《以蔷薇之名 BL》 以蔷薇之名 第1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节 简介 如若大雨冲刷过我们的坟墓,是否会有蔷薇在其上盛开? a国间谍搞定了s国最高执政官,荣登第一夫人宝座。 然后,他就开始作死了。 攻受加粗双箭头,婚前都很能玩,婚后无第三者。 受有童年yin影,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耍小聪明。 攻升级版霸总人设,毕竟霸总只有钱,我攻有钱又有权,就是缺个少搞事的夫人(小声哔哔)。 受有点渣,攻是真的贱,两个人都需要虐一虐。 好啦,剩下的自己看吧,我编不下去了。 第1章 a线 走廊里响起一长串脚步声。 他刚刚独自爬上旋转楼梯,面对一条幽深的走廊,左手一整排紧闭的门,右手一整排紧闭的窗,阳光穿透玻璃,无ji,ng打采地趴在大理石地板上,整条走廊像是被染坏了的锦缎,明暗斑驳,黑白分明。 脚踩进阳光里,地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 “先生。” 近卫官跟他说话的时候兰波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他抬起眼皮,捕捉这位戴眼镜的军装男人的声音。 “先生,长官请您进去。”他说得很慢,因为迟疑,他不确定兰波进了那扇门会遭遇什么。 兰波往前走,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厚重大衣,直盖到他的小腿,将原本偏瘦的体型衬得有几分结实。他有一头黑色的短发,波浪卷曲,过耳,走动时头发空隙间露出的脖颈过分苍白,也许是他一身黑的缘故,近卫官发现兰波的鞋子也是黑色的。 走出几步,兰波忽然转身。 “谢谢。”斜照的阳光映亮了他漆黑的眼眸,他笑着朝近卫官致谢,然后继续他独身的旅程。 门没有关紧,兰波立在门前,门缝中漏出来的橙红色光带切在他身上,仿佛要将他劈作两半。 他跟凯文迪许之间的事情把那位一丝不苟的近卫官吓坏了,他竟然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没有把最高执政官办公室的门关好。 兰波不明白,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关注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他想要自嘲,但是咧不开嘴角,于是,他只能直接推开那扇门。 “凯文。”他唤了一声,自顾自把大衣脱下来搭在凯文迪许平时坐的椅子上。 这间办公室真是太过简单了,一张宽大的办公桌,一把椅子,两面顶到天花板的很整齐,一尘不染,因为每日有专人打扫。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了,有人来拜访他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在他面前,别人不需要坐着,所以沙发或简简单单的一张椅子都是多余的。 若说这间办公室里唯一奢华的地方,就只有占据一面墙的哥特式玻璃镶嵌窗,窗户开得太大,给人一种庄严的压迫感。 此时,凯文迪许正站在窗边,他没有回应来人,只是沉默地俯视窗外的广场,那里,几只灰色的鸽子正围着冻结的喷泉跳来跳去。 夕阳毫无阻拦地打在凯文迪许身上,沿着他笔直的裤脚往上攀爬,攀过他暗绿色军装上的铜质纽扣,爬过浆洗得挺直的立领,最终爬上他的脸颊。他眉骨高,眼睛深邃,睫毛在下眼皮投映出一圈yin影。 兰波随手拿起凯文迪许桌子上的钢笔,把玩了片刻又放回原处,他看见办公桌上原来摆放花瓶的位置空空如也。确实,他已经很久没有给凯文迪许送花了。 “凯文。”他又唤了一声,尝试着向他走去,直到他走到他的身边,凯文迪许也没有反应,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兰波推不开那扇门。 “亲爱的,看看我,”他抬手抚摸他被阳光晒得发红的侧脸,仰头注视着他的神情,“我并不想伤害你。” 两人在窗前无声地对质着,周围的空气开始发烫,粘稠得使人眩晕。就在兰波想要放弃的那一刻,凯文迪许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的骨头撞在一起,在皮r_ou_深处疼痛。 他挟持着他后退,兰波的腰身撞在坚硬的桌沿上,他被撞散了一口气,大脑因缺氧而罢工。然而凯文迪许没有停止,他闭上那双绿宝石般通透的眼睛,自欺欺人地亲吻他,牙齿撕咬着嘴唇,互相吞咽彼此的唾液,气息急切而热烈。 没有用的,口中腥甜的味道让兰波忍不住想掉泪,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们紧紧贴在一起,凯文迪许伸手去解兰波的腰带,他按住他的手,轻易地制止了他。 自始至终,凯文迪许都没有直视他的眼睛,他们早就结束了,这些动作不过是习惯性的挽留罢了。 他后退,转身,又站在压迫感极强的窗边,高挺的鼻梁阻挡了逐渐熄灭的日光,那张严肃的脸一半暴露在浅薄的日光下,一半隐没在暗处,他站得笔直,身后的影子也是笔直的一条线。 “走吧,回你的国家去吧,别再回来了。” 凯文迪许对兰波说了这些天来的第一句话。 “保重。”兰波靠着桌子整理好自己被揉皱的衣襟,带上那件厚重的大衣,毫不迟疑地开门离开,他甚至没有在室内把大衣穿好再走出去。 门在兰波身后关闭,室内地上的影子动了一下,然后缓慢地团成一块单调的yin影。 登上飞机的时候,兰波不经意间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钟楼,此时冬日的最后一抹夕阳正挂在塔顶,耳边仿佛传来了三声沉闷的钟鸣,钟声象征着即将到来的漫漫黑夜。 他忽然想到,许多年前的一个黄昏,他曾站在凯文迪许办公室的窗边,眺望钟楼高大的身影,原本坐在办公桌后的凯文迪许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敞开怀抱从背后拥住了他。 震荡的钟声涌来,他们靠在一起,等待日落后的宁静。 兰波回过神来,他迅速钻进机舱,不多时,飞机便向着黑夜蔓延而至的方向逐渐远去。 “现在cha播一条最新消息,据我台驻亚瑟堡记者报道,s国第一夫人兰波·葛林若于今晚二十点左右突发疾病……” 酒店办理入住的中年女士眯着眼仔细瞧了瞧兰波的脸,再看看手中的身份证,她翻出自己的金边眼镜,打算重复这个过程。 兰波·德·葛林若,a国公民。 没错,确实是本国的身份证,她把房卡交给他。 兰波双手接过房卡塞进口袋里,向女士致谢,然后直接去等电梯,他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回来。 坐在房间里的床上,兰波没有开灯,而是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他觉得他在等待着什么,实际上他没有什么可以等待的。他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摁下一串数字,几乎是他摁完最后一个数字的那一刻,听筒中就传出了人声。 兰波站起来,对着那人说:“来接我吧。” 黄白两色康乃馨衬着翠绿草叶布满灵堂,白色棺木上安放三支紫色鸢尾花,人群仿若一团黑雾,流入空旷的昏暗教堂,年老的神父一手抱着圣经,一手提着圣灯,阖目唱悼词。 “ 全能的天主圣父,你是生命之源,你借圣子耶稣拯救了我们。 求你垂顾兰波·葛林若,接纳他于永光之中。 他既相信你的圣子死而复活;愿他将来是复活时,也能与你的圣子共享荣福。 以上所求,是因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你是圣子,他是天主,和你及圣神。 永生永王,阿门 。” 法庭不大,没有窗户,头顶上有灯,惨白的灯光倾倒在他头顶上,像是冬天淋浴时花洒浇下了冰凉的水。他正前方是穿着黑色法袍的法官,坐在最高席上,宽松的法袍里还穿着军装制服;他身后有几排木质长凳,是旁听席,不过只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个人。 地方太狭小了,没有证人席,他的律师靠在他边上,昨天刚认识的,军方指定给他的律师。 “兰波·德·葛林若,新历2529年出生于s国考兰郡,2535年成为a国合法公民,2547年进入国家安全学院,2551年……” 凯文迪许·卡佩一身黑色正装,缓慢地走到人前。众人沉默地看着他,此时的凯文迪许不再是国家机器的最高c,ao纵者,他只是个中年丧偶的可怜男人,但他依旧让人不知不觉地心生敬意。 “2562年10月21日,兰波·葛林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他一生贯彻忠诚与善良的品性,为……” 法官向他询问:“兰波·德·葛林若先生,以上所述是否属实?” 兰波感到不舒服,他饿得难受,可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午饭又让他觉得有东西要从喉管里爬出来,他可能是病了,胸口噎着口气排不出来,莫名心慌。 法官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询问,兰波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想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审讯。 “属实。”他说。 “兰波深爱着他的祖国,s国,并且用青春捍卫了它的自由与荣光……”凯文迪许一直在说,声音低沉平板,眼睛看着自己脚前的方寸土地。 “热爱国家?且不说葛林若先生本不是a国人,我们就说近几年发生的事情,海湾危机的时候,葛林若先生在做什么?您正跟凯文迪许·卡佩调情,您跟您的情夫打得火热,花边新闻上全是证据;八月战争的时候,葛林若先生在做什么?您正准备着跟凯文迪许·卡佩的盛大婚礼,很可惜,您远在a国的老母亲没能参加这场婚礼。” 旁听席为数不多的人全都发出嗤笑,检察官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是满意,他拔高了音量继续说:“试问,这样一个对于社会道德伦理秩序毫无敬畏的人怎么能够安然地活在这个世上,如果现在是中世纪,葛林若先生早就被送上了绞刑架或者断头台。” “这跟道德伦理有什么关系?”兰波不该在这时候说话,但他现在难以忍受这种无休止的胡言乱语,他希望自己下一秒就可以倒在被告席上,来结束身体的煎熬。 “肃静。”法官提醒他。 检察官抱着自己肥胖的肚子瞥了一眼yin郁的兰波,轻蔑地回道:“您的丈夫是一个残酷的暴君,他不仅压迫着s国人民还威胁着a国人民的自由与安全……” 凯文迪许的悼词已经接近尾声。 “感谢曾有这样一个人降临世间,如今他先行离去,也只是先行探看天国的模样,永远怀念,永远祝福。” “兰波·德·葛林若先生,您有什么要说的吗?”法官最后一遍问他。 “没有。”他有太多的理由可以辩驳,但最终,他选择了沉默。 圆头法锤落下,法官即将作出他的判决。 葬礼这天,是亚瑟堡冬日里难得的晴好天气,暖阳洒在黑色的衣服上,不一会儿就晒得人懒洋洋的。 凯文迪许撑着一把黑伞步行跟在灵车后面,伞完全挡住了他的面容,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只能看见他挺直宽厚的脊背。 这一天,眼前这个男人埋葬了自己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 分ab时间线,a线是现在进行时,b线是过去进行时。 第2章 a线 近卫官得到应允,推门进入办公室。 室内有些暗,没有开灯,好像还有点潮shi,人一走进去空气里弥散的水汽就迫不及待地糊上来,咬住颈侧赤裸的汗毛,然而现在是亚瑟堡最为干燥的冬季,夏秋活跃的水汽都冻成了冰渣。室内只是冷,让人联想到shi。 凯文迪许埋头桌案,近卫官进来也没有停笔。 钢笔头在纸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近卫官抱着一叠纸质材料,抽出一只手,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军礼。 “长官,”沙沙声还在继续,近卫官沉声说:“军情处交上来的文件。” “放桌上吧。”凯文迪许保持着正常的工作模式。 “a国的消息,关于……葛林若先生。”近卫官拿起那叠文件最上面的一份,单独递给凯文迪许。 他停下笔却没有接那份文件,薄薄的两三张白纸是坟墓里爬出来的yin魂,他的爱人被埋在地面六英尺之下,怎么还会有消息? 作为一个长官,凯文迪许要照顾到下属的感受,所以他必须作出回应。 “拿走。”他低着头说话,语气强硬,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就牢牢闭上了嘴。 “葛林若先生他……他怀孕了……” 近卫官今天出奇地不识趣,实际上他有坚持的理由。他在凯文迪许身边任职多年,职责边界模糊,最高执政官的公事私事他都能cha上手,凯文迪许渴望在婚后有个孩子,这一点他无比清楚。 婚后凯文迪许曾陪同兰波·葛林若做过身体检查,结果并不乐观,兰波是第三性别,但第三性征不明显,这也就是说他们之间很难在自然的情况下孕育下一代。基因合成婴儿已经提上了日程,可惜兰波·葛林若很快就离开了。 几百年前,科学家已经发现人类y染色体的不稳定性。人类的y染色体原本拥有1438个基因,在漫长演化过程中绝大部分的基因都丢失掉了,目前只有86个基因幸存,然而y染色体基因丢失进程还在继续,这意味着,男性性发育过程也将随之不稳定。 有科学研究发现,新生儿出现xxy的新型基因组合;另有社会调查表明,男性怀孕的怪事逐年增加。一个震惊人类社会的事实被揭露——第三性别已经出现了! 他们通常拥有男性的外表,却也拥有孕育生命的潜力,尽管这种潜力因人而异:有些第三性别与男性无异,第三性征发育不明显,生不出孩子;有些第三性别则有与女性相媲美的生育能力,可以自然地孕育、分娩。 那段时间,网上铺天盖地的讨论,有个流行的段子是这样说的:以前渣男老公出轨,要防着情妇的肚子,如今出轨,要注意老公的肚子有没有变大。 一个新性别的出现带给人类的更多是恐慌,传统的两性社会结构再难维系。最开始,第三性别是遭人歧视的,性别基因判定被当局明文禁止,法律规定上还是男女两性。后来,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性别解放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展,第三性别才渐渐被大众所熟知与接纳。 第三性别是上帝的完美杰作!这是性别解放运动的口号,可是现实中,多数父母是不会选择给自己新生的男婴做第三性别判定的,既有社会残留的守旧观念在作祟,也是因为没有硬性需要。 是男还是第三性别,并不影响实际生活,何必花钱去做什么性别认定呢? 凯文迪许端正地靠在椅背上,胳膊搭着扶手,很大气的坐姿,近卫官却敏锐地察觉到他有几分颓废。 “消息从a国传过来几个月了?”他问。 国家管理层级太多,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从基层上来放到最高执政官的办公桌上,往往要三个月的时间。 果不其然,近卫官回答他,“大约三个月。” 三个月,漫长的冬季都要过去了,兰波·葛林若独自一个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孕育着他们的孩子,但情况可能比凯文迪许预想的还要糟糕。 墙上有一扇窗,窗里有被铁栏圈禁的一小块明蓝的天空,春天就要到了,气温回暖,日子应该会好过一些。 兰波塌着腰坐在床上,这是一间狭小的囚室,一张硬床和一张掉漆的桌子就填满了它的内部空间,剩下的就只有水泥的地面和四壁。考虑到他怀有身孕,军方好歹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使他能够逃离鱼龙混杂之地的干扰,安心养胎。 然而,这就是全部,没有更好的条件了。他必须忍受寒冷干燥的冬天,站进窗口漏下的一点阳光里晒太阳,他必须皱着眉咽下冰凉粗糙的食物,像往胃里填沙子一样,然后再吐得天昏地暗。 律师见过他很多次,后来孩子在肚子里越来越大,律师也就不再理睬他了。 他不该要这个孩子的,一方面,只要凯文迪许的孩子在他肚子里,他的叛国罪就板上钉钉;另一方面,他的身体条件并不适合生育,检查报告是这样显示的,事实也得到了证明,怀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无法挣脱的酷刑。 小家伙的存在感一直很强烈,他来得让人措手不及,一路鸣枪击鼓,闹腾得厉害,可惜没有人为他的到来欢呼雀跃或小心翼翼,时机不对。他远在异国的父亲正忙着给自己的爱人举办葬礼,他的母体被押在军事法庭上接受叛国罪的指控,都有各自的忙碌。 双手习惯性地在肚子上抚摸着,兰波低下头,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自己的腹部,五个多月了,腹部的凸起越来越明显。跟臃肿的腹部相对比,他的手掌显得瘦骨嶙峋,像是骷髅上包了一层白皮,青绿色的血管张牙舞爪地顺着手背延伸向手臂,藏进灰扑扑的囚服袖口。 兰波的处境注定了他没有适宜的条件孕育生命,有时候他会想这个小家伙如此折磨人,一定是在肚子里待的不舒服,既冷又饿,于是闹腾两下跟他的母体抗议。 孩子的到来让兰波感到窘迫,他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要生孩子,这方面的知识几乎为零,他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怀孕初期乱吃东西极易滑胎,而他的选择只有统一的牢饭,但幸好那段时间他吃什么吐什么,吐完后肚子也没有多大的不舒服。 有时候他不可避免地后悔离开s国的举动,如果他再逗留几天,这个孩子就会把他拖住,现实就是如此戏剧化,使人哭笑不得,在他决定破釜沉舟的时候,忽然发现这艘船上又载了一位新乘客,他不得不停下来斟酌,斟酌后又决定放弃。 现在的他瞻前顾后已经不敢赌了,即便是上了赌桌,赢面也不大。 “兰波·德·葛林若,有人找。”狱警向他喊了简短的几个字,打开牢门放他出来。 这里是监狱的接待室而不是一群家属跟一窝囚犯闹哄哄地比拼高音的探望室,居伊·史密斯坐在椅子上,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定制正装,头发一丝不苟地背在脑后,他面前的桌子上搁着一杯水,徐徐散着热气,这人在此处等了很久,一口水也没有动。 接待室的门一响,居伊立即站了起来,门口那人被暴涨的光线推进室内,这时只有一团模糊的yin影突兀地出现在光中,居伊瞬间眯起眼,不是因为门口涌进来的光刺目,他只是在辨别这个人。 他几乎认不出兰波·德·葛林若,这个事实太恐怖了。 “兰波。”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兰波的腹部,这是极不礼貌的行为。 兰波站在原地,手局促地放在肚子上,可能是被居伊的目光吓到了。 他怎么会如此脆弱?到底发生了什么? 居伊·史密斯顾不上心痛,他赶忙迎上去,把兰波安置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做完这些,两人沉默片刻,仿佛都在缅怀过去。 “你……” 居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从来没有想过兰波·德·葛林若也会有这样落魄无助的时候,从前都是兰波随手帮他解决麻烦,现在……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这个人,瘦得厉害,全身上下只有凸出来肚子有r_ou_,乍一看跟生了什么怪病似的,卷曲的黑发枯黄毛躁,眼睛在巴掌大的脸上异常明亮,眼眶下青黑明显,嘴唇苍白无色,黑发黑瞳惨白皮肤,活脱脱吸血鬼的模样。 不用想也知道,在监狱这样恶劣的环境中怀孕,小孩把大人熬坏了。 “你不该要这个孩子,”他吐出自己刚才没有说出口的话,“这次听我的,做手术把孩子拿掉,马上就可以保外就医,军方不会再找你麻烦的。”终于轮到他给兰波出主意。 兰波没有搭理他,事实上兰波在走神,他想到凯文迪许带他去检查身体的那个下午,在弥散着消毒水气味的诊室里,他们等来的结果让人失望,凯文迪许坐在他旁边,攥着他的手,手心出了汗,有点黏。 他听见凯文迪许对医生说:“帮我测一下吧。” 医生吓了一跳,但是不敢违背首席执政官的意愿,他战战兢兢地给凯文迪许抽血,兰波在一旁安静地目睹了整个过程,暗红色的粘稠鲜血粘在试管壁上,兰波觉得有点疼。 “不。”兰波直接拒绝,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 居伊有点气闷,他不忍心看到兰波如此作践自己,“你迟早会被肚子里的东西害死的!你都离开s国了,凯文迪许·卡佩连你的葬礼都办完啦,你生出这个孩子图什么?叛国罪不是闹着玩的,国家不缺你这一支死刑药剂,再说你生出孩子怎么养?给你妈妈?别傻了,她连自己都管不了,你的孩子只会被送到孤儿院,孤儿院!”他提高声音恐吓他,“孤儿院知道吗?吃不好穿不暖,小孩缺乏管教,养出来的都是群社会渣滓,更可怕的是孤儿院里有变态,他们恋童的,你想想,到了那一天,你肚子里的孩子一定会恨你把他生出来!” “帮我带话给我父亲,就说我想他了。”兰波双手撑着桌子吃力地站起来,他文不对题,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笑意,温和地坚守阵地。 夜幕,凯文迪许沿着克里姆宫一条笔直的主道往外走,没有树,他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固定在路边的灯光追随着他,突然,他停下来,发现自己站在一块枯黄的草坪上,瞬间,现在的兰波从他脑海中远去,他想到了他亲手埋葬的人。 宴会之前,凯文迪许一直认为,跟刚见面的人滚上床,不是蠢就是色,或者说……又蠢又色。 直到他在宴会上看见兰波·葛林若,他的人生观被颠覆了,连同未来一道被地震般的震荡彻底改变。 作者有话说 凯文迪许·卡佩:刚下定决心把家里的戏ji,ng给埋了,结果一埋埋了俩,失策,还得再挖出来(>﹏<> 最近好忙,可能做不到日更,哎呀呀,可能也没几个人看~(>_<> 第3章 b线 宴会是为庆祝凯文迪许·卡佩抵达亚瑟堡而专门举办的,此时,亚瑟堡处在南方革命党的控制之下,凯文迪许则是北方军的指挥官。虽然南方北方都是同一个党派,但合力推翻了旧政府后,两股势力不约而同地在台面底下对上了。 所以这个夜晚,既是礼仪上的迎接也是暗处的试探与较量,凯文迪许带着一队人踏上最后一道石阶,寂静如潮水一般从宴会厅门口向灯火辉煌深处蔓延,倏忽吞没掉嘈杂的欢闹,人们纷纷停下动作,矜持地打量着这群远道而来的北方人。 统一的暗绿色军装,跟宴会上的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却仿佛还带着北方雪原上的烈风与酷寒,他们步调一致地走进来,立定时还有鞋跟敲击地板的铿锵声响。 领头那人身量很高,宽肩窄腰长腿,将一身军装撑得板正而漂亮,棕色直短发,也可能是金黄色的,但那人气质冷冽,金黄色的头发长在他头上总感觉违和。 迎面看过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眉骨和鼻梁高,显得眼睛格外深邃,很少见的灰绿色眼睛,不觉让人联想到旧时盛大的皇家宴会,苍白皮肤的贵妇人拖着华丽的刺绣长裙,轻摇手中稀有鸟类尾羽制成的彩色扇子,婀娜地走过身着燕尾服的绅士们,留下一路跳跃的香水味,她一回头,脖颈上佩戴的祖母绿宝石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当人们从奢华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这双眼睛比暗绿色军装颜色浅,然而两种颜色搭配起来出奇好看。 ——凯文迪许·卡佩是天生的军人。 人们这样评价他,也许还有外貌的功劳。 但是北方佬有个共性,那就是不解风情,看看他们的脸上哪有一丝表情,复制人似的,生生破坏了如此欢愉的夏夜。 南方人打心底里瞧不起北方人的死板,可他们只敢藏起脸自以为高高在上地鄙夷,没胆子笑出声来。 乔治·邦尼特陪在凯文迪许身边,跟如此年轻的北方军指挥官相比,南方的指挥官就显得太过消瘦干瘪了。他头发全白了,脸上皱纹遍布,鼻子倔强地挺立着,眼神闪着ji,ng亮的光,看上去是个ji,ng明的小老头。 本来年龄是乔治的优势,自古以来人们都普遍认为年纪大的更沉稳可靠,可如今两个人站在一起,大家不觉感叹岁月的侵蚀,再伟大的人也有年轻人来取代。 众人身后爆出一阵肆意的欢笑声,笑声很丰满,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参与其中,这笑声与门口的气氛相冲撞,窥看凯文迪许的人们全都皱着眉转回头去。 哪群人如此不知礼数?! 声音来自一处拥挤的角落,人一圈套着一圈围出一个中心,这群人显然没有注意到今晚宴会的主角已经到了,还在咯咯地笑着,欢快而自在。 但终究还是有人注意到气氛的异常,然后人体塑造的屏障缓缓剥落,开花似的,露出坐在中心的人。 兰波飞快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笑脸走出人群,他丝毫没有喧宾夺主后的尴尬,而是自然地站在南北两位指挥官面前行了两个军礼,先对着乔治,后对着凯文迪许,既不局促也不乖张。 “欢迎您的到来,卡佩将军。”他眼神真诚而热情,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焰火般的温度。 “兰波啊,你们这群孩子可真能闹腾。”乔治佯装怒意,笑着指责他刚才的行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个颇受宠爱的年轻人是乔治·邦尼特的私生子,实际上他却是乔治的副官。 “兰波·葛林若,我爱惹事的副官。”乔治向凯文迪许介绍。 “久仰。”凯文迪许朝兰波伸出右手,兰波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伸出手,两人以正常的礼节握了一下,就算是认识了。 凯文迪许说久仰并不是恭维兰波·葛林若,是真的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 推翻旧政府的战争在北方进行得轰轰烈烈,南方则更像是和平演变。听到北方死了多少多少人,叛军打到哪里了,南方那些州政府的议员们就开始琢磨着找出路。 虽然南方独立得更容易些,但相应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地盘踞在党派里,有些人表面顺从背地捣乱,典型非暴力不合作。乔治·邦尼特能够从众多头目中脱颖而出,迅速组织起与北方军分庭抗礼的势力,乔治的这位副官功不可没。 凯文迪许暗自注意这个兰波·葛林若,没想到乔治的副官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就像个刚出大学的毛头小子,可他办事件件都办得利落老辣。 兰波在凯文迪许面前露个脸就走开了,接下来就是乔治发表欢迎讲话,众人鼓掌,凯文迪许代表北方军传达对建立联合政府的支持立场,众人鼓掌…… 终于,乐队演奏起悠扬的圆舞曲,夏夜的热浪将酒液的气味蒸腾而起,头顶的巨型水晶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人们醉哄哄地荡进舞池中,互踩着对方的影子。 兰波·葛林若就是这场宴会的宠儿,他长得漂亮又温柔绅士,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还有一群姑娘眼巴巴地等着他。 午夜已过,欢腾还在继续。兰波借着去洗手间躲进一处小露台,他趴在栏杆上醒酒,这处露台被花藤包裹着,繁密的枝叶间藏匿着钻石般的星点,花香冲进滚烫的肺叶里,再吸几下那香味又跑得远远的,教人捕捉不到。 他缓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个地方已经有人了。 “卡佩将军……不好意思,我喝得有点多……您为什么不出去玩呢……大家都在找您。” 兰波挣扎着站直,他玩得确实很嗨,军装外衣的扣子解了一半,衬衫也没扣好,单侧锁骨若隐若现。用香脂打理好的黑发逃离了束缚,杂乱地垂在他脸侧。 这个年轻人打着酒嗝走近凯文迪许,厅内金黄的灯光投映在他脸上,凯文迪许看到他脸上的红晕,是个醉鬼,但凯文迪许没有后退。 “不满意吗?”他凑到凯文迪许身边。 “没有。”凯文迪许站在墙边,他只是觉得太热了,出来透透气。 “那您为什么不邀请人跳舞?”兰波背靠着栏杆,身体舒展而放松,面朝凯文迪许,两人距离很近,他只需要小声跟他说话,口鼻喷出甜腻的果酒味道。 “很久没跳过了。” 他笑起来,笑声与大厅里的欢闹掺杂在一起,“刚才,你倒是可以邀请我,”兰波把敬词给丢了,“我也会跳女步的,不过我现在太累……”他说话间整理自己的头发,结果更乱了。 “抱歉,失陪了。” 凯文迪许不想再跟兰波·葛林若待在一块儿了,他重新走进火热的大厅里,接受陌生人的关怀与恭维。混乱间他不自觉转头,从镶嵌着暗金色镜子的墙上找到自己,然后他看见镜子里的兰波·葛林若,兰波抱臂靠着墙,跟身边的红裙子姑娘相谈甚欢。 一瞬间,兰波看向镜子,他们借着暗金色的镜子对视,凯文迪许看清了兰波的眼睛,深渊一样的漆黑。 疼痛激发了兰波的应激反应,他往前耸了一下,头撞到镜子发出闷响,鼻子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凯文迪许把他拉回来,掐着他的腰强硬地全部进入。 兰波的大腿止不住地发抖,他双手抠着洗漱台的边缘,断断续续地吐出憋了许久的一口气。 “先别动,我很疼!”他尖声叫到,痛苦地扭曲身体,全身肌r_ou_紧绷,像是受到了电击,细微而急促地抖动着。 “放松。”凯文迪许拍打他圆润的tu,n部,白皙的皮肤很快就变得通红。 “哈啊!” 凯文迪许强健的手臂圈住他的腰部,把他压在洗漱台上快速冲撞。最初,兰波还有力气用手臂撑着台子,他紧咬着下唇,脸涨得通红,头发全乱了,遮掩着他脸上放荡的表情,剧烈而无助地晃动。他的腿早软了,根本站不住,只能靠背后的男人支撑,然而这种支撑本来就是动荡的来源。 “砰”地一声,他趴在洗漱台上,身体机械地随着凯文迪许的动作前后运动,侧脸在坚硬的台面上蹂躏。 浴室本来就不大,挤着两个成年男人,动作幅度一大,声音便在墙壁上来回冲撞,听得人面红耳赤。 他压着他顶弄了一会儿,犹觉不带劲,可能是姿势不佳的原因,凯文迪许卡着他的脖子将他从洗漱台上拉起来,急躁地推进盛满水的浴缸里,兰波呛了一口水,差点没把今晚喝的酒全吐出来,他狼狈地泡在水中,黑发全粘在脸上,但好歹摧残理智的温度降了些。 兰波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咳嗽,迷迷糊糊地看见凯文迪许站在浴缸外脱衣服,刚才被压在镜子前的时候,兰波早被脱得一丝不挂,而凯文迪许只拉开裤链掏出要用的部位。 所有的激烈影像都完美重现于冰冷的镜面,他自己潮红的脸颊,颤抖的肩颈,凸起的蝴蝶骨……还有凯文迪许领口扣好的纽扣。 自始至终,兰波一直欣赏着独属于自己的下贱。 浴缸里的水漫到地板上,凯文迪许迈进浴缸,单腿卡在兰波腿间,他俯下身体制造出的yin影落在兰波脸上,许久不见移动,兰波没有力气睁眼,他又累又困,真想直接睡过去,可是他还在等待着他的入侵,昏沉中被做醒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他动了动腿,小心翼翼地摩擦那个部位,实则是大胆地催促凯文迪许,出乎意料的,兰波等来了一个吻。 吻轻轻地落在他的唇面,然后有黏腻的舌头舔过下唇,舌尖抵在唇缝里,他撬开了他的牙关,卷走他本就稀缺的氧气。 “嗯……” 兰波双手推拒着身上人的肩膀,挣扎不动,便主动缠上这人索吻,心里想着要把自己的难受还回去。 两个人抱在一起互啃了半天,凯文迪许咬住兰波的红肿的嘴唇,将兰波的两条长腿提到自己腰侧,借着水的润滑慢慢顶进去。 兰波发出一声闷哼,主动勾上了他的脖子,赤裸的r_ou_体在水中起起伏伏,痛苦的叫喊时断时续。浴缸里的水流走大半,全都逃到了地板上,只因原处有两只发情的兽类。 凯文迪许控制着频率不把兰波逼急了,疾风骤雨过后他总会给他留喘口气的时间,然后等他直望向天花板的眼神有了波动,他就加快速度,把这好不容易回归躯体的神智再次撞飞。 “告诉我,你的名字。”攀顶的那一刻凯文迪许深埋进他的身体里,他安抚着他受刺激后的抽搐,在他耳边低声问。 “兰波……葛林若” “我记住了。”他亲吻了他的眉心。 第4章 a线 检察官在法庭上说兰波的老母亲没能参加他的婚礼,他用“老”来形容葛林若夫人不过是营造出凄惨的假象蛊惑人心,现实中的葛林若夫人虽有兰波这样一个成年已久的儿子,却还是个风韵犹存的贵妇人。 年轻时她是个美人,如今的她虽经岁月侵蚀,却是蒙了尘的名贵珠宝,看起来也还是美丽的。 野莓大小的白色珍珠点缀在她细致盘起的乌发间,珍珠上莹润着早春温柔的阳光。葛林若夫人扭头看向车窗外,她明蓝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眨着,似乎对铁门另一侧的风景很是好奇,然而她没有动,只是安静优雅地坐在车里,细腻的双手平稳地在膝上叠放。 兰波独自走出监狱铁门,他还穿着离开凯文迪许时穿的那件黑色大衣,人瘦了许多,从远处看整个人好像陷进了厚重的衣服里,只在腹部有一团明显的凸起,将挺拔的身姿破坏殆尽。 很显然,他再也不是那个倾慕者众多的英俊潇洒的男人了。 他的孩子已经长到六个多月,会像吐泡泡似的在他肚子里活动了,然而最近他时常感到头晕,腿部也r_ou_眼可见地开始浮肿,入春后的日子非但没有好过,反而更加难熬。 感谢他儿时的好友居伊,他把兰波的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葛林若议员,然后监狱就不得不把这个大肚子的死刑犯吐出来。 兰波打开车门,他活动不便,只能慢悠悠地将自己塞进车里,期间,葛林若夫人好奇地观察他,她将近七八年没见过自己的儿子,以她的状态,认不认得出兰波都未可知。 她突然伸手去碰兰波的肚子,兰波抖了一下,但很快他调整过来,微微朝母亲的方向侧转身子,握着她的手引导她抚摸,他垂目对她低声细语。 “能感觉到吗?刚才他动了。”他说话的声音很低,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兰波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次温柔地对待母亲是什么时候,记忆的多数都是灰暗的仇恨与厌恶,如今三代血脉的传承在狭小的车内共处,他忽然生出亲近她的念头。 可惜葛林若夫人察觉不到兰波情感的波动,她摸了摸,觉得无趣便直接抽回手。 两人不再有互动,而是各自守着一面车窗,看窗外的图景如流水般不断逝去。 无数古旧的建筑消失在过去的时光里,城市新的版图不断变化,兰波看到一处新开的商场挂着彩带招揽顾客,他清楚地记得这块地方原本是一片荒林,因为少年时的许多个夜晚,他站在山坡上眺望远处,找到的只有漆黑的夜空以及鬼魅般的树影,让他无法控制地心生恐惧。 轿车开始爬坡,山上倒还保持着原貌,成片的冷松包裹着上山的路途,松针本身微小,可是聚集到一起就成了吞噬视线的油绿幕布。 阳光穿透不了密集的松林,松树底下一直yin冷又潮shi,腐烂的落叶跟昆虫的尸体掺杂,在某个角落养育出r_ou_红色的肥嫩蘑菇,林间也有松鼠,不过此处的野生动物见人就跑,走入林间,往往会被猛然抖动的松树枝吓到,毫无疑问要归功于这群长在树上的老鼠。 松林如此密集,只有一样东西挡不住,那便是早春料峭的寒风,风从松林里刮过来,整片山头活像是病床上苟延残喘的肺炎病人,喘息时气管里发出被所有人厌恶的咳咳呼呼声。 此时,轿车就是伴随着这样的声响驶进了葛林若家位于山顶的府邸。 山顶府邸是座有些年头的庄园,二十多年前改姓了葛林若。黑漆雕花铁门划分出两个世界,一侧是充满野性的幽绿松林,另一侧,人造草坪匍匐在宏伟的奶白色建筑之下,草坪上散落着两三个服饰讲究的仆人,正忙着给草坪灌水,枯黄的草皮即将反绿,然而,死去一个冬天的草叶的尸体还在压迫着地底下的绿意。 庄园的主体建筑呈方形,高大、敦实,与中世纪的碉堡很是相像,不过丢失了那种血与泥的粗劣,外观更为温婉华丽。 四面都有大理石浮雕围出的窗,夜晚,朝向四面的窗一同涌出金子般耀眼的灯光,无声地彰显着主人家的显赫与财力, 一块方形的天空被牢牢地锁在四方建筑之中,最初的主人选择如此奇怪的结构也许是为了挡住山顶的烈风,在有风的日子里也可以到室外活动,不觉竟迎合了葛林若先生的审美。 两扇门从内部打开,兰波走进去便被一股浸润了花香味的暖意包裹,管家九十度弯腰用双手接着兰波脱下的大衣。 一个新管家,兰波不认识,除此以外,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还是八年前的样子,连同站在楼梯中段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的女人也还是八年前的表情。 爱丽丝小姐很早就下了楼,这样说也不贴切,她是从二楼下到楼梯的最后一阶,脚尖没有沾到一楼的地板,然后再转身慢慢爬回二楼,再下楼梯,再上楼……如此循环往复。她就像个小孩子,一直数着自己走的步数,可是她已经是个大姑娘,再过不久就要结婚了。 她看见从门外进来的兰波,脸色立即沉下来,表情庄严得仿若在修道院里关了一辈子的老修女。 “我亲爱的妹妹,你还好吗?”兰波故意亲切地跟她打招呼,因为他知道爱丽丝不会搭理他。 果不其然,金发碧眼的姑娘扭头便摸着楼梯扶手噔噔跑上了楼,连个白眼也懒得施舍给他。 这样的相处方式兰波早就习惯——他们互不搭理,谁都觉得自在。 然而坐在餐桌上,爱丽丝却有些反常,此时兰波已经回房换了一身宽松舒适的衣服,下楼时为了能够看清脚下的楼梯,他弯着腰背部佝偻,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爱丽丝笔直地坐在餐桌旁,目睹了他下楼的全过程。 “你怎么会怀孕?狱警的?” 兰波坐好,拿起刀叉低头吃东西,一旁的葛林若夫人已经开始用餐,她养的黑猫在她脚底下打转,这只聪明的猫见她专心用餐又跑到爱丽丝脚底下,爱丽丝一脚把猫踢开。 “喵呜”的一声尖叫把葛林若夫人心疼坏了,她急切地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管家,管家把她的猫捉回来,葛林若夫人饭也不吃了,抱着她的猫离开了餐桌。 这下,可以容纳二十个人用餐的长桌边只剩了两个人。 “你男人的?他不要你了?”爱丽丝手肘撑在餐桌上,以身体前倾的姿态追问兰波。 “是啊,他不要我了。”兰波用餐巾擦本就很干净的嘴角,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她,敷衍她的好奇心。 “他一定是嫌弃你怀上孩子太丑了才不要你的,你看看你……”爱丽丝毫不掩饰地露出刻薄的神情,她仿佛要四肢并用爬过餐桌,抱着兰波的头颅说话。 “太丑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肚子凸出来跟塞了个皮球似的,脸白得比鬼还可怕……看看你的头发,你头上是不是已经被跳蚤安了窝……” 兰波双手撑着后腰站起来,他没有跟爱丽丝置气,只是轻飘飘地告诉她,“我吃好了,您慢用。” “你应该感谢爸爸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爱丽丝一定要让他不舒服。 “是啊,感谢我们的上帝。”他头也不回地说。 葛林若庄园能够为兰波提供他需要的所有东西,天气好的时候,他总会披着毛毯窝在窗边的沙发里边晒太阳边打瞌睡,没有人跟他讲话,庄园里的人都习惯于做自己的事,这让他感到无比舒心。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庄园里还有一位葛林若小姐。 房间里盛着铅灰色的黎明,他意识迷蒙,在床上蠕动了片刻,最终还是困倦地睁开眼睛。 女人低沉的呜咽从门外传进来,哭声没有起伏却连绵不断,听起来只是把肺里的空气以相同的速率挤出喉管。 午夜恐怖电影的标配背景音乐。 兰波单手托着肚子坐在床上,等脑子里的晕眩感散尽再开始动作。他打开门,发现葛林若夫人蹲在他门前掉眼泪,接着他看见了让母亲痛哭流涕的东西。 葛林若夫人的猫死了,死在兰波门前,现场没有血,但那只猫牙咬着自己的舌头,双眼圆睁,四肢僵直,跟人死后的动作区别不大。 他回房穿好衣服,从葛林若夫人面前提走了那只猫的尸体,葛林若夫人一路跟着他下楼、出门,蹲在一边看他挖坑。 “别养活的东西了,反正你养什么也养不好。” 兰波把猫扔进坑底,用铲子一点一点填土,干完这些,他没有把铁铲放回工具房,而是把肮脏的工具带进了那座华丽的建筑,葛林若夫人还跟在他后面。 兰波敲开爱丽丝的房门。 男人提着把沾着shi泥的铁铲,优雅地靠在她门边,他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对待宴会上的那些女人们,然而他摘下了自己温柔的假面。 “你要是再敢惹我,我就把你埋在那只猫的旁边,”他盯着她的眼睛笑,露出红唇下森白的牙齿,“你可以选择活着埋还是掐死再埋。” 贴在兰波身后的葛林若夫人惊恐地逃跑了,爱丽丝愣在原地,很久后才找到自己的反应。 她气急败坏地朝他喊,背部弓起,像只受了惊的猫,“变态!你们全家都是变态!” 浑然没有察觉到她把自己也骂了进去,也许她知道,她可能本就承认自己也是个变态。 这边,两人还在对峙,庄园外安稳地停下一辆黑色的车,车里下来个男人,摁响了葛林若家的门铃。 开门人很快打开门上的一个小窗,没有预约的陌生人一般是不会被放行的。他首先打量来人的穿着:蓝黑色骑士式正装,高嘴领、自然肩、单排扣、窄腰,既方便活动又不失礼数,衣服看不出什么面料,只觉得光泽感特殊,穿在身上没有褶皱,剪裁完美,肯定是量身定制的,看细节,领带、袖扣……他现在纯粹是在欣赏上流人的打扮了。 “老爷不在家。”他确定了这是个上流人,现在他可以跟他说话了。 “我找兰波·德·葛林若先生。” “葛林若先生不见呃……”开门人看清了来人的模样,这张脸隔三差五出现在新闻上,总是配上“暴君”“独裁者”这样的字眼,他想不认识都很难。 “你你你谁啊,这里是葛林若家的府邸,不认识你。”他生怕这个战争疯子发怒荡平了此处,没有意识到门外只站了一个人。 感谢a国的国家宣传部门,让凯文迪许独身前来也有带着千军万马的效果。 以蔷薇之名 第1节 以蔷薇之名 第2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2节 “我找兰波·德·葛林若先生,麻烦通传一下。”暴君先生看起来很有耐心。 兰波被神神秘秘地叫到了大门边,他从那扇狭小的窗口往外看,脑中还在猜测来访者的身份,他往外瞅了一眼,十分淡定地转头对仆人说:“打开门,我朋友。还有,开门后你去花园把夫人的猫埋了,猫今早不知道怎么就死了,尸体在靠近水池的地方,快点啊,晚了会有不好的味道。” 等人走远了,兰波面对着独自前来的凯文迪许,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你怎么敢到这里找我。 “来看看你。”他说得很是轻巧,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兰波彻底无语了。 作者有话说 兰波:孩子要是再大点儿,你信不信我在门口就给你生出来←_←你能别说来就来吗?这里是a国呀…… 过渡时期,有点无聊,大家忍一忍,还有小说前半部分是过去现在双线进行的hhhh 第5章 a线 他们并肩走在石子铺成的甬道上,尽头是那座碉堡式的宏伟建筑,此时,山顶的风肆无忌惮地刮过草坪,兰波按住自己的头发依旧制止不了满头纷乱。凯文迪许慢走两步落在兰波身后,然后绕到他的另一侧,高大的身躯挡在上风口,瞬时破开了来势汹汹的气流。 没人说话,两人只是各自低着头走路,半年前冷战时的沉默还在生长延续。 凯文迪许看见了兰波身体的变化,他没有问,兰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段时间你过得好吗?”毫无新意的开头,凯文迪许一贯不会先开口跟人讲话。 “是问我在监狱里还是在这个地方?”兰波语气有点生硬,说到底他还是有些怨他,这种怨是没有理由的,真要找理由也只是因为凯文迪许跟他亲近的关系,他不会浪费感情去埋怨一个跟他不相关的人。 “监狱里不好,在这里很好。” 他没有立即接话,四周只有风吹过松林的声音,兰波忍住心底的忐忑不去看他,他能够想象凯文迪许此刻嘴角紧绷的样子,不可避免地有些后悔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跟我回家吧。”即将进门时凯文迪许忽然停了下来,他面对着消瘦了许多的兰波,直接说出自己的决定。 ——他原谅他了,所以,现在跟他回家吧。 凯文迪许一直想不明白兰波为什么突然揭露自己a国间谍的身份,明明没什么大事发生,也没人怀疑他,就是无比寻常的一天,他在晚餐时把真相砸在了凯文迪许身上。 兰波说他要回去,回哪里?他们不是正坐在家里吗? 凯文迪许气得离开了餐桌,他的饿意消失得一干二净,脑海中只有兰波垂着脑袋说出的话在打转,仿佛兰波说出的不是平常的字句而是恶魔的咒语。 咒语背后,他们四年的感情轰然倒塌,只剩下刻意的试探与靠近。 他无法原谅他的欺骗,默许他的离开,然而现在他们之间又存在了联系,兰波怀着他的孩子,他们有必须在一起的理由。 他这次来a国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将兰波带回去。 兰波绕开了这个话题,他一只脚已经踏上阶梯,扭头问待在原处的男人,“不进来拜访一下我的母亲吗?” 门一开,爱丽丝杵在门内试图用眼神驱赶两个闯入者,露骨的敌意任谁也能察觉到。 “我妹妹,爱丽丝。”兰波回身挡在凯文迪许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早上我们有点不愉快。” “爱儿,去把母亲叫下楼。”他回头跟她说话,话音的亲昵与眼睛里透露的威胁天差地别。 昂首立在门边的管家完美得像尊雕塑,不参与主人间的争执。 爱丽丝心里很清楚,他怕她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让另一个男人认清他光鲜面具下腐烂的本质。 不过相较于兰波,爱丽丝显然更讨厌凯文迪许,她挺起胸脯傲慢地迎接这位客人,以爱国者的狂热向他开炮。 “我已经报警了,凯文迪许·卡佩阁下,您最好离开我家,不要给我哥哥找麻烦,”她又瞪了一眼兰波,继续说:“本来我哥哥的身份就很尴尬,如果您在我家被逮捕,我哥哥可能又要进监狱了。” 她三句不离兰波,听上去处处为其着想,然而她若是真的在意他就不会打电话给警察了。 “葛林若小姐,很高兴认识您。”凯文迪许神色平静,全然没有被驱赶的窘态,他大大方方地从兰波身后走出来,眉宇间还有点野性,却很亲切地向她问候。 “我给您带了礼物,抱歉忘在车里了,等司机停完车后会送过来的。”凯文迪许顺手揽着兰波的腰,一副主人家的做派,这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好自为之。” 爱丽丝等着警察来收拾这俩人,可是晚餐都已经上桌了,山顶庄园还没有迎来新的访客。 餐桌正中摆着一排花枝样的烛台,昏黄的烛光下,银瓶里的鲜花舒展开迷人的身姿,餐具全都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仆一个跟着一个把盛着食物的餐盘端进餐厅。 兰波跟不知是他丈夫还是前夫的人坐在爱丽丝对面,他俩互相靠近,鼻尖都要黏在一起了,一看就是在窃窃私语,他们这样做显得一动不动的爱丽丝与埋头用餐的葛林若夫人像怪物似的。 她很确定a国警方已经知道凯文迪许在这里了,警方的接线员先是认为她在说笑,s国最高执政官不在克里姆宫待着跑a国来干嘛,嫌自己过得太顺遂?后来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电话那头的人重视起来,并嘱咐她不要打草惊蛇。她才不管什么草什么蛇呢,反正把凯文迪许赶出去就是她的目的。 为什么警方到现在都没有动静,难道是趁夜? 爱丽丝只能忍耐着两个人亲近的场面。 “卡佩先生今晚住哪里?”爱丽丝意在暗示他早点离开。 凯文迪许闻声看过来,还没说话,兰波已经替他先开了口。 “天色已晚,卡佩先生宿在客房如何?反正这里空房间多的是。”兰波却是在与凯文迪许商量。 “客房很久没人住,被子都受潮了。”爱丽丝恨恨地说。 “管家,有新的吗?” “有的。” 有时候太有钱也是一种累赘,爱丽丝憋着口气直接离席。 大厅的灯火熄灭后,凯文迪许跟在兰波身后迈上楼梯,窗外的风昼夜不息地嘶吼呼啸,仆人们早已离开了这座建筑,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镶嵌的壁灯下映出的人的影子。 兰波本该把凯文迪许领到三楼的客房,但他却放任凯文迪许错误地跟随他来到二楼卧室门前,兰波打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小声向他发出邀请:“进来吧。” “可以吗?”凯文迪许停在门外,他背着光,兰波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罕见的有点犹豫。 他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揶揄的意思,“你想多了,”他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我只是让你看看他,你做别的我可不乐意。” 床头灯被人打开,兰波坐在床上,银白色的灯光勾勒他侧脸的轮廓,还是凯文迪许熟悉的模样。 兰波不知道他低头抚摸自己腹部的样子落在凯文迪许眼里有多动人,脊柱弯出一道流畅的弧度,头发软软地垂在脸侧,整个人的气质柔和下来,像是午后的一杯加了糖的牛奶。 他在他身前单膝缓缓跪下,身体正好夹在兰波的两膝之间,兰波的上衣纽扣被他们挨个解开,露出苍白的胸膛以及圆滚滚的腹部。 “他乖吗?” 凯文迪许触碰他的腹部,没有摸,只是把手贴在上面。 “还好吧,我觉得他挺乖的,他最近已经开始动了,不是踢我,怎么说呢?他就好像在我的肚子里吐泡泡。” “是吗!”凯文迪许惊喜地笑起来,两人的笑容撞在一起,不知不觉产生了一丝暧昧。 兰波别开脸,慌忙掩饰自己的欲望。他一个成年人,半年没过夫妻生活,有欲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饭饱后的夜晚,昏暗的空间里只有他跟他孩子的父亲。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腹部,兰波仿佛被烫到了,身体一阵轻微的颤抖。 凯文迪许向上亲吻,跪在地上的身体逐渐贴近,挤在兰波两腿间,他点燃了一串野火,将兰波邀请他进门时的理智燃烧殆尽。 上衣自兰波肩头滑落,颓然地从床边掉到地面,他裸露的双臂环着凯文迪许的脖颈,越收越紧。 窗帘没有拉起来,窗口望出去只有黝黑夜幕下的广袤松林,深夜里,床头这一盏孤灯还照着不肯睡去的人。 “你轻一点……也要慢一些。”兰波被平放在床上,他不放心,于是再三嘱咐。 “我知道,不会让他难受的。” 凯文迪许亲一下他的额头作为安抚,他分开兰波的双腿,用手指缓慢探入他紧致shi热的甬道。 兰波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他闭着眼睛,眉头微蹙,额头上蒙了一层细汗,下身被凯文迪许压制着动弹不得,只能双手紧紧地攥住身下的床单。 充足的准备过后,凯文迪许跪坐在床上,胳膊抬起兰波的大腿,他深吸一口气,在吐气的过程中一路冲到了最深处。在这之后,他没有立即开始动,而是停在这个姿势按摩兰波颤抖的tu,n部,帮助他放松。 “还好吗?”凯文迪许问他的同时已经尝试着在他身体里小幅度动作。 兰波没办法回答,他一头黑发杂乱地黏在脸上,全身被情欲染得通红,一张嘴吐出来的只剩粗重的喘息,那双睁开一条细缝的眼睛注视着跪坐在他双腿间的男人,答案不言而喻。 两具躯体在床上起伏,凯文迪许把持着兰波的大腿,腰腹用力,在一次次出入间寻找兰波的敏感点。 “哈啊……嗯……” 兰波脚趾绷得僵直,唇齿间蹦出短促的呻吟,他两颊通红,情动的模样格外诱人,可惜凯文迪许不能俯下身跟他接吻,这样会压迫到兰波肚子里的孩子。 他退而求其次,舔了一口兰波的脚心,力道十足地往他身体里捣。 “轻点嗯啊……轻……你撞到我肚子……” 身下人大张着腿,身体随着他的进攻不断往前耸,由于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他只能含着泪求他。 “我知道了,别哭,我们换一个姿势。” 凯文迪许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他伸出舌头舔舐兰波的耳朵,尝试着从下往上顶弄,然后发现两人挤在一起还是会压到肚子。 “怎么办?我给你打出来吧。”兰波不敢继续,他不情不愿地提出一个选项。 “换一个。” 凯文迪许很快使他翻了个身,后背贴着滚烫的胸膛,他下半身的滚烫也塞进兰波身体里,坐着的姿势使他每一次都进入得更深,兰波仰头发出一阵阵抽气声,伴着细碎的呻吟撒在无休止的欢愉中。 第6章 a线 荒野上的豺狼,前一秒它们可以为一块沾着碎r_ou_的骨头互相撕咬,后一秒也可以为突然出现的猎物而左右分工。 国家间无时无刻不在演绎着狼与狼的爱恨,却更为复杂,便如此刻,远在诺斯亚地区,s国与a国的士兵还趴在战壕里时刻提防着对方打过来的炮弹,a国首都布宜诺斯却正在紧张地准备迎接s国领袖的来访。 媒体搞出什么“世纪会晤”、“和平之约”的名头,连带着盛赞凯文迪许·卡佩是s国革命之父、光明的引路人……全然忘记了他们当初是怎么指着凯文迪许的大头照骂暴君的。 a国本来就有不少叛逆的暴君粉,如今终于可以粉得光明正大。 曾几何时,凯文迪许的a国粉只能用ck来暗指他,被投喂的养料主要来源于每日的军事新闻以及技术宅翻墙搞来的信息。现在,压抑了许久的热情呈井喷之势,兰波躺在沙发上随便刷刷网上的社交媒体就刷出不少关于凯文迪许的内容。 凯文大帝颜粉典藏版……照片? 凯文迪许与他的历任情人……比我当初整理的全呢? 卡佩将军与兰波·葛林若不得不说的二三事……这些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如何有可能成为下一任s国第一夫人……凯文有这些怪癖? 分析兰波·葛林若为何能够成功上位…… 他用脚踢了踢沙发另一侧坐着的凯文迪许,正跟外交部长视频通话的凯文迪许面不改色地伸手按住他赤裸的脚背,不让奇奇怪怪的东西乱入镜头。 然而,凯文迪许很快就结束了通话,他控制着兰波闹事的脚,俯过身来罩在兰波上方,动作很轻缓,因为他必须注意兰波肚子里的孩子,暗绿色的眼睛映出兰波的身影,他还没有说话,兰波已有了下一步动作。 “啪”兰波把自己手里的平板拍在了凯文迪许胸前。 “看看,当初你跟我结婚是不是因为这些。” 凯文迪许还没看却先弯了眼角,他低头亲了一下兰波的嘴唇,露出假装的好奇表情回应他。 “什么原因?我看看。” 他们绝口不提几个月前的葬礼,凯文迪许亲自来找他,和好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他接过兰波的平板,指尖轻点,飞速刷着那篇冗长的分析文章,兰波靠在沙发上长久注视凯文迪许专注的侧颜,他脚掌蹭着凯文迪许腿侧的裤缝,温暖又踏实。 很快,凯文迪许看完了所有理由,他用十分沉重的语气告知兰波。 “没有,一个都不是我跟你结婚的原因。” 兰波眯起眼,他本来是要听凯文迪许花式否定文中“s国第一夫人是革命党派.系斗争的结果”这一言论,不是让他把“兰波·葛林若本身具有高颜值、高智商……等优点”给否决掉啊。 “奥,知道了。”他抢回自己的平板,嘟着嘴随便翻看这篇文章。 “我跟兰波结婚是因为他答应了我的求婚。”凯文迪许靠过来抱着他,趴在他耳朵边逗他。 “兰波·德·葛林若先生,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再次,嫁给我。 室内的光线很昏暗,今天没有一个好的天气,但躺在凯文迪许掌心的那枚素戒却熠熠生辉,掌心的每一条纹路都化作戒指的背景,将永生的誓言重新捧到他面前。 兰波忽然想到自己的祖母,在燃烧枝荆味的火炉边,她扒开他的手掌,絮絮叨叨地告诉他:掌心的每一段纹路都预示着命运的走向。她将他抱在膝上,笑得胸脯中发出咯咯的颤音,她说——我的小兰波是个幸运的人。 幸运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想到早已作古的祖母,她的话出现在他耳边,明明那些预言全是现实的反面,他却在一瞬间通透,原来他的幸运都堆积在这里。 可是他再一细看,看见他所丢弃的戒指将凯文迪许的命运锁住,掌纹被牢牢压在戒指之下。那是他的枷锁,把他自己锁死在里面,也yin魂不散地再三引诱凯文迪许跟他一同烂在里面。 他很清楚,凯文迪许·卡佩深爱的从来不是兰波·葛林若这个人,他只是接受了一个幻像,一个他自己跟兰波共同编织的美好幻像。 他忍不住怜悯他,却又不愿意放过他。 b线 瓦维娜大街是亚瑟堡著名的红灯区,白天大街两旁的小白楼都紧闭着门,偶尔见到一辆豪华轿车驶过,说不定是昨晚进来过了夜的车。晌午过后,楼里的姑娘们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脸上挂着昨晚的残妆,晃晃悠悠地来到楼下吃早餐,她们把嘴唇上的最后一点红混着面包吞进肚子里,在饭桌上瞪着眼珠子争风吃醋,激动时被眼影腮红染得乱七八糟的眼周颤抖着传递情绪。 她们也就只能在这时候发泄一下作为人的情绪,下午四五点钟,小白楼被各种味道的香水占领,女人赤身裸体站在等身镜前挑选自己今晚的裙子,淡雅妖艳端庄放荡,胸脯屁股大腿,全是为了最为隐秘的欲望。 太阳已落,两排小白楼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然后灯亮了,车停在紧闭的门前,不用敲门,早有侍者等候在此,门一开,音乐便像流水般淌了出来。 来回走动的女人们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婀娜的身段,然而,满屋的风情都不及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他穿得很随意,白色棉麻衬衫,卡其色裤子,外套不知是扔给了侍者还是被他自己脱到哪里去了,他上身窝在松软的沙发里,慵懒地半阖着眼,腿上侧坐着一个穿露背装的女人,裸露的脊背不时蹭到他搭在沙发上的手。 这处角落灯火幽暗,画面却香艳,他及肩的黑色卷发、荡着水光的黑眸、红玫瑰般娇艳的嘴唇以及白到有些病态的皮肤无一不在散发着超越性别的吸引力,整个人的气质颓丧又华丽,凝视他就仿佛进入罗马时代的后花园,游吟诗人在午夜奏响了梵婀玲,他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朵玫瑰,清早日光出现的时候,美丽的姑娘被花粉杀死在睡梦中,她唇边有一抹笑,床头是那朵红到发黑的玫瑰,玫瑰凋落了一地花瓣。 他就是那朵凋零的红玫瑰,人们欣赏他的风情,却不敢轻易靠近。 一个客人,那是兰波·葛林若。 “你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是不是有什么新欢?”女人把撒娇的话灌进他的耳孔里,丰满的胸部贴着他的肩膀。 “我怎么敢?我当然是最爱你的。”兰波说这句话的时候抚摸她的后背,摸猫似的,一下下顺毛。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她又往他怀里凑了凑,苦橙花的味道愈加浓烈。 “安吉丽娜,别玩了,你这是真的在吃醋吗?”他黑漆漆的眼睛里渗出恶劣的嘲弄。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放弃了乔治转投凯文迪许。”她声音甜甜的,用八卦的口吻与他讲话。 “我只是不想待在一艘沉船上。”南方这艘船快沉了,他当然要尽早跳出来。 “但是……你也不用……我记得你不喜欢男人的。”她纤长的手指勾着他胸前的纽扣把玩,头靠在他肩膀上藏起自己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男人的?”他笑了,笑声有点沉闷。 “亨特家的少爷追了你那么久……跟他在一起不是更容易我们办事嘛。” “对着他那蠢样,我硬不起来。”他勾起安吉丽娜的下巴,头低下来,似乎想要亲吻,“我确实更喜欢漂亮的女人。”最好还要愚蠢。 淡金色的香槟扑过来,浇了这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满头,兰波皱了一下眉迅速直起腰身,毫不留情地把安吉丽娜从身上推下去,这一刻他其实是生气的,但他表现出来的只有震惊与慌乱。 “艾玛,你怎么在这里?这里不是一位淑女该来的地方!”他带着面具表演,面具上是慌乱中强撑的镇定,随便找理由赶她离开。 “淑女?我宁愿不是一个淑女!”她流着眼泪朝他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奶白色的脸涨得通红,“妓女你都要,为什么拒绝我!” “艾玛,你听我说。” 这个时候女人应该失控跑出去,艾玛小姐果然冲出门口。兰波怎么办?他只能挂着一头酒水在后面穷追不舍,最后他把她堵在一个小巷子里,也可能是艾玛自己找了个偏僻地方引他过来。 少女不顾形象蹲在地上哭泣,裙摆散在地上,肩膀不断颤动。 “艾玛,别哭了,为了我不值得。”他停在她身后,居高临下地看她哭泣。 “我觉得值得就是值得。”艾玛是乔治·邦尼特的独生女,打小养成的娇纵脾气,博取心上人怜爱的时候也藏不住。 “你是个好女孩儿,会遇到更好的人……” “我看见了!”她没头没脑地cha了一句。 “什么?” “你跟我继母……在花园里……”让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姑娘羞于启齿的事情。 兰波却没有半分被撞破丑事的难堪,他在她身旁蹲下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那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别犯傻。” “我不在乎的,我比她们更喜欢你,你是不是怕我爸爸,我爸爸管不了我的,你看看我……”她扑到他身上,姿势像是从天空坠落。 “喜欢我你会后悔的……”这句话是他今晚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 绅士都领着妓女进房了,兰波才回到小白楼,酒液凝固在他身上,挥发出醉人的气味,他缓慢而优雅地走进来,剩下的人都向他问好。 “你还好吗?”他问趴在窗台上抽烟的安吉丽娜。 女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影寥落地面对着窗外谜一般的夜色,她听到兰波的声音,没有动,还是狠狠地抽烟,再用昏睡时的状态把烟气吐出来。 “给我一根。”他靠着窗台的另一边。 两个人就待在一起抽烟,地上渐渐地掉落了一团烟蒂,管事嬷嬷把窗户打开,夜风有点凉。 “我有点想家了。” 她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兰波不理她,她又说:“你有没有觉得我很脏?” “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比你更脏啊。” 她嘴里叼着烟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全身都在颤抖,“哪里脏?心脏?”她眼角往上挑,专门找最好的角度对着他,指尖摁在他心脏的位置,鲜红的指甲很是尖利。 “今晚,要不要剖开来看看?”她向他发出邀请。 “好啊。” 黎明之前,兰波自己开车回到了住处,灰白色的氛围中,他没有着急补觉,而是慢悠悠地走到桌边抽了张空白卡片。 欣长的躯体靠着桌沿,腿交叠着,姿势放松且自在,兰波咬着笔盖,钢笔头在纸片上跳跃。 ——in the namerose,my dear dish kappe 第7章 a线 咖啡与红茶的香味穿行在锦衣革履的人群中,两国会谈的茶歇,立场不同的人端着个杯子站在一起,也能讲出几个笑话来,气氛还算和谐。 会谈为期三天,前两天s国的实权人物凯文迪许·卡佩一直缺席会议,他不出现,会程推进得异常困难。外交部长虽说受命全权代表凯文迪许本人,但真到做决定的时候,他心里也没底啊,还是得给凯文迪许打报告。 谢天谢地,执政官先生在会期的最后一天终于想起自己来a国干什么了。 “卡佩阁下见过葛林若议员了吗?” a国议长雷德·伽利马这天心情格外愉悦,扯了三天的皮终于要结束了,任谁都藏不住这种解脱般的快感。私心里,他很欣赏凯文迪许·卡佩这个人,果断直接不说废话,有脑子有能力,年纪轻轻就是s国说一不二的人物,虽说凯文迪许的领导方式说白了就是军事独裁,但他把s国的政权捏泥似的捏在手里,只这一点就足够让身边还有一大波心怀鬼胎的议员的雷德议长眼红。 “乔治亚·德·葛林若?没,还没有。”凯文迪许抿了一口红茶,可能不是很合口味,他皱着眉把茶杯放回桌上。 “葛林若议员前两天就回布宜诺斯了,怎么?您在葛林若府邸没见到他?” 兰波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他午觉醒后不愿动弹,迷迷糊糊地藏在被子里,床上只能看见被子里人的轮廓。从头到尾全钻进被子里的睡觉习惯容易使人缺氧,夏天更是又闷又热,但他改不了的。 骄阳西晒,日光如同熔化的金水般倾倒在床上,柔软的被子里还残留着凯文迪许身上的味道,让他恍惚有种回到家的错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两天长了劲,时不时踢他一下,前两天真不该夸这个小坏蛋乖。他这样想,迷蒙中的脸庞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意识忽然跑到凯文迪许身上,他晚上参加完宴会后就回来接他,这样的话凌晨就可以回到克里姆宫。 有点想念家里贝克夫人做的甜点,凌晨回去贝克夫人应该会等在门内,但准不准备吃的就不一定了。兰波感到自己饿了,他从暖香的被窝里爬出来,吸着拖鞋下楼找人送点吃的到他房间里。 不幸的是,他在楼梯口撞见了爱丽丝。 “你今晚就走?”爱丽丝穿着睡衣,脸色不是很好,眼睛下有两抹明显的淡青。 “嗯。” “走吧,别再回来了。”她转身往回走,兰波不知道爱丽丝本来要去干什么,此刻只有背影是清晰的,她c,ao纵着两条腿走进一段光亮里,满头金发被阳光映得发白。 兰波收回自己短暂停留的目光,既然要走,他希望这里的一切都能与他再无瓜葛,即便是要褪下层皮,他也要咬着牙撕下来。 楼下一片森寂,白漆家具与石膏雕塑站立在明朗的天色中围观第一个误入者,兰波挺着肚子找人,寻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往常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隐约意识到那个人可能要回来了。 突然,他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兰波寒毛乍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庞大蛛网上筋疲力竭的昆虫,衣料摩挲,说话的气息喷吐在脑后。 他靠近他的耳朵说:“早点回家。” 回家,显然不是指s国的克里姆宫。脚步声从身后延伸到楼梯上,兰波猛然从沸腾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抬头看过去,这座府邸的主人早就消失在楼梯尽头。 “你是不是不舒服?”凯文迪许在葛林若府邸的雕花铁门外接到了兰波,忙了一整天,凯文迪许累得胃都疼,但他还是注意到兰波的脸色不太对,他张开双臂将他接纳进怀里,嘴唇贴着兰波出汗的额头试了试体温,并不发烧。 “没事,我只是有点困。”兰波脸埋进他的大衣领子里,话音嗡嗡的,听起来确实很疲惫。 “再忍一会儿,飞机上就可以休息了。”凯文迪许摸摸他的脑袋,伸手拦着他的膝窝将他抱起来,黑夜中的山顶只有葛林若府邸一处光源,明暗交汇中,兰波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凯文迪许冷峻的侧脸,鼻梁高挺,嘴角紧抿,睫毛倒是温柔的,卷出一个上翘的弧度。 凯文迪许很少笑,他笑起来嘴边会有一个深深的酒窝,这样他作为最高执政官的严肃气质全都吸进了酒窝里,绿宝石般的眼睛加甜甜的酒窝,定格下来就是一张转发千万的珍藏图。兰波第一次见他笑的时候十分幼稚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酒窝,凯文迪许捉住了他的手,酒窝就消失了。 笑起来再怎么甜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酒窝的主人是个冷酷的家伙。凯文迪许决断力与控制欲都很强,在他面前只有是与不是一种区别,他说话很少绕弯子,不方便说的话他会选择不说,但他什么态度一定会明明白白让你知道,兰波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凯文迪许的冷暴力了,他当然也见过凯文迪许对不合他心意的其他人有多么残忍,凯瑟琳·温迪是真心爱他,到头来他还是让她滚得远远的。 兰波双手搂紧凯文迪许的脖子,头拱着他的胸膛,他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凯瑟琳·温迪,凯瑟琳至少没有骗过凯文迪许,而他从头到尾都戴着一张假面。 他把他放进车里,怀抱的温度逐渐抽离,兰波抱着肚子坐在昏暗的车内,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凯文迪许弯腰钻进车里坐到他身边。 车缓缓开动,凯文迪许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睡吧,到了我叫你。” 兰波觉得自己肯定无法安眠的,但当他窝在凯文迪许的怀里,那人沉稳的心跳声就是一段恒久的镇魂曲,让他逐渐丢失了自己清醒的意识。 车窗外,浓密的松林暗藏着夜的影子,松树伸长干枯的手,学着鬼魅的模样恐吓深夜里的过路人,劲风在林间吹起生锈的哨子,闷哑的声音黏在车顶上。凯文迪许抱着昏睡中的兰波,劳累一点点沉淀为困意,但他腰杆还是强撑着挺得笔直,目光落在兰波打着卷儿的发顶,暗绿色的眼瞳化为一池泛满涟漪的绿水。 兜兜转转,兰波还是要回到他身边,他手贴在兰波臃肿的腹部,这个位置藏着他们的孩子,不久之后就会在万众期待下诞生。兰波再也不会轻巧地离开他,至少孩子会把他拖住,他把怀中人紧锁了几分,怀抱着他软绵绵的气息。 一阵剧烈的颠簸将兰波从睡梦里拖出来,他先是感觉到耳膜胀裂般的疼痛,而后才睁开眼睛,入目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白,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史蒂文一号的机舱里。上机的时候凯文迪许没有把他叫醒,而是亲自将他抱上了飞机。 凯文迪许呢?飞机怎么会颠簸得如此厉害,是遇上气流了吗? 兰波从舷窗往外看,单调的黑色,没有发现伴随史蒂文一号飞行的歼击机队。他忍着腹部的不适看了一眼通讯器上显示的时间。 1:32 应该进入了s国境内,按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兰波蜷缩着身子,忍受不了气压骤升骤降的冲击,这里是休息区的舱室,他料想凯文迪许正待在办公区,也许下一刻凯文迪许就会出现,坐在床边安抚他。 凯文迪许确实在办公区域,但他此刻脱不了身,飞机上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决策。 “飞机有一个油箱出了故障。”副官说出这句话仿佛掉了半条命。 “在最近的机场迫降。”凯文迪许端坐在位子上,抬头环视了一圈这群战战兢兢的人,史蒂文一号起飞前经过多次检查,绝对不可能出故障,但飞机一个油箱不能使用,这也是事实。 “最近的机场在马布里,如果不出意外飞机可以在马布里降落,但……马布里机场建得比较早,机场被围在城市里面。”不出意外飞机可以落到机场跑道上,出了意外飞机就撞进市区里。 “附近有较平坦的地带吗?” “没有。”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跳伞弃机。 史蒂夫一号飞行高度持续降低,伴飞的歼击机队咬在史蒂夫一号的尾巴后面,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飞行电台里乱成一团。领袖乘坐的飞机自身出了毛病,这群战斗用的鹰隼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凯文迪许站起来,自己拿着通讯器搜索附近的地形。 低山丘陵,不适宜飞机迫降。 “安德烈,通知机上除飞行员以外的所有人员,立即准备跳伞。”副官接到命令,刚要行礼,凯文迪许还没说完,“不要打扰兰波。还有,我不在的话,让科林费斯继续主持政务,他很有能力,国内不会乱的。” 凯文迪许这句话说得很是隐晦,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让科林费斯主持政务,凯文迪许这是暗示他不跟他们一块儿跳伞。 是了,他们大着肚子的第一夫人还在休息区,凯文迪许怎么会抛下他。 众人给凯文迪许让道,他扣好外衣扣子大步离开办公区往驾驶舱走去,近卫官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道森,你也走,现在不用跟着我。”凯文迪许少见的温和。 “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近卫官少见的不听话。 凯文迪许回身面对他,暗绿色的眼睛竟然还装着几分欣慰,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近卫官阁下,您的职责已经做到了,现在,请跟随众人撤离吧。” “可是……” “这是命令。” 他独行在狭窄的过道中,身影落拓,逐渐远去。为了那个人他再次行无后路,一往直前。 第8章 a线 “在汉普河河面迫降,可以吗?” 暗沉沉的夜色扑面压来,钢铁大鸟翼尖闪着红光吊在半空中,勉力保持几刻的平稳后,最终机头向下倾斜,无可抑制地坠往地面。 发动机停了一个,剩下的发动机缺少燃料,也许下一秒就会停止转动。心脏的每一次缓慢跳动,都可以感觉到生命刮擦血液的隐痛,机身外应该有极速冲撞的风,风扯走所剩无几的时间,在疾风停止呼啸的那一刻,飞机就将狠狠撞在山丘上。 机长听到执政官低沉的嗓音从头顶掉下来,额头上的汗水突然流进眼睛里,他动了下眼皮,没有感到疼痛。 “水上迫降成功几率很低,飞机在水面降落时阻力大,可能会解体。”机长看看身边的副机长,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 “在陆地上迫降会怎样?” 飞机会砸在崎岖的地面上,燃起大火,烧成骨架与齑粉。 “几率也不大。” “在水上迫降吧。”凯文迪许站在机长身后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驾驶舱。 皮鞋落在地毯上,他头靠着舱门,平缓几息后再开门见他。 设备自身故障或是人为故障对结局毫无影响,凯文迪许此刻没有ji,ng力去震怒、追究责任,他只是在意兰波会怎么想,兰波也许会怨他,如若不是跟他回国,哪里会有飞机失事这样稀奇的遭遇。 飞机能源告罄,舱顶莹白的光源外包着一圈浑浊的颜色,相当明显的诡异预兆,兰波可能还在睡,毯子盖到头顶,他进来也没有反应。 “兰波……”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子轻声唤他,伸手缓缓把毯子拉开。 兰波额头上有一层细汗,他被声音惊动,皱了下眉头后才睁开眼,看到了贴在他面前的凯文迪许。 “飞机出故障了,是吗?”兰波挪动脑袋,睡得暖烘烘的脸颊碰到凯文迪许冰凉的鼻尖,他扭头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带着调笑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安抚。 兰波是个聪明人,飞机的异常颠簸与凯文迪许的失踪都指向着一个后果,他其实不用问出来的,但他觉得凯文迪许可能需要倾诉。 他连人带毯子一齐抱进怀里,怀中人柔软而慵懒,他在他耳边说:“我们可能要永远在一起了。”热气粘在兰波颈侧,痒痒的,兰波藏起自己的耳朵,用自己鼻尖对着另一个人的鼻尖。 “兰波·德·葛林若先生,虽然你还没有答应我的第二次求婚,但很抱歉,我们可能会一直待在一起了。” 他暗绿色的眼瞳里真的有歉意,兰波噗呲笑出声来,他窝在凯文迪许怀里,双手勾着他的手指把玩,凯文迪许的十指纤长,钢琴家一样的手,不过右手食指有茧子,摸起来粗糙了些。他伸直自己的手指,跟凯文迪许的手指一比还是很短,如果自己养胖了,短手指就会变得r_ou_r_ou_的。 五指分别cha进另一个人的指缝中,紧紧相扣,出奇地合适。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就是掺进来的水反倒稀释了说者心底希望表达的情意。 在昏暗的舱室中两人无声共处,凯文迪许看不出来,兰波的内心其实无比混乱矛盾,一想到彼此的鲜血碎r_ou_会像烂泥一样混合,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战栗,因为兴奋激动而病态地战栗,他再也不用为凯文迪许知道什么而提心吊胆。然而他坐起时圆滚滚的肚子挤在大腿上,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作为一个爱人,他渴望用死亡来独占他的丈夫;作为一个“母亲”,他却是自私地希望剥夺孩子出生的权利。幸好现在也用不着他做选择。 大地苍茫的轮廓逐渐贴近,山峦从舷窗外擦过,坐在飞机上反倒有了乘坐列车的感觉,窗外不再是低伏的绵软云层,而是触手可及的敦实地面。 迫降的过程非常迅速,耳膜被巨大的撞击声鼓动欲裂,水糊在玻璃上,疯狂的震荡吞没了机舱里昏暗的光亮,身体的一切感知都惨遭割裂,意识仿佛作为一个旁观者经历这场灾难。 shi冷的水洗去了身体的温度,兰波睁不开眼,他只感觉到有水,却不知道水在脚下还是在头顶,也许他已经全部沉入水中。然后,有人拽紧了他的胳膊,他被揽进一个怀抱里,一点儿也不暖和,周围只有水,只是水。 身体碰到坚硬的东西,比水更冷,凝固的水体忽然开始流动,他被水流裹挟,像山洪暴发时水中的乱石与浮木,自然的力量太过庞大,在极端的力量对比下等待他的只有失控,他似乎也是水,跟随湍急的河流一同流浪。 缺了什么,他心里不踏实,急躁地想要到处乱撞,缺了什么?缺了什么?! “凯!”一口水呛出喉咙,兰波猛然睁开双眼,上半身像绷紧了的弦似的从地上弹起来。 凯文迪许一把将其捞住,他跪在兰波身边,刚从水里爬出来,浑身都shi透了,兰波也是刚被带上岸,两个shi漉漉的人抱在一起并不舒服,春天气温还没来得及大幅回升,夜里温度更低,汉普河里的水仿佛还夹杂着冰粒,拥抱一个浑身是水的人跟待在水里差不多。 “没事了,我们出来了,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凯文迪许把手轻放在他的腹部。 兰波冰冷的身体刚有回暖的趋势,他努力接纳感觉的回归,过了片刻才给出答复:“没有不舒服,他挺乖的。” “我们回去后做个检查。” 凯文迪许将兰波抱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远离潮shi的河岸。 飞机迫降的河段流经半原始丛林,树木挤着河岸生长,天空也被高耸的树冠分割,时间还停留在深夜,兰波只能听到凯文迪许脚踩在枯枝落叶上的声响,这时候两人的安危还不能确定,兰波却莫名地感到安稳,睡意再次拜访他,他却不想浪费现在的时光。 “其他人呢?”他选择跟他闲聊。 “大多数人跳伞了,飞行员应该也逃生了吧,我没看见他们,也许在另一边的岸上,”黑暗中凯文迪许的面貌是模糊的,但他说话的语气一点儿也没变,理智到有些冰冷,“歼击机队在上空徘徊,他们知道飞机落在哪里,应该已经联系了距离最近的军区。” “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克里姆宫。”他很是笃定地告诉兰波。 兰波的视线从凯文迪许脸上移开,他试图寻找低空徘徊的战机,可惜在丛林中没有一块自由的天空,都是树枝树叶,他们只能在树下行走。 凯文迪许将他安置在一棵大树下,这棵树在丛林里生长了很多年,遒劲的老根凸出地表,他坐在上面,看凯文迪许熟练的清理出一块土地,林子里的枯枝败叶遍地都是,他捡了些干燥的树枝升起火堆,黄金般的光点颤抖着越变越大,驱散了潮shi的黑暗与寒冷。 “你以前做这些的时候,谁跟你在一起?” 兰波背靠着树干,因为在冷水里折腾了一圈,他说话还有点打哆嗦,凯文迪许过去经历的事兰波知道得一清二楚,一方面是他自己调查的,一方面是凯文迪许讲给他听的。凯文迪许的过去如何艰难、惊险或痛苦,都与兰波关联不大,他认识的只是凯文迪许·卡佩将军,现代军人眼中最传奇的人物,新国家的信仰以及一个固执而强悍的独裁者,然而这天晚上,坐在仓促燃起的火堆前,他嫉妒那些跟凯文迪许一同经历死亡征程的人。 “很多人,忘记是谁了。”凯文迪许坐在火堆旁,脱下自己的外衣捧在火边烤,火光在暗黑的丛林里颤抖,他脸上的光影也跟着动,“那时候整天被政府军追着跑,沼泽地也进去过,最后还是出来了。” 他拿着外衣走到兰波身边蹲下,照顾病患似的给他脱掉上衣,用烤干的衣服把兰波严严实实包起来。 “我自己……” “我知道你自己可以,但是让我来,你可以学着依赖我。” 兰波坐在凸出地表的树根上,凯文迪许蹲在他膝前,这个姿势两人的高度不一致,兰波要更高一些,凯文迪许为数不多地处在一个仰望者的位置上。 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像是婚礼上的誓言。 “今晚可能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但我想跟你谈谈,兰波。” 他没办法拒绝如此柔软的凯文迪许,这个场面就像是圣诞之夜家人围着火红的壁炉聊天,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别的奇奇怪怪的东西,这太好了。 “你想谈什么?都可以的,什么都可以。”他双手握住凯文迪许轻放在他膝上的手,持在自己胸前,这是个向上帝忏悔的姿势。 “我们结婚两年多,兰波,原谅我,我感觉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跟我在一起你并不开心。” “没有……”他想要否认,但凯文迪许没有给他机会。 “我当初向你求婚,我想得很清楚,是因为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我以为你答应我,也是出于爱,但我好像错了,错的很离谱。” “没有,凯文,别这么想。”在兰波成年以后,已经很少有情况能够刺激他的泪腺了,如今他忍不住想要在他面前落泪。 “不用跟我解释你身份的缘故,我知道的,如果兰波·葛林若想在s国动手脚,现在两国间根本不会是这个局面。兰波,你并没有向a国效忠,”他宣判似的抛出真相,“那你婚后生活过得压抑,只会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凯文迪许反手包住兰波冰凉的双手,制止了他的颤抖。 火堆继续燃烧,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迸jian出微小的火花,天色已经渐渐变得清澈。 “你明明那样讨人喜欢,兰波,你告诉我,是我压制了你吗?”他紧紧地攥着兰波的手,没有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其实不想得到兰波肯定的答复,“你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很单调吗?你可以去找你之前的朋友,我不会阻止你的,只要你记得在晚上回家……最好能在我回家之前回来。” 凯文迪许嘴里说出来的话吓到了兰波,他说兰波之前的朋友,其实指的就是兰波之前的情妇。 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想?兰波脑子里的思维瞬间炸开花。 “凯文,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他从树根上滑下来,滑到凯文迪许怀里。 “你摸摸,我们的孩子就快要出生了。”他急切地希望向他证明什么,最终也没有说出缘由来,只是一遍一遍洗脑式地重复,“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 以蔷薇之名 第2节 以蔷薇之名 第3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3节 作者有话说 我们病娇的兰波在哪里?!!让我看到你的yin暗面,还是没有反转,我就是在虐之前甜一下下,就一下下hhhh 第9章 a线 “凯文,对不起,是我的原因,我只爱你!只爱你一个!” “别激动,肚子里的孩子。” 凯文迪许一句话就让兰波濒临崩溃的情绪平息下来,兰波拽着他的衣领,十分委屈地嘟着嘴。 “我们不谈这个了,好了好了。”他只能放低姿态哄他。 “你一点儿都不在乎我,居然把我往外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有了别人。”他故意跟他走言情剧的套路,揪着话头不撒手。 “奇怪,前两天晚上你没试出我这段时间有没有别人吗?”凯文迪许已经开始不正经了,他并非是个全然无趣的人,也不是外人看来的无欲无求,他也要吃饭喝水,也要压着兰波在床上求欢的。 “……” 他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过了今晚我们就能回家,兰波,跟我重新开始好吗?” 兰波仰头找到凯文迪许紧抿的嘴唇,双臂勾着他的脖子吻上去,先是舔,后来连舔带啃,凯文迪许抱着他的腰不敢乱动,温柔而缓慢地迎合他,亲到最后嘴都有些麻了,他把粘人的小东西从嘴上择下来。 此时东方破晓,林间洒落的光被塑造成规整的一道道线条,枯软落叶铺就的地表绽放出明亮的光斑,火堆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熄灭,只留下灰黑色的残骸漂着烟气。 “林子里没有信号,但应该快来了。” 凯文迪许背靠树干,蜷腿坐在地上,手里拿着幸免于难的通讯器翻看。兰波老老实实地靠在他怀里,缩成一小团,既委屈又可怜。 很多时候,重大的变故只在偶然之间发生,它不一定会发生,但又带着冥冥之中的可能性,往往因着一个细微的动作,庞大的历史车轮会轰然改变方向,裹挟着脆弱的个体冲向无法预知的前方。 凯文迪许可以选择不打开那封来历不明的邮件,但邮件发送的时间点恰好是飞机出事之前,这让他产生一丝好奇,就是这点庸人的好奇,他毫无准备地打开了那个鲜红色的小标记。 信息量巨大的一封邮件,这些信息几乎可以还原出兰波从出生到现在的全部生活轨迹。 新历2529年兰波出生于s国考兰郡,父亲是考兰郡一名普通的政府职员,母亲是a国人,资料上附有一张照片,兰波两三岁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带着顶粉红色的小帽子,幼鹿似的瞪着镜头,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更像个小姑娘,他被一个年轻男子抱在怀里,看面容就知道那是兰波的父亲,两个人长得实在太像了,都是黑色卷发、黑色眼珠衬着苍白皮肤,嘴唇稍微沾点儿色就觉得鲜红。 年轻男人抱着孩子让凯文迪许有几分说不上来的感觉,心脏跳漏了几下,他突然联想到兰波抱着孩子的场面,内心深处的雀跃期待甚至冲淡了陌生人调查兰波的隐忧。 照片上的男人跟兰波又有些不同,他的气质偏向于柔软温和,而兰波则更尖锐敏感,带着几分yin郁,这是凯文迪许跟兰波相处久了才感觉到的。兰波演技太好,开朗热情,胆大心细,有他在的地方就不会有第二个焦点,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地正中凯文迪许下怀,他晕头转向地一头扎进去才发现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但是爬不出来了,兰波这个人危险之处就在于你明知道他在演戏,还要心甘情愿地陪他演下去。 照片的另一半是兰波的母亲,是在山顶府邸见过的那个ji,ng神不太正常的夫人,彼时她还年轻,挎着丈夫胳膊的姿势尽显少妇的娇羞。 凯文迪许后知后觉地想到,照片上的男人与乔治亚·德·葛林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2534年,兰波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因病去世,第二年,s国国内局势紧张,母亲带着他回到a国,六岁到十四岁的这个阶段兰波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外祖父家。 兰波的外祖父经商,家境殷实,可以送他在a国有“贵族学院”之称的格兰登学院接受最正统的绅士教育。资料突然详细到恐怖的程度,兰波每天走哪条路上学,在学校里有几个朋友,跟谁有矛盾,哪天请假没上学,每学期的成绩单…… 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躲在暗处窥伺着年幼的兰波。 他注意到兰波成绩单上的名字是兰波·弗劳尔,评价是特优生。 十三岁那年,兰波有了一个女朋友,这段懵懂的初恋一直持续到他十六岁那年,不知怎么就戛然而止了,但问题肯定出在兰波这一边,年轻的女孩在分手后想不开闹自杀,还曾一度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十四岁,兰波的母亲嫁给了乔治亚·德·葛林若,他也从兰波·弗劳尔改名为兰波·德·葛林若,搬进了位于山顶的葛林若府邸。 十四岁到十六岁,这段时期的男孩子像喂了肥料一般疯狂生长,每一张照片上的人都有细微的差别,毛绒绒的短发逐渐变长,五官长开,越来越像兰波现在的样子。 凯文迪许反复翻看这些照片,仿佛正伴随过去的兰波一起成长。从前往后翻,多看了几遍,他便琢磨出几分怪异:最开始的几张照片上兰波还有天之骄子样的骄矜,习惯微微抬着头,好像在俯视镜头,但后来那种傲慢就不存在了,他直视着镜头,目光似乎要从照片里爬出来。 兰波讨厌那个给他拍照的人。 太明显了,如此明显的诅咒般的厌恶表情把兰波的气质都调换了,他脑海中还是蹦出那句话——越来越像兰波现在的样子。 屏幕上出现一段空白,抹掉了兰波十六岁到十八岁的时光,空白就是无人街道上凭空出现的裸女,勾引人向前走去。空白背后,兰波·德·葛林若从少年走到成年,考进a国国家安全学院,正式入伍,从此离开家门。 进入国家保密部门的兰波依旧没能逃脱那双眼睛,他的成绩单、论文甚至在军区训练的照片都从保密档案里调出来,兰波的生活根本没有隐私可言。 起初,在军队里兰波饱受s_ao扰,一个白嫩柔弱的贵公子疯了才会跑到军队里混日子,雄性激素分泌过剩的军痞子们就喜欢集体跑到他宿舍楼下干嚎情歌,没有女人,好看的男人也不差,踩到宝说不定还是个第三性别,后来,他们看见兰波却要绕着走。 兰波·德·葛林若就是个疯子,他把溜进他洗澡隔间的可怜男人捅死了,兰波洗完澡好整以暇地从浴室里走出来,地板上都是掺了水的血。 这场案件最终被认定为兰波的正当防卫,兰波杀死一个想要强j,i,an他的人并不触犯法律。 资料过于详细,凯文迪许直觉这封邮件最后肯定藏着一只张着大嘴的猛兽,要将背后那人的目的吐出来。 2551年,22岁的兰波申报了去s国的项目,那时s国内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兰波确实疯了,导师建议他留在国内,他执意要到一个子弹乱飞的地方玩惊险游戏。 又是一组照片,各式各样的女人,都很漂亮,都是跟兰波有过纠葛的女人。 凯文迪许抱着兰波的动作都僵硬了,他努力使自己的呼吸频率不变化,但脑袋靠在他胸前的兰波还是察觉到他的异常。他偷偷睁开眼,从这个角度看凯文迪许通讯器的屏幕很艰难,但兰波还是能看清上面有什么。 2557年,s国北方军领袖凯文迪许·卡佩到达亚瑟堡,那个高大的绿眼睛男人占领了接下来的内容。很多照片是偷拍的,车窗、阳台都是镜头对准的地方,无一例外是些亲密的画面,拍照技术比花边小报记者的技术高多了。 欢呼声猛得炸出来,凯文迪许慌忙把视频停掉,这是他们婚礼时的录像。 “凯文,你在看什么?”他用撒娇的语气问他。 凯文迪许心想,兰波还是醒了。 “没有,没什么。”这个回答实在不能更糟糕了,但此刻凯文迪许心神不宁,他骗不了兰波。 凯文迪许让兰波自己靠着树干,他站起来的时候脑子缺血,眼前一片昏黑。 “兰波,你等在这里,我去附近……”他不是跟他商量,连话也没让兰波听全。 男人的背影在林间逐渐变小,天地间只有那抹背影是移动的,兰波扶着树干缓缓站起来,他黑白两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一点。 “我以为你已经完全是卡佩夫人了呢,兰波,你还回来干什么。” 视频里说话的人是a国负责诺斯亚地区事务的中将,几个小时之前凯文迪许刚刚跟他握手告别。 “我的上线都被清干净了,老师,我不老老实实地待在他身边又能做什么呢?”兰波并没有安稳地坐在椅子上,他在房间里随意走动,姿态相当放松自在。 “就算你的上线被清了,我们的兰波还能找不到办法传消息?”他停顿了一下,显然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找你父亲去吧,我这边没有适合你做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看向他:“您会需要我的。” “不,我不需要你了,我这边都是涉及s国的事务。” “凯文迪许·卡佩还爱着我,老师,我跟您打赌,您把我关在监狱里几个月,凯文迪许一定会在诺斯亚地区让步的。” “那你想要什么呢,兰波。” 那你想要什么呢? 凯文迪许回头望着兰波所在的方向,他看不清他的脸,他从来未曾看清过他。 下一段视频自行播放,将他的目光拉回来。很诡异的画面,镜头很晃,没有声音。凯文迪许看见一个女人被压在床上,他以为那是个女人,因为那个人留着一头黑色的长卷发,现场的另一个人伸出一只手撩开“她”的长发,凯文迪许连呼吸都忘记了。 怎么能够不让他看到?! 怎么能够不让他看到?! 这个念头一直在兰波脑子里绕,他往前挪了两步,尽最大的力气喊他的名字,可凯文迪许就像长在原地似的,离他很远,不理他。 阳光从乔木茂密的枝丫间穿过,兰波睁不开眼,他感觉自己要溺死在这缕阳光中,凯文迪许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他摸到口袋里有硬东西,摸起来像是一把手枪,苍白的右手探进口袋里,又摸了摸,确实是一把手枪,f511经典型,兰波之前用过,这种枪防水的。 他掏出那把枪,端正姿势,枪的设计近乎完美,持枪者的动作也很漂亮,他十分冷静地朝正前方开出第一枪。 凯文迪许应声动了一下,可是他没有倒下也没有回头,紧接着第一枪,他又开了一枪,枪响后的时间变得无比缓慢,这次凯文迪许终于想回头看看,但他转到一半就停住了,高大的身躯消失在兰波的视线中。 两枪,都是朝左胸开出的。兰波对如此近距离内命中目标很有把握,凯文迪许被灌木丛挡住了,兰波走过去也只能得到一具心脏被打穿的尸体,但他还是要过去。 他一步一步往凯文迪许倒下的地方走,每走一步,过去的一切都要来嘲讽他。 “我只爱你……”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我都爱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凯文,你确定吗……” “卡佩先生,你喜欢我送你的花吗?或者说,你收到了吗……” 最后,他用在镜子前练了无数遍的表情迎接他。 “欢迎您的到来,卡佩将军。” 第10章 b线 书记员笔头刷刷地在纸上速记,坐在他旁边的兰波斜着眼瞄了一下,纸上不出意料全是些外文似的符号兼或几个熟悉的字母,他又把目光投到圆桌会议的中心。 “根据1982年签订的《诺斯亚条约》的第二条第一项,诺斯亚地区属于我国固有领土,”乔治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继续说“a国无故派兵进入诺斯亚地区,是严重侵犯我国主权的行为,为防止a国有进一步的侵略举动,我提议即刻派兵阻击a国军队。” 科林费斯靠着椅背,兴致索然地接过话来,“国内局势未定,贸然出兵不太好吧。” “中将的意思是诺斯亚地区事务不属于我国国内事务?”乔治反问他。 科林费斯隐秘地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ji,ng们都知道当初《诺斯亚条约》是如何签订的,诺斯亚地区原住民跟s国人不是一家,几百年前s国武装占领诺斯亚地区后再盖个戳就有了条约,这么多年来诺斯亚地区本就不安定,s国国内局势一乱,人家自然开开心心地摇旗呐喊搞独立,就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要借a国的力。 a国是嫌本国练兵场地不够大来蹚这趟浑水? 哪有这么好的事。 a国议会怕不是早就看上诺斯亚地底下的矿藏。不过a国看上的这块r_ou_本来是s国的,s国国内再乱也不甘心吐掉嘴里的r_ou_,再说这么多年s国公民教育实行的不错,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问问都知道诺斯亚地区是s国的固有领土,要是会议室里的这群人闷头把诺斯亚丢了,估计新政府也没多少民意支持。 诺斯亚地区面积也不大,十多年前基本上就宣布独立了,没独立的时候也一天到晚卯着政府机关玩恐怖袭击,真要把诺斯亚人当自己人来看还是差点什么,然而这些大家心里清楚就好,明面儿上的话还是要坚决维护祖国统一。 “卡佩将军,您认为诺斯亚地区事务属于我国国内事务吗?”乔治面上不显情绪,又把这个问题抛给还没上场的凯文迪许。 凯文迪许这才伸手把桌子上的鹅颈式会议话筒调到适宜他的高度,兰波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书记员的腰杆都比刚才挺得更直了。 他不紧不慢的声音覆盖到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当然,我完全同意诺斯亚地区是我国固有领土。” “卡佩将军同意采取必要手段维护我国领土安全?” 会场一阵沉默,只听见凯文迪许说了一句:“如果采取军事行动是解决诺斯亚地区问题的必要手段,s国军方不会退缩。” 科林费斯猛然扭头看向一本正经的凯文迪许,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 “军事行动也不一定是必要手段,在这之前至少要再跟a国政府交涉一下。”科林费斯只能在这个问题上拖延。 他没有想到凯文迪许真的这么硬气,凯文迪许刚才那一句话就是在给承诺——如果要采取军事行动,北方军一定会冲到前面。 乔治那老头恨不得北方军都被拖进诺斯亚的泥坑里,联合政府的老大是谁还没定,凯文迪许这时候要是被战争困住了,这群政客指不定要在后方如何运作。 “军事行动……” 兰波从后排起身,离开会场时没有发出一丝声息,不过他刚出门转了一个拐角就被艾玛堵住了。 “艾玛,你怎么在这里?!”兰波差点撞到她,一口气被小姑娘堵得全部咽回了肚子里。 “上次那事……”她低着头玩手指,“你没有生气吧,我不是故意要跟着你的……我就是嗯嗯,我就是……” 她想好的理由又忘了。 “我生气什么呀,你父亲带你来的?不是的话不要待在这里,里面开会呢。”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吓唬她,艾玛却一点儿也不怕。 “我自己来的呀,爸爸从来不管我去哪里,”少女骄傲地挺着胸脯,眯起眼睛凑到兰波耳边,“……我想你了,就来这里。” “咳咳。” 刻意的咳嗽声打断了这对挡道的男女,道森假咳完以后放下手,若无其事地待在凯文迪许身后当背景。 俩人转头便看见杵在道中央的凯文迪许,艾玛本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性子,也许是面对一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人不好意思发脾气,一跺脚就跑了,却把兰波自己留在原地。 “卡佩将军,实在不好意思。”兰波闪身让出通道。 凯文迪许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他,提步从他身边经过,如此近的距离使凯文迪许的身高优势突显,他一靠近兰波就感觉被压得抬不起头来,还好凯文迪许无意停留,他过去后,身后跟着的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从兰波身边经过,也是目不斜视。 兰波看着一群人的背影,忽然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笑意,他停了片刻,也朝那个方向走去。 散会是因为晚饭时间已到,大家各回各家,吃个饭睡个觉,明天接着再战。凯文迪许闭着眼坐在车里等司机开车,结果司机还没进车,倒教一个小东西先溜了进来。 “将军,这……”司机坐在驾驶座上回头询问凯文迪许的意思。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近卫官道森倒非常镇定,他知道最近这俩人的关系,回头瞧了一眼是兰波便识趣地收回视线。 凯文迪许睁开眼没有说话,司机看他的脸色就明白过来,停在国会大厦门口的黑色汽车迅速发动,丢下一群人好奇的目光后消失在路的尽头。 兰波一路上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凯文迪许旁边,乖巧地跟个小学生似的,结果车刚停稳,司机下车给凯文迪许开车门,兰波翻身就跨坐在凯文迪许大腿上,他张开手掌糊在车窗上,粉嫩的r_ou_挤着暗色的玻璃,不为掩盖车内的景象而是提醒司机不要开车门。 一连串动作直接无视了还留在副驾驶座上的近卫官,道森冷着脸目不斜视,开门下车关门,动作一气呵成,心里已经不知道怒骂这个随意发情的小妖ji,ng多少遍了。 可怜的司机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退后十米用眼神向貌似身经百战的近卫官求救。 道森做了个“走”的口型,打发完了司机他又怏怏地掏着胸前的口袋往门口走,南方安排的这处住宅忒奇怪,房门跟院门隔了没几米,院门口还有两个站岗的,让人听见啥多不好啊。 他掏出烟一人递了一根,有事没事地找话说,暗示站岗的小年轻们听见啥就装没听见的,同时期待两人能快点完事。 兰波目的达到了,他收回贴在车玻璃上的手,双手托起凯文迪许的下颌,低头全心全意地啃他的嘴唇。 凯文迪许既没有拒绝他也没有迎合他,兰波自己啃了半天,把单方面的那点儿热情消磨尽了,凯文迪许才拍拍他压在自己腿上的屁股,暗绿色的眼睛收下兰波浪荡娇喘的模样,说了句。 “下车。” “我就想在这里。”他探出舌尖舔着自己鲜红的嘴唇,又要靠上来。 这次凯文迪许单手将他挡住了,放慢语速命令道:“下车。” 兰波岂能如此轻易地放弃作妖,他本可以先从凯文迪许身上下来,这样方便从另一扇车门出去,但他偏不,非要就着这个姿势开凯文迪许那一侧的车门,两个大男人堵着车门,下车的难度可想而知,他压着凯文迪许往外挤,胸膛贴在凯文迪许脸上,故意磨蹭不出来。 门口放风的道森没想到今回这么快就完事了,忙把嘴里叼着的烟吐出来扔到地上踩灭,急急忙忙凑了过来。 “这样出不来吧,葛林若先生先先先别动啦!”看脸色凯文迪许已经在发火的边缘了,道森跟随凯文迪许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能闹的主儿。 将军扔在北方的那些情人们多可爱啊,性情一个好过一个,模样也不比兰波·葛林若差。 这边道森还在怀念以前的女士先生们,那边兰波也察觉到凯文迪许心情不佳,他低头飞快啄了一口凯文迪许的脸颊,力度有点大,行为介于粗鲁与笨拙之间,亲得凯文迪许后脑勺磕在椅背上。兰波决定不再逗他,他收拾一下自己的仪容就钻出车门,站在车旁等凯文迪许出来。 近卫官带着一肚子苦水往车里瞅,哎呀,要命,葛林若再怎么能闹腾也不妨碍将军最近喜欢他啊,这新鲜劲儿还没过,被糊了满脸口水也是好的。 他注意到凯文迪许耳朵尖有点红,反复催眠自己一定是车里太热。 凯文迪许脸上看不出异样,他从车里出来,吩咐近卫官把车开走,便领着兰波进了那座奶白色的大房子。 房子很大,人很少。只有一个矮个子老妇人出来迎接他们,兰波知道她,这毫无疑问是一直照顾凯文迪许起居的贝克夫人。 “您好,夫人。”礼仪要到位,态度要尊敬。 贝克夫人没想到凯文迪许还带了个人回来,“先生,这位……” “兰波·葛林若先生,”这一句还很正常,下一句是:“他今晚要在这里过夜,麻烦您准备个房间。” 凯文迪许很少留陌生人在家过夜。 她打量凯文迪许身后的兰波,模样长得漂亮,黑头发黑眼睛,高高瘦瘦的,一身军装穿得挺括ji,ng神,隐约明白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晚饭后,贝克夫人引着兰波去客房,他们经过无数扇相似的房门,兰波跟在她身后随口问她:“卡佩将军的卧室在哪里?” “也在这一层。”没有给他具体的答复。 兰波闭上嘴没再乱问,问多了怕给贝克夫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这是您的房间,”贝克夫人推开一扇房门,侧身请兰波进去,“请问您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没有,很好了,谢谢。”他环视一圈,心想乔治是真不敢怠慢凯文迪许,这座房子里连客房的配置都是顶级的。 “那祝您好梦。”老妇人在门外朝他笑了一下,然后缓缓关上了房门。 时针独自转了几圈,兰波站在窗前,窗外的天空如倾倒了墨水一样越来越暗,星子在夜幕里闪,黑沉沉的天空压下来,逐渐湮没远处窗口里暖黄的灯光。 灯火将熄,他没等到人来搭理他。 兰波丝毫没有恼怒,他关上灯没拉好窗帘,在似有似无的星光下自己脱衣服,皮带掉到地上,金属与木质地板相撞击,发出闷沉的响声,纽扣一个个解开,象征荣耀的军装被他踩在脚底下,不多时,他已经赤裸地站在窗前。 很美的身体,白皙如牛奶的肌肤在夜色下散发着朦胧的美感,流畅的身体线条足以让任何一位人体艺术家赞叹,他赤着脚走进浴室,摸黑将自己冲洗干净,然后趴在浴缸里扭着腰用手指给自己扩张。 做完这些,他没有擦干身体,而是直接穿上浴室里的纯白丝绸睡衣,衣带松松散散地系在腰间,胸前的风光还招摇着,小红点随着他的走动时不时从睡衣里探出头来。兰波赤着脚在走廊上游荡,他找到了唯一亮着灯的那个房间。 门没锁,太好了。兰波推开门,脑袋靠着门框,半眯着眼慵懒地问他。 “先生,需要特殊服务吗?” 第11章 b线 凯文迪许抬头便看见倚在门口只穿着丝绸睡衣的葛林若先生,兰波全身上下都shi漉漉的,黑色的卷发不停往下滴水,衣料半shi黏在身上,半遮半掩的睡衣下面好像什么也没穿,凯文迪许顿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当然没有忘记这栋房子里还有个兰波·葛林若,只是白天开会晚上还压着一大堆文件等他批示,看不完他是不会选择休息的。 然而…… 赶出去还是留下来,在今夜这是个大问题。 兰波已经发现此处是凯文迪许的书房而不是卧室,不过没关系,在书房也许更有感觉。凯文迪许戴着眼镜朝他看过来,头发散了一缕在额前,样子虽然冷漠,但冷漠背后不乏错愕。 “在忙?”兰波挪进来,后背靠着门,房门“啪嗒”一声关好了。 “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忙?”他绕过那张红酸枝木的书桌,未经主人允许伸手关掉了桌子上的陶瓷台灯。 书桌这块区域瞬间暗下来,头顶的灯俯视着房中的一切情形,兰波自背后贴近凯文迪许,他的手从凯文迪许衣领伸进去抚摸他的胸膛,低下头细细亲吻他的侧颈,兰波流连在他颈部动脉的位置,嘴唇下是剧烈跳动的血管,他忍不住咬了一口。 凯文迪许没想到兰波会咬人,他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身前,牢牢地控制在怀里。 “你想怎么忙?”凯文迪许无比潇洒地摘掉自己的眼镜,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盯着兰波红润的嘴唇,渐渐泛起涟漪。 他伸手摸到兰波睡衣底下,确实什么也没穿。 “我当然……嗯是听您的。”兰波搂着凯文迪许的脖子,侧坐在他腿上,白皙的双腿微微分开,方便凯文迪许的手在他腿间活动,他咬着下唇,眼睛注视着睡衣下不断活动的位置。 “那……先从你开始忙,好吗?”他在他耳边轻笑了一声。 凯文迪许一只手固定住兰波的腰,另一只手抚慰兰波下身的欲望。兰波刚开始还很配合,乖乖分开腿,随便凯文迪许玩弄,但玩完前面玩后面就不行了,兰波腹部收紧,脚尖绷直,两条大长腿翘在半空中,不自觉夹住凯文迪许忙于开拓的手。 “分开腿,听话。” 兰波大腿间又shi又热,手腕被夹住不容易活动,此时他第二根手指已经戳进去,再一用力全部没入,兰波不舒服,夹得更紧了些。 “啊!”他惊叫了一声,裸露的胸膛摩擦着凯文迪许的上衣,“别再……可以啊……我自己做过扩张了……” “直接进,你更难受。”凯文迪许比兰波力气大太多,兰波根本挣扎不动,他只能可怜兮兮地缩在他怀里吞下第三根手指。 凯文迪许的手指很粗糙,进出刮着肠道内壁既疼又痒,兰波难受得直哼哼。他脑袋顶着凯文迪许的肩膀,像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往凯文迪许身上挤,兰波洗完澡以后没擦干,如今蹭了凯文迪许一身水,两个人shi黏地缠在一起,却没觉得穿着shi了的衣服难以忍受。 在粘液的润滑下,手指进出逐渐顺畅,兰波适应过来后,拉低凯文迪许的脑袋,凑上嘴去吮吸他的舌头,夜里很静,好像能听见唇齿间咕叽咕叽的水声。 手上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手指停留在兰波躯体深处,兰波忽然挣扎着从凯文迪许腿上下来,手指被他推挤出来,他伏跪在书桌下,身体夹在凯文迪许腿间。 兰波仰头看一眼凯文迪许,眼角眉梢都灌满了色气,接着他舔舔嘴唇,缓慢地靠近那个部位。他隔着裤子去舔坚硬的凸起,仿佛在舔一根糖果,布料被唾液浸shi,出现一团暧昧的深色。 很明显,凯文迪许情动了。他皱着英挺的眉,单手cha进兰波shi润杂乱的卷发间,按住他的头加深快感。兰波用牙齿叼着裤链,尝试着往下拉,但他从来没有用这种方式干过这样的事情,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凯文迪许一把将他从桌子底下拖上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他动作有点急躁,进来的时候也没跟兰波打好招呼。 纯白睡衣颓落在地上,椅子上叠坐的身影浮动。 “哈啊……嗯” ji,ng瘦的腰身绷出弧度,兰波腹部收紧,膝盖跪在椅子上,大腿肌r_ou_用力,自己扶着凯文迪许的肩膀开始上下动作。他皮肤白,没过多久脸上就泛红,凯文迪许抬手抚摸他的脸颊,却被他张口叼住手指。 下面在吞吐,上面也在吞吐。唾液从兰波嘴角流到胸膛,在灯下画出亮晶晶的一条线,兰波的表情就像个瘾君子,他着迷地舔着凯文迪许的手指,自己玩得很开心。 凯文迪许把手抽回来,他还追着又舔了两口。 “舒服吗?”凯文迪许替他拨开散落在额前的乱发。 “不舒服,做什么爱啊。”兰波说这句话随意得很,他一直是个享乐主义者。 还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那就是还没到特别舒服的程度。 凯文迪许双手扶住他的腰,十分轻易地拿回主动权。 “搂住我的脖子。” 他说完便从下往上快速冲撞,兰波被顶得差点从他腿上翻下来,慌忙用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上身紧贴着凯文迪许的胸膛,即使是这样,他还是被顶得一直往上耸。 身下仿佛着了火,又有可能是在骑一匹快马。凯文迪许把他塞得满满的,每一次动作他都能感觉到带着细微疼痛的摩擦,摩擦之后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某种瘙痒。他不受控制地张嘴呼吸,舌头抵着下牙床,眼神涣散。 兰波骑在凯文迪许身上,脸面对着凯文迪许身后的窗户,窗户不是平面的,而是有向外凸出的弧度,书桌这个位置像是被窗户包裹,既漂亮又实用的设计,白天书房里的采光一定不错,然而夜晚这面窗却成了兰波放纵意识的媒介。 窗外的黑夜很遥远,也许在另一个世界上,兰波看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他恐惧到窒息,脸贴着凯文迪许的脖颈,他需要一些温暖甚至狂热的东西,不然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嗯嗯……不够……再快点。” 凯文迪许挑了挑眉,他还是头一次被情人如此催促。于是,他直接抱着兰波站起来,扳着他柔软的tu,n部深深地往里顶,每一下都要把兰波肺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来。 兰波喘着粗气,意识几乎被撞散,他发现自己被摁在桌面上,双腿大开架在凯文迪许肩部,沉重的书桌被顶得发出摩擦地板的尖声,兰波就是个被玩坏了的娃娃,他双眼直直地看向天花板,所有的冲击他都接纳。 “哼啊……哈……将军……还要啊啊……” 凯文迪许压着他极速抽.cha,不久后下身一热,泄在他身体里。兰波腰背弓起挣扎了一下,没有效果,他又倒回桌面,白皙的身体钉在暗红平面上,有一种被凌虐的美感。凯文迪许往深处顶了两下,热液s,he尽后才退出来。 白.浊被带出红肿的小口,挂在tu,n尖,最终因为重力滴在地上。 凯文迪许很满意,他提上裤子,俯身亲吻意识还在迷蒙中的兰波。 “再来一次……好不好……”这是兰波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句话,他敞着腿坐在桌子上,身上不着寸缕却没有半丝害羞。 “去你房间等着,我还有工作。”凯文迪许早恢复了自己衣冠楚楚的模样。 “不,现在就要,一会儿我就睡着了。” 兰波撒娇地挂到凯文迪许身上,黏糊糊的液体脏了他的衣服。 凯文迪许治不了这个小东西,其实也不想治。他抱着他重新cha进去,欲望像铁棍一样捅进兰波shi软温热的体内,兰波颤抖着收缩几下,爽得凯文迪许差点爆粗口。 “老实点。”他没有立即抽.cha,而是抱着他走动,移动间细微的摩擦都容易勾出火。 “……去哪呀。”兰波声音闷闷的,他做完一次不可能不累。 他顶了两下解解馋,贴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去隔壁,我们到床上忙。” 书房的门被打开,凯文迪许在走廊上没忍住,把他挤在墙上顶弄起来,他们在走廊这一侧做.爱,走廊另一侧是栏杆,栏杆外是客厅的上空,黑暗里,兰波痛苦中夹杂欢愉的呻吟声在整栋房子里冲撞。 片刻后,凯文迪许才意识到兰波的叫声有点大,他捂住他的嘴,只让他发出呜呜的声音。 墙上怎么能比床上舒服呢,凯文迪许抱着兰波继续未走完的路程,两人纠缠着撞开卧室的门,躯体砸在舒软的大床上,这一砸使凯文迪许cha得跟深了,兰波喉咙里发出哭腔,身体抖动到仿若痉挛。 他将他翻了个面按在床上,强行从背后侵入,兰波咬着牙承受他的全力撞击,不时发出几声闷哼。凯文迪许力气太大,每顶几下就要把兰波往回拖。两个人在床上搞到后半夜,把能想到的姿势都试了一遍才安静下来。 楼下,贝克夫人听到没了动静,转身回房休息。 第12章 a线 初夏将至,暗沉沉的天像打了个洞似的不停漏水,雨水稀里哗啦地砸在街道上,几辆深黑色的车穿过路口,jian起一层水幕,很快就消失了。 这种天气里,商业街毫无疑问地显出冷清之感,客人很少,但也不是没有。 “欢迎光临!” 挂在门内的彩色风铃摇摆身姿,花坠铃铛交错,淌出一段溪水流淌般灵巧的乐音。 店员站在柜台后向门口望去,一个穿黑色双排扣正装的高大男人走进来,他没带伞,被雨淋了一下,但shi的也不是很厉害,店外应该停着车,他是从车上下来,然后走过一段雨,推开了儿童礼品店粉嘟嘟的门。 身后玻璃门自动关合,哗哗的雨声被隔绝开来,空气中只留下风铃的余音。年轻的女店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那句“请问您需要什么”,她眼神躲躲闪闪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转了半天还是放在男人的脸上。 “先、先生,不不不,是执政官先生,不对,长官……” 英俊又成熟的男人是很迷人,但不至于让她如此失态,偷走她理智的是这张s国人都熟悉的脸。 “您好,”他径直走到柜台前,没有像大多数顾客那样自己先在店里转一转,“……我想给一个一岁大的孩子买生日礼物,请问您有什么推荐吗?” s国人都知道卡佩执政官有个一岁大的私生女,算算日子,情人有孩子的时候正好是已故“第一夫人”兰波·葛林若生命中最后的那几个月,也就是说卡佩执政官在自己丈夫最后的日子里还在出轨,这让执政官夫夫虽然结局悲情但依旧令人艳羡的爱情故事瞬间变得有几分可笑。 绝对是丑闻,私生子丑闻,也有人定义为性丑闻,但卡佩执政官丝毫没有遮羞的意思,当初《亚瑟日报》用头版头条报道的题目是“最后的五月曙光,祝贺奥劳拉·卡佩小姐的诞生”。 “可以描述一下您的孩子吗?”女店员忽然想到今天是五月的最后一天,她疑惑卡佩执政官为什么要在这个坏天气里亲自买礼物,但她必须表现得有职业素养,最高执政官进店就是顾客,“我们可以根据孩子的特点、喜好为您推荐礼物。” 凯文迪许沉默了一下,他在想是不是要保密,说出来也没什么危险,于是就流畅地告诉她:“女孩子,黑色卷发,身高六十九厘米,体重大约八千克,长了七颗ru牙,四颗上牙,三颗下牙,最近在长第八颗牙,牙疼不怎么爱吃饭,咬手指,不让她咬手指就咬人,喜欢大的毛绒玩具,不过家里已经很多了,会走路了,走得不是很稳,需要有人在旁边看着她,会说一两个字,发音……” “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他浑然没有觉察到自己说了很多话,并且绝大多数都是废话。 “不用,不用,已经很详细了。”女店员连忙摆手,“我们有几款很畅销的儿童玩具,这边请。”她从柜台后转出来,差点用左脚把右脚绊倒,心中既兴奋又有点儿胆怯,这么晚了,店里只有她一个人值班,好事让自己撞上了,责任却也要自己承担,她一定要为执政官阁下提供最为周到的服务。 “……您尽可以放心,我们品牌定位就是安全与贴心……”她没有夸耀本企业的市场定位是高端人群,因为所谓的高端跟这位一比都是低端,她暗想执政官这是要走亲民路线吗?这种天气媒体跟拍不方便吧。说话间她往橱窗外瞥了两眼,除了模糊的雨雾,什么也看不见。 “她长牙期间什么东西都会往嘴里填,我希望不要有太多的小零件,您知道的,小孩子可能会把这些东西吞到肚子里。”执政官在店里停留了将近半个小时,还没有决定要买什么,条件一个一个往外抛,比坐在长桌前谈判还郑重。 “当然,当然,这、这些我们都会考虑到的。”女店员说话又开始结巴,跟执政官讲话虽然光荣但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而且这个执政官还有点话痨,说好的果决型的领导作风呢? 凯文迪许推门出去的时候,夜色已混在雨水中落了下来,他把包装好的礼物夹在腋下,飞快地跑向路边停靠的黑色汽车。来时他漫步穿过一段暴雨,去时他奔跑着躲过零零散散的雨滴,到他坐进车里,走可爱风格的花花绿绿的包装盒硬是没有粘上一滴水。 前座递过来一块手帕,凯文迪许用手帕粗略地擦擦被雨水淋shi的头发,他平日里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结成缕挡住侧脸,有几分狼狈,但他依旧是凯文迪许·卡佩,那个睿智与强大的代名词。 作为近卫官的道森还是占据着执政官专车的副驾驶,这么多年,凯文迪许身边来来回回折腾了许多人,他是为数不多的与他亲近的人。 车里日常是备着雨伞的,早上凯文迪许把雨伞带进国会大厦,傍晚急着要买礼物就忘了带出来,他们出发时正好雨停,车跑在路上暴雨却追了上来,饱满的雨滴接连不断地砸在车顶上,从车顶部滑落,汇聚成水幕严严实实地糊着车玻璃。 道森本来要替凯文迪许下车买礼物,果然,凯文迪许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不单单是因为生日礼物意义非凡,实际上凯文迪许对奥劳拉一直很上心,然而一个单亲爸爸要c,ao心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尽管贝克夫人把小姑娘养得白白胖胖的,凯文迪许总是觉得亏欠她。道森知道凯文迪许最近在考虑扶持科林费斯上台。 “劳拉还咬人吗?”道森见过凯文迪许手指上的牙印子,小姑娘牙还没长齐,咬起人来一点儿也不含糊。 “少了,她可能知道咬人不对了吧,但最有可能的原因是贝克夫人学着给她做了磨牙饼干,还买了磨牙木奉。”凯文迪许想笑,表情做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浅淡的笑意凝固在他脸上,他转过头去面对车窗外再次纷扬的雨雾,冷不丁问了一句。 “他……怎么样了。” 禁忌被凿出米粒大小的洞,凯文迪许问完后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他冷冰冰地盯着刚要回话的道森,灰绿色的眼睛像是一对坚硬的宝石,“不用说了,我不想知道。” 克里姆宫是s国领袖的住所,灰褐色的主体建筑顶端高耸入云,皱纹般雨水侵蚀的痕迹刻画在宫殿外墙,无声地展现了它所经历的悠久历史,每一块石头、每一处浮雕都穿越时空继续诉说着旧时王权的无上荣耀与庄严,宫殿依旧坚固,里面存放着数不尽的古董物件,最高执政官的卧室被安排在这座宫殿里,后来他结婚了,“第一夫人”不喜欢克里姆宫的主体建筑,于是他们搬进一座更为年轻的建筑,一座被爬藤蔷薇包裹的米白色小型宫殿。 车灯穿透雨中夜色,前方只有被灯光捕捉到的颤抖的雨线,铺天盖地的雨声包围着这辆孤独的黑色汽车,大约在十分钟前汽车已经驶入克林姆宫的地界,现在他们依旧在茫茫黑夜里漫游。 车停在宫殿流出的灯光里,蔷薇的影子在雨中晃动,凯文迪许进门后习惯性地站在原地,左等右等,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到那个迈着短腿冲过来的小家伙。他将shi掉的外套交给执事,拿着礼物一边往里走一边柔声呼唤。 “劳拉,我们的小劳拉在哪里,劳拉……” “波!”发音不正的“爸爸”过后,奥劳拉小火箭似的摇摇晃晃冲了出来,蓬松卷曲的黑色短发衬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儿,她一脑门糊在凯文迪许腿上,胖胳膊抱着他的小腿,仰头看他的时候,灰绿色的眼睛里全是天真无邪的欢快与懵懂的依恋。 凯文迪许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追上来的贝克夫人,然后弯腰抱起奥劳拉,他注意到奥劳拉右手攥着陶瓷的小人偶。 “劳拉,这是你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吗?谁送给你的呀?” 小家伙愣愣地看着他,可能没听懂,凯文迪许低头看着她呆愣的样子不厌其烦地重复了三遍,他没指望奥劳拉全部听懂,他喜欢对着她浪费时间。 奥劳拉一天天长大,她渐渐能够听懂人说话,也偶尔用简单的单音节表达自己的意思。 “啊啊……” 很可惜,有时候这种简单的单音节是凯文迪许听不懂的。 “带爸爸去看看劳拉今天收到什么生日礼物好不好?” “啊……”奥劳拉这次听懂了,她往一个方向伸直胳膊,动作是要抓取什么。 他抱着奥劳拉走进一间小客厅,这里已经改成小孩子的活动室,白色长羊毛地毯上零散堆放着各式各样的礼品盒,有的被拆开了,有的还系着彩带。 “我已经检查过了。”贝克夫人跟在父女俩身后,她尽职尽责地看护着奥劳拉,对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倾注了祖母般的疼爱。 “您做得很好。” 凯文迪许陪着小家伙坐在地毯上,她献宝似的一一展示自己的玩具,新的旧的都往凯文迪许怀里塞,凯文迪许也听话地给她抱着这些玩具,奥劳拉把周围的玩具全部捡完后,便爬着靠近远处的玩具,小屁股朝着凯文迪许,一扭一扭的。 奥劳拉学会走路没多久,更倾向于爬。她爬到一个玩具旁边,抓着玩具站起来往回跑,学蚂蚁搬家,一趟趟把玩具带给凯文迪许。 “波!”这次她带回来一个小盒子,包装还没拆干净,是今天刚收到的礼物。奥劳拉从盒子里掏出一个陶瓷人偶,胳膊举起来将人偶递到凯文迪许眼前。 “波!”这是爸爸。 “是,是爸爸。”凯文迪许配合她收好代表“爸爸”的人偶。 “啊啊!”她又掏出一个小人偶收在自己怀里,意思是这是自己。 “是我的劳拉,小劳拉真聪明。” 小家伙笑了,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咧开嘴露出几颗白白的ru牙。 胖手再次伸进盒子里,这次她什么也没掏到,小家伙没想到是这样,她把盒子摇了摇,没有声音,盒子是空的了。她扑进凯文迪许怀里翻那堆玩具,毅力十足地寻找缺少的东西。 “麻!”她终于找到了自己一直玩的那个人偶,眼睛睁得像葡萄粒一样圆,妈妈,她说。 子弹再次打穿他的肺叶,凯文迪许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尴尬地瞧着奥劳拉攥着人偶。 “给贝贝吧,让贝贝拿着这个人偶。”凯文迪许用奥劳拉容易听懂的话跟她商量。 奥劳拉扭头瞧瞧站在一旁的贝克夫人,她把妈妈跟自己两个人偶放在一起,使劲摇脑袋。 怒火从肺腑里升起,凯文迪许将怀里的玩具放到一边,僵硬着表情问贝克夫人。 “这件礼物谁送的?” “夏普夫人。” “艾玛·夏普?以后不要让她跟奥劳拉接触。”艾玛·邦尼特嫁人后改姓为夏普,但她依旧对兰波保有特殊的情感。 凯文迪许把人偶从奥劳拉怀里抢出来,连着盒子一起交给贝克夫人。 “扔掉。”他的态度很是强硬,完全不顾奥劳拉在旁边扯着嗓子嚎啕大哭,小家伙仰着头张大嘴哭嚎,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跟脖子发烧似的红。 克里姆宫任职的执事们被哭声惊动,进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小孩子闹脾气,”他又对着贝克夫人说,“快拿出去扔掉,别让她看见这个盒子,一会儿就不哭了。” 然而奥劳拉突然张嘴咬住他的胳膊,头一次有目的性地咬他。凯文迪许把奥劳拉抱在怀里,她不松口,他也由着她咬。 窗外雨还在下,那个人仿佛借着yin沉的雨水再次笼罩了这座孩子哭闹中透着冷清的建筑。 第13章 b线 说话间,科林费斯不可避免地注意到凯文迪许脖子上的咬痕。太显眼了,凯文迪许个子高,脖颈修长,咬痕经过一夜已经有点发紫,大大咧咧地挂在侧颈,犹如白衬衣前胸部位不小心沾的污渍。 他咳了一下掩饰自己的走神。 “凯文,这个时候你绝对绝对不能离开亚瑟堡,诺斯亚地区固然重要,但亚瑟堡才是心脏。”科林费斯指着脚下站立的土地,情绪有些激动。 “之后再谈这个问题,你吃早餐了吗?没吃的话,一起?”科林费斯一大早就来凯文迪许的住所堵他,凯文迪许刚起没多久,他心情不错,选择性无视科林费斯热锅上的焦躁。 “不用,我吃了,”他急着赶过来不是到凯文迪许这里蹭早饭的,“我们之前已经决定要搁置诺斯亚问题,你。” 楼梯处传来的轻微脚步声截断了科林费斯的话语,他扭头看向声音的源头,年轻男人衣着齐整地站在高处,早晨淡金色的阳光恰好漫过他所在的那节铺着暗红织金地毯的楼梯,他的脸仿佛也在发光,五官像雕塑家一点一点捏好的,高挺或柔缓都经过ji,ng心的策划,黑色过耳卷发有些蓬松,应该是刚吹干,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一眼看过去就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科林费斯总算明白凯文迪许脖子上的咬痕是哪里来的了,他瞥一眼凯文迪许,感叹这人不论在哪里都是艳福不浅。不过,兰波·葛林若美则美矣,切开以后里面不知道黑成啥样,对于这一点凯文迪许也相当清楚,决定来南方之前,凯文迪许用红笔圈出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之一就是乔治·邦尼特的副官。 这俩人搞到一起倒是让科林费斯有些意外,但他细想之下发现葛林若性格确实符合凯文迪许偏爱的类型,事实证明,热情胆大的人在凯文迪许这里总有更多的机会。 “日安,戴维斯将军。”兰波向科林费斯问好,自然而然地忽视了与科林费斯站在一起的凯文迪许,显然是亲疏有别。 科林费斯对兰波主人似的做派不满意,他冷了片刻才回道:“日安。” 之后,两个刚起床的人去餐厅吃饭,留科林费斯自己待在客厅里,暗金色的落地钟表遵循时间的流动发出声响,窗外毛榉树的影子落在大理石地板上,餐厅的方向飘来模糊的说话声,他坐在沙发上,竟然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早饭时间其实过得很快,兰波自觉避嫌,先行离开了,没有妨碍两个人谈事情。 开往国会大厦的汽车上,坐着两个北方军的重量级人物。 “你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从汉普大学退学吗?”凯文迪许指尖相抵置于膝上,汽车行驶时,光影在他形状漂亮的手指上移动。 以蔷薇之名 第3节 以蔷薇之名 第4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4节 “记得啊,那年你不是从学校里跑了嘛,你这一跑,学校里乱得不成样子,退学的人不少,我当时脑子一热,买了张车票就追着你跑路咯,现在想想还挺后悔的,我当时晚走几天拿到汉普的毕业证,现在石膏头像说不定都进名人堂了,回校办个讲座,‘知名校友’的头衔一挂还显得像个文化人。” 凯文迪许扭头看他,冷淡的灰绿色眼眸里装着几分嫌弃。 “当时没几天就毕业了,你跑什么呀?我当时还想,卡佩家那么有钱,你一学金融的,怎么说也能把你名下的财产套出来吧,跟着你就算是反·政府,那也得像电影里似的,开豪车喝红酒,日常穿着黑色高定礼服配上墨镜,嘴边叼着根雪茄,遇到敌人先撒钱再开枪,结束后做个祷告……” 最后,他拉长音节感叹,“哪里想的到啊,跟着您也得喝西北风啊,您看看这苦日子好歹过到头了,分蛋糕的时候您可不能走。” 科林费斯费尽心思终于迂回到理想的康庄大道上。 “钱,确实从国内银行里转出去一部分。”卡佩家自己就是开银行的,凯文迪许就算要转他本人名下的财产,没有合适的理由也挪不动那么大的一笔资金。 凯文迪许靠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万分郑重地告诉他:“全部交了入党费,我现在一想觉得交多了,等我写个申请把钱退回来以后,给您投资两三部电影,您愿意怎么拍怎么拍,徒手接子弹,步枪炸坦克都可以。”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道森忍了半天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抱歉,长官,有点感冒,您继续。” 凯文迪许靠回椅背,恢复他一本正经的清贵模样。 “汉普事件并非因我而起,我离开汉普之前,教员的工资已经发不出来了。”他视线落在自己指尖,眉头微皱,眼睛眯作狭长的深谷,似乎在回忆逐渐模糊的过往。 “2534年,能源危机引发国内经济萧条,减税政策让本就负债累累的政府更是艰难,日夜开动印钞机似乎是当时唯一能够解决困境的方法,”他嘴角微动,在让人看懂无奈或是嘲讽之前,这个表情消失了,“确实有效果,那两年经济有回暖的趋向,然而没过多久,货币危机爆发了,经济危机与通货膨胀并存,这种现象很新奇,要知道卡尼尔经济学……” 眼前晃动的手掌打断了凯文迪许漫长的回忆,科林费斯一条腿的膝盖靠着车座,他侧坐面对凯文迪许,腰背挺直,神情很是专注,态度很是诚恳,他说:“经济学听不懂啊。唉?你不是因为经济理论解决不了现实困境,然后理想破灭,选择当反对分子的吗?” 凯文迪许拒绝正面回应他,他不动声色地切换到另一种说话方式。 “每天早上我从家到汉普要顺着阿塞河边右岸那条路行驶,大约十分钟后会看到横跨河面的约敦桥,很多人从桥上跳下去,几乎每天都有,yin天或雨天一定有……从桥面掉下黑乎乎的东西,不像人,但那确实是人。” 他问科林费斯:“你觉得现在和过去有区别吗?” 科林费斯刚想开口,凯文迪许却制止了他。 “我们需要这场战争。”一场转移矛盾、刺激经济的对外战争。 科林费斯被他笃定的话唬住,一时接不上词,他愣半天才说:“战争……你不要那个位置……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故意整我呢,你知道昨天我一个人跟一群人吵架多难受吗?!今早我甚至不能好好吃饭,牙龈上火了。” “我不确定,战争,我不确定它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阳光斜扫,凯文迪许的头发被染成金色,他直视前方,眼神却是自己无法察觉的坚定。用毁灭换取新生,这是一场疯狂的豪赌,科林费斯在这一刻忽然想到:追随这样一个人,立于炮火之中也会底气十足吧。 汽车停在国会大厦前,拾阶而上,穿过一排恢弘庄严的罗马柱,随着人的走动,肩章上象征上将军衔的金色三星如钻石般熠熠生辉,浆洗得笔挺的白色衬衫领子贴着侧颈,暗绿外衣领上绣有陆军利剑荆棘纹章,左胸前三排级别资历章,皮带紧扣腰身,鞋底踏在柔和的奶白色地板上,响起清晰而规整的脚步声。 此处的战争还未结束。 “兰波,你最近跟卡佩将军走得有点近吧。” 兰波·葛林若是个堪称完美的副官,然而乔治却对他怀有几分忌惮,兰波做的太多,知道的也太多,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乔治不敢跟他撕破脸。如今凯文迪许同意出兵诺斯亚,国家元首的位子对乔治而言已经触手可得,他不觉有些飘飘然,下班后把兰波独自留在办公室。 “是吗?很近吗?”兰波关上窗户,夏日傍晚微风徐徐,薄薄的玻璃将这点儿舒畅阻隔,室内的空气缩成浑浊的一团,乔治掏出手帕抹掉额头上泌出的细汗。 “诺斯亚的军情……您准备怎么透露给a国?”他靠在窗边随意眺望,晚归的人零零散散步下台阶,逐渐远离国会大厦这个庞然大物。 乔治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a国主动联系您了吗?”他离开窗边,缓慢地走到办公桌前,他站着,两人只隔了一张桌子,“主动联系您最好,没有的话就有点麻烦了。” 乔治仰头看着他,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微微颤抖,瞧着有几分可笑,兰波鼻尖钻出一缕嗤笑。 “看来a国已经联系您了,您同意吗?” 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汗水从乔治全白的头发里冒出来,聚成股顺着脸上的皱纹流淌。 “我……同意了。”仅仅将凯文迪许调去诺斯亚地区并不稳妥,万一他凯旋而归呢?打败仗甚至回不来才是最好的结果。 “省事,嗯,不错。”兰波点点头,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做出一个露齿的笑容,表情生动而复杂。 他转身走出几步后忽然回头,“拒绝他们,不要直接跟a国联系,换个人来做这件事,元首的位置经不起这种事败露的后果。” 厚重的木门开合,兰波走出乔治的办公室,走廊亮着灯,只有他自己。兰波打开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着一串乱码,发信人未知,可能是程序错误,他看完这串符号,拇指划过删除键。 “删除成功。” 屏幕上这样显示。 第14章 a线 “今天又是糟糕的一天。”罗伯特院长套上自己的白大褂,端起刚泡好的茶抿了一口,视线不自觉地偏离到窗外。 “现在还是早上,怎么能说糟糕的一天呢?”亚伦医生正提着洒水壶给窗边的植物浇水,他择掉已经发黄的叶子,从不同角度反复观察数遍,最后才满意地将花盆摆回原位。 阳光和水滴一起停留在油绿肥厚的叶片上,晴朗的早晨连时间都是清澈的,会像幽涧里的溪水一样缓慢流动,遥远的地方有鸟雀的啁啾,不是一种鸟,或细碎或婉转,组合起来宛如一首乐曲,在转头的不经意的瞬间窜进耳朵里,使人由衷赞叹世间的万千美好。 很美的一天,如果某人有个好心情的话。 “昨天晚上,你儿子给我打电话,说错过了发邮件预约宿舍的时间,大学里没宿舍了。嗯?!没宿舍出去住啊,问我有用吗?是,是我的错,我只把他生出来了,没给他带个壳,导致他现在还在为住的地方发愁,哦,对,还忘了给他带脑子。” 亚伦医生默默地站在一边不接话,他已经没有新词来回应这个昨晚重复了无数遍的话题,从生理基因一路扯到心理关怀再到环境污染,他确实尽力了。 “要不是在这个医院生的,我真怀疑当初抱错了孩子,你一汉普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按说不会拉低我智商吧,怎么孩子就这么笨呢?!”罗伯特院长一脸苦大仇深,他瘫在舒适的椅子上,嘴里的话一刻不停地往外冒。 “没有抱错,我当时亲手把他从你肚子里抱出来,错不了。”亚伦是首都医院产科的主任,十几年前,他以令人惊叹的心理素质亲手剖开丈夫的肚子,把自己儿子带到了世间,当然,是在手术台上。“再说,他长得这么像你,肯定不会错。” “这倒是,他也就那张脸能看啦。”自己生的孩子,肯定不会嫌弃他丑的。 “这么点事不值得你从昨晚一直气到现在,年纪大了,是时候学着养生啦。”亚伦医生双手撑着椅背,俯身送给他一个告别吻,“新的一天,依然爱您,亚伦太太。” “你急着跑什么呀?就是不想听我说话是吧。”罗伯特院长伸手拽住他的领带,抬眼盯着他。 “每次你开会我都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走。”亚伦医生露出无奈的笑容,用事实压倒无理取闹。 “不是,我今早不是烦这个,你去停车没碰到,早知道我就跟着你去停车,从停车场进行政楼,我不应该从正门进的,艾玛·夏普又把我给堵住啦,糟心,我都说了我没有权利放她进去,她还是跟我拉拉扯扯,虽然怎么看都是我在占便宜,但我是一个正直的有家室的人,她这样缠着我,影响多不好啊!”罗伯特院长松开手,他转动座椅面朝窗户,这里是三楼,三层楼之下艾玛还没离开。 听完这一串话,亚伦医生的领带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站直后用他握手术刀的手ji,ng准地调整自己的领带、衣领,直到抚平所有褶皱。 “葛林若先生最近怎么样了?”自从孩子被抱走后,兰波·葛林若就换了个主治医生,亚伦医生作为闲杂人等是不被允许进入那栋楼的。 “怎么样?最近ji,ng神还不错吧,已经不用四个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他了。他还年轻,但愿别一辈子都想不开。”他不知不觉沉默下来,叹了口气,对亚伦医生说:“博迪,上班时间到了哦,被我抓住迟到不太好吧。” “走了,院长大人,中午带您出去吃饭,安抚一下您受伤的心灵。” 博迪·亚伦在院长嫌弃的催促声中走出办公室,行政楼有玻璃连廊通往其他功能区,他顺着连廊穿过一片幽寂的人工树林,一路上不断有人向他问候,他都礼貌地回应,不时还要停下来交谈几句,几分钟后,他进入产科住院部,纯白的空间,洁净到仿佛一尘不染,人来人往尽量保持安静,偶尔有新生儿猫叫似的哭声,空气中有消毒水的味道,但不像其他地方那么浓重。 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他的孩子从亚伦医生身边经过,明明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这个场景却让亚伦医生回想起兰波·葛林若。 兰波·葛林若毫无疑问是亚伦医生在产科见过的最奇怪的人。 一列惨白车灯撕破夜色毫无阻拦地冲进首都医院,行人慌忙退避,车前挂着的军用牌照将行人的不满转换为好奇,没等人多瞅两就消失在视线尽头。 那时亚伦医生正在值夜班,他站在护士站前交代一些事情,声音压得很低,在医院里他们都习惯了小声说话。突然,侧面传来一声震颤的巨响,他手指一紧,下意识地以为遇到了恐怖袭击,扭头便看见一群穿军装的大高个子闯了进来,一个个走路带风,严肃而沉默,像是连呼吸也没有。他们迅速从他身边经过,快到亚伦医生都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等等!出什么事了?!” 亚伦医生本不打算管闲事的,但他旁观到最后发现这群人还带进来一名孕夫,那孕夫的脸被黑色头套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高、瘦、肤色苍白,穿着一身淡蓝色的病号服,病号服上有“马布里城市医院”一行文字,他的肚子看上去有五六个月大,可惜这名孕夫一点儿也不知道小心翼翼地保护胎儿,他被两个人左右挟持着还在竭力挣扎,动作间黑色的污渍在蓝色衣袖上逐渐扩大。 他在流血,亚伦医生意识到这一点。 “等等,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他,就算他是恐怖分子,现在他也是受到法律特殊保护的。”他追着他们劝阻,甚至尝试着接近那名孕夫,但他一直被强硬地阻挡在外围,不知不觉竟追到了ji,ng神科。 他守在门外,门内传出撞击声和低沉的呜咽,他可以想象那名孕夫努力挣脱束缚,一群人压住他,把他锁在专门的椅子上。 挣扎的声音从未断绝,夜晚被从沉睡中唤醒,旁观着此处的惊心动魄。 他本以为旁听这种没有希望的挣扎声是最为残酷的事情,他只是一名步入中年的医生,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与国家机器对抗,他所拥有的只是没有多大用处的责任感与同情心以及用来救人的手术刀。他尝试着联系他的丈夫罗伯特院长,儿子接的通话,在通讯器那头回答他:我妈去马布里了,不知道干什么,直升飞机直接落到咱家后院,风特别大,超酷。 亚伦医生挂断通话,意识到事情不简单,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处在一间摆满电视的狭小房间,每一台电视都尖声播放着不同的画面,又乱又糟。他来来回回缓慢地踱着步子,不时看向那扇紧闭的门,在某个瞬间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挣扎声不是最残酷的,最残酷的是挣扎过后没有声音。 房间里的声音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寂静从四面八方涌来,亚伦医生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门从内部打开,医护人员从他身后跑进那个房间,亚伦医生犹豫了一瞬,咬咬牙跟着混了进去。 空间很大,正中摆着一张椅子,剩下的只有人,房间里站满了人,头顶的日光灯将所有yin影吞噬,白得让人心颤。亚伦医生不动声色地移动位置,他好奇这个兴师动众之人的身份。 四个人合力将孕夫摁在椅子上,控制住他的肩膀和四肢,防止他乱动,他垂着脑袋,黑色卷发的尾端吊在半空中一动不动,这群人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具随时会诈尸的尸体。一名女医生安抚着靠近他,她剪开他染血的衣袖,露出一层厚厚的纱布,伤口已经得到妥善的处理,他不挣扎就不会流血。 “失血过多就要截肢,很疼的哦。”她柔声跟他说,用对待孩子的态度。 女医生熟练地剪开纱布,一点一点把浸透了脓血的纱布从伤口表层撕下来,这种情况一定很疼,但他没有丝毫反应。不断冒血的伤口呈现在众人面前,圆形伤口,枪伤,而且是穿透伤,他的右手五指张开,指尖朝下,肤色发紫,这只手可能早已失去知觉。 她没有吓唬他,这种伤不配合治疗一定会截肢的。 “怎么回事?”亚伦医生问原先就在房间里的同事。 这位世界顶尖的ji,ng神科医生大风大浪见多了,他抱臂站在人群之外,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镇定而冰冷,他往前抬起下巴,说:“自己看。” 亚伦医生真没想到会再次见到已故的第一夫人兰波·葛林若,他不敢相信这个被摁在椅子上的ji,ng神不正常的人是风度翩翩的葛林若先生。印象中的几次见面,葛林若先生总是安静地跟在执政官身边,他看人习惯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礼貌又优雅,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此时,兰波·葛林若抬着头,他给亚伦医生的感觉就好像一幅被暴雨冲刷了无数遍的油画,所有的颜色都褪去了,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和稀烂的画布。他脸上裹着一层汗水,面色惨白,跟日光灯一样白,有颜色的地方是那双眼睛,眼白布满红血丝,红血丝围着漆黑的瞳孔。 人的时候眼里只剩下疯狂。 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兰波·葛林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所有人都守着他,听他诡异的笑声。他笑着笑着又开始哭,泪水从空洞的眼瞳里冒出来,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成年人很难哭得如此狼狈,他变成了一个胆小的孩子,因为身处陌生环境而惊慌失措,用哭泣来寻求帮助。 “杀了我……”他一直在重复,重复恳求“杀了我……” 同一时间,凯文迪许还昏迷不醒地躺在马布里城市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中。 亚伦医生后来才知道:执政官的专机在汉普河河面迫降,搜救人员在丛林里发现兰波·葛林若的时候,他正跪在胸口中两枪昏迷不醒的执政官身边,执政官的血流了一地,他跪在血泊中,张开嘴,枪口伸进嘴里,准备吞弹自杀,情况紧急,搜救人员当机立断开枪击中他的右臂阻止他的自杀行为。 现场只有执政官和兰波·葛林若两个人,葛林若手中的枪缺少两枚子弹,最重要的是他自己承认了,他承认开枪击中了自己的丈夫。 他成功击中了目标,一个是凯文迪许·卡佩,一个是他自己。 第15章 a线 天花板在很高的地方,眼睛里灌浆一般灌满了白色,白色的天花板,也许有花纹,密密麻麻的像虫子一样的花纹,看不清,他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白天没有黑夜,他被绑在床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小时?几天?几月?几年?他忘记如何计算时间,忘记肚子里面还有个孩子在艰难的生长。 水一般稀薄的营养液通过针尖刺进他青紫色的血管里,他偷偷攥紧拳头,液体倒流,导管的一头见血,醒目的红色。 他开枪了,两枪,那天清晨的阳光太烈,晒得他晕晕乎乎的,他像是赤身裸体站在聚光灯下,惊慌到不知该做些什么。他不后悔,谁都可以知道他的过去,凯文迪许不行。他无法想象凯文迪许对他露出嫌恶的表情,甚至连嫌恶也没有,他会成为凯文迪许不愿意提及的过往,被钉在棺材里,埋进shi冷的地底,逐渐化脓、腐烂,剩下丑陋的白骨。 ——让凯文迪许死掉吧。 他向上帝祈祷。 他总会陪着他的,不论是天堂还是地狱。 有这样一个瞬间,他好像从床上挣脱出来,他站在床边,低下头冰冷地注视着被束缚的男人。 自私、贪婪、胆怯、丑陋。 这个男人是怎么把凯文迪许·卡佩搞到手的?不对!他跟这个男人不一样,如果当初是他拿着那把枪,他一定会选择自杀,用自杀来逃避肮脏的现实而不是伤害凯文迪许。 他怎么会……伤害他…… 那群讨厌的人将凯文迪许从他身边夺走了,他们把他摁在地上,他贴着尘土盯着那个方向。凯文迪许一直在流血,血泡着腐烂的树叶很快变成浓黑,脸颊上沾了泥,灰绿色的眼眸被关在眼皮后面,眉间有细微的褶皱,他知道凯文迪许很疼,可是那群讨厌的人不让他靠近他。 “这里是脑袋,您看看,他的颜面部已经发育完全了,这里是眼眶、眼球,还有鼻子,胎儿脊柱排列整齐,弯曲度自然,心胸比例正常,来,您看看。” 有人在跟他说话。 他扭头看着黑白变幻的屏幕,别在耳后的头发散落下来盖住他秀挺的鼻梁,他目光直愣,一如既往的麻木。 亚伦医生闭上喋喋不休的嘴,他留意着守在门外的士兵,弯腰稍微靠近兰波。 “夫人,执政官醒过来了。” 兰波的眼珠动了一下,他很长时间不眨眼,这一动就像是没电的玩偶接上了电源,这么多天来,他头一次试着用人的方式交流。 “醒了……”两个字说得很慢,他的嗓音低哑,语调说不上来的压抑,让人觉得他可能还有话没说完。 “伤口在右胸,没有伤及要害,流血过多,还好救助及时。”执政官受伤的消息都是被封锁的,亚伦医生知道这些是因为裙带关系。 “……右胸……”他瞄准的分明是心脏,怎么会在右胸,他从脑海的最底层翻出那段晕眩的记忆,原来如此,他没分清左右。 被绑在床上的人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亚伦医生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怜悯注视兰波,他的睫毛细碎地颤动,眼神的焦点不断跳转,嘴唇微张露出半截瓷器般的牙齿,瘦出肋骨的胸口上下起伏。 呼吸音很重。 他在努力地喘息,他想要活下去。 “他在哪儿?回来了吗?我,我,”他喉结向上移动,粘稠的唾液划过食管,“我……想见他。” “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执政官一定能够在预产期之前回到首都的,别到时候抱出来的孩子瘦瘦小小的,这么大小,像只小猫。”亚伦医生用双手比划出一段长度,展示给兰波。 “他会来吗?”兰波被绑在床上动不了,但他用眼神拉扯住亚伦医生,追问亚伦医生无法决定的事情。 亚伦医生坐在他床边,伸手替他撩开遮脸的头发,安慰他:“会的,他总会来的。” 秘密交谈的效果显著,渐渐地负责看守兰波的人尝试着把他从镣铐下解放出来,虽然还是有人二十四小时贴身监视,但这样好多了,他终于不用享受ji,ng神病人的特殊待遇。 兰波喜欢撑着腰在草地旁的小路上散步,亚伦医生陪在他身边,几个带着枪的士兵远远地跟在后面,清晨的空气总是shi漉漉的,走到哪里抬眼一望都能看到茂密的人工树林,林间有鸟,苍绿的树冠支撑起它们跳跃的身影。 他从不靠近那片林子,尽管林下的风光可能更美。 走累了就坐在事先铺好软垫的长凳上休息,他的右手.活动不便,就托着一捧面包屑,用左手一点一点喂给觅食的鸽子,有的鸽子胆大,飞到他手边讨要食物,有的胆小,停在远处的地上瞪着眼睛咕咕叫。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神话中丰饶女神得墨忒耳讨回了她被冥王抢走的女儿,于是将火热的祝福重新赐予人间,气温日益攀升,还没到亚瑟堡的夏季,天气已经显露出shi润多雨的迹象,yin天的时候,天地都化为蒸笼,闷得人喘不上来气,止不住地流汗,在这种闷热里兰波不出意外地浅眠,往常他总是翻个身强迫自己再次沉入多梦的睡眠,这次却未能如愿。 天际传来一阵阵沉闷的轰鸣,闪电划破未明的天色,灰暗中掺杂了几分惊悚的白,兰波的意识与躯体还处在分离的状态,他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疼痛,太疼了,这种疼痛传染到他身上,疼得他呻吟着想打滚,猛的,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浑身黏腻。 疼,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他要生了。 “嗯……嗯……请医生……快……”他被剧痛压在床上,咬着牙提醒监视他的士兵。 这群人虽然知道兰波·葛林若干了什么,但他好歹是最高执政官的夫人,肚子里也是执政官的孩子,因此不敢怠慢,立即有人跑去请医生,同时将消息传递给克里姆宫。 “早了,比我们准备动手术的时间早,看来宝宝迫不及待要出来了……您不用害怕,我们马上准备手术,打完麻药很快的……” 兰波断断续续地听懂亚伦医生在他耳边说的话,他忍着疼攥住医生的手,“来了吗?他来了吗?” “快了,快了,您先不要想这些。” 不知道什么刺激到了兰波,豆大的眼泪突然从他眼眶里滚出来,他朝医生说:“我想他。” “会来的,他马上就来,我们先进手术室,做完手术就能见到他。” 他居然相信了。 疼痛一刀一刀割在他的意识上,将苦撑的清醒割得稀烂,痛起来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晕眩,他仿佛在坠落,狠狠地砸在布满碎石的地面,碎石的尖端扎进他的脊柱,他的腹部正在被撕裂,他的孩子,他跟凯文迪许的孩子就要出生了。 “什么,等会儿做手术?!都一样!他一直在疼,做晚了白受疼。”亚伦医生强忍着怒气。 “上面这么说的,你这么做不就好了嘛。”罗伯特院长大驾光临却带来这样一个消息,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瞧了一眼兰波,收回官腔,对医生说:“博迪,也许他就是想让他疼呢。” “执政官下的命令?” “我不知道。谁知道呢?看着他,孩子还是要好好生出来的。” 作为一个第三性征不明显的孕夫,兰波甚至没有完整的通畅的产道,他不可能在自然的情况下分娩出胎儿,他只会感受到剧烈的宫缩,在病床上无助地呻吟,流汗,痛到窒息。 有人往他嘴里塞了块干净的毛巾防止他咬舌,他呼吸沉重而迟缓,脸憋得通红,肌r_ou_痉挛,但是出不来,他生不出来。 病房里守着他的人不少,有人战战兢兢地盯着他;有人站得远远的,视线随便落到哪个地方,偶尔才看他;有人在帮他擦汗,柔软的布拂过皮肤也让他感到无比难受。 所有鲜活的东西都离他远去,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声音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眼前的影像被刻在一张磨坏的旧光盘上,时不时出现光怪陆离的斑点。 他听到妈妈在喊他的名字。 “兰波,兰波,”她问,“你在干什么?” “在看米亚,它在生小狗仔。”他蹲在狗窝旁,用手电筒的光芒填补头顶灯光的昏暗,母猎犬的眼睛反光,两个圆形的光点对着兰波,它很焦虑,也很紧张。 “别打扰米亚,它现在正难受着呢,”她揉了揉他的脑袋,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迫使他转身,“现在,听妈妈的话,去睡觉,明天早上跟着你外公来看,不能自己来,小心米亚咬你,它是只猎犬。” 他被困在母亲的臂弯里,一边离开一边挣扎着回头看,那只漂亮的黑色大狗低下了警惕的头颅,窝成一团舔舐自己。 兰波没有等到明天早上,他从溺水般的回忆中惊醒,对守着他的这群人说。 “让他出来吧,不打麻药也可以,把我绑在手术台上……把孩子抱出来,别让他在里面难受。” 第16章 b线 房间里很暗,朦胧的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窥探,被子的一角掉在地上,像水波一样缓慢地蠕动。 炙热的喘息喷吐在兰波颈侧,他顺势侧过头将一段白皙的脖颈送至他唇下,亲吻由脖子往下滑,停驻在他胸前,牙齿挤压敏感部位带来刺痛,随后仿佛有一群蚂蚁接二连三地爬过,胸膛迎合着那人有规律地向上弓起,贴得更紧,送得更深。他能感受到舌头的shi黏,舌苔,吮吸中皮肤和r_ou_被撕扯,但是很舒服,让人想叹息,从发霉的肺腑深处呼出一口气那样叹息。 “哈啊……” 凯文迪许开始扳住他的腰大开大合,躯体相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回荡,他双手攥着枕头,指节泛白,手臂的肌r_ou_紧绷到微微颤抖,身体被顶得不断往前耸。 “要……嗯嗯迟到了……啊!” 深入浅出撞碎了兰波的抱怨,他抬起胳膊环住凯文迪许坚实的脊背,指尖蜷曲收紧,双腿盘在他腰上,整个人缠着凯文迪许,姿势就像是树袋熊抱着树干。 “谁惹的,嗯?”凯文迪许恶意地放慢速度,研磨他柔软的内里。 生理刺激所产生的快感一浪高过一浪,兰波软成了一摊奶液任人揉捏,口中发出神志不清的呻吟,他伸手胡乱摸过凯文迪许坚硬的腹肌,往下摸到shi热的交.合的部位,那里在缓慢地进进出出。 “快一点……啊使劲……”兰波眼角上挑,平日里那种若有若无的挑逗在床上简直就是犯罪。 凯文迪许用汗shi的手将兰波缠乱的黑色卷发往脑后捋,他抬起上半身拉开两人几乎为零的距离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凯文迪许从来都不否认,兰波很诱人。他在少年与荡.妇之间无缝切换,无知无畏的懵懂与要命的性感并存,偏偏还长着一张迷惑人的脸蛋,红肿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亮晶晶的唾液从嘴角流到凸出的锁骨,鼻翼扇动正在努力地吸气吐气,脸颊透着剧烈运动时的红晕,眼中全是暧昧的迷离。 c,ao!真想把他c,ao.死在床上。 “哼哼……哈啊嗯……” 凯文迪许突然加快了速度,碾着软r_ou_往深处顶,被子已经全部掉到地面,赤裸的躯体在大床上摇晃,床都开始受不了,吱呀吱呀叫着,兰波这样高瘦型的身材居然受得住。 最后的时候,凯文迪许摁住他的髋部想要退出来,早晨时间紧,s,he进去不好收拾。兰波甬道收缩一下子把他夹了出来,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他重新破开狭窄的通道,停在最深处,让兰波浑身上下都充满他的气味,里面灌满他的体液。 闷哼与呻吟逐渐平息,凯文迪许压住他做最后的温存,令人窒息的深吻过后,凯文迪许从他身上爬起来,抱着他进了浴室,兰波腿还是软的,他站不住,不敢再撩他,只能撑着浴室墙壁让凯文迪许给他清理,两人一场澡洗下来还算顺利。 每天准时到达国会大厦的卡佩将军迟到了,不过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临时政府里的气氛很僵硬,空气凝成一块透明的冰,将冷漠的阳光冻结在里面,从走廊缓步经过时似乎有人在争吵,然而停下来这种声音就变得不真切,只是幻觉又不是幻觉,所有人都显得很忙的样子,低头少说话多做事。 市中心屹立百年的神圣骑士雕像被破坏了,白色大理石雕成的头颅从肩膀上滚落,砸在地上,还没碎,又被人用锤子一下下凿烂,像激情中暴起杀死仇人。骑士残缺的眼睛悲悯地望向天空,他本该骑着嘶鸣的马,利剑指长空,接受万人的仰望,而今在愤怒的铁锤下变成一堆零碎的废料。 神圣骑士雕像是s国浪漫主义与自由的象征。 浪漫结束了。 “旧政府的残余势力破坏了神圣骑士雕像,太可惜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搜捕罪犯,保证治安稳定。” 乔治这样跟公众解释,实际上破坏雕像的并非早已解散的旧政府,而是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普通民众,抱怨、怒骂与反抗最容易在贫民窟中滋生,如今的亚瑟堡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一半都可以算得上是贫民窟。 年轻人无所事事,中年人被解雇,老年人无法得到赡养,大规模失业提高了犯罪率,夜间不能出门,因为说不定拐弯就能碰到持枪的抢劫犯,远离市政厅的街区连室内也是不安全的,新闻上每天都在报道入室抢劫,全家被杀。更不要说偷盗、强j,i,an、纵火……诈骗倒是少了,大家都没有钱。 兰波结束一天压抑的工作准备开车回住处,昨天中午他偶遇了凯文迪许,傍晚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夜晚就爬上了将军住所的大床,然而今天还是要回归正常。 他独自走进地下车库,日光灯映得偌大的空间恍如白昼,车从身边缓慢驶过,一丁点儿说话声都会被放大,他坐进车里,转动钥匙,上眼皮跳动了一下。 “天呐!哦!天呐!”远处的人目睹了国会大厦的一角轰然倒塌,尘土在石块坠落的反作用力下冲向天空,遮天蔽日,接连的爆炸声吞没了尖叫。 “看!国会大厦,国会大厦被炸了!” 到处都是没头没脑地乱窜的人,碎石像雨点一样从天空坠落,粗壮的罗马柱底端不稳,在又一次的爆炸中砸向地面。 空气煮沸似的震动,透着股焦躁的火药味,根本没有一处藏身之所,世界末日!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里的场景! 爆炸来得突兀结束得相当快,被碎石砸中的人流着血倒在地上,不久就覆盖了一层灰白的尘土,然后时间被无限地拉长,纷扬的灰土中,幸存者如丧尸一般盲目地行走,动作和表情被慢镜头分解,他们呆愣地望着袭击过后的国家权利中枢。 ——雄伟的纯白色建筑一半化为废墟,一半残损地立在原地。 风从远处吹来,贴着地面卷起灰土和碎布,刺耳的警笛由远及近,蓝白色警车护卫着一辆黑色的汽车破开爆炸造成的交通拥堵。 兰波从地下车库坍塌的入口爬出来,爆炸的中心就在他的上方,幸好当初地下车库是作为防空洞建造的,足够结实,若是炸穿了,兰波只有被埋在地底一种下场。 死亡从来未曾离他如此近,爆炸的巨大声响震裂了他的耳膜,世界都陷入无中生有的喧嚣里,嘈杂的耳鸣让他不住地犯恶心,一见天日就趴跪在地上呕吐,午餐吐完就吐酸水,双手撑着地,几滴血珠突然滴在他手面,他扭头看时又有几滴砸到地上,一摸原来是耳孔往外流血。他尝试了两次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视野在晃动,眼前像罩上一层毛玻璃,辨不清远处的是人还是物。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身体仿佛被另一种力量c,ao纵,他抬头去看最显眼的东西,国会大厦被炸坍了一半,他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耳鸣冲乱他的记忆,动脑子使他恶心。 果然,他弯着腰深呕了两下,胃也要被他吐出来,什么也没有,现在连酸水也吐不出来了。一口气通畅后,兰波忽然想到他停车时走这个出入口是因为离凯文迪许·卡佩的办公室近,近……上面就是凯文迪许办公室所在的区域。 埋在里面还能活吗?或者早就被炸死了吧。 没想到……真没想到。 原先他还挺看好凯文迪许·卡佩的,因为凯文迪许手底下的军队都见过血,军队就是权利,权利c,ao纵金钱,金钱驱使民众。他只需要握紧手中的利刃,所有人都不得不闭上唱反调的嘴。然而他竟然放任乔治·邦尼特牵着他的鼻子走,兰波不可避免地对凯文迪许有些失望。 兰波还跟他纠缠,一方面是怀疑事情没那么简单,另一方面是他单纯觉得凯文迪许·卡佩这个人还不错。欢迎宴会那天在小露台的相遇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兰波没想跟一个男人上床,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凯文迪许会跟他上床。 结果就是搞上了,还觉得挺不错。 可惜凯文迪许·卡佩这么早就去见上帝了,他心里还有点空落落的。 “……还好吗?!”有人拉住他的胳膊大声朝他喊,他听不清,一句话只听懂最后三个字,这个人好像是凯文迪许·卡佩的近卫官。 “什么?!”兰波同样大声地回应他。 “那边!” 他给他指了个方向,兰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看到一个人,其实是很多人,但那个人笔直地站在他视线的中央,兰波看见了阳光,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将他的头发染成金黄色,光描绘出他侧面的轮廓,瞬间,其他人都成为了可有可无的背景。 那人转了个身向这个方向走来,越来越近了,兰波想要看清他是谁,这一秒,他突然生出沉重的疲惫,无法抵抗的疲惫使他向着地表坠落,没有疼痛,他陷入昏沉之中。 第17章 a线 打完麻药,兰波反而清醒过来,无影灯白得刺目,他睁着眼平躺在手术台上,余光中有穿着浅绿色制服的医生忙碌的影子。 兰波在猜测手术进行到哪一步,他已经失去知觉,只能用想象来满足期待,他期待孩子的降生,这个他与凯文迪许死去的情爱的残留。 凯文迪许也许能够原谅他,看在孩子的份上。 然而当护士把那个刚剪完脐带还没洗澡的脏兮兮丑乎乎的小东西递到他眼前的时候,所有的预谋性的目的都烟消云散了。 “是个女儿。”医生在一旁说。 “是吗,太好了,她长得……真漂亮。”兰波看着皱皱巴巴的婴儿心想: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 见到她的第一眼兰波就喜欢,这种感情比爱情来得更莫名其妙,也更无可救药。当她待在他肚子里,喜爱便隔了一层纱,他知道她的存在,会出于天性地希望保护她,但她始终是一团模糊的血r_ou_,阻挡不住兰波为荒唐的现实而疯狂,如今她还未睁开眼睛,小小的身躯被护士双手捧着,也许不舒服,她扭扭小脑袋,哭声一刻不停,却填补了兰波心里每一处空间。 奇怪,她明明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哭嚎,兰波竟生不出一丝烦躁,胸腔中反而有种滚烫的说不出来的情绪。 兰波缓慢地阖上眼皮,伴着宣告生命的嘹亮哭声沉入睡眠,这是他在这段时间里最安稳的一觉,闭眼后无梦无痛,醒来已是病房中的傍晚,春末日子长,天色是那种奶油芝士般柔和的昏黄,仿佛还带着诱人的香味,床头柜的花瓶里cha着一束粉红色康乃馨,不知道是谁送的,花叶舒展,表面还浮着一层水珠。 床边摆着一张带护栏的小床,兰波艰难地撑着胳膊企图从床上坐起来,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军人发现他的动作,走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温柔而坚定。 “切口还没开始愈合,不能移动,要等到第三天。”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遵循着医生走前的叮嘱,像是在执行军令。他小声说话,因为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正仰躺在婴儿床里撅着小嘴呼呼大睡。 “喂奶了吗?” 兰波一醒来胸口就隐隐胀痛,提醒了他这个看似急迫的问题,兰波问这一句其实毫无意义,首都医院难道会让最高执政官的孩子挨饿吗?兰波处于昏睡状态不知道,孩子从手术室里抱出来先交给了等在门外的凯文迪许,虽然他抱了一会儿就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但他出现在医院就表明承认孩子的身份,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亚瑟日报》用头版头条庆贺孩子的降生。 现在这孩子就是卡佩家的公主,没人敢怠慢她。 这些兰波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喂奶,这个愿望在第三天得到了初步的实现。 “宝宝的头在左手臂弯里,用手肘护住头,手腕和手掌护住背和腰,对,左手,右小臂从宝宝身下伸过护住腿,右手托屁股和腰部,好了,就是这样。”亚伦医生从旁指导,协助没抱过孩子的兰波完成这一历史性的跨越。 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兰波,灰绿色的眼睛像极了她的爸爸,兰波平静地想起凯文迪许,孩子发出的奶声奶气的“啊啊”冲淡了他的伤感。 “饿了吗?”兰波用嘴唇轻柔地触碰孩子娇嫩的脸蛋,“饿了呀。”他面带浅笑,自顾自地跟她说话。这个无数传言拼凑的男人怀抱着自己的孩子,身影消瘦,眉目淡静,变作普通人,褪去耀眼的风情与棱角。 兰波依旧迷人,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他还是他,也不再是他。 “我需要回避吗?”亚伦医生礼貌地问他。 “有什么需要回避的?”兰波将自己过长的头发撩到右肩,他从上往下解开几颗纽扣,扯着领口露出左肩。婴儿吸奶是本能,她一靠近就张嘴叼住ru.头,用力吮吸,胸部有很多神经末梢,喂奶的感觉很奇妙,兰波有些受不了这种规律性的刺激,他低头注视着孩子粉嫩的脸颊,右手手指微动,把孩子托好的同时抚摸她的背部。 亚伦医生没有扭捏,喂奶在产科住院部是寻常景象,不过许多生出孩子的孕夫喂奶时很抗拒有外人在场,他们观念中觉得男人不应该像女人一样被孩子叼住ru.头。 “我以为您会害羞。” “不会,我……”他一句话没说完,胸前的孩子忽然吐出ru.头,皱着小脸哇哇哭泣。 没有奶,兰波没有奶。 兰波慌了,他问医生:“怎么会这样,是我第三性征发育不明显吗?” “不一定,我丈夫刚生完孩子也没有奶,让孩子多吸几次刺激泌ru,现在您体内的泌ru激素水平可能没有达到标准。” “如果还不行呢?”兰波考虑事情一向周全。 “换别人来喂吧,我们医院……” 兰波打断亚伦医生的话,他左右小幅度摇晃臂弯里的婴儿,柔声说:“我可能就这一个孩子,想把所有都给她,一个孩子没吃过母ru,这太可怜了……我不想留有遗憾,您能理解我的心情吗?我听说可以吃药。” “是可以吃药,”亚伦医生不推荐这种方式,“但是吃药有副作用,您会面对情绪不定、失眠,甚至会抑郁。” “对孩子有影响吗?”他问。 “这……倒是没有。” “那我们再努力几天,实在不行就吃药啦。”兰波安抚着哭累了的孩子,语气像是要进行一场有趣的探险。 几天后,孩子肚子圆鼓鼓地睡觉消食,兰波坐在床沿上,塌腰缩肩,背对着人,自己在那里抹眼泪。 行吧,副作用上来了。 亚伦医生当时就想到这个,他转到兰波面前,问他:“夫人,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别叫我夫人!”他有些不对劲。 “抱歉。” 结了婚的第三性别可以被称为夫人,也可以被称为先生,区别是“夫人”偏向对丈夫的依附,而“先生”则强调自身的独立,亚伦医生改口:“先生,您怎么了?” “没事,我很好。”兰波似乎对“先生”的称呼也不满意,他垂着脑袋,很明显不愿意搭理人。 “那您为什么哭呢?” “我没哭……”他单手捂着眼,“我想给她起名字,我现在只能用孩子喊她……” “您有心仪的名字吗?” “我要等凯文给她起名字,是,我是有罪,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兰波哽咽了一下,他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当真是让人心生怜爱,“但孩子是无辜的,这是他的孩子,他都没来看过她。” 医生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告诉他:“有的,执政官来看过奥劳拉小姐,她叫奥劳拉·卡佩,她父亲为她取的名字,‘曙光’,多么美好的寓意啊,您说是吗?” “那我为什么没看见他?” “您在休息。” “不可能,这两天我没睡着。” 兰波一直在失眠,夜深人静,一切都睡去,甚至连监视他的人都放松警惕困倦地打盹,兰波睡不着,耳边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他埋在被子里,强迫自己闭眼,因为睁眼只有不见尽头的黑夜,他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被关进另一个次元里,透明的屏障将他与外界隔离。 孩子一哭,重新把他拉回鲜活的人间,兰波爬起来给她喂奶,他不用别人帮忙,他自己就能很好的照顾她,他没意识到强烈的占有欲已经在他心底扎根。 他没有家,没有爱人,孤魂野鬼一般游离在世界边缘。 他,只有她了。 越向往光明,就在黑暗里越扎越深。有一天,这点光明也被人掐灭了。 奥劳拉不见了。 起先护士说要抱她去洗澡,兰波正在吃午餐,他不可能刻意放下刀叉跟在她们后面。 “去吧,早点回来。”他不情不愿地说。 然后她们再也没有回来。 兰波跑出去,走廊在他脚下摇摇晃晃地后退,他看到出口,光如铺着的一层纯白的布,纯净又迷蒙,像是通往天堂的大门。他们把他抓回来,关在病房里,希望他冷静。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回家了,会得到很好的照顾,比在医院好多了。” 凯文迪许把奥劳拉接回克里姆宫,把兰波遗弃在医院里。 有的家庭把重症病人丢在医院里,任其自生自灭;凯文迪许把兰波丢在医院里,同样不管他的死活。 所有人在兰波眼中都没有区别,他们都是偷走他孩子的罪犯,但为了奥劳拉,他可以忍,他求亚伦医生,求见到的所有人。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吧……” 没有人回应他,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只能将兰波·葛林若的激烈反应上报。 车开进首都医院,来了个高层,兰波得到一捧黄玫瑰,于友情是无用的祝福,于爱情是消逝的过去,连传说中这种花都是不详的。 科林费斯站在门口,他没打算进门。 “你想要回奥劳拉,是吗?” 兰波本不想理他,兰波知道科林费斯讨厌他,可是,科林费斯能够见到凯文迪许,也许他能帮助他。 兰波后知后觉地抬起头来,他说:“你能把她还给我吗?” “凯文和奥劳拉,你要哪个?”科林费斯心情不错,他随便问问,不在乎问题有多么残忍。 “把奥劳拉还给我吧,我什么都可以放弃,我会离他远远的,离开s国,a国也不去,把她还给我吧。”兰波在他面前缓缓跪下,虔诚姿态如同向上帝祈祷。 门口那人笑了,嘲笑兰波·葛林若现在的样子,笑完后亲自锁上了门。 第18章 b线 像兰波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人已经很少做梦了,尤其是现实与虚幻彼此掺杂的梦,虚虚实实,深深浅浅,如羽毛落在幽蓝的水面,荡起圈圈的涟漪,若是回归现实,必然要勾连起几分不情不愿的情绪。 无关乎逻辑,便想恸哭或嗤笑。 兰波不想做梦。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浓黑的夜色模糊了物体的轮廓,在他的脚下有一段楼梯,他明明看不见楼梯,但很笃定,轻缓的脚步声蜿蜒而上,声响都聚集在他上楼的动作中,细碎的摩挲将夜衬得更静。 静极了,适合犯罪。 他手里好像攥着一把刀,刃尖割着彩绘的墙壁划出一道突兀的线条,不深但是很长,长长地从走廊的一侧延伸到另一侧,追踪着划痕就能找到他游荡远去的单薄的背影。 紫色的闪电从窗外一闪而过,米白的窗帘化为白色幽灵随夜风飘舞,玻璃在震颤,巨大的雷声穿透阻碍刺进他的脑袋里。 闭眼再睁眼,画面一转,他对着镜子割自己披肩的长发,银制餐刀的磨牙太钝,头发整根从头皮里拽出来,成缕坠落在猩红的地毯上,他的头好疼,似乎在流血,但他双手撑着冰冷的镜面,镜子里的人影像是被裱进画框里。 有人在敲门,咚咚地响在雷雨的夜里,很是惊悚。他应该是打开门了,因为客人爬上了他的床,兰波兴奋地不住战栗,那人的yin影笼罩在他脸上,他抬起后颈送上自己苍白的咽喉。 “……把我养成一条狗也无所谓……别让我在外边乱跑……” 表情、语言、动作、姿势都会有其特殊的意味。 他赤身裸体跪伏在床上,tu,n部高高翘起露出含羞花蕊,腰部流畅塌陷,优美的腰线滑至脖颈,左右肩胛骨如蝴蝶的双翅,手臂肌r_ou_绷紧撑着床保持身体平衡,脸揉进柔软的被子里。 从背后压制,最原始的掌控,不对等的臣服,因为毫无还手之力。 摇晃的视线,意识仿佛坠入深海,他喘息着转头,瞥见抓着他上臂的手,暗紫色宝石镶在戒指上,像是一只眼睛,来自地狱的撒旦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他。 于瞬间兵荒马乱,兰波不要命地挣扎,欢爱变成酷刑,腹腔里所有的器官都拧在一起,疼得他张口呕吐。他要逃出来! “放开,放开我!” 然而那束缚越来越紧,竟让他无法呼吸。 以蔷薇之名 第4节 以蔷薇之名 第5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5节 “滚!滚开!” 兰波努力睁开眼,怨毒的表情来不及收回,就看见凯文迪许一脸平静地站在他面前。 “醒了?”他问。 窗帘遮住灿烂千阳,室外一片辉煌的金色,室内因与外界隔了一层帘便显得晦暗而柔软。 兰波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喘息粗重,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拼死挣扎的架势被这该死的梦调动起来,梦醒后胸口堵着一团火无处喷发,揣在心里,平白承受业火焚身之苦。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凯文迪许搭了一把手,接着递给他一杯水。 “轻微脑震荡,这两天好好休息。” 兰波端着水杯灌了半杯水,之后才重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 “谢谢。”他小声向凯文迪许道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这么乖?”凯文迪许笑着问他,坐上床沿,俯身靠近他的侧脸,似乎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是不是吓傻了?” 两人挨得极近,凯文迪许鼻尖呼出的空气拂过他的脸颊,像是柔滑的丝绸贴着皮肤,兰波眨眼间追着那缕撩人的气息亲上去,轻缓的一点又退回来。 “那你喜欢我乖还是不乖?” “都好。”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无意希望对方改变,情人,凯文迪许习惯选择,却拒绝教导。 “国会大厦……” “这件事还在处理,最近几天你好好休息。” 凯文迪许似乎不想让兰波掺和进来,他把他带回家而不是丢在医院,照顾是理由,也可能是借口,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兰波注意到凯文迪许穿着家居服,现在明明是上班时间,卡佩将军竟也闲得跟他在这里打趣。 “你怎么会在家?”兰波含着玻璃杯的杯沿,抬眼看着凯文迪许,他噩梦初醒,眼眶里水莹莹的,无端生出几分孩子气。 凯文迪许也买账,揉了揉他的头发,十分自然地告诉他:“被袭击吓到了,在家休息几天。” 兰波不想翻白眼的,事实是他翻了,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怎么办?!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双臂挂在凯文迪许脖子上,整个人柔弱无骨地贴上去,在他耳边吐气如兰。 “吓到了……真可怜,”兰波右手不安分地往下摸,“安抚一下……” “不,现在不行。”凯文迪许冷淡地回应他,眼底一点儿情欲也没有,兰波应该收手的,但他想试一下凯文迪许能对他容忍到什么程度。 “硬不起来,嗯?”他隔着裤子用力揉捏了一下。 “楼下有客人。”凯文迪许抓住兰波不安分的爪子,“让客人等待是不礼貌的。” 说来也巧,凯文迪许这句话刚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凯文,你在里面干什么?”女人的声音,说起话来熟稔且亲近。 从表面上来看,凯文迪许差点儿死在国会爆炸案里,有人想看望他,挑这个时候再合适不过了。 凯文迪许要起身去开门,兰波偏拽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这就是你不需要我安抚的原因?”他故意说得很大声。 “还有谁在里面?”门外那人问得也很大声。 “听话,放手。”凯文迪许一个眼神解救出自己的衣袖。 他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妈妈。”他说。 卡佩夫人婀娜多姿地走进来,她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兰波,再扭头去看自己的儿子。 “比你爸爸品味高多了。”她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哪个爸爸?” 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第一种是凯文迪许从汉普大学退学加入革命党,卡佩家族登报与他脱离关系,这些年凯文迪许从来没回过家,他不承认自己是恩格斯·卡佩的儿子;另一种解释就是卡佩夫人有很多情人。 s国上流社会并不排斥风流韵事,隐隐地还以同时拥有众多情人为荣。 凯文迪许的父亲恩格斯·卡佩三十年前就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旁人送他“收集者”的外号。 作为卡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恩格斯有大把大把的钞票,除此之外,恩格斯的母亲是曾经的电影皇后,他很幸运地遗传了国民女神那双顾盼多情的绿宝石眼睛。 富有加英俊,在风月场上简直是无往而不胜。 恩格斯·卡佩浪到四十岁,娶了他最喜欢的一个情人,然而婚后还是到处拈花惹草。婚前,情人虽然讨厌恩格斯有其他的情人,但可以忍受,因为不是自己的东西;婚后,妻子当然不愿意看到恩格斯领着年轻漂亮的姑娘到处乱逛,她歇斯底里地争吵过,然后认命,转而给恩格斯戴绿帽子。 卡佩家上一代的爱恨吃瓜群众扒到不愿意再扒,兰波当然也知道。 “注意避孕,别搞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幺蛾子。”卡佩夫人凑到凯文迪许耳边小声叮嘱,她烦透了私生子,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孩子就要来争家产。 “下楼吧,妈妈,这里不适合谈话。” “对对,你姐姐和姐夫还等在楼下呢。” 卡佩夫人挎住儿子的胳膊扭头便要离开,她将兰波当作摆设,兰波自然也没心情搭理她。 凯文迪许面色不愉,他走之前对兰波说了一声好好休息,就被他妈妈拖到了门外,房门啪嗒一声关闭,人声隔了一层屏障,断断续续。 夏绿蒂·卡佩婚后没有改夫姓,这是近两年时髦的做法,然而她让丈夫改姓卡佩,就有几分惊世骇俗了。此时,她侧腿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茶,她的丈夫挨着她坐,坐姿很正,双手放在膝盖上。 “凯文!” 夏绿蒂随手将茶杯塞给丈夫,站起来迎接凯文迪许,她抱了一下这个多年不见的弟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热情的恩格斯·卡佩习惯这样对待自己的合作伙伴,夏绿蒂是恩格斯的好女儿,她对恩格斯的做派有一学一。 “更男人了,像爸爸。凯文,这些年我们真的很想念你。”她深情款款地仰望着凯文迪许,身后站着的浓眉大眼的男人也跟着附和她。 “行了,行了,别像谁谁,讨厌,说多了就跟不是他的种似的。”卡佩夫人抽出自己的丝绒折扇扑风,发丝被风吹着晃悠。 凯文迪许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客厅里就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现象,女人喋喋不休,男人一言不发。打破这一局面的是来电提醒,“叮”一声,清脆直接,这么多年凯文迪许还保持着自己简单粗暴的审美。 “凯瑟琳,有事吗?”他走到另一个厅里接通讯。 “不要来这边,南方不安全,”凯文迪许皱着眉,加了一句:“而且很烦。” “过一段时间吧,等我有空去机场接你。” 第19章 a线 “医生,您能帮助我吗?” “什,什么……”他瞳孔收缩,警惕地盯紧了面前这个一步一步缓慢靠近的苍白男人。兰波的动作从容且优雅,然而在紧张的氛围里,这种优雅便带着几分渗人的味道。 医生结结巴巴地说:“您知道的,我、我没办法把您带出去,医院各个出入口都已经被封锁,每个人、每辆车出医院都要经过军方的检查,我当然希望可以帮助您,可我真的没有能力,想出去……太难了。” “我知道,我知道。”兰波说话的声音很是轻柔,橘红的夕阳下,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些许笑意,似乎试图安抚紧张的亚伦医生。 “我知道出不去,”兰波右手搭着半开的车窗的边沿,俯身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亚伦医生,“您能帮我一个忙吗?很小的忙,您一定可以做到的。” 勾着车窗的那只手指甲盖里有些红色的污垢,略微发黑,亚伦医生慌忙撇开自己的视线,目视前方,咽下口唾沫,手颤抖着握紧方向盘。 兰波察觉到医生的一系列反应,清浅的笑意僵在脸上蜕变为沉重的落寞,他尴尬地将自己的手收回藏在身后。 “您放心,我没杀人,关在医院我快要疯了,我真的不能继续待下去,我只想得到自由,不会杀人的,我发誓。” 亚伦医生心软了,他确实不忍心看到兰波一直被关在病房里。“先生,您想让我干什么?” “我恳求您烧掉这身衣服,在离医院三个街区之外,找个偏僻的角落,烧掉它,谢谢。”兰波递给他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是医院清洁工用来装垃圾的那种袋子,可能是随手从杂物间里拿的。 “他们就要搜查到这边了,我必须马上离开,愿主保佑,再见。” 医院里不知道出了什么要紧事,一波接一波荷枪实弹的军人被全速行驶的车运进来,迅速展开地毯式的搜索,医护人员被通知提早下班,除了急诊部和住院部,整个首都医院空得不加收拾就可以作为拍摄恐怖惊悚片的片场。 或许是搜炸弹,或者是恐怖分子,谁知道呢,反正医院里来了这么多军方的人,最后肯定能解决啊! 小护士无所谓地想,她在急诊部任职,就算有恐怖袭击也会选在人群密集的住院部吧。 闷响声锲而不舍地传来,在空旷的长廊里放大,像是年迈的人佝偻着腰一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出来敲门,但走廊里没有人,屋里应该也没有人。 她停下脚步,声音依旧,确定不是自己的脚步声或幻听,这姑娘也算是心大胆大,追着闷响就走到一扇门前,她侧头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更清晰的声响钻进她的脑袋里,她转动门把手,拧不开,双手用力再试几次,还是拧不开。门锁住了。 “里面有人吗?!是不是有人被锁在里面!” “呜嗯!呜呜!”被禁锢的呼救,确认无疑。 “c,ao!他把我的一个士兵揍晕了捆在椅子上,还偷走了他的衣服,你们医院不能给ji,ng神病人打点儿镇定剂,穿件束缚衣吗?” 扬中校倚坐在院长办公室的真皮靠背椅上,他剃着毛寸,皮肤后天晒成古铜色,胳膊上的肌r_ou_撑得衣袖紧绷,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角色。此时他正端着空茶杯不耐烦地抖着腿,他已经在这里喝了一下午的茶,再喝下去非吐不可。 罗伯特院长不知在看什么文件,一边翻页一边回答他:“兰波·葛林若先生只是有点儿产后抑郁,不用采取如此极端的治疗手段,还有我们这里是医院,不是疯人院,没有虐待病人的嗜好。” 口袋里的通讯器嗡嗡震动,扬中校起身走到门外,随手关上门,不多时,他臭着一张脸返回院长办公室,门撞到墙壁,发出一声巨响。 “您这位病人脑子确实很清醒,他可能已经逃出去了,那我就不打扰啦,祝您好运。”兰波从医院里逃跑,院方当然也要承担责任,罗伯特院长的位置保不保得住很难说。 扬中校嘲讽完院长,拿起桌面上的帽子戴好,火急火燎地大步离开。 “我们在医院西北角的厕所里发现一身病号服,上面的名牌写的是‘兰波·葛林若’,而且,在不远处的街区我们发现了这个纽扣,在一堆灰烬里。”说话人拿出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枚被烧得黑漆漆的铜制纽扣,利剑荆棘纹却依旧明显。 兰波·葛林若已经逃出去了吗?他袭击了一名落单的士兵,偷走他的衣服,伪装成军方的人,然后趁着混乱之际溜出医院,出逃成功后烧掉军装? 这似乎是最有可能的解释。 “立即将情况上报,请求支援。”扬中校双手搓着头顶,来回走了两圈,扭头看到还堵在门口检查出院车辆的下属,吼着嗓子命令道:“行了行了,这里不用这么多人!留下两个人,其余都给我去外面搜,扩大搜索范围。” 零点过后,急诊部接到一则求救通讯,集结医护人员迅速坐上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由近及远,划开午夜驶离首都医院。 “威尔士街182号?我的天!怎么是墓地?!这年头成年人居然也玩小孩子的恶作剧!天呐!”司机大声抱怨,午夜被骗到yin森偏僻的墓地,远光灯照过去一排排墓碑矗立在平地上,他没气急败坏骂人已经是考虑要在女护士面前保持形象的结果了。 “向左开。” 司机听到身后有陌生人说话,不知怎的他突然联想到在医院大肆搜索的那群官兵,于是乎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后视镜,这一瞥不要紧,差点吓得他尿裤子,黑洞似的的枪口正指着他的脑袋,握枪的歹徒作医生打扮,他戴着口罩,司机看不见他的模样,只能看见yin沉的眼睛转向后视镜,两人忽然对视,司机慌乱地转移视线,他发现救护车上其他的两男一女全都东倒西歪,也许昏迷,也许死了。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本来就是闷热的夏天,司机一紧张流了满头汗,凝固的时间里,唯有司机脸上的汗水还在移动,不声不响地连续滴到方向盘上。 “只是从你们医院拿的镇定剂,放心,我不想杀人,向左开。”握枪的手平稳有力,一看就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 蒙面歹徒说不杀人,然而拇指打开了枪的保险栓,这哪里是好好说话的架势啊!司机真的连哭都不敢,他往左打方向盘,机械地照那人的命令动作。 救护车有时候行驶在铺满灯光的主干道,有时候行驶在黑咕隆咚的偏远街道,不知过了多久,司机喘着粗气踩下刹车,救护车停下的那一刻,注s,he器的针头扎进他的后颈,突如其来的刺痛攥紧他的心脏,但很快这种疼痛就变得模糊,他眼前的黑夜在晃动,身体逐渐沉重,意识却轻飘飘的,仿佛灵魂脱离躯壳。那个人下了车,套着医生的白大褂化为深夜里游荡人间的幽灵,脱离医生摇晃的视线,沉入无尽黑暗。 口罩呈弧线被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细微的脚步声延伸进一条逼仄的小巷,寂静统治的夜色深处少有行人,只有这一人,穿着白大褂消失在yin暗的拐角,再次出现已换了身装扮。 兰波困倦到面无表情,但他又奇异地感觉到亢奋,即使现在将他绑在床上,强迫他紧闭着眼,他也睡不着,只会在等待入睡的无聊中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身的困倦。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这种痛苦的执念焦灼着他的ji,ng神,鞭挞他拖着身体前行。 下午时他动用了医院的电脑查找最高执政官的背景资料。 婚姻状况:丧偶。 现存家庭成员:奥劳拉·卡佩(女儿)。 缺少详细的资料,幸也不幸。网上没有奥劳拉的照片,更有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然而兰波实在是太想她了,他迫切地想见到她,哪怕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也好,可惜没有。 在他的记忆里,奥劳拉依旧是被带走时的样子,醒来就哭闹,吃饱就睡觉,为数不多的调皮的时刻,她眼神傻乎乎地追着兰波手里摇晃的玩具,手脚一起动,还没分清上下肢不同的用处,肚子鼓出小丘,整体就像一只壳着地的乌龟,她太小只了,粉粉嫩嫩的,任谁见了也会喜欢。 如同兰波之前向科林费斯保证的那样,为了奥劳拉他可以放弃一切。兰波已经不再奢求凯文迪许能够回头看看他,他是什么样的人,凯文迪许是什么样的人,注定了现在这样的结局。 他们本就不该在一起,他不该勾引他,他也不该勾引他。 用半个夜晚进行一场似乎永无尽头的行走,清晨的界定十分模糊,因为下着雨,云层遮住天空,阻挡了本就虚弱的日出。从兰波身边驶过的车辆有的亮着车灯,有的没亮灯,各有方向,各有匆忙,在城市四通八达的道路网上编织着断断续续的光带。 兰波在雨中行走,他没有伞又不躲雨,直接被雨从头顶浇透,白衬衫黑裤子,衣服粘着皮肤不可谓不难受,但他神色平静,直到摁下一户人家的门铃才露出无助的神态。 “您是……” “您还记得我吗?” “夫人!” 作者有话说 a:越美丽的人越会骗人,哼 b:偏见!嫉妒人家长得好看,酸葡萄心理巴拉巴拉······ a:比如兰波 第20章 b线 兰波停车去路边的商店买了包烟,他烟瘾还挺大的,在凯文迪许那儿待的这几天快要把他憋死了。 烟和酒是性.爱之外最能麻痹人的东西,养病的这几天是兰波近来最清醒的时候,因为凯文迪许既没有提供给他性.爱,又阻断了烟与酒的影子。 这倒不是说凯文迪许用强权控制着兰波。喝酒不可以,每天早上为他做身体检查的医生叮嘱他不能有刺激性的饮食,凯文迪许站在边上听得一清二楚,偶尔还会跟医生交谈两句,但如果兰波问凯文迪许要烟也许可以要得到,然而,兰波不敢。 凯文迪许自己不抽烟,他几个交往比较密切的情人也不抽烟,他的喜好与厌恶在全面的调查分析之下几乎暴露无遗。每次兰波往他身边凑的时候,都要提前洗澡换衣服,喷男士香水,刷三遍牙,用掉半瓶漱口水,才能避免凯文迪许闻到一丝烟味。这波充满仪式感的准备工作做下来,往往让兰波有种向神献祭的感觉,仿佛他不是要跟一个人做.爱,而是一个神。 去他妈的神,兰波终于跟突然清心寡欲的凯文迪许告别,拒绝司机接送反而恬不知耻地开口要了辆车。方才,兰波开着凯文迪许车库里的汽车驶出大门,没走几米远就将车停在路边。 不行,烟瘾上来半秒也等不了。 此时,他拿着一盒烟走出商店,边走边低头拆烟盒,正巧一顶罗兰紫的帽子顺着风扑到他的脸上,风挺大的,帽子坚硬的装饰打得脸生疼,因疼痛而闭眼的一刹那,鼻尖充盈着淡淡的百合香,甜蜜的香气只停留了一瞬又转为清新的雨后草地的气味。 一个有品味的女人。 这个念头闪现在兰波的脑海中,他伸手按住将要被风吹过他头顶的女士帽子,把帽子从头顶取下的过程却遇到了麻烦。帽子的装饰物勾住了他的头发,一用力就扯到头皮。 “抱歉,先生,”帽子的主人,一位声音甜美的女士小跑着靠近他,“抱歉!您受伤了吗?我今天刚到亚瑟堡,没想到亚瑟堡的风这么大,我不该戴这顶帽子,真是太抱歉了!” 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兰波的眼睛,视觉被剥夺后,人总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焦虑感,兰波没有产生负面情绪完全是因为帽子的主人可能是位迷人的女士。 “我来帮您吧,请稍微蹲一下,您太高了,我够不到您的头顶。” 兰波弯曲膝盖,配合她保持在一个合适的高度,低头的隐约间,他看到罗兰紫的刺绣裙摆盖过膝盖,黑色尖头高跟鞋,鞋跟超过十厘米,这位女士应该是中等身高。 “太麻烦了,我……好像……解不开。”适时的抱怨,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或许是习惯性的,兰波不认为一个不从事特殊行业的女人可以在大街上对着陌生男人刻意撒娇。兰波断定她不会是个妓女,可能是举止,可能是气质,这些内在的不能被轻易改变的东西左右着兰波对她的印象。 “我来吧。”兰波已经决定要断几根头发了,为了这样一位女士,断几根头发也是值得的。 “不不不,马上就好,太抱歉了。” 接连的挣裂声,她用力将帽子的装饰物扯下,用这种方式解救了兰波的头发。帽子滑下他的头顶,眼前的遮挡随之消除,兰波站直,往后捋了一把在风中纷乱的头发,抬眼看向面前的女士。 原来是……她。 金发碧眼,红唇白肤,标准的古典美人长相,鼻翼有一颗小痣,破了庄严的古典美,增添几分灵动的俏皮。举止得宜,装扮入时,若是硬要挑毛病,就只有年龄和婚姻这两点,她过了三十五岁,离过两次婚。 这些在一个女人的外貌上都不显示。 “送给您。”她伸出手,手心躺着从帽子上扯下来的宝石装饰,价值不菲。 “谢谢,不用了。”兰波当然不能收。 “就当做纪念,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不是吗?”她眼下挤出笑纹,这细微之处证明她真的心情愉悦。她用令人愉悦的理由劝兰波收下她弥补过失的礼物,整个人都散发着自然而然的亲切。 她很有魅力,不论是外貌还是头脑。 “美好的一天。”兰波也笑着点头回道。 最终,兰波收下她的礼物,在女人拉着行李箱转身离开后将璀璨的宝石随手丢进垃圾桶里。他坐回车中,车窗缓慢降下,烟雾从车窗飘出被风扯成一条直线,兰波在明暗交错的环境中沉默着吐出一口白色的烟气。 原来是她,凯瑟琳·温迪,果然……名不虚传。 兰波既然调查过凯文迪许·卡佩就不会漏掉凯瑟琳·温迪,她是凯文迪许的情妇,两个人在一起已经超过三年,凯文迪许不乏有其他情人,有相似就有比较,有比较便生出高下,同样是凯文迪许的情人,凯文迪许总归会有最喜欢的。从交往时间和约会频率来看,凯瑟琳·温迪似乎就是凯文迪许最喜欢的那个。 凯瑟琳本身的经历极具有传奇色彩,她第一段婚姻是与自己导师缔结的,当时,那男人年过六十,文学大师,功成名就,儿女都已成年结婚,妻子身体健康,总之一切顺遂,安享晚年是可以预见的结局。按说这个年纪的男人阅历丰富,心思沉稳,心态和身体都很难承受疯狂的举动,然而他就像老房子着了火一样,急急忙忙与相伴四十多年的妻子离婚,娶比自己小四十多岁的女人,并且这女人还是自己的学生。 家庭和脸面都不要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事实证明,凯瑟琳也是愿意的。凯瑟琳的父亲是汉普大学的前校长,她并不需要图谋什么,相反她从这场婚姻中得到的弊大于利。凯瑟琳下定决心嫁给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怎么算也只能归结为真爱。 两人好不容易结婚那就好好过呗——凯瑟琳出轨了。 第一场婚姻维持了十年,她抵挡住各式各样的诱惑,将最为年轻貌美的十年全投进这场婚姻里,中途却忽然反悔,匆匆离婚再匆匆结婚。 第二段婚姻只维持了三个月,草率仓促得像个笑话。 再后来她成了凯文迪许的情妇。 有传闻说凯瑟琳第一次离婚就是因为凯文迪许,那时凯文迪许还是汉普大学的学生,她丈夫邀请凯文迪许在家中用餐,作为女主人的凯瑟琳看上了英俊的客人。第二段婚姻只是为维护凯文迪许名声做的掩护,破坏别人的婚姻用哪套道德体系评判都是不道德的。 谁也不知道那段时间他们搞没搞到一块儿,在摇曳的暗淡烛光下,众人欢笑中不经意撞在一起的眼神也许都暗藏玄机。如果真的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凯瑟琳离婚是因为凯文迪许,那兰波更倾向于他们已经搞到一块儿了。 聪明女人从来不会将终身幸福压在虚幻的意 y之上,凯文迪许一定给过凯瑟琳希望,不论以何种形式。 点燃的烟不知不觉烧到烟蒂,兰波觉得这烟味道有点差,呛人,他皱着眉头咳了两下,拇指并食指将烟捻灭,然后放进车载垃圾箱里,这辆车干净得像一辆新车,估计垃圾箱里就没装过垃圾,现在却被一种凯文迪许厌恶的东西沾污。 兰波心底隐隐生出快意,他不知道这快意来源于臆想的报复,也没做好要跟凯文迪许纠缠到底的准备。这时,他无法预测未来他会成为凯文迪许·卡佩的合法配偶,别人口中的卡佩夫人,甚至为凯文迪许生下两个孩子。如果他可以预测未来,他一定不会如此敷衍地度过这段尚悠闲的时光:两个人可以隐秘而不受威胁地待在一起。 暧昧萌芽之时,多数人就已经从教堂幻想到墓地,仿佛对方是自己生命的全部,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为了那个人。兰波恰恰相反,他觉得爱情是人为创造的一种愚蠢的说法,根本没有爱情,只是为做.爱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欣赏凯文迪许的外貌与涵养,喜欢他的权势与金钱,享受跟他做.爱的过程,但兰波不认为自己能跟凯文迪许玩很久。假装乖巧让兰波恶心,凯文迪许这样的领导型人格注定了他会喜欢听话的人。 兰波不可能一直当个听话的人。 他从凯文迪许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然后就去别处放逐他的生活。 凯文迪许有点不高兴,尽管凯文迪许很擅长隐藏情绪,但他面对的人是凯瑟琳,这个女人很容易就从凯文迪许抿着嘴的微表情中察觉到他心情不佳。 “我的钱包在机场被盗,证件都在里面,酒店没办法入住……”凯瑟琳双手捏着帽子,低着头,盯着自己缓慢地转动帽檐,她本身就长得娇俏玲珑,这低头的动作让她更加楚楚动人。 “报警了吗?”凯文迪许站在她对面。 “报警了,不过他们效率一直很慢,找不找得到还跟难说。”凯瑟琳仰头直视着凯文迪许的眼睛,这样显得人无比真诚,但她的钱包和证件根本就没被盗,她不过就是找个合适的理由住在凯文迪许这里。 “你应该联系我,我会提前派人去机场接机。”凯文迪许转身往里走。 凯瑟琳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有些紧张地斟酌字眼,她不知道凯文迪许是否相信了她的谎言,不过凯文迪许不高兴是肯定的。 “凯文,别这样,你生气了?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我说过让你不要来南方。” 凯文迪许不该对一位刚经过长途旅行的女士说这样的话,他说完之后又后悔,但他现在真的不想接待她。于是,他抬手招来贝克夫人,交代她一些事情,似乎要把凯瑟琳托付给她。 “你没有告诉我南方有许多漂亮男人。” 她绕到他面前,打断了他与贝克夫人的交谈,饱含情意的眼睛仰望着他,细看又有些忧愁,她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轻柔地摸上凯文迪许的手心。 “什么?”凯文迪许以为凯瑟琳是在暗示兰波·葛林若,他不喜欢别人到处打听他的私生活,凯瑟琳应该明白他跟她之间的关系。 “我来的路上碰到一个漂亮男人……”她靠在凯文迪许身上,慢慢伸出食指暧昧地点了一下他的唇角,“很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有点心动……”这句话似乎在暗示什么,描述的对象已经不再是路上偶遇的陌生男子,而变成了她眼前的男人。 “先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贝克夫人沉声破坏了这恰到好处的气氛。 “带温迪夫人去休息,她应该累了。”完全没有给凯瑟琳·温迪反驳的机会,凯文迪许送给凯瑟琳一个安抚性的告别吻,然后先一步踏上楼梯。 同一时间,兰波也正跟女人纠缠,他迅速将她拖进门内,反手关上了门。 第21章 a线 蛛丝般的雨线连接天与地,化为层层叠叠的屏障,将人与物切割成虚晃的影子,暴雨声势浩大地占领了整座城市,地面积水而成的镜面在坠落的雨中裂出无数缝隙,四通八达,像蠕动的银蛇到处流窜。 黑色卷发吸饱了雨水,颓废地黏在他苍白的侧脸,发尾正一点一点往下滴水,兰波眨了一下眼,慢动作中,雨水划过他的眉毛流到他微微上挑的眼角,再由眼角点润了黑眸。 “夫人!您,您……”您不是已经去世? 兰波眼中凝出一点聚焦,闪电与黎明在他身后,他披着最后的夜色而来,仿佛善于蛊惑人心的撒旦收割灵魂,他用低哑的声音问:“是我,我们不能站在门口说话,可以允许我进屋吗?” 老实巴交的夫妇俩请兰波坐在沙发上,完全没有嫌弃他落汤ji式的打扮,兰波的头发和衣服还在往下滴水,他站在客厅里,脚边的木地板上很快积攒出一圈水渍。中年夫妇还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搅了美梦,他们二人站成一排,像是等待检阅的士兵立在兰波眼前,丈夫双手在背后交握,妻子双手在身前交握,都憋着口气小心翼翼地呼吸,咬着后槽牙,脸颊线条紧绷,一声不吭。 “可以给我一块毛巾吗?”兰波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他似乎在指挥夫妇俩招待他,但他才应该是扮演弱者的那一方。 拘束的房子主人惊醒过来,女主人慌忙跑去拿毛巾,男主人想了想去厨房端了杯牛奶,当他们再次在客厅聚集的时候,终于有胆子打量一下这位客人。兰波嘴唇发青,暴雨为闷热的夏日带来久违的清爽,却好像单独将刺骨的寒冷施加在兰波一人身上,他细微地发抖,让人想起躲在墙角的幼猫,他半个夜晚浸泡在雨水里,泡到指尖开始泛白起皮,但皮肤表层的雨水被体温蒸干后,他的嘴唇又出现裂口,裂口里渗出血丝,鲜艳又惊悚。从昨天早晨到现在,兰波没有喝过一口水,他正在由内而外地枯萎。 “夫人······” 约翰不知道说什么,他感觉自己还在做梦,梦里死去的第一夫人瑟缩着坐在他家的沙发上,双手捧着玻璃杯,抿了一口他倒的牛奶。约翰在克里姆宫的后厨工作,平时负责些采购的活计,他与兰波并不相熟,因为厨房上下少说有百来号人,第一夫人也不会整天闲着没事跑到厨房玩。 约翰只跟兰波近距离接触过一次,那次他正巧碰上兰波分蛋糕,蛋糕是兰波自己做的,一看就不是好吃的样子,黑乎乎的,兰波解释自己在原来的配方里加了黑巧克力,其他所有的步骤都是正确的,他言语间希望大家帮忙尝尝味道。说实话,那蛋糕可以吃但绝对要被评价为难吃,咬一口蛋糕黏黏糊糊地堵在嗓子眼,约翰猜测可能是ji蛋放多了,而且,蛋糕里好像没加糖,吃起来有股ji蛋的腥味和黑巧克力的苦味。没人说话,只有约翰傻乎乎地说没放糖,当时厨房里一片冰封的寂静,正弯腰俯在c,ao作台上专心致志摆盘的兰波扭头,撩起眼皮,目光越过众人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兰波理直气壮地说执政官不爱吃糖,他说这话时有些傲慢,不是身份尊贵所带来的高傲,而是关系亲近所赋予的傲娇。 是的,没有人能够比他更了解执政官的口味,或许执政官真的喜欢这种味道的蛋糕呢?但是后来约翰再也没有在厨房见过兰波,第一夫人在烘焙上的创造性才能被莫名其妙地截断了。 在约翰回忆的这段时间里,兰波断断续续地喝完了那杯冰凉的牛奶,舌尖舔舔嘴唇,他尝到带着腥味的咸,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干裂出血。 “我没有死,”兰波放下玻璃杯,他双腿并拢,手肘撑在大腿上,脊柱蜷缩出一道圆弧,手掌敷面,由上而下滑落,脸皮被手掌挤压,像是剥落了一层坚强的面具,接着他坐直身子,抬起头,喉结在他修长的脖颈上滚动,他从胸腔里挤出一口气后开始诉说事情的前因后果,“我没有死,凯文迪许把我关起来了,关在医院里,被人日夜看守。” “这怎么可能······” 兰波痛苦的神情刺进约翰的眼底,约翰做出解释:“执政官是个好人,而且执政官没有理由这么做,您是他的夫人,他不可能这样对待您。”约翰的妻子在旁边点头,她很认同丈夫的话。 s国人对凯文迪许多多少少都有些对待英雄式的崇拜。 “我出轨了,”兰波右手食指碰了一下鼻尖,他低下头,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脚尖,似乎有些尴尬,“您知道的,我们婚后一直想要个孩子,不对,是凯文迪许一直想要个孩子。但是我们生不出来,我以为是我的问题,我第三性征不明显,可能一辈子也无法受孕,实际上,实际上······” 他抬头直视夫妇俩,眉头紧锁,鸦羽似的睫毛一动,眼角便滚下泪珠,他眼睛里布满了扩张蔓延的红血丝,似乎下一秒就会淌出鲜血,他吞吞吐吐地说:“凯文迪许······不行。” 这个事实太匪夷所思了,约翰立即反驳道:“执政官有孩子,虽然告诉您这个事实有些残忍,但执政官的女儿已经一岁大了。” “我知道,因为那是我的女儿。” 兰波站起来,解开衬衣下端的两颗纽扣,暴雨倾颓,天色昏暗,房子里没有开灯,兰波孤独地立在昏暗之中,面容被隐藏,但他平坦的腹部上痕迹明显,不仅有剖腹留下的刀痕,还有零零碎碎的妊娠纹。兰波确实怀过孕,并且有极大的可能这个孩子活着脱离了母体,没有中途流产。 “我生不出孩子,凯文迪许就去找其他人,他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我真的无法忍受,想着也许有个孩子就能留住他,我犯了错,我跟别人在一起,凯文迪许发现了,当时我已经怀孕,他逼我把孩子打掉,夫人,您一定能够理解我,没有人愿意杀死自己的孩子,”兰波把目光转向约翰的妻子,她攥着手绢,满面愁容地回看兰波,“他将我关在医院里,对外宣称我突发疾病逝世,他是在报复我,要抹杀我的存在,他还夺走了我的女儿,他一定会虐待她的,他就是在报复我,报复我的不忠。” 同是昏暗的清晨,凯文迪许刚从医院回到克里姆宫。兰波跑了,凯文迪许在裁军委员会的会场中得到这一消息,散会后他乘飞机赶回亚瑟堡,双脚踏上地面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凯文迪许在兰波住过的病房里等到暗淡的微光穿透云层,天亮了,兰波没有被找回来。 凯文迪许缓慢地推开女儿的房门,时辰尚早,奥劳拉大大咧咧地仰躺在四周有护栏的床上睡得正香,她嘟着嘴,同时用口和鼻呼吸,凯文迪许知道他不在的这两天奥劳拉有点感冒,不是很严重,只是流鼻涕,已经有好转的迹象。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俯视着熟睡中的奥劳拉,她越长大,脸上越有兰波的影子,凯文迪许抚摸奥劳拉的黑发,将她稚嫩的脸蛋显露出来,也许是小家伙感觉到了外界的刺激,她一阵蠕动,发出声奶气的鼻音,扭头接着睡,凯文迪许不敢再动她,他收回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她睡觉。 就这样没有意义的等待,在淋漓雨声中没有目的地枯坐,凯文迪许等到奥劳拉睁开眼睛。多日未见,奥劳拉显然也很想念他,她咧着笑脸,张大嘴巴,孤零零的几颗奶牙滑稽地暴露在凯文迪许眼前,接着她滚了个身,背朝天趴在床上,以自身最快的速度努力爬向爸爸,她被挡在栏杆内侧,抬高胖成一节一节的双臂,意思是要让爸爸抱。凯文迪许将奥劳拉抱起来,这个动作引发他腹部的抽痛,奥劳拉这点分量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胃病犯了,熬夜和焦虑刺激胃酸过量分泌,他想吐,憋气隐忍中额头冒出一层细汗。 “爸······”奥劳拉终于吐准了发音,她小手摸着凯文迪许的嘴唇,似乎知道爸爸身体不舒服。 她逐渐懂事,渐渐地会明白自己没有妈妈的事实,凯文迪许抱着奥劳拉走下楼梯,早餐整齐地摆在桌上,餐桌旁只有一张椅子坐着人,凯文迪许抱着奥劳拉只占一张椅子。奥劳拉捧着奶瓶仰头吃奶,凯文迪许托住奶瓶的底端,吃完奶她又去摸桌上其他食物,小家伙一岁多了,特别能吃,凯文迪许真怕把她养成一个胖姑娘,但胖胖的也可爱。 “不要乱动,劳拉,听话。”凯文迪许要把盘子里的鱼蛋饼切开喂奥劳拉,然而奥劳拉就是只小馋猫,看见吃的便往上扑,她坐在凯文迪许膝上左摇右晃不老实,为了防止她掉下去,凯文迪许只能抱住她,这样一来,他也没有多余的手用来切饼。 “先生,我来抱小姐吧。”贝克夫人走到他们身边,她大半生都为卡佩家服务,看着凯文迪许长大,如今照顾他的女儿,但她还能再看顾奥劳拉几年?凯文迪许越发感觉缺少了一个人。 餐刀切开松软的鱼蛋饼,刀刃刮擦陶瓷不时制造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凯文迪许心不在此。 “劳拉,想不想你妈妈?”他注视着正在嚼食的奥劳拉,问出这样一句。 第22章 b线 “安吉丽娜,你在这里干什么?我说过我会单方面联系你。”兰波锁上房门,抱臂看着被他拽进门内,惊魂甫定的女人。 “事态紧急,我不得已来找你,”女人摘下手套,她手心汗shi,布料黏在皮肤上让人难受,“亚瑟堡全城戒严,我们的人跑不出去,兰波。” 她焦急的目光投在年轻男人脸上,不期碰到一脸冷漠。兰波无趣地走开了,他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未拆封的烟,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打火机细微的咔嚓,颤抖的火苗,飘悠的烟雾,兰波背靠沙发,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的膝上,仓促拉上的窗帘留了条缝,缝隙透出纤薄的一层光,无声地延伸到翘在半空中的黑色皮鞋上,华丽的光泽,如寒冬封冻的月光,冰冷到不染尘埃。 兰波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气息将尽时他忽然笑了,短促而持续的笑声,带动身体的剧烈颤抖,这种类型的笑应该出现在电影院里,观众捧着一桶爆米花,对着屏幕咧开嘴巴,安吉丽娜看见他垂下脑袋,接着摇摇头,他说:“这时候想到我了,那国会爆炸案之前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你明明知道我们近期有行动。” a国联系乔治·邦尼特获取s国与诺斯亚地区相关的军事情报是第二选择,这样做仅可以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增加胜算,但如果能够干掉凯文迪许,战争也许就不会发生,后者a国占领诺斯亚地区的代价更小,自然要付诸实施。 兰波知道a国暗杀凯文迪许的打算,他觉得议会里那群老头子真是坐着喝茶喝多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水和上不了台面的yin谋诡计,s国旧政府前前后后组织了超过五十次的暗杀行动,到头来凯文迪许还不是好好地活到现在。这种多难不死如果不能用幸运女神眷顾来解释,那就只能是凯文迪许身边的安保措施到位。 a国计划失败是兰波预料之中的事情,可他哪里能猜到a国特工要炸国会大厦,他差点被埋在国会大厦地底。 “我不知道你们近期的行动会把我也算计在里面。”兰波神态放松自在,手指间夹着的烟再次靠近微扬的唇角,他的侧脸有温柔的弧度,眼睛斜看向下方,浓密纤长的睫毛遮掩住深处的暗潮汹涌。 安吉丽娜在他身边坐下,她踌躇了片刻没有选择紧挨着他,沙发不大,两个人就可以占满,现在两人的相对位置既亲近又分踞在沙发两端。 她魂不守舍地说:“兰波,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能够懂你,我们是一样的,背井离乡,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有时候你又离我很远,我真傻,怎么会觉得你跟我一样呢?我有信仰,但你没有,你活得像滩烂泥,c,ao!” 他们都是惯会伪装的人,但如今,安吉丽娜装不下去了。她夺过兰波手中的烟,恶狠狠地吸了一口,可能把想要咬人的力气转化到吸烟上,辛辣的烟气争先恐后地挤进喉咙,她不住地咳嗽,眼中沁出几分红。 “你跟凯文迪许·卡佩走得太近了,你想干什么?你被他c,ao得很爽是吧,才一次一次地往上贴。” 兰波又点燃一根烟,他扭头用后脑勺对着安吉丽娜没说话。 “国会爆炸时你在地下车库,有人跟在你后面,你不会死的。”她说完这句停顿了几秒,再开口已换上低沉的语气,“葛林若议员想提醒你一下,早点回家,不要玩得太过。” 打火机不慎摔在地上,重力、加速度、撞击、巨响,封闭的环境中爆出惊雷。兰波站起来,远离安吉丽娜走出两步,鞋底踩到地面的盖子翻开燃着火的金属打火机,就这么踩了过去,没有对火焰与金属做出反应。 安吉丽娜将烟在烟灰缸里碾灭,高跟鞋的鞋跟点在地板上,和着忐忑的心跳慢慢靠近兰波,她从背后抱住他,双臂自身体两侧穿过,手贴着他坚硬结实的胸膛,她把头靠在他的后心的位置,听不到心跳,太可惜了。 “对不起,兰波,对不起······你知道该怎么做的,不是吗?” 真是强人所难,兰波又不是块砖头,哪里需要就能往哪儿搬。帮a国人逃出亚瑟堡这件事很难办,兰波虽然在养病,然而他的消息还算灵通。 国会爆炸案已经为凯文迪许敲响警钟,他手下的人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追查到a国在亚瑟堡活动的势力,还顺藤摸瓜牵出一名对外勾结的高级官员,抓捕过程中爆发过枪战,听说那名高级官员被当场击毙,这几天搞得政府里所有人都缩着脖子走路,不想跟此事扯上联系。 亚瑟堡不是凯文迪许的地盘,他本不该越俎代庖,但乔治为了洗脱自己暗杀凯文迪许的嫌疑,对此事避之不及,所以现在是凯文迪许负责追缴a国势力,在凯文迪许眼皮子底下搞事情可不是靠着胆量就可以的。 如果把搜捕换到任何一个地方,也许不用兰波帮忙,残余的a国势力就能跑出去,坏就坏在这里是亚瑟堡,千年古都,四周建造了又厚又高的城墙,只有一个出口通向外面,凯文迪许的人只要守好这个关口,再在几个机场安排巡检,就能把这群人堵死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 “我想不到办法把他们弄出去,不要对我有过高的期望,”兰波拉开安吉丽娜的手,转身面对她,两道身影在泛着明光的窗帘前贴得极近,他攥着她的手,优雅的动作与美丽的脸庞让他像是从童话书中走出来的王子。 “兰波,你不是在帮他们,你是在帮你自己,如果他们被抓住,你也很快就会暴露。”安吉丽娜其实长得很漂亮,兰波低头看时发现她脸颊上有几颗淡淡的雀斑,这让兰波回想起他的第一个女友,但这么可爱的人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皱眉,兰波轻飘飘地回道:“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 “但我知道。” 兰波推开她,这一瞬间童话破碎。 “你在威胁我?”兰波乜斜着眼看她。 安吉丽娜迟疑地点点头。 “滚吧。” 兰波从来不是一个温柔的情人,他喜怒无常,敏感多疑,有时候甚至会表现出暴力倾向,他是一只装上白羽毛的黑天鹅,需要人捧,需要人哄,即使这样,安吉丽娜在走之前还是隐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地带上自己的手套,沉默着离开。 挂着军牌的黑色汽车大大咧咧地停在市中心的骑士剧院门口,兰波下车绕到车的另一侧,右手拉开车门,十分绅士地用左手护住下车人的头顶。从车里出来的人是艾玛,她今晚的妆面有些浓,衣着配饰富丽华贵,红宝石项链圈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设计ji,ng美的吊坠在霓虹的光晕里闪,将人的目光吸引到香槟色抹胸长裙之上的位置,不可否认,她整个人因这些外在的修饰变得成熟了许多。艾玛自然而然地挽上兰波的臂弯,踩着红底高跟鞋昂首挺胸地穿过骑士剧院年代悠久的拱形青灰石门。 相较于艾玛小姐的盛装出席,兰波就显得无比随意,他这一身衣服还是早上从凯文迪许那儿离开时穿的那一套,其实他出门前连脸都没有洗,不过就是仗着自己长得好,怎么邋遢也让人生不出厌恶。说实话,他对歌剧提不起半分兴趣,若不是艾玛锲而不舍地邀请他,他宁愿在家看八点档的肥皂剧,昨天的剧情刚到男主出车祸,今天他还等着男主失忆呢,一点儿也不想出来浪。 就在兰波为他不能继续追剧而默哀的当口,艾玛突然攥紧他的小臂,兰波侧过脸去看她,只听到她说:“兰波,卡佩将军在前面。” 事实证明,开着别人的车把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兰波顺着艾玛直愣愣的眼神看过去,眼皮掀到一半又猫似的眯起来。 第一反应——s_ao气。 剧院大厅人来人往,纷扬如涨潮时挤挤挨挨的海浪,挺拔的绅士搭配着盛装的淑女,全是繁华,无比盛大的繁华,融化的金水般的灯光从镶在左右墙壁里的细长琉璃灯柱涌出,地板化为镜面如实地记录着细碎的光与影,正是万千喧嚣诱惑,然而兰波发现人群中的凯文迪许却没有费丝毫的力气,只是一个背影,他就在那里,好像在所有人的眼前。 深蓝色修身礼服勾勒出顶尖模特的身材,凯文迪许一只手掏在裤子口袋里,站姿有些随意,他似乎正在跟对面的人交谈,停在原地没有往里走。这种情况下应该欣赏整体效果,然而兰波控制不住自己黏在人家腰上的眼神,中了魔似的,真没出息。 也许背后偷窥的眼神太过热切,凯文迪许没有预兆地回头,他看见兰波,以及挽着兰波胳膊的艾玛。 既然遇见了那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兰波虽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凯文迪许,但他依旧整理好情绪,大大方方地带着艾玛往前走。越来越近,凯文迪许的模样在他眼底愈加清晰,发型没怎么变化,短发三七分向后梳,打理得严整妥帖,额头饱满,眉形很漂亮,像海鸥的翅膀,眉峰凌厉,给人一种正直坚毅的感觉,眉毛下方眼窝深邃,双眼皮明显,再有就是那对标志性的暗绿色的眼睛。 目光相接,兰波迅速将观察点转移到脖子以下,他发现凯文迪许左手拇指带着一枚戒指,凯文迪许之前没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上流社会有一套完整的礼仪准则,繁复刻板,标榜着旧式的骄矜与傲慢,结成一堵无形而坚实的墙阻挡住所有绞尽脑汁往上爬的人,让人明白有些东西比钻石和黄金更难获取,尽管有钱人的本质没有任何不同,一群人却总有理由去鄙视另一群人。 卡佩家族帝国时期有爵位传承,在共和国时期,为防止帝国复辟,所有与皇室有血缘关系的家族都被宪法剥夺了政治权利,卡佩家族不幸就是其中之一,奈何他们家有钱,几百年间,卡佩家族扶持上台的国家元首不可胜数。这个家族不仅仅是资本雄厚这么简单。 兰波怎么能忘记凯文迪许曾经是卡佩家族的继承人之一。有些东西对凯文迪许来说是根深蒂固的,刻在灵魂深处,比血缘关系还坚韧,无法用登报声明的方式解除,比如礼节,比如······他这整个的人。兰波反省自己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现实中的凯文迪许,他所熟悉的只是档案上关于凯文迪许的文字记载以及迷乱时大汗淋漓的床伴。 “凯文,你在看什么?”凯瑟琳出现在他身旁。 “没什么,走吧。” 凯文迪许在兰波距他几步远的时候转身,携着背影婀娜的凯瑟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弯起嘴角准备打招呼的兰波:“······” 作者有话说 不正经小剧场: 兰波:养病无聊get到肥皂剧好看! 江岸:拉低智商的,你可是活在谍战剧中的人。 兰波:凯文今天穿得真s_ao气,想太阳。 江岸:确认过老腰,是我想要的男人。 兰波:mmp,他居然无视我······ 江岸:以后让他哭。 正经通知(严肃脸,憋笑中): 最近进入期末啦,更新频率可能更玄妙了,万望见谅。 第23章 a线 “等等!”穿着深绿色军装的年轻门卫双手斜端着轻型突击步枪,狐疑地打量着坐在卡车副驾驶座上的男人,他仰着头,眨巴眨巴眼,片刻后用习惯性的趾高气昂的语气命令:“你,证件。” 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胳膊撑着车玻璃边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他先是扭着脖子好奇地四处张望,在克里姆宫北门表演了一出乡巴佬进城,接着吐出嘴里叼着的牙签,随手摘掉头顶的白色鸭舌帽。 这人头发剃得贼短,发型跟个新兵蛋子似的,脸长得倒是不错,显然他也挺自恋的,顶着那张脸对卫兵挤眉弄眼。 “门卫小哥,这么凶嘛,你看我长这样像坏人吗?” “废什么话!身份证、工作证、出入证都拿出来!”门卫绷着脸沉声低吼,轻型突击步枪随着他胸膛的起伏动了动。 他缩回车厢里,从脚底下拽出一个脏成奶牛色的白色双肩背包,埋头在里面翻了半天才找齐三张薄薄的小硬卡。 “喏,证明我是我自己。”他指缝夹着那三张证件递给门卫。 门卫拿到他的证件,看了一眼就晃着那张标有“卡列扬·斯威夫特”名字的身份证质问他:“不像,解释一下吧。” “长官,新来的不懂事,车里载着活鱼,不能在后面闷太久。”负责开车的约翰替他解释。 约翰每天都要走这个门,过安检时闲聊两句,跟这群门卫也算混的熟。 年轻门卫忠于职守,绝不放过一个可疑人员,他呛呛地回应约翰:“老约翰,问的不是你,你少打哈哈!” 时间过长的盘问成功引来了更多人的注意,另一个年纪稍大的门卫凑过来,从军装来看,他的级别要比年轻门卫高。 “怎么了?”他边问边往这处走,看清被盘问者的相貌后愣了片刻,在车窗外站定时恰好回过神来,他朝年轻门卫伸出手,“把他的证件给我。” 年轻人将证件转交到长官手上,这年纪大的捏着身份证检查,对车里人说:“卡列扬·斯威夫特,厨房新招的采购员,克里姆宫保卫部确实有您的进出许可,不过您这脸?” “卡列扬”皱着鼻子要打喷嚏,急忙用双手把嘴捂得严严实实的,噗嗤一声闷响,舒坦过后他慢吞吞地从奶牛背包里找出半张皱巴巴的纸巾揩鼻涕,同时用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朝门卫眨眨眼。 “好看不?” “比身份证上好看。”年纪越大,在名利场上摸爬滚打越久,便越懂得收起那些不必要的棱角,年老的比年轻的好说话。 “三十万,这钱没白花。”他笑得有点傻,国民公认的高级脸长在这样一个人身上看起来也没那么吸引人。 “在哪家医院做的手术?这技术真不错,第一眼特别像。”老门卫瞅着他的脸爽朗地大笑。 兰波表面陪着他笑,背后早已渗出冷汗,他在赌克里姆宫的守卫不知道第一夫人还活着,赌他们猜不到兰波会大摇大摆地回克里姆宫。疯子才敢干这样的事情:刚从守卫森严的医院逃出来,转眼又要溜进铜墙铁壁的国家中枢。 “咋的?你也想整容?那家医院技术不行,我脸型本来就像兰波·葛林若,鼻子也挺,肤色也白······我条件好很容易整的,初始配置不好的人不会这么成功。”他抬着下巴摇摇头,骄傲得像只开屏的雄孔雀。 这样说话真欠收拾,估计是哪家的少爷专门来体验人生,走后门进的克里姆宫,谁都不信他能凭本事通过职位考核。 情商低又背景深的人少惹为妙。 北门离克里姆宫建筑群比较远,方圆几百米除了矗立的围墙,只剩平整的草地和肆无忌惮的夏日阳光,约翰不停咳嗽,年轻门卫在长官背后瞪着兰波,老门卫倒还笑呵呵的,他刚要说话,胸前挂着的传呼机里突然传出清晰的男声。 “北门注意,执政官车队将在大约五分钟后抵达,重复,北······”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挣断,抽得内里血气翻涌,兰波脑子一空,但他瞬间反应过来,一只手隐秘地摁住约翰因紧张而颤抖的大腿,探出脑袋问:“最高执政官要经过这里?我能······嗯······旁观吗?” 以蔷薇之名 第5节 以蔷薇之名 第6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6节 不能慌,越到危急时刻越不能露出马脚,凯文迪许习惯走南门,兰波不知道他走北门是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不到谜底揭晓,兰波不会自乱阵脚。 “约翰开车进去吧,车上没有违禁物品,斯威夫特先生留下来。”老门卫右手食指敲敲车门,示意兰波下车。 “不······” “真的!”不待约翰说话,兰波已经欢呼一声抱着背包跳出卡车。 约翰的那张老脸都皱成一团了,他又怂又委屈地坚持:“不行,卡列扬不能待在这里,他还要搬东西呢。” 老门卫亲切地拍拍兰波的后背,暗地里使了几分力气,这小子身上没r_ou_,后背拍起来全是骨头,他貌似轻松地对约翰说:“过一会儿就把他送到后厨,我亲自送,保证不会让你这宝贝在克里姆宫里迷路,快走,快走,车队要来啦,卡车在这里停着挡道,话说我也半年没遇到执政官走这个门了。” 兰波脑子里很乱,门卫不可能让他这个闲杂人杵在门口旁观车队,是要单独检查?还是要捉住他?如果凯文迪许是来堵他的,那他的行踪是怎么暴露的?是他自己出了纰漏?还是有人出卖他?他回头瞥了一眼老实巴交的约翰,神色复杂。 他每一步棋都走得太险,成败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人情上,熟悉的人还会在背后捅刀子,更何况是点头之交。 约翰开车走了,兰波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北门偏僻,兰波粗略估计守卫有二十人,大部分配备着轻型突击步枪,这个时间段,克里姆宫里的巡逻守卫不会出现在这个区域,凯文迪许也还没到,他成功逃脱的机率更大,然而一旦他逃跑就会失去带走奥劳拉的唯一机会。 时间容不得他多想,远处,黑色的车队如同女巫驱使的蝙蝠,成群结队的蝙蝠扑棱着光秃的翅膀,遮天蔽日,尖叫着扑上来。 兰波的思维受到严重的干扰,他咬紧后槽牙,双脚粘在原地,像只待宰的羔羊,消极地等待命运的审判。 他骗不了自己,他想见凯文迪许,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都在想他,想他们的孩子。 这世上任何一件东西都经受不住反复摩挲,所以珍贵的东西要被放置在钢化玻璃罩里,抽干其中的氧气,形成隔离。 记忆也这样。 那些漫长的夜晚,他翻来覆去摩挲着记忆,流光溢彩的画面逐渐褪色,变得索然无味,只剩苦涩。 他想留的留不住,想忘的忘不了。 乔治亚·德·葛林若终究还是毁了他,从他婚后每天凌晨三点整都要收到一段视频开始,兰波就知道乔治亚不会放过他。 “斯威夫特先生,您别愣在那里,快进来,检查一下指纹。” 兰波转身踏进门房,汽车带起的风绕开他,贴着他身体两侧迅速流逝。 凯文迪许不知道他在这里。 “老哥,克里姆宫真大呀!比我住的地方大多啦!”兰波坐在敞篷的巡逻车里,两座的巡逻车虽然小巧,速度却不慢,道旁浓绿的植被融化成绿色的颜料向后流动,他兴奋地在风中大吼大叫,“你不会迷路吗?好多岔路啊!” “我在这里干了很多年!”老门卫大声回答他,“并且,路口有指示牌!”他哈哈大笑,觉得新人傻得有点可爱。 “年轻人,二十六了吧,听哥一句劝,别想三想四动些歪脑筋,你这脸确实整得挺好,别打执政官的主意,没结果!哈哈,早点找个老实人,惦记着不该惦记的就是浪费青春。”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跟兰波说实在话。 兰波哪能是二十六啊,他今年都三十四了。 “我不听,我不听,听不见。”兰波甩甩脑袋,执拗的年轻人听不进劝。 老门卫仁至义尽,他转而调侃兰波:“你这发型不好,跟脸不配,要留长,前第一夫人头发挺好,又黑又亮,拍洗发水广告不用加特效。” 兰波来时刚剃的头,直到现在还觉得别扭,头顶特别清凉。 “你见过?说不定他一直戴假发,兰波·葛林若学的计算机专业,学计算机的人大多发量堪忧,中年秃顶概率很高。”兰波十六岁就拿到a国工大计算机系的特招资格,那年出了意外,他没去成。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研究过执政官的喜好吧,既然这样,”他停顿了一下,巡逻车猛地刹住,周围的景色重新凝固为实物,克里姆宫连厨房的后门也气势非凡,约翰站在大理石拱门外显得凄凉无助,“那就祝你顺利,你要是真能爬上那人的床,我都替你感到荣幸!” “谢谢喽,再见!” 兰波站在车边歪着头挥挥手,车调头后,微笑就从他脸上消失,他面对约翰时表情总是愁怨的,眉心微蹙,似乎有藏不尽的重重心事。 “谢谢您,霍华德先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的善行。”兰波缓慢地走到约翰面前,他双手托起约翰粗糙的右手,低头轻吻了一下。 吻手礼表示爱慕、信任、崇敬,一般用于男士问候女士,地位低的人问候地位高的人,兰波对约翰做吻手礼,实在是抬举他。 “夫人,您要抓紧时间,一小时后我在这里等着您。”约翰耳朵通红,他把右手收到身后,低着头再叮嘱一遍兰波。 按照事先的计划,兰波见完孩子以后就会回来,约翰再把兰波带出去,这样谁也不会知道一个没存在感的采购员干过这种疯狂的事情。 约翰不知道兰波的全部计划,兰波骗了他。 “我会回来的。” 谎言。 第24章 b线 女主角独自站在舞台中央,昏暗中唯一的光束追随着她,高昂而悲切的歌声掠过沉默的众人,她带着面纱和头巾,上衣束紧,裙摆宽大,全身被黑色衣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一幕戏中,她在诉说自己隐秘的悸动。 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包厢,艾玛将包厢里自带的黄铜雕花望远镜抬到眼前,胳膊抱着栏杆聚ji,ng会神地看向舞台。不久,剧院里灯光大盛,暗红丝绒幕布缓慢合起,中场休息,她扭头跟明显是兴趣缺缺的兰波说话。 “这场戏阿黛尔诠释的很好,不过……她嗓音与之前有细微的差别,兰波,你有没有感觉她的嗓音比以前粗一点,我猜她可能是感冒了。”艾玛絮絮叨叨地评价着女演员,她经常来看剧,算是阿黛尔的半个粉丝。 兰波低头翻看白漆小圆桌上的歌剧册子,长颈水晶花瓶含着两支新鲜的粉紫色桔梗花,花叶舒展遮住他的侧脸,他低眉垂目的样子格外温柔而优雅。 “这剧的作者是凯瑟琳·温迪?”兰波的关注点与艾玛不同,他的目光从册子上转移,绕着二楼包厢溜一圈最终停在艾玛ji,ng心描绘的妆面上。 艾玛正瞧着兰波出神,两人突然对视让她来不及收起眼中的痴迷,忙错开脑袋,掩饰地抬起手中的望远镜冲着包厢外乱看。 她不知为什么生气了,也许是因为兰波转移话题,也许是为兰波跟她约会的时候关注别的人,也许只是爱慕中单纯的害羞,艾玛嘟着嘴不理兰波。 “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淑女?”兰波被她拙劣的演技逗乐,他悠闲地靠着椅背,随意与艾玛调笑:“这不是我所熟悉的穷追猛打的艾玛小姐。” “你惯会取笑我,哼!” 艾玛透过望远镜乱看时发现了凯文迪许·卡佩,在正前方偏右的包厢里,他独自一人坐在里面,没有看见本该陪着他的凯瑟琳。 不可否认凯文迪许·卡佩也是个让人着迷的男人,但艾玛讨厌他,于公于私都会讨厌他,她愤愤的目光化为实质,紧盯着那个面容英俊气质泠然的男人。 凯文迪许似乎有所察觉,他看向这边,视线穿透纤巧型望远镜的镜片,与窥视者的目光相接。 这一刻,艾玛流畅的呼吸截作两半,她知道兰波与凯文迪许的关系,她猜得到。国会爆炸案后兰波在凯文迪许那儿待了将近半个月,养病,或干些别的。 但,那又怎么样? 只不过是两个逢场作戏的人。兰波会明白谁能为他铺平远大前程,而现在,他已经正视她对他的追求了。 “亏我还担心你,坏蛋,你在国会爆炸案里炸坏脑子才好!” 艾玛甜蜜的恼衍生出撒娇的怒,她单手把古董望远镜拍在白漆小圆桌上,力气很大,砰的一声,花瓶里的桔梗花颤颤巍巍地抗议她不爱护公物的行为,她肩膀收紧,双脚跺了两下地面,发泄自己的小情绪。 “我傻了你还会喜欢我吗?”兰波手肘撑着圆桌,他捏着翠绿的jing提起一支沾水的桔梗花,桌面点点水迹,那朵花在他鼻尖停留几瞬,伴着一抹勾引似的笑递到艾玛面前。 他在讽刺轻易得来的偏爱,用光鲜亮丽的皮囊,讽刺那些痴迷的目光。 天真的豪言壮志立即从艾玛口中喷出来,如同断了线的项链,抖落一地莹润的珍珠,噼里啪啦分散,滚地到处都是。 “你傻掉就再也不会有人来勾引你啦,”她说:“我养你,养你一辈子。” 爱情往往伴随着激情,激情却学会伪装爱情,二者是不一样的。爱情是一棵参天大树,树冠有多向往光明,根就要在黑暗里扎多深,而激情只是一片向阳的叶子,没有光就会枯萎。 所以,不到面目全非的时候,别轻易许诺。 兰波看起来好像被艾玛的告白打动,他指尖搓着那支桔梗花的花jing,花在转,他眼皮微敛,不言不语。 黄金与灰雾在迷离中交融,光影满载于他突出的眉弓,兰波像是勾人的艳鬼,美极了,也坏透了。 此时柔缓的乐声旋转着铺散开来,使观众的注意点重新汇聚到舞台,艾玛却被封印在另一个世界里,她看着兰波,ji,ng神和眼神都专注在兰波身上,她微微张开嘴,没有发出声音,又合上涂着血红唇膏的嘴唇用力抿嘴。 “我想把我的第一次给你。”艾玛突然攥住兰波捏着花的手,将那只手拽过小圆桌,强硬地贴在自己年轻而丰满的胸前。 有柔软的热度,有急切的心跳,兰波却怒了。 水晶花瓶狠狠地粉碎在地上,水流了一地,花躺在水里。 兰波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浑身僵直,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在打哆嗦,他居高临下地对艾玛说:“我对你没兴趣。” 随手扔掉那支桔梗花,他大步走出包厢,歌剧还在唱,艾玛追在他后面。 “兰波,兰波,你等等我,别走得这么快。”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啪嗒啪嗒响。 “离我远点儿,别再约我,我不想再看见你,松手!我说松手!” 兰波确实被冒犯,但他不至于为此对一位女士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再者,他本身的私生活也不检点,没有资格指责艾玛放荡。 实际上,他觉得艾玛挺可爱的。 她被ji,ng心呵护的单纯让他羡慕,同时也使他害怕。 两人在昏暗的楼梯口拉扯,工作人员打开手电筒,惨白的光映着面目惨白的人,光线垂直s,he进眼底,本就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今更是睁不开眼。 艾玛开始哭泣,他感觉到她身体有节奏的抽搐。 她在乞求他的原谅,可他在思考如何体面又彻底地摆脱她。 几声利落的枪响,歌剧和闹剧全被打断,女人惊恐的尖叫比枪声更可怕,逃窜的戏码即刻上演。 恐慌的人群推挤着往外冲,兰波与艾玛正堵在楼梯口,面对汹涌而至的众人,兰波当即拽着艾玛的手腕逃跑。 灯始终没有亮起,眼前像是被裹上三层黑布,耳畔是将人溺毙的嘈杂,奔跑着下楼梯只能凭感觉与胆量,稍微慢一点说不定就会被后面的人推倒。 跑到楼下,人群早已将剧院大门挤得水泄不通,艾玛绊了一下脚,高跟鞋掉了,兰波拦腰把她抱起来,出口有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逃出剧院的速度虽慢,但好歹有惊无险。 前不久刚发生国会爆炸案,亚瑟堡还处在紧急状态,警察来得很快,扑闪的红蓝警灯照映出剧院门口上飘的浓雾。 枪击之后又有失火,今晚的骑士剧院当真是热闹非凡。 兰波挂断通讯,弯腰拍拍艾玛的肩膀,“我已经把这里的情况告知你父亲,你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 “你要去哪儿?”艾玛抱膝坐在路牙石上,她哭花了妆,头发乱糟糟的,仰头询问的语气极为委屈,像是苦等一夜的妻子埋怨她夜不归宿的丈夫。 “在这儿等着。” “喂!” 兰波迎着人群的方向跑去,眨眼间已经消失踪迹。 凯文迪许还在里面。 兰波当然不是要去英雄救美,他估量了时间,如果凯文迪许被成功s,he杀,尸体早就抬出来了。凯文迪许没有事,暗杀他的人就要倒霉。 他回去是因为怀疑这次事件又是a国人搞出来的。 兰波担心自己会暴露。审讯部门总会有很多办法可以顺藤摸到瓜,所以如果是a国人,兰波为求保命只能解决掉他们。 剧院正门不断地喷吐浓烟,里面火势不小,穿防护服的消防员拉着水管往里冲。兰波不走正门,他身影闪进剧院侧面狭窄的街道,计划从剧院后面找个窗户翻进去。 火焰如封印在地狱深处的恶魔,烘烤着幽蓝的夜晚,静谧已打破,恐惧成为作恶者的狂欢。 兰波贴着街道远离剧院的一侧奔跑。 “嗡!”子弹破空。 “哗啦啦……”玻璃碎裂,碎片从高空坠落,与此同时还有个人摔下来,兰波敏捷地躲进一处墙角。 没再听到动静,兰波如一只觅食的野猫,谨慎地从藏身处出来,他跑到街道另一侧,后背紧紧贴着剧院的墙壁,墙很热,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剧院里面的人发现他。 他靠近那具尸体,爆头,子弹从眉心穿过,血糊在脸上难以辨认,兰波蹲下捏了捏这人右手小臂内侧。 皮r_ou_之下有定位芯片。 兰波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他站起来继续行动,绕到剧院后面,撬开窗户,撑着窗台翻身而入。 剧院这处没有着火,兰波进入的地方是后台的一间休息室,房间面积不大,戏服整齐地挂在架子上,化妆品摆在梳妆镜前。 著名演员都有自己的休息室,这只是后台众多休息室中的一间。 兰波听到有人说话,他侧耳贴着门板,模糊的交谈一时清晰起来。 “都放下枪,不然我要开枪了。”女人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第25章 a线 敲门声,门被推开,有人对他说:“少爷,请到楼下用餐。” 七八岁的男孩独自窝在书房的角落里,很yin暗的地方,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个位于顶层的房间说是书房,其实应该是个堆,硬皮书挤满一排排落地顶天花板的架子,低矮的余晖被分割成橘色光带覆盖年头已久的木地板,书架上也有光,光和细密的灰尘混在一起,又调进了几滴木头与纸张的寡淡霉味。 没人喜欢待在这个阁楼里,因为阁楼充满yin森与败落,堆砌灰尘和死人缺少价值的遗物。 只有男孩喜欢。 他喜欢阁楼中单调的安静,有时他能够见到老鼠窜过不远处的书架,苍灰色,瘦小的,跐溜便消失,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他脑袋里有光怪陆离的孤独,再由孤独衍生出天马行空的想象。 书被合好放在一边,男孩单手撑地站起来,他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学着成年绅士的模样,高傲又自矜地整理衣领。 楼下有奢侈的晚宴,金碧辉煌,灯火交映,不是为家人准备的。他缓慢地步下楼梯,矮个子埋在暖烘烘的人堆里,人群将他淹没,他仰头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灰绿色的眸子迎着顶灯洒下的光剔透得如同冠冕上的宝石。 一厅的宾客向两侧分开,似乎是在为他让道,顺着这条临时的通道往前看,尽头站着个穿白色圣袍的男人,姿态与打扮都暗示那是主持仪式的牧师。 男孩不受控制地往前走,视线的高度逐渐抬升,起先他平视只能看到人的腰部,越往前走,他可以平视他们的正脸,看清他们的面孔。 他独自向前,通道的一侧全是他的父亲包围着一个母亲,另一侧全是他的母亲纠缠着一个父亲,所有的人只生着两张脸,两张脸分成两伙人。 大厅里两伙人夹着道,男孩从他们静止的注视中走过,站到牧师的面前他已脱胎换骨,将近一米九的身量给人天然的压迫感,他却好像还是那个男孩,倔强地挺着腰板,右手在身前攥着左手腕,攥得很紧,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的紧张。 “凯文迪许·卡佩先生,您愿意吗?” 愿意什么?他心中本该生出这样的疑问,可他十分笃定,他回答愿意,简直是迫不及待,像是早已知晓巨额彩票的中奖号码,此时不买下一秒就会被别人买走。 牧师从高台上走下来,停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怪诞的是牧师变成他的结婚对象,凯文迪许托起爱人的脸庞,熟悉得要命,他后悔没有注意到牧师的样子,或许刚才牧师不是长这个样。 凯文迪许低下头,两人的额头抵在一块儿,他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声音求他:“兰波,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很吵!有人在他耳边喊:“长官!长官!” 凯文迪许还没睁开眼,他反手捏着酸痛的颈椎,已经从梦境回到现实。 他在车里睡着了。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可能真的是年纪大了,心力交瘁,不如年轻的时候可以眼里挂着红血丝,灌进一杯接一杯的浓茶,不倒翁似的坚守。 疲惫还在引诱他继续昏睡,他睁开眼又闭上,感受到眼球干涩的刺痛,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被消息惊醒的,惊悚程度不亚于在冰面上行走突然坠入冰窟。 道森俯在他耳边说:“奥劳拉小姐不见了。” 为国家元首配备的车当然是最顶级最舒适的,前提是不要躺在后备箱里。 兰波枕着自己的胳膊蜷在后备箱里,车轮摩擦地面,他的脑子里也在嗡嗡响,空间昏暗而逼仄,除去血液流通不畅造成的四肢僵硬,还给他带来即将窒息的错觉。 但兰波很安心,好久没有这种踏实的感觉了,他嘴唇贴着奥劳拉散发着奶香的发顶,把她抱在怀里,怎么亲也亲不够。 这孩子就是个小坏蛋,离开他没几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小坏蛋,你还没断奶呢,就把妈妈给忘啦?!”兰波揉揉她圆滚滚的小肚子,奥劳拉最喜欢兰波给她揉肚子,每次他这样逗她玩,她总是张着没长牙的嘴啊啊地笑,小胳膊小腿儿摇摇晃晃,也逗着他笑。 软软的,软到心坎里,她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r_ou_。 这次揉她肚子她没有动,奥劳拉睡得安稳,实际上兰波给她用了镇定剂,小孩子昏昏沉沉的,不知要被她妈妈带去哪里。 克里姆宫的一切都是一年前的样子,像是胶片定格的画面,将过期的事物永久地封存。 兰波惊讶于凯文迪许竟没改变房子里的摆设,他溜进那座爬满蔷薇花藤的白色宫殿,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丝绸般的过往在一瞬间将他缠裹,他深吸两口气使自己冷静,拼命忍住眼眶里沉甸甸的泪意。 婴儿房的位置是早就选好的,三楼东侧紧贴着他们卧室的房间,兰波选的,凯文迪许没有改。 偌大的宫殿里基本没有人,执事和守卫只在需要时出现,这得益于凯文迪许强烈的领地意识,他喜欢独处,从不办宴会,很少接待客人,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凯文迪许的这些表现像是有洁癖,然而他其实是孤僻,凯文迪许的孤僻仿佛是住在他身体里的第二人格,他的主人格要在人际交往中游刃有余,并且将第二人格压得死死地,只在家中释放,因为孤僻是一位领导者不应具有的特点。 尽管情况对兰波的行动如此有利,他推开婴儿房的那扇门还是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兰波不能确定奥劳拉就在门后的房间里,然而他像是发烧烧糊涂了,浑身血液迅速往头顶上涌,眼前模模糊糊的,伸手拧了两次才拧动门把手。 光线正好,婴儿房米黄色的主色调既洁净又温柔,兰波轻声缓步走到带护栏的小床前,他紧紧地捂住口鼻,不想让自己流眼泪。 他的孩子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大了好几圈,不再是小小的一只,闭着眼在他怀抱里打哈欠。那时兰波小心翼翼地抱她,怕珍宝会轻易地碎掉,他轻声哼些记不住歌词的曲子,不是摇篮曲,但他哄她睡觉,努力想当个称职的母亲。 有时兰波挺恨凯文迪许的,又恨又爱,恨凯文迪许把孩子从他身边夺走,恨他绝情,真的不愿再见他一面。凯文迪许拉着他的手说的永远在一起,不过是情到浓时的漂亮话,当时听到誓言有多开心,如今回想起来就有多难受。 兰波撑着护栏俯身亲吻奥劳拉的脸蛋儿,起身时一滴泪不慎落下。 这滴突然而至的泪水使奥劳拉缓慢转醒,她又长又卷的睫毛随爸爸,扑扇扑扇,比蝴蝶的翅膀还要漂亮。奥劳拉小胖手揉揉眼睛,灰绿色的眸子呆愣地看着兰波,圆鼓鼓的腮托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龙猫,表情很是可爱。 她看清这是一个陌生人,张嘴便开始哭,这一哭吓得兰波手忙脚乱,他抱她哄她,心里特别委屈,奥劳拉不认识他,抗拒他的亲近。 离别之后,兰波靠着找回孩子的执念才能从那段混乱的记忆里活过来,他想死的,他早就觉得活着没意思,但他不能留奥劳拉一个在世上。万一凯文迪许不喜欢她呢?万一凯文迪许娶了新的夫人生下新的孩子,奥劳拉变成多余的那一个呢? 兰波不忍想象奥劳拉蹲在角落里边抹眼泪边念叨自己那个短命的亲妈。 这世上,难有一种感情是对等的,亲情不能,爱情更不能,这些情爱无法放在天平上测量,无法用合同规定甲方乙方的权利义务,爱得深的心甘情愿受损失,只图个你情我愿。 “……不哭啊,不哭……” 他不得不给奥劳拉打镇定剂让她安静,数百名守卫密集地分布在克里姆宫的各个角落,加之无处不在的监控,让潜入克里姆宫带走奥劳拉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奥劳拉不配合,她扯开嗓子哭嚎,边哭边在他怀里鲤鱼打挺式的扭动着找爸爸。 针扎在孩子屁股上比刀刃割r_ou_还让兰波痛苦,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一件正装外套,是凯文迪许留在这儿的,用外套裹着孩子,兰波打算离开了。 行驶的车速度减慢,兰波知道现在正经过亚瑟堡的城门口,他停止回忆,缩在后备箱里搂紧昏睡的奥劳拉,凝神注意外面的声响。 “克里姆宫的车!放行。”军方果然在排查过往车辆,他们应该还没有收到奥劳拉失踪的消息,不然不会给这辆车放行。 车又开始加速,兰波放下心来,他呼出一口气,心想出了亚瑟堡,国境之内范围太大,凯文迪许想抓住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家里头一次涌进这么多人,凯文迪许撑着窗台背对着忙进忙出的侦查人员。 “初步判定是受惊过度引发心脏病,最终导致死亡。”专业的声音听来总是冰冷的,早上还是活生生的人,中午不到就变成物件。 一具尸体,可不就是个物件,对某些人来说探究死亡就像解迷题一般有趣。 凯文迪许撑不住了,他倚着墙壁迟缓地蹲在地上,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疼出来的冷汗,胃里翻天覆地的疼,他咬着牙看着尸体被从椅子上解下来,放在担架上被抬出去。 他无力地抬了抬右手,道森上前听他的吩咐:“通知贝克夫人的姐姐……叫她来处理后事。” 贝克夫人终生未嫁,一直照顾凯文迪许,在卡佩家时她称呼他少爷,凯文迪许跟卡佩脱离关系,再相遇,她还照顾他,改称他为先生。贝克夫人比凯文迪许的母亲更称职,她陪伴凯文迪许的时间是这世上所有人中最长的。 凯文迪许后脑勺靠墙闭着眼,许久后,他扶着墙站起来,对同样收到惊吓的凯瑟琳·温迪说:“抱歉,让您受惊了……我希望这里的事情不要传出去,抱歉。” 他说了两遍抱歉,不过是想包庇什么人罢了,凯文迪许自己的良心也难安,所以才口不择言。凯瑟琳今日来克里姆宫没见到凯文迪许,倒见到另一个故人,兰波·葛林若那人竟然没死透!她气,面上还是要大度。 她说:“我知道……不过有点可惜,我还没见到奥劳拉。” “过两天再来吧,过两天就能找回来了。”凯文迪许领她出去,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第26章 b线 对峙的双方全然不对等。 身材纤细的女人用胳膊死死卡住另一个女人的脖子,拿枪抵着她的太阳x,ue,恶狠狠地盯着一群靠近她的枪口,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太过狰狞,再加上血污,活脱脱是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肆虐的火舌舔舐着人的毛孔烤出汗液,热浪让人联想到干涸的河床,皴裂延展的纹路如蛛网,死亡的yin影在弥散,黑洞似的枪口组成的包围圈在逐渐缩小。 最后一个恐怖分子。 她已经被包围,等人瓮中捉鳖。 “放下枪?您手上的筹码是别人的命,我们手上是您的命,作为谈判的对立方,您怎么能让我们放弃筹码?”包围圈有序地裂开一道口子,凯文迪许从持枪护卫身后走出来。 他服饰装扮一丝不乱,动作太过从容不迫,灰绿色的眸子看向场中,有种置身事外的平静,单看气质像位姗姗来迟的老法官,然而细看之下,神情冷淡到有些高不可攀,仿佛没有看到那人正持枪劫持着人质,而且人质恰好是他今晚的女伴。 “我早已做好死的准备,但她呢?”黑衣女人用手枪顶凯瑟琳的太阳x,ue,粗鲁的威胁使得习惯被人追捧的凯瑟琳缩了脖子。 凯瑟琳受凯文迪许青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种情况下她居然不喊不叫,没有一滴眼泪,端的是贵族慷慨赴死的风范。妆蹭花了,眉眼紧缩,瘫软着浑身颤抖,无损于她的美貌。 “她做好死的准备了吗?或者说您做好让她死的准备了吗?” 凯文迪许整着暗红色的领结,闻言轻笑了一声,火光映照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明灭中透着漫不经心的淡漠,他说:“您的目标是温迪夫人?我还以为是我。” 伪装成演员阿黛尔的恐怖分子还作歌剧女主角的打扮,一袭华丽的黑色长裙端庄肃穆,气势却在应对凯文迪许时遭遇滑铁卢,陡然被抽掉脊梁骨,跳梁小丑似的惹人嗤笑。 “温迪夫人是无辜的,杀掉她对您没有半分好处,相反还会带来祸患。您放了她,半个小时之内亚瑟堡的城门将会没有一个守卫,这个交换条件怎么样?”凯文迪许挺立的身后有无数枪口,他掌握着指定游戏规则的权利。 黑衣女人紧绷着面容防备凯文迪许,她表情忽然一松,对凯文迪许说:“杀掉她会让你难受。” 她要为她的同伴报仇,即使手段拙劣,效果达到便好。 “这里任何一个人死掉都会让我感到难受。”凯文迪许说得很诚恳,“女士,您也不例外。” 这话听起来博爱,再一想实际是说凯瑟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凯文迪许不给她时间思考,他接着说:“诺斯亚地区必有一战,杀掉她杀掉我甚至杀掉这里的所有人,事实都不会改变,在亚瑟堡的恐怖袭击只会为即将到来的战争提供导火索。相信我,您活着比死去有价值。” 不经意间,凯文迪许离她们越来越近。 黑衣女人被说动,她狂热驱使的毁灭倾向被一步步理性分析击溃,现在她要开始谈条件了。 “半个小时不够。”即使车飙到最高速,半个小时也不够他们撤离出亚瑟堡,撤出亚瑟堡不是目的,回到a国才是。“再说,我凭什么相信你会放过我们?” “以s国北方军部的名义,我向您保证,亚瑟堡之外不会有任何追兵。至于半个小时不够……我希望我们能够互相体谅,亚瑟堡并不在我的控制之下。”在时间问题上凯文迪许吝啬鬼似的斤斤计较。 枪口似乎要扎进凯瑟琳的太阳x,ue,气氛再次紧张起来,黑衣女人说:“三个小时。” “一个半小时……” 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能达成共识,这时,黑衣女人突然听到身后一阵玻璃碎裂声,亡命之徒本就是惊弓之鸟,她意识到身后有人,那点儿与敌人建立起来的微薄信任瞬间被她抛到脑后。 同归于尽吧。她这样想,食指将要扣动扳机,可惜有人比她更快,楼上一直瞄准她脑袋的狙击手收起枪支,女人的身体倒下,只留凯瑟琳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 凯瑟琳眼睛睁大瞳孔缩小,温热的鲜血混合脑浆从她脸颊滑落。 “没事了。”凯文迪许掏出胸前口袋里的手帕,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慢慢擦她脸上的秽物,他边擦边对副官吩咐:“安德烈,派人搜查东城区,挨家挨户,可疑人等一个也不能放过。” 三个小时,如果在西城区根本赶不到城门口,若不是中途出现异动,锁定的范围可以更ji,ng确。 凯文迪许没想到剧院里还有漏网之鱼,他等下属来报告这条鱼的死讯,“将军,是葛林若副官!” 他动作一滞,接着继续把凯瑟琳脸上的最后一滴血擦干净。 “道森,送温迪夫人回去。”变黑的暗红色手帕被他扔在地上。 面积不大的休息室挤满凯文迪许的便装卫兵,兰波背靠着梳妆镜坐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额头,指缝间全是血。 有人在他面前蹲下,是刚进来的凯文迪许。 “怎么搞的?”凯文迪许拉开他捂住额头的手,血珠从皮肤破损处渗出,汇成流往下淌。 梳妆镜碎了半边,兰波用额头撞的,即便如此,兰波知道凯文迪许在怀疑他。 “这间休息室里还有人,我进来时没看见,成年男性,二三十岁,身高一米八以上,力气很大,脸我没看清,翻窗跑了,现在追说不定能追上……别碰!”兰波脸色煞白。 “对不起。”凯文迪许收回手,他指尖沾了一点兰波的血,“你来这间休息室做什么?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兰波。” 很直接的盘问,兰波听到这种话瞬间抬头,他盯着凯文迪许的眼睛,说话带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滋味。 “找人。”他眼睛里的意思是——找你。 凯文迪许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兰波一生气,说话能省则省。他挣脱开凯文迪许拉着他胳膊的手,“把我送去西山监狱好啦。” 一群枪林弹雨走出来的北方糙汉目睹着南方的葛林若副官像女人一样使小性子,凯文迪许的私生活很隐秘,除去为数不多的知情者,大多数人不知道兰波是凯文迪许的情人。 下一秒更让人目瞪口呆,将军被甩开后居然又拉住兰波的胳膊,凯文迪许小声哄他:“听话,我送你去医院,头晕不晕?” “不派人追吗?那人刚跑没多久。” “你不用管他,亚瑟堡戒严三天,他早晚会被捉住。” 最终,兰波还是被凯文迪许拉上车,他贴着车门坐,离凯文迪许远远的,脸对着车窗生闷气。 凯文迪许不是拿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但他冷了兰波一会儿,鬼迷心窍地伸手握住兰波放在大腿上的手。 夜晚有月色与路灯,而人心是迷茫的,正如车灯探不尽的前方,车轮滚不尽的路途,有限光明之外的无限黑暗。 当此时,他们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凯文迪许握住他的手,绅士式的温柔,掌心有被包裹的潮shi的热,兰波扭头看他一眼,见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像是没有把手伸过来,他心想凯文迪许这个人真是别扭。 兰波主动挪过去趴在凯文迪许腿上,然而他脸朝下头晕,额头的伤也疼,于是翻个身躺在凯文迪许腿上。 车内流转着光与暗,行驶到路灯下最亮,亮到兰波可以看清凯文迪许一根根上翘的睫毛,驶过这盏路灯,车的影子被拉长,凯文迪许的影子盖在兰波脸上,光线被收拢,时间仿佛也慢下来,悠长又缓慢地流淌。 应该忧心忡忡,应该心有余悸,可是兰波的心静了下来,如海上风波稍息,他可以做一只快乐的猪吗?只懂得吃饭和睡觉,等待屠刀落下。 又一盏路灯,兰波勾住凯文迪许的脖子强迫他俯身低头,弓起上半身贴上去。 按部就班的吻,先是shi润了嘴唇,进而深入,在舌间齿间探索着熟悉与陌生,本来打算的轻轻的一个吻,后来就脱离掌控,凯文迪许环住他的腰笼罩着他,让他因缺氧而晕眩,产生半梦半醒的美妙错觉。 “你喜欢吗?”结束时兰波舔了一下他的唇角,他笑得狡黠,从他这里偷到什么宝贝似的。 凯文迪许用拇指擦掉兰波嘴唇上残留的唾液,他低头看兰波,情绪半掩,就在兰波以为凯文迪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时,凯文迪许吐出一个词,“喜欢。”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缺乏理性的那种喜欢,迷人、刺激、危险,越想远离就越忍不住靠近。 凯文迪许见过很多美人,兰波不是其中最漂亮的,他仔细回想片刻,反而觉得兰波好像是最漂亮的。 他不该跟兰波纠缠不清,他控制不住这个漂亮的情人,他自己也逐渐失控,清醒地失去控制。在剧院中,他应该命人控制住兰波,但他做了什么?他见到兰波满头是血时心里咯噔一下,然后他完了,彻底完了,他竟然还要带他去医院。 “你回去吧,我累了,拜拜。”兰波头裹纱布靠坐在病床上,他揉揉眼睛,神色疲惫。 凯文迪许没有要走的意思,“你睡吧,不用管我。” 不用管你……我还要去杀个人呢……兰波背对着凯文迪许咬紧了牙齿。 第27章 a线 夏日清晨,密林中的鸟儿还没睡醒,天光已大亮,东边的太阳像刚烤熟的南瓜饼,火红火红的,散发着灼烧人的热度。州际公路笔直地延伸向远方,路面没有一丝yin影,兰波迎着光眯眼看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奥劳拉醒了,她扒着后车窗,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往这边瞅。 兰波转回头说:“到树林里去吧,别让她看见。”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树林里,枝上生长的绿叶油亮反光,树荫营造出一点私密感,脚下的枯枝败叶被夏天的高温烤干,踩上去咯吱咯吱响,鼻间是干燥的泥土味。 “咬住这个,”兰波递给这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一块帕子,“准备好了吗?” 那人点点头。 突兀的一声枪响,群鸟尖鸣着簌簌飞起,树林仿佛也跟着颤了一颤。 – “怎么样,感觉还好吗?”凯文迪许的副官安德烈亲自来看望他。 不好,非常不好。安德烈负责的是执政官的公务,他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司机的病房里。 病人嘴唇苍白起皮,他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还发着烧,眼睛睁不太开,只扭头朝向安德烈示意他在听。 安德烈站在病床边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不见得有多么亲切。他从夹在腋下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一板一眼地说:“逮捕证或支票,您要哪个?” 他这才发现安德烈拿的不是一张纸,还叠有一张窄窄的长方形的支票,“什么?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我是被胁迫的,这样也犯罪?” “请您想好再说,还有十分钟。”安德烈抬起腕上的表看了看,然后走出几步,好整以暇地坐在墙边的沙发上。 时间一格一格随着秒针跳动,在人脆弱的心脏上跳动,寂静和窗外照不进来的光线一样寡淡无力。 – 来人衣装整洁得体,身形也好看,抱着个一岁左右的小姑娘走进小院,看清脸却要吓人一跳。豆大的红疹铺满整张脸,不流脓,就是通红通红地张扬着自己的存在,让人在不经意间忽视他出色的五官,只忍不住盯着密密麻麻的疹子,连眼皮上都有,脸是肿的,看起来很糟糕,像是被人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 中年男人抱着肚子仰躺在树荫下的藤编躺椅上,金色的阳光斑点安静地洒在他的脸上身上,这是个怀孕的第三性别。他懒懒地瞧兰波一眼,便又阖上眼,似乎是见怪不怪。 这样的态度倒是让兰波感到舒服,没有看怪物似的追着别人生红疹的脸看。 “艾伦!”他闭着眼喊人,两声浑厚的犬吠跟着他喊,藤椅另一侧趴着一只巨大的灰白色雪橇犬,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又吠了一声。 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里蹦出个扎兔尾巴小辫的年轻人,“爸,干嘛?” “客人。”男人揉揉雪橇犬的脑袋,那只大狗兴奋地把爪子搭在躺椅上,吐舌头摇尾巴。 奥劳拉本来老老实实地窝在兰波怀里,发现雪橇犬这种浑身是毛的活物,喜欢得不得了,小手拽着兰波的领子,眼睛一会儿看狗,一会儿看兰波,想过去摸摸。兰波轻拍她的背,安抚她不让她乱动。 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子很容易认生也很容易亲人,兰波觉得奥劳拉已经认出他是妈妈,因为她失望之余拱着脑袋在兰波胸前找奶。兰波大半年没喂孩子哪来的奶,他从背包里找出奶嘴塞进小嘴里,顺便用手抹掉她嘴边的口水。 “真稀奇。”年轻人嘟嘟囔囔地把兰波领进去,这偏僻的小镇上几乎常年没有外人,唯一的旅店沿用旧时的经营方式,确认过身份即可入住,更像是民宿。 房间出奇地明亮洁净,一张床,刚铺好床单被子,藤编的摇椅、原木的小桌摆在窗前,小桌上养着瓶香水百合,刚从屋后树林里摘的,紫红淡白的花朵,香气萦绕而来馥郁芬芳。 小镇藏在山坳里,夏日暴雨阻路,冬天大雪封山,春秋繁衍枯荣,自有一番与世隔绝的自在。 从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翠绿如洗的山峦,淡青的远天盖在山顶上,那是山外的世界,另一种不同于本地的生活。 房门口探出三只小脑袋,都是女孩子,年龄从大到小排列,最大的十一二岁,最小的只有三岁的样子,可以看出眉眼的相似,她们挤在一起贴着门框,仰头观察外来人。 “叔叔,你是病了吗?”年龄中等的小女孩含着手指头问兰波,她看见了兰波满脸的红疹。 七八岁,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加之上天入地的好奇心,不懂得避讳别人的痛处。 “安娜、米娜、维娜出去找爸爸,不要在这里讨人厌。”艾伦推着她们往外走,“好好休息!” 艾伦帮他关上了门。 方才人多的时候,奥劳拉认怂,脸埋在兰波胸前,拿屁股朝人。人都走干净了,她又开始欢腾,吐掉奶嘴,小手直往兰波脸上抓。 “啊啊……痒痒……摸摸……”也许奥劳拉记得自己生疹子的时候家里人怎么对待她,她要给兰波摸摸,动作却没轻没重,抓得兰波向后仰。 兰波捉住奥劳拉的爪子,觉得这指甲应该剪剪,“别碰妈妈,痛。” 他把奥劳拉放在床中央,坐在床边整理行李,同时分心看着奥劳拉,防止她乱爬摔下床去。 一大袋花生夹心饼干被他错误地放在床上,奥劳拉见到能吃的东西就想尝尝,扭着屁股扑住那袋饼干。 “劳拉乖啊,这个不能吃。”兰波慌忙把那袋花生夹心饼干从奥劳拉怀里拽出来,他对花生过敏,每次误食花生都会让他起红疹,他怕奥劳拉也这样。 奥劳拉不开心,奥劳拉要吃饼干。“嗯嗯……吃吃……”她拱着兰波的后背朝他撒娇,像只没睁眼的小猫。 此方温柔宁谧,天上的云朵被暗夜勾勒出清晰的轮廓,兰波抱起又怂又馋的奥劳拉亲了大大的一口,带她下楼吃晚饭。 – “第一个问题,有消息称a国议长给您写过一封信,信的内容是有关两国在诺斯亚地区的利益划分吗?第二个问题,接下来贵国将如何安排派驻在诺斯亚地区的军队……” 记者说完问题后道谢,然后画面转向另一个人。 s国领导人在一众老头老太中显得格外年轻帅气,他气质沉稳,戴着细边金框眼睛,平静地注视着下方挤挤挨挨的记者团,偶尔还会露出个笑脸。 “伽利马议长确实给我写过一封信,我们之间一直有友好的私人关系,这对两国接下来的交流合作会有很大的帮助,我相信我们……信跟诺斯亚地区没有丝毫关系,如果伽利马议长不介意的话,在座诸位可以拿到信的复印件……” “军队……专家组研究决定,未来将有序撤离一部分,余下的军队会参与诺斯亚地区的治安维护以及战后重建工作……” 三天前,s国北部城市伊索斯召开了国际联盟裁军委员会年度例行会议,电视新闻正重播裁军委员会的新闻发布会视频。 奥劳拉看见电视屏幕里的人,特别兴奋,她高声又清脆地冲着电视机不停喊爸爸,在兰波怀里变着花样地扭动,挣扎着要爬过去。 此时兰波正带着奥劳拉参加旅店主人一家饭后的单调的消食活动——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奥劳拉这一闹打扰到不止一个人,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小不点儿对着电视机执着不已,连雪橇犬露露都被她吸引视线,跑过来要舔她的手。 兰波赶紧把奥劳拉抱紧了,推开露露的头,他怕它咬到她,毕竟不是自己家的狗。 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的旅店主人莱恩唤回露露,他对兰波说:“你女儿真可爱,不像我这三个姑娘,皮得要命。”边说边用手点着在他身边排排坐吃果果的三个女孩子。 “还是我最听话吧,爸爸。”最大的儿子艾伦坐在沙发扶手上粘着爸爸,从零星的话语中可以得知,他在请求爸爸给他买辆车。 很和睦的一家人,这让兰波羡慕,“这么多孩子,挺热闹的。” “当他们把房子搞得乱糟。” 电视上的人忽然笑起来,打断莱恩的话语。 以蔷薇之名 第6节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坐在凯文迪许身边的一个白胡子的领导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凯文迪许心情也不错,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莱恩抚摸着肚子问:“发生了什么?” 他的孩子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描述。 “刚才有个记者问执政官当世界头号独裁者是什么感觉,执政官很无辜地说‘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问那些独裁者呀’,那个记者解释说有人这么称呼他,然后执政官就说‘随便他们怎么说,方向和道路确定了,其他的都不会造成影响’。” “这不是好笑的地方!”大女儿安娜cha嘴。 儿子艾伦胳膊越过爸爸的头顶,勾起食指敲一下安娜的脑袋作为惩罚,“我还没说完呢!” “接着又有个记者问执政官诺斯亚地区的新武装势力是不是我们国家暗中扶植的,近日,新武装势力的首领和我国国防部部长有过会面,部长许诺要给他们提供武器。记者问完后,执政官表示要把国防部部长抓起来,他感到很遗憾,部长跟那个首领有来往居然不让他知道,部长会被枪毙,因为s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民主的国家……安娜,你别拽我头发!” 可以想象凯文迪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怎样的情景。 “不好笑!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好笑!”安娜算是跟艾伦杠上了,她要报艾伦敲她脑袋之仇。两个妹妹随即也加入这场玩笑似的战斗。 客厅里一时间充满孩子的吵闹声,莱恩怀着孕不能生气,他威胁孩子们如果不安静就要把他们通通赶到楼上睡觉。 “如果让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有一种办法,”凯文迪许礼貌地注视着那个提问的记者,“我穿越回去,杀死我的祖父,这样我就不会姓卡佩,大家也不用担心s国封建复辟。” 物理学经典的祖父悖论,凯文迪许用这个来回应人们对他身份的偏见,他确实出身于卡佩家族,s国最著名的旧贵族世家,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s国并不属于我,并不属于任何个人,她属于全部国民。现在,大家所在的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动荡,大规模的失业、席卷全民的战争、接连不断的恐怖袭击……这是个特殊的时代,然而一切都会慢慢地步入正轨,这个国家诞生在理性的土壤之上,永不会走向强权与世袭。” 屏幕正中的那个人眉目和缓,说话音调不起不伏,却像是奏响一曲激昂的交响乐,轻易地让人心跳加速。奥劳拉还不懂为她的父亲感到骄傲,她伸手抓爸爸,屏幕里爸爸不理她,小姑娘放弃了,转而在兰波怀里找奶,隔着夏天单薄的纯棉衬衣含住兰波胸前的凸起。 兰波抖了一下,他轻拍奥劳拉的小屁股,她不松口。 刚洗完澡换的衣服,不脏,算了,随她去吧。 兰波低头,目光柔软地覆盖在奥劳拉幼嫩的脸颊上,殊不知这个动作使他错过了安德烈附在凯文迪许耳边说话的场面。 再抬头,只见凯文迪许半低着头,嘴角紧绷,不断抬手调整着同声传译耳机,兰波看出来他不开心,很突兀的情绪变化,刚才他心情还很好。 会场中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凯文迪许说话,然而就是一片沉默,只剩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很尴尬,大家忍不住看他,看他怎么了。整整二十多秒的停顿,每一秒都在万众瞩目之下变得十分漫长,会场主持以为他没听清问题,请记者再问一遍。 “不用,”凯文迪许开始说话,“我在找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s国与诺斯亚地区的关系,两方与夫妻差不多,曾经在一起,爱过,就算现在分开了,情谊也还在。” 这个比喻似乎意有所指,诺斯亚地区面积不到s国国土面积的千分之一,夫妻关系实在是抬举了这块地区。 兰波抱着迷迷糊糊睡着的奥劳拉,眼神有些呆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点儿别的,看电影吧,最近新上映什么电影?”莱恩靠着沙发背懒洋洋的,但还不到他困的时候,“施罗德,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兰波从医院跑出来没几天,他早就脱离了时代潮流,略微思考后摇摇头。 艾伦晃着一条腿,小心翼翼地推推他爸爸的肩膀,“看《捕蝇》,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分分钟要被文娱部禁的那个!” 青天白云悠悠变幻,涟漪一荡才知是湖上倒影,整片水面是纯净的黛蓝色,影片的镜头从湖面飞速划过,湖泊近岸处清澈见底,金色阳光下有茂密的森林。哒哒马蹄声切入远近应和的鸟鸣之中,枣红色骏马分枝踏叶,一座古老而宏伟的庄园越来越近。 这座棕灰色的建筑对兰波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不是卡佩家的老宅尼莫庄园嘛。 “恩格斯·卡佩的颜值比这演员高,年轻时比他儿子都好看。”艾伦指着屏幕上灰绿色眼睛的年轻演员说。 传记类电影得以上映,兰波意识到传记的主角,也就是凯文迪许的父亲已经去世超过五年了。 电影看到一半,莱恩以天晚为由撵女儿们上楼睡觉,实际原因是影片尺度太大少儿不宜。兰波无所谓,奥劳拉早在他怀里睡成小懒猪了,他对自己这个法律上的父亲的花边事迹还挺感兴趣的。 有人曾说,恩格斯·卡佩是s国旧政府时期最后的繁华。 浮华浪漫,奢靡梦幻,他个人经历映照着大时代的龃龉变迁。 二十一岁继承家业,被神偏爱的人,金钱与外貌,哪一项他都是站在最顶端的;四十岁结婚,他生日那天举办的婚礼,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结婚晚宴,烟火照亮半边天幕,直到黎明;四十五岁离婚危机,他的小妻子再也无法忍受丈夫的花心,带着五岁的女儿搬到另一处住宅,他用一件缀满钻石的晚礼服哄回妻子,却没向她保证忠诚…… 最后一幕,衣着华丽的少妇沿着湖边散步,还是那片湖,尼莫庄园附近那片黛蓝色的湖。女仆跟在她身后为她撑着遮阳伞,她停住脚步,轻声嘟囔了句:“该多晒晒太阳。”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的右手放在腹部,再用时间推算,可以得知恩格斯的夫人正怀着孕呢。 第28章 b线 锃亮锋利的银剪刀裁去密封雪茄头,恩格斯·卡佩拿着点火机点燃雪茄,他坐在轮椅上,眼神不好,手也颤颤巍巍的,歪着头皱着眉慢慢旋转雪茄,火焰撩拨,待雪茄头每一处都烧得平均时,他把雪茄送到嘴边,吸了一小口。烟气在舌尖流转,在腭中逗留,许久后,灰白色的气体从他鼻间缓慢溢出。 “你回来做什么?”他食指中指随意地夹着雪茄,灰绿色的眼睛因为年老呈现出浑浊的状态,只看向阳光明静的窗外,忽视了站在门边的凯文迪许。 恩格斯把刚点燃的雪茄放在烟灰缸里,“搜查这里想都不用想,卡佩家几百年来从未被人搜查过,暴民动乱国王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住了,凯文迪许没搭话,独处时沉默起来格外尴尬,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坐一站,分别处在房间的两端。恩格斯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保证,卡佩家不会叛国,家里都是自己人,没有你要找的哪个国家的间谍。” “换掉这身衣服,在家用晚餐,你妈整天念叨想你……那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挑个好的赶紧结婚,你弟弟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六……”恩格斯用食指点着凯文迪许身上暗绿色的带有利剑荆棘纹章的军装,以父亲的身份对他说教,好歹肯拿正眼瞧他。 凯文迪许此次前来却不是来唠家常的,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张漆得黑亮的大书桌前,漫不经心地摘掉白手套。 “爸爸,我今天一定要搜查这里。”凯文迪许把手套攥在手里,没有找个地方放下。 动乱开始之后,卡佩家从北方的尼莫庄园里搬到首都亚瑟堡的一处府邸,这里正处在亚瑟堡的东城区,凯文迪许下令要挨家挨户搜查的区域。 恩格斯抬头看着这个已经长得比他高大的儿子,突然生出一丝无力感,摆摆手跟凯文迪许说:“我不同意,你走吧。” “我只是来通知您,不是来寻求您的允。” 咣当一声,半杯加奶红茶连带着青瓷茶杯全砸在凯文迪许胸前,他军装shi了一大片,黄铜纽扣沾shi后亮得像黄金。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凯文迪许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家族登报说跟你断绝关系你就真的不是卡佩家的人,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当初登报断绝关系只是卡佩家族在政治风暴中的自保手段,掩人耳目用的,哪知道凯文迪许这小子真的就不回家了,“你突然从汉普大学跑掉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想干什么?想让一家人都跟着你跑啊?!” “我不同意,这里是我的私人领域,即便是政府也不能侵犯。”恩格斯一副不想跟凯文迪许多说话的样子,他烦躁地指示他,“你给我换身衣服去吃饭,听懂了没有?!” “有一家人房子着火,消防队赶去救火,房子主人说这座房子是我的财产,消防队没有权利救火,后来火越烧越大,烧掉了整个街区。爸爸,这件事不仅仅关乎个人权利,还牵扯到国家安全。” 寂静无孔不入,傍晚的光影在流转,金水般的阳光漫上凯文迪许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脸上的表情很坚毅,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怀疑这里藏着间谍。”恩格斯苍白的满是褶皱的手指重重地敲着桌面,发出砰砰的沉闷声响。 凯文迪许挺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回答他:“例行检查。” – 卡佩家的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凯文迪许已经在楼上书房里待了很久了,随他来的几个军方的人老老实实地等在府邸铁门外,然而只要凯文迪许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进来。 卡佩夫人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卡佩先生却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恩格斯·卡佩风流成性,有很多私生子,他最大的儿子比卡佩夫人年纪还大。 此时心思各异的一家人分坐在客厅的几张沙发上,男管家和女管家站在墙角,其他仆人都被要求待在自己的房间。 “妈妈,弟弟怎么进去这么久?”夏绿蒂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她沉默寡言的丈夫站在她身后。 就在她问出这句话时,楼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众人都抬头往上看。凯文迪许推开书房门走了出来,他手搭栏杆一言不发地俯视楼下客厅,灰绿色的眸子将每个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 恩格斯的大儿子死于心脏病,留下个跳芭蕾舞的遗孀和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那个四五十岁年纪的男人在凯文迪许看他时扭捏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声叔叔,凯文迪许点点头作为回应。 二女儿嫁到亨特家,夫妻感情不和加上子女不省心,基本处于半离婚状态,总是跑回来住。她一身贵妇的ji,ng致装扮,装作过得潇洒,实际上她丈夫的情人已经登堂入室。好巧不巧凯文迪许这个姐姐的儿子一直纠缠着兰波,凯文迪许不知道是亚瑟堡太小还是兰波太撩人,总之是陷在这种复杂又尴尬的关系里出不来。 三女儿是夏绿蒂,凯文迪许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夏绿蒂太强势,凯文迪许不愿意迁就她,两个人的关系仅止于表面和睦。 凯文迪许之下还有个弟弟莫桑·卡佩,也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俩关系最为亲密。多年不见,当初跟在他后面跑的小孩眼边生出细纹,也对,莫桑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六了。 卡佩夫人乔安娜倒是没见老,她保养得很不错,最近正跟年轻俊美的家庭医生打得火热。乔安娜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间任其冒着烟气,她仰头朝站在楼上的儿子笑了笑,她涂的口红有点发紫,不适合她,倒显得面色衰败。她是个菟丝子一样的女人,所有的骨气都用在了出轨上。 军方得到消息,一伙a国人得到卡佩家的庇护。 到底是谁?或者说这群人都有参与。卡佩家在s国的产业早就七零八落,大部分资产实际上都在a国,他们有理由为a国人提供避难所。 凯文迪许对男管家说:“约瑟夫,麻烦您一下,我要换身衣服。”他淡漠地把视线掠过众人,转身循着记忆朝自己多年前的卧室走去。 凯文迪许做不到绝对的公正,他在给他们机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捧着新衣服的执事来得很快,凯文迪许一边解领带一边打开门。 执事半低着头,恭敬又谨慎地看了凯文迪许一眼,将衣服整齐地放在床上,站在一边等着。 凯文迪许对着镜子解衬衣纽扣,他忽然意识到执事还站在床边,这才想起他不应该自己脱衣服。 于是他放下双手,扭头向执事示意,那人走到他面前,动手替他脱衣服。晚霞斜着投进镜面再反s,he到凯文迪许脸上,血红一边,他只眯起眼,仍然站得像个比例完美的衣架。 沾脏的衬衣被执事叠好放在床上,那人拿来新的纯白丝绸衬衣,抖开要披到凯文迪许身上。 上百次遭到暗杀的经历总能为凯文迪许留下些东西,比如说对危险的嗅觉。 凯文迪许迅速往后退半步,金属尖锐的顶端闪着星点般的光,稍纵即逝。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快,他抬起手臂格挡,同时另一只手出拳,拳头骨节青筋凸出,携着极速带起的细风与可怕威势汹涌而来。 恩格斯的四儿子出了名的脾气好,十分标准的旧式绅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软蛋。 那人显然训练有素,侧身灵活地避过去,顺便侧踢撞开凯文迪许的攻势。两人各自退了两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凯文迪许没有喊人,他独自面对着暗杀者机械式的冷峻眼神和招招狠辣的打法,不惊不怒,心底难不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毕竟在自己家里遭遇暗杀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清楚。 让人惊奇的是,凯文迪许这样一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居然能招架住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专门训练的特工。凯文迪许确实系统地学过格斗和击剑,然而不过都是些欣赏价值大过实战的花架子。 手腕被人扭住,骨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声,凯文迪许忍着身体的疼痛反手禁锢住对方,借着惯性将他摔倒在地上。那人很厉害,一脚踹在凯文迪许膝盖也把他带到地上。 两个壮年男性的互殴场面绝对壮观,汗水染着侵略性极强的荷尔蒙气息在肌r_ou_蓬勃的肢体上流淌,这里没有观众,只有生与死的较量。 凯文迪许晃晃脑袋,半边头针刺似的疼,刚才冲着太阳x,ue的那一拳被他半路截下了,若是打实的话,他基本就要交代在这里。那人也不好受,结结实实地承受住凯文迪许当胸的一脚,摔出去撞翻人高的穿衣镜。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门外延伸进来,凯文迪许的护卫到了,他扶着床自己站起来,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迹。那个人比他惨,躺在玻璃渣里倒气,可能是踹断的肋骨扎进肺里,口鼻里流出粘稠的血液。接下来凯文迪许听到女人的惊呼,是他那个娇弱的妈妈。 “看看这人还能活吗,赶快送到医院去。”凯文迪许的声音低哑,他穿上那身脏了的军装,用手帕捂着嘴闷声咳嗽,没看堵在门口神色慌张的家人,只吩咐:“封锁这里。” – 凯文迪许这一天过得足够郁闷,没想到去医院看兰波时兰波又不见了,特殊病房里空荡荡的一缕人气儿也没有,唯独团成球的被子证明之前床上睡了个人。 他既怀疑兰波这人有问题,又担忧他脑袋上的伤,马上派人去找。自己也闲不住,心里烦躁,踱着步子在楼道里乱转。 走到一处拐角凯文迪许闻到股烟味,医院是禁烟的,凯文迪许拐过去定眼一看……好吧,昨晚刚撞到脑袋的人头顶纱布,开着窗户,吹着徐徐的微凉夜风,对着那深沉的夜色吞云吐雾。 明灭火光在角落深处,兰波胳膊撑着窗台,弓背撅着屁股,背对凯文迪许,线条很美。 故意的咳嗽,兰波应声回头,他原本的忧郁少年的感觉在看到身后是凯文迪许时立马吓得烟消云散,后背紧紧贴住墙壁,身体绷得笔直,拿着烟的右手不动声色地藏在身后。 有些笨拙,让人想笑。 凯文迪许一步一步靠近兰波,优雅得像只把老鼠逼到绝境里的猫,稳c,ao胜券,不动声色。 兰波这只被抓到抽烟的小老鼠吓得要死,恨不得把那个从病房里溜出来的自己捶死,他嘴里还含着一口烟,怕喷出来,憋着气不能说话,shi漉漉的眼睛看着凯文迪许俯过来的脸。他看到凯文迪许那张贵气的脸上有青紫的痕迹,似乎是跟人打架了,不过他现在不能说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凯文迪许问他,两人挨得太近,凯文迪许的嘴巴几乎要贴着兰波的眼睛,他一说话热气就粘在兰波眼皮上。 忍着,不能说话! 兰波憋得难受,他小范围地摇摇头,背地里用手指掐着香烟,然而他碰到另一只手,有点粗糙,指腹有薄薄的茧子。 抽到一半的烟被人拿了去,兰波心想坏事了,凯文迪许讨厌烟味,他就应该早点把烟戒了。 “戒掉。”命令式的语气,可惜说话人隔得太近,无端生出扯不掉的暧昧。 兰波感觉到凯文迪许没有生气,于是那颗悬着的心又回到胸腔里。他微抬起头,贴着凯文迪许的鼻子缓缓吐出藏在口中的烟气,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头还疼吗?”凯文迪许在残留的烟味中问他,他攥着兰波的手,很热。 兰波终于能说话:“你脸怎么了?” “摔的。”得到如此敷衍的答案,兰波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利索地跑了。 空气中还飘荡着纯厚的烟草气味,凯文迪许从兰波手里夺过来的那根烟还在烧,他站在兰波刚才站的位置,近乎相同的姿势,夹着烟凑到唇边。 第29章 a线 安德烈站在镜子前摘下眼镜,将眼镜腿勾在胸前的口袋边沿,自动水龙头感应到人手,呲呲喷出水流,他盛满一捧水扑在脸上,双手捂着脸不再动作。分流的水线从他手背划过,浸shi暗绿色军装板正的袖口。 病房里那个被兰波朝腹部开了一枪的司机死不开口,这个突破口算是废了。 人口管理局和克里姆宫的内网全部被黑,篡改人口管理局的网络档案可以使兰波获得无数个合法的假身份,控制克里姆宫的内网则使得所有与之相关的监控录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军情处分散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各个工作站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警察署更是指望不上。 一个人如果不是被杀死抛尸在荒郊野岭,绝对不会隐藏得如此干净利落。 执政官日程排得太满,齿轮似的连轴转,昨天傍晚坐飞机出国了。安德烈本来是在随行名单之内的,他作为凯文迪许的副官,公务领域的出访必定会跟在凯文迪许身边,但这回他却要留在国内处理执政官的私事。 道森应该负责这件事,但凯文迪许不信任道森,不是不信任道森这个人,而是不信任曾经跟兰波密切接触过的道森。 兰波·葛林若,一个被宣布死亡近两年的人,能够从防卫森严的克里姆宫通过内部人员顺利地带走奥劳拉小姐,足以看出他这个人对其他人强大而持久的影响力。 安德烈与兰波不太熟,他印象里的兰波是个挺奇怪的漂亮男人,婚前婚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婚前,兰波的美貌和花心是亚瑟堡上流社会交际圈里最出名的两样东西。 八月战争期间,执政官人在北方城市伊索斯,每晚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兰波通讯。当时兰波已经接受执政官的求婚,婚礼也在秘密地准备中,就在这种情况下,兰波还在跟别人搞暧昧、约会。忍到一定程度,执政官直接凌晨从伊索斯飞到亚瑟堡,第二天中午又飞回伊索斯。 安德烈是这一事件为数不多的见证者之一。 婚礼前夕,科林费斯中将包了艘豪华游轮为执政官筹备单身派对,执政官拒绝参加,中将自己坐在吧台边抱着见底的酒瓶嘟囔,他说执政官跟兰波结婚就是王冠戴在女巫头上,执政官是那顶王冠,兰波就是那个能生出长有恶魔尾巴的孩子的女巫。 游轮上的声音又杂又乱,安德烈喝了一口酒,帮着中将夫人将醉成一坨的中将架回舱室。 婚后,兰波全然是另一副模样。 原本交际花般存在的兰波浅笑着伴在执政官身边,像朵含羞未放的淡蓝色鸢尾花,夸张来讲,兰波与人面对面交谈似乎都要保持三步距离,近一步就难受。 再见兰波的时候,安德烈严重怀疑执政官家暴,不然执政官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折下亚瑟堡中带刺的野玫瑰……执政官夫夫之间的事情真是让人脑袋疼。 大脑风暴结束,沾水的双手从安德烈脸上缓缓滑落,他拿起叠在一旁的方巾擦脸,又戴上自己的眼镜。对着镜子整顿完毕,还是要继续寻找兰波的下落。 – “在痛苦的尖叫声中,年轻的未婚女王生下一个长尾巴的小东西,姑且可以算是个孩子,那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孩子用一双血红眼睛死死地盯住惊慌失措的侍女们,边哭嚎边咧开嘴露出笑容,窗外布满星点的夜被黑云遮盖,雨水漫上克里姆宫生着青苔的石阶。” 兰波陪孩子们坐在厚厚的棉麻地毯上,闷热的夏天,坐在这样的地毯上既凉快又不会硌得慌,他低头翻着膝上的童话书,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牛奶。 牛奶颜色有点儿发黄,里面有花生之类的坚果粉,身体过敏导致他心理上也抗拒花生这种食物,他吃不下花生饼干。但没办法,如果他不持续摄入过敏源,脸上夸张的红疹一晚上就会自动消掉。 安娜和米娜整齐地趴在地上,空中翘着四条脚,她们双手撑着脸颊,聚ji,ng会神地听施罗德叔叔讲童话故事。奥劳拉跟三岁的维娜争抢玩具,抢不过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扑到兰波怀里。 兰波被奥劳拉撞了个结结实实,不过他笑着搂住闹脾气的小家伙儿,托起奥劳拉埋在他胸口的小脸蛋看看哭没哭。 纱窗外有浓密绿荫里的蝉叫鸟鸣,有雷雨之前渐渐肆虐的风声,也有隐秘克制的争吵。 调皮活泼的米娜晃晃腿,等不及地催促兰波:“施罗德叔叔,快点接着讲呀,女王为什么会生出带尾巴的孩子?” 假如不是在讲童话,兰波一定会告诉她们,女王生出个带尾巴的孩子是因为乱l,u,n。 《王朝》系列纪录片的第八集 《戴王冠的女巫》解开了妮菲雅女王一生的悲剧,她未婚生下个畸形儿,时值民间的猎女巫运动进行到最激烈处,各地都有不少被活活烧死的无辜女人,生下一个带尾巴的孩子被有心人利用就成了妮菲雅女王与魔鬼私通的证据。 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不仅为此丢掉了王位,还一直到死都被锁在克里姆宫最高建筑的顶楼。 畸形儿的父亲是维迪奇公爵的长子,他春季来亚瑟堡参加皇家宴会,与情窦初开的妮菲雅女王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没人知道公爵长子其实是公爵夫人与上一任国王偷情的产物,妮菲雅女王与同父异母的兄长结合生出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也就不奇怪了。 女王无声地消失在封闭幽暗的顶楼里,维迪奇公爵的长子却顺利继承爵位,成为下一任维迪奇公爵。 历任维迪奇公爵和夫人的画像兰波都见过,原因很简单,他们姓卡佩。 “闻讯赶来的大主教认出那个长尾巴的东西是恶魔之子,他找到七位勇敢的骑士,告诉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杀死恶魔之子。” 待在兰波怀里的奥劳拉发现地上那杯加料牛奶,凑过脑袋去要舔,兰波马上把杯子拿到茶几上。 这时,艾伦正巧进来,他噘着嘴,走路时脚底跺地,心情不好的样子。 兰波间谍训练的毛病在作祟,他无意识地收集信息,“怎么了?” “我爸让我爸回家养胎,我爸偏不回家,我爸偏要让他回家,两个人在外面吵架,最后把我爸气走了。”艾伦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话像开闸的水一样往外冒。 “抱歉,我有点听不懂……你有几个爸爸?”兰波捉住奥劳拉往他脸上抓的小爪子,让她在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认识的这个其实是我妈,这仨,”他指指地毯上趴着的三个小姑娘,“也是我妈生的,我妈非要让我们叫他爸爸。” “叫爸爸!”三岁的维娜有样学样,两手掐腰,奶凶奶凶的。 安娜和米娜见兰波开始聊天,郁闷着自己拖过童话书来看。 事关隐私,兰波没继续问下去,艾伦却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我爸跟我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就是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俩人结婚后,我爸,呸,我妈觉得我爸不尊重他,就离了,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 兰波在这个小镇住了将近一个月,他为人正派,相处起来让人感到舒服,艾伦早些时候就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爸妈感情挺好的啊,离婚后孩子还是一个一个往外冒,就他俩这架势,生完老五还能再生,为啥非得过得跟炮友似的呢?” 艾伦猛灌自己一杯水,不知道喝的太急还是心里有怨气,呛住了,他憋得双眼通红,用手死死地捂住口鼻,水从鼻孔里流出来。 兰波抱着奥劳拉从地毯上站起来,他单手从茶几上的纸篓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这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父母如何选择,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人确实是一种社会动物,会接受群体的条条框框,会面对他人的指指点点,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永远无法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他的身体里只住着他自己的灵魂,没有别人的。最好的状态就是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好也罢坏也罢,从不埋怨别人。 “那你呢?施罗德叔叔,你为什么独自带着孩子不回家?你的考量是什么?” 艾伦将火苗引到兰波身上。 “我?”兰波愣了一下,紧接着他自作镇定地说:“我一直单身,没结过婚,孩子是非婚生子。” “得了吧,我这里有两点推断可以反驳你。”一瞬间,艾伦仿佛古今名侦探附体,捏着团废纸巾,屈起的手指顶住下巴,他深沉道:“第一点,劳拉只会叫爸爸,而你是劳拉的妈妈,这说明什么?劳拉之前跟着爸爸生活或者你一直在她耳边重复‘爸爸’这个词,实际生活中,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点,有一件外套你一直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但你自己从来不穿,试问一件不穿的衣服你为什么要挂在衣架上而不挂在衣柜里呢?你肯定经常摸,题外话,施罗德叔叔,没想到你能这么痴汉嘿嘿嘿……”他一脸调侃式的傻笑。 “那件外套做工ji,ng致,版型很漂亮,用料看不出来,应该挺好,没有明显的商标,很大可能是高定,估计价格不菲,所以外套的主人必须很有钱。” 艾伦绕到兰波的身后,“你有喜欢的人,一个有钱的男人,男人有钱容易坏,但你非常非常爱他,这种表现不像是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他对不起你,你何必深情款款地保留他一件衣服呢?” “刚才你说的三句话——‘我一直单身,没结过婚,孩子是非婚生子’几乎表达同一个意思,你在强调你没结婚,你为什么要强调?因为你心虚,你一定结过婚,而且劳拉是婚生子。” 奥劳拉瞪着灰绿色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面朝艾伦,啊啊叫了两声。 “让我们大胆假设劳拉的爸爸跟外套的主人是同一个人,”艾伦竖起食指,他又转回到兰波面前,“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能得出什么结论……” 艾伦贴着一脸茫然的兰波左瞧瞧右瞧瞧,然后摇摇头自己走开,他其实也把自己绕迷糊了。 “能得出什么结论?”安娜抬起头问,三个小姑娘都眼巴巴地等着艾伦解疑,只有奥劳拉没跟上节奏,小狗似的蹭着兰波的侧颈。 “劳拉应该跟着爸爸,之前她很有可能是爸爸单独抚养的,重要的是爸爸超有钱!”艾伦撇开兰波的情感纠葛,挑个抚养权的问题说说。 兰波抹掉脖子上的口水,又抽张纸巾替小家伙擦嘴,他很随意地说:“如果你有孩子,你就会理解我。” “另一方更有钱,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未来,我当然会为孩子着想,让,不好!我爸叫我!” 艾伦嗖的一下就往院子里跑,兰波抱着孩子跟过去,他也隐约听见莱恩的声音,尖而急,不太好,可能是要生。 莱恩面色惨白地捂着笨重的肚子坐在院外的地上,预报的雷雨还未到来,他屁股底下shi了一片。 羊水破了。 露露犬坐在主人身边,那么大的个头儿却像个傻子,只吐舌头喘粗气,见人出来摇摇尾巴。 “还没到预产期……”莱恩疼得面目狰狞,他断断续续地说,别人也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艾伦,有车吗?把车开出来。”兰波冷静地对蹲守在莱恩身边的艾伦说,年轻人没见过这种场面终究显得手足无措。 兰波蹲下来,让奥劳拉站在地上,他抽出全部ji,ng力照顾莱恩,“怎么样?忍一忍,我们马上去医院。” “还行,就是肚子里的小崽子想出来。”莱恩咬着牙没喊疼。 兰波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真厉害,这是第五个了吧,我生一个就再也不想生了。” “我也不想生……”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无比豪气地喊出一溜话,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发泄身体的疼痛,“老子长到二十岁,没有一天想过自己能生孩子,布伦登那个傻逼……” 说到最后,话就黏糊成一团了,兰波听出里面有莱恩爱人的名字。 奥劳拉依偎在兰波腿边,害怕似的看着痛到失控的莱恩,她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也给兰波带来这样的痛苦。 车停在不远处,艾伦从车里跳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莱恩家的三姐妹,四个孩子围在莱恩身边叽叽喳喳。 兰波把奥劳拉交到艾伦怀里,弯腰想要抱起莱恩,试了几次没抱动,他没生奥劳拉之前也许可以抱动莱恩,生完孩子以后肌r_ou_都没了。最后,莱恩烦得推开众人自己站起来,两步爬进车里。 “给布伦登那混蛋通讯息,让他去医院看老子。”莱恩走时不忘交代艾伦,“照顾好妹妹们。” 雷声如裂天,视线尽头可以捕捉到蓝紫色的闪电印记,雨幕很快铺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左右摇摆,导航的电子女声用单调的平仄指挥兰波前行。 后座隐忍的闷哼逐渐变为痛呼,一滴汗水流到兰波太阳x,ue的位置,他回头看莱恩的情况,也许是巧合,正好一声新生儿的啼哭迎面而来。 孩子居然在半路上就生出来了! 莱恩把血淋淋的孩子抱到胸前,孩子还连着脐带,脐带顶端有胎盘,莱恩找出车里的一张小毯子裹着孩子。看来去医院给孩子剪个脐带洗个澡就好了。 兰波挺震惊的,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他震惊过后笑出生来,“这就结束了?你前面四个都是顺产?” “嗯,不用怂,直接生。”生出肚子里的小崽子,莱恩感觉舒服多了。 “男孩女孩?”兰波注意路况,转动方向盘转了个弯。 “女孩,”莱恩刚才看过下面,现在他瞅着孩子哭得皱皱巴巴的小脸,嗔怒道:“又长得像布伦登那个大傻逼,女孩长得像他真让人发愁,将来怎么找男朋友啊,唉……” 兰波笑笑,没说话。 – “你想干什么,小劳拉?”艾伦一边在怀里颠着奥劳拉一边在客厅里打转。 “啊啊啊!”奥劳拉看上了茶几上那半杯牛奶。 “这奶谁的?”艾伦问三个小姐妹。 三个小姐妹正站在窗边看雨,安娜回头说:“施罗德叔叔的。” “奥,那喝吧。” 奥劳拉舔一口感觉不错,含着杯沿不松口。 第30章 b线 “你先走。” 凯文迪许站在首都医院特殊住院部一座大楼前,晨光、鸟鸣和大面积的人造树林,此处环境幽静如山谷小镇,他的举止言谈妥帖而优雅,温和地目送兰波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兰波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几个冗长的呼吸过后,车没发动,他扭头看向车窗外正注视着他的凯文迪许,双手无意识地握紧方向盘。 车门再次被打开。 “头晕?我派人。”凯文迪许话还没说完,兰波已经背对他跑出两三步。 “东西忘带了!”兰波回身应答,他步子轻巧,脸上带着肆意的笑,说话时还在迅速往后退,双腿一交错,舞蹈一般又转回身,动作潇洒而漂亮。 大楼前的自动门开合,兰波的背影在一层玻璃的另一侧,逐渐模糊,终至消失。 凯文迪许这些天来连续遭袭,所以一直处在休假状态,他有的是时间,然而再多的时间也架不住兰波上楼后就没有下楼的意思。 如果是回去拿东西,这段时间足够正常人来回十几次。 近卫官道森和司机都等在五步远的地方,凯文迪许频繁看向他因等待时间过长而注意力不集中的近卫官,道森后知后觉地接收到长官眼神里的意思,忙挺直腰板抖擞ji,ng神,立定,脆声喊了句“是”。 吓得旁边的司机也立马浑身绷直,像根拉紧的弦。 道森往大楼里跑,凯文迪许叫住他,然后三步作两步走进玻璃门内。 首都医院特殊住院部的安全系数是顶级的,出现危险的概率极低,电梯层数上升的过程中凯文迪许就在疑惑是什么把兰波耽搁住了。 病房门没关,凯文迪许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入,进门的一刹那,正常的社交距离受到严重的侵犯,有人靠过来!凯文迪许潜意识里的反抗已经激起,然而紧接着他意识到这人是谁,又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兰波把凯文迪许挤到墙边,微踮起脚尖,歪头欺上他有些干燥的唇。 也许是故意的,兰波亲他的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两声闷哼,发情似的,听得凯文迪许脑子里嗡嗡响,几乎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好了,好了……兰波……你听我说……时间不够……”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凯文迪许终于紧紧捏着兰波的肩膀,艰难地将他推开一小段距离。 凯文迪许稍作喘息,似嗔似怒地看着正咬住一点嘴唇露出得逞后坏笑的兰波,那嘴唇shi润而艳红,是在牙齿和舌头间磨的。兰波突然伸出嫩红的舌尖,慢速回放般舔掉嘴边激吻中流出来的唾液。 “我知道了。”兰波向后退了两步,眼神勾了他一下,痛快地开门离去。 空旷走廊里的脚步声归于平静,那种血液从心脏中完全抽离的强烈窒息感得到缓解,凯文迪许靠在墙上,低头看了一眼下面。 又过了几分钟,他站直身子,整理松散的领带。 – 等交通信号灯的时候,兰波叼着烟联接通讯,红灯转换为绿灯,通讯器里传出年轻男子略带调笑的问候。 “哎呦!我还在想是哪个有毛病的大清早联系我,一看原来是我的小宝贝啊!兰波,今天不是世界末日吧,你怎么想起来主动联系我……甜心,你最近咋样啊?我可听说你跟那个凯文迪许·卡佩将军搞一块去了,搞起来谁上谁下呀?” 钢铁丛林里缺少鸟叫,人就承包起聒噪这个形容词,兰波指间夹着徐徐燃烧的烟,单手c,ao纵方向盘,在车鸣笛与人絮叨中暂且保持沉默。 “你不是不跟男人玩的嘛!圈子里都知道你只跟女人约会,难道那个卡佩将军让你上?震惊!啊!我忽然明白了……妈呀!” 兰波一直等到那边没声了,才幽幽开口:“昨晚上没尽兴?怎么今早脑子里还是一堆黄色废料?” 通讯的另一端,盖尔刚在酒店的大床上醒来,他裸身靠在床头,自在地搂着用被子半遮半掩的新欢,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我这不是打算早晨再来一发嘛。” “扰你兴致了?奥,对不起,再见。” 兰波虽然在言语上要挂断通讯,实际却在等盖尔说话。 “别呀!甜心,亲爱的,宝贝啊,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啊,咱俩这情谊天长地久啊……” 俩人情谊的基础是:兰波貌美如花,自带招蜂引蝶属性,盖尔乐得在他身边猎艳,他们除了没在同一张床上滚过,狐朋狗友该干的事一件没少。 “我都从‘监狱’里放出来啦,也不见你给我接风洗尘,”兰波一双漆黑的眼眸冷得像峡谷深处冻结的冰潭,嘴角却弯出诡异的弧度,“太不够意思了。” “场地一直都有,就是缺你,”盖尔抚摸着女人披肩长发,悠闲自在地说:“你新勾搭上的那位不会允许你跟别人玩吧,我印象中他还挺保守的……我以为你跟他好,就是想找个人管管自己收收心呢,毕竟惹着他,说不定哪天就要吃枪子……北方佬都很野蛮的,虽然那谁看起来很绅士。” 兰波嘴上笑骂道:“去你的,管他做什么,我还没老到玩不动的时候。” “但凡是能坐下来陪我喝杯酒的人,都请来。”烟燃到尽头,兰波将烟蒂摁在车载垃圾箱盖上捻灭,塞垃圾的同时安排今晚的计划。 “不会吧,你这邀请范围好大!艾玛你请不请?有她在咱俩都别想玩。杰斐特你请不请?有他在你别想玩。”盖尔趁机嘲笑兰波的风流债。 兰波接着往下说:“最近好像有个叫珍妮弗·威廉姆斯的女演员,我喜欢她的眼睛,像莉迪亚·波罗。”莉迪亚·波罗是八十多年前嫁入豪门的传奇影后,她有一双剔透如宝石一般的灰绿色眼睛。 盖尔略微有些不耐烦,他懒散惯了,不喜欢干能用到脑子的活计,“你把你私人通讯器里的通讯号码复制一份发过来,我找人一个一个给你邀请。” “也行。” 不对,是很好。 车停在半个多月未见人烟的小院里,兰波哼着轻快的调子掏钥匙开门。他要有充足的休息,来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 夜,悄无声息地从天穹坠落,郊外的一条杂草簇拥的小道上车流喧嚣,半人高的草丛藏污纳垢,最是吸引昆虫。今夜,寂寥的月下虫鸣在车轮下被碾碎,各色各样的豪车亮着耀眼的远光灯,灯光掠过,草丛间藏匿的飞虫如扬起的万千尘埃。 车辆远去,寂静再次缓慢沉淀。 密林里透出光来,将夜幕染出几分透亮的白,开着车在林间小道上七拐八拐,就能找到光亮的源头,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三层别墅。别墅周围停满豪车,仿佛正在举办大型的车辆博览会。 盖尔染着一头鲜艳的红毛迎上来,偏偏他还穿了一身大红衣服,在灯火璀璨的别墅门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张扬。 “甜心,宝贝儿,亲爱的,你可总算到了,我在外边站着都快被蚊子咬死了,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 兰波心想:你穿得就像个血包,不吸引蚊子才怪。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兰波斜睨盖尔,若是盖尔比兰波低那么一点,兰波这个动作就可以做成睥睨。 “人都到齐了?” 盖尔怏怏地收回揩油的咸猪手,捋了一把被打理得明光锃亮的红头发,脸上是酒足饭饱的轻浮态,“到齐了,就是艾玛没来,她爸爸估计不同意。哎,为什么别人能占你便宜,我不行?” “等你有便宜可以让我占的时候,我就让你占便宜。”兰波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个状似得体实则调侃的微笑。 兰波长得是真的好看,一笑起来对面的人便很难把视线从他脸上轻易移开,中了魔似的。 美貌本身就符合全体人类的审美情趣,漂亮的人让人愉悦,得人偏爱,受人追捧,这是事实。 盖尔深知这个道理,他不以自己是个色胚为耻,反而抓紧时间多看两眼。 整栋别墅激荡着音乐与欢潮,夜没有结束,狂欢也不会有终结。盖尔吊儿郎当地领着兰波踏进美人儿堆里,原本暗戳戳互相攀比,聊着珠宝裙子流行风尚的名媛淑女们不约而同地转换了话题。 兰波浅笑着端起高脚杯与各位女士问候,然而这次他没有留下来感受女士们或含蓄或奔放的仰慕之情,他视线对上另一道专注的目光,于是穿过众人,向那个方向走去。 “亨特少爷,好久不见。”兰波面对杰斐特,状态轻松到仿佛是友好的陌生人。他向杰斐特举杯,对方却苦大仇深地盯住他的眼睛。 杰斐特身高长相中规中矩,气质yin郁,倒教背后站着的两个壮硕的穿黑色制服的保镖抢尽了他的风头,这位少爷小时候被绑过票,后来到哪里都习惯带着俩保镖。 “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兰波,你玩我呢?!”杰斐特圆睁双目,白眼球上密布着蛛网似的红血丝,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往兰波的脸上咬一口。他的两个保镖也都注意力集中,怕待会儿不是拉架就是打架。 兰波凑近杰斐特的耳朵,嘴角勾起弧度,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说你叔叔……睡了我……的事吗?” 等杰斐特反应过来,兰波已经愉快地退开两步,他说:“我不喜欢男人,我跟你叔叔上床,也不是因为喜欢他呀!想什么呢,你。” 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兰波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只是单纯为了气一直纠缠他的杰斐特。 杰斐特气得嘴都歪了,挥舞着拳头在空中抖了半天也没有落下,“你以为卡佩家还是原来的卡佩吗?前政府一垮,他家就完啦!” 卡佩家族挺过了帝国覆灭的动乱,在旧政府时期还保留着隐秘的政治影响力。就是这种与旧政府扯不掉的关系,让今时的卡佩家变成一块煮熟的肥r_ou_,谁都想来咬一口。 “他也就是跟你玩玩,卡佩家保守得要命,他不会娶男人的,即便是娶,也不会娶你这样的人,你又s_ao又贱,对着谁都能脱衣服。” 人恶毒起来真是丑陋,兰波似笑非笑地看着杰斐特,他不说话,对杰斐特的怨念照单全收,反正骂人的话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贱货!” 这女人的声音实在尖利,连杰斐特的嘴唇也停止吧嗒,愣愣地看向大厅的另一边。 两个女人,一出好戏。 其中一个被泼了满头红酒,酒液粘着浅金头发又从发尾滴到裙子上,她狼狈地站在原地接受众好事者冷漠却兴奋的目光。 一言不发,在这里她没有发怒的资格。 有人认出来,她是最近挺火的那个珍妮弗。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问一个迷路的孩子。珍妮弗抬起头,却发现兰波问的是另一个人。 “这个女人,她是个小偷。葛林若先生,您怎么会邀请这样的人?我的耳环是我丈夫结婚纪念日送的礼物,我平时都不舍得戴。” “……我感觉到不对劲,耳朵上的耳环没了,才发现这个女人拿着我的耳环!” 分散在大厅各处的客人们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几个刚才还跟珍妮弗聊天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嘲弄与不屑。 贵妇人对珍妮弗翻了个白眼,高高在上。 不是的,她们并不是陌生人,珍妮弗是她丈夫的情妇。 兰波耐心十足地听完贵妇人的陈述,面向珍妮弗,法官似的宣判:“威廉姆斯小姐,请您向怀特夫人道歉。” “我没有。”珍妮弗眼眶里噙着泪水,凄切地辩解,“她耳环掉在地上,我。” 兰波没听她说完,重复一遍之前的话,“威廉姆斯小姐,请您向怀特夫人道歉。” 珍妮弗分明也是兰波邀请的客人,兰波主人家的一碗水却没能端平。 她本就不是一朵小白花,更何况遭到如此污蔑,明艳的脸上逐渐露出羞愤的神情。 怀特夫人又怎样?她老公已经向我保证要跟这个惺惺作态的老女人离婚! 手中的高脚杯在盛怒下一倾,怀特夫人连同站在她身边的兰波都遭了殃。 “嚯,厉害!”盖尔醉醺醺地凑上来幸灾乐祸,“兰波你这小子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吧,啊哈哈哈哈。” “不就是耳环嘛,来,美女,你想要多少,我送你多少。”盖尔胳膊搭在珍妮弗肩膀上,环住她的脖子,逗猫似的抚摸她的下巴。 怀特夫人被小贱人泼了酒,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她不顾贵妇的身份,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就想手撕小三儿,兰波见这形势连忙稳住她,没让这俩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珍妮弗可不愿意被盖尔这种人占便宜,当即一个巴掌扇上去,“流氓!” 她咬牙切齿,心里暗暗地发誓:你们给老娘等着! 一刻也不想多待,珍妮弗穿着被红酒染色的淡蓝纱裙,迈着女王般的猫步,昂首挺胸地从看戏的众人面前走过,远离这个丢人现眼的地方。 随即,众人各自玩乐,只当是个荒唐的小cha曲。 兰波正温言细语安抚靠在他胸前的怀特夫人呢,杰斐特又气势汹汹地上前,身后跟着他那俩保镖,“让这女人离你远点儿!” 兰波瞥他一眼,继续搂着突然之间更伤心的女人,盖尔正喝醉了酒坐在不远处的桌面上晃腿,闻言煽风点火:“兰波,你这口味变得有点儿快啊。”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以蔷薇之名 第8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8节 “您需要换衣服,我们换一个地方?” 兰波没理两人,只低头问怀特夫人。 这女人没想到经此一闹还能勾搭上兰波·葛林若,她家里那位都两三年没着家了,她憋着气整天丧丧地守活寡,珠宝换来换去又没人看,近日里发觉老得更是厉害。 “那就麻烦葛林若先生送我回家吧。” 家里只有埋头干活的仆人,哪里也没有家里更能掩人耳目。 神仙教母为灰姑娘施好仙法,南瓜变成马车,老鼠替代骏马,梦幻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 “要不要来点酒?”凯瑟琳望向凯文迪许,晃晃手中的玻璃高脚杯。 米黄色的灯光将气氛渲染得温馨而柔和,凯文迪许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月色撩人,他摘下眼镜,食指和拇指按捏鼻梁。 “少一点。”他点点头。 血一般暗红的液体从醒酒器中缓慢流入高脚杯,人拿着酒杯走动时,红酒轻轻地摇,挂在玻璃杯内壁上,玻璃泛红,然后这点红色逐渐褪去,又变回原来透明的玻璃。 凯瑟琳将量少的那杯酒递给凯文迪许,她身穿淡粉色丝绸睡衣,就近倚坐窗台,小口小口地酌饮红酒,抬手间,宽松的睡衣袖子滑落,皓白的手臂裸露风光。 凯文迪许的注意力却不在此地。 “你在想什么,凯文?眼睛都不眨。”凯瑟琳的语气略带抱怨,她做了个生气的表情,紧接着便破功笑出声来,鼻翼上的小黑痣俏皮可爱。 凯文迪许沉默片刻,竟然诚实地告诉她:“兰波·葛林若。” “他是谁?”她已经从凯文迪许的眼神中猜出些什么,但她佯装镇定,若无其事地跟他谈论另一个人。 “你不认识。”凯文迪许略微垂眸,他似乎在笑。 – 兰波借月色看清墙上挂表显示的时间,他扭头对刚换好干净衣服的怀特夫人说:“现在正好是晚上十点,夫人,我计划在十二点时离开,这段时间我们做些什么呢?” 客厅里没开灯,她将所有仆人都早早赶去睡觉,这里只有两个人,矜持的面具反倒成为累赘。于是,她主动把兰波扑倒在沙发上。 谁不爱年轻新鲜的身体呢? 男人喜欢,女人同样喜欢。 – “他……很特别,你如果见到他也一定会喜欢。”凯文迪许抿了一口酒,像是在掩饰害羞的神情。 凯瑟琳藏在背后的手死死地攥紧,她努力了这么多年,自以为占据着凯文迪许心目中.特殊的存在,自以为真正地获得他的爱情,她觉得他是个成熟男人,不擅长表达感情,然而他说起那个兰波就像是刚谈恋爱的愣头小子,她却更像他一位可以交心的友人。 “你喜欢他?”凯瑟琳望向窗外。 “很奇怪……我不知道,也许不是。” – 瓦维娜大街,夜晚的红灯区好比女人最鲜妍的年纪,一排小白楼有象征洁净的纯白外表,也有肮脏不堪的内里。 欢爱声从没关紧的窗户里流出来,仿佛自然环境里的虫鸣。 安吉丽娜惊恐的表情在月光下显露,窗帘扯断,人影从三楼坠落,直接砸在马路上,鲜血脑浆飞jian。 一辆黑色的车发动,从破碎的尸体边安然地驶过。 – 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拜访凯文迪许,凯瑟琳虽心中郁闷,还是款款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是你啊!”她有些惊喜。 来人皱着眉思考片刻,进而恍然大悟,笑着回道:“那位戴帽子的女士!您是温特夫人,难怪。” 兰波没说为什么难怪,只回头看向凯文迪许。 方才,兰波进门时已经热情地问候过卡佩将军,凯文迪许睡衣的纽扣崩掉一颗,侧颈蒙着细汗。 凯文迪许见到他俩似乎认识的架势,表情有点奇怪。 凯瑟琳无意识地将头发别到耳后,她问:“你是?” “介绍一下,这位是兰波·葛林若先生。”凯文迪许咳了一声,手虚握拳,掩住嘴。 凯瑟琳的微笑凝固在脸上,但她眼珠一转,又恢复成得体的表情,“十一点多了,不知葛林若先生……” “夫人,能不能借用卡佩将军半个小时?”兰波全程表情自然,尽管他是这三人中间最明白他们彼此间关系的人。 “请,请便。” 接下来,凯瑟琳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她吃惊地张开嘴,被人扼住喉咙似的,吐不出一个音节。 她看见兰波双手锁住凯文迪许的脑袋亲起来,当着她的面,兰波把凯文迪许拽上楼。等她反应过来以后,楼上卧室的门已经关紧了。 第31章 a线 雷鸣电闪声势已过,夏雨淅淅沥沥,傍晚,山林中开始起雾,轻而薄,似乎是最廉价的舞台烟雾效果,却生生造出几分缠裹着轻纱的神秘。 小镇上只有一家公立医院,建在向阳的坡地上,镇上人口少,出现在医院的都是些熟面孔,今日却有不同。 两个粉红制服的小护士靠在工作台后窃窃私语。 “哎,你看那个人,长得真好看。他的长相······有点像第一夫人兰波!” 其中一个骨架大,显得有点胖的圆脸姑娘激动地拍打着同伴的肩膀,发现宝贝似的,比看脱衣舞郎还兴奋。 她的同伴长了双吊梢眼,外眦角上挑,这种眼型本就显得人刻薄冷淡,吐槽起来果真不含糊。 “低配版的吧,你是没见到他揍亚历山大医生,真吓人!一拳就把医生撂倒了,追着他的两个男的合伙才把他制住,太吓人了!亚历山大医生差点被他打掉牙。” 圆脸小护士捂住嘴,她压低声音问:“啊?他为什么打亚历山大医生?亚历山大医生是我们这儿最好的医生。” “谁知道,神经病吧。亚历山大医生跟他无冤无仇的。”吊梢眼挑了一眼那个坐在冰凉地板上的男人,嘟囔一句:“过敏退了,倒真长得挺好。” “重症监护室里的跟他什么关系啊?”圆脸小护士追问。 “女儿吧,过敏性休克,送来的时候都没有意识了,到现在还用着呼吸机呢。”她叹口气,无限感慨,“你说这当妈的真行,明知道大人孩子都花生过敏,还敢吃。” “他还耽误治疗呢,当时他冲进来就要把小姑娘抱走,谁都不让碰,亚历山大医生就是那时遭殃的······我看这人真的像有ji,ng神病。” 圆脸护士双手捧着脸,欣赏着男人颓废的侧脸,“他真可怜,长得这么好看ji,ng神却不正常,这样很容易吃亏吧。” 说完,她掏出通讯器,镜头对准蜷缩成一团的男人,夜已至,走廊里隔很远才有一盏灯,他恰好坐在一盏灯下,光线正合适,明暗使他的五官变成ji,ng雕细琢的艺术品,照片拍出来却不如实际效果震撼人心。 “我发个朋友圈,别让她们总是抱怨咱小镇上没有帅哥。” 吊梢眼不同意,“人家有肖像权,你发什么发!” “我就只给我朋友圈里的人看,应该没事吧。”圆脸小护士已经先一步把照片发出去了。 “随你乐意,他刚来的时候我还没看出他好看,脸上全是红疹,后来几个人摁住他给来了一针抗过敏针剂。”夜里无聊,吊梢眼护士也选择看帅哥打发时间。 又有个男人出现在她们视线范围之内,亚麻色卷发乱糟糟地像个鸟窝,衣服皱巴巴的,还满脸苦相。 布伦登也不想这么邋遢。 下午时他的车在快到医院时抛锚,雷阵雨,路上没见到其他车辆,他给那个过敏的小姑娘裹好雨衣,自己淋雨抱着她一路狂奔到医院,艾伦撑着雨伞气喘吁吁地在他后面追。 来到医院把孩子送进急诊,两个人又得拦住情绪过于激动的施罗德先生。施罗德木头人似的守在重症监护室外,布伦登看见人家那样难受,心里大骂儿子艾伦是个惹祸ji,ng,提着艾伦的领子找个角落踹了两脚。 艾伦一边挨打一边求饶,他见老爸不能轻饶他,转而为自己辩解。艾伦说那杯奶是施罗德先生自己喝的,他也不知道里面有花生,就算他知道里面有花生,也不知道劳拉不能喝。 忙到现在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 不过布伦登心里有疑问,施罗德先生明明知道自己花生过敏,为什么还要吃花生?事有反常,他潜意识觉得施罗德先生并不简单。 “施罗德先生,您喝水吗?”布伦登递给他一瓶水,还帮他拧开了盖子。 兰波只背靠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墙坐在地上,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莱恩过来安慰过他,但兰波谁也不搭理,既不吃也不喝,莱恩没办法,只能嘱咐布伦登照顾好施罗德先生。 布伦登见施罗德先生还是缩在地上没有反应,收回手站在他旁边。 这位施罗德先生的相貌给布伦登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他在记忆中翻找,忽然联想到新闻联播,接着想到最高执政官,最终他寻到熟悉的根源。 兰波·葛林若。 那位突然暴毙的第一夫人。 施罗德先生不会跟兰波·葛林若有血缘关系吧。 然而还没等他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医院门外成群出现的警车,被封锁的医院大楼,持枪围上来的警察,通通帮他印证了这个世界只有人的思维是有限制的,现实永远在思维之外分裂出无数种可能。 全程,施罗德先生没有半分反抗。 到场的警察局长态度颇为奇怪,恭敬不是全然的恭敬,忌惮不是全然的忌惮,他称施罗德先生为“卡佩夫人”。 施罗德先生没说话,默认了。 – 飞机降落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雨停了,路面还残留积水,暗夜中纷乱的皮鞋踩过水洼,泥水飞jian,没有一个人停留。 警察局长亲自给凯文迪许开门,还没来得及歌功颂德,就被门板隔在了外面。他转而跟近卫官套近乎,哪知近卫官道森跟他的长官一样冷漠,疏远的眼神把警察局长到嘴边的话又顶了回去。 “我局一接到通知立马出警,所幸不辱使命,没让歹徒,哦不,夫人提前离开。”这位浓眉大眼长相正派的局长心思活络,他不因连番冷遇而灰心丧气,又抓紧机会和安德烈攀谈起来。 安德烈不愧是执政官随行人员中看起来最温雅的人,他碰了下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流畅地接道:“执政官不会忘记贵局的协助,必有相应的嘉奖……但今晚的事要绝对保密,还请局长多多费心。” 一门之隔的院长办公室内,办公桌上的一盏台灯播撒出单调的光,光被黑暗包裹着,正如迷失的人心。 凯文迪许将一杯水放在兰波面前,他在兰波对面坐下,隔着一张桌子、一道光,两边都是黑夜。 桌面上有一沓空白纸张,凯文迪许掏出随身携带的钢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他既不说话也不多看兰波一眼,就像对面坐着一团空气,这团闷热的空气一口一口吞噬着兰波的生命,他快要窒息,胸口针扎似的疼,身上单薄透气的polo衫被汗水浸透,反观正装三件套齐全的凯文迪许却清爽地像是坐在空调屋里。 办公室里有空调,但是没人开。只有在燥热潮shi的夏夜,适合他们坐在一起谈谈。 不知过去多久,凯文迪许边写边开口,视线停留在纸上没有抬头,“不喝水吗?” 兰波就是一台接收到命令的机器,他慌乱且笨拙地端起那杯水,全部灌进肚子里,然后放回空玻璃杯,不料收手时僵直的手指勾了一下玻璃杯,杯子在他眼前倾倒,砸在地上,分裂成无数片有棱有角的玻璃。 他弯腰去捡,凯文迪许用客气的态度对他说:“不用了。” 兰波又老老实实地端正坐好,他看着凯文迪许在纸上列条目,写完一张接着下一张。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凯文迪许对他说话,平静到让兰波感觉毛骨悚然。 “我们的孩子……”兰波低头抠手指。 “转院了,没什么事,长点儿教训也好,别看见什么都想吃。”这完全不像是刚才独自对着孩子哭的爸爸说出来的话。 “你胸口的伤……”兰波继续抠手指。 “早没事了,现在挺好的。”身上的伤好透了,心上却留着个大窟窿,一刻不停地淌血。 兰波不再言语,极力地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寂静的夜晚,偏远小镇的一间漆黑闷热的办公室,飞虫绕着台灯转。 对坐的两人不像久别重逢的爱人,不是针锋相对的怨侣,这场会面在一方主导之下,冷静而克制地分割彼此之间千丝万缕的牵扯。 凯文迪许将笔放在纸上,再将叠在一起的三四张纸推给兰波,兰波谨慎地瞄了一眼,下意识地给凯文迪许推了回去。 离婚协议书。 兰波不签。 “离婚后你将得到一半的财产。几十处不动产都在s国国境之外,有专人负责管理;现金和珠宝会转存到国际银行里,密码你生日;企业股份……” “……孩子的抚养权归我,我希望你能自动放弃探视权。” “……你做过的那些事全都一笔勾销,我会帮你摆脱乔治亚·德·葛林若……” 这次,凯文迪许把协议书拿起来,郑重地递给兰波,他说:“签完协议,我放你自由。” 最熟悉的陌生人,不过如此。 “为什么?!”兰波眨眼间便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自上而下俯视凯文迪许,这种高度上的优势带给他说话的勇气。 他不占理,可他习惯于凯文迪许的偏爱和迁就。 “因为我的过去?”胸腔被回忆搅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心脏,心脏因疼痛彰显着存在。 兰波忍住话音里的颤抖,满眼希冀地注视凯文迪许,他默默祈祷他能跟他站在一起。 “过去……” 凯文迪许想到他与兰波的过去,但他很快把不合时宜的念旧从脑海里驱逐,冷言冷语地问:“是性侵继妹,把怀孕的母亲从楼梯上推下去,还是跟继父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兰波愣在当场,凯文迪许抬头看他时,兰波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处不再有愧疚,反而隐约爬出怨毒和愤怒,地狱之门在不知不觉间打开,火焰勾勒出恶魔的形状,那个开枪的兰波仿佛回来了。 “别说了!”兰波突然咧开嘴笑起来,无声无息的笑,像无故静音的影片,让观者难受,他转身背对凯文迪许,喃喃自语,“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你帮我回忆。” “兰波,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凯文迪许平铺直述,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固执地往下说,“计划中,跟我在一起的是现在的你、将来的你,唯独没有过去的你。” 可能是有恋爱滤镜的缘故,凯文迪许其实不相信兰波会背负那些罪名,否定兰波的人品与否定自己的眼光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他更怀疑兰波那位神通广大的继父。 “你过去若有罪,我陪着你赎罪。如果我有半点嫌弃你的过去,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是我贪婪,妄图掌控过去的你。”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语调波澜不起,让人分辨不出情感波动。 凯文迪许的话安抚住兰波暴动的黑色.情绪,但随即他又陷入无底洞似的悔恨。 “对不起,凯文,我爱你,我不想让你知道……太恶心了……”兰波绕到凯文迪许身后,俯身从背面紧紧地抱住他,额头蹭着他的侧颈,有泪水浸shi凯文迪许的衣领。 “对不起?!”凯文迪许猛地发问,仿佛听到离奇古怪的笑话,他笑出声来,肩膀剧烈颤抖,连带着兰波也在颤抖,“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他握住兰波的手腕将兰波拽到身前,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兰波从后腰撞击桌沿的剧痛中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仰面压在桌子上。 凯文迪许两眼通红,眼眶里shi漉漉的,额头青筋暴起,像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胸口起伏,不断地深呼吸。 他扼住了兰波的喉咙。 凯文迪许咬牙切齿地告诉他:“兰波,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你自己。” “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把自己给毁了!我拉不住你!兰波……我恨你,你知道吗?!” 你把自己毁了,把我们的感情毁了…… 我恨你,你知道吗? 自始至终,在这段感情里面,凯文迪许最在乎的都是自己在兰波心中的分量。 兰波但凡能有一点点顾及他的感受,他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现在,他要把兰波从他灵魂里剥离出来,即使怀着缺憾当具行尸走r_ou_,他也不能蒙着眼睛寻欢作乐。 贝克夫人的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胸腔多器官被膜下点状出血,窒息死亡的解剖学表现,也就是说贝克夫人不是被绑在椅子上突发心脏病猝死,而是呼吸受阻窒息而死。 前者,凯文迪许还可以骗自己说兰波不是故意的,只是无心之失。后者呢?兰波就是故意杀人。 当初兰波弃养还没断奶的奥劳拉,凯文迪许不怨他,毕竟养活小孩子挺累的,兰波又吃不了苦。但兰波把孩子偷走要干什么?兰波带走奥劳拉才几天啊?孩子找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 可笑凯文迪许还曾希望找回兰波后就把他带回家,让奥劳拉成长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结果呢?兰波从来就没有当母亲的意识。 凯文迪许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把他掐死,需要多长时间? 缺氧中,兰波的视线开始模糊,意识浮动,记忆与现实混淆在一起。 “乖啊,兰波,忍一忍,听妈妈的话,几分钟就好了。” 女人长着一张兰波无比熟悉的脸,她趁夜溜进兰波的房间,双手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哄骗他:“不痛的,很快就解脱啦,乖啊……” 第32章 b线 圆月凝望这个房间,透过洁净的窗,一张洒满月光的床,万里清晖如同喝醉了酒,在此处流连不去。 兰波将凯文迪许扑倒在床上,分腿跨坐在凯文迪许腰部,双手压住凯文迪许坚实的胸膛,执意不让他动弹。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下来,空气停顿一瞬,突然开始轻微地颤动,月光也被这种颤动搅和地粘稠起来,变成齁到牙疼的枫糖。 ……或许是人的眼睛出了毛病。 “兰波,你。” 居上位的年轻男子俯身迅猛而准确地堵住他的嘴,像蔚蓝海面上俯冲捕食的鸥鸟,半强迫着交换过几个酒味呼吸,凯文迪许的态度逐渐软化,兰波却又傲慢地飞远。 他shi润殷红的唇因起身而抬升,有女巫施了魔法似的,牢牢地吸引着凯文迪许的目光。 越想移开眼,ji,ng力就越集中于那张被舔shi的红唇。如何克制,形状与颜色都已经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唇上细小的纹路如血红的藤蔓蜿蜒而上,缠绕住他的心脏,触摸舔舐的感觉被藏在心底。 凯文迪许半张开嘴,他不想说话,他要呼吸。 兰波抬起食指竖在唇中央。 他脊柱挺直,腰背的线条优美,从脖颈一路流畅到尾椎,只在尾椎骨末端翘起柔缓的弧度。他的身影在整片银白月光中切割出一线yin影,倔强地保持着与凯文迪许之间的距离。 那双眼睛取自夜空,有最深沉不可捉摸的颜色,半眯着,睥睨着,撩拨着,告诉凯文迪许谁才是这场游戏里的主宰。 嘘……别说话。 他读懂他的唇语。 兰波浑身都散发着谜一般的魅力,不单单来自于造物主赐予他的好相貌,还有皮囊底下的气质,艳极,颓败。 花开极盛,须臾倾颓。 处在繁华的顶端,无可避免地滑落向低谷。兰波的气质就定格在繁华与衰败之间,既让人有种求而不得的心痒,又生出一丝不可挽留的遗憾。 只有他的手,胖胖的,手指短短的,像萌芽中的婴孩。 走廊里有轻微的声响,凯文迪许突然惊醒,“你喝酒了。”他笃定地对兰波说。 “你喝酒了。”这句话兰波原封不动还给凯文迪许,方才接吻都尝出来了。 “你怎么喝酒了?喝了多少?”凯文迪许被兰波用身体钉在床上,这种姿势实在不适合问询,首先,严肃认真兴师问罪的气势就没有搞起来。 兰波吧唧吧唧嘴,似乎在品嘴里的味道,接着他狡辩道:“没喝。” 说完这句,兰波忽然放开凯文迪许,他利落地翻下床,走到圆桌边,端起那个手工的水晶醒酒器直接把红酒往嘴里倒。醒酒器虽然是斜口的,但一来容器口直径大,二来容器里还余下不少红酒。兰波鲁莽的举动导致红酒有大半都顺着脖子流进了衣服里。 “现在喝了。”兰波咚的一声将空掉的醒酒器放回圆桌,白色衬衣被红酒染透,糊在胸前,在明净皎洁的月光下,他缓慢地脱掉束缚自己的正装外套,脱掉了那层衣冠的伪装。 于是乎,兰波轻快地跑回去,再次翻到凯文迪许身上,以同样的姿势压住他。他动作敏捷迅速,就好比上下班高峰期在人挤人的地铁里占座,唯恐凯文迪许把这个好“座位”收回。 兰波的这一波c,ao作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对凯文迪许的挑衅。 凯文迪许为他脑子里可能残留的血块着想,不让他喝酒,他偏要喝,还要在凯文迪许面前光明正大地喝。 “你真不听话,兰波。”没有预先考量这个举动的暧昧程度,凯文迪许自然而然地替兰波解开衬衣扣子,从领口的那一枚开始,月光下,白皙到反光的皮肤一点一点裸露,“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兰波拍掉凯文迪许的手。 “都shi透了……行行行,你自己脱。”凯文迪许无奈,双手一放暂时躺尸,他察觉到兰波今晚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酒味在摩擦中升腾,兰波醉了,他袒露着锁骨和胸膛,坐在凯文迪许身上傻笑。偶然间,他发现床头柜上有东西亮晶晶的,像孩子非要拿到糖果一样,他挣扎着把反光的东西捞了过来。 “这是什么?”兰波摊开手掌。 手心一对红宝石耳钉,铂金为衬,塑成恶魔之眼的样子,很勾人,不是凯文迪许的。 兰波撩开自己过耳的黑色卷发,在耳朵边摸索,很快,他将两边头发全都别在耳后,扬起头,姿态高傲,本质却傻乎乎地向凯文迪许展示。 兰波问:“漂亮吗?” 一个情人的耳饰挂在另一个情人的耳朵上,这到底是怎样一种体验? 凯文迪许不予置评,他平静地注视着兰波,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打的耳洞?” “忘了,”兰波嘟囔,“我,我倒是还记得为什么。” “那为什么呢?”凯文迪许权当做哄孩子。 “嘘,不告诉你,”兰波眯着眼打了个酒嗝,立马忘记上一句说的什么,接上南辕北辙的回答:“因为恨呀……” 因为仇恨。 血从恶魔之眼流出,耳垂到侧颈再到锁骨,两条蜿蜒的血线。 凯文迪许这才发觉兰波干了什么! 兰波平时不戴耳饰,几年前打的耳洞早就愈合了,然而受过伤的地方总归会留下痕迹,曾经被刺穿的地方与正常相比会更加脆弱。 有些东西注定刻骨铭心,何时翻出来都能成为伤人的利器。 他借着醉酒后的疯劲儿竟然把耳朵刺穿了! “你疯了!”凯文迪许表情复杂,难以置信、犹疑、痛苦……轮番报道,他翻身压倒兰波,咬牙果断地替他拔掉血淋淋的耳钉。 “疼!你干嘛?!”兰波一巴掌甩到凯文迪许的侧脸,犹觉没回本,又来一下。 凯文迪许生生受着,兰波闹完后才捉住他的那只手。 被攥住的那只手耷拉着,像极了扭断脖颈的尸体。 初见时,这个年轻人所携带的那种焰火般的温度让凯文迪许失控,他的情人无一不先从朋友做起,而兰波却是个满腹诡计的未知数。 他很美,不用看内里就知道很危险。 从前,凯文迪许希望兰波能为他无聊的私人生活提供些乐趣,他不怕他动些歪脑筋,只要没触及他的底线,凯文迪许随意他闹。 有得有失,彼此合意,就像雇佣员工要开工资,包养情人要送车送房。 然而,不知不觉间凯文迪许竟对兰波生出莫名的怜惜,他觉得他无处不可怜又无处不可爱。兰波并不是真的潇洒肆意,他的开心只是浅浅的一层,比艳阳下的小水洼还要脆弱。 他看出兰波那种焰火的温度是燃烧生命换来的。 换句话说,兰波正在腐烂。 门外,凯瑟琳正游走在抓狂的边缘,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房间里传出一声痛呼,是那个深夜到访的让人惊艳的年轻男人发出的。 凯瑟琳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五指勾起,ji,ng心打理的长指甲挠过上臂,涂抹出三道红痕,她靠墙佝偻着腰,控制自己远离那扇门。 她忍得整个人都在轻颤,忍住砸烂那扇门的欲望。 现在她一闭上眼,眼前就是房间内那两人赤裸着纠缠在一起,她爱的人进入另一个人的身体,那个叫兰波的男人像女人一样包容男人。 真恶心! 她慌张地扶着栏杆跑下楼,敲开贝克夫人房门前不忘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和表情,“夫人,凯文跟葛林若先生进房间很久了,我不知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您能问问他们需要茶吗?” 眼前的凯瑟琳崩溃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贝克夫人看着她强装镇定,多少有些同情,但她还是绷着爬满皱纹的脸,见惯大风大浪的样子,回答她:“先生要是需要茶,会按铃的。” “我觉得您也许需要一杯茶,”贝克夫人从房里走出来,步态优雅地领着凯瑟琳去餐厅,“平复一下心情。”她回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的凯瑟琳。 “别闹,我找医生。”凯文迪许要把挂在他身上的兰波扯下来。 兰波身子骨软得像条蛇,他故意扭腰蹭他,若有若无地撩拨凯文迪许的敏感部位,“找医生做什么,你自己不行吗?” “我耳朵已经不流血了。”交代完这句,兰波再次占据上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凯文迪许,解开皱巴巴的衬衣上几枚剩下的扣子。 然后,他趴着轻轻舔舐凯文迪许的锁骨,睡衣裤宽松舒适,兰波贴着凯文迪许的腹部将右手伸进裤腰里,逐渐往下移。 凯文迪许皱起眉头,呼吸一紧,他扳过兰波的脑袋,看看他的耳朵,确实止住了血。 “你还疼吗?”凯文迪许用手擦掉他脖子上的血迹。 兰波笑得特别放荡,他抓住凯文迪许沾血的手指,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紧接着,兰波缓慢地含住他的手指。 “哈啊!” 月光里的yin影在摇动,床垫也跟着摇晃,低低的呻吟穿透深夜,肢体纠缠。 第二天清晨,凯文迪许自然转醒,六点钟,准点,他一向不需要闹钟。 昨晚没拉窗帘,可以直接看到朦胧灰蓝的天色,他手往身侧拍了拍,床面是凉的。 于是他掀开被子,把缩在被子里的兰波提了出来。 兰波眼眯开一条缝,看见是他,蹭过来挪进他怀里,还在他怀里深深地吸了口气。 熟悉的气味,让人安心。兰波喜欢凯文迪许身上的味道,热乎乎的,有点儿甜。 但凯文迪许心里咯噔一下,昨晚运动完后兰波缠着不让他洗澡,现在他俩都是一身腥味。 “起床了,去洗澡。”兰波没睡醒,耍赖往凯文迪许怀里躲,凯文迪许就势将兰波横抱起来,不顾他挣扎,一起挤进了浴室。 餐桌上,兰波和凯瑟琳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凯瑟琳化了很浓的妆,穿着身黑裙子,她兴致索然,可是架不住兰波热情。 兰波先是感谢凯瑟琳昨晚为他们行了方便,又夸赞她今天气色真不错。 凯文迪许坐在首位上安静地用餐,假装两个人都不存在。 “嗯!”兰波吃到苍蝇似的突然从餐桌边蹿起来,匆忙间他打翻牛奶,餐桌上一片狼藉,其他人看向兰波时,兰波已经将嘴里的食物全部吐进了餐巾里。 兰波眼角shi润,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他抱怨道:“三明治里怎么加了花生酱……我咬到舌头了。” “过来,我看看。”凯文迪许抬手招他过来。 守在餐桌边的贝克夫人礼貌地向兰波表示歉意,提出要为他换一份食物。 “不用了,我不吃了。”兰波走到凯文迪许身边,扶着椅背俯身伸出舌尖,趁凯文迪许不备猛地轻吻他嘴唇一下,对其他人说,“我今天销假,马上就走。” 凯瑟琳波澜不惊地用餐巾擦擦嘴,她对兰波露出得体的笑脸。兰波按照礼节亲吻了她的右手。 走出几步兰波又返回来要亲凯文迪许,这次是舌吻,凯文迪许推着他的胸膛阻止他,“别,我也吃了三明治。” 兰波皱了皱眉,很快便离开了。 留下餐桌上另外两个人更是尴尬,不过紧接着凯瑟琳就出了口恶气,凯文迪许将餐巾放在桌子上,拿出通讯器。 “道森,帮我查查兰波·葛林若。” – 事实证明,昨天晚上确实是个多事之夜。恩格斯·卡佩去世了,外界传闻是老死的,其实他是气死的。 卡佩家居然藏匿a国间谍,恩格斯瘫在轮椅上破口大骂。 “一群混蛋,什么东西啊!蠢猪!你们不是我卡佩家的人,给我滚出去!你们一分钱也别想要,我一分钱也不会留给你们。” 他激动地拍打轮椅扶手,轮椅啪啪地响。 “给我找凯文迪许来!把我儿子找来!你们全都给我滚!我一分钱也不会留给你们!” 他老了,看在他名下财产的份上,家里人还能对他言听计从,可现在,恩格斯要重新进行遗产分配。 恩格斯的小儿子莫桑要联系凯文迪许,结果被夏绿蒂摁着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好。 “爸爸,我们也不想跟a国有牵扯,但我们在a国的产业就不要了吗?”夏绿蒂站在沙发后说。 “滚滚滚!”恩格斯鼻涕都喷了出来。 女仆跪在地上帮乔安娜修指甲,乔安娜看见恩格斯的狼狈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说:“还惦记着他的家族荣誉呢!” 她对着客厅里所有人翻了个白眼,嫌弃地数落:“你,恩格斯,年轻时候玩的开心,老了就只能坐在轮椅上。” “大儿子不听你的话,找了个妓女当老婆,会跳芭蕾舞,价钱卖的更高吧。” 大儿媳捂着脸哭起来,她丈夫死的早,连带着她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 “生的这个孙子,混个学位还要让家里捐栋教学楼,念完书也只知道在外面瞎混。”大孙子被从妓院找回来,喝得不成人样,仰头靠着沙发背打呼噜。 “你二女儿整天回家抱怨,一个小三都能把她逼成这样,要把她放在我这个位置,还不得住ji,ng神病医院啊。” 乔安娜欣赏着自己刚修好的指甲,她看看自己盛气凌人的女儿再看看窝囊的女婿,心里嫌弃这一对夫妻既女强男弱又没有孩子。 “莫桑,”乔安娜唤了一声,莫桑是恩格斯最小的孩子,刚生下来就带回卡佩家抚养,在乔安娜眼里也没那么讨人嫌。 “妈妈。”莫桑唯唯诺诺地应道。 “你就好好当你的历史老师,家里的事你不要管。” 莫桑被夏绿蒂摁着肩膀,他点点头,不再说话。莫桑早就跟妻子和孩子搬了出去,若非近期卡佩家出事,他不会回来住。 恩格斯脸色通红,他喉咙里有痰,呼吸时发出咳咳声。 “藏几个人怎么了?”乔安娜理直气壮地说,“我儿子总有办法解决的,又没出什么大事。” “没出什么大事,没出什么大事……”恩格斯盯着乔安娜重复几遍她不知轻重的话,一头从轮椅上栽了下来。 凯文迪许早上收到消息赶回家时,只看见恩格斯被放在一口白色棺材里,遗体已经被打扮好,“收集者”恩格斯头一次变成位和蔼可亲的小老头。 律师当众宣布恩格斯的遗嘱。 凯文迪许将继承卡佩家的全部资产,但他要在结婚生子以后才能自由地动用。 旧贵族为防止分割家产使家族败落,通常会指定一位继承人。恩格斯也这样,他早就写好遗嘱要把家产留给凯文迪许,可凯文迪许一直拖着不结婚,恩格斯怕凯文迪许之后没有人来延续家族的荣耀。 用心良苦,恩格斯这份遗嘱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之前透露出来的遗嘱内容根本不是这样的。 乔安娜本来想着拿到钱以后就跟自己的医生情人环游世界呢,如今全到了她儿子名下,偏偏凯文迪许还不能自由动用。 “凯文,妈妈问你,你有觉得不错的结婚对象吗?” 凯文迪许一脸凝重地站在棺材边,实话实说:“没有,到目前为止,没有遇见适合结婚的人。” – “兰波,你来得刚好,找你配合调查呢。”有人打开办公室的门。 兰波正在整理这半个月的资料,忙得要命,“什么事?” “昨晚死了个妓女吧,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我,凯文迪许·卡佩,至今没有看得上的人,我不结婚! 兰波,我求你嫁给我吧。 真香! 第33章 a线 “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今早六点之前,在这份协议书上签字。” 凯文迪许松开掐住兰波脖子的手,他出了满身汗,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双手还止不住地轻颤。 “不然……” 不然怎样?他的大脑填进一团乱七八糟的棉絮,思维的停滞哽住喉咙,他僵直地挺立在孤寂的夜中,俯视着趴在地上拼命咳嗽的兰波。 他手里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兰波。 兰波不在乎他,而他却在乎兰波,只这一点,他就输了。输得丢兵弃甲,心服口服。 意识到这一点真的很痛苦。他所珍视的东西在兰波面前就是个笑话,他所坚守的原则可以被兰波轻而易举地打破。兰波在他面前仿佛是一处坚不可摧的堡垒,除非炸毁,否则根本没有攻占的可能。 “我要结婚了,你签不签……其实无所谓。”他故作轻松地说。 自然界中有些弱小的动物受到威胁会炸毛,用柔软蓬松的毛装出实力强大的假象。凯文迪许不受控制地选择这种自保方式,至少看起来没那么可悲。 本来兰波趴在地上都快要把肺咳出来了,听完这句话突然变得无声无息。 以蔷薇之名 第8节 以蔷薇之名 第9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9节 暖黄的台灯光芒由桌面倾泻到地上,浸出兰波低伏的影子,影子延伸向更为广阔的黑暗,拉扯着这一点生机,往深井里坠落。黎明将近,夜的深度被悄然稀释,群山与丛林拉起屏障,日头还在山的那一边。 “凯文……”兰波沙哑着嗓子,每发出一个音节,声带处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同时撕咬,“你不再信任我了,对吗?” 兰波哭起来,他对着地板,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他说:“你再信我最后一次吧,我知道错了……” “我……”他把想说的话又咽回去,到了这种地步,说些情啊爱啊的徒增尴尬,但他还是有些东西实在放不下,“奥劳拉好了,你别忘记告诉我一声。” “……你帮我告诉她,我挺喜欢她的。” 凯文迪许不敢再跟兰波待在一起,他匆匆在协议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便将这份未完成的协议书连同兰波丢在闷热昏暗的院长办公室内。 打开门的第一眼,神情各异的众人。这里又不是专门的审讯室,隔音效果并不好,前半段心平气和地谈话,内容让人听得模模糊糊,后半段凯文迪许掐着兰波脖子吼,外面的人可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贯淡定从容偶尔还来点儿小幽默的执政官阁下,居然能失态到这种地步。即便是执政官身边熟知他性格品行的人,表情都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 凯文迪许眼神麻木,直愣愣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谁也不愿意搭理,将上位者孤傲冷漠的威压外放,成功使得其他人都跟他一样安安静静的。 然而没等他走出两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又把他拽了回来。 他看到众人从那扇狭小的门挤进去,看到兰波侧躺在地上,咽喉处一片狰狞的鲜血,原先不起眼的杯子碎片泡在血泊中,仿佛遗落于沧海的宝石。 眼前地动山摇,有种莫名的力量将他的理智搅碎,“滚!滚开!”他抱起软绵绵的兰波,暴躁地呵斥想要搭把手的下属。 “急救室在哪边?带路!快!”他吼得特别凶,被捕兽夹夹住腿的野兽似的,吓得人一愣一愣的,忙不迭跑在他前面引路。 从来没有一条走廊能够这么长,长到没有尽头。 凯文迪许抱着兰波在空旷的夜间走廊里狂奔,忽明忽暗的光影,忽近忽远的声响,几分钟前,他掐住兰波的脖子,想他死,放过自己。而今他掐住的部位变成一道伤,悄无声息地往外淌血,源源不断的血液染透单薄衣衫,流经兰波垂落的手臂,再从指尖滴到地面。 点点血痕在他们身后蜿蜒,像死神追逐着兰波的生命。 兰波还有意识的,他只是不能说话,一想说话喉咙就好像漏气,疼得厉害! 他发不出声音,唯独血液从伤口处汹涌地往外流。 到达急救室的那一刻,凯文迪许忽然发现兰波睁着眼睛,一条窄窄的缝,似乎还存留着些许清明。兰波一直无声地看着他,可是很快那条缝就被泪水淹没,糊上一层泪水凝结的屏障,闪着晶莹,消失不见。 “兰波……兰波……” 兰波被推进急救室,凯文迪许猛地栽倒在地爬不起来,他怀里全是血,浓郁的血腥味纠缠着他让他发疯。 “ab型血,他是ab型血!”凯文迪许爬起来扑到门上,朝门内声嘶力竭地喊,回应他的是急救室外倏忽亮起的红灯——手术中。 凯文迪许承受不住了。兰波该死,他做过那么多错事,他该死!可凯文迪许心里难不难受做不了假,他咬牙切齿面露狰狞地跪在急救室外,右手握拳狠命地捶打着地面,地面纹丝不动,他的指节咯咯作响。 这个人寄望于身体的疼痛能够缓解内心的绝望。 ——他会死的,兰波真的会死的! 几个追上来的下属将他从地上拖起来,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控制住他,避免他伤害自己。 医院这块区域里并非没有人,值班的医护人员听到动静,但碍于凯文迪许的身份不敢出来凑热闹。 凯文迪许突然平静下来,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坠崖式恢复正常。他往后梳的发型还在缓慢地瓦解,散落出碎发遮掩他空洞的眼神,他脸上身上都是血,血干枯发黑,变成洗不掉的污渍残留在他身上。但他的崩溃的情绪已经是战火过后的灰烬,还留有毁灭的痕迹,却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控制住他的下属依照命令松手后退,低下头站在他身后。凯文迪许看向急救室那扇紧闭的门,挥手唤来副官,“去接医生,两小时之内,我要见到附近最大城市里最好的医生。” – 闭上眼睛的时候,兰波在想,他欠凯文迪许的算是还清了吧。 然后他身体的感知从他意识里抽离,温度、疼痛、声音、光感……现实的一切全都变得模模糊糊进而荡然无存,他好像变作一缕幽魂,没有目的地思考,不知道要干什么,不知道要去哪里。 可他不是自由的,他在坠落,坠落在水中,无数只手从水中伸出来,扼住他的喉咙,捂住他的口鼻,捆住他的手脚。 他是渔网中的一条鱼,被捞出水面,在烈日下晒干。 兰波开始做梦。 油绿的松林在他梦境里肆无忌惮地生长起来,层层重叠的松针连轻薄一层月光都能阻挡,林中又yin暗又潮shi,shi气包裹着腐烂的味道。 梦一点一点充实。 风,很大的风,风砸在他脸上,他睁不开眼,头发在狂风中乱舞。 不是自然形成的风。他坐在一辆车的副驾驶,车窗大敞,空气争先恐后地从车窗灌进来,形成暴躁的风。 这是他经历的过往,真实地发生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梦是掺杂的,是一锅大杂烩,过去的所有记忆,不论是刻骨铭心的还是习以为常的,都是可供选用的食材,在脑袋里翻炒。 按照过去的轨迹,他应该扭头。在梦中,他直接切换到扭头后的视角,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年把持着方向盘。 不!不对!开车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少年对着他的方向扭转脖子,动作如同生锈的齿轮勉强运作,他朝他咧开嘴笑,露出整整齐齐的牙齿,展露出没心没肺的自在与欢快。 就在他们对视的这段时间里,少年的额头渐渐出现一处向内凹陷的伤口,血液和脑浆从头骨裂缝处渗出来,少年依旧肆意地笑,朝气蓬勃,牙缝里不断冒出血沫子。 兰波发了疯似的要拽住他,可惜他们都是按照剧本运作的傀儡。 放过这个孩子吧……兰波心里在滴血,他要哀求,却说不出话来。 他们分明是同龄人,然而少年的面貌永远停留在那个帮他出逃的深夜里,到现在兰波几乎活了他两倍的年纪,早已忘记他的模样,可那种罪恶感无时无刻不折磨着兰波。 他是源头,是罪恶,他目睹了少年被卷进黑暗里。 如果不跟爱丽丝说话就好了,至少让虚伪可以虚伪到底,至少让痛苦不会殃及到自己和母亲。 七八岁的爱丽丝坐在阳光下的草坪上,抱着一本厚厚的图画的封皮磨损到看不清书名,她不跟别人说话,这个小姑娘的寡言孤僻堪比寡居的老太太。 兰波旁观过去的他凑到爱丽丝身旁,他问她在玩什么。 她跑开了,一言不发,没有礼貌。 既然以后就是一家人,他作为哥哥当然会包容这个奇怪的妹妹。 兰波清楚地记得他当初天真的所思所想,过来人的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管她! 不要管她! 他皱着眉头,眼底浮现出震惊与疑虑,他太年轻了,还不懂隐藏内心的想法,还看不清力量的悬殊。他摸摸爱丽丝的发顶,安慰她,带着同情:“如果是真的,我会帮你的。” 兰波被从车里拽出来,警察低头写着记录,那个气质忧郁仿佛迷雾一般的男人站在警察身边,左手习惯性地抚摸着右手拇指上戴着的暗紫色戒指,彬彬有礼,大方得体。 谁知道他在人后是什么样子! 兰波喊出来:“我要报警!”他控制不住地颤抖,因为羞耻,“他性侵……帮帮我!” 没有人理他,所有人都耳聋目盲,或者是他声音太小。 男人把他塞进车里,跟警察告别,他说:“儿子青春期叛逆,没办法,我跟他妈妈都很头疼。” 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宽容的微笑。 第34章 b线 亚瑟堡警察署本不愿为此等小事打扰卡佩将军,奈何这一任探长德里安·米勒是个死脑筋,工资不见得能拿多少,胆子倒是不小,直接越过顶头上司署长阁下,将协查通知寄到了卡佩将军府上。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卡佩将军非但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真在隔天日光晴好的下午,准时准点到警察署报道。 澄澈的阳光在窗台上跳跃,每一粒尘埃似乎都清晰可见,由细微气流带动着在光中停留,缓慢移动。几辆车沉默着驶近跑远,除了车轱辘碾过马路的摩擦声,只剩骑士广场飞来的灰鸽子停在屋顶上咕咕叫。 署长阁下悠闲地瘫在椅子里享受午后时光,突然,他嗖得端正坐姿,抹平梳得油亮的头发——下属告知他,卡佩将军的车就停在警察署外。 如果德里安此时没跟卡佩将军待在一起,署长一定会立即要求德里安滚回家睡觉,并且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期都会是独属于德里安的假期。 德里安是位矮个子的中年男人,他嘴唇上方留着一撮小胡子,灰色的眼睛安然地注视前方,脚下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地踏在地上。 他握住门把打开接待室涂成深蓝色的门,先凯文迪许一步走了进去,立在墙边一手推住门,待凯文迪许也进去之后,转身将门关好。 双方落座。 “您介意录像吗?”德里安指指墙角的监控,他接下来将问到的内容事关隐私,大人物的隐私。 凯文迪许坐在他对面,没有看向他指的位置,直白地回道:“不介意。” 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带着疏离感,让德里安误以为卡佩将军心情不佳。 “前天晚上,是否有人拜访过您。” 德里安问得很是笼统,不过凯文迪许知道他想问什么,“兰波·葛林若先生在那天晚上拜访过我,大约十一点,隔天早上七点多离开。” “你们一直待在一起吗?做了什么?” 凯文迪许停顿片刻,视线集中在德里安脸上,缓慢开口:“发生性关系。” 钢笔尖在纸上晕出一团黑,德里安搞不懂上层人士的弯弯绕绕,尽管兰波已经交代过那天晚上跟卡佩将军在一起,此时,他才真正相信卡佩将军和与他立场相对的葛林若副官存在这种暧昧关系。 秒针一点点跳动,零零碎碎的交谈过后,德里安站起来,绕过桌子与凯文迪许握手。 “感谢您的配合。” 他送凯文迪许离开,凯文迪许在门前突然停住脚步,嘴角微抿却是有话要说。 凯文迪许思虑到现在,他确实犹豫,因为他要说的话对兰波很不利,最终,他抬眼注视着德里安,平静得如同圣龛上雕刻的神像。 “他很奇怪,”凯文迪许说了一句,“那天晚上,葛林若先生应该是在……悲伤。” – “到底要让我说几遍?你们烦不烦?做.爱。”兰波放松地靠着椅背,仰头,漆黑深邃的眼瞳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几捋乌黑的碎发散在眼前,他脸上每一处细节都表现着不耐烦。 单调,无聊。 昨天一天耗在警察署,今天又到保密局报道。 “去怀特夫人那里是为了做.爱,去卡佩将军那里也是为了做.爱。”他语气很是轻松自在,糜烂的私生活从他嘴里吐出来与吃饭喝水无异。 像个孩童,不谙世事,同样,不知廉耻。 “怀特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说您那晚十点左右就离开了。”保密局的制服是全黑的,人坐在yin暗里与之融为一体,只有声音,ji,ng准地传入兰波的耳朵里。 兰波直起腰来,手肘放在桌面上,他笑了一下,短促的嘲讽,眉眼鲜活艳丽,仿佛午夜吸食人血的鬼怪,“如果她丈夫没有回来,我或许会留到凌晨。” “那天晚上,久不归家的怀特先生突然出现,在您的意料之中吧。” 兰波无辜的表情很完美,他抱怨道:“我如果知道怎么会从窗户翻出去,花园里种的玫瑰划破了我的小腿。” 那晚有两个人先后联系怀特先生,每个人都要求他回家。怀特先生回家的意图从为情妇讨公道变为捉j,i,an,怒气值噌噌往上涨,不顾妻子的阻拦冲进卧室,只看到皎洁的月光涌进敞开的窗口。 “怀特先生接到两次通讯,其中一个是珍妮弗·威廉姆斯,另一个我们查到是杰斐特·亨特身边的保镖。”对面审讯者的面孔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不无威胁地与兰波对视,“希望不会与您有关。” “嗯哼。”兰波挑起一侧的眉,眨了眨眼。 当然不会跟兰波有关,他只是暗示而已,没想到埋的两颗雷都成功引爆。 秘密警察接着问:“安吉丽娜·泰勒出事之前曾与您通讯,说了什么?” “她想见我。” “为什么?” “想我了呗。”兰波露出无奈的神色,暗含着丁点儿对求爱者的厌烦和不屑。 兰波·葛林若交往过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名流贵族,但他偏偏还要跟个妓女保持暧昧的关系,并且持续多年。这不禁让人起疑,两人之间如果不是真爱,那一定有其他的原因牵绊着他们。 “您看起来对泰勒小姐的死亡并不感到悲伤。” “本来是很伤心的,毕竟她是位非常有意思的姑娘,但现在我为什么要为她悲伤啊,她把我卷进了间谍案里。” 对方敏锐地抓住字眼,“您承认她是a国间谍?”在卡佩府邸抓住的几名a国间谍只交待了位于瓦维娜大街的联络点,却说不出联络人是谁。 兰波摊开手,反问道:“安吉丽娜不是间谍吗?不然我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前天夜里,十点到十一点之间,安吉丽娜·泰勒从三楼窗口仰面摔下,后脑勺粉碎,脑浆和鲜血爬满路面,她的脸还是干干净净的,未施妆粉,竟显出几分青涩的美,鹿眼圆睁,注视着月色无边星光黯淡的天空。 她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岁。 房门由内反锁,嬷嬷找钥匙打开房门后,一切正常,格式化的华丽装饰,散乱在地板上的服饰珠宝以及饼干碎屑。桌子上有一对用过的茶杯,茶水半满,一只茶杯里验出三唑仑,一种快速吸收的安定类催眠药物,俗称迷药。 不出意外,她的体内也有三唑仑成分。 像是谋杀。第二天有人作证,当天晚上目睹安吉丽娜和同在小白楼谋生的玛丽·维尔发生激烈的争执,两人察觉有人之后就装作无事地各自离开,玛丽有作案的嫌疑。但很快玛丽就被人发现浑身赤裸地死在浴缸里,脖子上有淤痕,皮肤水肿膨胀,怕是一碰就会脱一块皮。 秘密警察继续问:“您认识玛丽·维尔吗?” “名字有些熟悉,您把她的照片拿来,也许我可以想起她是谁。”兰波没有说谎。 滴水不漏的表情和言语让对面的秘密警察感到不悦,他缓缓站起来,脱掉外套挡住监控,走到兰波身后。 “兰波·葛林若。”他围着兰波绕了一圈,打量着他,“你举办宴会,锁定怀特夫人,因为怀特家的府邸与瓦维娜大街仅隔了一个街区,你跟怀特夫人回家,借怀特先生脱身。” “潜入小白楼,杀死安吉丽娜·泰勒,还随手解决了一个目击者,玛丽·维尔本不在你的计划之内,她只是个看到你的可怜虫。” “是不是这样?” “有罪推定?”兰波笑了,他右手食指指侧摩挲着唇角,回答他:“既然您已经认为我有罪,过程如何其实无所谓。奥,对了,请用敬词,用‘你’来称呼长官,实在不礼貌。” 保密局的人显然是咬住了他,这与警察署的人不同,警察想找到瓦维娜大街两起命案的元凶,秘密警察想揪出可能存在的间谍。 “抱歉,长官。”那人对于自己的失礼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他回到原位坐好,与兰波两相静默片刻。突然问:“您嗑过助兴的药吗?” 三个穿黑色制服的秘密警察从角落里走出来,走在最后的人手上端着托盘,距离靠近,就可以看到托盘里整齐的一排注s,he器,注s,he器早已吸满不同颜色的液体。 兰波意识到这不是排查间谍,而是……排除异己。乔治·邦尼特不满于兰波和凯文迪许接触,他终于要对他下手了。 “别这样,我保证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兰波刚想站起来就被两人一左一右摁在椅子上。他言语上似乎已认怂,然而得体的微笑却一直挂在脸上,从注s,he到注s,he结束,牢牢地挂在脸上,像一张面具,掩盖深层的情绪。 “现在我可以试一下注s,he的是什么药了,”药效还没来,兰波暂时清醒,“不是硫化喷妥撒纳剂,我没有感到疼……是不是东莨菪碱?可我觉得我现在很清醒,我语言表达是不是很正常?” “别急,长官,这些我们都有,您可以慢慢试。”说话者再次隐入黑暗。 房间升温,汗水从下颌角滴落,晕透白衬衣,喘息一下重过一下。 很热,又有点痒。就好像蚂蚁掉进蜜罐里。 兰波在心底骂了句脏话,他不自觉地夹紧双腿,警惕地面对房间里的四个人。 上一次世界大战中,某国军队用注s,he春.药的方式折磨凌辱女俘虏,手段够肮脏,效果其实不错。人在持久的极度亢奋中,意志力逐渐瓦解,丧失尊严,大喊大叫,用量过多甚至会直接猝死。 “我天,这种药怎么报销?”兰波强忍着不适,慢慢说:“劲头挺足的,我。” 只见兰波一头扎在地上,倒地浑身抽搐。秘密警察们立马围了过来,兰波·葛林若现在不能死,暗处有不少眼睛正盯着这间审讯室。 围墙之外,有华灯初上,也有霓虹下的yin影。 一切都还不明晰,可以确定的是,这片土地即将迎来新的洗牌。 第35章 a线 兰波原本是拥有自由的。 秋天,夏普夫人来拜访他。他们漫步在平缓低矮的山丘上,远处偶见几棵孤零零的老橡树,在斜阳下,影子泼洒开,有一种棕灰色的寂寞。微风卷动艾玛·夏普脖子上的蓝色丝巾,她偏头跟他讲话,像多年前那样,语速很快且喋喋不休。兰波慢慢地走,静静地听,没有说话,只是适时点头或摇头。 肥美牧草茂密生长,原野一望无际,脚边散落着野草莓,藏在草丛里,暗示着秋的丰饶。艾玛蹲下来摘了一捧,试一下却是酸酸涩涩的,她赌气似的边走边扔,留下一两个在指尖碾碎,汁液染红了她的指腹和指甲缝,破碎的果r_ou_被她扔在脚下。 灰白岩石裸露出来,装点着广阔的温带草原。风永不停息,几个缓坡起伏之外,海浪冲刷陡峭崖壁,鸥鸟在岩缝间筑巢。天空、晚霞、大海和飞翔的鸟,他们在崖顶停了下来。 “兰波,你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艾玛回头望向最高的坡顶上那座宏伟的方形建筑,他们已经走出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山庄依旧清晰地在矗立在眼前。 海湾山庄是凯文迪许祖父亲自设计督造的庄园,占据日落崖,到市区要三十多公里,艾玛求了两三个月才得到进入这里的许可。 他面向艾玛点点头,眼弯弯的,是个薄如海风的笑,卷发及耳,在风中贴着脸颊,唇色很淡,多了几分少年气,整个人竟出奇得温柔。然后他继续望着大海,贴着崖边缓步。 海潮喧嚣激荡,大海的尽头却仿佛寂静无波,掺杂着金水,与天空相接。 艾玛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坐好,她右手挡脸遮住明灿的夕阳,自顾自说着:“前两天我刚去克里姆宫看了奥劳拉,小姑娘又长高了,真是一天一个样,长得越来越漂亮,大家都很喜欢她。” “她还为我唱歌,保姆不让我录像,不过……我偷偷拍了张照片。”艾玛笑着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通讯器。 “……兰波!”她猛地站起来,疾走两步,来到兰波方才徘徊的位置,这里空无一人,“兰波!” 涛声依旧,掺杂进一声闷响,水花飞起,扑在嶙峋的礁石上,海鸥受到惊吓,在空中慌张地扇动翅膀,发出尖锐纷杂的鸣叫。 这个季节海水已经冷到彻骨,兰波呛了一口水,很苦。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跳下来,就是站在崖边,往下看,滚动的海水有种莫名的吸引力,深处是未知的黑暗,光线穿不透,吸引他坠落。 回过神来他已在海面下,海水挤压着他,他睁开眼,水中有细微的漂浮物,窒息,他不想待在这里,于是他浮出水面,狼狈地爬到最近的礁石上,吐出胃里的海水。 仰头,艾玛正趴跪在崖边,她好像哭了,又笑了。盯着礁石上shi漉漉的兰波,不肯移开眼。 兰波朝她挥手,示意安好。 无所事事地吹着咸腥海风,兰波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书。男主为了报复离去的爱人,为她指了海边的一条路,那条路被海水侵蚀,时常发生塌陷。他后悔了,疯跑着去追,可是她出现在崖底,连同马摔死在礁石上。 她是个坏女人,可他依然爱她。 很完美的结局,海水冲洗她死去的身躯,阳光照耀下白皙到发光,天使一般,安然而美丽。 真好。 兰波放任自己从礁石滑入水中,海水漫过他的头顶,自然的力量强大而恐怖,他在拥抱死亡。 然而,照顾加看守他的人赶到了,他被人从海里拖回岸上。 兰波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他每天吃大把大把的药,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幻灯片似的,一种接一种被他考量。 他被剥夺了自由,因为自由对他来说就意味着死亡。 这年的第一场雪,从清晨持续到深夜,积雪没过脚踝,大雪还在飘,纷纷扬扬地掠过窗口。壁炉里烧着山毛榉,时不时发出噗呲声,爆裂的火星明灭,兰波坐在炉边的地毯上,他怔怔地看着那团火,毫无征兆地撕掉翻到一半的书,一页一页填进火里。 执事告知他休息时间已到,他吃过助眠的药,平躺在床上,逐渐失去意识。 大雪之夜海湾山庄有位意想不到的来访者,凯文迪许喝醉了。 他在宴请外国友人时只喝了几杯,浅尝辄止,谈笑风生。却在回到克里姆宫之后独自进入酒窖,挑出两瓶北方产的烈酒,对着窗外的飘雪喝了个干净。 席间某位友人谈及凯文迪许早逝的夫人,话头便转向缅怀与追思。 “我上次来时还是您和夫人一同接待的,卡佩夫人的风姿与气质令我至今难以忘怀,这杯敬您的夫人。” 凯文迪许端起酒杯,杯中红酒如血,他说:“敬我们的兰波。” 众人举杯,一同饮尽。 他开车冲出克里姆宫,先追上他的是交警,路口值班的交警发现有辆车在市中心超速行驶,于是,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跟在他车屁股后面,用扩音器喊话,勒令他停车。 “前方车辆超速行驶,请停车!前方车辆,停车!” 警车之后是执政官保卫人员的车队,凯文迪许凌晨突然开车出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喂喂,前面的交警,去超速车辆前方开路!快!”道森也对着扩音器喊,他要疯了!执政官醉酒飙车,不敢想象!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警车追不上凯文迪许,他车速实在是太快了,结果就是一辆车领着一群车在州际公路上狂飙。 四个多小时之后,天未明,雪停了稍许又随风而至,浑身shi冷的凯文迪许提着一个空酒瓶敲开海湾山庄沉重的木门。 凯文迪许上楼了,屋里很暖和,领口的雪花融化成水。黑暗中他看清床上有一团凸起,兰波蜷缩在被子里,不露头,裹得密不透风,他习惯这样睡觉。 被子掀开,兰波猛地感受到寒意和重量,他被惊扰,还没有完全醒来,药物使他昏昏沉沉,他闻到浓烈的酒味,唇齿被侵犯,有双冰凉的手抚摸他的后背,逐渐往下。 不,不! 潜意识c,ao控他的肢体,他挣扎,两人从床上滚到地上,有地毯,摔得不疼,兰波意识模糊,他双手推拒着这人的肩膀,不让他靠近。 那人力气很大,将他的双手压在头顶,兰波害怕极了,泪水从紧闭的眼缝里流出来。睡衣被人撩起,舌头舔shi胸前然后含入口中,他用了几分力吮吸,像孩子吃奶,疼痛伴着瘙痒折磨兰波,他仿佛是一条上岸的鱼,被鱼叉钉在地上,在烈日下暴晒。 不要,滚……滚…… 兰波越挣扎越能刺激醉酒的凯文迪许,人性中残留的兽性使人在施暴中获得快感。 凯文迪许强迫兰波翻了个身,面朝下摁在地上,粗暴地褪去他的睡裤,抬高他的tu,n部。 如果没有吃药,兰波不会如此轻易地受人压制。困意缠绕着他,意识封锁在最深处,他现在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做梦一般,意识进入一个合理的场景,回到几年前。 被强迫…… 绝望,他想喊救命,但喉咙里只有咳咳的出气声,什么也喊不出来。 兰波身体一阵抖动,往前耸了一下,接着泄力,完全被压在地上。 身后的男人呼出一口气,进入合适的地方,他满意了,动作缓下来,胸膛贴着兰波汗shi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一起,凯文迪许扳过兰波的脑袋,一点一点轻吻他的唇,尝试着探入。 人影交叠着缓慢地蠕动,深入,浅浅地出,用力不大,但有节律。房间里的呼吸音很重,其中一个带着哭腔,兰波哭得眼都肿了,趴在地上,身体细微地颤抖。 “你哭什么?”凯文迪许脑子也不清醒,一说话就知道这人喝醉了。他下巴搭着兰波的肩膀,贴近他耳边问他,含糊而温柔,不似清醒时刻的他。 也就是在这个节点,兰波才意识到压在身上的人是凯文迪许,他睁开眼,觉得有些荒唐,不切实际的荒唐。 凯文迪许突然狠顶他一下,兰波喉咙里发不出声,只是急促地挤出肺中气体。兰波扭头,两人吻在一起,他尝到酒ji,ng的味道,辛辣在舌尖传递,体温在摩擦间极速上升。 缠绵的吻过后,凯文迪许双手撑在兰波身体两侧,他上半身抬起,调整姿势,加速进出。兰波被一下一下钉在地上,他紧紧地攥着地毯,口半张,随凯文迪许的动作呼气吸气。 凯文迪许发出低沉的呻吟,身下的力气愈大,几次又深又急的顶撞后,他停在兰波身体温暖的深处,释放。 倒下,缠在一起。 窗外,雪又停了,厨房里开始准备早餐。 晨曦映照原野上厚重的雪,凯文迪许从房间里出来,他关好房门,后背倚着门板,眉头紧锁,额头密布着细细的汗。 忽然,他转身跑起来,向走廊的尽头,那里是洗手间,没跑出两步,他一手扶住墙,弯腰吐了起来。 木地板上隔夜的酒水混着胆汁,最后是血,从他嘴里吐出来。 兰波醒来已经将近中午,他穿着睡衣打开门,执事捧着衣服等在门外。 他在惯常使用的手账本上写出一行字,展示给执事。 ——先生呢? “今早离开了。”执事恭敬地回道。 作者有话说 这才是老夫老妻开车一时爽,下车火葬场的正确打开方式。 崽崽命途多舛,为何无良母亲如此开心? 放心,我不写韩剧,没有车祸失忆绝症。 深夜开完车好兴奋呀hhhh 开车是挺爽的,就怕翻车,然而我奇迹般地绕过了所有敏感词汇,鼓掌! 第36章 b线 接到命令,安德烈迅速赶往位于城外的保密局,然而等他到的时候,兰波·葛林若早已不知所踪。 第二天早上,所谓的药物过敏生命垂危的葛林若副官状态良好地出现在政府临时办公大楼,还顺走了同事手里半块草莓卡夫饼。 “明天想吃这样的早餐,可惜了。”兰波舔了一下食指指腹,觉得这家店的卡夫饼味道不错。 “明天我给你带一份呗。” “不用啦,谢谢!” 说完,他从桌上随便抽出几份文件,夹在腋下,扭头进了邦尼特将军的办公室。 国会大厦被炸之后,临时选定的办公大楼不仅规模更小,基础设施也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就拿隔音效果来说,邦尼特将军在办公室里连摔两个杯子,走廊上经过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不到半个小时,兰波又夹着那几份文件走出办公室,他步伐从容,面目平静无波,甚至能让人从这冷静的表皮之下察觉出一丝诡异的愉悦。 ——他暗绿色军装前襟沾着的咖啡,昭示着门内的谈话似乎并不如表面那般和谐。 很快就有消息,兰波·葛林若被调职,从军方转去市政厅。 对于政府即将面临的动荡而言,这点事连小cha曲都算不上。 “我方检测到,a国第五舰队正逐渐靠近诺斯亚南部海岸,两艘巡洋舰已经越过泽佛海峡进入诺斯亚海。” “这是卫星拍摄的图片,目前舰队在这个位置,舰队核心是一艘满排近四万吨的中型航空母舰,配有六艘防空型导弹驱逐舰、四艘反潜型导弹驱护舰,可能还会有一至两艘弹道导弹潜艇。” “新收到的消息,a国新编的双航母战斗群正向我国东南海域行驶。” “我方已经对此提出交涉,但并未得到积极回应。” …… 以本国在s国情报网被捣毁为导火线,以扩大及合法化本国在诺斯亚地区利益为深层驱动,a国海军舰队满载着新型战机和导弹驶离港口,划开蔚蓝海面,迎着波涛全速前进。 后世关于新历2558年10月爆发的海湾危机、及其后续对s国政坛产生的深远影响的文献或影视资料,总不会绕过这间大厅里的这个场面。 中心会议厅里闹哄哄的,人员来来往往,聚集在一起私下交谈,不时有人拍着桌子,高声提出自己的建议。 战,和。 以何种方式战斗,以何种方式议和。 局部战争或全面战争对整个国家而言显然是不同的,不同的利益集团也有不同的考量。 会议大厅里的人争执不休。 他们注定会是一群影响历史的人,这群人制定的每一份计划、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修改的每一个微小的步骤,都会变成蝴蝶的翅膀,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掀起一场浩大的风浪。 “卡佩将军不讲讲自己的看法吗?” 即使凯文迪许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众人也不会忘记他的存在。 凯文迪许极有涵养地回道:“暂时没有特殊想法,我想先听一下诸位的意见。” 他戴着眼镜,在满耳喧嚣中低头翻看安德烈递给他的资料,右手捏了捏眼镜鼻托下的鼻梁骨,随后端起茶杯。 浓茶,没加糖和奶。 科林费斯凑到凯文迪许耳边,小声跟他说:“你昨晚没睡好。” “什么?” “眼镜框都挡不住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了。”科林费斯补充说明。 “……”凯文迪许摘下那副金边细框眼镜,面对科林费斯,他说:“你倒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让a国双航母战斗群‘途经’我国东南海域边缘。” 科林费斯压着嗓音问他:“你偏向于议和?” “不,我只是不愿在诺斯亚地区之外开辟战场,这对谁都没有利。” 打可以打,时间、地点、规模都有限制。s国刚结束内战,国家就像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刚推倒重建,这时候小范围地打击强盗鼓舞人心可以,但不能在刚建好的地基上开战。 a国或许瞅准了s国不愿全面开战,才敢在别人家门口大摇大摆地晃悠。如果s国破釜沉舟,举全国之力硬着头皮应战,a国舰队说不定就转个弯撤退了。 真的是趁火打劫、虚张声势吗? 谁都说不准,这才是最棘手的地方。 猜测、推疑、沟通、权衡利弊,稍有不慎就会恶化成两个大国之间的硬碰硬。 会议持续到深夜,离开时,乔治·邦尼特邀请凯文迪许到家中用餐。凯文迪许爽快地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开往不同方向的两伙车队合并到一起。 乔治的用意相当直白,“您需要一个妻子,而我有一个女儿。” ji,ng心准备的食物散发着香味,艾玛小姐已经被她父亲支开,此时餐桌上只剩下三个人。 邦尼特夫人看上去跟艾玛差不多的年纪,一位黑直发的冷美人,面无表情地专注于自己的餐盘。 凯文迪许忽然想到就是这个女人扩大了乔治·邦尼特与兰波之间的裂隙,使得乔治命令保密局的人动手。 注s,he春.药,这是故意搞他吧…… “阁下?”乔治对凯文迪许走神感到不满。 “我在听。”凯文迪许态度暧昧,他既没有许诺,也没有拒绝。 联姻是创造共同利益最简单快速的方式,况且,只要凯文迪许希望保全卡佩家族,他便不得不被乔治压制。包庇外国间谍的事还没完,叛国罪可以将这个国家里的任何人送上断头台。 晚宴后送别,天气转冷,从温暖的室内走到室外,夜风一吹,酒酣餍足散了大半。 乔治端着一脸祥和的笑,“替我问候您的家人。” 他不放在明面上谈,并不代表手里没有这张牌。 凯文迪许唇边也挂着淡淡的笑,气氛像是宾主尽欢,他站在车灯前对乔治说:“今晚您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车灯刺眼的光芒在凯文迪许身后劈作两半。 – 北方城市伊索斯更早进入冬天,来自极北雪原的寒流已经肆虐过这座城市,街上的空气仿佛被冻结成冰块。成排银杏树舒展的枝条仅挂了两三片黄色叶子,清洁工戴着厚手套在树下清扫。街旁的橱窗蒙着层迷蒙的水雾,橱窗内的人形支架正展示冬季新款。 夜色和寒气围拢过来,街灯点亮,在暗沉沉的天幕下守候着零散的行人。 冬夜,不适宜外出。 门铃发出清脆的响,肖恩裹紧睡衣打开门,他从餐厅订的外卖都到了,杰勒德那个死鬼还没来。 送外卖的小哥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帽子、口罩和手套配备齐全。 “进来,把东西放餐桌上。”肖恩让开门。 不多时,这处独栋小别墅里传出一声短促的呼救。 院子靠东的大树上有只松鼠哧溜窜进洞里,这种气温,左右邻居家门窗紧闭,在温暖中享受一天到头最为丰盛的晚餐。 肖恩被绑在卧室的椅子上,他睁大眼睛,身体在恐惧中不停颤抖。寂静延续了许久,直到他听见有人把钥匙cha进锁眼。 杰勒德打开门,屋里亮着灯没见人,他感觉不对劲,随即提高警惕,边往里走边喊:“肖恩,在哪儿呢?” “我在卧室,亲爱的,我不舒服。”肖恩不敢看指着他脑袋的枪口。 听到肖恩的回应,杰勒德松了一口气。他大摇大摆地推开卧室的门,然后看见了被绑在椅子上吓得可怜兮兮的男孩,同时,有人从背后用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 杰勒德虽然过惯了养老式的生活,但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受到袭击后爆发的力量惊人,当即掐住脖子上的胳膊,将那人从头顶甩了出去。 袭击者借着翻倒的力把杰勒德也撂倒在地,地板振动,两人你来我往缠斗在一起,混乱间,手枪被从卧室踢飞出去,于是,打斗地点也发生转移。 肖恩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声响,祈祷杰勒德能够制服那名闯入者,可是随着最后一声巨响,他的愿望落空了,不明人士拖死猪似的拉着昏迷不醒的杰勒德的脚踝把他拖进卧室,绑在肖恩对面的椅子上。 他帽子不见了,不过依旧戴着口罩和手套,黑色卷发过耳,很年轻,眉眼漂亮,额头上有血和碎玻璃渣。年轻暴徒绑完杰勒德之后似乎无事可干,坐在床上翻看自己带来的书。 那人看书的姿态很是优雅,翻页声将气氛渲染到宁静。 “那个……哥,我我……我错了,我是为了钱,我没想破坏你的家庭……我还同时跟别人好……我不喜欢他,真的。” 肖恩心虚,他见这人既不谋财也不害命,以为是感情纠葛。 这人不会是杰勒德正牌的配偶吧……肖恩暗暗咽了一口唾沫。 兰波抬眼瞅了一下这可怜的孩子,合好手中的书,一言不发地走出卧室,他把自己的背包提了进来。 床头柜放着兰波刚才看的那本书——《神经解剖学》。 肖恩又咽了一口唾沫。 “朋友,喜欢看恐怖惊悚片吗?杀人分尸的那一种。”兰波掏出一把电动开颅锯,他打开开关,在电锯特有的嗡嗡声中回头问那小孩。 “哥,哥,我未成年呢,真真不想看,放过我吧……” 他快吓尿了。 这人变态吧,啊啊,救命啊。不过肖恩一句话也不敢喊出来,泪水和鼻涕传达他的恐惧。 杰勒德适时清醒,兰波不再逗人,他站在杰勒德面前缓缓摘下自己的口罩。 “叔叔,还记得十三年前我跟您说过什么吗?今天我来兑现承诺了。” 这个中年人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被震惊所牵动,他张口要说出眼前人的名字。 以蔷薇之名 第9节 以蔷薇之名 第10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0节 兰波又戴好口罩,他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眼里满是笑意,“嘘……我不想灭口。” 肖恩被关在厕所里,不知过了多久,厕所门开了,光涌进来,兰波站在门口,他表现得非常有礼貌,“您能借我一件衣服吗?” 缩在角落里的肖恩抬头望去,那人衣服上全是喷jian的血痕。 “奥,您的外卖我帮您热好了,在餐桌上,别忘记吃晚饭。”他去而复返,“要五星好评哦,再见,祝您用餐愉快。” —— 作话超字数了,放在正文里╮(╯▽╰)╭ 兰波拿出十本厚书,《人体解剖学》《系统解剖学》《局部解剖学》《格氏解剖学》…… 亲妈:我都没看过,你想上天啊。 兰波:主角光环在此 亲妈抱着搜索引擎望天…… 亲妈三观很正哒,主角病娇属性,但真的真的真的不会滥杀无辜!!!(呐喊) 本文一切不是谈恋爱的剧情都是江岸胡说八道,她还不负责,带着她儿子跑路辽。 ps:推荐bgm《mad hatter》 推荐语:牙牙的歌跟病娇是绝配啊,优雅、暗黑,又带了点小妩媚。 作者有话说 ji,ng分小剧场: 我:你说你说,你给兰波注s,he春.药难道不是安排凯文迪许捡尸,然后酱酱酿酿吗? 还是我:这么经lan典su的英雄救美桥段,还真不是。 我:兰波被四个人轮也是福利嘛,还能表现攻不嫌弃受脏,攻爱的是受的灵魂而不是身体。 还是我:变态,guna!(惊恐脸)本人虽然不是牌坊ji,ng,但我一点儿也get不到这种剧情的萌点啊啊啊!!有喜欢的吗?有喜欢的我安排一下(骗你的嘿嘿嘿) 第37章 a线 圣诞节那天,亚瑟堡的天气干冷而晴朗,太阳像盏巨大的白炽灯挂在遥远天穹,阳光触碰皮肤那点儿温暖在冬日里被无限放大,在向阳处坐坐,仿佛便能驱走整个冬天的yin霾。 凯瑟琳将带来的花束cha进瓷瓶里,她退后两步,合手握在胸前,欣赏白玫瑰与薰衣草掺杂在一起,然后她看向病床。 凯文迪许没有注意这边,他倚靠在床头,一边输液,一边签署文件。 满脸病容,人瘦了一圈。 他有胃病,平时饮食方面多有克制,前几天酗酒直接摧垮了他的健康。胃穿孔,吐血吓坏了在场所有人,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手术,好歹不用把半个胃切掉。 她踌躇着找些话题来说,然而未等她开口,保姆抱着奥劳拉进入病房。 “爸爸!”孩童稚嫩的嗓音打破病房的宁静,奥劳拉进来后满眼只有爸爸。 凯文迪许将文件移到旁边,他撑着微笑的表情接过奥劳拉,让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身体不适加繁重的工作让他难以产生愉悦感,但他面对奥劳拉还是表现得心情不错。 “亲,亲。”奥劳拉扒住凯文迪许的脖子,在他脸颊上轻轻啵了一下,然后侧着小脑袋,胖乎乎的手指点点自己的脸,要亲亲。 “亲在哪里?”凯文迪许抚摸着女儿浓密的黑色卷发,奥劳拉的头发渐长,保姆给她梳成两个小辫子,一左一右,还戴着红色的蝴蝶结。 奥劳拉含糊地回答:“这里。” “这里是哪里?” 他把奥劳拉问住了,小家伙一脸茫然地瞪着爸爸,瞪了一会儿,爸爸还是不公布答案,于是她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往天花板上看,笨拙而努力地思考着。 凯瑟琳旁观父女俩的互动。她本以为兰波·葛林若早已死亡;本以为奥劳拉是凯文迪许的私生女;本以为兰波成为卡佩夫人的胜利不过如此。 她以为凯文迪许还会喜欢别人……看吧,兰波坐在第一夫人的位置上,别人的肚子里怀着凯文迪许的孩子。 她曾经在心底疯狂地嘲笑死掉的兰波,她再次接近凯文迪许,希望能回到从前,回到没有兰波的时候。可是现在,谜底揭晓之时,生活变成一本低俗小说。 “今天送劳拉去看妈妈好不好?” 这句话扯回凯瑟琳的注意力,她走近床边,拉起奥劳拉的小手,捏捏手指头,问凯文迪许:“介意我去看望兰波吗?好多年没见了,我几乎要忘记他的长相。” 凯文迪许看着凯瑟琳,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企图,“不用去看他,他ji,ng神状况不太好。” 交代完事情,保姆带孩子离开了病房,凯瑟琳也在这时告辞。她并没有驱车离去,而是拦住了前往机场的车队。 “凯文让我陪着奥劳拉,”她这样对道森说:“不信,你可以去问他。” 飞机爬高过程中气压变化,奥劳拉不舒服,抱着毛绒小熊咧嘴哭,眼泪汪汪,边哭边打嗝,脸憋得通红。她是凯文迪许的女儿,自有人围着她转,安慰她,哄她开心。 凯瑟琳冷漠地靠着舷窗,云海茫茫,云层之上的天空没有尽头,日光纯粹到极致,耳边是小孩的哭闹,意识在半空中漂浮。 – “嗯嗯!”贝克夫人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团白色手帕,她向推开门的凯瑟琳求救。 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救人,凯瑟琳也这样做了,她急忙上前解开绳结,蹲在椅子旁察看贝克夫人的情况。 很显然,贝克夫人的心脏病发作了,她脸色煞白,满脸虚汗,捂着胸口蜷缩在椅子上。 “先生把小姐带走了。”贝克夫人攥住凯瑟琳的手,这位心脏病发作的老妇人在颤抖。 凯瑟琳听不懂她的话,凯文迪许把奥劳拉带走了吗? “是夫人,是葛林若先生来过这儿……快通知守卫……”她说话断断续续的,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一句话说完整。 凯瑟琳愣在原地,贝克夫人催促她去通知守卫,她猛得站起来,伸手捂住对方的口鼻。 让贝克夫人死在兰波手上…… 她不知道杀人能够如此轻易,椅子摩擦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眼前的场景模糊晃动,她摁住贝克夫人,只是过了一会儿。 然后,她发现自己干了什么。她半举着手后退,撞开门冲出去,她惊慌失措地跑下楼,跑到一半,莫名的冲动使她返回,她哭着给贝克夫人做心肺复苏,一次又一次。 贝克夫人只是睁眼看着她,僵直地躺在地板上。 门口有声响,她一抬头,一位执事站在门前,俯视着这幕悲剧。 “我,我不知道……”她手足无措,表情凄苦。 执事静静地看着她,没有丝毫举动和言语。 – 海湾山庄周围的原野上残雪未消,风从海上吹来,卷起枯草和雪沫,霎时,寒意更甚。山庄独自矗立在坡顶,末路英雄般承受着永无止境的四季轮回。 门内很暖和,像是春天。 兰波抱起奥劳拉,小姑娘长个了,分量也增加不少,她脸埋在兰波胸前,不说话也不动弹,可能是困了。 他要抱孩子上楼,余光瞥见刚进来的女人,细看之下竟是凯瑟琳·温迪。兰波浅笑着朝她点头示意,转身踏上楼梯,先把孩子安置好。 很快,兰波再次出现,他上身穿着一件深蓝的高领毛衣,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休闲长裤,显得清隽又忧郁。 凯瑟琳放下茶杯站起来,除了面容一致,她几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人是兰波·葛林若。兰波从克里姆宫带走奥劳拉之后的事,凯瑟琳知道一些。他割喉自杀伤到声带,就再也没开口说过话。 –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你听完之后再继续。”科林费斯打断凯文迪许的话。 “你还记得兰波生孩子那天吗?那天你主持经济会议……” 看着病床旁一脸难色的科林费斯,凯文迪许意识到有些事情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外。 “安德烈接到医院通知的时候,我在他旁边……”科林费斯交代这些事时表现得很不自在,他明白这么做纯粹是泄私愤,“我让他把‘执政官稍后去’改成‘让兰波稍后生’,还有,我还没说完。” “奥劳拉也是我派人从医院抱出来的,当时我觉得孩子在他身边,你总有一天会再栽进坑里。” 凯文迪许沉默片刻,对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兰波怀有莫名的敌意,这是我的家事,你手伸得太长了。” 科林费斯的情绪有些激动,他慢慢站起来,低头在病房里踱步。 “仅仅是家事吗?你是谁?你是s国国父啊,你仔细想想兰波·葛林若对你产生多大的影响,我只能说,他会是你人生中唯一的污点……你知道兰波的风评有多糟糕,然而你让这样的人成为了我们的第一夫人。” “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个普通人。”凯文迪许不想跟他争辩。 “我的预感没有错,现在,你为了他要离我们而去了,这个国家需要你,凯文,你难道要回家养老吗?” 凯文迪许平静地告诉科林费斯:“两个任期,六年,我离开是为这个国家所做的最后的也是最好的决定。” 话不投机,科林费斯开门离去,迎头撞上从海湾山庄回来的凯瑟琳,两人侧身相让,谁也没搭理谁。 “凯瑟琳,”凯文迪许刚想缓口气,又有访客,“有事吗?” 她站在门边,只问他一句,“杀死贝克夫人的人,你可以原谅吗?” 气氛霎时紧张,凯文迪许皱着眉,嘴角微抿。如科林费斯所言,他当然知道兰波是个什么样的人,乔治亚·德·葛林若寄给他的资料太详细了,兰波杀过的人,现场那些血淋淋的照片还储存在凯文迪许的邮箱里。 兰波是个变态,从客观来讲。 他忽然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亲爱的,我是一个很不道德的人。当我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尽管我不赞成他做的那些坏事,但是照样喜欢他。1 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我知道了。”凯瑟琳没等到凯文迪许回应,她迅速离开,踩着高跟鞋在医院走廊上奔跑。 她杀了人,即使这样,也抓不住凯文迪许。 她恍惚着开车,接通讯息,通讯器那头的人又来烦她,提醒她背负的罪孽。 “我给过你钱!给过多少次?!”她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去告密,去说啊!我看你敢不敢!” 斜面来的撞击,巨大的声响在她耳边炸开,通讯器飞出去,天与地剧烈震颤,疼痛,血糊满她的视野,她感觉到平静,瞳孔深处印下最后的人影,她闭上眼睛。 – “政府产生于自由的政治竞争过程,让最优秀最有能力的人掌握政治领导权并承担公共事务,这是议会民主制的本质。”2 “……现实总是必然发生的从未发生过,没有预料到的却总是出现3,没有人能够经常性地做出可靠的预测……” 新闻频道循环播放s国第一任最高执政官凯文迪许·卡佩的告别演说,他身穿黑色正装,打着纯蓝领带,领边别着一枚金质的荆棘蔷薇胸针。 他站在高台之上,面对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数以万计的民众。 “我们身处一个急剧变化的时代,我们经历过贫穷、饥寒与动乱,我们经受过战火的洗礼,我们从废墟里重生……这是伟大的时代,这是伟大的一代人。” 兰波靠在窗边,额头贴着层叠的窗帘,他注视窗外的世界,远处孤零零的老橡树和灰白天际。 远远地驶来一辆黑色轿车,他猛地睁大眼睛,眺望了一会儿,转而离开窗前。 楼梯上,一阵雀跃的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1毛姆《刀锋》 2曼瑟·奥尔森和卡尔·施密特的思想糅合了一下下,仅是皮毛。《权利与繁荣》《政治的浪漫派》 3约翰·梅纳德·凯恩斯 凯文迪许:溜了溜了,回家生孩子去了。 江某人为拖更跪地:我,我,我最近要甜的,我的爱收好,发s,he!( ̄▽ ̄)~* 计划甜一甜,来个高潮就完结,兴奋地搓搓手。 第38章 b线 他走在熙攘的人群中,迎着寒风,未扣的深灰色羊毛大衣随风舞动,他右手提着一个枫木琴箱,琴箱在太阳底下泛着明光。 “您的钥匙,请收好。”公寓管理员是个面善的老头,穿着正装,跟这栋旧公寓一样,透着旧时的优雅与沉稳。 上楼时,陈旧的木楼梯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听来像极了病床上的呻吟,木头纵横的裂缝里塞满尘灰,日积月累,清理不去。 这栋旧公寓的每间房只接受短期租赁,租金却高昂。原因很简单,公寓对面是伊索斯市政厅,旧政府时期,无数政界军界的名人都或长或短地在这栋公寓里停留过。 兰波用钥匙打开二楼的一间房门,他提着琴箱走进去,随手锁好门,然后摘下口罩和帽子。环顾一圈,他径直走进房有一扇窗,正对市政厅。 他把琴箱放在书桌上,转身从架子上挑出一张堪称古董的唱片,唱针一圈圈地转,小提琴独奏的《晨间的女人》在房间里轻灵地飘。 “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啦。”兰波侧头,肩膀和耳朵之间夹着通讯器,他边说话边打开琴箱。 琴箱里没有小提琴,只有枪管、枪托、瞄准镜、消音器、扳机等一系列零部件,兰波熟练地组装出一把狙击枪,用白色手帕细细地擦拭。 “中立……我们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中立。”红色天鹅绒的窗帘隐匿了枪口,兰波从瞄准镜望向街道,调整瞄准倍率。 通讯器那头,神秘男人的焦虑情绪渐缓,“假期过得怎么样?我简直怀疑你是提前知道变故才跑出亚瑟堡的。” “哦,还不错,”兰波不自觉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容,“也可以说,非常好。” 同一首曲子循环往复,兰波又接到一个通讯,这次是艾玛。兰波抬腕看表,时间快到了。 “我的小公主,您有事吗?” 艾玛特意联系兰波,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兰波的态度。“我爸爸要把我嫁给凯文迪许·卡佩,他俩都谈好了……兰波,你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回来啊……” “兰波,兰波……你怎么不说话?” 市政厅门口停下一辆黑色轿车,从车里出来的男人与杰勒德有七八分相似,两个人是孪生兄弟,关系紧密。 兰波要尽快动手,否则不出下午这个男人就会得知他弟弟在情人公寓里惨死,进而明白当初那个咬牙切齿发诅咒的小东西终于找到他们了。 “海湾危机还没解决,你不会很快订婚的,放心。”兰波挂断通讯,然而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目标便脱离了最佳的狙击范围。 他当机立断,又拿起通讯器,“叔叔,您能往右走两步吗?” 那人起先没听出他是谁,兰波礼貌地介绍自己,“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兰波·德·葛林若,我昨晚刚去拜访了您的弟弟,杰勒德叔叔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小男生啊。” 兰波已经打定主意,倘若这次一击不中,他就要谎称杰勒德在他手上了。 安东尼·托马斯没有回应一句,他震惊于兰波的突然出现,第一反应就是往左移动。 枪声被消音器减弱,安东尼倒地,这位神秘的军火商在市政厅前受到枪击,保镖围拢过来,市政厅里的警卫持枪冲进对面的公寓。 他们来晚一步,兰波提着琴箱翻身从房间的另一侧窗口跃下,他敏捷地闪进一条狭窄的小巷,不多时又悄无声息地汇入人群,慢悠悠地散步。 走出步行街,兰波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问他去哪里,他只是说随便逛逛。 北方重要城市伊索斯风格独特,如果把千年古都亚瑟堡比作盛装打扮的女王,那伊索斯就是身着黑袍的修士。这里的建筑更为现代化,道路宽阔笔直,满是钢筋与混凝土的气息。 兰波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亢奋使他昨晚无法入眠,他透支了ji,ng力,如今只剩亢奋后的疲惫。 – “我知道你在找托马斯兄弟,别问我怎么知道的……” 安吉丽娜很平静,她继续说:“他们拿到钱后离开a国,利用特殊渠道,在两国间贩卖军火。” “……我只能告诉你他们现在的名字,剩下的你要自己去查。” “为什么帮我?”兰波站在花园的玫瑰丛里,故意划破脚腕留下痕迹。 你明知道我会解决掉你。 通讯那边的女人沉默片刻,空白之后似乎隐藏着某种呼之欲出的躁动,但最终,她还是没能说出来。 “兰波……我只求你别再勉强自己,杀死托马斯兄弟,你也许就自由了吧。离开这群人、这些事,找一个温柔善良的姑娘结婚,几年后,有几个可爱的孩子。” “别打断我,兰波。”她哭了,“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等你老了,喜欢坐在摇椅上絮絮叨叨回忆往事的时候,不要跟你的孩子说起我,兰波……再见。” 兰波站在午夜时分的花园里,怀特夫人焦急地从窗口伸出手来催促他离开,他知道他不需要去小白楼走一趟了。 – 这一觉从中午睡到凌晨两三点,兰波从酒店的大床上坐起来,他面对着没有被窗帘掩盖的落地窗,窗外灰黑色的天空分散开遥远的星点,他在玻璃反s,he的影像中找到依旧疲惫的自己。 他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用剃须刀刮胡子,他刮到一半突然将刀换到左手,锋利的刀片靠近右手小臂内侧。 金属钻进皮r_ou_里,血涌出来,温热的浓艳的红。兰波放下剃须刀,拇指和食指扒开伤口,血涌得更是厉害,从他白皙的手臂滑落,一滴接一滴掉在洗漱台上。 没找到。 他又拿着剃须刀割下,全程,兰波麻木地对待自己,保持着法医解剖尸体般的冷静。 一枚米粒大小的微型芯片被他捏在手里,兰波对着灯光观察了一会儿,然后把芯片扔进马桶里,摁按钮冲水。 他自由了吗?兰波不知道。他梦游似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不知不觉沉入梦境,连环的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再次醒来是第二天下午,兰波用餐后准备去买点礼物。走到街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的异常。 大多数商店关门停止营业,兰波掏着口袋立在街边,目睹了欢呼跃雀的游行队伍从十字路口经过。他打开通讯器,不出所料,几十个未接通讯等着他。 昨晚,s国海军舰队与敌方航母舰队相互靠近,具体经过尚不明晰,a国舰队扭头返航,海湾危机没有进一步恶化成战争。 仅仅是这样,不值得民众集体庆祝。危机解除后,s国航空母舰上搭载的战机飞往亚瑟堡,同一时间,凯文迪许·卡佩发动了军事政变。 s国有头有脸的军政人士当晚集中在临时办公大楼的中央会议厅,本来为应对危机而批准调动的军队包围了临时办公大楼。 “诸位,我们是时候要选出一位领导人了。”凯文迪许还坐在他原来的位置,却仿佛已经处在中心。 官员们聚在一起商量,他们一致认为凯文迪许·卡佩实在是太年轻了,他还不到四十岁,怎么能管理好一个国家?!但当他们看到荷枪实弹的士兵和停在广场上的坦克时,再大的反对声也没了底气。 乔治·邦尼特面色极差,他本要将唯一的女儿嫁给凯文迪许,以此来改变两人对立的局面,没想到凯文迪许利用他的松懈发动政变。乔治此时没办法翻身,只能干巴巴地坐在位置上。 一夜过后,陆陆续续有人被放出来,有人职位变动,有人辞去职务,s国的核心领导层经历一次大清洗。 在南方待的这段时间,凯文迪许终于明白妥协不能为s国带来复兴与繁荣。他确实带着以和平的方式建立联合政府的初衷来到亚瑟堡,但他失望了,最终还是要用武力说话。 兰波挤在人群中,仰头望向广场的大屏幕,凯文迪许身着军装,在国会大厦尚未处理的废墟前发表对全国人民的演讲。 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发动武装政变的事实,那身暗绿色的军装浆洗得无比挺括,外衣领上绣有陆军利剑荆棘纹章,左胸前有三排级别资历章,皮带紧扣腰身。 他站得笔直,他面对着全国民众,从容而自信,他相信自己能将国家引向正确的道路,他年轻而迷人,光芒万丈。 旁边一个小姑娘捧心状,“卡佩将军好帅啊,不行,不行,我好喜欢他……” “他好像还没有结婚吧。”同伴接上她的话。 “谁能嫁给卡佩将军啊,不对,以后可能要称卡佩执政官,啊啊啊,真的好喜欢他,怎样优秀才能成为卡佩夫人啊!” 十几岁的小姑娘凑在一起叽叽歪歪。兰波被迫听了一些。 什么样的人能够嫁给凯文迪许·卡佩呢?这个问题兰波从未思考过。 毫无疑问会是个幸运的人。 兰波被欢快的气氛感染,也露出一点笑意。 作者有话说 兰波:谁能嫁给凯文迪许呀,好奇哦(`?ω?′) 次元壁外的众人笑而不语。 第39章 a线 人的心理是一套很复杂的运作体系,喜怒哀乐好似发自内心却又全然不受理智c,ao控。心理方面一旦出了岔子,就像用有裂纹的杯子装水,随时都在崩裂的边缘。 从搬回尼莫庄园到现在,凯文迪许一直小心翼翼地对待兰波,他既不能让兰波太忙也不能让他太闲。 太忙,兰波会因为焦躁而手足无措;太闲,他总会待在一个地方胡思乱想。 其实,最重要的是安抚与陪伴。凯文迪许卸任之后从来没有离开兰波超过半天的时间,政治上的事务他拒绝cha手,家族产业由职业经理人打理。 他们养了一只名叫哈尼的萨摩耶犬,喂着三匹枣红色的纯血马,在庄园附近开辟出一块土地种了几棵苹果树,偶尔接待到访的友人,每年给卡佩家的其他人寄些礼物……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多。 五月的最后一天,光从枝桠树叶间穿过,山林展现出蓬勃的生机,林下铺满毛茸茸的草,草间点缀着粉白色的野花。 凯文迪许一手抱着奥劳拉,另一手牵着兰波,绕开灌木丛和横生的枝条,踩在近乎被野草淹没的小径上,往湖边走。哈尼兴奋地在他们脚边乱跑,尾巴甩成螺旋桨,不知发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回头朝主人汪汪叫了两声。 奥劳拉正是好奇的年纪,一路上,她抓住爸爸的衣领,奶声奶气地问东问西。凯文迪许回答她那些幼稚的或奇怪的问题,靠近她的小脑袋,温柔而细致。兰波有时需要充当“助教”的角色,他依旧不能开口说话,但他可以摘朵花递给奥劳拉,再由凯文迪许负责讲解。 就这样走走停停来到湖边,跟随其后的执事迅速铺开野餐垫,将食物饮料摆好,蜡烛cha在巧克力蛋糕上。凯文迪许接过打火机一根一根点燃蜡烛,总共五根。 “劳拉,祝你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小姑娘拍拍手,笑弯眼睛,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贝齿。 此时,一家人靠坐在草地上,奥劳拉窝在兰波怀里,凯文迪许俯身轻吻一下女儿的脸颊,再捂住她的眼睛,起身吻上兰波的唇。 孩子在场,兰波有点害羞,他身体往后仰,不回应也不反抗。凯文迪许扣住兰波的后脑勺,手指埋在黑发里摩挲,他撬开他的牙关,吻逐渐缠绵,连呼吸都粘连在一起。 哈尼趴在草丛里安静地注视着这个场景,注视两个成年人夹着女儿深吻。奥劳拉开始闹了,兰波红着脸推开凯文迪许。 “爸爸,刚才,你干什么呢?” “秘密。” 凯文迪许与兰波对视一眼,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灌满愉悦,似乎是报了从前兰波习惯性对他动手动脚的仇。 兰波为人偏执,怎么肯吃亏?他趁奥劳拉趴在蛋糕旁舔.奶油,偷偷伸手摸到凯文迪许腰侧,指尖轻点,隔着轻薄的衣服抚过,游移到腿间,然后找准地方戳了一下,在凯文迪许捉住他之前赶紧收回手。 这次轮到兰波以胜利者的姿态扭头送给凯文迪许一个揶揄意味的笑脸,他视线下移,忽然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笑容更为灿烂。 野餐进行时的气氛古怪。凯文迪许侧对这两人坐,目视一片微风起皱的湖面,他左手撑在身后,右手端着杯橙汁,以品名酒的姿态优雅地小口酌饮,实际上动作略显僵硬。兰波敛目,全心全意喂奥劳拉吃饭。奥劳拉确实好喂,像只小仓鼠,鼓着两个腮帮子,还伸手要这要那。 不一会儿她就吃饱了,脸埋在兰波胸前,被阳光晒出的青草味包裹着,躺在妈妈怀里犯困。兰波怀抱奥劳拉,低头看着她闭上眼睛嘟起嘴,气息逐渐平稳。 孩子睡熟了。 凯文迪许招来守在一旁的保姆,让她抱奥劳拉回庄园。 他吩咐道:“请把小姐送回房间,她需要睡午觉,记得盖好被子,别让她着凉……” “马格先生也请先回去吧,这些野餐用具我们待会儿可以自己收拾。”这是对执事说的。 兰波余光扫一眼凯文迪许,缓慢地把孩子递给保姆。 在一起这么多年,两人默契程度相当高,仅用眼神就能清楚对方的意思。 人影掩映在翠绿枝叶后,兰波跨坐在凯文迪许腿上,凯文迪许揽住他,手从体恤衫下摆伸进去,缓慢而克制地抚摸他挺直消瘦的脊背。 凯文迪许能看懂唇语,但这种时候不需要交流。他牙齿咬住兰波的唇,红与白交织呈现出一种绯糜之态,贴紧,吮吸,心率加速,呼吸间满是潮shi与闷热。兰波闭着眼睛回吻他,浓密卷曲的睫毛微微颤抖。 就这样亲吻着,他翻身将兰波仰面压在湖边的草地上。 哈尼在草丛里滚得正开心,突然听到不寻常的声响,于是飞快地窜回主人身边。它不懂两位主人在干什么,先是在旁边观望片刻,犹豫着上前,伸出舌头舔舔兰波的手背。那只手紧攥着柔韧茂密的草叶,用力过猛,草叶被他抓断,指缝留下嫩绿的青草汁。 兰波随手把狗拍开,转而紧紧搂住凯文迪许的脖颈,同时侧着脸轻咬他的耳垂。 这种时候,凯文迪许喜欢啃咬兰波脖子上的疤痕,那条自杀未遂残留的痕迹横亘他的喉咙,几乎将他拖进地狱。凯文迪许流连在兰波喉咙部位太久,咬疼了他,兰波抬手推他,他揽住兰波的腰使两人贴紧,手绕到他的腿根扳住他的腿,不让他乱动。 “呜呜······汪!”狗冲着他俩狂吠一声。 兰波眉头皱起,眼眶shi润,身体随着对方的动作往前耸,黑色卷发铺于草地,与草叶交缠摩擦。 “疼吗?”凯文迪许问他。 兰波摇摇头。 “那你别夹这么紧。” 五六月的天气,户外,湖边,皮肤裸露,有点冷。 兰波抱紧凯文迪许,下半身放松,侧脸在凯文迪许耳边蹭了蹭,温顺得像只餍足的猫。 幕天席地,日光在他眼前,兰波被耀得睁不开眼,他闭眼感受身体由内而外散发的热度,仿佛有一团火,永远燃烧,永不熄灭。 – 兰波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下颚,接着退后两步,侧身掀开衣服。他看看镜子里的影像,手放在自己扁平的小腹上。 最近他没长胡子。两三天过去,下颚等处还保持着刚刮完胡子的状态,这似乎表明他体内雌性激素分泌过多,换句话说,他可能又怀孕了。 兰波侧身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小腹。 奥劳拉来得很艰难,他跟凯文迪许试过许多方法才侥幸得到一个孩子。如果他真的再次怀孕,那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绝对是个意外的惊喜。 正当兰波照镜子之际,凯文迪许推开洗手间的门,见兰波好好的,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在洗手间待这么久?”凯文迪许单纯害怕兰波出事,他走过来,攥住兰波的手把他拉进怀里,脸颊刚好贴着兰波的额头。 “你手有点凉,让路德医生来看看是不是生病了。” 兰波牵着凯文迪许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位置,抬头望着他。 凯文迪许从兰波这里得到的信息真的太令人激动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喜悦的情绪,狠狠地把兰波圈在怀里,而且越抱越紧。 兰波捏住他的下巴,无声地告诉凯文迪许,只是有可能,我不太确定。 “让医生来看看。”凯文迪许拦腰抱起他,兴奋感依然抑制不住。 – 兰波怀孕了,这次发现得早,只有两个月大,他还没产生明显的孕期反应。奥劳拉倒是强烈得感觉出妈妈的不同寻常,爸爸不许妈妈抱她了。 小公主不开心,这两天一直气呼呼地噘着嘴。 这天早上,奥劳拉经常玩的娃娃不知被她拖到哪里,反正怎么找也找不到,她耍小性子不吃早餐,坐在地上蹬腿哭闹。凯文迪许蹲在旁边哄她,擦她圆润小脸蛋儿上的泪水和鼻涕。 “再买一个,买一个一样的,买两个行吗……你想要什么?”没用,小姑娘哭得反而更凶了。 “妈妈……妈妈!”她坐在地上朝兰波伸出手要抱抱,不理爸爸,场面像极了凯文迪许欺负小孩。 兰波走过来抱起奥劳拉,无奈地朝凯文迪许耸了一下肩。 他们俩决定带孩子出去逛商场,凯文迪许亲自开车。这一家人极少去公共场所,毕竟凯文迪许很容易被人认出来。兰波无需紧张,他作为“英年早逝”的前第一夫人,顶着这张脸只会被人认为长得像。 凯文迪许一身黑色休闲装,戴着一副宽大的墨镜,落在兰波和女儿身后半步,这样万一他被人认出来,另外两人还能脱离包围圈。 “那个!执政官?!” 凯文迪许听到这句话没有丝毫反应,然而接下来就有人笃定地回复:“是他!” 现场失控,凯文迪许一步未落地,面前凭空出现一堵人墙,他抬脚又落回原地。 走在前面的兰波抱起奥劳拉,堵住她脱口将出的“爸爸”,淡定地擦过往这凯文迪许所在地跑的路人,转身进入最近的一家咖啡店。 “可以拍照,只拍十张!”有人在人群中喊。 包围圈瞬间缩小到极限,凯文迪许刚要安抚民众,就被拥挤的人群裹挟着往后退。他被民众包围的经验相当丰富,知道如何体面而优雅地退场。这次不同,人人都想得到与首任最高执政官的合影,留作向他人向后代炫耀的资本。 ——凯文迪许从未许诺合影。 暗处的保镖察觉情况不对劲,冲进人潮中试图靠近凯文迪许,但人实在是太多了,里圈的人看不见外面,外圈的人挤不进里面。 兰波抱着奥劳拉站在咖啡店的落地窗前,他感到忧虑,莫名心悸。 咖啡店的门被人推开,兰波知道有人靠近。 “……兰波。” 兰波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兰波:为什么总是在我怀孕的时候搞事情,你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啊啊啊! 江岸:你自己保重,祝好! 即将写到最想写的部分,高潮铺垫章节习惯性卡文。接下来凯文迪许的戏份少得可怜,幸亏我是分ab线(现在,过去并行),不然攻就彻底掉线了。 黑化、病娇、女装我来啦!! 前方狗血警报。 干了这碗狗血(我提醒过了呀),大家就同生共死了(任何不适后果自负)。 第40章 b线 尘埃落定。 兰波回到亚瑟堡时,最紧张的那段时期已经过去,首都局势渐稳,但市中心的路口还有没来得及拆除的路障,装载士兵和重武器的军用卡车排队驶过繁华街区。几天后,凯文迪许·卡佩在克里姆宫宣誓就任s国最高执政官。 这些与兰波无关,他需要应付的是警察署的米勒探长。 德里安·米勒一直在调查瓦维娜大街的两起凶杀案——一人坠亡,体内残留三唑仑成分;另一人死在浴缸里,尸检同样验出三唑仑这种迷药。有人证实,当天晚上两名死者曾在坠亡者房间中独处,期间有过肢体冲突。 坠亡者房间中有两只用过的茶杯,仅在一只茶杯中检验出三唑仑成分。 为什么两名死者体内都有三唑仑?为什么仅有一只茶杯检验出药物残余? 通讯、争执、迷药、坠楼、溺亡……当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米勒探长配合过保密局的工作,他知道瓦维娜大街死亡案与间谍行动有关。安吉丽娜·泰勒和玛丽.维尔这两个人谁有问题还未可知,上面的人已经强制中断了保密局的调查。 在这起牵扯颇广的复杂案件中,兰波·葛林若的存在让人无法忽视。当晚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受害者死前最后一次通讯的联系人,卡佩将军证实兰波那晚有反常的情绪波动……兰波·葛林若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但没有证据。 兰波·葛林若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合情合理,他是与怀特夫人约会;通讯可以是情人间正常的联系;反常的情绪波动只能增加兰波犯罪的嫌疑,不能给他定罪。 案发现场没有凶手留下的痕迹,犯罪手法也无从推断。 兰波又接受了几次传唤,他的表现简直是滴水不漏,然而米勒探长似乎认定兰波就是凶案的制造者,始终密切关注着兰波的一举一动。 “德里安·米勒真的太讨厌了。”兰波小声对盖尔抱怨,此时,悠扬的舞曲在耳畔环绕,抱在一起跳华尔兹的伴侣们从两人身旁滑过。 “我觉得我应该调职去警察署,这样就可以家和警察署两点一线,而不是家、警察署、市政厅三点三线。” 盖尔收回与别人对视的眼神,说道:“这个主意挺不错,”他喝一口香槟,突然用脑袋给兰波指了个方向,“那个女人,对,就是她,长得还行吧。整个晚上都在注意你,不跟她认识认识?” “分明是你一晚上都在跟她眉目传情。”显然,兰波兴趣缺缺。 “我那是帮你看回去,你不能白白让她欣赏吧。” 兰波拍拍盖尔的肩膀,“我出去抽根烟。” 盖尔拉住他,面露不悦,“兰波啊兰波,你彻底变成素食动物了吗?这五个多月我一次都没成功把你约出来,要不是来参加凯瑟琳·温迪的舞会,估计我见不到你的面。” “被甩了就被甩了,你不要太消沉……真不是你不够好,那谁,他爸留的那遗嘱不是规定嘛,要生孩子才能继承家产,他肯定会优先考虑女人的,你又不像是那种柔柔弱弱的第三性……” 盖尔的声音逐渐降低,没说完的话在兰波冰冷的注视下吞回肚子里,他机智地选择换个话题。 “你看,凯瑟琳还在等凯文迪许·卡佩到场,她的待遇也不见得多好,我是说,凯文迪许没有特别宠爱她。” 外界猜测凯瑟琳·温迪即将入主克林姆宫,她美丽、优雅而知性,出身高贵,与凯文迪许的关系稳定,经过漫长时间与纷繁诱惑的重重考验,她依旧牢牢地站在他身边。没有谁比她更有可能成为s国的第一夫人。 凯文迪许允许凯瑟琳在克里姆宫举办舞会,她俨然已是女主人的姿态。s国有头有脸的人不会错过这次舞会,有消息称难得一见的凯文迪许也会出现在舞会上。 兰波收到凯瑟琳亲笔写的邀请函,大概懂她炫耀的意思。 ——凯文迪许似乎即将成为凯瑟琳的私有物。 – 凯文迪许毫无疑问地迟到了。作为新国家的领导者,他的时间总是用分秒来计算。他低调地步入大厅,无意打扰宾客,却还是引起一阵s_ao动。 鼓掌声搅乱一池柔缓轻悠的舞曲。一袭灰紫薄纱长裙的凯瑟琳拨开众人向他款款走来,裙子上的银线辉映灯火,随着她婀娜的步态光华流转,星星点点。 可是,凯文迪许很容易便发现了兰波。 舞池中的兰波刚托着女伴的腰转完一个圈,层层叠叠的裙裾绽放开来,身影流畅地随着音乐旋转,像五线谱上跃动的音符。 他侧过头,朝凯文迪许所在的方向看去,视线短暂地交接,吐息间分离开来。从这个角度看,兰波眉眼锋利,漆黑瞳孔如同化不开的黑夜隐匿他的心思,他对着凯文迪许笑,侵略性的,坏透了。 以蔷薇之名 第10节 以蔷薇之名 第11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1节 事实上,他们已经五个多月没见面,两个人变成两条相交过的线,由交点出发,愈行愈远。 凯文迪许猜不透兰波的心思,猜不透兰波到底是目的达成还是单纯对自己失去兴趣。他的善变让凯文迪许感到苦恼,深夜,他独自躺在床上,四周寂静无声,那份苦恼开始生长,占据他脑海里的每个角落。他迫切地希望见到他,质问他突如其来的疏远与冷淡。然而当他从床上下来,走到门边,关于爱恨的激情逐渐消退。 他曾派人转达见面的意愿,但兰波拒绝的态度鲜明。 凯文迪许尊重兰波的选择,他们不再往来。 感情只是凯文迪许人生的一部分,这部分所占的比重不大。他每天忙于各种各样的事务,会见各种各样的人,哪有闲暇时间深爱某个人! 他需要一名合格的妻子,他未来孩子的母亲。兰波不是合适的选择,也不是唯一的。 “对不起,”他打断她,“你刚才说什么?”凯文迪许没听清凯瑟琳的话。 凯瑟琳直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眼神中难掩失落,她在探究他走神的原因。 “我问你想不想跳舞。” “可以。”暖黄色灯火烘托凯文迪许轮廓分明的侧脸,他卷曲上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与紧抿的唇角。他沉默地注视着场中起舞的众人,神情竟然有几分落寞。 装饰大厅的玫瑰花束散发馥郁芬芳,执事单手举着托盘在热闹的人群中穿行,兰波与对方行礼,舞曲尾音落下。他离开大厅中央,随手端起一杯酒,缓慢地张望四周。他似乎正在寻找某个人,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见到谁。 随后,他端着酒杯的手的手腕被人猛地扣住,那人掌心有汗,灼热通过肢体接触传导到兰波神经通路里,酒杯被夺走,兰波目睹凯文迪许一口饮尽酒杯里的酒。凯文迪许放下酒杯,拽着兰波走到大厅中央。 “换一首更加激情的曲子。”凯文迪许对乐队说。 其他人后退,为两人让出场地。围挤成圈的人群里传出一声起哄的口哨,是盖尔那个损友。一支红玫瑰从天而降,兰波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直到现在,他依然像在梦中一般。 开始是钢琴独奏,像雨夜在破旧的巷子里踮着脚尖踩过水洼,很经典的曲子,可以说是探戈的代名词,一听就知道是《假面舞会》。兰波忽然来了兴致,他踩着音乐的重拍后退两步,解开正装纽扣,在小提琴响起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将玫瑰叼在口中,同时倾身向前。 他右手搭在凯文迪许掌心里,凯文迪许右手扶住兰波腰部,他们顺着节拍连走两次常步分.身连步,目的是测试契合度,防止接下来踩脚。 探戈这种舞蹈,既性感又克制,双方若即若离,欲进还退,腰腹近得几乎贴在一起,肩颈却要后仰,眼神要退避,极少对视。 这是首关于谋杀的舞曲,节奏铿锵有力,气氛危机四伏。令人眼花缭乱的交叉步之后,兰波勾腿贴住凯文迪许的大腿外侧,短暂的停留,凯文迪许扯掉兰波叼着的红玫瑰。玫瑰还未落地,两人已经滑行出数米。 小号声占据主导,舞曲转为幽怨的神秘,在雨夜疾跑后的无望徘徊。两人贴面舞蹈,鼻尖蹭着脸颊,从某个角度看,完全是热吻的姿势。 兰波将凯文迪许推开,分离再会和,又是一段纠缠不清的交叉步。最后,兰波侧身倒在凯文迪许臂弯里,雨声渐止,黑夜继续,一场谋杀完美落幕。 起身,行礼,掌声起。他们朝不同的方向离开,兰波向盖尔讨了一包烟,攥在手里走出大厅。 克里姆宫这处的宫殿正对花园迷宫,灌木生长得比成年男性还高,修剪成铜墙铁壁,迷宫里的地灯藏在灌木根部附近,光影交织,好像鬼怪。兰波咬着烟站在迷宫入口,烟没点燃,他忘记了带打火机。 “听说你要辞职。”凯文迪许从他身后靠过来,立在他身边,目视灌木建造的迷宫。 听说?有谁会在他耳边提起兰波?他刻意关注他的近况。 “辞职后要做什么?” 兰波把烟攥回手心,捏成一团。他回答他:“不知道,再说吧。” 忘记是谁先迈出第一步,他们并行进入迷宫。兰波不主动开口,凯文迪许大多数时间是沉默的。 转过几个弯,走到迷宫深处,凯文迪许停下脚步,拉住兰波的胳膊。前方灌木边站着两个交叠的身影,他们没有注意到其他人的到来,激烈地亲吻,情到浓时,擦枪走火,喘息与呻吟此起彼伏。 凯文迪许不愿打扰他们,与之相反,兰波挣脱凯文迪许的束缚继续往前走。他回头看一眼凯文迪许,他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他们分开了,走散了。 灌木挤出逼仄的道路,使他窒息。兰波无头苍蝇似的在迷宫里乱转,他找不到出口,出口本应是很容易找到的。 兰波今晚第三次被人拽住手臂,吻随即而来,滚烫的气息交融,吮吸间或撕咬,渴望把对方融入自己骨血里。压抑后爆发的激情如冲破地表的岩浆,焚烧一切。兰波被顶到灌木墙边,后背压断几根树枝,爆出清脆的声响。 “今晚留下来?”他拉着他跑出这处迷宫。 作者有话说 a 线(现在进行)用来洒狗血,b 线(过去进行)用来谈恋爱,完美! 江岸:换一首更加基情的曲子。(^_^)y 第41章 a线 奥劳拉两岁多时就可以自主进食,她坐在椅子上,离地的两条腿荡来荡去,伸出舌尖舔了舔叉子上的酱汁,然后把盛着一块完整牛排的餐盘推到一边。 “妈妈!”她脆声呼唤兰波,“我不想吃这个。” 兰波没有搭理她,整个餐厅,无论是餐桌边坐着的人还是旁边侯着的仆人,没有人搭理她。 “妈妈!”她抬高声音喊。 主位上的人放下刀叉,金属和陶瓷轻微碰撞,发出冰凉的响。他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暗紫色钻石戒指,钻石切割成古板的方形,直径近乎与拇指等宽。那戒指有些年头了,是世代相传的家族主人的标志。他捏起铺在腿上的餐巾沾一沾嘴角,然后将餐巾放在桌子上。 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放下餐具。 爱丽丝偷偷瞄一眼端坐在主位上的乔治亚·德·葛林若,再抬头看看对面眉目低垂的兰波。她把餐巾扔到餐盘里,红棕色餐巾一角吸满酱汁,沾污的黑在蔓延。 她哗啦站起来,“我用好了。”甩下这句话,她微仰头,视线下移,扫过对面人的头顶。 奥劳拉瞪着一双剔透的大眼睛,怔愣地目送那位阿姨离开。小孩子天生会被运动的东西吸引,餐厅里只有离开的爱丽丝是动的,其他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妈妈!”她扭头转向兰波,从椅子上跳下来,像只小鹿一样蹦到兰波腿边,伸手抬腿要往兰波大腿上爬。 兰波迅速把孩子抱起来,他垂着眼睫朝主位点了下头,起身将要走开。 “等等。”他突然发话,兰波僵立在原地,几秒钟之后才转回身。 他说:“过来。” 兰波作势放下奥劳拉,他摇头,“带她过来。” 兰波一时没有动作,他不催促他,右手手指弹钢琴似的轻点桌面。 在这里他根本护不住她。兰波圈着孩子的胳膊暗自收紧,奥劳拉双臂搂着妈妈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耳边,有点怯懦又有点好奇地瞧着乔治亚。 他往前走两步,抱着他的女儿。 “要,”乔治亚抬起手。这一刻潜意识战胜理智,兰波做出侧身的小动作,正好避开乔治亚伸向奥劳拉脸颊的手。 乔治亚动作和言语一齐停顿,他睨着兰波,细细观察他的面目。兰波呆滞地站在他面前任他打量,他眼眶里闪着碎光,是倔强的不肯流出来的泪水反s,he的头顶的灯光。 还是那个别扭的孩子。乔治亚嘴角上扬。 他蜷起食指蹭一下奥劳拉的脸颊,动作相当轻柔,她脸上沾着少许酱汁。“要干干净净的。”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奥劳拉。 小孩子听话地点点头。 乔治亚拿餐巾擦手,失去对他们的兴趣,点头示意兰波可以离开了。兰波忙不迭抱走奥劳拉,走出餐厅时他低头将脸颊贴着孩子发顶,身体像一张包装纸包裹他的宝贝。 奥劳拉在他怀里挣扎,她问他:“妈妈为什么不理劳拉?爸爸在哪里?劳拉想他了,我要爸爸。” 天真的小孩为难她的母亲,兰波边走边安抚她,爸爸给劳拉买礼物去了,劳拉想要什么礼物? “我要爸爸!” 兰波摇头,佯装生气,这个不可以,爸爸不在这里。 “嗯……劳拉饿了,想吃蛋糕,要带草莓的。” 兰波推开卧室门,他放下奥劳拉,站在门边看着奥劳拉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这个小场地是兰波唯一敢让奥劳拉自由活动的场所。他锁门外出,不久之后带回一块奶酪蛋糕。 我问过了,没有草莓,这种蛋糕也很好吃。所幸奥劳拉不挑剔,她只是失落了一会儿就开开心心地趴在床上吃起来。兰波坐在床沿,奥劳拉没忘记旁边的妈妈,自己吃一口,也要喂兰波一口。 他只咽下一口蛋糕,甜腻就涌到嗓子眼儿,兰波本想压下这种不适感,可他越忍越恶心,最终冲进洗手间,伏在洗漱台上剧烈呕吐。 熟悉的感觉,当初他怀着奥劳拉就是这样,胃里时不时翻江倒海。 兰波不知道乔治亚是否得知他再次怀孕的事,乔治亚没有举动,兰波完全是在夜间飞行的昆虫,无时无刻不心惊胆战,怕下一秒一头扎进蜘蛛网里。 肚子里的这个还没来得及显怀,兰波温柔地抚摸自己的小腹,希望肚子里的宝宝能乖一点。奥劳拉吵着要爸爸,兰波何尝不想凯文迪许能在他们身边?他太累了,身心俱疲,然而他抬头从镜子里看见了奥劳拉,小小的一只,抱着洗手间的门框,仰望他的背影。 他立马挺直腰板,打开水龙头,污秽随哗哗作响的流水冲入下水道。 劳拉应该保持安静,尤其是在餐桌上,不要大喊大叫。兰波收拾餐盘。 “劳拉没有大喊大叫。”她像只小尾巴坠在兰波身后,抱着手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嘟嘴,皱着眉,灰绿色的眼睛水汪汪的,很是委屈。 不可以说话,其他人习惯了安安静静用餐,劳拉是不是应该学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兰波俯身捏捏奥劳拉的小r_ou_脸,露出一个微笑,妈妈需要把盘子送回去,你自己待在房间里不可以乱跑乱跳,磕到碰到会很疼的。 他好不容易把奥劳拉留在卧室里,转身差点撞到人。勺子在餐盘里蹦跳,兰波用另一只手压住即将坠地的餐具,摸到一手奶油。 是他继父。 兰波低下头,偏移半步挡在门把手的前面。 “你在紧张什么?”他嗓音低沉,盘旋在兰波耳边。 兰波摇头。乔治亚用食指轻飘飘地抬起他的下巴,弯腰靠近兰波苍白的脖颈。他靠过来的时候,兰波全身汗毛似乎都绷紧竖起,神经拧成一股细绳。 乔治亚轻轻抚摸着他脖子上的伤疤,不无遗憾地感叹:“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当初我费了好多心思让你身上不留一丝疤痕,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你不懂爱惜自己。”他得出结论,放开兰波的下巴。 “明天去医院看望你母亲。”他双臂礼节性的环住兰波,鼻息喷在脸上,一个干燥的吻印在兰波鬓角,他说:“早点休息吧。” 壁灯一盏接一盏延伸出去,走廊里渐渐出现明暗分割,窗外的天幕还停留在灰蓝色,星点稀疏,室内已经是封闭起来的昏沉,如死潭里的水。 卧室门外,兰波壁灯下的影子停留许久,才找到自己的方向。 隔天不是个好天气,雨水黏黏糊糊地冲刷着玻璃,潮shi的泥土味道冲挤兰波的腹腔,让他反胃。 他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那张宽敞的病床,葛林若夫人深深陷在松软的被子里,像极了死人躺在棺材里。 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兰波怀疑乔治亚给他母亲做了前额叶切除手术。仆人把她安排在哪里,她就能安静地在那里待半天,也不认人,谁都认不出来。 医生说葛林若夫人是慢性肾衰竭,晚期,病危通知书已签字,没有治疗价值了。兰波在等这个结局,他早就预料到今天,从他知道母亲每天要吃过量的治疗ji,ng神问题的药物时起,他就预料到结局会是这样。 她ji,ng神越来越脆弱,身体越来越差,在山顶庄园的存在感还不如她从疗养院带回来的那只蓝眼睛黑猫。 奇怪的是,兰波在病房外竟然有点不自在,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点不自在是悲伤。不像爱丽丝见到病危通知书后缩在乔治亚怀里痛哭流涕,滑稽程度堪比没有天分的演员排练的第一幕悲剧,兰波的悲伤淡淡的,在他周围萦绕。 兰波伸出手,奥劳拉把小手放进妈妈掌心里,他牵着她跟在其他人身后,经过一扇忘关的窗,雨点倾斜着跳到兰波颈侧。乌云遮盖的天,暗沉沉的,仿佛回到故事的起点。 – 博纳先生曾是布宜诺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有着令人惊叹的演奏技巧。他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很少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他乐于指导那些聪明的孩子。 “再练一遍吧,我的孩子,下大雨,你妈妈可能堵在路上了。”博纳先生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他身后就是坠落的灰暗天穹。 黑发白肤的少年双腿夹住大提琴两侧,保持琴体稳定,左手飞快按弦,琴弓与琴弦摩擦,琴曲跳跃。这是首极需要技巧的快节奏乐曲,不适合如此静谧的雨天。兰波闭眼感受音符与身体的共鸣,结束时鲜红的嘴唇勾起弧度。 正在这时,门铃一响,博纳先生的保姆打开门,进来的不是他妈妈。 那是个衣着华贵气质忧郁的中年男人,他摘下帽子露出细软的金发,金灿灿的,让兰波联想到雪地里的阳光。男人见到博纳先生房子里的小孩有点惊讶,但倏忽就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你终于来了!”博纳先生热情地迎接他,跟他拥抱了两次。 他是博纳先生的好友。兰波得到这样的信息。 金发男人坐在钢琴前,优雅地脱下手套,他摘下拇指上的暗紫色戒指,和手套一起放在钢琴上,指尖摁动黑白琴键。 琴声与雨声交织,雾起,街灯亮了。 作者有话说 a 线进入回忆模式了,推荐bgm 《dollhouse 》玩偶之家。 第42章 b线 媒体人需要具有灵敏的嗅觉,即便对象只露出一点尾巴尖,也要抓住这点尖儿把剩下的通通刨出来。当新闻发布会上的记者们注意到s国最高执政官凯文迪许·卡佩左手时,他们激动不已,瞬间获知什么样的内容能让明早的报纸大卖。 尤其是发布会进行到后半段,两国建交的相关信息基本都透露出来了,媒体关注的重点就开始跑偏。 “执政官阁下,今天两国建交值得庆贺,我们发现您还有另一件喜事,可以分享一下吗?“ 台上有两位领导人,媒体的炮火全被一枚素戒吸引到凯文迪许身上。他国领导人乐呵呵地瞅着凯文迪许,标准的围观群众的表情。 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努力维持现场秩序:“请在座诸位不要提问无关问题。” 这些人能进入发布会现场,自然是行业里翘楚的人物,事情不能直接问,那就拐弯抹角地问呗。 一名打扮干练的女记者终于拿到话筒,她快速简洁地回顾历史、展望未来,做好充足的铺垫,“这次是总统阁下及夫人来访,夫人参观了我们的学校、艺术馆……为两国文化交流做出贡献……未来执政官阁下回访,我国是否会有人扮演类似的角色呢?” 凯文迪许心情不错,有几个瞬间甚至让摄影师抓拍到他似乎在憋笑。他接受了这个问题,向记者致谢,“感谢您的提问。建交之后,两国之间的交流交往必然会越来越频繁,而且是大规模的、全方面的、持续不断的往来……”官话要说全。 “两国间积极的互动增加是大的趋势,该有的总会有,该来的总会来,一切顺其自然吧。”一语双关,凯文迪许没有正面回答女记者的问题,话语里的隐藏信息却使人无比兴奋。 这是真的要结婚?! 大新闻来得猝不及防,接下来,执政官阁下更是贡献了一张低头看戒指的特写图。他不经意地低头,灰绿色的眼眸微敛,嘴边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视线落在自己左手,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异常明显。这个画面后来被网评为年度最高调的秀恩爱行为。 绯闻主角还隐在幕后。当关于第一夫人身份的猜测满天飞的时候,兰波从市政厅出来,在旁边的小巷里迈进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你就这样出来?没有要收拾的东西吗?”凯文迪许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倾身给了兰波一个吻,边亲边抚摸他的下颚,摸猫似的,有点痒。 克里姆宫那场舞会之后,凯文迪许不知被什么刺激到,忽然开窍。 从前兰波觉得他冷冰冰的,像荒原上的月亮,始终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可追寻,高高在上。所以在凯文迪许跟他坦白心意时,兰波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惊吓,害怕和疑虑接踵而来。 自己有什么是凯文迪许可以利用的?凯文迪许哪里不对劲?我是不是暴露了? 疑虑归疑虑,他莫名其妙地没有推开凯文迪许,事后回想起来,兰波归咎于那晚喝的酒度数太高。 现在,凯文迪许有点……粘人。他今天下午离职,本是一桩小事,凯文迪许却奇迹般地出现在市政厅门口。 兰波一时难以接受这种转变,他阖起牙关,轻咬对方的嘴唇。凯文迪许抿着嘴放开他。 “原来的东西扔了,重新做人。”兰波系好安全带。 “重新做人?你原本就很好啊。”凯文迪许边开车边跟他闲聊,“也对,你收敛一点会更好……反正我都挺喜欢的。” 兰波斜侧着上半身,仔细打量凯文迪许,他笑着说:“你最近好甜啊,是谁搁背后给你出谋划策呢?” “没有,是你之前太体贴,没给我留发挥空间。” 这话不假,他们这段关系的最初,是兰波殷勤地在凯文迪许身边刷存在感。不消说日日嘘寒问暖、温柔体贴,单说旁人能够看见的:每天订一束玫瑰花,在凯文迪许用早餐时准时送到,风雨无阻。隔三差五送礼物,都是些小玩意儿,有的比较实用,有的却很昂贵。凯文迪许虽然不缺这些,但知道兰波的确对他花了心思。 凯文迪许不讨厌兰波的“s_ao扰”行为,不过是追求人的烂俗手段,也没感觉多么喜欢。 他没有清醒地意识到波米诺骨牌已经被勤劳的兰波摆好,日复一日,逐渐累积,在他心里堆积成庞然大物。当兰波轻飘飘地抽身离开,第一块骨牌倾倒,然后有第二块第三块…… 兰波是位高明的伺养者,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变成巴普洛夫的狗。 凯文迪许不愿承认这一点,他一直自负地认为自己才是这段关系的主导。他喜欢兰波,他们可以维持情人关系;他厌倦他,他们可以体面地分手。兰波疏远他,平平淡淡的表象轰然崩塌,这个人的重要性在他生命里凸显,矗立成一座神像。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占据凯文迪许的心神,他面对无法战胜的对手,强装镇定。 那天的舞会,所有压抑的东西全都复活了,而且带着恶狠狠的架势,凶猛反扑。陌生的冲动c,ao纵着他靠近他,他只是跟他跳个舞,就再也不想把他交给别人。 明知他带刺、含毒,凯文迪许放不开那只手。 兰波发现这不是回他住所的路,“要去哪里?” “带你去个地方。”凯文迪许握住兰波的左手,转了转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黏黏糊糊,恋爱的老男人。兰波心底的愉悦感在膨胀,他装模作样忍住笑意,拍开凯文迪许的手。“执政官阁下,您的时间是很宝贵的,您玩忽职守的行为已经让国家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凯文迪许脸色突然严肃,车内气氛一变,他郑重地对兰波说:“你提醒我了,还有件事没做,”他摇摇头,遗憾道:“看来你今晚只能陪着我加班了。” “关我什么事?”兰波不乐意,他把玩着通讯器,低头闷闷地说:“你把我送回我住处吧。”过了一会儿,他又加了句,“你晚上想来的话,联系我。” “骗你的,我带你回家。” 车开到东城区,一路沿河而行,往河上游去。这是汉普河的一条支流,夹岸是有名的富人区,独门独栋的别墅依地势而建,高低错落,风格各异。夜色渐浓,沿路逐渐冷清,途经的别墅一片昏暗,隔几家才能见到灯火。 多年的动荡使这个国家千疮百孔,连金字塔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也受到波及,这里的别墅很多换了主人或处于待售状态。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兰波看倦风景,渐渐忍不住困,在车里打盹。灯光刺穿他的梦境,他眯着眼缓慢睁开,凯文迪许已在车外,替他打开车门。 “到了。”是卡佩家在亚瑟堡的府邸。 卡佩家的府邸很是热闹,凯文迪许既然提前打好招呼要带他爱人回来,家族里比较近的血亲基本都会到场。 乔安娜毫不掩饰她对兰波的不满意,她在餐桌上询问兰波的身世。当她得知兰波的家乡是考兰郡的时候,她说没有听说过这么偏僻的地方。兰波父母双亡,父亲更是在他五岁之前就去世了,她惊讶地捂住嘴巴,说了一句“怪不得”,暗讽他没教养。 凯文迪许伸手扣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希望她不要再说了。凯文迪许一贯容忍她,这点随他父亲恩格斯,他们把乔安娜当作长不大的小女孩。 其实,乔安娜针对兰波主要是因为他的性别。饭后,乔安娜把凯文迪许单独叫到楼上,他们关起门来说话,乔安娜开门见山地问:“他能生孩子吗?是不是第三性别?” 凯文迪许说:“不知道。” “那你娶他有什么用?!” 门里发生的事兰波不知道,他被凯文迪许的姐姐夏绿蒂拉着谈心,兰波对她的话题没有一丁点儿兴趣,他勉强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借故溜进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也不得安宁,好巧不巧就让兰波碰上杰菲特,凯文迪许的侄子,这是兰波今晚最不想与之独处的人物,更甚于乔安娜。 杰菲特拉好拉链,转身幽怨地盯着兰波,一言不发。这次他两个保镖都不在身边,不敢轻易招惹兰波。但他一整晚都恨意难平,忍受着兰波坐在别人身边,成为他叔叔的附属。 兰波倚着洗手台,面对杰菲特。自从上次利用完他,两人没再见过面。 “你有想说的吗?没有我先走了?”兰波对他笑了一下。 “你真的喜欢他吗?为了他可以忍受今晚这样的事情?还是你看中了他的身份和地位。”杰菲特不傻,他知道自己从来没在兰波眼睛里出现过,他自然而然地感到颓废与无力,却不对兰波的处境幸灾乐祸。 兰波不知道,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爱不爱的问题。待在凯文迪许身边很舒服,这个理由足够他自私地占有他吧。 准第一夫人的身份信息暴露得很快,有人用小型无人机拍到了卡佩家族聚会的照片,这些违法拍摄的照片流传到网上,很快便引起不小的轰动。然而热度顶到最高的话题,却是关于兰波的负面消息。 他配不上他。 人们都这样评价。 第43章 a线 兰波觉得葛林若先生其实是个可怜人。 听闻他夫人ji,ng神不太正常,葛林若先生由于工作原因忽视了家庭,他的夫人竟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女仆虐待致死!这在当时是a国日报社会版头条新闻,人们蜂拥而上地指责那名残忍的女仆,深挖她的生活履历,找出蛛丝马迹来证明她是天生邪恶的人,兰波记得最后那女人被判处死刑。 “过来。”兰波轻声细语,努力不使自己看起来具有危险性,他摆摆手招小姑娘进来,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问她:“吃糖吗?” 她是葛林若先生的女儿,七八岁,在门外探头探脑,一副好奇又恐惧的模样,兰波一唤她,她像只兔子跐溜钻回洞里,立马跑开了。 兰波不喜欢小孩子,他没有耐心照顾他们,又不能从与他们的玩耍中获得乐趣。他只是对小姑娘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怜悯。如果她的母亲受到仆人虐待,这么小的孩子能够幸免吗?从她胆怯敏感的举止来看,答案是否定的。 “爱丽丝不容易亲近陌生人,她胆子比较小。”乔治亚解释。 “我不算陌生人吧,她已经见过我很多次了。” 乔治亚在钢琴前坐下,他照旧摘下戒指,十根手指虚抚琴键,“或许你来的次数还不够多。” 自从雨天初次见面,兰波在博纳先生家偶遇乔治亚的机率呈爆炸式增长,他可能是选择了与兰波同样的时间拜访博纳先生。时间久了,乔治亚邀请兰波到家里练琴,他可以弹钢琴为他伴奏。 兰波知道乔治亚是故意的,他单纯地以为乔治亚是对他妈妈一见钟情,借陪兰波练琴的理由接近她。兰波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反感母亲再婚,他父亲很早就过世,再深刻的印象也在岁月间消磨殆尽。但他妈妈还没有从过去走出来,几次恋情都无疾而终。外公与世长辞之后,家里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一个单身女人身上。 她应该享受人生,而不是被锁在名为“过去”的房子里,蹉跎年华。 整个下午被琴房里传出的乐曲渲染得哀伤而美丽,大提琴的声音如同芭蕾舞演员优雅的身姿,柔缓地旋转、滑步与跳跃。钢琴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大提琴的低沉,小碎步一般灵动,不喧宾夺主,不自成一格。 乔治亚坐在钢琴前弹奏,忧郁的气质将他与外物隔绝,进入独属于音乐的氛围里。他指尖在古旧的琴键上跳跃,细软的金色头发沾满午后阳光,阳光流泻下来,满室生辉。 难怪兰波之前会错把他当成专业的钢琴家。 乔治亚真实身份是政客,布宜诺斯市的市议员,政治评论家看好他的政治前景,认为他会在下一次竞选中获胜,成为市长。他是温和的右派人士,反对削减福利,同情下层民众,这让他获得极高的民众支持率。 当然,肯定会有竞争对手攻击乔治亚。有传言称乔治亚是葛林若家的私生子,并且不是老葛林若先生的孩子,而是身为男性的葛林若夫人与人偷情的产物。乔治亚谋杀了葛林若家的原继承人,老葛林若先生的侄子,才从贫民窟的失业青年一跃成为布宜诺斯名利场上的新贵。 传言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没有证据可以作为支撑。兰波跟乔治亚相处这么长时间,自认为摸清了乔治亚的为人,于是深感政坛水深,往对手身上泼脏水一定是不遗余力的。 “妈咪,你来啦!”他眼睛一亮,露出孩童的依恋。 薇拉·弗劳尔手臂搭着外套,修身的职业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她走进来,轻易搅散了房间里的哀伤。她五官ji,ng致,卷曲的黑发剪得比较短,在肩膀以上,方便打理。璀璨的长耳坠随着她的走动轻晃,她海一样深邃的眼睛和红唇让整个人都显得明艳惊人。 她不是个单纯让人欣赏的美人,她出身优渥的商人家庭,是家里的独生女。她父母用全部的心思培养她,她没让他们失望,家里各式各样的证书奖杯足占满两个柜子。她唯一让父母不满的是嫁到国外,这也是她至今人生中最大的挫折——婚后没几年,她带着不满五岁的孩子回到祖国,很不幸,她变成了寡妇。 现在她接手父辈的进出口的生意,大多数时间繁忙的,兰波基本处于散养的状态。 “来接兰波回家?”乔治亚站起来。 薇拉开玩笑:“是呀,谢谢您收留这个小可怜。” 兰波的大提琴装好盒,薇拉伸手要提,在她之前,乔治亚吩咐仆人把琴盒背到薇拉车上。 山顶庄园的夏天一如既往地静谧,人工草坪干净整洁,冷松密集地长在草地外围,生成天然的屏障。日头落到松林间,从树根处延伸出灰色的影子,在染成橙红的落叶层上扭曲交错。 她搂住兰波的肩膀,这时兰波还是个小矮子,“兰波,跟葛林若先生说再见。” “葛林若先生再见。”兰波被夹在妈妈臂弯里,僵直地摆摆手。 车驶出黑漆雕花铁门,乔治亚站在原地望着车离开。 兰波跪在座位上,抱着椅背往后看,他转回身坐好,问薇拉:“妈咪,你觉得葛林若先生怎么样?” “有气质有修养,很好的……就是……有点奇怪,”她皱着眉,摇头,“说不上哪里奇怪……” 她还是嫁给了他。 婚礼那天,薇拉·弗劳尔跟乔治亚·德·葛林若在牧师的见证下交换了戒指,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就是薇拉·德·葛林若。 夜晚举办派对,盛装男女涌进山顶庄园,他们放肆欢闹,笑声占领了这座庄严古老的建筑以及周围平整的草地。 这是薇拉喜欢的庆祝方式,她是个热情的人。 乔治亚站在二楼的窗边,身影隐在灯火幽微处,俯视这场盛会。他是忧郁的,跟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身后,乔治亚的母亲,那个长着鹰勾鼻子的白发老太太呆呆地坐着。她问乔治亚:“你想做什么?那个小男孩,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他转身,浅笑着盯住她的眼睛,“我谨遵您的教诲,不敢逾矩半步。” “哼,你跟你父亲一样,从根上就是坏的。”她又说这句话。 乔治亚继续看着窗外。兰波正跟女朋友在人群中腻歪,他不经意抬头,视线恰好与乔治亚相接,他一愣,进而展开笑靥。乔治亚微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 兰波在这天晚上注意到两个很奇怪的人,身材高大,体格壮硕,肌r_ou_膨发,方脸,有点凶。一人留着邋遢的络腮胡,一人剃着光头,他们面容相像,应该是一对双胞胎。他们自称是乔治亚的朋友,但兰波觉得他们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乔治亚的朋友。 这时,兰波还不知道这对双胞胎会在他之后的人生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结婚之后,这家人还是度过了一段相对幸福的时光的。节日里,薇拉一手搭在钢琴上,在钢琴的伴奏下,唱那些欢快的民谣。虽然爱丽丝还是那个怪异的小女孩,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共度良宵。 “乔治亚的妈妈去世了。”薇拉告诉兰波。 “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太?”兰波对那个老太太没有好感。 从葬礼上回来,爱丽丝的行为更怪异了。她整天抱着一本脏兮兮的书,不与人交流,警惕地看人,仿佛一只野性十足的流浪猫。 乔治亚忙着竞选市长,薇拉为她的公司奔波。很多时候,庄园里除去仆人就剩下兰波和爱丽丝两个人。 兰波无法忽视爱丽丝的怪异,他的朋友们也认为小姑娘不正常。 “她就是缺少玩伴。”安迪肯定地说,他去逗她,抢她手里的书,被爱丽丝咬破了手。 居伊不像安迪那么莽撞,他劝兰波别刺激爱丽丝,“你跟她和平共处,互不干扰。” 兰波折中选择,用平和的方式刺激爱丽丝。爱丽丝爬到树上摸她那本脏兮兮的书,兰波就坐在树下写生;爱丽丝钻进桌子底下,兰波就趴在地上拆通讯器玩。 他始终陪伴着她,但跟她隔着一定的距离。 有一天,爱丽丝跑到阁楼上,兰波跟在她身后。阁楼房顶低矮,空气中弥漫着粉尘,窗口狭小,光线昏暗,整体环境使人心生压抑。她突然转身,开口对他说话,嗓音稚嫩,话语却意味深长,“你想看吗?” “看什么?” “这个。”她举起那本脏兮兮的书。 “我可以看吗?” 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把那本书放在他手上,她抬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别让他知道。” 别让谁知道?兰波不明白。 爱丽丝很快跑开了,独留兰波一人在阁楼里抱着那本书。他翻开来看,这不是本书,而是ji,ng装的日记本。 乔治亚母亲的日记不知怎的到了爱丽丝手里。 兰波回想起来,爱丽丝从来没在乔治亚面前抱着这个日记本。 他翻到日记的第一页,纸张泛黄,蓝色墨水已经变淡,日记的主人用锋利的笔端写——我恨他。 三个字,密密麻麻地写满一张纸。每一个字都张开口,露出獠牙。 他翻到最后一页,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可以想象日记的主人颤抖着拿起笔。 ——他跟他父亲一样,从根上就是坏的。 作者有话说 乔治亚生错了文,如果他在强取豪夺文里,他一定是妥妥的男主啊。(⊙v⊙) 我真的是不吸评体质啊,换个文案会不会好点?还是我文不够狗血?≧﹏≦ 明天三次有事,可能写不完更新的量,请个假。(我居然也有因不能日更而请假的一天) 第44章 b线 兰波看着凯文迪许坐在办公桌后面,将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他已经在门口站了有一段时间了,并且这是他今天晚上第四五次路过书房,路过时从打开的门观察凯文迪许在干什么。兰波没有特殊的目的,他只不过没管住自己的腿。 前几次偷瞄办公中的凯文迪许,他是标准的军人坐姿,腰背挺直成一道竖线,面目表情地c,ao作着笔记本电脑,如果不是手指还在动,几乎就是一座完美的塑像。房间里静悄悄的,凯文迪许对办公环境要求很高,他喜欢安静。 然而现在,凯文迪许自己把键盘敲出密集的噪音,兰波仔细看他的表情,发现他抿着嘴巴,知道这人心情不佳。 他敲敲门,抱臂站在门边睥睨着凯文迪许,他问:“你今晚,不对,今天凌晨还要不要睡觉?我不要等你啦。” 凯文迪许闻言合上笔电,他抬腕看表,有些懊恼,“都已经这个时间了。” “你不用等我。” “我一个无业游民,二十四小时哪个时间点睡都可以,现在我要靠你养着,那你可就是我金主,让金主开心是我的义务,你说,知道我等你休息,你感不感动?开不开心?”兰波吊在他身上,像个大型挂件。 凯文迪许略微低头看他,“你看的哪个电视台?那个电视台八点档播的什么狗血剧?我养你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他掰着兰波的手指,展示了一下成对的戒指。 出身于那么古老的家族,凯文迪许多多少少有点大男子主义。兰波在南方派系里混了这么久不至于没有养老钱吧,但凯文迪许这话很受用,兰波吧嗒赏了凯文迪许一个吻。 凯文迪许去洗澡了,兰波附在门上听到水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书房,他好奇是什么让凯文迪许如此失态。 兰波打开办公桌上那台笔电,屏幕显现输入密码的界面,动手之前他忽然停住,又关上那台电脑,恢复成和原来一模一样,抹掉指纹。 自嘲一笑,兰波心里想。 我在干什么? 这台电脑出现状况肯定会被国家保密局监测到,万一电脑里机密太多,自己不就真的坐实了间谍行为?而且这也不尊重凯文迪许的个人隐私,他不知道兰波动他的电脑。 他溜回卧室,身体往后仰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床垫颤颤巍巍地晃动,屋顶的灯散发焦黄色的光,亮度很低,明与暗交融,环境正适合入眠。他挪动身体,拨开床帘的遮挡,直视那光源,黑色眼瞳中映出微小的亮点,显得那双眼睛晶莹剔透如宝石。许久之后他侧身,屈起手肘,手撑着脑袋,扬声催促道:“凯文,你好了没有?” 克里姆宫的房子太老了,卧室不带浴室,改装的浴室在隔壁。兰波声音虽然不小,但他不确定凯文迪许能不能听到。 他没回应他,夜晚愈显寂静。兰波的思维逐渐发散,他想到身下的这张大床曾躺过无数的国王与王后,也躺过他们的情妇。他们在这张床上疯狂,在这张床上逐渐衰老,也在这张床上死去。 想到这里,兰波突然感到几分恶寒,就像跟死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凯文迪许恰是时候进来,他头发没有完全吹干,软趴趴地挡在额头上。 兰波问他:“这张床上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什么?”凯文迪许不懂兰波为什么要问这个。 “国王和王后。”兰波解释。 凯文迪许笑了,他把兰波摁回床上,膝盖和手分别撑在他身体两侧,身体浮在他上方,yin影笼罩住兰波,凯文迪许瞧着他,对他笑。 兰波闻到淡淡的沐浴ru的香味,牛奶的。 “你害怕。”凯文迪许用肯定的语气。他脱掉睡衣,温暖的躯体靠上来,兰波回搂住他。 他在他耳边叹息似的说:“那就抱紧我……” 厚重的红棕色床帘垂落,其上的蔷薇花纹仿佛在风中摇摆。呢喃与细语藏在床帘之中,断断续续,模模糊糊,随着钟表的行走逐渐演变为急促的叫。 似是欢愉,似是痛苦。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凯文迪许才告诉兰波实情,他们躺的床是一张新床,原来的床保存在别的房间。 兰波蹭在他怀里喃喃地说:“我觉得怪yin森的,这个房间连带这座宫殿都怪yin森的。” 凯文迪许沉思片刻,回复他:“结婚后我们可以搬去东北方向那座米白色的宫殿,那座宫殿在王朝覆灭时还没建完,后来人补建的,基本用来存放东西。” “这样您满意吗,第一夫人?”他轻咬兰波的耳垂,还用舌头舔。 兰波闭着眼拍开凯文迪许,手臂从被子里露出来,白皙的皮肤上点缀着吻痕,他纠正道:“是第一先生。” “好的,先生。” 凯文迪许翻身起床,兰波把被子拉到头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继续睡。 早上六七点正是要补觉的时候,最高执政官的车队已经从克里姆宫出来,飞驰向目的地。要知道就任最高执政官以后凯文迪许愈发忙,有时连续两三天都不能回克里姆宫,忙到他做那事的兴致也不高。兰波就觉得他昨晚有些反常,像是憋着股气,做得尤其狠。 又是连续几天没见面,凯文迪许晚上回来时喝了点酒,贴近兰波说话时让他闻到一丝酒气。 “几天后国外有个峰会,你跟我去。” 凯文迪许本不愿如此高调,他不过就是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而已,外界非要对此指指点点,那凯文迪许决定非高调不可了。不仅要带着兰波出席各种公开活动,还要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反正他花的是自己的钱,又不是国家的钱。 峰会现场人声鼎沸,凯文迪许一行人的出现更是将现场的气氛推向高潮。s国即便经历了数年动荡,就国土面积、人口数和发展水平而言也是国际上的巨无霸。许多国家领导人想借此机会与s国新政府的首脑取得沟通,有人还没进场就迫不及待地挤到凯文迪许身边,边走边交谈,翻译员疾步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会场内部的一道门,这门很窄,只容许两个人同时经过,在那外国领导人要跟凯文迪许一起进门时,凯文迪许却停住脚步,他请对方先进去,然后回头向人群里张望。 随行人员面面相觑,安德烈贴近问他要找谁,凯文迪许摆摆手,亲自唤了一声:“兰波。” 兰波从人后面挤进来,刚才太混乱,他被挤到后面去了。 他拉着兰波的手走过那道门,之后就一直没松手,落座时才分开。 会议冗长无聊,会议结束才是这一天忙乱的开始,凯文迪许连续不断地跟各国领导人会面、交谈,有的还会现场拟定临时协议。凯文迪许忙,他副官安德烈也很忙。 凯文迪许没找到安德烈,于是把笔记本电脑交给兰波,“保管好。” “有机密吗?保护等级要多高?”兰波当着凯文迪许的面掀开笔电,屏幕亮起,电脑没关。 “你比电脑重要。”凯文迪许小声跟他说。 兰波内里已经欢呼雀跃,外表还是郑重地点点头,并表示一定不会把自己搞丢,也不会把电脑搞丢。 他终于可以对凯文迪许的电脑下手了!兰波当然想知道是什么让凯文迪许在床上如此卖力,作为一个十六岁收到a国工大计算机系特招通知的人,他还是敢在电脑上动点手脚的。 兰波记得那天的日期,于是查电脑里的记录。开始时,凯文迪许确实在处理公务,然而在晚上十点二十六分,他点开了一条推送的新闻,接着他就在社交网站注册了一个账号。 那条打扰到凯文迪许的新闻不出意外是关于兰波的,标题无比俗套——准第一夫人兰波·葛林若不为人知的一面,令人震惊! 文章介绍了多名女性并配上图片,都是吸引人眼球的美女,用以说明兰波私生活混乱。以上帝之名起誓,这些姑娘兰波大多数都没见过,其中一个兰波倒是熟悉,他喜欢看她主演的连续剧。 安吉丽娜·泰勒被扒出来了,文章的最后暗指兰波与谋杀案有关。 不知道凯文迪许看完这篇文章是什么样的心境,兰波只看到他一个人在评论区撕了一群人。 最夸张的是凯文迪许跟某个人连续撕了上百条,最初还能讲道理,到最后凯文迪许已经不惜自黑了。 嘎嘎:哎呀,甭管你怎么站街洗白了,兰波·葛林若配不上执政官就是配不上,你这么维护他,不会是上过他的床吧?哟,说不定还真是呢,他一晚给你多少钱? 用户235:先生,现实来讲,凯文迪许就算犯贱,您也管不着。您批判兰波有yin暗面,凯文迪许必然也有,只是被掩盖了,不为人所知。 嘎嘎:卧槽,你不是s国人吧,敢这么说我们领导人,你一外国人别管我们国家的事,我们帮他看清兰波·葛林若是个什么玩意儿,这样的人绝不能让他成为我们的第一夫人! 用户235:谢谢您啊,可是他真的不需要……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喜欢兰波。 嘎嘎:哈哈哈哈哈可惜你再怎么喜欢也睡不到啊,贱民怎么能睡到执政官的小可爱呢,葛林若爬也不会爬你的床,不过你可以做梦c,ao.他,c,ao.死他。 以蔷薇之名 第11节 以蔷薇之名 第12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2节 上百条的记录到这里戛然而止,估计是兰波敲书房门打断了他。 兰波登陆那个社交网站,摸到那些人的主页,黑掉了他们的账号。 执政官参加峰会牵手的话题爬上社交网站的热搜榜,兰波在这个话题里随意翻看。忽然,他顿住,点开一段小视频。 是一个黑卷头发的女生在窗前拉大提琴的侧像,光线昏暗,她微低着头,面容苍白而美丽。 寥寥几个评论全是说女生跟兰波·葛林若长得奇像或像但更漂亮、气质更好。 看到这段视频,兰波冷汗直冒,简直是坐立难安,他想起自己疏远凯文迪许的初衷。 是的,他不配跟他在一起。 第45章 a线 兰波把日记本还给了爱丽丝。 虽然老太太没有在日记里说谎的动机,但兰波没有见到证据,仅凭一面之词,他还是不希望用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的继父。 可他看过日记本,被里面曲折故事所震惊,自然难以同之前那样对待乔治亚。 他联系薇拉,想把这件事告诉她。 “妈咪。”通讯一接通,他迫不及待地唤了一声,接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说对他们很好的乔治亚可能是个变态吗? “兰波?怎么,你知道了吗?”可以听出她很开心,有好消息要跟兰波分享。 薇拉怀孕了,刚查出来,乔治亚已经知道,他们还在考虑什么时候告诉兰波,怕兰波接受不了。 “乔治亚告诉你了?我还叮嘱他要晚点跟你说……兰波,你在听吗?” 兰波脑子里嗡嗡响,他手心冒汗,空气拥堵在胸口,变得沉甸甸的。 “兰波,你不知道吗?”她有些尴尬,开始慌乱。 兰波机械地回答她:“妈咪,我不知道。” 薇拉接着问:“不知道……那你是不是缺零花钱?你想要什么就跟妈妈说,妈妈决定要提前回家,大约还有一个星期吧,可以带给你。你有什么事?” “没事,现在有了弟弟或妹妹,妈妈你注意身体,好好吃饭和休息,我没什么事,等你回来。”他叫“妈咪”时,尾音拖得很长,轻而柔,用来撒娇。他只是把“妈咪”换成“妈妈”,却仿佛在一瞬间长大。 乔治亚发觉兰波最近怪怪的,面对他时总表现得有些紧张,眼神躲闪,说话吞吞吐吐。他在庄园里到处乱转,询问仆人一些奇怪的问题。 有一次,乔治亚正好撞见兰波偷溜进他的书房。 兰波从没做过这种事。他年轻,太骄傲也太鲁莽,动作拖泥带水,制造出很多不必要的响声。他没关紧书房门,可能觉得自己会马上出来,门被风吹来一条缝,门缝里透出的光在地毯上攢成细线,细线被缓慢出现的人影截断。乔治亚就站在门外,通过门缝窥视着书房里的情形。 敞开的窗口不断灌进风,兰波把从抽屉里拿出来的一叠文件随意摊在桌上,花白的纸张突然与风共舞,飞扬在空中,不久就坠落,犹苟延残喘似的飞出几步。满地铺散的白纸像是破旧的房子里剥落的墙皮,无规则地堆叠分散,毫无美感可言。 他站在桌边骂了一句,骂得太低,乔治亚没听清,只看见他极不情愿地弯腰捡纸。兰波这天穿着低腰的牛仔裤,随着他腰部下弯的动作,衬衫下摆遮不住腰带,尾椎时隐时现,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儿瑕疵,是上帝ji,ng心制造的艺术品。 乔治亚默默走开了,他知道兰波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把书房恢复成原样。 爱丽丝孤零零地坐在楼梯上,她待在楼梯中段很是突兀。乔治亚从她身后过来,拽着她衣服的后领把她拖到地下室的动作同样很突兀。 她在乔治亚手中就是个布娃娃,不会反抗,只在被抓住的最初缩起脖子,身体控制不住地战栗一下,就悄无声息地被乔治亚拖走。 他们在途中撞见一名仆人,女仆脸上的表情先是惊讶,那眼神里的惊讶很快褪去,只剩麻木。 她没忘记上一个多管闲事的人是什么结果。惊讶只是因为葛林若先生婚后变得收敛,很久没有教育他的家人了,不知道爱丽丝小姐做了什么蠢事惹葛林若先生生气。 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十分狭窄,一道门连着一道门,重重围困,构造出坚固的牢笼。日光在这里被剿灭,只有日光灯虚伪地撒着白光,冷的,照出更多隐藏在黑暗中的恐惧。 乔治亚把爱丽丝扔到潮shi的墙角,她蜷缩起身体,直勾勾地盯着乔治亚。 “告诉爸爸,兰波知道了什么?”温柔的语气和粗暴的行为不应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但这两种特质在乔治亚身上进行了奇妙的融合。 爱丽丝摇摇头。 “我从小就教育你要做个乖孩子,爱儿,你还是不乖,真让爸爸失望。”乔治亚在地下室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单独走出地下室,把七八岁的爱丽丝留在一片空寂的黑暗中。 晚饭时,爱丽丝没出现,餐桌上只有兰波和乔治亚两人。兰波转着叉子,一口食物嚼半天却不下咽。 “怎么?没有胃口?”乔治亚提起酒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酒。 兰波垂着脑袋摇头,他抬头看着乔治亚,问他:”爸爸,爱丽丝去哪里了?她不来吃晚饭吗?” “你跟爱儿能和谐相处,真让我跟你妈妈感到欣慰。”他回避兰波的问题,“薇拉怀孕了,你知道吗?” 这一刻,兰波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追问爱丽丝的去向,乔治亚只是敷衍地说爱丽丝生病了。 第二天兰波去学校之后,乔治亚派人翻遍整座庄园寻找蛛丝马迹,有人在壁炉里找到一本脏兮兮的书,翻开是日记本。乔治亚拿到日记本才知道他母亲留给他多大的惊喜,他流露出一丝狠厉的神色,命令点燃壁炉。 现在的气温远不到点燃壁炉的程度,仆人急忙从厨房搬来木炭,趴在地上艰难地生火。 火焰升起,在乔治亚脸上映出抖动的血红,他把日记本投进火中,火焰迅速吞噬那些文字,只余灰烬、浓烟和热浪,还有掩埋在过去的罪孽。 他快步来到地下室,打开灯,独自待在这里的爱丽丝挪了地方,她趴在地下室门后,好像这样就能更早获得自由。 他蹲下来问昏昏沉沉的爱丽丝:“爱儿,告诉爸爸,你喜欢兰波吗?” 爱丽丝没有回应,他轻抬起她的脑袋,露出她的脸,循循善诱:“爱儿,你有没有想过,兰波知道这些就会离开,你又要被抛弃了,你妈妈抛弃了你,你一直被抛弃,一直一个人,真可怜。” 爱丽丝眼睛睁开条缝,用一张呆愣的脸对着乔治亚。 “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的,我会教你怎么做才能不被抛弃,我的好女孩,你会知道该怎么做的……”他搂住爱丽丝,像其他父亲怀抱他们的女儿那样。 爱丽丝再出现是几天之后,她大热天穿着长袖衣服,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兰波找准时机跟爱丽丝在小客厅里独处,爱丽丝不吭声,兰波直接扳着她的胳膊lū 起袖子,小女孩纤细的胳膊上满是青紫痕迹,还有很多旧伤,不过都痊愈了,只留下颜色深沉的疤痕。 “乔治亚·德·葛林若打的,对吗?”兰波语气又呛又冲,他快气疯了。 “你妈妈是自杀的,对吗?乔治亚虐待你们,他凭什么这样对待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报警吧!”他摁着爱丽丝的肩膀,俯身在她眼前说:“爱丽丝,你还记得你妈妈怎么死的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警察,乔治亚会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的!” 他在亢奋中拨通报警电话,告诉警察布宜诺斯市议员乔治亚·德·葛林若有家庭暴力的行为,并且还栽赃嫁祸。 警察来得比兰波想象中更快,他们冲进来带走爱丽丝,同时也带走了兰波。 兰波是在审讯室里见到乔治亚·德·葛林若的,不过他是猥亵幼女的嫌疑犯,乔治亚动用私人关系来探望他。 “你才多大?不到十六岁吧。”他话里带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兰波还是个生活在大人羽翼下的孩子,竟妄图搅乱成年人的游戏。 “等你再大一点儿,就会懂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了。” 兰波趴在桌子上,扭头不理他。警察长时间的审讯让他疲惫不堪,可更多的是心累,他想把爱丽丝拉出地狱,远离恶魔,却没想到他要拯救的是一只小恶魔,咬着他,也要把他拉进地狱。 爱丽丝指认兰波猥亵自己,兰波不认罪,他要等他妈妈回来,到时就跟这对父女俩分道扬镳。 乔治亚自顾自跟他说话:“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地坚持呢?你看看这个,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他用通讯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正中有个受缚的女生,被堵住嘴绑在一把椅子上。视频里有个粗暴的男声命令她看着镜头,女生惊恐地睁大双眼,视线与观看视频的人对接。紧接着有人拉着她的手腕,用刀片割了一道口子,暗红色的鲜血霎时往外涌,流过掌心,从指尖滴到地上。 兰波猛地想要站起来,颈侧冒出青筋,但他也被禁锢在椅子上,只能朝乔治亚声嘶力竭地喊:“她是无辜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视频里的是兰波的女朋友。 乔治亚闭上眼睛,不愿面对如此狰狞的兰波,他慢条斯理地说:“兰波,你的时间不多了。你什么时候认罪,我什么时候送她去医院。” 兰波没办法不妥协。 后来他见到匆匆赶回来的薇拉,她得知了兰波猥亵爱丽丝的事,在看守所的小房间里拽着兰波的衣服锤他,眼里的泪珠不停往下滚,哭得几欲断气。她溺爱兰波,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他,如今她追悔莫及,觉得没有把他教好。 警察把她拖出去,她在走廊里跟乔治亚闹。兰波就是她的全部,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毁掉,然而她不知道,他们早已身处地狱了。 第46章 b线 关于兰波·葛林若的传闻在网络上层出不从,贬低他的言论更是甚嚣尘上。 他被攻击的主要有三方面。 私生活方面,人们觉得他水性杨花,跟他传绯闻的人聚起来能组成一个连,而且他之前没跟男人交往过,嫁给卡佩执政官那必然是爱慕他的权势;政治方面,他属于南方派系,曾是乔治·邦尼特的副官,在南方派系中的存在感非常强,南方重大事件背后几乎都能找到他的影子,据内部人士透露,他策划过针对凯文迪许·卡佩的刺杀行动,人们猜测凯文迪许与兰波的结合是在背后达成了某种交易。 最后,人们居然还要挑剔他的长相!说他肤色太白,发色太黑,活像一只中世纪的吸血鬼。总要加一句:他长得还不如我认识的某个人,怎么就让执政官看上了呢? 凯文迪许表面一声不吭,私底下其实无比在意兰波因为他而受的委屈。他不可能把别人的嘴堵上,只能带着他的准第一夫人到处“秀恩爱”,大有处在青春期的叛逆少年的架势,别人不愿意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什么。 但后来,他就没有ji,ng力关注网络上的小打小闹了。正如多数军事家预测的那样——诺斯亚地区必有一战,只是早晚的问题。 众人看到的只有暗流之上平静的水面,战争打响的这一天终究还是在无声无息中到来了。起因是诺斯亚地区一处油田发生恐怖袭击,人员伤亡惨重,油井被点燃,冲天的火龙扭曲着喷散黑烟。两国都介入调查,然后互相指责对方发动袭击,接着就是冲突升级。 北方重要军事城市,伊索斯。 深夜档的新闻依旧在回顾诺斯亚地区的历史,反复强调诺斯亚是s国的固有领土。伊索斯西南郊区的一处秘密军事基地是战略指挥中心的所在地,专业人员繁忙而有序地处理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经过处理的信息被送进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里,坐在圆桌边的都是当今s国军事上的掌权者。 “诺斯亚地区北部多山,南部平原地形却靠海,如果贸然从平原进军的话,很容易受到航母战斗群的对陆ji,ng准打击……” 凯文迪许抬了一下手,正在发言的人立即停止,他站起来说了声抱歉,然后拿着桌上的通讯器走出房间。 众人已经习惯执政官每晚都要跟人通讯,对象是他们的准第一夫人兰波·葛林若。他总是把通讯器放在桌子上,在固定的时间点看着通讯器振动,于是他会在紧张压抑的氛围中流露出一点轻松的神色,起身离开几分钟。 凯文迪许不在场,会议暂停。房间里的人有的凑在一起讨论,有的拿着通讯器刷新闻。就在凯文迪许与兰波通讯的同一时间,一条兰波与不明人士在车内热吻的新闻刷爆了网络。有图有真相,图片虽然是偷拍的,但能看到停在路边的车里,兰波的侧脸被路灯光芒照亮,他闭着眼,紧攥方向盘的手上还戴着凯文迪许送他的戒指。 “好吧,我也爱你,你早点睡,晚安,挂断通讯吧,这次真的要挂断。”凯文迪许艰难地与兰波结束通讯,他们总要说几遍挂断才能真的挂断。他把通讯器塞进裤袋,迅速返回房间。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房间里所有人一齐看向他,表情有些奇怪,凯文迪许站在门口,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 “我爱你,说你也爱我。”兰波对凯文迪许撒娇似的提出要求,在一辆车里,在别人身边。 对方轻笑,回答他:“好吧,我也爱你,你早点睡,晚安,挂断通讯吧,这次真的要挂断。” 兰波挂断通讯,他把通讯器往后座一扔,脱力般后倒靠着椅背,眼神的焦点落在虚无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他扭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杰菲特,问他:“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累不累?兰波,我现在才觉得你真虚伪。”杰菲特勾住车门把手,要开门出去,他的两个保镖等在车外。 兰波抽出根烟叼在口中,噗嗤一声,火苗从打火机口冒出,颤颤巍巍地在他脸上染出一团橙黄,烟雾缭绕在他眼前,车窗缓缓降下。“我一直这样虚伪,你们喜欢的到底是哪个我?” 杰菲特没有出去,他能察觉出兰波面对凯文迪许时的不同,小心翼翼的、卑微的、讨好的……唯独没有他游戏花丛时的游刃有余。 “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还要搞出这些烂事?我已经不想再被你利用了,每次都让我像个傻子。你是嫌弃自己绯闻不够多,再加点料吗,舅妈!”最后那个词他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的,他现在多少有点同情凯文迪许。 兰波夹着烟的手顿住,他眨眨眼,唇边勾起弧度,那是一个嘲讽意味的笑。 “你刚才亲吻了你的舅妈,还被拍下来了,我看看有没有发到网上。”他作势倾身找丢到后座的通讯器。 杰菲特深吸几口气,推开车门,一只脚踩到地面,回应他:“是你利用我,我知道。不过以后这种事你不要再找我了,这次估计我爸会把我的腿打断。” “对不起。”兰波轻声说。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他心里有些别扭,似乎是同情,“你的损失显然比我更大,你或许不能成为我舅妈了。” 杰菲特坐进另一辆车里,那辆车的尾灯在兰波眼前消失,他把烟熄灭,又点燃一根,独自一人待着。黑暗中他突然开口,对着一团空气,像念话剧台词那样富有感情地朗诵一段话。 “有人认为爱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许真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么想吗?我觉得爱是想触碰又收回手。”1 他笑,眼睛挤成两条缝,泪花从他眼角冒出来,他趴在方向盘上,也许是笑到肚子疼,也许是在失声痛哭。 _ 兰波继续每晚联系凯文迪许,即使全国人民都他认定兰波给执政官带了一顶绿帽子,兰波依旧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凯文迪许不接他的通讯,兰波就写信,洋洋洒洒几万字,传达他的爱恋与思念。可是他一边对凯文迪许忏悔,一边跟别人纠缠不休,凯文迪许能原谅他才怪。 连艾玛都忍不住联系兰波,问他跟凯文迪许还能成吗,“我新交了个朋友,你跟凯文迪许要是不能成,我就甩了他。” 军事政变之后,乔治·邦尼特带着艾玛离开了亚瑟堡,不考虑受到监视,她现在生活还挺平静的。 “你真渣。”兰波笑着说。 艾玛笑骂他:“不如你渣,全国人民都知道你渣。” 他匆匆挂断通讯,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他蜷缩着窝在沙发里,面前的电视机还在播放泡沫剧,兰波瞧不起泡沫剧里的套路,一方处于种种原因必须离开另一方,于是假装移情别恋。这种方法其实难以奏效,客观上使得对方求而不得,心里憋着气,探寻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一边挽回,一边作死,让对方主动生出分手的念头,这才是正确的c,ao作。但让兰波困惑的是,凯文迪许怎么还没有一脚把他踹开,是他做得还不够过火? 不知不觉中他在沙发上睡着了,门铃声使他惊醒,他抬起头看看四周,门铃没再响起,像门外的人已经离开。他套上拖鞋走到门边,俯身从猫眼里往外看,他在凯文迪许动身前往伊索斯后就搬离了克里姆宫,住在自己的房子里,这里的安保不如克里姆宫,他必须要谨慎。 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兰波想不出有谁会这么早来拜访他。 他看到一身军装的凯文迪许,笔直地站在廊灯下,凯文迪许的表情平静,注视着这扇门。 “兰波,我听到你的声音了,开门。” 兰波确实想装不在家,但灯还亮着,凯文迪许又听到动静,房子里怎么会没人。 他打开门,惊喜地扑向凯文迪许,胳膊环住他的脖子,双腿盘在他腰上,“凯文,你怎么会回来?我好想你。” “是吗?”他拉长声音,语气中满是不信任。但他还是把兰波抱进房子里,用后背顶上房门。 “你还开着电视?” “在沙发上睡着了,没关。”兰波脑袋蹭着凯文迪许的侧脸,他抬头要亲他的唇,被凯文迪许躲开了。 兰波预料到这样的后果,可当凯文迪许真的拒绝他时,兰波又不可避免地陷入悲伤。 “你怎么了?”他故作糊涂。 凯文迪许直视他的眼睛,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来是想跟你一起学习一下《婚姻法》,知道什么是配偶的权利与义务。” “我们还没领证呢。”兰波说出这句忽然意识到说错话了,他应该开心地问:你要跟我领证吗? 他一言不发地抱着兰波上楼,踹开虚掩的卧室门,将兰波放到床上。 “我们一项项地学习,现在先了解一下事实婚姻的定义。”凯文迪许在他面前狠狠地扯掉了自己的领带。 作者有话说 1塞林格《破碎故事之心》 第47章 a线 很多时候,流言蜚语远比真刀明枪更可怕。两方相斗,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里伤哪里疼一目了然;而言语是无形的,是用钝刀子割r_ou_,折磨的过程无限延长,皮r_ou_被一点点磨碎,直至鲜血淋漓,直至磨断脊梁。偏偏还难以反抗,只有生生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解脱。 葛林若家的丑闻最终以继兄妹关系不睦收场,但兰波俨然已被认定是性侵继妹的罪犯。在周围人眼中,他周身的光芒散尽,只剩下一张美丽的皮囊,皮囊下是他yin暗变质的灵魂。 “强j,i,an犯,强j,i,an犯!喔噢!”几个男生聚在图书馆附近的大榉树下,他们抽烟,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扣子随意解开,领带绕在脖子上。在兰波一行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兴奋地指着兰波大叫,对他做含有性意味的下流动作。 安迪lū 起袖子便要冲过去,兰波拽住他的胳膊,沉默着对他摇摇头。 “你们给我等着!”安迪踢开脚边的一块石头,撂下句狠话。 那群人高声起哄,笑安迪是强j,i,an犯的朋友。 “是猥亵又不是强j,i,an,这些人太过分了。”居伊有些懊恼,他站在兰波的另一侧,说话音量仅限于他们三人能够听清。 他们并列而行,兰波走在中间,听到居伊的话,他胳膊底下夹着的书唰地滑落,躺在地上绊住脚步,兰波默不作声地蹲下来捡。 安迪推居伊的肩膀,“居伊,你怎么也这样认为?!笑话!我们兰波要什么样的姑娘不是勾勾手指头的事,他非要猥亵一个还没发育的干巴巴的小姑娘吗?” “……大家都这么说。”居伊底气不足。 “别说了,去上课。”兰波站起来cha到两人中间。 理智告诉兰波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暑假结束后就会远离这些人,换个新环境,在a国工大研读计算机专业。然而他不是台没有感情的机器,可以照着指令有序运转。他从高处坠入谷底,从前仰望他的人站在平地观望,扔下几块石头。他用拙劣的演技装作没有被石头砸到,可是他会疼,太疼了,无法疏解的疼。 他开始逃课,跟不良青年混在一起,酗酒、抽烟、嗑.药……他学得很快。混在这群人里,他才没有显得那么特立独行。 “兰波,你又去哪里了?闻闻你这一身酒味,你睁开眼看着我,看着妈妈,你去哪里鬼混了?”薇拉身子已经很笨重了,她抱着肚子下楼梯,在楼梯中段堵住摇摇晃晃上行的兰波。 通宵狂欢,兰波嗑了很多药,他的ji,ng力与欢愉早已在深夜透支,此刻他意识模糊,嘟囔着说:“别管我,烦!” 薇拉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她的儿子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她责怪自己,用儿子青春期叛逆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她需要找个机会跟兰波好好沟通。 她握住兰波的手腕,“来,兰波,跟妈妈下楼去餐厅,我们好好聊聊。” 就像做一场噩梦,兰波一脸烦躁地甩开拽着他的手,“我不饿,不吃。” 他继续闷头爬楼梯,脚步虚浮,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扭曲旋转,那种感觉一会儿像是站在高处,一会儿像是趴在地上。他耳边始终充斥着重金属音乐的幻听,失真的吉他声,机械式的节奏……他真的跪倒在地,迷蒙中他扭头看见楼下有一滩血,可他来不及思考血是从哪里来的就被困意吞没,他趴伏着缓慢地阖上眼皮。 兰波不敢去医院,他做了件无法弥补的错事。薇拉从楼梯上滚下来,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因为救助不及时,连带子宫也被摘除。兰波在巨大的悲剧面前显得手足无措,他仿佛独自站在荒原之上,孤立无援,身边只剩寂寞与在寂寞中缓慢发酵的悔恨。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面对现实的时候,却被告知他妈妈已经转去疗养院调理身体。 “不可能,我妈妈不会一声不吭就丢下我的,她在哪家疗养院?”兰波在书房找到乔治亚,质问他。 乔治亚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签的位置,他似乎在寻找什么,视线没有从书页上抬起来。“你妈妈暂时不想见你,兰波,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他被噎得说不出话,在房间里干站着。 “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乔治亚不想跟他闹得这么僵。 兰波三步做两步冲到他面前,扯走他的书,他跟他贴得很近,脸上细微的汗毛也能看清。 “告诉我是哪家疗养院!”他仰头瞪着乔治亚。 那可真是一双漂亮的眼睛,瞳孔之外有一圈灰色的虹膜,这是很少见的颜色,万中无一,传说中,灰色眼睛是神的眼睛。那双眼雾蒙蒙的,灰色虹膜中有放s,he型的花纹,仿佛暴风雪的夜里,小屋玻璃上凝结的冰花。 乔治亚伸手触碰到兰波的睫毛。 他想更进一步地触碰他。 _ 爱丽丝站在走廊中间,静静地看着兰波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他把整间房子搞得一团糟,最终却只提着一个小行李箱绕过爱丽丝。 “为什么你还要离开呢?”她碎步追在兰波后面。 兰波不想搭理她,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乔治亚刚才亲了他,亲嘴!兰波差点把午饭吐出来。然而等他提着行李走到楼下,托马斯兄弟已经站在门口。兰波在婚礼上见过他们,络腮胡是哥哥安东尼,光头是弟弟杰勒德,他们像两座山挡在兰波面前。 “干什么?”兰波警惕地瞧着这俩人。 络腮胡摁住兰波的肩膀,他对兰波说:“好孩子,我劝告你,别惹乔治亚生气。” 兰波一刻也等不得,他要从两人中间挤出去,这个举动使托马斯兄弟不再和颜悦色。杰勒德扛麻袋似的把兰波扛在肩上,因为他挣扎得太剧烈,用力打了两下他的屁股。 “放我下来!”兰波胃被肩膀顶得难受,大脑充血,还要被打。他脸涨得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爱丽丝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光头把兰波扛进书房。乔治亚衣冠楚楚地站在书房门口,爱丽丝迅速躲到最近的房间里,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确定没声音了才敢出来。 _ “后退!都离我远点儿!”兰波手里有枪,他双手持枪,枪身不停地颤抖,他像是被逼到绝路的幼兽,伸出爪子,用还未长齐的獠牙恐吓敌人。 枪口的威胁仅带来一瞬间的停滞,乔治亚往前两步,他料定兰波不敢开枪。 “兰波,这是犯罪,你理智一点,听我的话……” 乔治亚一步步向前,兰波端着枪后退。两人拉锯着,在兰波放松警惕之际,乔治亚一把夺下手枪,同时,控制住了兰波。 “放开我!你个虐待狂,你同性恋就找个男的结婚,娶我妈妈干什么?那日记里写得都是真的?是真的吧!”兰波在他怀里挣扎尖叫。 乔治亚勒紧他,仿佛要把他勒死在怀里,他沉声问他:“你看过那本日记?全都知道了?” 兰波拒绝回答他,他抬头对托马斯兄弟说:“你们出去。” _ 爱丽丝在外面等到托马斯兄弟出来,杰勒德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他有意听门内的动静,脸上露出了然的微笑。 安东尼拍一下弟弟的脑袋,催促他快点离开这里。 那扇木门庄严厚重,紧紧闭着,隔绝出两个世界。 爱丽丝在两兄弟离开后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扇门,她刚趴在门上,一声巨响就直cha进她的耳朵里,她被吓了一跳,连忙避到墙边。紧接着兰波开门出来,他嘴边有血,神色慌乱地往外跑。 兰波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爱丽丝从门缝往里望,乔治亚大大咧咧地坐在书桌上,他勾着唇用指尖抹掉嘴边的血,然后将手指伸进嘴里吮吸掉血液。他额头也在流血,额前细软的金发被血黏成一片,脚边有一尊带血的雕像。 乔治亚发现了正在偷窥的爱丽丝,他对着她笑,爱丽丝被这个笑吓得不敢动弹,乔治亚推开门,并不理会她,而是带着满脸血步履优雅地走到楼梯口,对下面人吩咐:“去我卧室。” 太阳逐渐西沉,在走廊上拉出长长的影子。爱丽丝缩在卧室门口,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门内的情形。她蓝色的眼睛出现在狭窄的门缝里,像美丽而恐怖的装饰物,偶尔眨眨眼,就变成了一种生物。 卧室里声音嘈杂,兰波一边挣扎一边怒骂,托马斯兄弟一左一右死死地摁住他的肩膀,把他钉死在床上。乔治亚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他脸上的血已经凝固,红黑色的血痕蔓延,但他小口喝着香槟,从正面欣赏兰波的眼泪。 终于,兰波累了,他趴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眼神麻木地盯着某一点。爱丽丝知道,兰波正在看她。 乔治亚放下酒杯站起来,他缓慢地靠近那张床,坐在床边,跪到床上,他抚摸兰波的头发,亲吻他的后背,虔诚得像一位信徒。 兰波盯着门缝里的眼睛,自始至终毫无感情地盯着那只眼睛。 晚餐时间,乔治亚梳洗完毕坐在主座上,他心情不错,问爱丽丝想要什么礼物。 爱丽丝问他:“兰波呢?他还会离开吗?” “哦,亲爱的,你提醒了我。”他微笑着唤来女仆,“送份晚餐到我卧室,算了,只送份汤吧。” 女仆很快就回到餐厅,她慌张地告诉乔治亚:“先生,兰波不见了。” 在人烟稀少的山顶,在浓雾一般的夜晚,在大片松林的包围之中,兰波消失了。 第48章 b线 凯文迪许扯下领带随手扔掉,俯身把兰波压在身下,卧室里没开灯,不过门开着,走廊里的灯光爬进来,从木地板到白.粉墙,映亮一片。 “兰波……”他轻声唤他的名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兰波双臂环抱凯文迪许,眼神放空,落在正上方的天花板上。他感受着凯文迪许亲吻他的耳垂、脖颈、锁骨和前胸……八月的夜晚,没开空调没开窗的房间是现成的烤炉,升高的体温像病毒一样交叉感染,汗水顺着肌体流至床单,在瞬间就被吸收吞没,军装纽扣夹在两人中间硌得人难受,兰波动手帮凯文迪许一颗一颗解开。 深绿色外衣滑落床沿掉到地上。 “等等,我想去喝口水。”兰波简直要在高温中燃烧,他推着凯文迪许的肩膀从床上坐起来,眼睛shi漉漉的,黑发被汗水打shi。 他把头发撩到耳朵后面,打开空调,侧倚着门框问凯文迪许:“亲爱的,要帮你带杯水吗?” 凯文迪许正低头解衬衫纽扣,手指修长,指节相抵,他点点头,“去吧。” 纽扣全部解开,然后他扯着袖口脱下衬衣,兰波还倚在门边看他脱衣服,凯文迪许抬起头,兰波挑了下眉,若无其事地转身就走。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在嘴边却没有立即喝。他已经控制不住故事的走向了,完全失措,心里顾虑重重,可是还会因为凯文迪许的到来而欢喜。 欲望就像脱缰的野马,从他四肢百骸挣脱出来,拖着他孤注一掷地扑向他的所爱。他不敢放纵这种私欲,难以示人的过去禁锢了他的未来,在他前行的道路上埋好了地雷,不知何时便会粉身碎骨。像他这样的人过得越低调越好,而不是待在一位如此耀眼的人物身边。 管他呢,先跟他打一炮,说不定是分手炮呢。 兰波自暴自弃了。他水也没喝,端着水杯奔回卧室,水在杯里摇摇晃晃,不时越过杯口。卧室里昏暗又安静,凯文迪许背对着门躺在床上,兰波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倾身凑近,观察凯文迪许的面容。 凯文迪许呼吸平稳,睡得很沉。 兰波跪坐在凯文迪许身边,静静地注视他,许久后,他叹了口气,躺下,侧身从背后抱住凯文迪许。 空调呼呼往外吐着冷气,驱散这一小天地里的闷热,一窗之隔仍是酷暑,日头早早升起,在窗帘上投出阔叶树的影子。 再次醒来时兰波已在凯文迪许怀里,他身体的细微动作使凯文迪许转醒,凯文迪许困乏地瞅一眼墙上的挂表,温柔地抚摸兰波的头发,动作满是安抚意味,他打算抱着兰波继续睡。 “卡佩先生,您学习时间睡觉,现在中午啦,还要接着睡吗?”兰波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手掌撑在他身体两侧,居高俯视。 “如果您太累,我可以代劳。”他在凯文迪许耳边轻声慢语,气息吹过耳廓,像羽毛抚过掌心。 凯文迪许的回应是翻身把兰波压在下面,他急切地吻他,分开他的双腿,扯开他的睡衣。 “叮”一声,床上的两人突然静止。凯文迪许下床从衣服里找出通讯器,他亲吻了兰波的脸颊,拿着通讯器走出卧室。 道森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凯文迪许梳洗完毕后饭也没吃,匆忙要离开。他出门时回头看着兰波,明显是有话想说,最终却带在心事走向停在门前的黑色轿车。 经过最初的兵力派遣和部署、小规模的遭遇战,诺斯亚地区战事胶着,陷入漫长的拉锯战。 凯文迪许返回亚瑟堡,一切逐渐回到正轨。不过他一直没联系兰波,兰波猜不透凯文迪许的心思,索性奉行消极策略,也不再黏着他,两人各过各的,关系又莫名其妙地进入一段寒冰期。 外界猜测这两人很快就会分手。 “让凯瑟琳·温迪来见我。”凯文迪许站在办公室那扇巨大的哥特式玻璃镶嵌窗前,他端着杯咖啡,眺望远处的钟楼。 凯瑟琳来得很快,她妆容ji,ng致,进门时带来一阵香风。 办公室里见面太公事化,此处装潢冷硬,连个坐下来谈的地方也没有,凯瑟琳没想到凯文迪许会在办公室跟她见面,但这点不如意并未妨碍她在心底暗喜。 “凯文,许久不见。”她摘下宽檐卷边的遮阳帽拿在手里,压制内心的雀跃,假装镇定地看着凯文迪许挺拔的背影。 凯文迪许转回身,他把杯子放在桌上,陶瓷与桌面相撞,发出“吭”的一声响。这个男人脸上没有一丝久别重逢的温情,他开门见山对她说:“你文娱界的那些友人最近真忙。” “应该是吧,”凯瑟琳眨眨眼,眼珠先是转向别处又转回来正视凯文迪许,“他们应该很忙吧,我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见面了,乔纳斯、阿道夫……” 她边说边往前走,凯文迪许直截了当地命令她:“站在原地,别再往前走。” 凯瑟琳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做错什么了,凯文,我连站在你面前都不可以吗?” “这是正常的社交距离。”凯文迪许要跟她划清界限,“凯瑟琳,你知道的,我要结婚了。” 他递给她一份协议,“如果条件合适就签字,有什么不满意可以修改。” 这份协议是凯文迪许赠予她的分手补偿,凯文迪许一贯慷慨,凯瑟琳不用看就知道这几张纸必定价值不菲。但协议里不仅有财产赠予,还有行为约束——凯文迪许要求她离开亚瑟堡。 “你所有情人都会得到一份如此丰厚的分手礼物吗?”凯瑟琳抖着协议问他。 凯文迪许平静地看着她,凯瑟琳懂了,这个反应是默认。 “你在羞辱我!”凯瑟琳咬牙切齿地说。 她跟凯文迪许身边的那些人不一样,她不缺金钱和人脉,也不用攀着他的大腿往上爬,她纯粹地倾慕他,不掺任何杂质,热爱他的一切,躯体和灵魂。 “这是你应得的。”这句话无比讽刺。 “那他们都会离开亚瑟堡?!”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只有你。”凯文迪许绕到办公桌后坐下,他坐着,气势还是把站着的凯瑟琳压得死死的。 她不止一次发问:“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 “你知道的。”凯文迪许不想说出来使她难堪。 网上对兰波的压倒性的负面评价,少不了她文娱界友人们的推波助澜。 “我没做错,那些都是事实,难道不是吗?”她攥紧拳头,帽子和协议都被攥出深深的褶皱,如同她此时内心的不甘。 凯文迪许无意跟她长谈,“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先出去吧,对协议有任何不满,找安德烈。” 凯瑟琳站在原地平复心情,她努力向上看,防止泪水掉出眼眶,“好啊,我有什么需要会跟你副官联系的,但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别在感情里陷得太深,不然……” “你一定回后悔的。” “你会像我一样被背叛、被抛弃,失去自己的全部,痛不欲生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维持这可笑的体面!”她越说越快,夹杂着怨气与怒火,更像是咒骂。 凯文迪许看她的眼神仿佛刚认识她,隐约有些惊讶。 “凯瑟琳,你失礼了。”凯文迪许冷言对她。 她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丑陋,于是迅速戴上自己的宽檐帽,急匆匆地消失在门口。 凯文迪许坐在那儿走神,看样子是在回忆凯瑟琳刚才说的话。 他们都不知道,凯瑟琳丧失理智之际说出来的话语,在几年之后竟然变成了现实。 _ 兰波发现最近大家都躲着他,他当然不会怀疑自己的魅力下降,直接抓来盖尔问话:“最近你们怎么都怪怪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盖尔瞪大了双眼。 “我为什么要知道?”兰波摸不着头脑。 “执政官私下发话了,谁要跟你有牵扯,就滚出亚瑟堡。” 兰波嘟着嘴思考了一下,回道:“不可能,凯文迪许不可能说出‘滚’这种字。” 盖尔缩着脖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可放过我吧,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亚瑟堡。”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跟我提要求?” “这个问题你得去问他,我一个局外人怎么能知道答案呢?也许他认为跟你提要求没用,不如直接约束我们。”盖尔不忘调侃兰波几句,他搂着兰波的肩膀,亲密地说道:“夫人,您现在可是风光无限,别忘了跟您共同奋斗过的弟兄啊,以后您接触更多的名媛淑女,帮我引见几个呗……” 兰波没理盖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凯文迪许,愉悦与痛苦在他胸口焦灼,愉悦感占据上风,这才是最糟糕的。 其实,他根本不用纠结,凯文迪许已经帮他作出决定。 兰波住所外,道森从车里下来,他整理着装,郑重地摁响门铃。 “请上车吧。”他对兰波说。 第49章 a线 兰波是从窗口跳下来的,跳之前抱着摔死也不待在那个房间里的决心。 初秋下过几场连绵的雨,寒意一层叠着一层。兰波从shi漉漉的草丛里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尝试迈出第一步,只这简单的动作就使他眉头紧皱面露苦色,他靠墙缓了一会儿,忍着疼一瘸一拐地挪向yin冷的松林。 没人能帮他,松林将黑夜衬托得更为yin森恐怖,脚陷进潮shi的腐殖质层中,鞋底沾着厚厚的泥土,他跌跌撞撞地在林中行走,陌生生物的闯入惊动了栖息的乌鸦,“嘎嘎”两声嘶哑的叫从头顶方向掉下来,空洞,凄冷,林木幽深。 兰波仍然对警方怀有信心。他认为上次的事主要责任不在警方,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又亲口承认,警察只是被葛林若父女蒙骗,给他安了个猥亵的罪名。 他相信警方能够帮到他,毕竟这次……证据确凿。 “卧室里有三个人,这三个人都实施犯罪行为了吗?嗯……我是说都侵犯您了吗?”警察在做笔录。 兰波狼狈地坐在椅子上,他单薄的衣服早已沾shi,黏在身上勾勒出ji,ng瘦的身形,黑发杂乱地挡在眼前,他瑟缩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说:“只有我继父,另外两个人是他的狗。” “您的母亲呢?” “我也想知道我妈妈在哪里。”谈到这里,兰波皱起眉头,一滴泪水落在他交握的手上,“我错了……” 警察翻看桌上的档案,用怀疑的语气对他说:“您这……有案底啊,猥亵罪,受害者是您的继妹。” “这是两件事。”兰波抬头看着对面的两名警察。 笔录做完,刚才负责问话的那位警察领着他去做伤情鉴定。 “躺在那张床上,把裤子脱了,腿撇开。”法医戴好ru胶手套,把盛着工具的托盘端到手术床旁边的小桌子上。 兰波犹豫不决,法医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点,要不要做检查?” “趴跪着也行,露出那个地方就可以,快点。” 在法医的再三催促下,兰波解开腰带,缓慢地褪下裤子。他肤色苍白,身上留有遭受暴力的痕迹,细小的伤口结着血痂。 “裂了。”法医用手指检查他后面,公事化地得出结论。 “腿再张大点,别夹着,我给你检查呢,你知道强暴你的人把ji,ng.液留在里面没?” 兰波摇摇头。 “没有啊还是不知道?” 兰波艰难地说:“他戴套了。” “里面挺干净的。”法医摘下手套,“这就说不准了。” 警察让他暂时待在一个封闭的小房间里,有灯,有张贴墙放置的小床。兰波先是无措地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然后爬上硬床,抱膝缩在墙角。他犯晕,但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发烧,腋下、后颈等部位因高温而流汗,热气在体内膨胀,几乎能从眼眶里往外冒。 幸运的是,发烧使他感受不到寒冷。 兰波可以联系朋友,但他不愿意联系他们。这种事不光彩,兰波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他宁愿体面地去死,也不想见到别人异样的目光。 如果不是要让乔治亚·德·葛林若付出代价,兰波怎么会甘愿受这种侮辱。他需要一遍又一遍的回忆被侵犯的过程,还必须让法医检查私.处。他感觉那些警察态度轻慢,触摸他的手不怀好意。 他在独处中流泪,脸埋进臂弯里,无声无息。 以蔷薇之名 第12节 以蔷薇之名 第13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3节 _ “他是这么说的。”一名警察领着乔治亚。 “他是这么说的,你们不会就这么信吧。”乔治亚这时脸上还挂着笑,光从头顶照下来,他的笑看起来有点渗人。 “当然,当然,葛林若议员您放心,没有证据的,绝不会牵扯到您。”警察向他保证,说话的同时打开一扇门,“他在里面。” 封闭的一个房间,兰波一动不动地缩在墙角,他渺小的身躯只在日光灯下投出一小团灰色的影子。 乔治亚走近他,兰波没有半点反应。他触碰他,顺利把他抱在怀里,怀中人脸颊潮红,嘴唇发白起皮,双臂无力地垂落。这是个仲夏夜一样使人迷醉的少年,被寒潮侵袭,迎来了他的凋谢。 赶在黎明之前,犯罪嫌疑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得把受害者抱出了警察局。 兰波从柔软的大床上醒过来后,山顶庄园又有一阵ji飞狗跳。他歇斯底里的声音从二楼传出来,这座庄园里的每个人都充耳不闻,他们忙自己的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兰波病得非常严重,他嗓音沙哑如同喉咙里塞满沙砾,咳嗽不断,时不时发烧。乔治亚命人妥帖地照顾兰波,他在庄园时,通常也会守着兰波。仆人总喜欢私下谈论这对继父子之间的关系,庄园里的老人说从没见过葛林若先生对谁如此上心。 然而,等兰波能下床活动了,他再次失踪,毫无预兆,这次是被乔治亚锁进了地下室。 当乔治亚拉着他进入那间不见天日的地下室时,兰波就知道乔治亚想驯养他。门被锁好,楼梯上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光与声音被吞没,黑暗和寂静中只剩下他自己。呼吸声由微不可闻到震动心神,心脏在胸腔里跳动,他昏睡然后醒来,继续昏睡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在这种环境里,他的时间知觉完全混乱,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时间不再有阶段性的尽头,对未来的希望也就变得渺茫,最终变质成无尽时光里的煎熬和绝望。他感到窒息般的痛苦,渐渐地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他自说自话,不停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用指甲在墙壁上抠划,直到满手鲜血。 几十年之前就有科学家做过感觉剥离实验,做法是把志愿者关进一个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小黑屋里,观察并记录他们的反应。 兰波听说过这个实验,但了解实验原理并不能让他从这种折磨里解脱出来。他的生理和心理都在崩溃的边缘,他需要接触人,需要交谈,他不想待在这个房间里,他快要疯了,他甚至开始期待乔治亚的到来。 “外面下雪了吗?”兰波别扭地问再次前来的乔治亚,他还在竭力痛恨这个男人,可他真的需要他。 兰波这样的态度没有让乔治亚满意,他继续把他关在地下室里,直到兰波向他求饶。 “我请求您的宽恕,放我出去吧。”兰波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生怕说错什么话惹乔治亚不高兴,他长时间不曾跟人交谈,吐字有些笨拙。 乔治亚坐在椅子上,朝兰波招招手,兰波飞快地跑到他脚边,半跪半蹲,趴在他膝上,像一条衷心的狗。 他抚摸他黑色的卷发,发尾过肩,模糊了兰波的性别。他把兰波从地上拽起来,暴力地勒紧兰波的腰肢,额头蹭这兰波的脸颊,仿佛要把兰波的脸皮揉下来,他脸上显露出一种恐怖的痴迷。 “够了,够了……接下来我们一定会相处得很愉快的,我亲爱的兰波。”他嘴角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 _ 长时间关在地下室给兰波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创伤,他患上社交恐惧症,只待在自己房间里,连面对仆人都显得很紧张。他睡觉时全部蜷缩在被子里,那种感觉就像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 他不是没有问过母亲在哪里,每当他提到这个话题,乔治亚总会告诉他,薇拉在疗养院里,过得很好。 兰波不信,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他在寻找机会。 冬日的某个深夜,大雪,兰波缩在被子里。窗玻璃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兰波猛地睁开眼,他赤脚踩在地上,拉开窗帘。 安迪裹得像只北极熊,站在雪地里朝兰波挥手,刚才就是他用雪球砸窗户。 兰波迅速套上大衣,穿好靴子。他推门,门被锁了;开窗,窗焊死了。他挥手让安迪离窗户远一点,然后他打开灯,暖黄的灯光使卧室里的陈设变得清晰,雪地被映亮,安迪年轻的面容也蒙上一层薄薄的光。 现在没有什么需要遮掩了,兰波举起椅子,朝玻璃砸去。 碎裂声杀死了这个温柔的雪夜,玻璃碎片从二楼坠下,纷纷然如陨落的星辰,陷在雪地里。 兰波决绝地从窗口一跃而下,碎玻璃割伤了他的下巴,血一滴接一滴染红松软的雪地。安迪将兰波拉起来,他们顺着安迪来时的脚印奔跑,安迪把自己家的车开出来了,就停在庄园的铁门外。 两个少年牵着手在雪地里奔跑,迎着寒风与纷纷扬扬的雪花,口鼻呼出水汽凝结成白雾。 安迪边跑边说:“居伊那小子有事,没来。” “谢谢你。”兰波哽咽着说。 他们身后,那座庞大的建筑在一瞬间灯光大盛,每个窗口都s,he出光芒,暴露出越狱者的踪迹。 兰波回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兰波知道那是乔治亚,乔治亚正静静地望着兰波逃离的背影。 兰波忽然停下来,安迪不明白兰波怎么不跑了,他在一旁焦急地催促他。兰波转身,他抬起手,朝门口那人竖起中指。 少年们一起笑了,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漫天飞雪中,此时,松林静默,风雪寂无声。 作者有话说 虐到一半了吧,就快黑化了。 这两天一直听着lana del rey 的《cola》码字,厌世风格的小黄歌,bgm跟这几章其实不太适合,兰波不恋父,兰波只会作死。 第50章 b线 婚礼不出意料地选在市中心的圣骑士大教堂,正统而保守的选址。这座开放的教堂几天前就进入了封禁状态,有安保的因素,也因为凯文迪许要求婚礼的过程完全保密。 凯文迪许的婚礼本应公开,但他没有邀请任何媒体,有人猜测这是他对公众的报复,因为舆论攻击了他的结婚对象。 人们自发聚集在从克里姆宫到大教堂的沿途,希望能见证这一历史事件。然而结果令人失望,道路两旁早就拉好了警戒线,车队快速驶过攒挤的人潮,尾气的味道很快就散了。 等在教堂外的人要聪明得多。众多媒体早早在此处占好了位置,他们不被允许进入教堂,却必然要报道执政官结婚。教堂外是最佳位置,毕竟执政官总要从车里出来再走进教堂。 红毯从道路一直延伸到庄严恢宏的圣殿,受邀参加婚礼的宾客陆陆续续都已到达,他们在镜头的追踪下进入教堂,有的低调地步上阶梯,有的会停下来朝围观群众招手。终于,红毯尽头停稳一辆车,凯文迪许出现在人们眼前。他穿着镶缎边的黑色晨礼服,戗驳领、一粒扣、大圆摆,灰色条纹裤,白衬衫和烟灰色背心,胸前别着一簇浅红色的野蔷薇。 另一侧车门被现场人员打开,兰波在咔咔的拍照声中踩到地面,他穿的是跟凯文迪许配对的礼服,大体看来一致,只在细微处有差别。 单从外表来讲,这位第一夫人真的很难让人挑出错来。礼服勾勒出他高挑的身形,一头卷曲的黑发抹上香脂,打理得柔顺而妥帖,他有白皙的皮肤和黑色的眼睛,笑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给人的感觉很有亲和力。 凯文迪许绕过车头,他靠过来,拥挤的人群在他身后发出意味不同的呼声,他单手礼节性地揽住兰波的腰,微微低头,触碰到的唇有点凉。 这一年已接近尾声,亚瑟堡被冰雪覆盖,冷气一个劲儿地往人骨头缝里钻。婚礼上穿的礼服以美观为第一要义,几层薄衣料如何设计也不可能做到保暖。 兰波脸颊发红,虽然天气寒冷,但他身体里仿佛燃烧着一座火炉,他热切地回应凯文迪许的吻,闭着眼睛,双臂紧紧地环抱凯文迪许。凯文迪许被兰波的热情触动,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摁住兰波的后脑勺。 两人在车边给媒体留足了时间拍照,然后他们牵着手,一步一步走进圣骑士大教堂。 他们换上香槟色的平口式礼服参加婚宴派对,宴会就开在初次见面的宴会厅。 “这太神奇了……”兰波头靠着凯文迪许的肩膀小声说道。 婚礼的主角在场中领舞,不断有人相携着迈入舞池,与他们的身影交错。香水、珠宝、美人……一场金色的宴会,灯火辉煌。 凯文迪许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他温柔地问他:“什么神奇?” “两年前那个欢迎宴会,你领着一群人进来,那高傲的样子,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我根本想不到今天能跟你在这种情况下跳舞,简直就像在做梦。”兰波笑了两声,勾住凯文迪许的脖子。 “我也没想到,这确实很神奇。”凯文迪许说,“你感受这一切,所有的都是真实的,你和我,所有人。”他握住兰波的手,引领他结束这支舞曲。 凯文迪许被其他人缠住了,兰波与他隔着人对视了一眼,他示意兰波可以自己去玩。兰波不想在这里打扰凯文迪许,他接受盖尔的邀请,跟他一起去二楼。盖尔在他耳朵边兴奋地絮叨二楼才是年轻人的世界,一楼就是无聊的会议现场。 “他们挑这个时间点跟执政官谈事情,估计更容易达成目的吧。”任谁都能看出凯文迪许心情愉悦。 兰波抚着楼梯扶手慢悠悠地上楼,他对这种情况表示理解,转头看着盖尔说:“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想见凯文迪许的时候见到他。” “秀恩爱了哦!”盖尔调侃他。 “我也不能。”兰波告诉他,“我也不能在想见他的时候就见到他,他太忙了。” 两扇厚重的玫瑰金色大门一推开,震耳的欢呼声和红酒一同冲着面门而来。兰波徒劳地把手挡在脸前,他眯着眼,酒液顺着头发往下滴。 “惊喜!”他们围成圈,把兰波圈在中央,撒亮晶晶的碎纸片。“夫人,您好!” 兰波并不认识这里的多数人,他习惯性地戴着假面,掩藏起烦躁和恼怒,彰显大度。他感觉出他的到来让气氛变得有几分拘谨,于是开了一个小玩笑,“其实我更希望你们称我为先生,说不定执政官是我夫人呢?” “这也有可能唉!”他们睁大眼睛,“那我们可以称执政官为葛林若夫人吗?” 兰波没改姓。 “理论上是可以的,你们可以试试,凯文过会儿就会上楼。”他用手帕擦掉脸上的红酒。 “你们过分了啊!我全shi了!”盖尔脱下shi透的外衣,他对兰波说:“葛林若先生,您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好。”兰波迫不及待,浑身沾满酒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兰波在一间更衣室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他请执事拿干净的衣服给他,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件白裙子,他愣了,问执事是不是搞混了衣服。 更衣室的外间传来笑闹声,兰波被困在小隔间里,他原来的衣服已经被执事收走。 “兰波,你换好了没有?执政官到处找你呢!”盖尔夹在外面的那群人中。 兰波听出盖尔语气里的嬉闹之意,他跟外面那群人是一伙的,他们一起戏弄兰波。 “是裙子,我怎么穿?”兰波提起那件白裙子,准确来说是一件婚纱。厚缎材质,垂坠感很好,一字肩,上半部分紧身窄小,裙摆顺势拉宽。 盖尔只告诉他:执政官在找你呢。 兰波曾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穿裙子,他在更衣室隔间里抱着婚纱纠结,直到又有人跑进外间,呼喊着宣布执政官来了。 他们继续催促兰波。 兰波没办法,扭扭捏捏地从隔间里出来,人们看见他,纷纷发出惊呼。 他肤色几乎和婚纱一样白,黑发散在肩头,露出来的锁骨很是诱人。 盖尔围着兰波转了几圈,真诚地评价道:“可以啊,兰波,你穿裙子还挺漂亮的,你身材真不错。” “给,手套,还有头上戴的。” 在兰波的挣扎之下,众人只给他套上了白锦缎的半臂手套。 凯文迪许看见兰波的时候显然也被惊到了,兰波提着宽大的裙摆站在一道侧门外,远远地望着他,表情很是尴尬。他走过去把兰波带离大厅,在单独的房间里问他:“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怎么了?”兰波抱臂站在墙边,气鼓鼓地说:“难道不好看吗?” “有点奇怪,你把衣服换了,我带你去见。” 兰波稍微踮脚咬住了凯文迪许的嘴唇,兰波是真生气,他为凯文迪许换的裙子,却还要被凯文迪许嫌弃。但他没忍心狠狠咬下去,咬了一会儿就心疼地舔了舔。 凯文迪许揽住他的腰,两个人身体贴紧,靠墙激烈地拥吻。他们清楚地感觉到彼此勃发的欲望,一吻结束,兰波喘了几口粗气平复心率,他一手拽住凯文迪许的领带,一手撩起裙摆露出大腿,对凯文迪许命令道:“在这里,做!” 兰波如此主动,凯文迪许很难装作不解风情。他引以为傲的制止力分崩离析,现在只想进入他,狠狠地要他,让他哭。 随着两人纠缠的动作,白皙的长腿在裙摆里时隐时现。凯文迪许架起兰波的一条腿,手伸进裙子底下。 兰波仰起头,后脑顶着墙壁,喉咙里发出难耐的闷哼,就像一只被捋毛的猫。休息室里温度适宜,这会儿兰波只感觉闷,他半张着嘴呼吸,汗水从他鬓边缓慢地往下流。 凯文迪许褪下他裙底的那一层隔膜,拉高繁复的裙摆,挺身埋入他体内。兰波攀着凯文迪许的肩膀皱起眉头,他短促而尖锐地叫了一声,换来凯文迪许安抚的吻。 他吻他的耳朵后边的敏感地带,吻他锁骨上薄薄的汗,扯低婚纱的一字肩去吻他扁平的胸膛。 兰波咯咯地笑起来,他今晚没喝多少酒,整个人却有醉态,皮肤下透着红,眼睛shi润而迷离。他只有一只脚的脚尖着地,另一条腿搭在凯文迪许臂弯里,他夹在凯文迪许和墙壁之间,被顶得一耸一耸的。 圣洁庄重的厚缎婚纱一侧垂在地上,一侧堆在腰间,兰波大片肌肤裸露,苍白的皮肤因为运动变得愈加红润,他着迷地追着凯文迪许的嘴唇索吻,凯文迪许做得狠了,他才顾不上亲,咬着唇吐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声音小一点。”凯文迪许放慢速度,扳着他的腿往深处挤。 “哦……哼嗯你没锁门吧……”兰波要被逼出来了。 凯文迪许扶着兰波的腰,过了许久才懊恼地嘟囔一句:“没锁门。” “那我……哈就该叫得大声……让外面的人知……干干什么……”不至于闯进来。 凯文迪许理解他的意思,但不认同他的做法,“听到声音的人依然很尴尬,不是吗?” “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兰波缠紧凯文迪许,黏腻腻地挂在他身上,“我……爽到不就好了嘛……” 凯文迪许停下来,摁住兰波静静地端详他的面容,看得兰波头皮发麻,他讨好似的夹紧双腿,努力取悦体内那根硬玩意儿。 “我错了,亲爱的,我不叫了。”他小心翼翼地亲亲凯文迪许的下巴。 “不,你说得实在是太对了,”凯文迪许退出来,把他翻了个身,将过长的裙摆往上卷好塞到兰波手里,抬着他的屁股从后面猛地闯入,“叫吧,让我听见……”他在他耳边说,热气喷在后颈使人心痒。 兰波手指狰狞地攥着裙子,额头蹭着墙壁,他脸上的表情说不准是愉悦还是痛苦,嘴角是弯的,眉头却皱起,双眼紧闭。他被推得站不稳,不自觉用手撑住墙壁,指甲在墙上胡乱地抓,裙摆坠落到地面,白色锦缎随人一起晃动摩擦。 他停在深处,滚烫的液体喷涌而出,这期间他继续往里塞,兰波哼哼唧唧地乱晃,凯文迪许钳制住他的腰,吻他后颈凸起的骨头。 缓过片刻,兰波突然开始笑,他说:“凯文,我联想到看过的一部影片,你看过吗?一个贵族夫人跟她女儿的钢琴教师偷情。” “没看过。”凯文迪许很快又硬了,他待在他里面,没有动弹。 “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兰波汗津津地趴在墙上回想影片里场景,“宴会、曳地的织锦长裙、前戏、后入……” “完全不一样。”凯文迪许从背后抱紧兰波,“我们不是偷情。” 第二天中午,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兰波打开自己的通讯器,赫然发现凌晨三点收到一封邮件,他预感到不妙,因为计算时差,s国正好早a国三个小时。 谁会在新一天的开始给他发邮件呢? 他点开匿名邮件里附带的视频,面色惨白地看完那短短十分钟的录像,接着就跑到洗手间吐了出来。 第51章 a线 雪还在下,松林颤动,细密针叶上积攒的雪簌簌掉落。一辆车夹在路旁的断枝乱叶里,车尾接着另一辆车,车头撞在松树树干上,烧焦气味的灰烟缓缓地往上飘。 追尾的车往后退,停在不远处的空地,车上下来两个强壮的成年人。 兰波被贴脸摁在雪地里,他拼尽全力挣扎,最终只瞪大眼睛痴傻地望着前方,碎雪掉在他睫毛上,他没眨眼,一滴眼泪贴着鼻梁滑落。 火猛地冲天而起,撞在树上的车被火焰完全包裹,燃烧爆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灰蒙蒙的雪天清晨因此变得温暖而光亮。在凶猛的火焰中渐渐可以看出车的骨架,黑色的灰掺在白色的雪里,越来越多,像是虫子蛀在牙上的洞。 杰勒德从火的另一侧绕回来,他弯腰用雪擦掉手上的血,粗鲁地抹掉犯罪的痕迹。 “处理干净了?”安东尼问。他络腮胡子沾着雪,蜷起的膝盖压在兰波脊梁骨上。 “放心,只剩下灰了。”他十分恶劣,往兰波苍白的脸上抹了些血水。 血液特有的腥味钻进鼻子里,兰波止住了哭,盯着那团火,火焰在他黑色的眼瞳里跳跃。安东尼把兰波从雪地里拽起来交给杰勒德,他把车开过来,杰勒德装货似的将兰波塞进后座,他紧跟着挤了进去,坐在兰波旁边。 雪天路滑,安东尼集中注意力开车,视线偶然扫过后视镜,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开口提醒他弟弟:“乔治亚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你克制一下。” “没事,乔治亚不知道。” 兰波表情麻木,视线的焦点涣散。他就像橱窗里展示用的娃娃,美丽光鲜却了无生气。 安东尼坚持:“他如果想知道就会知道的。” 杰勒德泱泱地把手从兰波身上拿开,快回到山顶庄园的时候,这人实在忍不住馋,翻身压在兰波上面。他粗壮的身躯完全遮挡了陷进后座里的兰波,安东尼看不见具体的情形,伸手拍拍杰勒德的屁股。 “你行了,今晚你想要几个男孩都可以,别碰这个。” “我就是亲一亲,不干别的……”他现在没有兴趣说话。 乔治亚立在庄园的雕花铁门前,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戴着黑色的皮手套,浅金色的头发与白雾弥漫的雪天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车在乔治亚面前停住,开车的安东尼先下车,打开后车门拉出没有任何反应的兰波。 “好孩子,欢迎回家。”乔治亚俯身跟兰波保持在同一高度,他摘掉手套,用大拇指轻轻揩去兰波脸上凝固的血污。然后他搂着兰波的肩膀往回走,临走前,递了个略有不满的眼色给刚从车里出来的杰勒德。 乔治亚没有立即惩罚兰波,他的心思让人难以揣测,总是yin晴不定。兰波见多了乔治亚这一秒温柔地帮爱丽丝擦掉嘴角的污渍,下一秒就拽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脸摁进灌满水的洗漱池里。 他是这座庄园里的上帝,永远掌握着惩罚的权力。 兰波确实乖了很多,他端直地坐在梳妆台前,乔治亚站在他身侧,捏着一枚针在酒ji,ng灯上烤。针头刺破耳垂的皮肤,冒出一粒红豆似的的血珠,洞穿再拔出来。 巨大的疼痛使得兰波浑身都在颤抖,他被逼出生理性的泪水,但是没有哭。 乔治亚擦掉他耳垂上的血,把两枚沉重的鸽血红宝石耳钉挂在伤口处,兰波深呼一口气,把疼痛激发的眼泪憋了回去。 乔治亚摸摸他的头,说:“站起来,让我看看。” 兰波站起来,后退两步。镜子里映出的人影看起来像个故意扮作成熟模样的少女,化着不合时宜的浓妆,深灰色眼影和棕红色口红,身上穿着旧款式的昂贵长裙,胸口平坦,是少女还未发育的青涩。 他穿的这身裙子有些年头了,保存得很好,裸色丝绸覆盖到脚踝。 “这样……是让你恐惧的样子吗?”兰波注视着镜子里的人像。 乔治亚走到兰波身后,他凑近他修长的脖颈,shi热的鼻息喷在皮肤上。兰波朝反方向侧头,颈部的线条拉伸显现出一种濒死的美感。 “不。”他否认,“这副模样真的很完美,太美了……” 兰波在乔治亚身边像个玩具一样活着,反抗的意志彻底从他身上被剥离,他完全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浑浑噩噩地虚度光yin。 诡异的平静在一年多之后陡然崩溃,压倒兰波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这时的乔治亚已经成为布宜诺斯市的市长,巴结他的人不少,乔治亚不时会在庄园里招待客人。 “这是您的女儿吗?”高个子的地产商缩着腰,满脸谄媚。“她的美貌真令人惊叹,您和夫人的基因优秀啊。” 站在楼下这个位置只能看见兰波的一段侧影,他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衣,赤脚,恍恍惚惚地从楼上走过。按说普普通通的打扮应该不会造成这种错误印象。但他有一头波浪的黑色长发,铺满肩头,再加上一张漂亮到模糊了性别的脸蛋,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个姑娘。 从乔治亚冷淡的反应来看,商人就知道自己恭维错了地方。他观察乔治亚看兰波的眼神,心底有了结论。 他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位是葛林若夫人啊,如此年轻漂亮,想不到想不到。”最后还不忘加上一句,“与您十分般配。” 兰波听到了地产商的话,他专门扭头朝他笑了一下,这个笑很甜,然而兰波在心里是用笑来嘲讽地产商的奴态和愚蠢。 他讨厌这座庄园里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晚宴结束后,乔治亚和地产商在书房里下一盘象棋。兰波换了一身红色的露背连衣裙,他在乔治亚的右手边,侧坐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扶着沙发靠背,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淡金色的香槟,边喝酒边俯瞰着整个棋局。 他俯身在乔治亚耳边细语,商人听不清兰波正在说什么,只看见他艳红的唇一开一合。乔治亚起身离开,兰波朝门口望了片刻,接着他把酒杯放在桌上,坐到乔治亚刚才的位置,也就是商人的对面。 “夫人,您要代替葛林若市长下完这盘棋吗?”他见兰波把玩棋子。 兰波不说话,说话就露馅了。他将额前的头发后撩,指尖推着白后往前移了两个格子。 该商人走了,他伸手捏住棋子,皱眉思索,房间里很静,可以听见压抑的呼吸声。突然,他身体一颤,手腕碰倒了旁边的马。 桌子底下,兰波若无其事地收回腿,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瘫在沙发上,神经质地大笑。 地产商感到莫名其妙,但他不自觉地附和兰波,跟着他一起笑。结果他扭头看见葛林若市长站在门口,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_ 乔治亚要他上车。兰波杵在门口,他抬眼暼了一下乔治亚,没有从那张表情温和的脸上瞧出任何端倪。兰波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他胸口隐隐作痛。他不安地坐在乔治亚身边,强行把注意力转移到车窗外。 他带他来到一处车祸现场,昨晚在此处一辆卡车与小轿车迎面相撞。交警正在现场处理后续,小轿车的车头严重变形,驾驶座的空间几乎完全消失,交警锯开车门,几个人合力从里面拽出一团血r_ou_模糊的东西。 那是司机,地产商在后座,也没活下来。 兰波弯腰吐出胃里泛上来的酸水,全吐在了车里。他推开车门跑出几步,扑倒在地。乔治亚站在他身后,看他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兰波奇怪地举动引得在场的所有人侧目。 兰波是故意的,昨天晚上兰波是故意跟那个商人有牵扯。一点恶意的捉弄就能让商人所有的谄媚恭维白费,兰波乐于见到这样的结果,但他没想到商人会因此送命。 负罪感压得他无法呼吸,他害死这么多人,他怎么还有脸活在世上? _ “你母亲是怎么自杀的?”兰波问爱丽丝。自从那件事以后,他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爱丽丝怀着点儿讨好的意味告诉他,在四楼那间停用的浴室里,流了很多血。 傍晚的昏暗蒙在玻璃上,衬得这个房间更加yin森恐怖,唰得一声,浴帘被人拉开。兰波可以想象灰尘从帘子上抖落,他似乎能闻到灰尘和血液的味道。 他站进浴缸里,拉好浴帘,慢慢躺下,拧开水龙头。他脑海中有一个女人,同样躺在这个浴缸里,血从她身体里往外漫延,她泡在血水中,闭着眼睛,皮肤呈青紫色。 折叠刀弹开,兰波lū 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腕,他尝试着划了一刀,血舔红刀刃,兰波无比兴奋,很快他顺着原来的伤口划下第二刀、第三刀……血从动脉喷jian出来,斜挂在他苍白的脸上。 兰波在追求仪式感,他模仿爱丽丝母亲的自杀方式是为了提醒这座庄园里的每个人,乔治亚做过什么。他要让恐惧在这座冷漠的建筑里蔓延。 对,yin魂不散,就是这种感觉。 第52章 b线 凯文迪许感觉兰波不太对劲。 早在他们确定恋人关系之后,兰波就自觉戒烟了,但最近凯文迪许总能从兰波身上闻到似有似无的烟草味。现在,凯文迪许发现兰波独自一人待在阳台,他对着一团黑暗不知在看什么,指缝间有一点火光明明灭灭。 “兰波。”他向他走去。 兰波应声回头,把燃到一半的烟扔进另一只手的酒杯里。 奥,他居然同时在喝酒。 凯文迪许停在兰波身边,手肘撑着栏杆,夜风中他暼了一眼那半根泡在酒里的烟。 兰波赶在他之前开口:“凯文,你……你回来了,你今天回来得真早……嗯……” “今天是复活节。”凯文迪许拨开袖口,低头看腕表。 兰波咽了口唾沫,说:“那你回来得真晚。” 凯文迪许牵着兰波离开冷飕飕的阳台,他自然地拿过兰波手里的酒杯放在小圆桌上,双手轻按兰波的肩膀让他在沙发上坐稳。 兰波显得很是拘谨,凯文迪许在他面前蹲下,胳膊伏在他膝上,双手包裹着兰波的手,他仰头看着兰波,灰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兰波的剪影。 “兰波,首先我要向你道歉,蜜月之后我就一直忽略了你。”他低头轻吻一下兰波的手,“对不起。” “不。”兰波忙着反驳,凯文迪许摇摇头。 “这种情况现阶段无法改变,”凯文迪许身居要职,没办法享受寻常人拥有的生活,“我向你保证,再过几年,就几年,等这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就回尼莫庄园。” 根本不是这个原因!兰波不可能告诉凯文迪许实情。 每天凌晨兰波总能准点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一日不曾停歇。每封邮件都有新的内容,帮他极其细致地回忆他十六岁到十八岁间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兰波安稳惬意的现状被一封封邮件戳破,他整日提心吊胆,邮件发来之前,他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邮件发来之后,往事又在他面前铺开,即使他被凯文迪许抱在怀里,那股被人逼迫的冷意始终在他肺腑里横冲直撞。 其实,正是因为躺在凯文迪许怀里,他才挣脱不了过去,才会受人威胁。 如果他是一个人,他不会如此在意这些黑历史;如果他的爱人是个普通人,他不必担忧黑历史曝光。 他曾把通讯器摔在墙上,抠出里面的卡片扔进垃圾桶。可他发泄完之后,捂脸坐在床边,突然想到那人如果联系不到他,说不定会s_ao扰凯文迪许。他不得不跪在地上把通讯卡从垃圾里翻出来。 兰波不敢设想让凯文迪许看到这些视频。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夜晚从他眼前一点一点流逝,有时他目睹黎明的到来,有时沉重的困倦让他的身体难以支撑恐惧与忧虑,他跌入黑暗,黑暗连接着一个又一个梦境。 梳洗时兰波大把大把掉头发,他扯着头发,通过镜子审视自己。镜子里的这人是后悔了吧,他不该跟凯文迪许结婚,但就算时光可以倒流,兰波依旧不可能拒绝凯文迪许。 兰波不想错过凯文迪许,他渴望拥有他,这种欲望盲目又自私,人们称之为爱情。 _ 凯文迪许看向车窗外的兰波,兰波感知到他的目光,微笑着朝他挥手告别。车开动后凯文迪许闭眼靠在椅背上,他问前座的道森:“你有没有觉得兰波变了很多。” 道森思考了一下,回答道:葛林若先生婚后确实收敛不少。” “不是这方面。”凯文迪许说,“你没觉得他不太开心吗?” “没有。”跟执政官结婚那是荣幸,怎么会不开心呢? 凯文迪许睁开眼,嘴唇微抿,整个人显得心事重重。 “或许葛林若先生是无事可干,感到无聊。”道森回头说。 “第一夫人”这个位置实际是附庸一般的存在。兰波作为最高执政官的配偶,他需要承担相应的政治义务,不可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凯文迪许的事业就是他的事业。多数时间,兰波闷在克里姆宫里无所事事,这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可以让葛林若先生学点东西打发时间,音乐、美术之类的。” 凯文迪许摇头,他拿不准用什么方式让兰波开心,兰波涉猎广泛,但似乎从没表现出特别的偏好。 司机在沉默中cha了一句:“长官,我能说句话吗?” “请讲。”凯文迪许的目光移到他身上。 “养个孩子,有孩子ji,ng力肯定就全放在孩子身上了,而且牵涉到孩子,婚姻会更加稳定。我跟我妻子就快有第三个孩子了,她自己忙不过来……”司机是个过来人。 “再说吧。”他跟兰波生不生得出来还未可知,当初他父亲怕他没有孩子死后家产捐献,专门制定一条继承遗产的附加条件。凯文迪许其实不愿意跟兰波提生孩子的事情,他怕兰波觉得他是为了继承家产才要孩子。 国际儿童节这天,凯文迪许按行程参观学校,这种活动当然会带着兰波。 凯文迪许应付小孩子比兰波有耐心,他俯下身握手或拥抱,迁就那些孩子制造幼稚的对话。兰波落后凯文迪许半步,他高高站着,像是凭漂亮脸蛋来收礼物的。 “我能吃吗?”兰波举着根木奉木奉糖,“小朋友送的。” “最好不要吃。你如果想吃糖,等我们回克里姆宫后问贝克夫人要。”别人送的食物不确定是否安全。 凯文迪许握住兰波的手,十指相扣,他拉着他从一群充满活力的孩子中经过,孩子们欢呼雀跃地迎接到访的一行人,凯文迪许一路上始终微笑以对。 晚餐后,凯文迪许在书房里办公,兰波跨坐在他腿上,下巴抵着他肩膀,嘴里咬着根牛奶味木奉木奉糖,他吐出来又含进去,硬糖硌到牙齿发出声音,唇上有一层的糖液,在灯下反着亮晶晶的光。 兰波老老实实地当凯文迪许的人形等身抱枕,他背对办公桌看不见凯文迪许忙什么,他俩只偶尔有句交谈,剩下的就是沉默和沉默,然而兰波半点没觉得无聊。 “你想要个小孩吗?”兰波突然问凯文迪许。 凯文迪许的反应有点冷淡,只是把问题抛回给兰波,“你想要吗?” “小孩很吵,又粘人,调皮捣蛋……从小养到大不容易。”他罗列了许多养小孩的缺点,就在凯文迪许以为兰波拿孩子这事没话找话时,兰波话锋一转,他说:“要不……我们养一个玩玩吧。” “玩?”凯文迪许放下笔后靠椅背,兰波拔出嘴里的木奉木奉糖一下子塞进凯文迪许口中。他因得逞而坏笑,凯文迪许把糖还给兰波,兰波又含进嘴里。 他上下齿咬着糖,边想边说:“做个试管,找个代孕,几个月很快的。” 凯文迪许夺走兰波的糖,“为什么我们不自己生一个呢?”他轻啄一下兰波的唇,兰波亲回去,原本是浅浅亲一下就分开,再追着亲,最终深深地吻在一起。这个吻真的是甜的,唾液里混合着牛奶味的糖水。 “好啊,那我要给你生孩子,我们生满一支足球队。”兰波有点迫切地解凯文迪许的扣子。 做.爱的时候兰波喜欢在上面。他贴着凯文迪许的胸膛蹭了一会儿,咬对方半开的衬衣的衣领,唾液濡shi一片深蓝绸缎,然后他直起腰,双手轻柔地抚摸他耳后的亚麻色短发。兰波腰腹收紧,肌r_ou_发力,身体上升时呼气,下落时吸气,办公椅不堪重负,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 凯文迪许脸上逐渐泛红,他扣住兰波的腰将人抱到桌子上,刚才那个姿势他忍耐居多,使不上力。 兰波不愿意,闹着把凯文迪许扑倒在地,椅子被挤到一边。 书房里宽大的桌子遮掩他们的身影,从一进门的位置看,兰波压着凯文迪许咬牙发力,汗顺着脖颈往下流,他黑发黏在颈侧,气喘吁吁,倒像是兰波上了凯文迪许。 兰波浑身猛地抽搐,呼吸一断进而急促,使劲闭上眼睛,嘴唇微张,脊背挺直,身体有往后倒的趋势,仿佛鸟类起飞前伸展翅膀。他伏在凯文迪许胸膛上缓了口气,又黏上凯文迪许的嘴唇。 _ 兰波虽夸口要给凯文迪许生孩子,但这件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兰波从没想过自己是第三性别,因为如果他能生,他跟凯文迪许估计已经有两三个孩子了。 亚伦医生戴上眼镜,他手里拿的正是兰波的检查报告,他告诉兰波:“夫人,您是第三性别。” 说实话,兰波有点蒙,“那……不是,我没感觉啊。” “您第三性征发育不明显,不过也是有可能怀孕的,就是概率低一点。” 凯文迪许站在兰波身后,他暗自攥紧拳头又松开,手抚在兰波肩膀上。兰波从椅子上站起来,回身抱住凯文迪许。 表面上,兰波的生活是幸福美满的,实际他始终忍受着匿名邮件的s_ao扰,他知道s_ao扰他的人是谁,心知肚明。他在暗网上发布过以乔治亚·德·葛林若为目标的暗杀订单,酬金高昂,然而接单的杀手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 有一天,凌晨三点的邮件里只有一句话。 “一个月,回家。” 自始至终,兰波从没把葛林若府邸当作家,可兰波不敢无视这句话,乔治亚这是在向他下最后的通牒。 兰波不会离开凯文迪许的,他思考了很久,决定回a国,他打算亲自解决掉乔治亚这个大麻烦。 那天傍晚的餐桌旁,兰波坦白自己是a国人,凯文迪许愣住,问兰波今天是什么日子。 “兰波……”他盯着兰波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低头,轻放下刀叉。 “你别再跟a国有牵扯,我可以装作不知道。就这样,可以吗?” 兰波摇头,“我要回国。” 凯文迪许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餐厅。 兰波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退路,回a国往自己头上安个叛国罪,凯文迪许一定不会放着他不管的。他顶多离开半年,回来后哄哄凯文迪许,从此以后就能没有隐患地活着了。 兰波计划是做得相当周全,然而他无法预料到,孩子的到来将会使所有的谋划都付诸东流。 他不可能带着凯文迪许的孩子冒险。 一个月之后,兰波回望夕阳下的钟楼,踏上去往a国的飞机。 又半年,凯文迪许带团出访a国。 五年多以后,凯文迪许走进a国前议长雷德·伽利马的私人府邸,雷德携一家人热情地迎接他,他进门后第一句话却是——帮我约个人。 第53章 a线 他站在窗前,挡住了阳光,在兰波脸上蒙住一层yin影。 床边挂的营养液只剩一点儿,多数都已通过导管输入兰波的身体,然而这些终究只是杯水车薪。兰波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他已经拒绝进食好多天了,r_ou_眼可见地消瘦下去,面容除了眼下的青黑不见一丝颜色,一副将死之人的模样。 乔治亚靠近他一步,缓缓弯腰,手撑在他枕边,他伸出拇指揉了揉兰波惨白的嘴唇,好歹出现一点血色。 “兰波,不要让薇拉悲伤,你是她唯一的孩子。”他抚摸他的脸颊,深情地注视他,眼神中满是怜惜。 他这副姿态让兰波作呕,他有什么资格提兰波的母亲。兰波闭上眼睛,不愿意搭理他。 乔治亚站直,睥睨着这个不听话的孩子,“我说过,你活多久,她就能活多久。” “她还活着吗?我连她是否还活着都不知道。”兰波自暴自弃地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 兰波在脑海里搜索半天也找不到一个除考虑母亲之外的活下去的理由,他很痛苦,很累。他年轻、热爱生活,但生活并未因此怜惜他。 “你应当为那些人的死亡负责?”乔治亚嘲讽似的问他,“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决定他们的言行,能为所有后果买单?” “他们要为自己做过的付出代价,兰波,我亲爱的孩子,不要给自己增添那么多无谓的烦恼,你没有错,你只需要爱你自己,这就够了……任何使你感到受伤的人,都不是无辜的。” 他要亲吻他,兰波惊怒地挣扎,针头回血,从手背上扯落,摇晃着往下滴水。 “我会把薇拉从疗养院接回来,在她到家之前,我希望你能吃点东西。”乔治亚抚平衣领处的褶皱,他开门出去,看管兰波的仆人紧接着进来。 薇拉蹲在床上,双臂抱膝,努力地缩成一团。黑色卷发像海草一样覆盖她的脊背,病号服掩不住凸起的脊梁骨,一节一节,明显得吓人。门外传来微小的响动,她飞快地跳下床,躲到墙角,乱发遮挡的眼睛警惕地朝向门口。 “妈妈。”兰波扶着门走进来,仅仅几步路足以让他呼吸困难,他无比倔强,挥退所有人,爬也要自己爬。 兰波看见薇拉,游荡的灵魂在一瞬间找到归宿,他站不稳,趴在地上,对着薇拉痛哭流涕。时光仿佛倒退到十几年前,那时他刚学走路,因为跌倒而嚎啕大哭,本能地对妈妈举起两只短胳膊,要抱。 “别过来……我让你别过来……别……”她神志不清,吓得不停往墙角挤。 她抱不动兰波了,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她都没有能力庇护兰波了。 兰波跪伏在她面前,离她一米开外,这已经是薇拉所能接受的最近的距离了,再近她就惊惧地尖叫。 “妈妈,是我……是我,我是兰波……妈妈……”兰波极力表明自己的身份,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被吓哭了,兰波只得作罢。 “再等等,妈妈,再等等,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他向她保证。 一只蓝眼睛的黑猫蹲在窗台上,瞳孔眯成一条缝。 _ 地产商是被托马斯兄弟解决掉的,他们听命于乔治亚,替他处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杀了他们,”兰波翘腿坐在书房那张办公桌上,桌面还摆着他砸乔治亚的那尊小型的天使雕像,上面沾的血早就擦干净了,乔治亚安稳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这件事就过去了。” 乔治亚审视他,随意说:“你已经学会利用我了吗?” 兰波抚摸手边那尊残缺的雕像,他跳下桌,缓慢地绕到乔治亚身后,俯身,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怎么,你不愿意吗?” 他扭头转向兰波,兰波起身后退,挑了一下眉,笑容复杂。 乔治亚不会完全听从兰波,他付给托马斯兄弟一笔钱,让他们离开a国。这个处理结果当然不能让兰波满意,他指责乔治亚欺骗他,跟他闹了一个多星期的别扭。 然而惊涛骇浪终会平息,生活就像一杯浓盐水,析出来的苦涩沉淀在最底层,表面无甚异常。 兰波顺从乔治亚,他甚至在向乔治亚靠拢,变得yin郁而偏执。这期间唯一真正使兰波高兴的是薇拉的病似乎有所好转,他几乎整天陪着她,有那么一两次,她唤兰波,但当兰波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摸摸兰波的脸,还是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这一点温情已经让兰波无比满足,他伏在薇拉膝上,跟她待在院子里晒太阳。 如果清醒是绝望而痛苦的,那还不如做个无忧无虑的傻瓜。兰波无数次地回忆起那天深夜发生的事,这句话就在他脑海里环绕。 他睡到一半,薇拉可能是短暂清醒,也可能是疯病发作,她横跨整座建筑,在黑暗中摸到他房间掐住了他的脖子。缺氧带来的痛苦使兰波下意识地挣扎,薇拉哄他:“乖啊,兰波,忍一忍,听妈妈的话,几分钟就好了。” 薇拉的力量出奇的大,兰波怕伤到她,不敢全力反抗。他眼前模糊,只听见她在呢喃,声音从上方飘落。 “不痛的,很快就解脱啦,乖啊,妈妈陪着你……” 房间里的动静引来仆人,暴力地将疯女人从床上扯了下来。乔治亚随后赶到,他安抚又哭又笑的兰波,像个正常的父亲。可现实是他们的关系畸形而肮脏,让兰波无法面对自己的母亲。 他认定薇拉撞见过他跟乔治亚的事,他陷入无尽的羞愧,然后是怨恨,莫名的怨恨,或许是怨恨薇拉嫁给乔治亚。 以蔷薇之名 第13节 以蔷薇之名 第14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14节 七月,骄阳烘烤着山顶庄园,兰波悠闲地步下楼梯,乔治亚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脚步声猜出是兰波,他说:“兰波,过来,到我这里来。” 兰波停下,乔治亚抬头,视线凝固在那一头被割得乱糟糟的头发上,发间有血,可见动手时的残暴。 “放我跟我母亲离开。”兰波抬起右手,指尖捏着一个黑色的优盘。两年多以来,他一直在收集乔治亚犯罪的证据,最开始乔治亚提防他,渐渐地他对他放松了警惕。 “你骗我……”高深莫测的平静从乔治亚脸上褪去,报纸滑落,散了一地。他表现得极为震惊与痛苦,兰波猜不透他的反应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兰波想过跟乔治亚同归于尽的念头,但在他身边待久了,兰波明白死亡并不能报复乔治亚这个疯子,毁掉他怀有执念的东西才能让乔治亚痛苦,譬如权位,譬如想象中的爱情。 “这些年我优待你、满足你,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告诉我……我们是一类人,兰波,你离不开我的。” 兰波厌恶他这种恩赐的态度,“我要离开这里。” “不可能。”乔治亚站起来向他走近。 兰波决绝地说:“要么我死,要么放我们走。” “你照顾不了薇拉,你负担不了她的药费,兰波,别闹了,过来。”他向他敞开怀抱。薇拉是乔治亚手上最重的筹码,兰波总会妥协的。 _ “妈妈。”奥劳拉坐在他腿上,r_ou_嘟嘟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用她那双大眼睛天真地看着兰波,朝他撒娇,无限依恋。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爸爸一定想我们了,他会吃不下饭饭的。”这个小机灵鬼换了一种说法,不说自己想爸爸,而是爸爸想她。 兰波抚摸她的头发,他难以给她确切的答案,只说会回家的。 奥劳拉失望地往他怀里钻,她问:“这里是哪儿?劳拉好冷啊,妈妈。” 他们身处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冷和白,如同死亡带给人的感觉。兰波的母亲大概熬不过今夜了,他在等消息,他不该带着奥劳拉在这里熬夜,但他更不放心把奥劳拉留在山顶庄园。 兰波跟薇拉不同,他是个胆怯到有些神经质的母亲。 他脱下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他的小宝贝。 这里是医院,人生病了就会待在这里。他用唇语告诉奥劳拉。 “是肚肚吗?妈妈不舒服?”奥劳拉直起腰,小心翼翼地摸摸兰波的腹部。 兰波摇头,他现在既要保护奥劳拉,又得藏好肚子里这个。他不确定乔治亚是否知道他再次怀孕,最安全的选择还是隐藏肚子里孩子的存在。 乔治亚在他身旁坐下,兰波抱紧奥劳拉,拉高外套领子,盖住奥劳拉的脑袋。 他告诉他:“你母亲去世了,进去看看吧。” 兰波低下头,他静默着,一滴泪水掉到奥劳拉头顶,她好奇地探出小脑袋,懂事地替妈妈抹眼泪。 “我帮你抱着孩子,孩子不适合去病房里面,你进去吧。”乔治亚伸过手来。 很明显,兰波不愿意。他抱着奥劳拉起身,动作太急,下一秒他迅速让奥劳拉自己站在地上,转身扶着墙壁剧烈地干呕,他这两天没怎么吃东西,胃里泛上来一种苦味。那种想要把胃都呕出来的感觉真的是太难受了,他眼睛通红,泪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没有余力抗拒乔治亚的靠近。 他抚摸兰波的背部,说:“你不舒服,要看医生。” “不,我没事……”兰波继续干呕。 乔治亚隐约明白兰波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所以他第二天早上见凯文迪许的时候特意试探。 “兰波身体状况不太好,最近一直呕吐。” 凯文迪许坐在他对面,抬起那双跟兰波孩子一模一样的灰绿色眼睛看向他,“他刚怀孕三个月,受不了刺激。” 这一刻,嫉妒将乔治亚吞没了。 第54章 a线 去教堂之前,有人专程前来拜访乔治亚。客人从书房里出来,与兰波在楼梯口相遇,他年纪大行动不便,所以拄着一杆棕黑色木制手杖,手杖忽然挡在兰波脚前,兰波停在原地。他睁开有些浑浊的眼睛,谨慎地对兰波说:“他会在葬礼上与您见面,卡佩夫人。” 前面的主语“他”没有特指是谁,之后的“卡佩夫人”使得主语在一瞬间明了。 兰波低头再抬起来,无声地表达自己的谢意。 纯白色棺材被四人合力抬上马车,乔治亚将一捧百合放在棺盖上,他后退,马车门关闭。两匹白马迈开蹄子朝墓园走去,亲友安静地跟在其后。 奥劳拉被妈妈牵着走在前面,她突然仰头哭泣,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流到两鬓,她哭得很卖力,声嘶力竭,哭到一半开始打嗝,岔气了,还是哭,边打嗝边哭。兰波蹲下来哄她,众人沉默着从他们身旁经过,滑过一道一道影子。 送葬时应保持安静,以免惊扰亡灵,使其不得安息。即便亲友的悲伤之情难以自抑,也只能小声啜泣。 “爸爸,爸爸……”奥劳拉嘴里含糊着这个词。 兰波轻拍奥劳拉的后背帮她顺气,妈妈在这里呢……劳拉,我的好孩子,别哭…… 她怨气十足地转身背对着兰波蹲下,胳膊圈膝盖,哭声从她弱小的身躯里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为了让奥劳拉哭出真情实感,兰波骗她说凯文迪许不要她了。奥劳拉是由凯文迪许带大的,自然更亲近爸爸,兰波觉得如果换成自己不要她,奥劳拉不见得能哭得这般伤心。 “先生,您是遇到麻烦了吧,如果可以,我十分乐意帮助您。”他们面前站着一位红头发的年轻神父,兰波在教堂里见过他。 兰波起身,他纠结片刻,用通讯器打出一行字。 您能帮我照看一下我女儿吗? 对方点点头,脸上始终挂着极具亲和力的微笑。 兰波继续打字,谢谢您,那就拜托了。我现在必须要去墓地。 “妈妈!”奥劳拉从侧面抱住兰波的腿,可怜又无助地哭嚎,阻止兰波离开。 压抑的悲痛像水一样灌满头腔,兰波俯身抱抱奥劳拉,将她交给神父。在平时,兰波肯定不愿意让孩子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但现在,奥劳拉只有离开他才更安全。 如果凯文迪许的人监视着这场葬礼,离开兰波的奥劳拉能更容易地回到她父亲身边。 因为兰波周围,全是敌人。 第一捧土从指缝间洒落,纯白棺木渐渐被泥土覆盖、掩埋。白发苍苍的老神父再次垂眸祈祷,愿逝者安息,灵魂升入天堂。 兰波闭上眼睛,失去后,往日那些好便浮了上来,然而这世上再没有兰波的母亲。 他感谢凯文迪许没有毁掉这个葬礼。 “回去吧。”乔治亚从后面拍他的肩膀,“奥劳拉呢?在教堂里吗?” 虽然两人并行,但兰波依旧不自觉地与他保持半米左右的距离,比陌生人还要生分。 教堂里不见奥劳拉,只有那位红头发神父站在带十字架的耶稣像下。 乔治亚没有追问奥劳拉的去向,他派人把兰波塞进一辆车里,却不上车,看样子是还有事情没办完。 这是回山顶庄园的路,车里坐满了人,兰波被夹在后座的中间位置。天灰蒙蒙的,大概要下雨,车厢里很暗,无人说话。兰波低头玩自己的手指,过了一会儿,他手缓慢移到左胸口,摘下别在胸前的白色小花。 车驶进密林中的一段路,深绿叶片填堵车窗,转弯时,枝叶与车身摩擦,发出一阵尖锐的响。当此时,兰波反手握拳砸向右边人的左眼,痛呼声中,兰波已经将固定胸花的细针cha进左边人的脖子。 针拔出,再从正中cha入右边人的喉咙里,血飞jian而出,喷在兰波眼下。 兰波的动作很快,等坐在前面的人反应过来时,后面的人已经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副驾驶回头,只看见兰波迅速掏出右边人腰侧的手枪,他眯着眼,漆黑眼瞳里只剩下冷酷无情,拇指干脆利落地拨开保险栓。 枪响伴随着玻璃碎裂声,惊飞附近的鸟类。车辆失去控制,直冲冲地撞向路边的桦树,又是一声巨响,地面仿佛跟着颤动。 第一辆车出事,第二辆车停在几米外,车上总共有两个人。兰波艰难地从后车窗爬出来,他倒在地上,一手抱着肚子,另一只手伸向第二辆车,手指间满是血,他咬着嘴唇,表情痛苦,接着蜷缩成一团。 他不能说话,他用肢体语言在求救,这是一名孕夫,这名孕夫肚子里的孩子出问题了。 _ 凯文迪许还没见到兰波,不过预计很快他们就能见面。他与乔治亚没谈妥,退而采取强硬措施。 几辆车在笔直的路上追逐,撕裂的风,疯狂倒退的景物,后面的车不断变换车道以图超车,前方车辆加速的同时左拐右拐,车辆一不小心就发生刮擦。 追赶的车辆有意识退避,不与前车碰撞,被追赶的车显得肆无忌惮,以惊人的速度在路上狂飙。 不敢硬来,因为兰波在车上。有人看见乔治亚带着兰波上了车,车离开的方向与山顶庄园相反,目的地未知。 后方车终于找准时机成功超车,这辆车放慢速度挡在被追赶车辆的前面,另有两辆车行驶到两侧,围堵猎物。 车被逼停,凯文迪许从后面一辆车里出来。平地上的风吹起他的棕色头发和黑色领带,他一身全黑装扮,与出席葬礼的客人一致。 他走向那辆车。 _ 兰波拽住那人的裤腿,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咬出牙印的嘴唇动了动:帮帮我,求你了。 他将虚弱表现得如此真实,没有一丝威胁性,几乎让人忘记了他一个人解决掉车里的四个人。兰波试图站起来,拉着对方的手腕借力,兰波站起来后比他高半个头,这人忽然想起兰波是带刺的。 从车内驾驶的位置看过去,兰波无力地靠在对方身上,实际上,他死死捂住对方的嘴,一枪开在腹部。那人倒下,兰波抬起右手,枪口对准司机。 乔治亚的爪牙,兰波不想放过。 密林中又一阵s_ao乱,兰波将尸体从车里拖出来,他浑身是血,不惧再多沾些脏污,他上车,转动车钥匙,用从别人身上搜来的通讯器联系凯文迪许。 通讯连接,兰波食指敲击了三下屏幕。 他刚要开车,突然感觉到——车里竟然还有人! _ 凯文迪许接到一个陌生的通讯,仅仅三下敲击声,他已经知道是兰波。 他脚步顿住,“兰波……” 通讯器里传出碰撞的响,然后是没有尽头的沉默。凯文迪许凝重地看着手中的通讯器,错了,兰波不在这辆车里。 “回。” 凯文迪许刚发出一个音,爆炸产生的热浪席卷而来,离得最近的一辆车直接被炸翻,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大脑在这一刹那被清空,变成空白。 _ 兰波手脚受缚,躺在浴缸里。他很快醒了过来,脖子断裂般疼痛,方才差点被人勒死。 “醒了。”浴室里不只有兰波,乔治亚转回身,他没换衣服,还穿着葬礼上的黑色礼服。 浴室是四楼那间,爱丽丝母亲自杀的地方,兰波同样在这里自杀过。 乔治亚走近他,站在浴缸旁,他打开水龙头,手指探入水中,边试水温边调整水龙头。 “我有些后悔。”他对兰波说,“当初把你从浴缸里抱出来。” shi润的手指轻抚过兰波的眉弓,兰波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眨眼。 “兰波,你现在还想死吗?”他拿来一把折叠小刀,温柔地擦拭刀刃。他还留着兰波自杀用的折叠刀。 兰波摇头。其实,抑郁症使他频繁地考虑死亡,他不是不想死,他是不能死,舍不得死。 乔治亚俯身抚摸他的脸颊,他问兰波:“凯文迪许死了,你想死吗?” 兰波开始颤抖。 “真可怜。”他大笑,“你拼命逃离我的控制,却又钻进另一个人的牢笼里,你在你的舒适圈里打转,兰波,你已经习惯了被禁锢的生活,只有被人控制,你才拥有安全感,是不是?” “就像门口站着的爱丽丝,她适应不了外面的生活,只能回来,回到我身边。”一袭黑裙子的爱丽丝雕像似的立在门外。 “凯文迪许跟我没有什么不同。” 太不一样了! 如果兰波此时能说话,他必定会斩钉截铁地反驳乔治亚。凯文迪许不一样,他只是看起来傲慢、难以亲近,却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更加尊重兰波的意愿。 乔治亚lū 起兰波shi透的袖口,泛着银光的刀刃贴上兰波腕上的皮肤,青紫色的血管很是明显。 “算了,我下不去手。”乔治亚放弃,将刀扔到一边。 没等兰波喘一口气,他突然双手住兰波的脖子将他摁进水中,兰波挣扎,但他被绑着,挣扎的幅度有限,气泡从水里源源不断地冲向水面,在水面消失不见。 爱丽丝站在门外,看着水漫过浴缸壁,在地板上爬行。 幼小的爱丽丝站在门外,看着血水挂在雪白的浴缸壁上。 爱丽丝双手攥着裙摆。 幼小的爱丽丝用双手捂住眼睛。 _ 凯文迪许刚进门便听到楼上的枪声,他飞奔上楼,经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血滴,随他而来的人拼命跑在他前面,但追不上他。凯文迪许这样做太冒险了,楼上不知道会隐藏着多少危险。 他迎面遇到面无表情的爱丽丝,凯文迪许心思全在兰波身上,他绕过她,冲进四楼唯一一间敞开门的房间。 兰波坐在浴缸里,浑身shi透,凯文迪许进来时,他正麻木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乔治亚。 他扭头看见凯文迪许,眼睛瞬间有了神采,凯文迪许几步上前跪在浴缸外,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我来了。” 一滴泪从兰波眼角滑落,他微笑着点点头。 嗯,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血与水,荆棘与蔷薇。 以爱之名义,唯有死亡,能使世人分离。 作者有话说 我已经忘了自己上次更新是什么时候了,对不住大家,不过终于完结啦!!!虽然我在减肥,但我还是决定要大吃一顿*^o^* 还有几章番外,可能会放飞自我。 第55章 番外1 阿尔文 他夜里睡不安稳,抱着笨重的肚子艰难地翻身,动作很是小心翼翼,挪一点停一下,生怕弄醒凯文迪许。然而凯文迪许还是醒了,他侧身撑起手肘,移开搂在兰波肩膀上的胳膊,床头一盏旧式台灯吐出昏黄温暖的光。 不同于被子里的温热,因开灯动作而灌进被窝里一股冷气,这股冷气反而让兰波感觉好受了一点。 “哪里不舒服?”他说话时带着鼻音,沙哑而低沉,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兰波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他看着凯文迪许额前一缕飞翘起的头发,摇摇头。 “我是不是压到你了?”凯文迪许怕兰波不好意思说。 兰波摇头,从被子里钻出脑袋来。他动动嘴唇,凯文迪许会意,俯身贴近兰波,他低下头,停在兰波眼睛前面。兰波抬手用指腹轻轻理他的头发,那缕卷毛实在太过狂放不羁,压下去又翘起来,兰波噗嗤笑了,视线不期与凯文迪许注视他的眼神相遇,那双灰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水一样的纵容与宠溺。兰波笑容收敛,单手圈住凯文迪许的脖子,主动送上一个热吻。 嘴唇一黏上就恨不得每一寸皮肤都贴在一起,另一只手悄悄地从被子底下环住凯文迪许的腰。干燥的冬夜开始变得潮shi而黏腻,仿佛雨季在不知不觉中到来,欲望如暗处的藤蔓不断蔓延,变成他的手,他的嘴唇,他的牙齿、眼睛…… 灯光在床头打下一道影子,凯文迪许撑着胳膊,当心兰波圆滚滚的肚子。兰波肩部微离开床,执着地追逐他的呼吸,让凯文迪许想到索要糖果的男孩。 最近,兰波格外眷恋凯文迪许,他有动物一般的脆弱和敏感,焦躁地寻找一块安全区域,然后蜷缩起自己,静静地等待着。 预产期就在这两天。兰波害怕,尽管他没明确地表达出来,但凯文迪许知道,知道他的兰波在害怕。 凯文迪许回想起不算遥远的过去,那段时间,他完全可以用变态来形容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连续性失眠,状态低落到低谷,这么多年来他活得条理而谨慎,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平凡或疯狂,鲜妍或腐朽。他骨子里是个极冷淡的人,作惯了别人故事里的看客或过客,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的无关乎情感,那他就不会在这方面浪费ji,ng力。 他偏爱热情主动的那一款,因为容易开始又容易结束,能够最大效率地排解需求。当然,他总会事先观察一段时间,以确定对方不会干涉到他的正常生活。 但他的步伐乱掉了,从第一眼凯文迪许就能看出来,兰波是个有自毁倾向的人。对凯文迪许来说,兰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他永远不会像兰波那样放纵,可他无可救药地被他所吸引,他坐在自己的堡垒里盯着摇摇晃晃地在悬崖边跳舞的兰波,他突然想拉住他,如果不能,那就跟着他一同坠落。 凯文迪许不是没有尝试过自救,他意识到自己舒适安全的堡垒正在坍塌,他竭力以正确的方式对待兰波。 失败了,因为这次他不再是冷酷无情的猎人,而是迟钝的猎物。 ——我爱你。 这三个字是他先对兰波说的。 他为他而重新规划自己的人生与理想,他为他失去一贯坚守的原则。兰波欺骗他、离开他,可是只要兰波受到一丁点儿委屈,他就忍不住心软。 人付出过,总想要点回报,即便做不到等价交换,起码也让付出的人看起来不像在唱独角戏。 凯文迪许不求兰波能像他爱兰波那样爱着他,兰波只要乖乖的,能让他的爱有所寄托,这就足够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兰波会将枪口对准他。当他看到那些视频,大脑疯狂运转,各种yin谋论和解决方案在他脑海里铺开,唯独,他没有想到放弃他。当第一发子弹穿透他的胸膛,他蒙了,大脑凝固成一团浆糊,他看到血滴在他右手上,像做梦一样。接着又一枪,所有为兰波所做的推脱与计划都被枪声震碎,在他面前似乎只剩下一条路……远离他。 就是之后的这段时间,凯文迪许的所作所为完全像个变态。他看见谁都烦,对人世间的恶意淤积在他心底,他没有正当的途径发泄出来,他克制自己,有时又克制不住。 他把所有人留下来开会,从傍晚一直开到第二天早上,中间只有几次短短的休息时间。他抱臂坐在圆桌边,身后是庄严的国旗,他冷漠地看着这些人,看着他们想睡不能睡,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点头再慌乱地抬起来。凯文迪许一点儿也不想睡觉。 会议室巨大的红木门向外打开,多数人都像刚从监狱里放出来,无ji,ng打采又隐含着一丝雀跃。安德烈和道森整齐地等在门外,安德烈告诉他:葛林若先生要生了。 那一刻,喜悦使他加快步伐,几乎忍不住要当着众人的面在走廊里奔跑起来。他不该这么开心的,因为如果他想要孩子,有许多人愿意为他生。他有些落寞,但依旧没有丝毫耽搁地赶到医院。 手术室外无比安静,红色的灯映在擦得锃亮的地板上,凯文迪许来回走了一段时间,站到门边,又后退,再次来回走动。 科林费斯也跟来了,他看着凯文迪许,求他别转了。凯文迪许控制不住自己,时间太漫长了,他不停低头看腕表,用脚步来度量时间。 终于,他见到他的女儿,当时,他哭了。 抱着她的感觉无法准确地被形容出来,新生儿很轻,皱皱巴巴地缩在大人怀里。沉默的眼泪滴到她粉红色的脸蛋上,她闭着眼睛,张开嘴缓慢地打了个哈欠。他的爱情落到了实处,是的,这个孩子就是他的爱情。 他并非一无所获。 他没有见兰波,他怕见到他。他恨兰波,因爱生恨,恨不得把他撕碎。 科林费斯问他为什么不把孩子抱回克林姆宫抚养,凯文迪许无法回答他。实际上,他希望兰波能爱这个孩子,他为她命名为“奥劳拉”,曙光,他潜意识里还在痛苦地爱着她的母亲,他期盼奥劳拉能为他们带来光明。 兰波怀奥劳拉的那些日子必定不是美好的回忆,他没能好好照顾他。凯文迪许对此始终愧疚,尽管主要责任并不在他这一方。 “你想喝水吗?”凯文迪许亲昵得用鼻尖蹭蹭兰波的鼻子,兰波身上一股似有似无的奶味,他喂过奥劳拉,这次很容易就下奶了。 要生第二个孩子了,兰波自己却变成了小孩子,缩在他怀里,赖着他不许他稍稍远离一点儿。他抚摸兰波的头发,由头顶抚摸到发尾,给这只人形的猫科动物顺毛,他饱含爱意地注视着他,轻声哄他入睡。 “睡吧,我在这里。” 兰波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反正就是很安心,他睡在凯文迪许的目光里,收回所有的尖牙利齿。 _ 奥劳拉裹得像只未褪绒毛的小企鹅,她欢快地跳下车,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门口大喊了一声爸爸。 爸爸又没出来接她,奥劳拉背着书包麻溜溜地跑进客厅。 “爸爸!” “嘘……”凯文迪许示意奥劳拉别吵。 他坐在斜对着窗的沙发上,从窗户看出去,是苍苍树林与晚霞,白色的萨摩耶犬躺在他脚边,他怀里抱着兰波,兰波围着厚厚的围巾,脑袋靠在他肩膀上。 “妈妈睡着了,不要吵。” “妈妈什么时候能醒?”她问。 兰波当即就醒来了,他眉头蹙起,手攥住凯文迪许的毛衣领,凯文迪许一把将他抱起来,慌张地问:“是不是要生了?” 兰波牙齿咬着下唇,眼角红红的,他点头。凯文迪许感觉到怀里抱着的身躯在颤抖,兰波确实害怕,上一次生奥劳拉的时候真的太疼了,是未曾尝试且无法想象的疼,身体似乎要从内部撕裂开,他是个残次品,凭自己生不出来,只剩下绝望与无助。 “别怕……兰波,我在这里,你别怕……”凯文迪许看起来比他更害怕。 我不怎么疼。兰波露出一个哭似的笑。 他把兰波放在手术推车上,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接替他的位置。医院太远了,凯文迪许在尼莫庄园辟出一块区域,购置各种医疗设备齐全,几乎相当于一个小型的私人医院,医生和护士平时就住在庄园里,防备着兰波突然不舒服。当时兰波笑凯文迪许太过奢侈,凯文迪许说用完以后可以捐给医院。 兰波可怜巴巴地转头看着他,对他伸出手,凯文迪许追上去说:“我换完衣服就进手术室,我陪着你。” 兰波摇头,他表示你亲我一下。 _ 男孩子,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孩子被从兰波肚子里抱出来,凯文迪许亲自给他洗澡,孩子没出生前,凯文迪许跟着经验丰富的护士练过许多遍。 他为他擦掉脸上的血污,他张着没有一颗牙的嘴哭嚎,脆弱而稚嫩。他为他擦干柔软的黑色的胎发,他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这双手曾开过枪、杀过人,也曾在国家最高文件上签过字,现在他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简简单单地为他做清理工作。 凯文迪许端详这个孩子,对他的长相很是满意。 奥劳拉也喜欢这个小家伙,新奇地伸手逗逗他,兰波倒表现得不大高兴,他倚在床头,嘟着嘴,仰头对凯文迪许抱怨: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你。 凯文迪许的儿子有黑色的头发和眼睛,这遗传自他的母亲。 “但我看他就像在看自己,爱他更甚于爱自己。”凯文迪许轻柔地搂住兰波,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 “叫他阿尔文,怎么样?” 被世人所喜爱的孩子。 这是他的父亲对他的祝福。 作者有话说 我写文总是间歇性的倦怠,但我这人有点强迫症,开坑一定要填完的……厚着脸皮求预收,我还有个修真文的坑要填,修真文也跟这篇文一样,无大纲无人设,全程裸奔,一丝不挂,就不推荐大家看了。写完修真文要开一本都市,治愈系小甜文?不可能的,我只喜欢狗血文。《崩坏》古早味伪替身梗,人格分裂设定,感兴趣的小姐妹可以给我加个预收吗?╭(╯ε╰)╮番外有什么想看的梗可以在评论里说一下,我能写就会写的。 以蔷薇之名 第1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