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正文 第 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 章 【无往·尧】整理 1 深秋，时值正午，毛毯将窝在沙发里的人裹成粽子，密不透风。 电视机静静地沙沙作响。 新闻播报员流畅地报道新闻。 好梦正浓，被窝正暖。 剑雪在迷糊间抬了抬倦怠的眼皮，撑开一条细细的缝，依稀看到荧屏上一个红影，如蘸水的彩墨，化成一片朦胧。 翻过身，往沙发深处窝缩，酣睡依旧。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剑雪爬出被窝，冷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瞄瞄墙上的挂钟，已是傍晚五点，他又睡了一个下午。 打开门，吓了一跳。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身形修长的男人，白衣白裤白围巾，连脸色也是苍白无血色。 红发金瞳朱唇，是除了白之外的色彩。 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剑雪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大叫见鬼。 下一刹那，他平地一声雷地脱口而出：“我见过你。” 对方一怔，而后看到客厅里电视机正在播放的节目频道，心中了然几分，微微一颔首，说道：“我是异度电视台午间新闻的主播。”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眼熟。” 当然，后一句纯粹是为了避免尴尬而随口添上的胡扯，因为他根本不看午间新闻，更别说记得主播长得是圆是扁。 “你来是为了……”应该不会是来做采访什么的吧，要知道他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市民而已，没做过半件惊天动地的事。 “我看了你的租屋广告。”男人吐字清晰，声线甚是悦耳。 “租屋广告？”剑雪的脑子转呀转，在记忆库里搜寻可能性的片段。 良久他终于忆起的确是有过这么一码事。 半个月前他随手用红纸写了则广告，贴到离校园后门不远的一根电线杆上。 当时他还故意多刷几层浆糊，把红纸死死粘盖住环保局那张“禁止随便张贴”的告示。 “那么你是来租屋？” “是的。” 闻言，剑雪砰的一声甩上门，像只尾巴着火的白鼠在客厅慌慌张张转了几圈。 手忙脚乱将丢在地板和茶几上的袜子杂志书本通通扔到毯子里，卷起，抱进房间，关门。 然后又冲进浴室对着镜子匆匆梳理一下杂乱的头发。 跑回客厅放正沙发上的几个抱枕，整整身上的衣服，觉得一切顺眼了才笑容满面再次开门。 门外本想转身离开的男人又是一怔，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剑雪刚想张嘴，方发现不知道对方姓什名谁，于是问道：“先生如何称呼？” “吞佛童子。” “吞佛先生你好，我叫剑雪无名。请进。”侧侧身子，剑雪让吞佛进了屋子。 “吞佛先生……” “叫我吞佛即可。” “好。我先带你看看卧室。这边请。” 剑雪拧开他卧室隔壁的那扇房门，“就是这个房间。” 房间不算特别开阔，但家具尚是齐全：单人床，一个衣橱，一个桌和两把椅子。 书桌上端放着一盏铜座台灯，银色的钥匙插在抽屉的钥匙孔里。 该有的一件都不缺，简单实用。 房间唯一一扇玻璃窗朝西，此时铺泻一地秋阳。 窗台一个玻璃花瓶里斜插一枝安静盛放的鲜绿姜花，窗纱拂动，熏得一室淡雅芬芳。 吞佛踱向窗畔，身影笼入夕阳金黄色的余辉。他伸手轻触洁白柔软的花瓣，若有所思。 剑雪立在门边，怔望吞佛的背影，脑海中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奇妙地与之交叠重合。 那蓦然而生的感觉无比安宁柔和。他不自觉地淡淡微笑。 再回神，刚好迎着吞佛狐疑的目光，顿觉一阵尴尬，“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后天搬进来，不知有没有问题。”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 章 “不需要看看房子其他地方吗？例如厨房什么的。” “不需要了，我很满意。” “哦。” 这人真是爽快。剑雪想。 接下来就是比较头疼但又不得不说的问题。 “那个……我们商量一下租金……” 吞佛云淡风轻地打断道：“钱不是问题。” “这样啊……”既然房客都这么说了，他作为房东也就不必有太大的意见，“那后天见。” “后天见。告辞了。” 第二天中午，剑雪在学校饭堂有一口没一口嚼着午饭。 悬挂在天花板的十多台电视机均是收看同一个频道。 他对电视节目向来意兴阑珊，但却很留意电视广告，也许是出于自己专业的缘故。 当中他挺赞赏异度电视台制作的广告，有创意，有质量。 对了，吞佛说他是异度电视台午间新闻的主播。 剑雪抬头，果见吞佛正在报道时事新闻。 他端坐在主播台后，一双金瞳沉静如水，似幽暗的深海，没有温度，不见情绪。 他流利自然地报道一则又一则新闻，声调平稳淡漠，音色浑厚饱满。 优雅从容的姿态无形中彰显了独当一面的大将之风。 剑雪低头匆匆扒完饭菜，等会儿还得上课呢。 次日，冷空气持续来袭，绵密的细雨飘了一整天，室外越发天寒地冻。 深秋的夜晚来得特别快，当吞佛挽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到达的时候，城市的万家灯火已在潮湿朦胧的空气中亮得璀璨。 剑雪把钥匙递予正在布置房间的吞佛，“吃过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吞佛礼貌回应，将钥匙搁在书桌上，打开行李箱。 箱子分别装着衣物和书籍。 剑雪看着吞佛有条不紊把衣服挂进衣橱。服饰几乎是清一色雪白。 他承认吞佛穿白衣服确实好看，有种儒雅又清新的味道。 书籍被一本一本分门别类摆上书架，整齐划一。 整理完毕，吞佛发现剑雪还站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房间之前已收拾得很好，所以布置起来不费功夫。” 说着吞佛将笔记本电脑放上书桌，并给台灯加上一个淡绿色的玻璃罩，十分雅致。 1 深秋，时值正午，毛毯将窝在沙发里的人裹成粽子，密不透风。 电视机静静地沙沙作响。 新闻播报员流畅地报道新闻。 好梦正浓，被窝正暖。 剑雪在迷糊间抬了抬倦怠的眼皮，撑开一条细细的缝，依稀看到荧屏上一个红影，如蘸水的彩墨，化成一片朦胧。 翻过身，往沙发深处窝缩，酣睡依旧。 门铃响了一遍又一遍。 剑雪爬出被窝，冷得打了好几个哆嗦。 瞄瞄墙上的挂钟，已是傍晚五点，他又睡了一个下午。 打开门，吓了一跳。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身形修长的男人，白衣白裤白围巾，连脸色也是苍白无血色。 红发金瞳朱唇，是除了白之外的色彩。 要不是现在还是白天，剑雪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大叫见鬼。 下一刹那，他平地一声雷地脱口而出：“我见过你。” 对方一怔，而后看到客厅里电视机正在播放的节目频道，心中了然几分，微微一颔首，说道：“我是异度电视台午间新闻的主播。”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觉得你那么眼熟。” 当然，后一句纯粹是为了避免尴尬而随口添上的胡扯，因为他根本不看午间新闻，更别说记得主播长得是圆是扁。 “你来是为了……”应该不会是来做采访什么的吧，要知道他只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市民而已，没做过半件惊天动地的事。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 章 “我看了你的租屋广告。”男人吐字清晰，声线甚是悦耳。 “租屋广告？”剑雪的脑子转呀转，在记忆库里搜寻可能性的片段。 良久他终于忆起的确是有过这么一码事。 半个月前他随手用红纸写了则广告，贴到离校园后门不远的一根电线杆上。 当时他还故意多刷几层浆糊，把红纸死死粘盖住环保局那张“禁止随便张贴”的告示。 “那么你是来租屋？” “是的。” 闻言，剑雪砰的一声甩上门，像只尾巴着火的白鼠在客厅慌慌张张转了几圈。 手忙脚乱将丢在地板和茶几上的袜子杂志书本通通扔到毯子里，卷起，抱进房间，关门。 然后又冲进浴室对着镜子匆匆梳理一下杂乱的头发。 跑回客厅放正沙发上的几个抱枕，整整身上的衣服，觉得一切顺眼了才笑容满面再次开门。 门外本想转身离开的男人又是一怔，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淡淡的疑惑。 剑雪刚想张嘴，方发现不知道对方姓什名谁，于是问道：“先生如何称呼？” “吞佛童子。” “吞佛先生你好，我叫剑雪无名。请进。”侧侧身子，剑雪让吞佛进了屋子。 “吞佛先生……” “叫我吞佛即可。” “好。我先带你看看卧室。这边请。” 剑雪拧开他卧室隔壁的那扇房门，“就是这个房间。” 房间不算特别开阔，但家具尚是齐全：单人床，一个衣橱，一个桌和两把椅子。 书桌上端放着一盏铜座台灯，银色的钥匙插在抽屉的钥匙孔里。 该有的一件都不缺，简单实用。 房间唯一一扇玻璃窗朝西，此时铺泻一地秋阳。 窗台一个玻璃花瓶里斜插一枝安静盛放的鲜绿姜花，窗纱拂动，熏得一室淡雅芬芳。 吞佛踱向窗畔，身影笼入夕阳金黄色的余辉。他伸手轻触洁白柔软的花瓣，若有所思。 剑雪立在门边，怔望吞佛的背影，脑海中另一个熟悉的身影竟奇妙地与之交叠重合。 那蓦然而生的感觉无比安宁柔和。他不自觉地淡淡微笑。 再回神，刚好迎着吞佛狐疑的目光，顿觉一阵尴尬，“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后天搬进来，不知有没有问题。” “不需要看看房子其他地方吗？例如厨房什么的。” “不需要了，我很满意。” “哦。” 这人真是爽快。剑雪想。 接下来就是比较头疼但又不得不说的问题。 “那个……我们商量一下租金……” 吞佛云淡风轻地打断道：“钱不是问题。” “这样啊……”既然房客都这么说了，他作为房东也就不必有太大的意见，“那后天见。” “后天见。告辞了。” 第二天中午，剑雪在学校饭堂有一口没一口嚼着午饭。 悬挂在天花板的十多台电视机均是收看同一个频道。 他对电视节目向来意兴阑珊，但却很留意电视广告，也许是出于自己专业的缘故。 当中他挺赞赏异度电视台制作的广告，有创意，有质量。 对了，吞佛说他是异度电视台午间新闻的主播。 剑雪抬头，果见吞佛正在报道时事新闻。 他端坐在主播台后，一双金瞳沉静如水，似幽暗的深海，没有温度，不见情绪。 他流利自然地报道一则又一则新闻，声调平稳淡漠，音色浑厚饱满。 优雅从容的姿态无形中彰显了独当一面的大将之风。 剑雪低头匆匆扒完饭菜，等会儿还得上课呢。 次日，冷空气持续来袭，绵密的细雨飘了一整天，室外越发天寒地冻。 深秋的夜晚来得特别快，当吞佛挽着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到达的时候，城市的万家灯火已在潮湿朦胧的空气中亮得璀璨。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 章 剑雪把钥匙递予正在布置房间的吞佛，“吃过饭了吗？” “已经吃过了。”吞佛礼貌回应，将钥匙搁在书桌上，打开行李箱。 箱子分别装着衣物和书籍。 剑雪看着吞佛有条不紊把衣服挂进衣橱。服饰几乎是清一色雪白。 他承认吞佛穿白衣服确实好看，有种儒雅又清新的味道。 书籍被一本一本分门别类摆上书架，整齐划一。 整理完毕，吞佛发现剑雪还站在门口，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问一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房间之前已收拾得很好，所以布置起来不费功夫。” 说着吞佛将笔记本电脑放上书桌，并给台灯加上一个淡绿色的玻璃罩，十分雅致。 2 剑雪无名，二十二岁，大学广告系四年级学生。 父母留给了他丰厚的遗产，当中包括现时所住的两室一厅单位，丰厚到即便不懂得理财也能舒舒服服过上大半辈子。 至于他为何会出租公寓房间…… 只能说，人嘛，总有心血来潮的时候，而冲动又是很难用理性解释的。 吞佛童子，二十六岁，异度电视台午间新闻主播…… 同住将近一个月，剑雪对吞佛的了解仅达到上述程度。 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喜欢探究个人隐私，吞佛也不见得是主动寻求沟通之人。 另一方面他们学习、工作、休闲的时间表并不一致。 即使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一个月下来，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这使得他跟吞佛之间就像只涉及钱与房子的利益交换，不关乎思想和情感的交流。 冷冰冰的现实人际关系。 夜深，剑雪到厨房倒水喝。 客厅的壁灯幽幽亮着，吞佛背对他坐在沙发上，对咬着杯沿绕到对面入座的房东视若无睹。 四只眼睛一语不发盯住茶几上的杯面。 情景着实有些詭異滑稽，但两人似乎早已习惯这种静默的相处氛围。 放下玻璃杯，剑雪拧亮电话旁边的座地灯，拣了本杂志，视线却锁定吞佛的脸。 吞佛的想法他是深究不来的，无关意愿，而是能力问题。 仅以初步印象来判断，吞佛是那种敏锐果断、做事力求完美的人。 他不苟言笑，待人处世礼貌得体、恰如其分。 然正是这种周到讲究的礼仪，在他与别人之间凝起了淡薄但不可划破的疏离，无形中将自己隔绝成一个捉摸不透的孤傲男人。 对方的目光夹带了颇为强烈的探索意味，逼得吞佛不得不抬头以眼神格挡。 “你是不是患了什么血液方面的疾病？”剑雪问。 “没有。”吞佛答。 “那你用哪个牌子的美白护肤品？” “没有。”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相信我，看开点会对病情的痊愈有很大帮助。” “我说了我没患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代男性用护肤品、上美容院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没有不好意思。” “医学越来越昌荣了，相信在不久将来连艾滋病都能攻克，你还年轻，要有信心，不能放弃啊。” “剑雪无名！” “好吧，我相信你很健康。”剑雪翘起腿瞟了杂志两眼，又说：“我有个朋友从事化妆品行业，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以后向他买护肤品的话，他会给你打折喔。” 吞佛干脆不答话。 剑雪接着指了指杯面，“你经常吃这种东西？” “偶尔。”事实上他并不喜爱这些毫无营养价值的垃圾食品， 但因为他是新闻记者，工作极富弹性和突发性，一日三餐的饮食规律时常被打破， 彼时只有用快餐等食品解决生理饥饿，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这些东西多吃无益，我帮你扔掉。”剑雪捧起杯面走向厨房。 吞佛愕然。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 章 “我炖蛋给你吃。”剑雪接着说。 吞佛只好打开电视机，手握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来回转换各个频道，侧耳细听厨房的轻微声响。 约莫十五分钟，剑雪端出一个白瓷碗，里面是卖相极佳的黄橙橙鲜滑炖蛋，“吃吧，不用客气。” 吞佛舀起一匙羹。 不错，入口即化。 不过…… “苦的？” 剑雪恶作剧微笑，“是呀，我加了凉瓜汁。” “凉瓜？”吞佛的眉头蹙得更加壮观。 “凉瓜大好啊，清热解毒，养颜美容。这碗蛋是我特意为你炖的。”剑雪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一定要吃完喔。” 吞佛一愣，“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一定要吃完。” “不是这句。” 摸不清他到底要听哪一句，剑雪干脆全部重复：“吃吧，不用客气。是呀，我加了凉瓜汁。凉瓜大好啊，清热解毒，养颜美容。这碗蛋是我特意为你炖的。你一定要吃完喔。” 吞佛不再言语，低头静静地吃了一羹又一羹。 匙羹偶尔与瓷碗相碰，清脆的声响融入鹅黄色的灯光，有种柔和之美。 一丝清凉和甘甜开始在喉咙间徐徐蔓延，浅淡却绵长。 “多谢。”吞佛突然轻声但有力地说。 “啊？” “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他紧接着问。 剑雪暗笑，心里明了，但不点破，“还没到十二点呢，平安夜还没过去，尚早。” 静默片刻，吞佛又说：“明天我去日本出差一个星期，下午的航班。” “哦。一路顺风。” “我先休息了。” “好。晚安。” “晚安。” “吞佛。”剑雪仰头唤住站起身的房客。 “何事？” “你说的‘多谢’，很好听。” 吞佛抿抿细薄的唇，片刻后，说道：“多谢。”走回卧室，轻轻合上门。 剑雪浅笑，埋首于杂志，良久，猛然抬头朝那扇紧闭的房门扯起清亮的嗓子：“喂，吞佛！你还没洗碗！” 虽然大街小巷充满浓郁的圣诞气氛，但毕竟那是西方节日，所以课还是照上，功课还是要做。 赶完一个设计初稿，又是夜深。 剑雪抓起响得异常有毅力的电话，“喂。” “是我，吞佛。” “我说你真有耐性，那么久没人接听也不挂断。” “我知道你在家。” 剑雪来兴致了，“这么确定？今天是圣诞节，说不定我正在约会玩得起劲呢。” “你不会有约会。” “你怎知道？” 电话那边传来清晰肯定的回答：“因为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升起。” “喂！” &s。” 剑雪看看挂钟，正好十二点，笑道：“你这祝福不叫准时，叫及时。” “也叫特别。” “随便你讲。” “我挂了。” “吞佛。” “何事？” &s。”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 章 “过时的祝福。” “但永不过期。” “多谢。” “不客气。” “我挂了。晚安。” “晚安。” 3 南国的冬天经常有明朗的好天气，如果室外阳光普照， 那么一天中最静谧美好的时刻便是下午，那也是睡觉的好时光。 所以剑雪的确这样做了，跪着垫子趴在茶几上沉沉入睡。 满布文字的纸张随风散落，铺在脚边，有些飘得更远。 他已记不起自己的出生时辰，只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深夜时分来到这个世界的。 据说夜间出生的婴孩会很渴睡，因为上帝欠他们一场酣眠。 他的睡眠向来很浅，是因经常做梦。 梦境变幻丰富，比他的现实生活还要多姿多彩。 他直面现实，也乐于接受梦境。 同是无法掌控的东西，就没有逃避或者排斥的理由。 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 睁开惺忪睡眼，视野中的艶红从朦胧过渡到清晰。 “喔，是吞佛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日本好玩吗？” “我去工作，不是旅游。” “哦。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半。” 揉揉眼睛，瞧见吞佛身旁的行李箱，剑雪微仰起头对他说：“那么你休息一下吧，我还要赶作业呢。” “嗯。”吞佛把捡到的纸张放在茶几，挽起行李箱，推门进房前，回头说：“累的话回房间睡，在客厅睡容易着凉。” 人的骨子里或多或少都存有懒惰因子，闲散的生活谁都稀罕。 干一行怨一行，同理，念一科怨一科。 虽说学生时代是悠闲的，但当作业成为负荷的时候，感觉就不太好玩了。 加之碰上一个要求严格的老师，可谓喜忧参半。 单一份作为作业的广告策划书，之前已重做了两遍，依然不能令一步莲华教授满意。 修改了一个下午，觉得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而在剑雪再一次趴到茶几昏昏欲睡时，吞佛摇醒了他。 “让我看看。” “看什么？” “作业。” “哦。”将策划书递了过去，他在吞佛认真浏览的过程中又禁不住哈欠连连。 托腮凝望吞佛专注的面容，眼皮却越来越重，眼前的红色人影开始变成两个，再合成一个，又分成两个…… 最后，当中一个人影奇妙地慢慢幻化成一片褐彩…… 他猛然清醒，头感觉短暂的眩晕。 “或许你需要去洗洗脸。” “不……不用了。” “你的策划书大体上还算可以，只是某些重点地方策划得不甚合理。” “哪里？” “你所代理产品的广告主是刚成立的公司，规模不大，如果过多采用各类广告媒体，在经费方面恐怕负担不起。而根据公司所选择的细分市场，目标受众是年龄介于35岁到45岁的女性，那么你可以重点锁定电视和某些户外媒体，这样既有针对性又可以节省费用。” “严格来说，公司产品是新研发的产品，先前的已有市场规模很小，采用报导式广告比较合适。” “报导式广告，这会不会很枯燥？恐怕不能很好地吸引目标顾客。” “要看你采取哪种说服方式了。处在这个年龄阶段的大部分女性，其生活重心开始从事业转向家庭，你可以从家庭方面寻找创意点子，加之以感性说服。整个广告不妨以温情为感情基调。下面相关的细节问题以此作出相应的修改即可。” 依照吞佛的指导，剑雪对策划书作出了细致的修改。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 章 冬夜悄然降临，他自然不会注意到满天寒星，甚至连客厅的灯何时亮起、何人亮起都不曾留意，直至肚子被吞佛端到面前的饭菜狠狠刺激了一下。 “什么时候叫的外买？” “自己做的。” “你居然会做菜？” “我为什么不能会做菜？” “你没说过你会做菜。” “我也没说过我不会做菜。” “你经常吃杯面。” “这不构成因果关系。” “但容易造成误导。” “你吃还是不吃？” 剑雪拿筷子挑挑碟子上调制精致的小菜，凑近嗅了嗅，“天底下应该没有免费的晚餐吧。” “说实话，我讨厌洗碗。” “喔，我明白了。”不就是要他等下负责洗碗而已么。剑雪放心伸手夹菜，“哇！” “何事？” “很好吃。我相信你果真会做菜了。” “无聊。” “吞佛啊，咱们打个商量吧。” “说。” “以后你负责做晚饭，作为报酬，租金减三分之一，如何？” “饭菜不错吧？” “嗯嗯，我刚才就说了，很棒。”有时候多拍几下马屁，不会亏的。 “多谢。” “那个，你到底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做的饭菜，很贵。” 剑雪微微一愣，“我说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啊。想起一位朋友了。” “谁？” “阴川蝴蝶君。” “哦，是他。” “你认识？” “国际知名化妆品品牌代理商。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咬着筷子，剑雪眼巴巴望着对面的吞佛，“减半。” 听者不言不语，慢条斯理地安静扒饭。 剑雪又夹了一筷子菜，咀嚼，吞下，狠心一咬牙，“三分之二！不能再减了，否则我的日子就没法过啦！” 吞佛沉思再三，终于说道：“可以，不过要附加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清楚明晰地重复：“我讨厌洗碗。” “嘛～我洗，行了吧。” “成交。” “哈哈哈！”剑雪霍地站起，一脚踩在茶几上，气势凛然挥舞手中的筷子，“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吃饭，天天向上！” “…………无聊……” 4 有谁可以告诉他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快疯掉了，被婴儿连绵不断的哭闹和剑雪持续不停的“怎么办”弄疯的…… 一个小时前吞佛下班回来，进门看到的情景就让他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是这个可笑的表情？” 然后顺着剑雪乱上加乱的头发往下看，凌乱的衣衫前是一个哭得正欢的婴儿。 “哪来的婴儿？” “一步莲华教授的小孙子，他临时有些急事，托我代为照顾两天。” 剑雪一边回答一边龇牙咧嘴从婴儿胖乎乎的小手中抽出被攥紧的头发。 “吞佛，怎么办？他哭很久了……呜呜，小祖宗拜托你别扯了……”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 章 世上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之一就是婴孩的哭闹，尤其当对象是两个单身男人的时候，威力会翻上好几倍。 虽然这个真理吞佛没亲身验证过，但也没打算去验证，至少现在不想被折腾。 所以他选择视若不见、听而不闻，轻移脚步，很干脆走直线回卧室。 “吞佛！吞佛！哇呀，救命啊！我的头发……”剑雪每隔五分钟就痛苦地用力拍门。 整整一个小时，这般的呼喊声，这等的哭啼声…… 吞佛终于觉悟了！原来这世界最烦人的不是村姑大婶的当街对骂，最恐怖的不是乱抛乱投的导弹原子弹…… 他倏地拉开房门，金瞳直勾勾盯着哭得天昏地暗的粉团，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就没有亲切的特质，现下一受刺激，虽不至于让人联想到生吞活剥，但也绝对称得上狰狞。 就凭这点，剑雪心里唏嘘不已，不由得开始佩服怀中的婴儿。 “不要光用这种恐怖的眼神瞪宝宝。”剑雪早被折腾得无计可施了，“快想想怎么办。” “估计他是……饿了……”好吧，既然不能发作，那就冷静以对，找出症结所在并寻求解决之道。 “饿了啊？那怎么办？” “当然是喂他吃奶粉！难道你要母乳哺养吗？奶粉呢！” “我哪有这些东西啊？教授只把婴儿交给我。” ……他可以说他想拿扁钻自杀么？ 罢了罢了，人生在世，总会不可避免地遇到无可奈何的人和事。 所以不管在哪个年代，阿Q精神都是经久不衰的。 抓起书桌上的车匙，他拉着剑雪出门。 “去哪里？” “买贡品！” “唉，吞佛，宝宝哭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停啊？” “问鬼去。” 吞佛一边烦躁答话一边将购物车里的婴儿用品一件件摆上收款台，而剑雪则继续笨拙又无奈哄着婴儿。 仅靠一张小嘴巴，小生命旺盛的精力足以让两个大男人彻底投降认栽。 “这是你们其中一位的宝宝吧？” 两人闻言抬头，收款台后那位大妈正盯着他俩猛瞧，一副标准的欧巴桑八卦暧昧神情。 手半掩着嘴，她以神爱世人的语气说道：“哎唷，不用不好意思，年轻人嘛，就爱这玩意，放心放心，我不会歧视你们的。” 两个大男人听得一唬一愣，一时间没了动作。 剑雪最先反应过来，马上柔情蜜意顺势偎依住吞佛的臂膀，笑嘻嘻一张脸，“是啊是啊，竟给阿姨您看出来了，真厉害。” 吞佛彻底犯迷糊…… “呵呵，我就说嘛，两个大男人哪会无端带着宝宝呢，肯定是其中一位为了另外一位，带着孩子跟太太离婚，我说得对吧。” 相比起完全处在状况之外的吞佛，剑雪应付这种凡事想得理所当然的师奶级人物显得有办法多了。 通常来说，你越是否认，她们就越往肯定的方向想，到最后你直接跳进太平洋也嫌死得不够干净不够快。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予适当的附和以及拍马屁。 “阿姨说得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的金睛火眼啊。” “那是当然。宝宝几个月了？” 两人面面相觑。 “四个月。”终于搞清楚状况了，吞佛信口胡谄。 “是啊是啊，四个月了，带得好辛苦呢。”剑雪知趣搭腔。 “多重了？” “六公斤。”剑雪暗暗掂量一下手上的重量，胡扯了个数字。 “六公斤啊，这些就不合适啦，纸尿片应该用小码，那两罐奶粉是喂一岁大的宝宝的，快拿去换掉。” “好好，我去换，吞佛你先抱着。” “孩子他爸，你是孩子的爸爸吧？” “嗯。”吞佛胡乱应了一声，事实上他是忙得无暇分心，手里的婴孩还在哭得稀哩哗啦，一手抓他的衣服，一手扯他的头发。 “唉，孩子怎会哭成这样？我看看。”妇人抱过婴儿，手探向小屁股，“纸尿片都湿透了，怪不得哭个不停。”说完麻利地撕开收款台上另一包纸尿片，掏出一片，利索地换上，过程中不忘唠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儿戏都没搞清楚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就跑去结婚生子实在太不负责任了云云…… 吞佛刚接过换好纸尿片的婴孩，小家伙又开始惊天动地地扯嗓子。 他现在简直连趴地晕倒的冲动都有了…… “你抱的姿势不对。让宝宝的后脑勺枕住你的左前臂，左手掌托住他的背脊，右手托住屁股。嗯，这就对了。” 吞佛望着臂弯里逐渐安静的婴孩，不禁伸手拨拨他细软的发丝，觉得这软绵绵的小东西轻得几乎没有重量，但又似乎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别以为带孩子很轻松，你以后要学习的事情多着呢。”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 章 “受教了。”他只得这么回答。 当剑雪重新抱过婴儿的时候，他照例咧开嘴巴啼哭。 吞佛一语不发纠正剑雪抱婴孩的姿势。 “哇，不哭了，你是怎么一下子做到的？” “很简单，”答话者挽起大包小包，“因为我是吞佛。” “切！对了，宝宝今晚睡哪啊？” “我不认为睡在你房间会有安全性可言。” “而且，你明天要考试。”吞佛接着补充。 剑雪低头逗弄婴儿，不再反驳，吞佛的心意，他是明了的，即使对方从不明说。 也许吞佛对每一个与他相处亲近的人都会表示出一定尺度的关心，对剑雪也不会例外。 但他不会刻意去追究并要求这个尺度到底要到达什么程度。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不该太过计较自己于对方来说要到达何种特殊地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更让人舒坦。 “好吧，今晚宝宝就交你照顾。嗯，等下要准备足够的开水，天气那么冷，要不要帮他洗澡呢？还好买了沐浴露。奶瓶要提早装好奶粉，免得半夜饿起来搞得手忙脚乱……请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有。” 剑雪跟在后面指控，“明明就是一副‘你真鸡婆’的表情，还说没有。” “明知故问，也是一种鸡婆的表现。”将东西放到车子后座，吞佛淡定地揶揄。 “反正你喜欢处处跟我作对就是了！一点都不可爱！……哦哦哦，宝宝乖，别哭别哭，我不是说你啊～～QQ” 午夜时分，剑雪自梦中悠转醒来。 房门下面透进一丝微弱的光亮。他掀起被子，轻手轻脚打开房门。 客厅亮了一盏壁灯，空调轻微地送着暖气，幽暗而温暖。 随意束起了长发，吞佛在灯光中轻缓踱步，臂弯里，是裹着小毛毯酣睡的婴孩。 淡淡的奶臊味馨香绵软，在温暖的空气中弥散浮动。 剑雪伫立在灯光之外，静静地凝视这一幕。 平素孤傲如斯的吞佛，柔化了冷硬的脸部线条，低垂的眉目间，深藏的柔情宛如流曳的清波，悄无声息盈漫而出。 他大概也察觉不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温情的一面。 小生命特有的脆弱是很奇妙的，往往能轻易触及深埋在人心底最柔软的一角。 不经意转身，吞佛看到了暗处中的剑雪，眼里含蓄的温柔与嘴边清浅的笑容未来得及敛去。 那一瞬间，剑雪仿佛听到了冰雪在黑夜中消融的声音。 吞佛微微愣了愣，轻声说：“可能下午哭得太久，他睡得有些不安稳。” 望了望熟睡的小生命，剑雪柔声说：“你晚饭没吃好，我给你煮些东西吧。” “那么，烹一桌满汉全席如何？哈，开玩笑的。”吞佛浅笑，低头轻拍怀里的婴孩，眼神静谧，“炖蛋可以么？” “嗯。” “剑雪。” “何事？” “加点凉瓜汁。” “好。” 5 剑雪是在隆冬一月认识螣邪郎的。 那是一个寒意充溢的黄昏，他又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倦眼惺忪。 走出房间，发现吞佛背对他，抱着双臂堵在门口。 然后又看见吞佛马上被推开，门外探进另一个酒红色脑袋，爽朗无比地对他说：“H，我请你吃火锅好吗？” 他只觉得那团酒红色晃呀晃得他头昏眼花，糊里糊涂点点头，答应了。 在步行到附近那家露天大排档的路上，吞佛沉默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两人麻雀一般叽喳得不亦乐乎。 螣邪郎与吞佛同届，新闻系毕业后直接回到自家异度电视台任职。 异度电视台是个任人唯贤、能者居之的地方。 螣邪郎能够在电视台平步青云，依靠的都是自身才华和实力，决不会有人认为他靠关系。 严格来说，他是个自由记者，喜欢带着相机四处跑。 他是纪实节目《接触》的主要策划人。 剑雪知道《接触》，那是异度电视台的招牌节目之一，播出的内容真实客观而又多样化，上至政治内幕，下到市井百态，角度新颖，见解深刻。 尖锐、温情、悲凉……节目总能使得观众的种种情绪随着摄像机的画面不经意流露。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 章 作为一个富有挑战精神的一线记者，犯险是自然而然的，惹麻烦更是家常便饭。 螣邪郎曾经为揭露一个贩毒集团而锲而不舍地挖掘其内幕情报，结果在一段时间内为了避开集团接二连三的恐吓而东躲西藏。 这种生活，这种职业，给予了他精彩丰富的阅历和体验。 这一点深深为剑雪所羡慕和吸引。 “剑雪，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螣邪郎如是说。 从小到大，剑雪都对外面的大千世界有着不可言语的憧憬和向往，但脚步却不曾离开过自己的出生地，因为闲散，因为惰性，因为怯懦。 当一个人无法实现梦想的时候，最微不足道的原因都会成为最有力的借口。 饭菜上桌了，两人仍然聊得起劲。 “剑雪，”螣邪郎端起玻璃杯呷了口啤酒，“接下来我想做个关于大学生的特辑，在《接触》播出，你当主角好不？” “我行吗？”剑雪惊诧得张大了嘴巴。 “为什么不行？” “吞佛……”剑雪转过头征求坐在身边的人，像个初涉社会的孩子，脸上有掩不住的犹豫、迷茫、期待和雀跃，“你觉得呢？” 吞佛只是木无表情盯着火锅里翻滚的牛肉。 “不用管那个死人，我说你行就行。难道你不相信我？” “啊，没……没有的事。”剑雪又忐忑不安瞄了吞佛一眼。 后者依然不言不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那就这样说定了。”螣邪郎爽快地拍拍挂在腰侧的挎包，里面有他的宝贝相机。 “事不宜迟，咱们明天就开始。到时我会拍摄你生活的方方面面。当然啦，太隐私的事情我不会涉及，充分尊重你的隐私权。没问题吧？” “嗯。” “螣邪郎，跟你上街真的不愁没架打。”吞佛忽然低缓地开口吐字。 对方默契地接话，“哎，被找麻烦也是他人对我的一种承认和肯定啊。” 话音刚落，八个汉子便从四面迅速扑向三人。 吞佛立马拉起剑雪，利落抬脚踹翻饭桌。 顾客和路人见状纷纷尖叫逃离，场面霎时混乱不受控制。 剑雪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何事。 他虽然一开始被吞佛护在身后，无奈吞佛纵使身手不差，双手还是难敌四条胳膊，很快便被缠住，分身乏术。 他只得笨拙地慌慌张张闪躲，自求生路，其间听到螣邪郎大叫：“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剑雪，拍摄提前，咱们现在就开始吧！” 拍个屁！ 剑雪暗骂，生涩躲开挥过来的拳头，隔着圆桌跟一个汉子紧张对峙。 冷不防瞄到吞佛被另一个强壮的汉子勒住脖子，情急之下用力掀翻桌子，捞起手边一把折椅。 吞佛正竭力摆脱勒住他的男人。 剑雪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较劲的两人，伺机而动，他甚至听到心砰砰跳得厉害，握着折椅的手心冷汗涟涟。 来不及了，眼看又有三、四个大汉冲上来，剑雪举起折椅，闭上眼睛，壮士扼腕一般悲壮地往下一砸…… “哎呀！”正在调焦错过了最佳角度的螣邪郎见状，懊恼又可惜一拍大腿，随即举着相机叫道：“剑雪，再打一次！再打一次！” “啊？哦！”呆愣一秒，剑雪条件反射又抡起椅子狠狠朝那名大汉的脑袋砸…… “哇塞！精彩！”螣邪郎按下快门，同时敏捷闪过迎面招呼过来的杂物，兴奋赞叹。 “螣邪郎你这疯子！”吞佛借机顺利脱身，反身一拳搁倒那大汉， “走！”拉着剑雪沿大路跑离暴风圈，一下子没了踪影。 “喂！你们两个没同胞爱的家伙等等我啊！” 螣邪郎收好相机，在渐近的警笛声中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剩下几个缠上来的大汉。 不知跑了多久，吞佛和剑雪拐进一条巷子。 工作了一个下午，饭菜没下肚，又赤手空拳干了一架，狂奔几条大街，吞佛觉得他快要吐黄胆水了，平日跑新闻也没这般难受过。 “吞……吞佛，”剑雪挨着墙喘气，咽下几口口水润湿干涸发疼的喉咙，“螣……螣邪郎……怎么办？” “不用管他。”吞佛干咳了几声，顺顺气。 “那个净会惹麻烦的疯子。”擦去满脸的汗水，他语气恶劣低骂道。 头顶上的路灯亮了，灯光明亮，桔黄色的光晕却很柔和。 剑雪抬头望向吞佛，也许是拼命跑了几公里的缘故，吞佛平日苍白的脸此时泛起了健康的微红，驱走了一贯的冷淡漠然，看起来相当地生动。 这又是吞佛不为人知的一面。 剑雪蓦然涌起一种温馨和满足的感觉。 “你在看什么？”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 章 剑雪不答，眯了眯亮如晨星的蓝眼睛，突然吃吃地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吞佛疑惑蹙眉，又恢复了平素的面无表情。 剑雪却笑得越发开怀，扶着墙几乎直不起腰。 “都是疯子。”瞥了笑得坐到地上的剑雪片刻，吞佛闷闷地下结论。 吞佛无言瞪着门外的男人。 “摆这张臭脸给谁看啊？本大爷又不是找你。让开让开。剑雪我来啦！” 剑雪从厨房探出头，“是螣邪郎啊。” “过来过来，给你带了好东西。” 湿手在围裙上抹抹，剑雪接过信封。 里面是一叠照片，最上面一张，正是那天晚上在大排档他拿折椅砸大汉时抓拍到的。 “剑雪你不知道这动作有多帅。” 角度的确抓得非常棒，不过剑雪注意的不是这帅气的动作，而是自己脸上那种刺激、兴奋的表情。 他从不知道也不曾想象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表情，如今被生动地定格在照片上，感觉就像最隐私的东西赤裸裸摊在阳光下，不禁有些不自在。 “我给你泡杯茶吧。”找个借口尴尬地溜回厨房，留下客厅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玩够了。”吞佛的视线移向散在茶几上的照片，淡淡地说，“到此为止。” “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除了那张阴险的死人脸，还有就是你对我工作态度的质疑。” “异度最近在挑选一名驻非记者，既然你这么闲，我可以向祸姨提议派你过去常驻。” “说话前得掂量自己的斤两。你算老几啊？我妈子会随便听你的话么？” “不会。”吞佛答得倒是坦白干脆。 “就是嘛。” “但赦生会。” 螣邪郎登时气结。 地球人都知晓，赦生对师兄吞佛是绝对的柔顺听话，而九祸宠小儿子是宠得出名的日月无光。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贱？” 螣邪郎恶毒地说。 吞佛不温不火回应：“如果你算是人，那么很感谢，你是第一个。所以，对你，我不介意更贱。” 之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剑雪一直努力追问都得不到答案，为什么螣邪郎答应做的特辑会不了了之…… 6. 求学十多年，剑雪遇到过不少形形色色的老师，当中许多又如蜻蜓点水，只在他的记忆中漾起一圈清浅的涟漪，然后心湖归于平静无波。 他清楚记得初见一步莲华时的情景，那位年过五旬面容却显得异常年轻的教授，用那双细长平和的眼眸打量他片刻之后，意味深长地微笑说：“你是个表里不一的学生。” 剑雪莞尔。自那一刻起，他打从心底尊敬这位老师。 在他的定义里，知识的渊博程度并不是智者的判定和衡量标准。 有一双看透本质的慧眼，才是智慧的积累和象征。 从小，他的成绩虽不是名列前茅、出类拔萃，却得到每位老师的特别关爱，因为他刻苦勤奋、乖巧听话。 而事实却是，只有他自己和身边另一个人知道，他的本质并非如此。 他的骨子里，其实充满了懒散和叛逆的因子。 所谓的刻苦勤奋，多半是源自他捧书细读实际上神游太虚的假像。 名次名誉他不在意，如果成绩不太难看，就乐得悠游清闲，没必要像某些尖子生那样拼命往上爬。 至于乖巧听话，实质上是出于他淡漠的天性。 只要不触及原则底线，周围的人事他都冷眼旁观，懒于注意。 印象中激起他反叛心理的是十五岁时与老师的一场小争执。 过程中他依然保持谦和温顺，次日放学，他溜入空无一人的教师办公室，将捉来的满满一瓶蟑螂和绿色毛毛虫倒进那位老师的抽屉。 后来听说那位老师吓得当场晕死过去，但从未有人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他，因为他一直是个乖巧听话的学生。 讽刺得让他发笑。 “剑雪，你是个骗子。”当他还是孩童的时候，有个人曾经一针见血地道出。 也因此，那个人成为了剑雪身边最重要的存在。 而一步莲华则是第二个一眼就看穿他的人，也是经常出其不意给他提供磨练机会的导师。 就如现在…… 消息来得太突然，以至于剑雪一时间有点消化不了。 “你没听错。”一步莲华点点头，“就寒假一个月。异度电视台的广告部是学习和实践的最佳地方，许多人都趋之若骛呢。” 这个他当然知道，只是……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2 章 “我一个大四学生，恐怕人家不答应。” “既然叫你去，我自然早安排好了。到时候你去找一个叫袭灭天来的老头子。” “袭灭天来？” “是啦，广告部的创作总监，我兄弟来着。整天鬼叫说什么生是异度的人，死是异度的鬼，出去混也是异度的卧底。发神经了，当我是三岁小屁孩么？他真有那么忠心我就天天对着佛祖唱哈利路亚。” 剑雪忍俊不禁，同时也听出了端倪，“开门见山吧老师，是不是要我去帮你打听八卦？” “我就说你这孩子真是聪明又善解人意，没白疼你。唉，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只是想知道异度是怎样一个春暖花开的好地方，能让我那个跳槽当饭吃的兄弟心甘情愿待那么久，匪夷所思啊匪夷所思。”一步莲华转而对着面前的学生眯眯笑，“再说，剑雪啊，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待，你的终身幸福我自然也得关心，好生担待啊。说不定你在异度找到你的春天喔，要好好把握机会。噢噢，剑雪的春天喔，光是这个就令人无比期待的说。” 抱起手边的地球仪拨转，剑雪开始装死。 “下午你就去异度看看。呐，要是他拒绝或者刁难你，别手软，拿这封信甩他的脸。” “下午？那么快？” “吾儿吾徒啊，这种事当然越快越好啊，分秒必争是狗仔队必备的基本素质啊，而且爱情的春天是美妙又短暂的啊，你明白吗？” 剑雪继续装死。 问过保安，得知袭灭天来的办公室在五楼。 剑雪敲敲门，没回应，又敲两下，隔了良久方听到办公室里传出含糊不清的应答，“进来。” 推门进去，室内谈不上整洁，到处堆满书籍报纸，环视一圈，却不见人影。 剑雪试探地唤了一声：“袭灭天来先生？” 不知从哪个角落迸出一个闷闷的声音：“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这个问题，真叫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报个名字都磨磨蹭蹭，你存心来浪费我时间的吗？”办公桌后，背对剑雪，站起一个黑色的身影。 看不见那人的表情，但听得出他的语气有些不悦，于是剑雪连忙答道：“您好，我叫剑雪无名。” 对方转过身，将手中一大叠书籍搁到凌乱的桌面上，只抬了抬眼皮，便旁若无人地低头翻书，态度相当冷淡，“找我何事？” 剑雪打量那张灰白长发下的脸庞，跟一步莲华很神似，当然也就显得很年轻，只是相对没那么和善与“干净”罢了。 啪！ 袭灭天来倏然重重扔下书，再沉默地拣起另一本。 声响惊醒了剑雪。 察觉到对方的举动充满了不耐和警告的意味，他不敢再分神，谦虚礼貌答道：“我是L大广告专业的大四学生，请问您能否允许我在寒假期间来贵电视台的广告部实习？” “我没兴趣招实习生。”袭灭天来头都没抬一下，一盆冷水泼得干脆直接。 “可是……” “走吧。别浪费我的时间。” “我知道异度广告部在寒暑假都会招一到两个实习生的。” “没错。” “那为什么……” 袭灭天来毫不客气地冷声打断，“我没兴趣招你，就这样。” 从未遭过如此不留情面和余地的拒绝，剑雪一时手足无措，难堪地咬咬下唇，心里微微有些不甘和忿忿不平，“能否请您给我一个理由？” 袭灭天来用力翻著书，扯得纸张腊腊作响，渐快的动作正显示其烦躁不耐，不知是对书中繁杂的内容还是对眼前固执的年轻人。 “你不够妖孽。这个理由你满意了吗？走吧，别让我说第三次。” 这算是哪门子的理由啊？ 剑雪望着面前这位脾气古怪的长辈，又觉得哭笑不得。 无奈之下，只好拿出一步莲华先前交给他的推荐信，双手递上，“这是一步莲华教授的推荐信，您有空看一下吗？” 从头到尾都没拿正眼瞧过剑雪的袭灭天来顿了顿，终于抬起头，“你是一步莲华的学生？” “是的。” 他狐疑盯住年轻人清澄坦然的蓝瞳，随手丢开书本，“唰”地拿过信封，拆开。 即使隔了办公桌，剑雪仍忍不住感到心惊肉跳，因为袭灭天来才瞄了信笺两眼，脸就当场黑了一半，比方才翻书的速度还快…… 接着又见他“咝咝”两下将信纸撕成四片，似乎还不解恨，狠狠揉作一团，泄愤似的砸进脚边的纸篓。 剑雪绝望地想这下事情肯定泡汤没商量了，却见袭灭天来手指一撩自额前垂下掩住左眼的柔亮长发，姿态从容潇洒，转头对他说：“寒假一到，马上来实习。” 意料之外的结果。剑雪不禁啊了一声。 “啊什么，有言在先，实习可没工资。” “嗯嗯，没关系，我知道。” “知道就快走，我很忙，别碍着。” “那个……袭灭天来先生……”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像什么样。”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3 章 “哦。”这长辈说话真够人呛，剑雪心里哀叫，“我想熟悉一下异度电视台的情况，不知可不可以……” “待会自己去大楼溜几个圈，别碍着他人工作就行。” “好的，谢谢您。那我先走了，再见。” “等一下。” 剑雪顿住步子，回身等待下文。 “要是碰到两只红头发的牛鬼蛇神，绕路走。” 两只红头发的牛鬼蛇神…… “是吞佛和螣邪郎么？” “哦？你认识他们？” 剑雪将他与两人相识的过程如实地简述了一遍，却不懂为何袭灭天来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这么说，吞佛现在跟你住在一起？” “是的。” “嗯，这样啊。”袭灭天来嘴角弯起似笑非笑的玩味弧度。 “请问您……” “别您呀您的了，既然你是一步莲华的学生，以后也叫我老师便是。” “哦，老师。” “啊乖，好徒儿。没事了，先去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吧，日后我会教你更多有用的东西。” “哦。”是说，人变脸的速度是不是跟其年纪成正比的啊？剑雪暗忖。 走走看看，从五楼转到一楼，又回到五楼，剑雪发现异度每个部门的工作节奏都不一样，当中要数新闻部最为紧张，几乎人人都风风火火、快步如飞。 很好奇平日总以保持优雅姿容为先的吞佛是怎样在这个凡事都得争分夺秒的部门工作的。 经过一扇虚掩的木门，耳朵捕捉到里面传出的熟悉声线。 剑雪从狭小的门缝往里窥探，办公桌前站着一人，身体刚好挡住坐在桌后的另一人。 接着便是文件之类的东西被摔到桌面的声音，他听到桌后那人说：“这份文稿根本就是垃圾。够了，别想着争辩，如果你对我不满，大可以向老板告状，不然干脆辞职。异度不会挽留没用又自以为是的饭桶。” 剑雪暗暗吃惊。 平素的吞佛，即使面对他人的挑衅和侮辱，也是冷静有礼，用精准的措辞得体地反驳。 他从没听过吞佛像方才那样说出嘲讽意味如此浓烈尖锐的话语。 “喂！剑雪！” 剑雪惊跳，慌张扭过头，“螣……螣邪郎，吓死我了。” “鬼鬼祟祟做什么？进去进去。”螣邪郎不由分说将人推进办公室。 吞佛有一丝愕然，遂对刚才被他教训的下属说：“文稿你重写，明天拿给我。出去吧。” 左手一撑，螣邪郎一屁股坐上桌子，“听说你寒假来广告部实习。” “咦？你知道了。” “废啊，消息不灵通还能在异度混么？你说对吧，白面鬼？” 吞佛忽略口无遮拦的毒舌同事，问剑雪：“袭灭天来同意了？” “嗯。袭灭老师说一放假就可以马上实习。” “喔？他让你叫他老师？”螣邪郎兴味盎然看向身后的吞佛，“喂，你说老头子这次想玩什么把戏？” 见后者缄默沉思，顿觉无趣，又对剑雪说：“有没有兴趣跟我出去采访？” “他是来实习，不是当你的跑腿。”吞佛撇撇嘴，当即打岔。 “多事，当事人都没表态，你插什么话？” “实话实说而已。收起你的不良居心吧。” “你是在剥夺他的锻炼机会吗？还是眼红他得到我的关照？” “没人稀罕你的关照。我只知道不管是谁，跟你出去之前都得先破费多买一份人身安全保险。” 天啊，剑雪无言望着唇枪舌剑的两人，终于明白为何袭灭天来叮嘱他碰到眼前两只就要绕路走了。 倘若整个异度的人都是这么一个脱线的样子，那真不愁没热闹可看。 他不着痕迹暗叹一口气。 眼尖的吞佛注意到了，于是抿紧了薄唇，停止口舌之争。 螣邪郎则继续炮轰：“剑雪你看他的死人脸，唯一的好处就是给化妆师省功夫。有女人喜欢才怪！耻辱啊，跟我一起读了五年新闻，连一句‘美女你真帅’都不会说。我敢打赌他这辈子肯定断子绝孙！” 吞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呵呵，说得太严重了。”剑雪干笑打圆场，转头看了看吞佛，“其实吞佛很帅，也很温柔，喜欢他的女孩子肯定不少。” “得了呗，还温柔呢，喷饭。他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用担心会打击到他。”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4 章 “我真不知道你闲得可以来我办公室找架吵。” “是啦是啦，妈子叫你明晚过来聚餐。剑雪你也来吧。” “这样好吗？我跟大伙不熟，去了会不会扫大家的兴？” “没关系，一回生两回熟。再说你寒假就来实习了，趁这个机会跟大家认识认识嘛。说起来你跟我家小弟是同届的喔，嗯，可以请你开导一下那个自闭的小孩，哈哈。喂你，明晚七点把人带到，逾时军法处置，听到没？” 吞佛挥挥手下逐客令，“你可以滚了。” “还有半小时就下班，如果没要事，不妨等一等，我载你回去。” “好。”剑雪把视线移向吞佛的脸，又不由自主发愣。 说起来，以吞佛的长相和性格，确实适合报道时事，要不当经济新闻主播也可以。 他很难想象吞佛用热烈激昂的语调报道体育新闻，或者挂上一副八卦的表情说“某某著名男星近日与某某女星出双入对，甚是亲密，现在让我带着大家紧密追踪，一探究竟”云云…… 而假如吞佛像天气女郎一样，脸上笑得叫一个甜美的话……咳咳，那真是件恐怖的事情。 “我不时会思考一件事。” “何事？”剑雪的脑子还处在思绪纷飞的状态，呆呆地惯性问道。 “我的脸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总让你无缘无故发呆兼发笑。” 打了个激灵，剑雪立即清醒，敛起笑容正襟危坐回答：“没有。” “是吗？”埋首翻报纸，吞佛不再说话。 “好吧，我在想你其实真的很帅，这种帅起初看来平淡无奇，就是说那是一种以大众眼光来评价的帅。可是跟你相处后发现，你的帅是与众不同的，这又变成了一种以个人眼光来评价的帅，就像……” 吞佛好脾气好耐性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讪讪地刮着鼻梁，剑雪思索良久，出其不意问了一句：“吞佛你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或者，男孩子？” 长羽睫掩去了金瞳悄然漾起而又在瞬间归于沉静的流波，翻过一页报纸，他漫不经心吐出两个字：“无聊。” 7. 自从到了异度广告部实习，剑雪发现他每天的必备功课便是与袭灭天来“吵架”。 每次开口前他都握拳暗暗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克制、要心平气和虚心求教。 可一旦对上袭灭天来铺天盖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发难式刁钻问题，就忍不住光火，也不管对方是年纪大他两轮的长辈而他是乳臭未干的小子、对方是经验丰富的创作总监而他是理论与实践还有待接轨的小小实习生，嗓门一扯就不分时间场合闹起来。 这位总能轻易令他失控反常的前辈，其性情乖戾且脾气火爆，相当不乐意别人挑战他的权威或质疑他的实力，有理无理都绝不饶人。 有一次争得面红耳赤、火星四溅，袭灭天来当下抄起手边一本书，作惊堂木状狠狠拍了下去，“反了你！我说一句你顶十句！简直妖孽！” 有趣的是他却不喜欢乖巧服从的职员，反而对敢于逆他之意的下属表示欣赏。 起初剑雪对他的固执和专横独断颇有微辞，但到最后，事实一次又一次证明，袭灭天来总是对的。 这同时也残酷地表明，他以前在书本上学到的、自以为掌握得滚瓜烂熟的理论，到了袭灭天来这里根本不能直接派上用场。 那些理论知识的运用屡遭实践结果的否定，加之每次看到对方嘴角翘起的属于胜利者的嘲讽弧度时，他更添茫然和挫败。 用袭灭天来的话来说：别以为吃几本书就能跟我斗，你还不够妖孽。 而剑雪渐渐地明白，袭灭天来的确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师长。 如果说一步莲华是通过温和的交流探讨途径解惑，那么，袭灭天来则是采取激烈的争论辩驳方式授道。 每次将与之“争吵”的结果运用于具体个案后，其得益的效果远比依照书本学习或者单纯做文案策划来得显著。 难怪古人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至于袭灭天来口中的“妖孽”，实际上是对一个人才华的评价。 妖孽程度越高，表示其能力和水平越出众，越能得到他的肯定。 真是一位可敬又可爱的长辈。 相比起吞佛，仅作为实习生的剑雪显然要闲很多。 刚开始的几天，不到下班时间，他就溜去吞佛的办公室翻报纸看杂志，等下班后坐顺风车，偶尔两人会一起逛超市采购生活必需品。 吞佛一直信守约定，坚持亲自料理晚餐，哪天实在忙得疲惫不已，才听从剑雪的建议，一同去餐馆解决晚饭问题。 剑雪很快晓得为何吞佛能使异度上下称之为业绩达人，这不仅因为他严谨的工作态度和卓异的工作能力，还因为他的定力和自制力都相当好，即使剑雪像小白鼠般在办公室东窜西翻，他依然能专心致志处理手上的工作，质量效率两不误。 牛鬼蛇神…… 剑雪不由得想起袭灭天来对吞佛的评价，真是“名副其实”，哈哈。 可惜的是…… “你又是发呆傻笑又是摇头叹气做什么？” 闻言，剑雪抬起波光潋滟的明眸，柔情似水地凝视吞佛的脸，深情款款柔声开腔：“吞佛你就像XX海出产的海鲜，精力旺盛充沛；吞佛你就像LL酒店出品的鲍参翅肚，饱具真材实料；吞佛你就像KK甜品屋制作的浆心巧克力，漂亮迷人又有内在；吞佛你就像……” “剑雪。” “何事？” “东西是有营养，但你说的话实在很没营养。”吞佛木无表情地说。 爆！看到没看到没！这只牛鬼蛇神就是太不知情识趣啦！！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5 章 吞佛收拾好办公桌，拿起车匙，“下班了，走吧。” “不是我说你啊，倘若你总是这副模样，肯定古佛青灯打一辈子光棍。” “什么模样？” “没情趣的工作狂。” “你的意思是叫我去追求、约会女孩子？” “这不是成年男人做的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吞佛沉默，牵牵唇角，慢慢披上外套。 “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那么你呢？怎不见你去约会？” “我不同。” “有何不同？” “我……” 任沉浮气喘吁吁冲了进来，“吞佛，快！美国大使馆外发生骚乱冲突，已经惊动政府和警方了！” 吞佛二话不说拉开办公桌右边抽屉，急急掏出照相机斜挂上肩膀，“你先回去。” “我也去。” “不行，太危险。” “我要去！”剑雪坚持。 “……好吧。快。” 大使馆外的道路已被封锁，远远就看到示威人群与防暴警察相互对峙和抗衡。 场面很乱，情况比先前预料的还糟糕。 吞佛在二百米之外停下车子，从外套口袋抽出一根发带，一边束发一边叮嘱：“那边有个停车场，你把车停好，然后到邻街那家餐馆等我。别乱跑，知道吗？”匆匆交代完毕，他跳下车子奔向大使馆混乱的现场。 剑雪本想跟着观看情况，考虑如此做法可能会让吞佛分神照顾他，只好作罢。 他怔然望着吞佛敏捷穿插在人群中的红白身影，翻飞的红发铄了一层金黄的暮色，忽然有种光影交错的感觉。 回过神，看到吞佛转身紧张朝他挥手，于是马上跨到驾驶座，驾车离开。 天渐渐黑下来了。 坐在餐馆一个角落，剑雪一边喝茶一边频频朝门口张望。 在服务生以为他光喝茶水占位置不做生意的时候，他才看见吞佛匆匆推门而进。 斟了一杯铁观音，剑雪问：“搞定了？” “嗯，由另一位同事接手。多谢。”吞佛喝下茶水，顺顺气，招来服务生，点了碗云吞面。 “不吃饭？” “口干舌燥，吃不下。你呢，吃什么？” “跟你同样。” 又添上满满一杯茶，剑雪好奇问道：“吞佛你为什么选择当新闻记者？” 未等对方回答，他先笑起来，“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富有正义感，嫉恶如仇，要揭露社会的不公和阴暗面。” “你觉得我不是这样的人？” 未料对方这般反问，剑雪愣了愣，顺口坦说心底想法，“我不肯定，但也不觉得你是那种热血青年。” 吞佛笑笑，不语，端起瓷杯抿了一口茶，喉间的回甘醇厚清长，“你呢，为什么选择读广告设计？” “啊，这个完全是意外。” “怎讲？” “没什么啦。”剑雪耸耸肩，摊摊手，“当初本想读中文的，填报志愿的时候脑袋烧到40℃，一时头昏眼花，将志愿代码里面的‘9’抄成了‘6’。就这样。” “哈，喜欢这专业吗？” “还好啦，读起来觉得挺合心意，就放弃申请转系了。” “你经常这样的吗？” “怎样？” “老是犯迷糊，然后随遇而安。” “也不算呗。”剑雪摸摸下巴，自我陶醉地说：“我自问是个有计划、有主见、细心无比、创意无限的优秀青年。” “咳咳，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别想太多了，小朋友。” 剑雪咂咂嘴，“怎么连你也叫我小朋友。”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6 章 “也？” “没事。别岔开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经常这样的吗？” “又怎样？” “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 “这嘛，要看对象，看情况，更要看我高兴不高兴。哎，你快说啊。” “你经常这样的吗？” 怒了！“你经常这样的吗！” 吞佛绕有兴味，“我怎样？” “打哑谜，故作神秘，说话绕九九八十一个弯子，顾左右而言他，一而再再而三回避问题。”再啰嗦看我不立即把茶壶往你头上倒扣！！ “哈。”拇指食指拈着杯沿，轻轻晃了晃，杯中几片条索卷曲的茶叶徐徐旋转、舒展。 吞佛慢慢呷了一小口馥郁清澈的茶汤，淡然地说：“没什么特殊理由，只是想尝试一下另一种生活罢了。” “另一种生活？你以前是怎样一种生活？为什么……” 服务生端上两碗云吞面，刚好打断了剑雪的问话，而在他欲继续发问时，吞佛截住了话头，“这里的云吞面不错，你尝尝。” “哦。”剑雪夹一筷子面条，入口觉得味道没什么特别，但又不好意思直说意见，便反问：“你觉得好吃在哪里？” 吞佛不答，在桌上几个摆放整齐的瓶瓶罐罐中挑出一只低矮的玻璃瓶，倾出一汤匙，伸手倒进剑雪碗里，搅拌。 乳白汤水的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油膜和点点猩红。 剑雪蹙眉道：“吞佛，我不吃辣的。” “偶尔换一下口味也不是坏事。尝尝吧。” 略一迟疑，剑雪低头吃一口，唇舌间的辣味恰如其分地浅淡，不刺激，齿颊留香。 他从不知道仅添一汤匙辣椒油，就能带出如此一番风味。 顿了顿，他喃喃低语：“味道还不错。” 吞佛微微弯起了嘴角。 出了餐馆，走向停车场的时候，跟在身后的剑雪忽然越过吞佛，往长街的另一头奔跑，而后绕进一条小巷。 吞佛急忙追上。 巷子的拐角，灯火阑珊处，有一辆三轮小车，车子旁边，立着一只旧电油桶，炭火明明灭灭，小贩在寒风中瑟缩，不断往手心哈气。 剑雪停在不远处。 那是记忆中久违的画面。熟悉的的香味在风中幽微飘散，一丝一缕，萦绕在回忆与现实之间。 最让人无所遁形的不是炙热刺眼的太阳，而是一盏柔和静谧的孤灯。 它的灯光，即使昏黄幽暗，也能照进人的心底深处。 心事、幽思，许许多多刻意掩藏不愿为外人所窥探的私密，都容易在灯光中泄露。 吞佛静默地凝睇灯光下剑雪的背影。 心念转动间，他缓缓步向小贩。 小贩戴上手套，熟练拣起桶盖上一只煨好的番薯，用一张旧报纸包好。 付了钱，他抱着那只番薯走回来，递予剑雪。 剑雪无言接过，隔着纸张，番薯的温烫熨着手心，沿着血脉蔓延至内心。 他揭开报纸，小心将红褐色的番薯从中间掰成两半，向犹在冒烟的黄心吹了口气，慢慢咬下一小口。 齿颊间的绵软和温热，还有鼻息间那丝熟悉的香味，渐渐烘热了他的眼眶，模糊了视野。 年月久远，那时的他还小。 如今，悠长的寒夜、冷清的长街、老旧的电油桶、明灭的炭火、温饱的味道，以及另外两张悠远模糊的慈祥笑脸，是唯一残存在记忆中的画面。 很多时候，人会心血来潮做一些很久没做过的事情，吃一些以前经常吃的东西，并不是因为那些事情有多趣味、那些食物有多美味，他只是在怀念以往某一段时光，缅怀那时的心情和心境。 时至今日，他已经忆不起那时番薯的味道。 而今，他只想缅怀的，是童年的回忆，还有回忆中那两张逝去的笑脸和当时自己心中那份丰润的满足。 “谢谢你，吞佛。” “剑雪，其实你是个寂寞的人。”昏暗中，吞佛静静地说。 8. 春节临近，异度广告部日显忙碌。 剑雪终于体会到遭遇狡诈无良上司的加班一族的酸甜苦辣了。 满腹墨水的袭灭天来慈爱地拍拍他的肩，美其名曰年轻人要学到真知就必须能够吃苦耐劳。 但全世界同情的目光无不在告诉他，他这个实习生，根本就被当成是最佳的免费劳动力，不使白不使。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7 章 这夜，剑雪照例加班加点不加钱，直到华灯初上。 进了门，在玄关踢掉鞋子，换上毛茸茸的拖鞋，他朝客厅扯起清亮的嗓子，“亲爱的吞佛~~” 吞佛手握电视遥控器悠游转换频道，侧侧头，一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口吻，“饭菜在电饭锅，微波炉放了竹丝鶏汤，冰箱有新奇士橙，请自便。” “哈哈。”剑雪跑进厨房，边将饭菜端到客厅茶几边说：“今天是年二十七了，等下有兴趣陪我去办年货吗？” “我不知道原来你有在夜晚办年货的嗜好。” “其实这个不是太在意啦。不过既然要过年了，添点新东西换换心情也不错。而且，你的眼光和品味那么好，有你帮忙，我肯定能买到好东西。” 这叫啥？这叫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剑雪将如意小算盘拨得一个清脆动听。 岂料吞佛不为所动，一针见血直接戳穿，“你需要的不是眼光和品味，而是苦力和车子。” “呵呵，呵呵呵……”剑雪干笑打哈哈，心想这只真是精明又直白得不管知情达理为何物。岂有此理。 咬着木筷，他无限幽怨地眨巴着眼，“亲爱的吞佛~~~” 听者置若罔闻，转过一个频道，须臾淡淡地道：“饭菜凉了，限你在二十分钟内解决掉。”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喽。哦也。” 筷子在碟子里翻捣挑拣，剑雪低声咕哝：“为什么没有？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这些？” 吞佛刮他一眼，“你在做什么？” “为什么这些天的蔬菜那么少，几乎都是吃肉？” “吃肉不好吗？肉不好吃吗？” “你想我被别人当成是肉食动物？” “总比被当作是非洲难民好。” 剑雪讶异，吞下一口饭，手抚上脸，“有这么夸张吗？没那么严重吧？” 虽说这几天惨遭袭灭天来无良的加班折磨，但也不至于苦到面黄肌瘦的地步。 吞佛不语，继续木着脸转换电视频道。 摸摸自己温凉尖削的脸颊，低头望望碟子精致丰富的饭菜，再抬眼看看身旁一脸漠然的吞佛…… 片刻，剑雪突然阴恻恻地沉声低笑，“哼哼哼……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吞佛纳罕斜乜，“你起什么肖？” 剑雪猛然抬头，一对蓝色玻璃眼珠子精光烁烁，霍地跃起，飞扑，“吞佛~~\\*^0^*/~~” ………… …………………… “……神经病！油腻都揩到我衣服上了！走开！！” 犹记得童年，最期待、最开心的事情之一便是随大人一起办年货。 那时候每类年货都有专营的店铺，剑雪喜欢在各类铺子间追逐嬉闹。 小孩子的天性，小孩子的乐趣。 时至今日，现代驱逐了传统，人们办年货不再需要把各类店铺一一逛遍，只需找一家大型超市，万事便可解决。 过年的气氛不复以往，也许在不久将来，这个传统节日将沦为形式。 剑雪心中虽有所怀念与感叹，却无过多的遗憾。 时代在变，观念会改，一切都在变更，现代人讲求的是与时俱进。 时代节拍和生活节奏无时无刻都在轻视你的伤春悲秋、多愁善感。 不想成为时代的弃儿，就赶快去除你的文人情怀吧。 吞佛泊好车，踏入超市，剑雪已经挑了满满一购物车的物品。 金瞳扫过车中物品，吞佛一声不响开始拣起货品放回货物架。 剑雪愣怔，“那副春联很漂亮，为什么不买？” “‘生意兴隆’、‘安全生产’，买回去贴在你房间？” 他讪讪摸鼻子，“哦。” “这对铃铛真精致。” “那是装饰圣诞树用的。” “哦。果脯送给袭灭老师。” “他从不碰这类零嘴。” “哦。过年放鞭炮有气氛。” “从你家阳台往下扔？” “哦。” 挑挑拣拣，眼看购物车中的货品被剔除得所剩无几，剑雪忍不住开腔，“吞佛，再这样计较下去，这个新年就甭想过了。”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8 章 “问题是你刚才挑的东西根本毫无用处，说白了等于花钱买垃圾。” “哦。” 哦。哦。哦。这大概是他今晚主要的词汇了。哦。哦。哦。 生活非要这般琐碎又挑剔，矛盾得令人无言吗？ 哦。哦。哦。 “嗯，差不多了。现在可以重新挑一些有用实在的东西。” “哦！哦！哦！” 吞佛回头愕然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啊，呵呵，呵呵呵。” “………莫名其妙……” 出了超市，剑雪挽过吞佛手上的大包小包，对他说：“我在这里等着，你去开车吧。” “嗯。”吞佛迈开两步，略一犹豫，又折回来，摘下围巾，绕到剑雪的颈项上，“别乱跑。” 围巾洁白柔软，犹带余温。 剑雪舒然地呼出口白气，仰望城市夜空难得出现的满天寒星。 不由自主想起孩提时候听过的床边故事，说人死后，灵魂会升华到天上，幻化成一颗星星。 当时他仅觉得新鲜又神奇，却没想到从某一天起，年幼的他开始带着悲伤和希冀，在浩瀚星河中寻找两颗星辰。 岁月渐长，成长洗淡了童心童真童趣，跨过了迷恋童话故事的年纪，每每想到有数以万计的灵魂悬在夜空俯瞰人间时，他只觉毛骨悚然；看到热恋中的情侣将彼此相拥数星星当作是一件浪漫的事情时，更觉不可思议。 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一把女声慌张高呼“抢东西”，紧接着一条黑影自眼前迅疾掠过。 他条件反射看向黑影逃窜的方向，却见有位欲擒住歹徒的中年男人遭其一拳重击，当场倒下。 剑雪的脑子顿时雷光霍霍，“轰”地一声炸开，恐惧、伤痛、愤怒，种种复杂情绪随记忆闸门的崩塌，无可抑止地汹涌而至。 他甩掉手中的东西，拔足追赶，奔出百米，奋力往前一扑，从背后抱住歹徒，两人在地上滚了几圈。 吞佛开车过来，发现东西散了一地，却不见剑雪身影，不远处人群纠集。 他隐隐心生不妙，急忙跳下车跑过去，拨开拥挤的围观者，看见剑雪骑在一名男人身上，挥舞双拳朝其脸面猛捶。 他冲上去箍住剑雪，将之拉离，“够了，剑雪，快住手。” 而他也随即敏感地注意到了，此刻的剑雪如同一头完全被复仇欲望支配理智的小兽，双眼赤红，情绪失控而疯狂，反常得令人心惊。 地上的男人颤巍巍爬起来，顾不上擦去满面的血污，连滚带爬惊恐地跌撞逃走。 剑雪沉默地拼命挣扎，喉间全是压抑的呜咽，左手肘往后使力一撞。 吞佛吃痛闷哼，顿觉心脏麻痹、两眼发黑，双臂霎时酸软。 剑雪挣脱钳制，再次扑倒歹徒，抡起拳头重砸几击，扯下围巾，用尽全力发狠地绞住劫匪的脖子。 “剑雪，”容不及深究原因，吞佛忍痛上前制止，“冷静点，够了，够了。” 剑雪像从树巢跌落的雏鸟，全身颤抖不止，挣扎片刻，终于虚脱般慢慢瘫软下来，紧闭双目，哆嗦着双唇疲惫喘气。 吞佛紧紧拥抱着他，顺势跪倒在地，贴紧怀里那张惨白如纸的冰冷脸颊，喃喃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警笛声渐近。 从公安局出来，剑雪心神恍惚，脑中尽是茫然，仿若一具缺失灵魂的空壳，在午夜幽寂的街道上行尸走肉般游荡。 人行道上的红灯亮了。 脚刚踏下马路，手臂倏然被拽住，身体顺力被拉了回来，面前一辆轿车即时呼啸而过。 他惊醒，猛地回头，身后站着的是吞佛，高瘦稳重。 在暗暗的灯光下，他看进吞佛微微垂下的眼睛，金色瞳仁里的温情，是那么含敛，又是那么真挚。 他忽然怔怔地红了眼眶。 吞佛为什么会跟着，何时跟来，跟了多久，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人生是一个不断遗忘的过程，却料想不到某些刻意深埋的破碎记忆始终有着压垮意志的重量。 他觉得此时双腿已经无法支撑这种重量了。 无风，冬夜冷寂的空气透过衣衫，悄然沁入骨髓。 他抱着双臂慢慢蹲了下来，泪水溪流一般无声涌上眼眶，滚下脸颊，鼻管酸热湿润，喉咙却发疼干涸，幽咽的嗓音压抑又断续。 “七岁……爸爸妈妈…………遭……抢劫……被歹徒……活活打……打死…………我……亲眼看着……” 吞佛默默伫立在旁，安静地凝望。 9 能否想象，当你满目是盗窃、放火、抢劫、奸杀的字眼，耳边却萦绕优雅的古典音乐时，感觉会是怎样的滑稽和哭笑不得？ 此刻的吞佛已经麻木到无意探究了。 在为制作一组犯罪特辑而查找资料的三个多小时里，他一直听着隔壁房间重复播放的《蓝色多瑙河》……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9 章 思量再三，终于，他敲响了同住人的房门。 剑雪从门缝探出头，脸汗津津的，“有什么事吗？” “你究竟在房间里做什么？” “我在学跳舞。”剑雪拉开房门，音乐旋律清晰流泻。 “为什么要学跳舞？” “下星期的毕业晚会，我们要邀请舞伴跳舞。他们说华尔兹最简单，可我还是觉得好难学哦。” 吞佛无言目视眼前那张愁云惨淡的苦瓜脸，半晌，开口吩咐道：“十分钟内，将客厅的沙发和茶几通通挪到一边。” “还有，音?乐?关?掉！”踱回卧室前，他转头沉声补充。 收拾好架抽出两张CD，吞佛沉思稍许，换上一双皮鞋。 “你要教我跳舞？” “这问题不嫌问得多余么？我先教你基本舞步。” “不用，那个我刚刚学会了。” “是吗？跳几步看看。” “跳就跳。”剑雪哼着节拍，在偌大宽敞的客厅独自转了两个圈。 “剑雪，你知道吗？”吞佛面无表情地说，“我一直都不相信鸭子会跳舞，现在我终于信了。多谢你让我开了眼界。” “喂！！” “完全是在践踏艺术。好好学着吧。” 言罢，吞佛右手揽上剑雪的腰，左手握起他的右手，“手放到我的肩上，位置再高一点……身体要保持垂直挺拔……好，下面按我说的去做。退右脚，脚尖落地；左脚斜后退，脚尖着地，脚掌内碾左转1/8圈背向斜中央；右脚并至左脚，先落脚尖后落脚跟。重复一遍……唔……”脚背不出意料被压上了重量。 “对不起……” “无妨，再来。” “抱歉……” “没关系。再来。” “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紧……再来。” “你还好吧……” “没事！再来。” 脚背受难是预料中事，不该为此介怀，即使对方的道歉听起来总有那么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要保持腰胯的平稳，不可左右摇摆……好，注意体态和动作的圆润连贯……别紧张，身体放松点……” 几圈下来，吞佛暗叹还好之前有先见之明，换上了皮鞋…… 不幸中之大幸啊。 虽然皮鞋注定要提早寿终正寝…… “基本舞步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可以跟着音乐节拍练习。”将唱片放入DVD机，乐曲旋律悠扬婉转，犹如行云流水般满室荡漾、漂流。 “哎呀，音乐真好听。” “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华尔兹舞曲不是只有《蓝色多瑙河》。”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说话句句带刺的啊？” “美化了的往往是谎言。开始了。”吞佛带着剑雪踏开舞步，“要跳得文雅飘逸，做旋转动作的时候，就必须注意步法上的滑行，运步形成升降起伏时，不可突升突降，要做到渐起渐伏，柔和自然，这样看起来才能有轻盈流畅、连绵不断的感觉……好，继续……肩膀再稍稍倾斜一点……” 吞佛细心地解说口诀，剑雪用心牢记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动作。 不知不觉间，夕阳西斜，穿过窗棂，投射出两个流转起舞、身轻如羽的飘逸身影。 “嗯，不错，进步得很快。” “当然，这就是我勤奋一个下午得到的出色成果啦。喝喝！” “是啊。话说牛也是很勤奋的。” “喂，够了喔你。” “说起来广告亦是一种艺术。” “其实你想说我没艺术细胞，对吗？有话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含沙射影。” “有些事实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说出来就是笨蛋了。” “你要明白环境造人的道理啊，我跟一只呆瓜相处久了，脑子变得有那么一丝丝笨也是在所难免的。这叫近‘朱’者赤么。” 吞佛回望剑雪黑绿交杂的海草头，“是近‘墨’者黑才对吧。” “耶，此言差矣～在我眼里，呆，是吞佛你的可爱所在哇~~” “少逞口舌之能，你会更可爱。专心点，别抢拍了。” “吞佛……”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0 章 “何事？” “好像有点不对。” “你在质疑我的舞蹈水平吗？” “我不是说这个。” “嗯？” “毕业晚会是男女对跳。” “又如何？” “我是邀舞的一方。” “所以？” “我应该跳男步！” “…………” 红日炎炎，蝉鸣阵阵。 剑雪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嗅着青草特有的芳香，和蝴蝶君纳凉闲扯。 伸手拉拉剑雪黑亮的毕业生袍子，蝴蝶君煞有介事慨叹：“唉，小朋友终于长大了。” 小朋友好气又好笑白他一眼，“听听这腔调。” 挥手驱赶几只飞舞的细小虫蝇，剑雪接着问：“最近在忙什么？” “跟一位老太婆打交道。” “不是你的作风。老成什么样子？” “1900年的古董。” “还活着。” “瞧你的乌鸦嘴。” “不是啦，我很奇怪你这生意怎么会有一百多岁的客户。” “谁说她是我的客户，我是跟她的曾孙做生意好不好。”蝴蝶君用力拍打手臂，“见鬼，蚊子比你壮。” “你就是太娇贵。” 剑雪望向不远处阳光下雀跃的同学，同班四年，每张面孔都是熟悉之至，此刻恍恍惚惚，竟忽觉陌生无比。 他有些怔然，耳边空洞地回荡同学与家人的欢声笑语，心中微泛起淡淡的凄酸。 “你发什么呆？” 他闻声机械地转向身旁，目光定定锁住好友俊美的面容，觉得有些飘忽不真实，但随即又心生感激和感动。 “蝴蝶君，原来你是长成这个样子的……”他喃喃低语，“谢谢你……” 蝴蝶君二话不说狠捏住他的脸颊并往两边拉扯，“你中暑昏脑还是发烧坏脑？” “嗯……”剑雪吃痛，惊醒，方才的失神仿若南柯一梦。 理理思绪，他诚恳说：“谢谢你抽空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啊。” 友人打了个哆嗦，不客气加以批评，“小子，你的煽情戏演得有够蹩脚，感情不足，肉麻有余。” “切！我还没嫌你神经大条不懂欣赏，浪费我的表情呢！” “你拽！是说，下星期他就回来了。” “嗯。” “开心了吧，不用再像牛郎织女遥遥两相望了。喂，听说你跟别人哈哈哈。” “什么哈哈哈？” “我叫你装。哈哈哈嘛，就是同居。” “脑袋不干净，嘴巴也跟着肮脏。你这只拈花蝶。” “小子，你听我讲，这种机会你可要把握，不享齐人之福枉年少啊。” 剑雪瞪，眼神中夹杂着刀光剑影，“要不要我把这句话传达给阿月？” “剑雪无名，我跟你说，没有人的心肠比你更恶毒的了，毒到连我阴川蝴蝶君都想用黄金买凶做掉你。” “哼。” “喂，”蝴蝶君朝剑雪身后努努下巴，“那个人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你。” 剑雪回头，入眼便是驻足在婆娑树影下的修长身影，“啊，是吞佛。” “就是跟你同居的凯子？噫，不错的货色喔。” 一骨碌跃起，剑雪提起袍子一脚踢过去，“我诅咒你上街踩蕉皮摔死！”转身跑向吞佛。 “你真的来了啊。” “嗯。下午电视台没什么要事。”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1 章 剑雪忽感词穷，睇着吞佛一时说不出话，只好舒坦地笑笑。 “笑什么？” “没什么。” 阳光零零星星从白玉兰树繁茂的枝叶间透下，在吞佛白皙的脸上投下细碎的淡黄斑点。 剑雪一直都觉得很奇怪，吞佛成熟优雅、稳重谨慎，而自己的好友中也不乏这样的人，但为何与之相处，其感觉总有些许异于身边的死党呢？ 平素很多时候，他俩也可畅所欲言，相处甚欢，然即使谈得再多，细究起来，他对吞佛这个人，由始至终都不能准确具体地说出个所以来。 吞佛的周遭无时无刻都浮隔着一层薄薄的氤氲，朦朦胧胧。 他的每一句话语、每一个举动，都似乎在他人不察觉的情况下经过快速而谨小慎微的斟酌和不着痕迹的修饰，纵使他实话实说，举止合情合理，却依然让人得不到齐全、精准的信息。 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和环境，造就了他这种看似平和实则对外界抱着怀疑和警惕态度的性格？ 怀疑全世界，与被全世界怀疑，同样痛苦。 “他是阴川蝴蝶君？”吞佛看向草坪上的红衣男人，后者朝他们这边挥挥手，他颔首回礼并唤醒发愣的剑雪，“同学喊你。” “哦。我先去照集体照，你等等。” “剑雪。” “嗯？” 吞佛上前，伸手替他扶正了领带和四方帽，“去吧。” “谢谢。” 捧上花束，他在同学的队伍中微微偏头，望向犹自伫立在白玉兰树下的红白身影。 风过，花叶纷飞，芬芳流溢。 吞佛的面容在一片缤纷的落樱中显得好模糊，如梦似幻。 剑雪感到莫可名状的怅惘。 脱掉袍子，剑雪钻到副驾驶座上，扯松领带，揉搓发僵的脸部肌肉。 毕业典礼折腾了三小时，他卖笑就卖了三小时。 简直夭寿！ 吞佛看着剑雪，想起刚才他被蝴蝶君拉着照相时一副上绞刑架的神情，觉得好笑，“你似乎不喜欢照相。” “呃，是的。”他的确不喜欢照相，确切说，随年龄渐长，他便不喜欢站在照相机的镜头前。 每每照相，他都感觉局促不自在，不知该挤什么表情。 加之他认为那些刻意的姿态根本就没有留念的价值，所以照相渐渐成了一件痛苦的麻烦事，如无必要，能免则免、能避则避。 要不是方才拗不过蝴蝶君，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很佩服他的好友竟然能在镜头前灿烂露齿笑足三小时，光想到这个他就嘴角抽筋。 他向来不懂得拒绝好朋友。可爱又悲哀的性格。 “你又发怔了，在想些什么？”半垂着眼帘，吞佛踌躇稍许，终于抿抿唇缓声说：“有时候，我不懂你。” 一句话震得剑雪惊愕不已。 这不像是感情内敛的吞佛所说的话，他所认识的吞佛应该是冷静而理智的，思绪情感不溢于言表。 而且，为什么吞佛要懂他？ 再者，原来他们一直都不能完全弄懂对方。 假如说吞佛的若即若离使剑雪困惑，那么反过来，剑雪的哪些特质阻止了吞佛进一步深究他的想法？ 他从未发现自己也是个掩藏思想的人，更未发觉他们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迂回曲折地互相猜测探究彼此的心思。 这是何故？又有何用？ 他睁着一对清如水晶的蓝瞳，做不了声，望定吞佛渐渐趋近的眼眸，幽深瞳仁中属于自己的倒影也随之逐渐明晰，直至距离定格。 艳红的长发柔柔垂在吞佛脸庞两侧，风从他背后的车窗拂入，飘起的发丝分隔了周围的风景，圈成一片狭小而明亮的视界空间。 此刻，剑雪方看清，吞佛金乌般的眼珠外围其实有一圈淡淡的暗红，清浅得几乎无痕无迹，如非这般近距离凝望，根本不可能发现。 口腔内有股陌生的温凉缓缓游走，滑过他的牙尖和牙床，偶尔碰触到敏感的舌尖。 吞佛的吻很浅，或者说很柔，两人的气息如常，不见一丝波荡起伏。 他们都没有合眼。 闭上眼睛接吻，体会更多的只是自己个人的感受；吻，不仅仅是唇舌的交缠，更应该是灵魂的交流。 情人接吻时彼此的眼睛贴得最近，这时会看到更多平素捕捉不到的东西，例如，不一样的对方，还有，映照在对方眼中不一样的自己…… 只是， “对不起，吞佛。”剑雪从容推开吞佛，“下星期有个人从法国回来。” 他语气平静，“他是我的恋人。” 捕捉得再多也无意义。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2 章 他们终究不是情人。 剑雪的眼睛澄莹清湛，眼白是淡蓝的。 吞佛在这双明澈如镜的蓝眸中，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慢慢被放逐…… “抱歉。”睇住剑雪，他缓缓地说。 第一章完 第二章 情人 1 机场大厅外人流如潮，剑雪立于一个清净的角落，视线下垂，借助眼睑遮挡视野里匆匆而过的各色人影。 等待的心情奇妙又复杂，此时他的思维却腾不出多余的空间细加体会，困扰了整整一星期的问题依然在脑海里盘旋不止。 这个问题就像罗马城，虽有言条条道路通罗马，可当他欲出城而把道路一一踏遍时，方发现这罗马城是一座封闭的迷宫，每条道路都是死胡同，千回百转之后思路仍然被困，不得要领。 虽不认为先前的拒绝有错，但也没豁达到事后可以装作若无其事。 现在他与吞佛的相处气氛有些微妙，他不知道对方作何感想，然就单方面来说，他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所适从。 连续一个星期，说话做事都得小心翼翼，偶尔试着谈笑风生几句，都失了以往的轻松自然，总觉得掺杂了做作和虚伪的成分。 心中一个小小的疙瘩，足以让人感到异常不舒服。 他不止一次将他跟吞佛同住半年的过程和细节加以回忆兼梳理，把可能造成吞佛误会的原因列条款似的写得工工整整，一条一条反复进行分析推敲，寻找蛛丝马迹。 想当年念高中做数学物理化学题也没这般严谨认真过。 真他妈的有够痛苦。 折腾几个昼夜，磨尽MQ、IQ、EQ，终于分析推理完毕。 得出的结论是：毫?无?头?绪！ 感觉就如考试前不眠不休浴血奋战、考试时拼死拼活使尽浑身解数、到最后居然得零分一般令他脑溢血想当场爆掉！ 上帝是小孩！他愤恨地想。 然后灵光一闪，想到了唯一一个可能的解释，那就是他与吞佛的相处方式使之产生误解。 但紧接着他又迷惑了，在好朋友面前他向来都是这般心直口快，可一直都未曾出现过那种状况。 而倘若相处模式真是症结所在，那究竟是他太轻佻还是吞佛太认真？ 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谁应该负更大的责任？ 他要不要把事情进一步解释清楚？何时？怎样开口？用哪种方式？开门见山？抑或迂回委婉？ 届时吞佛会有什么反应？他又该怎么应对？ 啊啊啊！！！！！！！！ 众多问题接踵而至，他烦躁得当众扒自己的海草头。 而所有烦恼在看到那个阔别三年的褐色身影时都烟消云散，他三步并两步迎上去。 搁下行李箱，一剑封禅捏住剑雪圆实的下颌，左瞧瞧右晃晃，“嗯，不错，白白胖胖，看来日子过得很滋润。有没有想我啊？有没有啊？啊？啊？” 剑雪抬手拍掉那只爪子，推开使劲往前凑的青脸，“大庭广众，庄重点。” “哟！小朋友还是那么庄重啊。” “废话，我又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也对，你随便起来就不是个人了。” “一剑封禅！” “哈哈，别气，咱们回去吧。累死了，你家近一点，今晚要收留我啊。” “那个……”剑雪搔搔头，“恐怕不行哎。” “何故？” “另一个房间租给别人了。” “你没跟我提过，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底。” “啥！你竟然瞒着我金屋藏娇这么久。” 听者一眼狠瞪过去，“想打架是吗？” 封禅摸摸下巴，“不会是男的吧。” “嗯。” “不会是帅哥吧。” “嗯。” 潇洒撩撩柔曼如丝的褐色长发，“跟我比起来如何？” 剑雪老实回答：“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3 章 “喝！那啥，你确定没引狼入室？” “别胡说，吞佛是好人。” “好人啊……”封禅侧脸敛目作沉思状。 剑雪想笑，拜托你别摆一副故作深沉的表情行不行，好差劲的演技。 想想还是不要削其眉角，只好忍住，唤道：“封禅。” “什么事？” “你知不知道刚才听到我说吞佛时，你的表情就像怀疑老公有外遇的老婆？” 不料封禅竟漾起浅浅的笑容，柔声说：“我在担心纯情的小红帽你啊，而且我也不想自己日后顶着小绿帽通街跑啊。” 这张狗嘴！取笑不成反受辱，剑雪登时脸色如锅底，转身拂袖而去。 “哎呀，说错话了。”一把将人捞回来，他赔着笑脸，“开玩笑的，别气别气，咱们回家喝茶，哈哈。” “封禅。” “哎？” “别转圈了，大厅出口在那边。” “………哦。” 钱与交通工具 ——路痴的救世主。 太精辟了。剑雪暗叹。 截了计程车，封禅软软地瘫在后座。 “很累？” “有点。” “在那边睡得可好？” “不能说不好，只是有时候半夜忽悠醒来，不知身处异乡还是故乡。” 剑雪安静聆听，没有在外漂泊的经历，“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滋味，个中的苦甘他也就不曾体会。 但如此刻这般细听恋人的感受，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回家就好。”他体贴地说。 “是啊，回家真好。” “稍睡一会吧。” 与生活在热闹市中心的剑雪不同，封禅把家安在幽静的城市北郊。 计程车在环城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晃悠悠的节奏，宁静而舒畅。 透过车窗，剑雪举目望向灰蒙苍穹下熟悉的水泥森林。 二十多年了，似乎有很多事情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摸透，就晃眼而过。 时光悠悠，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是一段深刻难忘的岁月。 封禅的父母收养了他，视如己出。 头两年，除了个别简单的词汇，他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终日接受心理医生和药物的治疗。 而后一年，一反之前的呆滞自闭，他变得乖僻暴戾，经常与外面的野孩子干架，其玩命式的狠劲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所该有。 每次都是衣冠整齐逃出去，遍体鳞伤挣扎回来，关也关不住。 直到有一次，封禅在公园的小丛林里找到满身血污的他，抱住他怔怔落了好久的泪。 有些东西骤然触动心弦，他就在那一刻彻底清醒过来，从此不曾与人动过拳脚。 一起嬉笑打闹，说不出的亲昵，说不出的默契，就这样走过了十几年。 一切都自然而然，包括成为恋人。 对生活找不准缘由，对感情更是如此。 他由衷感激善良开明的养父母。 四年前养父母安然过世，次年，封禅卖掉旧宅，在北郊买下新房子，继而出国深造。 剑雪没有在北郊住下，而是搬回亲生父母留给他的位于市中心的单位。 三年间，他们多以书信互通生活的点滴。 其实除却身边好友，很少人知晓他有位青梅竹马的情人。 半张脸埋到靠在他肩头熟睡的封禅的长发里，他心安又贪婪地嗅着久违的清幽发香。 北郊有一片片环境幽雅的住宅小区。 当年封禅选择的是一座两层独立的雅致小洋房。 剑雪隔一段时间便来此打理，扫尘，修葺花草，房子后墙一幕生机盎然的苍翠藤蔓，帘子似的幽幽垂挂，朵朵紫色牵牛花点缀其上。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4 章 剑雪在二楼卧室整理行李，哗哗的水声隔了门板自浴室内清晰传出。 窗外，西边暮日下沉，半边天烧得明艳刺目，南边的天空却密布浓厚的铁灰积云。 约莫一刻钟，封禅从浴室出来，身上套宽松的蓝色牛仔裤和衬衫，随意、清爽、文雅。 剑雪劣质地指指他的装束，“你可以把红内裤套在外面，然后跳到阳台高呼十?字?死?光！然后肯定有很多小孩子崇拜你。” “然后被抓到精神病院。恶俗的玩笑。”封禅揽过剑雪的肩膀，微微俯身，温热的双唇探入剑雪半开的领口，摩娑他洁白的脖子，辗转覆上他的唇。 沐浴露的清香盈满鼻腔，剑雪有些昏沉恍惚。 唇舌交缠间，某个人的浅吻和眼眸掠过脑际，他心头一时不知何种光景，于是闭上眼睛急急地回应恋人的热吻。 夏季的天空迟迟不肯暗下来，但三餐的固定时间并不受影响。 封禅握着水杯靠在料理台旁，“工作有着落了？” “跟一家小型广告代理公司签了约，七月份正式毕业后就上班。”剑雪调小炉火，“先前教授推荐我去瀚海广告公司，不过我婉拒了。” “为什么？瀚海是广告界的龙头呢。” “正因为是龙头，所以非常注重个人实力。我刚毕业，磨练不够，经验不足，进这种大公司估计不到一个月就被扫地出门。暂时还是踏踏实实好好积累实战经验，以后这种机会多的是。” “这样想也对。之前听你说在异度电视台实习，怎不作考虑？” 他顿了顿，淡淡地如实相告，“袭灭老师不招自己的学生作下属，这是他的原则。你呢？有什么打算？” “做时装设计这行，要么一举成名，要么默默无闻。” “有那么绝对吗？”剑雪讶异，“怎么说时装设计师也算是艺术家，选择面不至于窄成这样才对。而且，你不是个野心勃勃的人。” “无关野心，而是这年头的社会现实得很，艺术也要跟商业市场挂钩，否则就算套个响当当的清高艺术家头衔，能不能维持自身生计都成问题。再说，我花三年时间和精力去巴黎进修，假如只当个庸碌设计师，终日为那些小工厂小企业浪费才华，太不划算了。” 剑雪赞同，又不免唏嘘，“那你有计划了吗？” “本市时装界对外有一定的声望，可谓机遇和挑战并存，我想以我的实力，跻身前沿应该不难，之后再慢慢拓展便是。” “哈，你很看得起自己嘛。” “注意了小朋友，我是看得起自己，不是‘只’看得起自己。只看得起自己的人，最终会让人看不起。” “是是是，多谢教导多谢教导。”剑雪愉悦地翻着菜肴，“那就别想太多，放开手脚拼一拼呗，真的衰了，我养你也可。” “小样儿，用乌鸦嘴说冷笑话也要有个限度！” 把调味料递过去，封禅又问：“为什么不见你提及出租房间的事？” 剑雪蓦然觉得双唇发热，烫得心绪有些许浮躁，“没必要，又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反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出租就出租，当作挣些外快好了。” 封禅抿了口开水，“是太寂寞了吧。” 哐啷！剑雪陡地往不粘锅里一摔锅铲，愤然转身盯住他，“文字游戏很好玩吗！何不直接说我饥不择食！” 封禅站直了腰，坦荡直视那对蓝眼瞳，“你的臭脾气一点都没改。每次一被人戳中心事就怒目相向、全身武装，活像只丑陋的刺猬。”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寂寞？没有臭脾气？还是没有恼羞成怒？” “一剑封禅！”剑雪气得牙齿发颤，“你非要和我吵架！” “你知道我从来不跟你吵架，因为我不想你不开心。” 剑雪顿时心软心暖又心酸，别过头抿紧唇说不出一句话。 气氛僵持着。 父母去世，年幼的他眨眼间失却屏障，霎时如软体动物般脆弱无助。 自此他必须迫使自己变得坚强，即使不能筑起铜墙铁壁，也要披上硬壳面对生活的风浪。 十多年来，他虽涉世未深，但并不代表不谙世事。 在上星期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一直自以为不擅长掩藏思想，可也非是一只天真透明的小白兔。 迎向阳光的花朵尚会投下阴影，更何况是生活？ 世界太大，他的年龄资本不足以为他的双眼配备红外线视野镜，一眼便能看清黑暗中的处处陷阱。 他反感且害怕被无关要紧的人看穿，因为那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他要学会自我保护。 然而，封禅是不同的。 于他来说，封禅是不可替代的特别存在。 就是眼前这个人，在艰难的岁月里一直走在他前面抵挡风风雨雨，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成熟长大。 封禅所带来的安全感，让他从不介意被他看透。 但今天的他是怎么了？竟然向封禅竖起自己满身的利刺。 封禅平移过去，伸出食指在兀自沉思的海草头脸上戳了戳。 “干吗？” “那个，有句话我想跟你说。” 他没好气，“明天再说吧。”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5 章 “不，这句话虽然只有三个字，但对你我却十分重要。我发现不能再拖延了，现在非说不可。” 剑雪的心漏跳了半拍。 别开脸沉默半晌，他清清嗓子，故作镇定地开声，“你说吧。” “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了。”封禅表情严肃，语气郑重，“剑雪，我想告诉你……” 剑雪摒住呼吸，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菜～糊～了～” “………Oh，sht！”顿悟被耍，他立刻手忙脚乱抢救锅里的菜肴，怒骂：“你真恶劣！” 封禅笑逐颜开，悠然喝下半杯水，他说：“我没有为那件事介怀。” “嗯。” “你有你的交友自由。” “嗯。” “我相信你。” “我知道。” 室外乌云迅速聚拢，阴霾密布，沉郁闷热，一声响雷，雨瓢泼而下。 封禅望着粗如牛筋的白花花雨幕，心感亲切，“这里的天气还是没变，说变就变。” “这话真是别扭。” “明白意思就行啦。菜炒好没啊？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饿鬼投胎。” “民以食为天，懂不懂啊，小朋友？” “哼。” 十分钟后，香喷喷、热腾腾的三菜一汤上桌。 封禅夹一筷子菜，“不错，厨艺有很大进步，将来不管谁娶了你都幸福。” “喝喝！为了你的幸福，俺的厨艺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Ce ，bby，放下你的矜持，为俺披上圣洁的婚纱吧！” 利落抬手朝海草头甩一记暴栗，封禅教训道：“肖完没有，现在演的是禅雪，别满脑子都是不切实际的翻船念头。” “禅雪吗？你抬头看看文章标题，为啥米‘吞雪’两字会大喇喇标在那儿捏？为啥米捏？” “要不我秒了作者，你们就不得善终了。” “任意杀生，阿弥陀佛。” “斩‘孽’非斩人！” 又是探讨正经问题又是无厘头拌嘴，一顿饭就轻松融洽地被解决掉了。 然后又得面对下一个状况。 两只看着满桌狼藉的杯盘碗碟，眼神甚是诡异。 “饭是我煮的。”封禅率先开腔。 “菜是我炒的。”剑雪针锋相对。 “我讨厌洗碗。”封禅沉着表态。 “我也同样。”那话听着还真耳熟。 “以前一直都是你负责。” “所以现在该轮到你了。”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封禅木着一张脸，“唯今之计，只有用这个办法解决。” 剑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老规矩。”封禅缓缓举起紧握的右拳…… “好，老规矩。”剑雪神情凝重开始捋衣袖…… 静默对视五秒钟…… 然后，他们出手了！！！ “两只小蜜蜂啊！飞到花丛中啊！我飞！我飞！我飞飞飞！剪刀石头布！剪刀石头布！” “哦也哦也！”剑雪志得意满扭扭屁股，“快给我洗碗去！！” 一个小男孩吃力拉开阳台透亮宽大的落地窗，搬过一张木质板凳，攀上。 嫩尖的下巴搁在犹有夕阳余温的水泥栏杆上，呆视楼下生气勃勃的热闹小公园。 公园外，车水马龙，喧腾不止。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怔怔望着，直到天幕变成一片浓稠的深蓝，月朗星稀。 寂寥落寞犹如燃烧贻尽的晚霞灰烬，慢慢洒进清澄的金瞳，层层沉积。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6 章 画面一转。 红发少年坐在饭桌旁，手捧饭碗，指握竹筷，面前是互相争吵、彼此伤害的两人。 那两张嘴巴仿佛是为将世上一切尖酸残忍的刻薄言词和恶毒诅咒加诸于对方身上而生的。 少年抬眼凝睇两张敌对的扭曲狰狞面孔，脸上一片麻木漠然。 直至争执的两人一人掩面而去、一人摔门而出，他才低头安安静静地扒饭，独嚼自己方才满心欢喜烹煮的菜肴。 一名身穿白长褂的医护人员领着他，穿过空旷幽深的走廊，来到太平间。 并靠的两张铁床上，平躺了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医护人员先后将白布掀至尸体胸前。 “请你确认尸体的身份。”他听到医护人员如是说。 慢慢踏前两步，视线落到那两张僵硬无弹性的面孔，金瞳泛不起情绪微波。 一个人即使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甚至变成五感全失的植物人，只要一息尚存，他还是“一个人”； 一旦呼吸停止、心跳终止，马上就被称为“一具尸体”。 由生到死只是一线之隔，在这样短之又短的刹那，对一件事物称谓的转换也就可以快到如斯程度。 真是件奇妙的事情。 不同生，相遇而不相爱，相处又彼此伤害，到最后却因意外双双共赴黄泉。 讽刺啊。 或许在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忘却前世今生之前，还相互怨恨咒骂，甚至打架互撕脸皮吧。 思及至此，他笑了。多么凉血。 眼前两张已经凝固不了任何表情的尸白面孔，曾经是那么真实生动地布满厌恶，并以此来呵斥他给予他们的笑容。 他们是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 但又怎样呢？ 他们终日沉沦在对对方的埋怨、争执、咒骂和伤害之中，屏蔽外界，认为世界充满不公，上帝待薄了他们。 他们不需要他的笑容，也不需要他的爱。 因为这些东西不能使上帝心软，拯救不了他们。 他不怨，也不恼。 成长教会了他，生活是寡情的，细细深究，便会发现根本就没有值得为之付诸真心一笑的事情。 但生活也有偶然，例如现在。 面对毫无生气、曾经熟悉此刻陌生的面容，他笑了，无声而开怀，如同室外明媚耀眼的五月阳光。 吞佛睁开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疲倦地从书桌上抬头，揉揉眉心。 笔记本电脑已转入屏保状态，低哑地咝咝作响。 拧亮台灯，白亮的灯光透过玻璃灯罩，向外散成温淡的浅绿色光影。 晚上九点。 他觉得唇焦舌燥，站起身，又感头重脚轻、腰酸背痛。 外面在下雨，雨点拍打着玻璃窗，雨声似杂乱，又犹带节律。 有点凉意，他披上长袖衬衫，到厨房倒了杯温水。 拉开椅子坐下，微倾前身，双肘和前臂置于桌面，手掌握着温烫的水杯，拇指指腹徐缓摩挲光滑的杯沿。 很久没做过那个梦了，屈指算算，大概已有半年了吧。 甩去伞上的雨水，剑雪开了大门，在黑暗中搁好雨伞，脱下湿漉漉的鞋子。 客厅没开灯，吞佛的房间和厨房透露着光亮。 他纳罕。 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不见吞佛身影。 循着光线走到厨房，刚想张嘴又硬生生压住了声音。 头顶一盏吊灯低矮地悬垂，吞佛静静坐在饭桌旁，整个人笼入锥形的鹅黄色光晕里。 灯光映照下，素日艶红的长发柔柔披散，呈现一种浅淡的橙红色。 侧脸上细密柔软的绒毛镀了一层温润的晶亮。 他偶尔无意识地轻转掌中的玻璃杯，杯身反射出瞬间的点点闪光，一晃而过，晶莹夺目，但照不亮金瞳里浓稠的黯淡。 隔着窗，密集淋漓的雨声传入耳内，窸窸窣窣，是一种清晰的朦胧，凝滞了时间与空间。 此刻的吞佛是静止的。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7 章 眉眼、唇角微微下垂，神情落寞，仿佛被消极、长久地遗弃在无人无声的世界里，举目一片苍凉茫然。 那么忧郁，那么孤独。 剑雪忽觉眼圈发酸，低微唤了一声。 吞佛惊醒，立时敛起所有表情和心绪，慢慢站起转过身来。 剑雪按下墙上的开关，灯火通明。 他才清楚发现吞佛的气色有别于往日。 “你的脸色不好。”他往前靠近一步，伸手探向对方的额头。 吞佛一怔，脚跟反射性稍退一小步，状似自然地偏了偏头，让剑雪的手指刚好擦过自己的额角。 这细微的动作…… 剑雪心中一阵伤感。 略过难以言喻的失落，他说：“你发烧了。” 不知对方此时心思的吞佛只淡淡地道：“没事。” 素常表面看来温谦有礼的人，执起拗、发起脾气来比任何生物都可怕吧。 躺在床上，含着体温计，吞佛百无聊赖地忖度，随即觉得花心思证实这个结论简直有够白痴愚蠢。 眼前不就摆着个鲜活的例子吗！ 一手拔出体温计，蓝眼睛读着上面的刻度，“39.2℃，死不了。起来吃药！” 听听这语气。 “对待病人，不应该用这种态度吧。”吞佛哑着嗓子郁闷地说，换来一记白眼。 “少说废话。药不吃我拿去喂蟑螂。” 什么时候，他竟然沦落到跟蟑螂同一等级了…… 现在是怎样一回事？ 虽然脑子烧得昏昏沉沉，可他清楚记得，刚才从头到尾自己就只呕了“没事”两个字，怎么就莫名其妙触怒龙颜了啊？ 满脸困惑不解地接过药片，放进嘴里，他又听到剑雪焦灼忧虑地说：“我在煮粥给你吃，你要振作点、支撑住，坚持到最后啊，兄弟！” 一颗药丸当即卡在喉间不上不下，差点没将他噎死。 这又是什么腔调什么话！！ 接过剑雪捧进来的白瓷碗，吞佛舀起一匙羹香稠绵白的素粥，吹了口气，吃下一口。 温热的半流质食物直接滑进喉咙，不需咀嚼。 病人的味觉比较迟钝，但他仍尝出了粥中清淡的咸味，可见煮粥的人细心地多放了些食盐。 素粥也因这丝味道而显得格外香甜，刺激了他的胃口。 他渐觉身心暖和。 慢慢吞下第二口，他不经意问道：“接到男朋友了？” “嗯。” “我继续住在这里会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 “别乱想。”剑雪连忙答道，“封禅是明事理的人。” “哦。” 气氛陷入沉默。 剑雪有点局促困窘，觉得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自然地抓抓脸。 吞佛淡淡地瞟他一眼，了然开腔道：“没必要太在意那件事，我的胸襟还不至于狭窄到‘成不了情人就连朋友也做不了’的地步。” “可是……” “没什么大不了的，随缘便是，想太多只会徒增烦恼。做朋友或兄弟也不是坏事，起码我不用负额外的责任照顾你。” “你真的这样想？” 吞佛云淡风轻反问，“我像是自欺欺人的人吗？” 剑雪好不惊诧，想不到困扰良久的问题，对方三言两语便化繁为简。 那他先前庸人自扰干啥啊，根本就是自寻烦恼嘛！ 他如释重负吐口气，仰起清俊的脸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最重要的是，”吞佛继续说，“现在很难再碰上像你这种出租舒适又便宜房子的呆头鹅房东了。” “靠，这理由！”剑雪当头就骂，“还以为你有多理性多洒脱，害我乱感动一把！原来是势利鬼！” “哈。”空碗递过去，“多谢。” 剑雪自然而然接过，捧着碗傻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你真是老实不客气！”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8 章 目光触及吞佛略显憔悴的面容，他缓了缓语气，“其实你想走也成，只要将房租和其他费用付清就行了。” “什么其他费用？” “我出租房间半年的机会成本。” “那不就是房租？何来其他费用？你学过经济学没有？” “我原本的预期收益比你交的房租高多了，所以现在你得赔偿我的经济损失。” “多少？” “连本带息，最低款额，小数点前六位数。” “你不去抢？” 剑雪狞笑，“对，我就是在抢。你给不给？” “不如我送你一双丝袜，你套着头直接去打劫银行好了。” “我建议你自个儿留着用来上吊。不过在此之前，”剑雪摊开五个手指头，皮笑肉不笑，“先～还～钱～” “……= =…”吞佛瞪住他半晌，“既然你如此盛情挽留，我也只好却之不恭勉强留下来了。” 剑雪哼哼冷笑两声，捧了空碗出去，片刻又端了一个碟子进来，碟上放一只苹果和水果刀。 “我说你啊，平日忙得有空死没空病，现在不病白不病，病了不白病，不趁机休息休息就太对不起这场病了。” 今晚某人嘴里吐出的尽是狗牙。 吞佛牵牵嘴角，决定无视。 “我看你是存心耍心机闹脾气，想乘机折腾我就对了！”砰地把碟子搁到书桌上，他夺过病人手中的书籍，扔掉，将人推进被窝并往死里按，“休?息！” 吞佛无奈，只得挺尸般乖乖躺好。 剑雪这才满意地坐下，握起苹果，一边削果皮一边不分音调高低地欢快哼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直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吞佛虚弱地凝望剑雪，艰难张嘴，“能不能请你别唱了……” 剑雪忧伤地回望吞佛，歉意开口，“对不起，吞佛。作为你的房东、朋友兼兄弟，我应该早些让你接受这种高雅艺术熏陶的，不然你也不至于那么容易就病倒。都怪我平日粗心大意疏忽了。真的万分抱歉。” 吞佛无力合上眼皮，“算了，你继续唱吧。” “GOOD！孺子可教也。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民警叔叔手里边……” “…………” “可以吃了。”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八瓣，剑雪扭头唤道，发现吞佛已经熟睡，鼻息细微均匀，额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汗。 红发铺泻一枕头，绵长如线。 用毛巾轻柔擦去薄汗，把被子拉到病人下巴处，剑雪以手托腮，凝睇吞佛沉静的睡颜。 吞佛说得对，其实人与人相处，除非有不共戴天的仇怨，否则真的无须过于耿怀什么事情。 感情这东西，有当然好，没有也不必勉强，一切随缘，未必是坏事。 只是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们还能不能像以往那样心无芥蒂地相处？ 丢了瓣苹果进嘴里，剑雪轻声咀嚼。 而这一晚，吞佛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2 流火七月，剑雪正式告别大学生活，开始踌躇满志翻阅社会这本大书籍。 他依约到公司上班。 大厦共二十五层，他工作的写字楼则在十三楼。 不知是注定还是巧合，他觉得无论做人还是做事，自己总饰演被夹在中间的角色。 公司规模不大，包括自己在内共有十名职员。 写字楼约五十平方，十张办公桌分两排贴墙整齐排列，众人各司其职。 身后是老板的办公室，隔一面宽大透亮的玻璃窗，可将下属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老板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矮胖圆，目光狡狯锐利，头顶一片地中海，亮如明镜。 上班不足半个月，剑雪每每见到这厮，就不由自主想起袭灭天来。 咳咳，各位切莫误会，人家剑雪可以指天发毒誓，他绝对、完全、根本没有丝毫亵渎他家袭灭老师之意。 皆因这两者实有共同之处，又有截然不同的地方。 此话何解？ 简而言之，这位地中海也是严厉角色一枚，下达任务不分轻重，教训下属决不留情，虽不至于问候你家女性朋友，但也呛得不是普通人所能忍受。 至于不同之处，外表方面自然是不用废言的了，想想他家袭灭老师是何等层次的美男子，即使脑袋被猪踢了也不会拿这种一目了然的事情来进行比较和讨论，除非那人脑残或者脑袋长到屁股上。 那究竟有啥不同呢？对此，剑雪可以用两个词语更精确简洁地告诉你：工作上，他家袭灭老师是“指点”，地中海老板则是“指指点点”。 清楚了吗？明白了吧？ 如此的工作环境，如此的共事人员，要不亲眼所见，真叫他难以相信这竟是一家从事广告这种讲求灵感和创意的行业的公司。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29 章 当然啦，这些腹诽是不能明说出口的。 所谓存在必有其理由，既然公司能运营至今，证明其管理和人员素质均有可取甚至过人之处。 他现下要做的，就是努力适应和融入。 踏出象牙塔、初涉社会的他，在屡碰钉子后渐渐发现，外面的世界并不如想象中那般广阔得可任自己大展拳脚。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是美好的憧憬。 虽自问没什么过分的雄心壮志，但即使是蝼蚁，也要学会生存之道，而社会的无形规则太多，他需要摸索、领悟、体会、协调。 他像一只小壁虎，蹑着足，步步为营。 沮丧满怀的时候，不免幻想能当一名作家，随心所欲地编造故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全在掌握之中。 试问现实哪能这般称心如意？ 在学生年代，对什么都兴趣盎然，巴不得将各个领域的科目都上个遍。 是啦，这必须是以不用考试为前提。 当时学生的一致认知是：只要不需考试，念哪一科都有味。 而今工作了，才知道社会考试远比学校考试要多要难，且没有规范的考试内容。 接着又有新的心得：只要不牵涉到生计，干哪一行都是好的。 虽然他并非处在“如果丢了工作就连三餐都成问题”的窘迫境地，但事业对于男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寄托和自身价值的证明之一，不管乏味、牵涉生计与否，他都必须用心做好，得过且过混日子不是他的处世作风。 不过，相比起惨烈的战争，枯燥的日常生活往往更能不着痕迹地削磨人的意志与信念。 原本就没指望日子能保持长久的丰富多彩，然激情和新鲜感消退的速度也未免快得令他惊诧又彷徨。 一切步上正轨，除却改掉某些习惯——例如睡懒觉——生活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往来得更刻板，越加淡如流水、静如湖水。 朝九晚五的规律日子，其乏味的程度，他的生理机能虽能适应得天衣无缝，心理和情绪却渐渐产生倦怠。 正常又危险的信号。 调剂生活的精彩小插曲可遇不可求，可是也并非无发生的可能，只因他身边的人其行为偶尔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和分析。 这真是一件乐中含悲的事情。 此刻，剑雪正在公车站点下极目远眺，半小时过去了，六车道的马路上竟稀奇地未见一辆车子，抬腕看看手表，急得直跺脚。 纳罕焦灼之时，一辆轿车停到面前。 吞佛摇下车窗，“上车。” “怎么了？” “C路段今早发生重大交通事故，道路封闭，十一点前你都不会等到车子。上来，我绕路送你去公司。” 剑雪不加思索立即跳上车。 吞佛挂挡，起动车子。 七秒钟后……… 剑雪彻底后悔了！！ 死命攥紧安全带，他睁圆双眼盯住前方，寒毛倒竖惊惧大叫：“说！你究竟是不是<头文字D>的粉丝？！！” “啰嗦。”右脚稍一使力，吞佛踩尽油门。 “我不要陪你玩飘移啊啊啊啊！！！！” 于地狱中飞梭十分钟。 不由得对生死意义有重新的体悟。 阿弥陀佛…… 吱。 踩下刹车，吞佛气定神闲唤回邻座人的三魂七魄，“到了。” “你……这个……疯……疯子……”剑雪绿着脸喘息，只觉体内五脏六腑全部颠倒错位，颤巍巍下了车，双腿发软得差点没当场跪倒。 “今晚见。”吞佛心情甚是愉悦，神清气爽驾车绝尘而去。 剑雪觉得天旋地转视野涣散，连轿车的车尾都似在悠游摇摆。 有云：人走起霉运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他现在深信不已了！ 呆视电梯门前“故障维修”的告示牌十秒钟，他又一次瞪圆了眼，惊魂未定，脸再绿一层。 哪个混蛋说的，天堂与地狱仅有一步之遥？！ 将之抓来跨这一步给他看看！！妈的！！ 时间已不允许他愤慨，咬咬牙，终于无奈痛下决心，拖着腿蹬楼梯爬上天堂十三楼。 哈利路亚…… 撞开玻璃门，他气喘吁吁冲进写字楼，十双眼睛登时齐齐看定他。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0 章 他尴尬地抹抹脸上的汗水，抬眼瞄瞄墙上的挂钟。 九点零三分。 他望向立在办公室门边的矮胖男人，目光闪烁，“老……老板。” 被唤作老板的中年男人则是拉长了一张脸，看起来相当愠怒，“我还以为你才是老板。” 他咽下口水，试着解释，“那个，今早发生交通意外，道路不通畅，加上电梯……” “想交通畅顺何不坐直升机？看看，这里全世界都在恭候着你呢，真是尊贵无上啊。” 其他人皆识趣地低头办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是生存之道，这年头还有谁会傻到冒着丢饭碗的危险去管他人的闲事？ 表面沉默，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暗里却竖直三尺耳朵集中注意力听笑话。人的劣根性。 剑雪明了，便不再吭声。 “还不去工作？我请你回来发愣？！” “哦。”他惊醒，忙回到办公桌，暗暗松口气，犹如一个被示众完毕后获得释放的犯人，虽丢尽了颜面，可又不由自主犯贱地为能够脱离窘境而庆幸。 收起纷杂的思绪，他投入枯燥繁琐的工作，过了一刻钟，想起异度电视台跟他的公司恰处在方向截然相反的地段，不知吞佛有否迟到，赶不赶得及回电视台。 思前想后一阵子，他悄悄扭转头，确定身后办公室里的老板没在注意，掏出手机偷偷发了条短信：你有没有迟到？ 那边很快有了回应，言简意赅的四个汉字加两个标点：没有。放心。 低头睇住手机屏幕好一会儿，耳边听得有人沉郁地说：“笑得这么开心，升官了还是发财了？” 他下意识抬手摸摸嘴角，方发觉自己竟在呆呆地笑，紧接着惊觉不妙，慌张站起转过身来，眼前赫然是一张黑如锅底的油光脸。 整个写字楼落针可闻，他心虚地掠过各种迥异的眼神，再一次沦为不光彩的焦点，当下羞得无地自容，不知所措僵立在原地。 “如果你来是为了吃闲饭，烦请另觅高就，我这庙小供不起大菩萨。” 奇怪地，被这么一骂，他反倒觉得坦然镇定，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低垂眼睑不回应。 一份文件“啪”地摔到他桌面，“下午三点，你去洽谈这个广告的细节。记住，对方是钜锋里的少东家，别让你的愚蠢坏了我的大事。” “是。” 剑雪提前到达咖啡馆，坐在一角落静静等候。 从早上至今都谈不上过得愉快，不过转念想到来日方长，以后还会碰到更多大小挫折，也就不再计较这点小小的不快。 做人要懂得释然，事事较真终归是幼稚且不明智的。 三点零五分了，客户还没到达。 他续了杯，再次拿出文件仔细翻阅，生怕有遗漏或者不够清楚明晰的地方，毕竟钜锋里是近几年公认最具发展潜力的地产公司之一，争取到这样的大客户实属不容易。何况今天洽谈的对象是少东家，更必须谨慎应对，绝不能因个人的粗心大意而坏了自家公司的形象和业务。 不久，服务生领了一位眉清目秀、文质彬彬的青年过来。 他连忙起身自我介绍。 对方也爽快直率得很，“我叫情杀。刚才有点事耽搁了，让你久等，真抱歉。” 他闻言对之大有好感，“没关系。” 礼貌性地寒暄客套几句，想来情杀应该与其他生意人无异，注重实际讲求效率，因而剑雪打算直接进入正题。 刚欲递上策划书，却发现情杀望着咖啡发怔。 “情杀先生？情杀先生？” “啊？哦。什么事？” “我们开始谈谈这个广告的有关细节吧。” “好。”情杀接过文件，心不在焉翻了两页。 剑雪正想张嘴，话头就被截住，“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一时愣怔，心里甚觉怪诞。他们认识不到五分钟，谈话不过十句，理论上这般私人的问题是不该过问的，他本人也不太乐意与陌生人谈及，但考虑到如果冷淡或者拒绝回应，恐怕对方会觉得自己没诚意没礼貌，于是避重就轻答道：“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不知情杀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想不到，后面那个问句正是祸端的导火线。 只见情杀像是抓到了知音兼倾听对象，恨不得将满腔的热烈情怀尽数倾泻出来。 在他声情并茂的噼里啪啦倾诉中，剑雪终于昏头昏脑地理清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 原来眼前的情杀公子不小心被一位名唤琴绝弦的琵琶演奏家煞到了，一见倾情二见倾心三见掏心，无奈人家琴姑娘芳心早有所属，又无奈人家琴姑娘芳心所属之人又有另一段感情纠葛。琴姑娘为此忧恼不已，情杀公子也为此忧恼不已。于是，这段四角关系剪不断理还乱，四位主角也忧恼不已…… 可是，可是，可是这关他剑雪无名什么事啊？！ 他开通情感倾诉热线的吗？他是来谈生意的好不好！ 剑雪无辜地忧恼不已。 他牵动发僵的嘴角，“请问……你真的是钜锋里地产公司的情杀先生吗？”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就是没问题才见鬼！ 顾客是上帝，但上帝估计不让他活了。 又是滔滔不绝的一刻钟过去了，趁着情杀喝咖啡歇口气的空档，剑雪抓住机会开口，“不如先谈谈……”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1 章 “我跟她谈过很多遍了，但她仍然执迷不悟。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为什么她总不明白？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剑雪捧着策划书石化定格，心里大喊圣母玛利亚。 “你会怎么办？你说呀，说呀，快说呀！”双拳居然捶起桌子…… 剑雪想死。 “世上总有一个人爱你的。”脑子短路三秒，他神经质地说。 “我爱的人不爱我，又有什么意思？” “不舍不得。”他要讨论的广告细节啊，至今还未提及一字…… “她是世上少有的好女人，你根本不懂。” 是啊，是啊，世界无奇不有，他太孤陋寡闻。 他只是靠领薪水过日子的打工一族，人前受气人后抹泪，人穷志短目光如豆，天天等到睡前才能读早报，大概只有在两眼一翻两腿一蹬之后才有修心养性的机会和时间，其粗鄙程度哪是你们这些含着金钥匙出生、可以随时随地深入体会爱情真谛的公子小姐所能想象。 不过这些都不成问题，问题是：你丫到底愿意谈生意没啊？！！岂有此理！！ 剑雪再次试图开腔，又听得愁肠百结的男主角怅然喟叹，“唉，女神啊……” 此词一出，他立即断定，眼前这位与他年龄相仿的贵族公子，平日一定是将国歌当流行曲听的。 我的妈妈咪呀。 此时适逢情杀抬头，正好捕捉到剑雪一瞬间欲哭无泪的神情，顿时窝火，“你们这些做广告的人全是口是心非的骗子！”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现在又是什么状况？行业歧视吗？拜托你嘛大哥，迁怒也得给个像样的理由、挑个合适的场所哇！！ “情杀先生，请先冷静，其实你的心情我都明白。”他和颜悦色撒着whte le。 “明白？明白什么？你明白我有多痛恨那个负心汉吗？！要不是为了公司，我根本不屑跟你们这些广告人打交道！” “我明白，我明白。”我巴不得不明不白！ “试问哪段感情能一帆风顺？经得起考验才能见真爱啊。”瞧他的语气多诚恳，再怎么老掉牙的道理都因此富具说服力了吧。 果真，悲愤男主角听了此言十分受用，说话不再用吼的。 哎呀，涵养功夫、应变技巧已经修到九九八十一层，剑雪无名，你太了不起了！ 然而他料错了一点，人归根是一种渴求倾诉的动物，只不过欲望的强弱程度有所差异而已，而积极倾诉的人更容易被了解。 很幸运，他眼前这位情感丰富情绪多变的男主角正有着强烈的倾诉欲望。 很不幸，此刻的他非是良好的聆听对象，至少对于男主角来说不是，因为他没有理由和必要去了解他。 茫然睇着面前不断变换脸部表情的面孔，耳边的声音渐渐模糊、隐去、吞灭……… 剑雪的脑袋禁不住嗡嗡作响……… 脑袋禁不住嗡嗡作响……… 脑袋嗡嗡作响……… 嗡嗡作响……… 作响……… 奶奶的，他受不了了！！！ “有本事你就去强抢啊！在这里义愤填膺自哀自怜有屁用？！还是不是男人？！人家不要你了你需不需要下跪抱大腿苦苦哀求？！清醒点吧你大少爷！都什么年代了，没女人没爱情就活不了吗！我身为男人简直为你感到羞耻！” 咖啡馆里霎时一片死寂，可他的心情理智皆是波浪滔天，汹涌得一塌糊涂。 情杀睁大一双眼，错愕望住对方恼怒又嘲讽的清俊面容，脸迅速涨得通红。 想他这般的身份和地位，从小到大何时受过此种侮辱？ 他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以为你是谁！想自诩清高标榜高洁吗？分明只是无知浅薄之徒罢了！” 语毕起身高傲地拂袖而去。 很好！他无知、他浅薄，所以人人都可以踩到他头上，对他颐指气使、呼呼喝喝！ 非常好！好得不得了！好得不能再好了！ 剑雪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 不出所料，他赶回公司得到的是一顿不留情面的教训和责骂。 得罪客户是任何一个企业都犯不起的错误，任何理由都构不成开脱的借口。 而且这次的错误皆因他个人情绪失控所致，他不得不忍气吞声承担所有责任。 下过一场雷雨，都市灰蒙的天空并未就此放晴。 空气湿得凝滞，放眼望去，满街湿嗒嗒的景物像被浆糊粘成一团。 真以为风雨后就会见彩虹？别傻了，世界就是这样混沌。 公车站点挤满候车的人群，大部分是刚下班的打工族。 剑雪的目光掠过周遭各式的脸部轮廓和五官，同一张面孔下有不同的心情，同一种心情在不同的面孔上又有不同的呈现，不同的面孔下更有不同的心情，令人揣测不透。 社会是一个舞台，上演一场化妆舞会，谁都不会以原面目、真性情示人。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2 章 这是舞会规则。违反规则，必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在演戏，各人的演技均由生活来磨练，差别在于是精湛还是拙劣。 他终于发现他其实是一个笨拙的演员，太自我为中心，只懂得凭自己的喜好挑选伪装来装扮，却不知这是一出取悦观众重于取悦自身的戏，投其所好才能在生活的真假虚实中立足生存。 他突然对周围人群心生厌恶，于是步行回家。 途径一个空无一人的公园，面积虽小，里面的儿童娱乐设施倒是齐全得不象话。 公园一角有一方沙池，池中央积满了水。 公事包随意丢一旁，他蹲在池边，赤手堆起了沙碉。 这举动由他这种年龄的人做出，在旁人看来无疑是幼稚无聊的，但不管男女老幼，谁都有幼稚无聊的权利。 脑子什么都不想，双手的动作根据以往积累的经验机械而惯性地堆砌。 时间分秒滑过去，他浑然未觉，碉堡在他手下一点一寸逐渐成形。 视野里忽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他眼珠斜向上瞥了瞥，又低头旁若无人地继续堆沙碉。 来者的语气带七分玩味三分调侃，“想不到你有这般的闲情逸致。” 可得不到回应。 “碉堡堆得不错。”过半晌，来者又说。 他才漫不经心地应声：“也只有这件事能让人满意了。” 吞佛闻言缄默。 剑雪站起，抬脚踏散沙碉，到水龙头下洗净双手，坐到经吞佛抹干的长椅上，他的公事包也一并被捡回来擦干净了。 他为之暗生感慨，倘若他有吞佛一半的细心和容忍力，也许今天的事情就不会落得那般境地。 吞佛在旁边坐下，从身旁一个袋子掏出一包面包，递予发愣的剑雪。 他这才发觉肚子饿得呱呱叫，接过来张嘴就啃，“你怎么会在这里？” “参加一个记者招待会。” 吞佛向后靠住椅背，翘起了二郎腿。 剑雪咬住面包瞪圆了眼，玻璃眼珠子上下滚动，目光从吞佛的脑壳滑至脚尖，又从脚跟攀回脑袋。 “你在看什么？” “没，我以为封禅化了妆、易了容。”话一出口惊觉失言，他立即噤声。 瞄瞄吞佛，见他神色如常，剑雪暗暗松口气，继续啃面包，又瞧见吞佛在袋子中翻出两瓶水，忍不住朝袋子里窥探，“百宝袋？有没有竹蜻蜓？” “哆啦A梦拿去串烧了。” “…………” 沉闷的雷声从天际由远及近似若波浪地传过来，米粒大小的雨点稀稀疏疏滴了几分钟，又止住。 两人自始没吭半个字。 以前听说，如果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不因彼此间的沉默而感到尴尬，那他们就是真正的知己朋友。 剑雪自在地嚼着松软的面包，享受此刻的安宁，他的思绪不知不觉开始四处游荡，而后被吞佛的嗓音堵住，“要堆得好的碉堡，首先须对碉堡的构造有一定了解。” 他扭头疑惑地看住他。 “然后在此基础上加入自己的设计构思。”说着吞佛点点自己的嘴角，又指了指剑雪。 剑雪立马会意，抬手擦去嘴边的面包屑，嗯了一声，等待下文。 吞佛停顿稍许，抿了口矿泉水，接着说：“但这还不够，关键是堆砌的人要有耐心和耐性。” 剑雪沉吟片刻，说：“做好一份工作，首先要有一定的专业知识。” 吞佛默然不响。 “然后还要有自己的主见和创新。” 吞佛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 “而重点是切忌急进浮躁。” 吞佛慢慢仰头看着天空。 剑雪又思索了一阵子，“我明白了。” 往嘴里塞了最后一口面包，他口齿不清补充，“谢谢……” 吞佛悠然喝水。 “作为报答，我决定提前告知你一件事。”剑雪吞下面包，捶捶胸腔舒口气，“公园前门禁止泊车，我刚看到警察抄你车牌了。” 噗！ 吞佛喷水…… 难得看见优雅的异度战神两度破格，剑雪的笑容灿若夏花。 3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3 章 “我不同意！”剑雪情绪颇为激动，他的面前，是端坐在办公桌后的上司。 为弥补昨天所犯的错误，他一整夜都在思索补救方法，岂料今早回来上司却对他说那个广告换由另一位同事负责。 如果是平常情况他不会有异议，但当初这个广告的Ie是他想出来并且投入不少心思和精力策划成案的。 他初出茅庐，意气高脸皮薄，要他甘愿坦然地奉上成果，难。 “不同意？你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他据理力争，“这个广告的主要策划人是我，没有人比我更透彻地了解该Ie。” 上司嗤之以鼻，“那又怎样？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客户指明要换掉你。” 这一针锋利尖锐，刺中要害，扎得他无从争辩。 “你知不知道我当初费了多少唇舌才争取到钜锋里这个客户？昨天磨了多久嘴皮才保住这单生意？你以为我这小公司强到我天天坐着喝咖啡都有客户自动送上门？为一个员工放弃一个客户，行，前提是那员工办事得力，能真正为公司带来高利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职员，别说以客户相换，立即开除也嫌来不及。我说得对吧？” 话中讽刺之意再清楚不过，饶是白痴都能听懂。 剑雪不反驳，遭遇这种难堪在所难免，他早有心理准备。 现下的形势比人强，别说话事权和决定权，就连争取和辩解的成功几率都微乎其微，环境由不得他恣意妄为。 他压下心急躁动，无论如何，都不可、不肯轻易放弃和妥协，“我已经想好解决方法了，请相信我，让我再试一次。” “相信你？我也想相信你，但我是商人，不是冒险家。商人的目标是什么你知道吗？赚钱。钱从何处来？顾客。不管你如何高风亮节，顾客终究比你高贵，始终是你得罪不起的上帝，因为你要靠他们吃饭。”顿了顿，中年男人又讥诮地说，“年轻人，不要以为单凭才华就能畅通无阻。出来走不仅会做事，还得会做人。” 剑雪沉下脸色。 很好，说出重点了，原来非是利字当头，而是因为他不会做人，不懂人情世故，待人过于自我，处事欠缺圆滑。 所以他应该将自己的主见和原则抛一边，专心学习怎样取悦他人、投其所好，努力磨练随波逐流、见风使舵、阿谀奉承的本事。 他的脸皮要有三尺厚，必要时剥得下丢得起，他没资格说不甘心或不愿意，他的气节更是一文不值。 这样才算是人？ 这样才算是人。 这样才算是人！ 如果真是如此，那好，他就尝试做一回人。 可当他决定好好做人时，眼前的阿修罗却挥手将他打离轮回道，“不用多说了，就这样决定。出去吧。” 连做人的机会都得不到，剑雪无名，你已经罪无可赦、天理难容，注定爬不出十八层地狱了…… 下班了，他流连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觉无处可去。 心情烦乱吗？应该不算，因为脑子相当冷静。 情绪低落吗？应该不是，因为心境相当平静。 不理会东南西北，又兜转了几公里，来到某座大厦的某层的某个单位。 他熟稔地推开玻璃门，踏入富有艺术气息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主人正随意倚在墙边手持话筒打电话，语气客套有礼，见他进来，又调皮地朝他眨眨黑玉般的眼睛。 他神情漠然回瞟一眼，径自走到那张曲线型设计的办公桌边坐下，拨开桌面上层层叠叠的设计图纸，从公事包抽出一份份文件埋首疾书起来。 十分钟后，听得工作室主人结束通话，又过五分钟，室内流溢淡雅茶香。 视野中放进一只手掌高矮的白瓷杯，“龙井。” 他不抬头不抬眼，只淡漠地嗯了一声。 封禅捧杯靠在桌旁，绕有兴味低头看着那丛海草，“不知贵人今日驾临敝处，有何贵干？” “想你，来看你。” “如果你抬头含情凝视我，语气稍微热烈一点，这话的可信度达50％，加送拥抱，达70％，再奉上亲吻，就Perfect了。” 他不回应不理睬，索性连嗯都省了。 封禅趣味地乜斜着他，朝手中的茶杯徐徐吹气，抿一口，再吹气，再抿一口，又吹气，又抿一口。 确定海草有持续保持沉默的打算后，他说：“茶凉了。” “嗯。” “无话可说？” “无。” “此话当真？” “真。” “当心憋出病。” 他猛然“啪”地将笔拍到桌面，躁乱的语音高扬，“一剑封禅，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烦！” “剑雪，你的脾气越来越坏了，对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不满？哈哈哈，我会有什么不满？每天朝九晚五，老板处处关注我、栽培我，叮嘱我精益求精、戒骄戒躁，指导我做事，教导我做人，亲自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成事了不在意，败事了也无所谓，只需天天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坐办公室吹空调，还有固定薪水可支。这种美差上哪找？有谁比我幸运？哈哈哈，你说我还会有什么不满？”剑雪一手将桌面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我还能有什么他妈的不满！！” 瓷杯应声粉碎，水花飞溅起来，落地散成一片水痕。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4 章 封禅弯腰，沉默地逐一拾起稿纸，抖去水迹，重新放回桌面，温和地说：“天不会塌，做得不开心就别勉强，一切随心就好。” 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两天后，剑雪再次被叫进办公室。 尊贵的上司对他说：“你重新构思另一个Ie，三天后交给钜锋里过目。” 他想了想，实话实说，“我觉得原来的Ie很合适，而且我手上还有另外的任务，两个项目恐怕顾不来。可不可以……” 上司抬手截断，“没人要你负责钜锋里的广告，你只需要提出一个新Ie就行了。” 他听得有些糊涂，脑筋一时间转不过弯，“我构思Ie，又不是我负责，那由谁负责？” “我的公司不是只有你一个职员吧？” 他总算听明白了。 剑雪木无表情地问：“既然公司不是只有我一个职员，为什么要挑我？” “我也不想挑你，但那是客户的要求，恕我不能拒绝。” 噫，又是客户的要求。这算什么，猫耍耗子吗？ 抑或对方以为这是在演都市三流爱情剧？ 我欲弥补过错的时候，你摆架子不领情，现在我不想纠缠了，你却咬住我不放。 哎呀呀。 嗤笑过后，剑雪果断明确地拒绝。 他的上司微微错愕，“你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有什么问题？哈，问题大着呢。 谁不知道创意是广告的精魂，叫他构思却不给他负责权，这岂不等于要他心甘情愿将果实双手奉给别人吗？ 噢，剑雪无名，原来在旁人眼里，你是位具有无私奉献高贵情操的君子啊。啧啧。 “这对我不公平。”他依理直说。 “公平？这是你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微笑，“非也。我有更大的谈判资本，那就是：客户指定要我的Ie。” “别跟我说这些自相矛盾的疯话。总之三天后我要见到成果。” “我拒绝。” 上司闻言浮泛出似笑非笑的神色，“连顾全大局都不懂，还是天之骄子大学生呢。” 剑雪冷笑看着那张满布嘲讽的老脸。 天之骄子又如何？大学生又如何？ 不是他妄自菲薄，现在大学生一毛钱一打，街上随便掉块招牌都能砸死一个大学生，难道你要求所有大学生都来顾全你的大局？ 去他妈的大局。 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只顾自己不顾大局、有小聪明缺大智慧的人。 但那又怎样？ 他不是圣人，只是个凡夫俗子，他也不是伟人，只是个市井草民， 他的胸襟还没广阔到无怨无私让出自己的肩头供别人踩踏往上攀。 他反唇相讥，“我作为大学生，应该顾全大局而不计较个人得失，那么作为老板的你，又能不能放弃个人得失来提供机会成就他人的事业？” “绕个弯子你还是耿怀钜锋里一事。我已经明确告诉过你，我是商人，尤其奉行‘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冲取其轻’的法则。你想得到重用，就应该努力为自己增加砝码，而不是怨怼别人剥夺你的机会。” 剑雪冷静以对，“是的，我很同意你的话，但有一点你忽略了，无论我的砝码多么有分量，指针都不可能偏往我这边，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损坏了的天平。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对我有偏见，我不是没有自我反省，只是不管我如何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你都不曾改变过看法。一直以来我尊重你不是因为你是老板，而是因为你是长辈。我认为就凭他们在世上留下的足印，长辈都应该得到尊重。不过现在我发现我错了，一个人要获得他人尊重，靠的不是他的年龄，而是他的气度和智慧。” 听出了言外之意，中年男人霍地站起，脸色发青，“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敢自以为是？你要是那么知情达理，为什么不好好用在工作上求个飞黄腾达？整天只会做些不入流的事，那样志短，是不是因为人穷？” 志短，只因人穷？ 做事入不了他人眼，只因财不如人？ 钱，果然是奇妙的人间极品，能使卑微变高贵，卑贱变高尚。 于是便有了“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亘古不变的真理。 啊哈，钱。 钱真的是毕生追求么？人生在世奔波劳碌为了什么？ 剥茧抽丝层层剖开，生活的根本无非就是三餐一宿，人被生活所磨皆因抛却不了贪念。 既然青菜豆腐一席一被即可满足需要，他何必为一份职业处处受气时时折寿？ 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其分量微不足道，连生活的一角都够不上，做到鬼上身实在愚昧又得不偿失。 事已至此，剑雪觉得他已经无话可说了，转身踏出两步，听到身后愠怒的呵斥：“你这什么态度？有没有家教？真是有娘生没娘教！” 狭小的空间内，气氛瞬间凝滞。 松开握上木门把手的手指，剑雪缓缓回身抬头，慢步向前，弯起嘴角微笑开声：“老板。”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5 章 湛蓝清澈的双瞳使人舒坦，上司看得松懈之时，却见年轻人骤敛温谦的目光和笑容，肚子紧即挨了一脚，吃痛的闷哼来不及溢出口，脸颊又挨一拳，当场面朝下俯趴在地，失了知觉爬不起来。 剑雪利索一拉衣角挺直腰板，说：“从现在开始，老子不干了！” 转身瞧见封禅站在门口，黑瞳流露些许笑意，更有隐隐的担忧。 他怔了怔，继而负手步出办公室，“走，我请你吃云吞面。” 封禅吐出适才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合上门，悠闲跟在身后，“两招搁倒一个秃驴，你真是心软。” “我不像你那么残暴。” “残暴？认识我的人都说我很善良。” “那些人不是中邪便是发神经。” “哈哈。”封禅往上推了推黑色渔夫帽的帽檐，露出左眼下精致闪亮的漩涡纹，脸颊旁几根细长麻花辫柔柔垂飘。 剑雪收拾案头东西，瞥他一眼，“干吗搞成这模样？” “下个fsh shw的艺术造型。觉得如何？” “不错，总算像人模狗样的强奸犯了，可喜可贺。” “你要不要试试，看我是不是强奸犯？” 剑雪一手掀掉他的帽子，扣到自己头上，“现在我又觉得你在装黑社会老大。”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还不承认。大凡黑社会老大看上去都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而像我这般潇洒不羁……” 剑雪见缝插针，“就只有一辈子当小混混的份了。” “小朋友，我发觉你最近欠缺调教。” “哼。”捧起箱子，不管他人惊讶的目光，剑雪正式离开写字楼，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第一份工作。 一楼的用电房，铁门虚掩。 剑雪眼珠左右顾盼一圈，将箱子塞到封禅手上，“等我一下。” 然后，封禅看到那株海草鬼鬼祟祟地蹑足溜进用电房，寻觅一轮，找到十三楼某个单位的电闸，兴奋伸出他邪恶的五指…… 啪！好清脆响亮的跳闸声哇~~~ 海草春风满面溜回来，拍拍呆若木鸡的封禅，“嗨，愣着干吗，走人走人。” 瞠目结舌被海草拽着走，好半天他才喃喃憋出四个字，“……家门不幸…” 餐馆的某个角落…… “钱钱钱钱钱，靠！谁稀罕！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有几个臭钱就可以只手遮天？我呸！等老子有钱了，叫人在山顶盖两座城堡，一座住人一座养猪！等老子有钱了，买十辆八辆劳斯莱斯，有事没事开着这辆撞那辆！等老子有钱了，通通拿去换成硬币，天天坐在阳台砸楼下行人外加灭哈哈大笑三声！” “是是是。”封禅在旁唯唯诺诺。 见状，某只愈加光火、意见更大了，“一剑封禅，你安慰两句会死啊？！” “好好好。”老兄你一直狂射机关枪我能插嘴吗我！“你就别气了，你越气人家说不定越高兴。” “你这是应景还是敷衍？苍白老套、毫无诚意！我鄙视你！” “那么，”封禅掏出纸笔，“为了表示我的创意和诚意，来，把那个王八蛋的名字写在这里。” “干吗？” “别啰嗦，叫你写就写。” 剑雪咬牙切齿一笔一划写下王八蛋的名字，施加于笔尖的力度几乎划破纸张。 “OK，看我的。”封禅接过笔，以名字为中心，两笔三划就在周围勾勒出一个人体图形，然后抓起筷子，当着剑雪的面一边敲打纸张一边念念有词：“打你个小人头啊，打到你有气无处透，日日去撞头。” “………………” “打你个小人脸啊，打到你全家中非典，整世都犯贱。” “………………” “打你个小人脚啊，打到你天天敷中药，有鞋没脚着。打你个小人……” “………一剑封禅，你可以再无聊无良一点！” “遵命，陛下。打你个小人颈啊，打到你周身都性病，花柳兼淋病。打你个小人手啊，打到你……” 剑雪按住额角暴跳的青筋，“够了，Stp！算我服你怕你了还不成吗！” 封禅这才住了手，“呐，骂也骂过了，小人也打过了，现在消气了没？” 剑雪啼笑皆非瞪住他，却倍感温心无比。 “人间百事过眼云烟，何必大动肝火。” 他冷哼一声，“老生常谈。” 封禅微笑抿茶。 “怎么不吱声了？不继续给我说教？” “白费唇舌。” 他挑眉看他，“什么意思？”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6 章 “其实有很多道理你都懂，真要说道理，你比许多人都说得头头是道。只是一碰到实际问题，往往就容易脱节，于是变成了说一套做一套。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说理人，而是自己对人对事的切身感悟和体会。” “你确定你不是在说理？还是说你依然那么喜欢教训我。” “哈哈，何不说我了解你。” 他直觉地脱口而出，“得意个屁啊你，了解我的又不止你一人。” “还有谁？” 剑雪动动嘴皮，一时又没能说出其他人的名字。 奇怪，方才的断言，其依据从何而来？ 他纳闷地蹙紧了眉，不由得细细思量探索。 面条端上来了，而对面的海草头还犹自神游太虚。 封禅捏准力度，爽快利落地“啪啪”掌他两耳光，“天亮了，起床了。” 他如梦初醒，大怒，“有病么你！” “有病的是你。发呆越来越频繁了。”封禅歪头凑近，小心翼翼探询，“精神病？” “你神经病！” “其实你不用那么辛苦的，大不了我养你。” “封禅同志，笑话适度是情趣，过度就是无趣了。” “剑雪同志，身在福中不知福，有福不享是傻子。” “随便你讲。” 静默须臾，剑雪忽然深深看了封禅一眼，垂首拿汤匙徐徐舀着面汤，感触良深，“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很羡慕你，人长得帅，风度翩翩，气质非凡，才华横溢，任何事情一点即明、一学即会，每次那些妞儿看到你就像苍蝇见到大便一样。” 封禅斟满茶水，也发自内心地温声说：“其实你也不赖，长相奇异，性格古怪，脾气暴躁，心肠恶毒，手段狠辣，要口才没口才，要身材没身材，要钱财没钱财，许多男人喜欢你喜欢得死去活来。” 剑雪用眼神将之千刀万剐…… 这个外表豪迈不羁的男人，实则心细如尘，不论谈心、说笑还是斗嘴互损，无不与他有着过人的默契，每每对他表现出无形的理解、迁就和包容，那是一种另类的温柔。 得此情人，他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 “日后有什么打算？” 剑雪不语。 “有没有想过自己创业？” 他闻言惊讶不已，“创业？” “没错。以你的个性，与其替人打工，不如自辟前路。” 他头疼，生活的选择题往往不容易应对，一目了然的答案背后，皆是不明朗的道路，令人举棋不定、犹疑不决。 然而现实终归是现实，一切都逃不过、避不了的。只是他现下有些心灰意懒，不想以此倦怠的心态做任何决定。 “到时再说吧。我想休息一段时间。”说着，剑雪往碗里倾了一汤匙辣椒油。 “你从不吃辣的。” “偶尔换一下口味也不是坏事。”他心不在焉地说，却没探究原话出自何人何处。 封禅意味深长看着他，“剑雪，你变了。” “嗯？” “没事。吃面吧。” 餐馆另一个角落，吞佛慢慢站起来，“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失陪。” 赦生好生奇怪，向旁边一脸看足好戏、幸灾乐祸的兄长问道：“师兄怎么了？” “他呀，现在眼睛、牙齿、肠胃，浑身上下都酸得不行，跑去吐了，哇哈哈！” “酸？”赦生疑惑，循着适才吞佛的视线角度，看到有过一面之缘的剑雪无名正与一位褐发男子亲昵谈笑，心里蓦地朦朦胧胧明了几分，“是吃醋了吗？” “吃醋？哈哈哈，轮得到他吃醋吗？小弟，这年头吃醋也要看名分。”螣邪郎没心没肺地挖苦，“无名无分，只能靠边站眼巴巴望着人家卿卿我我，心里酸得翻江倒海偏又没立场发泄。连吃醋的资格和权利都没有，感觉最是酸。懂了吗，小鬼？” “………你少无聊。” 子夜，剑雪睁着眼，翻过来覆过去，弄得被单褶皱了好几层。 他起了床，到厨房，添上半锅水，拧开瓦斯炉，靠在料理台边发呆。 脑海思绪纷杂，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不断涌现、成形、细量、筛选、否定，再涌现、成形、细量、筛选、否定…… 七八个小时下来，想了很多，但又理不清想了什么。 不知隔了多久，冷不防听到有人提醒：“水开了。” 他醒觉，忙揭开锅盖，白蒙蒙的水蒸气急急往上窜，灼得他立刻向后偏了偏头。 “我来吧。”吞佛把面条放进沸水，拿过筷子徐徐翻搅，“心不在焉，在想什么？” “失业了。” “哦。”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7 章 “反应这般冷淡，真是凉血。” “当事人看得云淡风轻，旁观者又何须杞人忧天。” 剑雪倒了杯温水坐下，咕噜咕噜喝掉半杯，“我失业了。” “好事。” “想自己创业。” “好事。” “可拿不定主意。” “好事。” “你闷不闷？” “想听原因和意见？” “废话。” 吞佛一本正经地答：“我觉得是好事是因为事情本就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是吗？” “不是吗？” “嗯，果真是高见，佩服佩服，膜拜膜拜。” “岂敢当岂敢当。” “你尽管胡谄鬼扯鬼扯胡谄吧你！！” 舒舒清朗的眉目，蔬菜放入锅里，吞佛继续慢条斯理地搅呀搅，“这样说吧，你是那种对工作环境和工作时间的自由度及弹性有较高要求的人，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会束缚你的创意和思维，失业未尝不是好事。” “这么说，你也赞成我创业？” 也…… 握筷子的手不着痕迹顿了顿，吞佛淡言，“为什么不？” “自己创业也不见得能摆脱朝九晚五。” “但至少你不必再在别人脸色下做事，自由发挥的空间大多了，对你有益处。” 剑雪沉思不响，凝目注视吞佛有条不紊、从容不迫的优雅动作，脱口问道：“吞佛，为什么你不去混黑道？” 听者温淡回答：“因为太容易就能攀到老大的位置，以我这般盖世出众的智谋和胆略。” 剑雪的嘴角当场抽搐不已。他发现了，他身边的人个个都是不可救药的自恋狂。 关掉瓦斯炉，吞佛捞起面条，“你在踌躇什么？” 剑雪觉得他现在的处境就如同刚赶到马路边，这时行车道的红灯熄了，黄灯亮起来。 但那是一个没有倒计时的红绿灯，他不知道黄灯会亮多久，在转为绿灯之前自己能不能顺利通过马路。 于是他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迈步跨过马路，要么敛足等待下一次亮红灯。 创业的前路充斥了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他不敢贸然举步，可又不愿裹足不前，因而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创业不是易事。”他怅然地说。 “这世界还有纯粹的难事和易事？难或易，视乎你怎样界定和看待罢了。” “太难了，我没有足够的信心和把握。” “很多事情，不是因为难你才没信心，而是因为你没信心，才觉得难。”将热腾腾的面条端到饭桌，吞佛踱出厨房，“好好想清楚吧，这些事终究要你自己做决定。” 剑雪撑着头，怔望自碗里袅袅升起的氤氲。 许久，牵牵唇角叹口气，捧过滚烫的瓷碗，低头夹了一筷子面条入口…… ………… …………………… …………………………………… 呕！！！ “现在食盐很贵你不知道吗！！饿死我看你上哪找好房东！！没经济头脑的盖世出众笨吞佛！！” 4 与一位客户洽谈完毕，剑雪抬抬手腕。 手表告诉他，晚上十点五十分。 他走出餐馆，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可街上途人车辆并不见多。 一周中有五天为学习和工作折腾，人们已无暇享受夜间的精彩，必须代之以休养生息。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继而年复一年。 谁说城市人活得舒适优越，那是因为看不到繁华外衣下狗一般的生活罢了。 剑雪掏手机拨一通电话，只听到冷冰冰的语音录音，再拨，对方手机关机。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8 章 无须多言，他那位设计师情人肯定又在日夜颠倒地工作。 他又拨另一个号码，很快接通，“喂，吞佛，现在饱了撑着吗？” “何事？” “公车收工，Tx难截，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寒困交迫，惨绝人寰。” 那边笑，“苍天有眼，因果报应，自食恶果，大快人心。说吧，淹死在哪个经纬度的老鼠洞里，我来打捞你便是。” 这厮！ 剑雪不知该怒还是该笑，“美国大使馆邻街的餐馆，以前我们吃过云吞面那家。” 电话另一头沉默良久。 “喂？喂？” “……好，我现在来。” 早春的夜晚依然寒峭，他立在餐馆门口一侧静静等待，回想起近半年来的创业过程。 起初他从最快捷有效的途径着手，通过网络招揽生意，为一些小公司策划广告。 从事广告这一行，面对广告主和广告受众，广告人往往处于“戴着镣铐跳舞”的尴尬境地，要得到完全的自由发挥是不可能的。 而性格决定他需要一个有相当自由度的工作环境，所以他一直尝试在客户、消费者、自身三者中寻找平衡支点。 创业初期，实战经验不丰富，难免捉襟见肘，经常做到剩半条命，只赚些蝇头小利，苦不堪言。 累是累，苦是苦，但诚如身边朋友所说，既然可以选择经营何种小生意，做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如此一想，也就没什么实质的抱怨了，毕竟他现在已经适应了这种工作方式。 咬紧牙熬过了半年，总算有些成绩，其感觉如同白天明媚的春光，和煦温暖。 创业的起步阶段宛如刚出生的婴儿，其最初的味道是血腥味，而后才是甜软的乳香味。 现下的成功和昂扬的斗志使他心中一张蓝图逐渐成形，风光旖旎。 他那位情人对此不客气地哈哈取笑：靠的不主要是运气？还拽呢，你这个便雅悯。 他跳起来凶巴巴警告：当心我掌歪你的狗嘴！ 可又不得不承认，这张嘴巴所说的是事实。 他的确是个便雅悯，受上帝恩宠的孩子。嘿嘿嘿！ 他唇角泛起浅浅的微笑，蓦然之间，缕缕若有若无的香味撩拨起记忆的琴弦，下一秒牵引了他的脚步。 再次转入暗窄的街巷，他看到巷尾处煨番薯的摊档。 这段童年的记忆，一年前因某个人的踏入而变得愈加丰厚，已不随时间而趋于陈旧。 味、境、情，丝丝入扣，令他心潮难平。 他慢慢走向摊子，步进回忆的深处。 几条身影从黑暗里倏地窜出，截断了回忆与现实的桥梁。 他凝神戒备，打量将他围在中心的黑影，如无料错，应该是打劫的。 这边的治安不差，所以在此作案的多半是有经验的老手，且懂得速战速决是明智之举。 果不其然，匪徒没说一句废话便挥拳过来。 他堪堪躲过，盘算如何尽快退出幽暗的巷子。 一心二用的情况下，后背冷不防中招，脊骨一阵剧痛，脸颊紧接再挨一拳。 他向后踉跄两步，撞在冰冷的石墙上。 垂首站稳，口腔中涌起的浓烈腥咸攫取了意识，脑际刹那掠过一幕幕黑白片断，快如闪电。 淌血的嘴角渐渐弯成残忍的弧度，瞳孔慢慢收缩，湛蓝的瞳仁浮起诡异血光…… 他忆起了沉埋已久的玩命的感觉…… 吞佛驱车到达，搜寻一圈，不见剑雪身影。 询问餐馆门前的咨客小姐，他循着得知的方向快步而去。 一年前剑雪立在孤灯下的背影历历在目，他不禁思绪低徊。 拐个弯，深入窄巷，记者敏锐的触觉即时察觉到气氛有异。 血腥的味道。 他疾步前奔，于转角处一个回身，猛见地上横躺着几个人，剑雪静立其中，下垂的左手握一木棍，血披满面。 吞佛抬眼对上那一双眸子，怵然心惊。 那不是人的眼睛。 赤色眼眸，嗜血魔光暴射。 他稳下心神，一步一步谨慎地缓缓靠近，每接近一寸，便感受到眼前之魔身上的杀意渐强一分。 最后他不得不在三米开外敛足，凝视始终锁定他的暴戾血色眼目，试探地唤道：“剑雪……”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39 章 声波在寂夜里划出圈圈轨迹。 良久，剑雪手中的木棍松落，咚地掉在地上，声响清脆清晰，犹有余音。 吞佛即时跨步上前，接住颓然向前倒下的身体，怀里的人其混沌的意识尚未完全脱离戒备，犹自轻微抗拒。 他收紧臂弯，低头附到剑雪耳边轻声说：“是我。” 剑雪无力挣扎两下，终于微弱地吁出一口气，如同苦苦支撑到支援来临的伤兵，身子一软，放心昏死过去。 5 封禅闻讯赶到医院，却见一个红发男人沉默坐在手术室前的椅子上，白色衣衫血迹斑斑。 他眯起狭长的眼眸细细打量。 察觉带有审视意味的视线，吞佛抬头，不闪不避回视几米之外的英伟男人，抿唇不响。 身份不言而喻，他们都心知对方是谁。 虽然早已知晓彼此的存在，但却是第一次正式会面。 没有刻意做作的客套，几秒钟的眼神交汇，某些原本模糊不肯定的事情，此刻均一目了然。 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似乎坦荡自然，又仿佛充满掂量和估算。 封禅坐到吞佛旁边，掏出烟盒，递至吞佛面前，后者摇头，礼貌婉拒。 耸耸肩，他从烟盒抽一根香烟，点燃，静静深吸一口，白雾袅袅。 他仰首靠向椅背，与身旁的男人一起默言望着手术室门顶狰狞的红灯。 一名护士走过来，温言提醒医院禁止吸烟。 封禅歉意笑笑，捻灭香烟。 这个简单的规矩，他竟然忘得彻底。 他又想起方才吞佛的婉拒。 照理来说，吞佛不会吝啬给他一个小小的提醒。 可见，他们都乱了心思。 那又是什么扰乱心绪呢？ 答案大家都心知肚明。 烟蒂扔进椅边的垃圾桶，他平静地淡言道：“你喜欢剑雪。” 吞佛缄默不语。 承认，太多余；辩解，太可笑；否认，太虚伪。 他背着一柄长刀在荒野上踽踽独行，一群人突然从四面八方朝他涌来。 他们手无寸铁，可狰狞的面目无不透露着要将他置之死地的凶狠。 他惊骇，本能地抽刀狂乱挥舞，锋利的刀刃划过他们的胸膛，血喷涌而出，冷若雪水，溅湿他全身。 那些人一波接一波围上来，杀不尽砍不完。 他惶恐又麻木地盲目挥刀，直至筋疲力尽。 周围叠满横七竖八的尸体，浓黑的血自尸体身下汩汩漫出，潮汐一般渐渐上涨。 他拔足狂奔，想逃离这个森罗地狱，血涨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急。 他在黑色的血海里极力扑腾挣扎，身体似绑上了铅，浮不起来，终于被淹没至顶…… 剑雪慌乱挥动左臂，打到另一只手，马上又如溺水者碰到浮木般急急将之紧抓住。 “封禅！”他哑着嗓子颤声呼唤，身体抖得似落叶，手攥得越来越紧。 然后听到一把淡定低沉的喉音，“做梦而已，没事了。” 是吞佛。 剑雪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又有道不明的安心。 那只手从他的手心缓缓抽出，继而覆上他的额头，再托起他的后脑。 唇间贴上一层薄薄的硬质冰凉。 他张嘴咽下两口凉开水，惶恐的情绪渐趋平复。 发现右手使不上力，他想起昏厥前的事情，右臂大概骨折了，此刻绑上了夹板，额头缠着纱布。 眼前黑漆漆，多少又勾起心底的恐惧，“为什么不开灯？” 许久得不到回答，他疑惑唤道：“吞佛？” 吞佛似在斟酌词句，思索片刻后说：“你的眼睛暂时看不见。” 剑雪愣怔，接收到的信息使得脑袋出现一息间的迟钝，待消化完方才听到的话后，他急急伸出左手揪住吞佛的衣袖，惊恐质问：“什么叫看不见！什么叫看不见！为什么会看不见！” “冷静，剑雪，别激动……” “是不是以后都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是不是瞎了！”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0 章 “不是，你听我说……” “我以后都看不见是不是？啊？是不是？！” “不是……” “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以后都看不见了！” “我叫你冷静！！” 剑雪被震慑住，当即噤了声，澄澈依旧的蓝瞳布满惊惧不安。 “听好，医生说你的头部受到撞击，颅腔内有淤血，压住了视觉神经，所以看不见……别插嘴！我还没说完！”吞佛按住他，替他摆正枕头，“待淤血散了之后，你的视力就会恢复正常，这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换言之，失明只是暂时性的，一个月后自会康复。现在明白了吗？” 他艰难地吞了口涎沫，“真……真的？” “剑雪无名，你以为我会无聊到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一个月？” “一个月。” “你保证？” “我保证。” “好……好……你别怕，别怕，我相信你就是了，相信你就是了……” 吞佛哭笑不得，“我不怕，你也不需要怕。你在发烧，我去叫医生。” 剑雪扯住他的袖子不肯松手。 “不是说相信我吗？放宽心，一个月，就雨过天晴了。” 漆黑中剑雪凝神倾听吞佛离开的脚步声，有点急促却不乏稳重和节律。 他默默将之记在心底。 注意力稍集中，头疼便一阵接一阵汹涌而至，只觉浑身发凉，他裹紧被子，合上沉重倦极的眼皮…… 再次醒来已是四天后。 先前的病情引起并发性肺炎，四天里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烧得现下一张脸肿如包子，没烧成傻子算是幸运。 剑雪抬手摸摸脸，耳旁听得吞佛说：“不用担心，你的脸色很好，活脱脱一个等待毒品救急的瘾君子。” “噢……”他懊恼地叹息，“我原本期盼能跟你一样像个血癌末期病患的。太遗憾了说。” 嘴巴还是不饶人呢。 吞佛轻笑两声，“案件已由你的警察朋友接手处理。” “公孙月。” “你的朋友真是遍布各行各业。” 他微笑，“也就那么几个了。” “一个月不用工作，好好享受这段光明的黑暗日子吧。” 剑雪刚欲继续抬杠，另一个声音插入：“H，我来了。你好吗，小朋友？” 他不屑地撇撇嘴角，介绍说：“吞佛，那是封禅。喂，这是吞佛。” “你以为你睡成死猪的时候我们都闲着在家吗？早认识了。” 听出言外之意，剑雪心一阵温暖，感到一边的床缛承受了重量，更觉安心不少。 感动的话语还没吐出，坐在床边的人愉悦地接着说：“好可惜，医生说瞎不了呢。” 他一听，登时怒了，“一剑封禅，向我道歉！” “好好好。”他握住他的手，“放心吧，即使瞎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你说这道歉够不够呛？ 剑雪头顶嗞嗞冒烟，干瞪着一对眼珠子。 封禅说：“以后不准在夜晚接见客户，最好少出门。” “这只是意外。” “意外防不胜防，最叫人害怕。” “你担心？” “担心到死。” “你尽管担心好了，死不瞑目也无妨，十八年后又是一条铁铮铮的好汉。” 封禅抬高相握的两手晃晃，扭头对吞佛说：“看，我就是跟这样一头冷血小兽朝夕共对了十几年，你说造孽不造孽？” 小兽立即啐他。 吞佛起身告辞，“电视台有些事，我先走了。” 封禅在剑雪开声前礼貌点头说：“好，慢走。” “我有空再来。”见得剑雪点头，吞佛方离开病房。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1 章 “你全身上下每根汗毛都在得意起舞，何故？” 封禅眉开眼笑，“有吗？你怎知道？” 他怪声怪气学着他的语调，“我瞎嘛，你不知道瞎子的感觉最敏锐？” “揍你。”封禅握拳拱剑雪的包子脸，胖嘟嘟的脸较平日显得更软更富弹性，碰着忒有手感，他干脆恶质地左右开弓捏弄起来。 “喂！别太过分了你……” 他大笑，“难得逮到凌虐你的机会，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剑雪徒劳地闪躲钳子，“……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什么？” “不是有导演请你去纽约做服装设计麽？” “哦，那个啊，我刚推掉了。” 剑雪扒住那对肆虐的钳子，找不准焦距的双瞳看向他，“推掉？为什么推掉？” “没有为什么，推掉就推掉。” 他语气忽地强硬，“我不许你推掉！” “好，你说说看，我现在竖起了几根手指？说对了我就全听你的话。” 剑雪不响。 “所以说了，不能自理的人就少发表意见。” 他气极，愤然伸左手过去摸索，“不就竖了一根手指吗！还是中指呢！” 妈妈的，不能自理？！他的眼睛有问题，但不是植物人！ “回家打点一下，准备启程。” 封禅不搭理他。 “去。” “不去。” “你不去？” “我不去。” “你究竟去不去？” 封禅一挺胸，悠游潇洒挥挥手，“你杀了我吧。” 你听听这腔调！听听这腔调！ 剑雪为之气结，“你不去？好，你不去。你不去我就半身不遂给你看看！” 封禅抿紧唇，他在回忆并检讨，当初他家是如何养出这么一个蛮横的问题儿童的。 剑雪自觉方才的话过分了点，于是缓下语气说实话，“我明了你推掉的原因……” “明了就别废话。” “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不要紧、不关心、不在乎。” 他尖起嗓门，“耍性子很帅吗？” 封禅缄默稍许，说：“我现在离开，谁来照顾你？” “我不是植物人。” “我现在竖了几根手指？” 剑雪瞪他，“说到底你不肯去就是了。” “除非你能给一个让我放心的理由。” 剑雪张张嘴，他明白有些话不适合说出来，但细细权衡比较之下，终究还是选择开口，“有人会照顾我。” “这理由。”封禅哼笑，“剑雪无名，我该说你真懵懂还是假无知？” “有区别吗？如果你心存怀疑，即使我给出一千零一个理由，你还是放心不了。” “好吧，算你有理。难道你就知道人家不会嫌你麻烦？” “他不会。” 斩钉截铁的口吻让封禅彻底闭嘴。他无话可说。 封禅掏出笔，俯身压住剑雪，越过他的腰腹用笔杆子敲敲他右手臂的夹板。 “做什么？” “别动，在你的手臂上签个名。” “无聊。” “哎，好歹我现在算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了，别人请我签名我还不乐意呢。”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2 章 他反唇相讥，“不就是‘小有名气’而已麽，谁稀罕。” “有点长远的投资眼光好不好。等我扬名立万、赢得了天下之后，这签名就价值万金了。” 剑雪一动不动躺着，封禅趴在他身上，胸膛紧贴着他的腹部，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 “OK。记住，不准擦掉。” “封禅。” “嗯？” 他郑重其事地叮嘱：“如果在那边迷路了，记得要找警察叔叔。” “如果两个月后我还没回来，记得刊登寻人启事。” 黑暗中，他感觉熟悉温热的气息渐渐趋近，柔柔扑在他的脸上。 他微启双唇，但封禅只在他的眉心印上一吻。 “好好休养。” 吞佛坐进车子，关上车门，将封闭狭小的车舱自外界隔绝出来。 脑袋仿似塞满泥石沙土，耳边靡靡之音绵绵不绝，两只紧握的手不断在眼前晃动，鬼魅般挥之不去。 他闭目，枕着双臂一动不动伏在方向盘上，静静听着自己的呼与吸。 许久，听得有人敲车窗。 他睁开眼，机械转过头，见是停车场保安。 隔了车窗玻璃，保安的嘴无声地一张一合，像水里吐着泡泡的金鱼。 他已听不到任何声音，木然发动引擎，驶离这个窒息的空间。 6 吞佛低垂眉目，见床上的人羽睫微颤，知其已醒，“在想什么？” 剑雪闭着眼答：“想起以前胡乱作过的假设：聋盲哑，三选一，宁愿失去听觉、视觉还是说话能力。” “答案呢？” “至今答案始终如一，没有声音和色彩的世界绝非常人所能忍受，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在黑暗中度过两天，仿若过了两个世纪。 如他人所说，目不能视的人，心绪比任何人、任何时刻都来得清明。 如果在他身边放一只闹钟，他稍后能准确无误地告诉你，秒针转了多少圈、跳了多少下。 没有切身体会的人并不了解，其实这种耳聪心明是很恐怖的，对外界的感知几乎集中于一双耳朵，些微的风吹草动往往就能轻易造成神经紧张。 “接下来一段日子你需要学会忍耐和习惯。” “我明白。”似乎感应到室内另有第三者的气息，剑雪睁眼朝门口侧头，“谁在那里？” 吞佛扭头看着一直抱臂倚在门边的男人，见后者竖起食指置于唇间，便答道：“没有。” “哦。话说近几天你好像不太要上班。” 他淡淡地说着调皮话：“天下太平，大新闻不多，逼得我不得不过无所事事的日子。” “可见新闻记者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无良家伙。”剑雪笑两声，又纠紧眉头，“吞佛……” “何事？” “头有些痛，能不能帮我喊医生？” “你等等。” 待脚步声淡出听觉范围，剑雪开腔了，“站那么久，不累吗？” “是不是目不能视的人耳朵真的特别灵敏？”他稍稍吃惊，只得走过去坐到床边。 剑雪冷了一张脸，“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纽约。” 封禅不吱声。 “心神不宁，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没有。” 没有没有，所有人都对他说没有。 是不是在别人眼中，他永远只能饰演不谙世事、分担不得身边人忧愁的小朋友角色？ 两人不吭半个字。 封禅低头看他半晌，“你又在生气。” 他闷气地回应：“没有。” 封禅执起剑雪的左拳，用力掰开他紧攥的五指，然后握住其手掌。 剑雪不肯妥协，想挣脱，却被扣得更紧，暗自拉扯较劲了几个回合，终于心有不甘地放弃。 摊平他的左掌，封禅用食指在上面轻点、画圈、轻点、画圈，如此往复。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3 章 剑雪的态度软了下来，“欲言又止，又是为何？” 封禅写了个“我”字，没了下文，只是沉默地握住剑雪的手。 心知苦苦追问往往得不到结果，剑雪抽出手掌，“过来。” 封禅依言靠过去，弯下腰，脸默契地依偎那只手掌，任剑雪的拇指徐徐滑过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在下颌流连。 “丑死了。”剑雪蹙眉说，“回家消去眼袋、刮净胡髭再出远门。我可不想要一个邋遢的流浪汉做情人，懂了吗？” 他温心笑笑，微微偏过头，唇角摩娑剑雪温凉的掌心，“告诉我，你喜欢白开水还是绿豆汤？” 剑雪略一思索，说：“我可以一直灌白开水，却不能长久喝绿豆汤。” 封禅轻轻带上门，对立在走廊窗边的男人说：“谢谢。” 对方报之以沉默。 “他一生病脾气就特别坏，未来一段日子，不知能否请你多加操心？” 吞佛陡地冷声讥诮：“托孤？” “他的确是个还不够成熟的孩子呢。不过，”封禅微微一笑，迈步与他擦肩而过，“这也是他吸引‘别人’的地方。对吧？” 金瞳深渊处骤然风雪弥漫。 屡次交锋，他皆失利，兵败如山倒。 吞佛立在床边，下垂的目光定定锁住那手掌大小的沉睡脸庞。 这副躯壳下究竟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竟能诱使他为之去打一场不明朗的仗。 不仅有陷己于其中而不得自拔的危险，更甚者，他最后会输得一败涂地。 但是，他的骄傲岂能容许他轻易认输，不管胜算多少，他都必定一搏。 这是一场持久战，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他必须步步为营，与对手周旋的同时捕获有利时机，一击即中，让对手毫无翻身的机会，从而摘取漂亮的战果。 不对，这并不算最出色的战果。 要赢得无懈可击，就该选择有效的方式手段，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甚至获得额外收获。 而最佳的战略就是：与其过多关注如何击败对手，不如着力思索怎样征服脸庞的主人。 没错，彻底征服眼前这个人的身心，便是这场战役最漂亮完美的结果。 征服这个男人。 占有他的躯体。 支配他的思想。 俘虏他的灵魂。 彻底、完全地征服他…… 眼瞳的金色益发浓稠凝重，他不自觉伸出惨白邪魅的手，朝床上的睡颜缓缓逼近…… 两尺，一尺，两寸，一寸…… 指尖将要碰触到那张脸之时，剑雪幽幽睁开双眼，“吞佛……” 一声轻唤胜似响雷，轰然劈开邪念魔障，他旋即被击醒，不着痕迹收回手置于背后，“何事？” “我想出院。” “好。等下我去办理出院手续。” 剑雪不胜诧异，“我以为你会反对。” “既然你不喜欢待在医院，回家也未尝不可。” “谢谢。麻烦你了。” “没事。” 7 每次踏入医院，剑雪总下意识地留意病人和家属的表情，木讷、沮丧、麻木，甚至绝望，欢颜笑脸少之又少。 他一直觉得医院是个肮脏不祥的地方，弥漫的消毒水气味，使人压抑，让他联想到的不是希望和新生，而是颓靡与死亡。 这是他即使明了留院的方便但仍然执意出院的原因。 休养期间，大部分时间他都是独自一人在家，当屋子剩他一人的时候，仿佛回到了封禅出国后、吞佛搬来前的那段时光。 可任凭他怎么对现下作假设来模拟过去，真实环境终归是改变了，便再也找不回与当初一模一样的那种感觉。 所谓时过境迁、事过境迁，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而吞佛原本已做好他会更忙碌的心理准备，但剑雪回家两三天之后，已能靠着自己敏锐的触觉，在屋里摸索着独立自由行走，其他情况也随之适应良好。事实证明，根本无须他过分操心。 麻烦只在于其病情相当反复，时常毫无预兆地发烧，又不消痕迹地退烧，持续时间长短不一。 半个月下来，情况不见改善，剑雪为此自娱自乐地唱：发烧好，发烧妙，发烧有助减肥并增高。听得吞佛由抽嘴角到翻白眼再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跟脱线的人相处，身心果真是极需要强大的免疫能力的。 接通电源，吞佛一手拿电吹风，一手梳理剑雪湿漉漉的黑绿长发。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4 章 虽然那头海草看上去卷鬈杂乱，发质却相当好，细滑柔亮。 指缝间的触感清凉如水，吞佛说：“你留短发也不错。” 剑雪嘿嘿低笑，“吞佛，有件事其实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何事？” “你绑公主头肯定倾国倾城。” 吞佛二话不说一扯手中的青丝。 剑雪倒抽冷气，吃痛呱呱叫：“混帐！谋财害命啊你！” “放心，我不夺穷人之命，你会安全一辈子。” 言下之意是诅咒他一辈子都没有发达的机会。 这简直是男人的耻辱！剑雪气结。 以前身边好友老说剑雪无名尖酸、一剑封禅刻薄，现在作为当事人的他只想大吼：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识过吞佛童子的恶毒！！ 头又发晕了。可恶的发烧。 “药在客厅。稍等。”吞佛前脚踏出剑雪的房间，房内的电话就响了。 吞佛清楚是谁来的电话，所以借故逗留在客厅，心里不免有些感谢这次的发烧了。 好准时的电话。好及时的发烧。 他踱步到阳台，在微风中极目远眺，夜幕笼罩下城市的万家灯火，反过来给夜空抹上一层朦胧的橙黄，消淡了它本来的纯黑。 很久前他就知道，人在思考的时候，心境往往是不得平静的，因此，要想心静，最好就什么都别去想。 可是他从来就得不到平静，生活中许多事情由不得他不去在意，他停止不了思考，他甚至在一分一秒数着时间，将它的流逝量化，务必将时间把握得精准无误，为的是把所有事情处理得完美且无懈可击。 随心所欲，对他来说是奢侈又不屑的词语。 知道剑雪已经结束通话，吞佛再次推门而进。 视野随木门的推开而逐渐拉阔，抬眼的瞬间，只见剑雪倾身向前，朝他伸出了手臂，骨节分明的五指时直时曲，像要试图抓住什么，更似在脆弱无助地向他发出无声的召唤。 他的心头在呼吸之间霍然剧震，双腿超越意识，两个箭步跨过去，而那只手却在他双掌即将合拢将之握住之际突然沉了下去，端起摸索到水杯。 他刹那顿住，怔怔看着自己僵在半空中的手，双掌中空空如也，什么都没能握住。 他恍然若失，僵在原地久久动弹不得。 “吞佛？吞佛？” “啊？嗯。” “你怎么了？” 他收起心绪，“……没什么。吃药吧。” 剑雪吞下退烧药片，滑入被窝里，“睡不着。你给我讲故事吧。” “被窝没暖眼没闭就说睡不着，脑壳秀逗了吗？” “假如我闭了眼仍说睡不着，你才有得折腾。” “所以现在要粘胶花了是不是？” “敢情你真想逼我发神经是不是？啰里八嗦活像个老头子。” 吞佛不作争辩，闭目思索片刻，遂又睁开，开腔说：“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国王和王后生下一位美丽的公主，公主很不幸被恶毒的巫婆……” “你到底是没断奶还是怎地？” “从前有一座大山，山上有一间寺庙，庙里住着一个和尚，和尚每天自己挑水喝……” “书读到屁股上去了！”病人老实不客气抨击，“讲的故事老土兼没营养。” “是啊，”他坦白承认，“跟你唱的歌一样糟糕。” 剑雪一顿，马上中气十足地骂：“好你个王八蛋吞佛！”骂完哈哈大笑。 吞佛的嘴角弯成上弦月。 剑雪敛了敛笑容，安静睁着眼。 “还有什么问题？” 他犹豫着问：“吞佛，我是不是很麻烦？” “每个人都难免有这些时刻。”吞佛淡然地说，“而如果你真觉得亏欠……” “怎样？” “那就配合点，只管吃饭睡觉，吃饱睡，睡醒吃，这样陪你也甚感轻松。” “话要说得条理分明，休想不清不楚占便宜！我只陪吃饭！” 吞佛笑。 “笑声有够猥琐。” “这真是新鲜的评价。”吞佛笑意不减，替他拉上被子，“睡吧，我待会儿再休息。”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5 章 “异度已将你这条鱿鱼炒得香喷喷了吗？” “明天休假。” 剑雪舒展身子，很快入睡，梦境尾随而来。 高层建筑鳞次栉比，罩着埋首行色匆匆的人群，很少人会注意到头顶的天空是一种矛盾的明亮灰茫。 如此种种，均是城市特有但也可以说是司空见惯的景象。 抱着花束行走于车水马龙的大路边，他步履轻盈如燕，在各色人流中畅快穿行。 脑袋有些混沌，四周的人事景物有点恍恍惚惚的感觉，但视野是清晰澄明的。 迎面掠过一个褐色身影，擦肩而过之际，剑雪的蓝眼珠角度稍一转，漫不经心投去一瞥。 即便如此，足以把男子的眉眼轮廓打量得彻彻底底。 脑海中平静如镜，没有一丝的波动，当然也就不会挑出形容词对那张面孔加以修饰。 下一秒，面容已淡化、消融，然后印入另一张面孔，再次淡化、消融…… 循环反复。 对芸芸众生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不需要投放过多注意力，就像汇入大海的两颗水滴，虽共处一体，但交融却是徒劳无意义的…… 剑雪张开睡眼，漆黑，静寂，方才的梦境在脑际浮浮沉沉，淡忘不去。 他有些懵了，蓦然想起泰戈尔的诗句：有一次，我们梦见大家都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来相亲爱的。 随即释然淡笑。 在梦里，他拥有清晰明亮的视野，与封禅却是擦肩而过的陌路人； 梦醒后，他眼前一片黑暗，却发现原来他们是相爱的。 对梦境幻象与现实际遇，上帝从不厚此薄彼，公平得没有挑剔的余地。 耳边传来书本翻页的轻微声响，他知道吞佛陪伴在旁。 心境逐渐恢复平静，他与吞佛的过去种种接着像电影胶卷一格一格慢慢滑过，记忆如水晶般清晰。 身边这个男人，上帝又曾给过他哪些际遇？ 吞佛侧过头，伸手探上他的前额，温度正常，“怎么了？” “做梦了，睡不着，想听故事。” “还想听什么故事？” “你的故事。” 吞佛缄默片刻，说：“我七岁上小学，十三岁上中学，十八岁考上大学新闻系，研究生毕业后在异度电视台任职，期间取得新闻学博士学位并修读广告设计。” 但剑雪想知道的不是这些，想必吞佛也明了。 而倘若真有难言之隐，为何不直接说明？这比顾左右而言他来得坦诚爽快多了。 剑雪并非不满，因为他没有对此表示不满的立场和理由，他只是不解。他问：“你那晚在想什么？” “哪晚？” “生病那晚。一个人坐在厨房的吊灯下，想些什么？” 吞佛不语。 “你以前过的是怎样一种生活？” 吞佛抿着唇。 “你的成长历程如何？” 吞佛不说一句话。 “二十几年一路走来，你有过哪些满足和遗憾？” 吞佛别过头，不发一言。 静待半刻，剑雪往上拉了拉被子，困顿地合起眼睛不再追问。 他方明白，原来他一直崇尚的那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其实是感情淡薄的代名词，淡漠疏离得无人愿意跟他倾诉哪怕一句的烦恼。 封禅如此，吞佛如此，身边的人都是如此。 酸涩一层接一层慢慢叠上来，止也止不住。 在他快要坠入另一个梦境的时候，他听到吞佛轻声说：“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可对人言仅二三。不与你说，非是不愿，而是实不知从何说起。” 酸涩因这淡然的三言两语而化为温暖的宽慰和感动。 然后他发觉他大概改不了盘根问底的毛病，“那晚让你走，你为什么不走？” 吞佛语气郑重地答：“因为我穷，还不起小数点前六位数的其他费用。” 扫兴的幽默感。剑雪眼白增多。 吞佛转脸凝视剑雪的眼睛，金瞳静谧无波。 过去是怎样一种生活，成长历程如何，有过哪些满足和遗憾。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6 章 三个问题，问尽他二十八年的岁月。 所谓的辛酸，各人定义皆不同，他不妄言说自己的成长历程比别人艰辛，但毋庸置疑，他也是在生活的鞭子下，从一个懵懂小孩慢慢成长起来的。 一步接一步独立地走，在爬滚跌跑中尝遍喜怒哀乐，个中滋味，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有的经历，在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也有过异于他人的彷徨迷惘。 他何尝不是如此？ 没人知道这副近乎完美的沉稳外表下究竟藏了多少喜悦、满足、伤痛和遗憾，甚至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那些成功与挫败，怎能用片言只语就说清道尽？ 谁都不能说明自己成长道路的走向并将沿途风景一一永久地刻入记忆里。 独自一个人的成长太过沉重，有些往事他必须忘却。轻装上阵，才能走得更远。 不知剑雪是否懂得这些道理。应该是懂得的。 吞佛沉静地撑着头，指尖无意识却有节律地轻点书页。 气氛太安宁祥和了，以至于待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思绪竟在翰墨书香中悠然飘出了好远。 身心似乎很久没这般放松过了。他的心情变得特别舒畅，突然也想知道，那个晚上，剑雪又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守在他身边。 这只是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本不该冲动地去查证，但他还是决定任性一回，便兴味盎然地反问：“你呢，为什么留我？” “事有先后，我先问，该你先答。” 吞佛思索，脑海中许多纷杂的想法一闪而过，一时间抓不住核心，他偏过头说：“你就不能让一次步？” “叫人让步通常是得寸进尺的预示。” 聪明。 吞佛赞赏看着他，忽然发觉剑雪已不是初识时那个毛头小子了，他的思想正趋于成熟，轻微缓慢但有迹可寻。 “还不说？不说拉倒了哦。” 吞佛依然定定睇住他，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悠悠泛动。 他沉思着，在剑雪日渐变得成熟的过程中，自己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又是以何种身份来参与和促成这种改变？这种改变以及其主角对他来说又具有何种意义？ 就在刹那间，他捕捉到浮沉在思潮里的某个光点，这个光点一瞬即逝，却让他看清了埋在心海深处的答案。 他有短暂的犹豫，最后终于缓声说：“因为你需要我。” 答案的真伪，涵义的多少，这一次，剑雪没有剥茧抽丝追根究底，只是缓缓眨了一下眼睑，安静地说：“谢谢你，吞佛。” 吞佛默然。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们有彼此不需为对方的付出而道谢的一天。 剑雪在晨曦中睁开眸子，一切有恍如隔世的错觉。 他呆呆看着天花板。 有轻微的脚步声徐徐靠近，猫一般轻灵谨慎。二十多天来，这个脚步声已根植于心底。 吞佛走近床榻，微微弯腰静静凝睇他，眼睛如深潭之水。 柔长的艳红鬓发染了晨光，自耳侧垂下来，流金的发梢轻扫他的脸颊，春风化雨般的感觉。 他眨了眨眼，略带涣散的目光缓缓移到吞佛较之先前显得愈加削薄的平和面容，喉咙有些发哽。 他抬手，手指缠绕顺滑的红丝，意欲触摸那张苍白的脸庞。 吞佛下意识将身子俯得低些，那只手却在伸至他的下巴处时突然摊开了手掌。 “礼物。”他铿锵有力地说。 吞佛一时愣怔，注视纯莹晶亮的蓝瞳数秒，明知故问：“什么礼物？” “庆祝我重见天日的礼物。”勒索似的口吻。 “什么礼物？” “一桌满汉全席。” “吃不死你。”转身就走。 “嘛～”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追上去揽过吞佛的肩头，与之并肩步出房间，“哥仔，我带你去儿童乐园见世面开眼界，以报你的照料之恩，如何？” “最后还不是要我掏钱买门票。” “啊哈哈哈！去嘛去嘛，摩天轮新潮刺激，旋转木马过瘾又好玩的哟！” “哼。” “考虑一下啦，喂，靓仔吞，喂～～” 8 刚关掉电脑，电话响，是封禅，“今晚出来吃饭。” “啥？一天一夜没睡，吃个屁！我要睡觉，除非你给我吃龙肉！” “到哪去打家劫舍了你？” “去了寻花问柳行不行？”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7 章 那边怒喝道：“废话少说！六点半我来接你！”咔嚓一声挂断电话。 什么东西！！ 剑雪也啪地搁下话筒，调好闹钟，一头栽进被窝，倒床不起。 感觉好像没过了多久，闹钟就震天响。 他撑开干涩的眼皮一瞄，觉得睡了三小时跟睡了三分钟没啥区别。真要命。 刚按下闹钟，电话又紧接着嘶叫。 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知来电人是谁，他抄起话筒又随即狠狠拍下。 艰难爬起来，钝钝的海草脑袋晃呀晃，进浴室，淋过浴，换衣裳，出来俨然又是一名精力充沛、神采飞扬的国家栋梁。 年轻就是好。 他跑着经过客厅，留下一句“吞佛，今晚不用等我吃饭”，一阵风似的刮出家门，刮到楼下，刮进车子，指着驾驶座上的人威胁，声音足可退贼，“如果待会没龙肉吃，我就烤了你这只死猪头！” 封禅冷笑连声，“尽管叫，让全世界知道只有死猪头才喜欢你。” 剑雪将之往死里掐。 车子驶出市区。 他们在一家格调高雅的西餐厅挑了一个幽静的角落落座。 两个人在这样富有情调的餐厅把酒共餐，是情侣关系的表明。 现在社会虽没有完全坦然地接受同性恋，但也算见怪不怪。 服务生优雅自然地点起餐桌上的红烛。晚餐很快便上桌了。服务是周到且令人满意的。 封禅一手捻着高脚杯小幅度晃动，杯中晃悠的琥珀色佳酿折射出夺目迷幻的光彩。他托着下巴，凝睇摇曳烛光下剑雪清俊的脸庞，“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也许是受诗意浪漫的气氛感染，剑雪难得打消拌嘴的念头，由衷地说：“你将获得本年度最有前途时装设计师的荣誉，祝贺你。”可终究还是忍不住调侃，“我以为夹板上那个签名要等到海枯石烂才会有增值的可能呢。” “所以说阁下的投资眼光实在不敢恭维。” “是是是，敝人有眼不识泰山，日后还需封禅大设计师多多提携。”他端起高脚杯，“恭喜你赢得了天下。” 封禅浅浅地笑了，与他轻轻碰杯。 菜香酒醇，乐韵绕耳，佳人相伴，气氛正好。 剑雪抿了一口酒，眼角余光瞄见一位婀娜高挑的女子朝他俩这边走来。 “一剑封禅，想不到在这碰到你，真巧。” 巧吗？ 分明二十分钟前就看到他们了，然后等别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再来乱。 剑雪纠了纠眉。出于礼貌，他跟着封禅站起来。 封禅笑说：“原来是范小姐。我来介绍。这是剑雪。剑雪，这是范凄凉小姐，瀚海广告公司副总裁。” “你好。”范凄凉握住剑雪的手，美目在他的脸上打转了两圈，妩媚浅笑，“一剑封禅，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个这么俊秀的兄弟呢。” 吃烛光晚餐的兄弟…… 这女人。 剑雪不语。 封禅笑笑没说话。 “若范小姐赏面，一起共进晚餐如何？” 蓝瞳朝说话者狂射毒箭。 封禅装作没看到。 范凄凉转脸看向剑雪，剑雪立即垂下眼帘。范凄凉见状又是妩媚一笑，风情万种，“剑雪不介意吧？” 介意？他能不介意吗？他当然介意！但他能说介意吗？当然不可以！所以他说：“范小姐见外了，这是我们的荣幸。”还面露真诚微笑的哦！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封禅侍侯范凄凉款款落座，尽显绅士风度。 女王。 剑雪脑海迸出这么一个词语。 接着范凄凉问及他的职业，他如实相告，这本来没什么，但当听到封禅说“希望日后范小姐多加关照剑雪”时，纵使明白这是客套话，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他的视线有意无意飘向范凄凉柔润的侧脸，这个女人无疑是美丽动人的，一颦一笑收放自如，丰姿绰约仪态万千。 问题是美貌不足以成为所向披靡的利器，并非所有人都会被女人的美貌折服。例如他。 烛光摇曳着跳跃着，剑雪凝睇烛焰怔怔出神，在这场谈话里他总希望自己能成为局外人，可他的嘴角却不得不始终保持上扬15度。 渐渐地，他觉得灵魂脱离了躯壳，浮在半空中冷笑着俯瞰自己怎样说违心话、如何放下身段去巴结一个素昧谋面、萍水相逢的女人。 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了，成功退场，在幕后看着自家情人跟女主角在台上忘情表演。 第 4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8 章 至此他的注意力才得到空前的集中。 竖耳凝听两人的谈话内容。 噫，奇怪，美丽的范女士大方健谈，声线娇媚，他的耳膜应该没理由无端发痛才对。 他突然想收看异度电视台的午间新闻…… 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情人。 啊，见鬼，封禅的笑容一如往常地明朗迷人，此时为什么觉得这般刺眼？ 他不由自主想起家中某个不苟言笑的人偶尔弯起的漂亮唇角…… 低头切了一块牛排，咀嚼。 嘿，神了，这餐厅连招牌菜都难吃如斯，竟然到现在都没倒闭！ 他开始惦记家里厨房饭桌上那些简单美味的家常小菜…… 一剑封禅，你这只死猪头我烤定了！！ 一顿饭下来，剑雪扫光盘子上所有的食物，饱得入心入肺，只差没剔牙打嗝，可他并不是被食物喂饱的！ 两人上了车，封禅不急着开车走人，他明知故问：“你在气什么？” “我气自己堕落。”他赌气地说。 想起刚才的情景，他就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堂堂七尺男儿，在一个风骚的女人面前，竟似一副为五斗米折腰的窝囊皮相！ 什么时候，他剑雪无名贱成这个样子了？ 贱？衰男人坏男人臭男人烂男人尤可宽恕，贱男人绝对该送上断头台！ 一个男人怎么可以贱！ “剑雪，你此时的行为就像闹脾气钻牛角尖的小孩子。” 剑雪抿唇不出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社交应酬罢了，何须这样在意。” 他讥讽，“好虚伪的社交、好恶心的应酬。” “没错。这个社会本就是三分真七分假，置身其中，就要懂得灵活应变、圆滑处理。原则底线要坚持，但在某些问题上不必太执着较真，否则吃亏的总是你。撇开你的犟脾气冷静想想，方才那事真的这么令你难以接受，值得你如此动气？” “什么叫‘希望日后范小姐多加关照剑雪’？明确告诉你，我憎恶那些靠关系得来的好处。” “如果你是瘸子，就算我给你搭天梯直通九霄，你也升不了天。实力才是根本。”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多此一举牵线搭梯。” “搭不搭在我，助不助在她。她关照，你可以拒绝；不关照，你跟我也不见得有多大损失。何乐而不为？再者，你自己不把握和利用机会，自有其他人攀着上。理智点，要站稳脚跟不光要靠能力，还得讲究人际关系。这不是清高不清高的问题，社会就是这样现实。” 剑雪噎声，被堵得忒惨。 其实他也明白如今社会日新月异，转变得飞快，知识分子已沦为城市贫民了，例如以前的海龟（归）是钻石珍珠，接着变成海带（待），再变成海豚（囤），前后也就不过那么几年时间。所以现在单凭学历和才华就想混得像样简直是痴人说梦。被学历、素质低过自己的人骑在头上的知识分子俯拾皆是。 他不由自主想起以前地中海老板说过的一句话：出来走不仅会做事，还得会做人。 可见不管干哪一行，人情关系是必要的砝码。但是他不屑，他对这个砝码心存芥蒂，始终爱不成也恨不起，因而不到不得已的情况，就选择回避。 也许就因为这个原因，他觉得在工作上很多事情都超出了可控制的范围，他经常因此感到烦躁茫然。 太可怕了，他想，以后他还该不该、敢不敢在社会面前坚守他的原则和气节？ 假如他按照封禅所说，坚持原则底线，对某些事力求不去斤斤计较、小题大做，能容忍则尽量容忍，这样做的话他会不会好过一点？ 如此分析下来，事实说明了他还不够成熟，棱角太尖锐，尚欠打磨。 见他默不作声，封禅知晓他已接受了自己的观点，说：“你越来越难侍侯了。不过也罢，有言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三重贬损，好恶毒的一句话。” 他继续挑拨：“刚才吃醋了就明说嘛，用不着害羞。” 剑雪怒，“谁说的？” “谁说的？”封禅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侬不认识阿拉？” 晕死。 “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骂得好！你吐根象牙给我看看。” 剑雪的眼睛再一次放毒箭。 “好了好了。”封禅摸摸那个海草头，柔声安慰说：“乖，你为我吃醋是正常又应该的，因为我对你是那么的一往情深。” “啊呸！！” “你你你你你！”颤着手指住对面口出挑衅词语的情人，封禅俨然痛心疾首，“老子白疼白养你了，狼心狗肺的死小孩！” “好了好了。”剑雪揉揉那个辫子头，温言抚慰道：“乖，朕累了，今晚不用侍寝，摆驾回宫后爱妃你可以跪安了。” “…………” 第 4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49 章 “还不快快谢主隆恩？” “你小子……”封禅恶狠狠扑过去，“我咬死你！” “不闹了，快送我回去，累毙了。” “去我那，近一点。” “随你。”睡眠不足，眼睛酸疼得直冒眼水，沾满浓密的睫毛，他抽张纸巾不住地擦拭。 封禅发动引擎，忍不住又说：“日夜颠倒，生活没点规律，老来就有够你受。” “五十步笑百步。” “还顶嘴。” “哼。”剑雪不领情地揶揄他，“一副爸爸腔。” “养女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岂有此理！忍你好久了！！” “喂喂喂！我在开车！还掐！快松手啊啊啊！！” 车子走S形到了北郊。 二楼客房，封禅递给剑雪一套淡绿色新睡衣。 “啥玩意！”剑雪瞪住睡衣上的图案叫嚷。 他扬开睡衣，“如你所见，此乃一只啃萝卜的小白兔。” 敢情这厮当他是白痴兼瞎子！剑雪额头噗噗爆出两个十字路口。 “假如阁下不喜欢，这边还有其他图案，任君选择，例如Hell Ktty、哆啦A梦、樱桃小丸子、美少女战士……” 你丫真正给我够了！！剑雪呼地夺过睡衣，大步流星跨进浴室。 封禅犹自大笑，到厨房温了半杯牛奶，再端上楼，推门进去，看见剑雪扯着睡衣，“手脚真快，进去冲一冲，抖两下就出来了。” 剑雪闻言狠剜他一眼，说：“设计师先生，睡衣太小了。” 他搁下玻璃杯，“怎么可能。你一直都穿这个sze。噢，小朋友终于开始发育了。” “鬼扯。是小了没错啦。该不会是我胖了吧？”剑雪拉拉袖子和衣摆，衣领下的颈项和锁骨展露无遗。 封禅的黑眸眯了起来…… “干吗用这种眼神看……”话没说完衣襟就给揪住，人同时被一把扯了过去。 封禅双掌随即捧住他的脸，不由分说覆上他的唇，吮吸。 这动作看似温柔呵护，实则霸道至极。 剑雪的颈脖动弹不得，封禅的气息透过纠缠的唇舌不容抗拒地直直灌入他每一根神经，游走全身经脉，仿若麻痹身体、侵蚀心志的迷药。 他的神志渐渐混沌，双腿随封禅的前进而不自觉地小步后退，退至及膝的床榻边，向后倒在被褥上。 胸腹均被压住，呼吸被狂野的热吻所剥夺，渐趋困难，他的气息很快粗重紊乱起来。 封禅转而将脸埋入剑雪的颈窝里，湿热的唇舌舔触他温凉的肌肤，引得剑雪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长腿微曲稍张。 这隐含邀请意味的细微动作令封禅疯狂。 他的手摸索到剑雪胸前睡衣的纽扣，刚欲解开，又略一停顿，身体拉开些许距离，双手往左右一使力，纽扣顷刻尽数脱落，衣襟大开。 他抬眼看向那对半眯的迷离蓝瞳，它们的主人此刻是前所未有的安静温顺。其反应是否可以理解成这是对他的行为的默许？ 此情此境，任何人都不会傻到允许自己产生否定自身行为的想法，所以封禅绝不放任自己的思绪去顾虑那些负面的旁枝末节。 他低头啃咬剑雪精致的锁骨，指尖沿剑雪的腰线上下来回游移。起初能清晰感受到身下人不可抑止的轻颤，而后逐渐没了反应。 他再次抬头，看见剑雪闭着眼，便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剑雪，剑雪……”然后很黑线地发现，主角睡着了。。。。 封禅啼笑皆非，无奈起身，小心将他挪至舒适的位置，盖好被子，亮一盏壁灯，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 晨曦初映，剑雪迷迷糊糊动动眼皮，倏地睁开眼，摸摸身子，衣服犹在，再稍伸四肢，没有酸痛感。他吁了口气。 翻过身，赫然瞧见交叉双臂斜倚在门边的封禅，正绕有兴味看着他。 他圆瞪双眼，木无表情与之深沉对视，猜想，待会这厮一动嘴皮，肯定吐狗牙。 果然，这丫张嘴第一句话就是：“怎？怕我迷奸了你不成？” 剑雪直想朝那张青脸甩十个八个巴掌，爬起身，掉了纽扣的睡衣松松垮垮，霎时春光乍泄。 瞥见又一次变得深邃的黑眸，他连忙拉拢好衣襟，正想下床，就被人以饿狼扑羊之势推到、压牢。 “继续做昨晚未完之事如何？”封禅无比愉快地说。 剑雪一手挥开他，“粘胶花！我要回家了。”复又被压住。 封禅张狂地笑，十指没入那头黑绿长发，箍紧海草脑袋，俯身给他一个不带情欲的长吻，“快梳洗，吃完早餐我送你回去。” 于是剑雪再次坐着走蛇形的车子回到家，发现吞佛独自坐在客厅，他甚觉讶异，“你还没上班？” 吞佛闻声站起转过身来，睇着他不说话，淡淡的黑眼圈对比苍白的脸色，尤为显眼。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第 4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0 章 吞佛答非所问：“你昨晚没出什么事吧？” 剑雪一时愣怔，继而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歉意说：“啊，忘了跟你说声，害你担心真不好意思。我昨晚去了封禅家过夜。” 吞佛脊骨一僵，目光迅速掠过剑雪纯明澄澈的眼睛，视线往下拉，在剑雪洁白如常的脖子和锁骨上停留几秒钟。半晌，略带疲倦的金瞳恢复了往日光彩，笑笑说：“没什么。我去上班了。” 大门关上，剑雪满脸困惑抓抓自家的海草头，“怎么古古怪怪的……” 9 剑雪是在下午五点钟获悉城市广场新闻会议中心坍塌的消息的，那时他正摊在封禅家中的客厅百无聊赖。 封禅下楼的时候，只见到一个脸色惨白如纸、眼神惊惧盯住电视机的剑雪。 他看向电视机，荧屏上刚好播映着会议中心坍塌后的混乱的现场。 他吃惊，很快恢复常态。不是他冷血，世界每天都在发生这些天灾人祸，旁观者除了扼腕叹息，便爱莫能助，渐渐也就麻木了。 封禅扭头看剑雪，后者一动不动石雕似的僵坐在沙发上，他觉得他这种反应有些不妥，“怎么了？” 剑雪机械抬起手指着电视机，咽了口涎沫，“他……他在……里面……” 封禅笑笑，“你说谁？什么在里……”随即顿悟，瞪大了眼，震惊得骤时吞声。 “他说……说下午参加新闻……发布会……在会议中……中心……”剑雪抖着嘴唇断续说完这句话，突然神经质地叫了出来，“吞佛在里面！” 叫声同时惊醒了封禅，他说：“镇定，不能乱。给他打电话，立刻。” 对，不能慌！更不能乱！ 剑雪在通讯录找到吞佛的手机号码，在等待接通的几秒钟里，他抬眼紧张地看着封禅。 耳朵嗡嗡作响，可仍然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的心凉了半截。 从剑雪慌乱和泄气的眼神里，封禅猜到了结果，紧接着说：“打去电视台。” “好……好……”剑雪下意识完全按照封禅的指令行动，转拨异度电视台新闻部的号码，但手颤抖得厉害，频频按错键。 “妈的！”他大骂，可愈急手愈不听使唤。 封禅果决取过手机，“告诉我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纷乱嘈杂的声响，可以想象那头也忙成一团，为这桩新闻，也为同事的安危。 然后他俩被告知新闻发布会在4点30分结束，但吞佛没有随摄影组一同回转电视台，所以并不知道事故发生时吞佛是否还留在现场。 剑雪心一片冰寒。他深吸一口气，拔腿跑向门口。 封禅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你去哪？” 他甩开他，“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封禅镇静地睇住剑雪的眼睛，将他眼中的情绪全数看进心底，半晌说道：“我送你去。” 车子在公路上飞驰，剑雪第一次觉得100公里的时速可以慢得这般令人发指。 越接近目的地，他的心绪越躁乱，全身血液似在倒流，逼得人几乎窒息。 他闭目深呼吸，可当眼前陷入黑暗时，种种不祥的念头便蜂拥而至，占据神经，截不了挡不住。 他只得一声不响直勾勾盯着前方，手指指节绞得发白而浑然未觉。 封禅安静驾车，偶尔斜瞥他一眼。 感觉仿似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达城市广场，车没停稳剑雪就推开车门跳下来，撒足奔向事故现场。 “让开！让开！”他竭力拨开拥挤的人群，身子于狭隘的缝隙中用力向前挤，一头长发同时被夹扯得生疼。 挤到最前面时已是满身汗水，他隔着警戒线看向30米外的废墟，面如死灰。 原来的八层建筑塌了将近三分之二，看不出原貌，肉眼可见的灰尘颗粒龇在夕阳下猖獗地飞扬碰撞，空气浑浊呛喉。 现场乱哄哄的，警灯闪烁，警报响鸣，吊车铲车忙碌作业，轰隆隆一片，还有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匆匆穿梭。 剑雪弯腰，想从警戒线下穿过去，封禅和身边维持秩序的警员见状立马阻止。 但剑雪的犟劲和力气此时发挥到前所未有的极致，警员拦得艰辛，只好通知负责指挥现场的警长。 公孙月跑过来，一见是禅雪两人，脸色陡地铁青，“滚！别给我添乱！” 剑雪像遇到救星般抓住她的手臂，“阿月，让我进去！” “一剑封禅，把你家的疯子拖走！” “我说让我进去！”剑雪恼怒，强硬得连基本的风度都丢个精光，伸手就要揪公孙月的衣领。 公孙月狠狠挥开，怒容满面，“行！我一枪毙了你，再将尸体丢进去！”说着摸上腰间的枪支。 封禅连忙箍住剑雪往外围拖。 “放开我！”剑雪极力挣扎，抬头猛见废墟内有个红影穿梭，霎时抑不住地狂喜，他激动地竭声呼喊：“吞佛！吞佛！” 与此同时，公孙月回头也看见了，那张扬的发色加上颇为耳熟的名字…… “操！这该死的记者！”她气得破口大骂，对旁边的下属下命令，“去！将那只穿白大褂的红毛鸡给我揪来！” 半分钟不到，吞佛被赶了出来，公孙月一怒之下将他们三人撵得老远。 第 5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1 章 直至听不到事故现场的喧嚣声响，剑雪看着吞佛，一颗心才落回胸腔里，“你没事吧？” “没事。”吞佛边答边低头解白大褂的纽扣，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还处在兴奋状态，这桩新闻绝对是以后几天的头条，而他取得了别人得不到的关于事故现场的第一手资料。 有价值的新闻，其中重要的衡量指标就是真和快。 说来他算是吉星高照，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他是最后一个离开会场的记者，步出会议中心不到百米，听得身后一阵隆隆巨响，他转身，目见会议中心的水泥大块大块地急速脱落、下坠，接着底部起支撑作用的六根石柱相继断裂，整座建筑从下而上迅速扭曲、崩塌。 生平未曾亲眼目睹过如此场面，他一时傻眼了，然后立即反应过来，端起相机猛按快门，将会议中心坍塌的整个过程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前后不过二十秒。 打电话报警后，他本想再靠近烟尘滚滚的事故现场作进一步拍摄，但考虑到警察很快就会赶到，届时必定封锁现场，拒绝任何无关人员接近。 他急中生智，跑到附近一家私人诊所弄来一件白大褂穿上，赶回后，果真见现场已被警戒线彻底围住，警员正忙碌地清理围观的人群。 因为他身穿白大褂，警察自然不加拦截，于是他得以顺利进入废墟内，关掉手机，一边帮忙抬担架抢救伤员一边偷偷拍照。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的身份被识穿，随即给撵了出来，但无所谓了，他已经获得了足够多的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 吞佛犹自兴奋地脱下白大褂，擦擦满是汗水和灰尘的脸，乍然抬眼对上剑雪的双眸，发现里面杂糅了惊慌、担忧、愠怒、宽慰、欣喜……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蓝瞳中蕴含了如此复杂的情绪，而他竟能在视线相触的刹那将之一一读懂。 方才兴奋的心情瞬间沉淀下来，吞佛静静回视那两泓湛蓝，那一刻，他们眼中只有彼此，身边流逝匆匆的滚滚红尘已与他们无关。 吞佛动了动薄唇，想说些什么，蓦然瞧见剑雪身后的一剑封禅，涌上嘴边的话语化成了淡淡一句，“我先回电视台了。” 剑雪本想追上去，可终究没迈出脚步。 10 纸团铺满一地。 “嘶”，一剑封禅再次撕掉笔下的设计图纸，揉成团扔掉。 他根本无法集中心思，原打算借工作分散注意力，岂料脑子依然在某个问题上打转不止。一心多用的结果是心绪更加躁乱。 又画了几根线条，笔尖断了，他一扬手掷掉铅笔，合眼挨坐在椅子里。 工作室很静，静得耳边持续不断地浮响起虚幻的嗡嗡声，他凝神倾听这种声响，心情竟奇妙地逐渐变得和缓。 他借机把近几天反复思索的事情在脑海中又重新梳理了一遍。 根源、过程、后果、对策，事件的一连串因素按逻辑过程顺利无阻地理出来了，各个环节就如齿轮一般咬合得天衣无缝。 良久，他长长舒出一口气，睁开眼，乍见面前一张带笑的脸。“哪天在广告界混不下去了，你可以改行做贼。” 剑雪单手托腮，“我敲过门了，你听不到？” 他左右瞅瞅狼藉的地面，伸手过去，拇指指腹贴住封禅的眉心轻轻揉转，“长命功夫长命做。放心吧，有我在的一天，决不会让你堕落到睡天桥底。” 封禅因这句话淡淡展露笑颜。 剑雪就是这样的人，平日谁跟他越亲密他对谁就越口无遮拦无所禁忌，可他对亲近的人的关切往往就寓于随意的话语和不经意的举动之中。 所以做他的密友甚至情人，就得多长个心眼，不能只看重显而易见的关心而忽略了他给予的不易察觉的关怀。 封禅拉下剑雪的手握住，他不会告诉剑雪，令他皱眉头的并非工作而是另外一件事情，因而他选择顺着剑雪的话回答：“灵感枯竭，吾命不久矣。” “哎哟，这般凄惨。那真要死得很难看。好吧，我大发慈悲助你超升。来，看着我。” “做啥？” “别废话，看着我就对了。” 隔了办公桌，黑眸与蓝瞳开始一眨不眨地相互凝视。 “想到什么？” 封禅目不转睛望住眼前的湛蓝，不急不徐执起剑雪的手动情地说：“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剑雪瞪他，他瞪剑雪，两人大眼瞪小眼，你瞪我，我瞪你，狠狠地瞪，拼命地瞪，不顾死活地瞪，直至瞪到读者一致认为作者又在无聊了，封禅才再次开口：“想到了。” “说。” “我要你当我的专属模特。” “做什么？” “为你设计一个少、轻、薄的性感内裤系列。” 剑雪朝辫子头狠狠一掌巴下去。 “最近真的没有新设计？” 封禅摸着头，指了指工作室的一个角落，“若有兴趣，我恩准你试穿。” “你就这张嘴巴摆不上台面。”剑雪取下衣架上一件银灰色衣裳，上下左右翻了好几个来回才弄清楚哪面是前哪面是后，“这还是衣服……” 封禅撑头，好笑地看着他纠眉披上新衣转过身来，“这叫艺术。” “那么艺术真是一种不知所谓的东西。” “………好吧，我认了，跟你谈论艺术是我自取其辱。” “你的嘴巴可以再贱一点。”剑雪斜睨他，“这件又卖多少钱？” “不贵，才五千。” “日元？” “美金。” 第 5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2 章 剑雪哦了一声，慢条斯理脱下衣服。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果然不假。瞧你现在的寒酸样。不妨多穿一会儿，体会一下什么是乞丐变皇帝的传奇感觉。” “多谢恩赐，只怨鄙人无福消受。” “不必自卑。有言道好东西该与好朋友分享，更何况是这么好看的惊世之作。” “是吗？比起这件衣服，我觉得把五千美金的钞票一张一张贴在身上会更好看。” “……嘴贱的究竟是谁？”封禅鄙夷地乜斜他，“你就是太小气。” “我穷啊，哪像你这么有豪爽阔气的资本。” “我最最最最瞧不起喊穷的男人。” “真乃英雄所见略同，所见略同。” “别自抬身价，你哪里能跟我相比？” “敢问你我有何不同？我是人，难道你不是吗？” “你的舌头可以更毒一点。” 剑雪漾起清霜般的笑意，却是恶劣非常。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又有什么事要带衰我？” “想你，来看你。” “小朋友，说谎话该自行了断，说同一句谎话该人道毁灭，经常说同一句谎话该天打雷劈。” “这可是句句真心，字字血泪啊。” “我倒看不出你怎么有心有肺有血有泪。” “天也！你错堪贤愚枉作天！” “一语双关吗？”封禅拍开那根指着他鼻子的手指，“想相杀就明说，我不介意别人指控我虐畜。” 其实，嘴贱与毒舌，半斤对八两。 该适可而止了。剑雪再次切入正题，“工作忙，有心事，你属于哪一种？” “同一个答案重复多遍，就是啰嗦。” “那真的是答案吗？别忘了，我跟你是吃同一锅饭长大的人。” 封禅从烟盒抽出一根香烟，看了眼对面的剑雪，又将之塞回去，低头把玩手中的打火机，他沉思着。 剑雪不急也不催，安静等待答案。 许久，封禅突然抬头说：“剑雪，我们移民去法国吧。” 他不胜惊讶，“移民？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的？” “你不愿意？” “封禅，你可知目前做这个决定相当不明智？现在你的事业正步上正轨，如果就此离开去法国……” “这个用不着你操心。我的能力你很清楚。” “对。但问题是……”剑雪停顿稍许，支吾着说，“你叫我学法语，还不如叫我学手语来得快。”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说出你真正的理由。” 剑雪沉吟片刻，“封禅，我在这里出生、长大，二十几年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我自问不像你那么洒脱，你说我老土也好婆妈也罢，但无可否认，这里是我的根，有很多人和事我放不下。” “是放不下事，还是放不下人？” 剑雪微微吃惊，并非因为封禅问的问题，而是因为封禅说话的语气。 按理来说，这个话题讨论起来虽然有些沉重，但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言，封禅是不至于也没理由用刚才那种嘲讽和质问的语调跟他说话的。 “封禅，你在生气。为什么？” “你没有对我说真话。” “方才一字不假。” 他执拗地重复强调，“你没有对我说真话。” “你要听什么真话？告诉我，我说给你听。” “剑雪无名！” 剑雪不语，有些理由他本不想说出口，但事实证明，在封禅面前，他同样隐瞒不了任何事情。 “好，我坦白说，你是个自信又有实力的人，但我不同，这不是妄自菲薄，事实上我无法强到像你一样能立足于世界任何角落。跟你去法国，意味着我必须放弃这里的一切，重头开始。封禅，这对我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不是野心勃勃，但也非清心寡欲，假如我在他乡得不到想要的，或者情况逊于目前我所拥有的，长此以往，我不敢保证届时能不能平静以对，不去怨怼自己、甚至怨怼你。所以我冒不起这个险，我不得不为此作长远的考虑。别插嘴，请让我讲完。我不要听你说‘我可以照顾你’之类的话，你我之间，我要的是自立以外的相互扶持而不是对你的完全依赖，为此我需要并且珍惜自己打拼回来的事业，哪怕它微不足道。你常说做人要现实、理智，不到迫不得已都不要轻易放弃辛苦争取回来的东西。我只想问一句，我们现在是不是到了非要放弃这里的所有而要移民去法国不可的地步？” 这回轮到封禅无言以对了，他曾猜想过剑雪拒绝的一百种可能，却唯独想不到这第一百零一个理由，“跟你说那些道理，我现在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吃到苦头了？” “不。说到底，你我都是忠于而且屈于现实的人罢了。” “算了，我只不过提议，既然你不想去，就暂且搁下吧。”他吁了口气，“那么，搬过来北郊住怎样？” 剑雪又是一愣，心底有难以察觉的抵触情绪。 封禅看着剑雪脸上细微的犹豫表情，冷冷地笑，“这次又放不下什么？” 第 5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3 章 “不，我只想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你提出这个要求。” “要求？哈，你说要求。” “封禅……” “原来之前我一直‘要求’你跟我同住了十几年。怎么？现在开始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了吗？” “我……” “对的，剑雪无名今时不同往日了，当然觉得这个‘要求’过分。” 剑雪觉得眼前的封禅咄咄逼人，充满压迫感，令他深感陌生。“你今天很反常，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哈哈哈，你问我发生什么事！好吧，我就告诉你发生什么事，我今天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笨蛋，我应该明白这是个讲求效率的社会，我应该替你办妥移民手续直接带你走而不需问你的意见，我应该在五年前坚持将你现在住的单位连同旧宅一起卖掉，我更应该一直把你绑在北郊以昭告天下我们是情人。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不可救药。” 剑雪故作自然地牵强笑笑，“为什么这么说？你一向尊重我的意见，给我足够的自由……” 封禅骤然提高音量打断：“对，我就是太尊重你的意见、给了你太多的自由！” “为什么……” “别再问为什么！问得我烦了！” 至此，剑雪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当下闭了嘴，久不发声。 封禅更似吃了闭门羹，胸口堵得生恶。 为何他会如此失了分寸？为何事情没有按他先前所设想的那般发展、进行？他低估了剑雪还是高估了自己？ 这种超出掌控的状况以及持续僵持沉默的气氛令他烦躁又厌恶，“说话。” 剑雪依然不言不语，脑海闪过多种假设和猜测，他在思索为什么今天他们的相处氛围会如斯急转直下，充满猜忌和火药味，他要找出情人情绪失控的原因，直至看到封禅的唇线拉成一条直线，他才立刻撇开所有思绪。 他太清楚封禅这个表情的含义了，那是耐性渐失的显示。 失去耐性的封禅罕见但极端危险，因而他不得不开腔：“气在心头，说过的话日后是要后悔的。我不想惹你说这些话。” 剑雪到底还是体贴他的。封禅脸上的阴霾不见消淡，一口郁结的闷气却被击散了一半，“知道吗，有时候我既恨你的懵懂无知，又恨你的敏锐老成。” 剑雪再次沉默。 在这场争执中，他明白封禅口中的敏锐老成意指何事，却不晓得自己在哪些事情上懵懂无知。 他知道此时并不适合去追问，挑起封禅怒火的主要原因，究竟是他的懵懂无知还是敏锐老成。 然而一个巴掌拍不响、跳探戈尚需两个人，所以他又不由自主地质疑，事情是否全是他一个人的过错。 在剑雪茫然思考的时间里，封禅定定看住眼前的剑雪，猝然发现—— 以前的剑雪，从不穿白衬衫。 以前的剑雪，从不反对他的决定。 以前的剑雪，从不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以前的剑雪…… 如今的剑雪…… 是谁在幕后操纵，扭曲了原有的轨道？ 是谁被悄然影响，改变了自己而不自知？ 是谁因过于自信，陷入了困境以致自作自受？ 他终于明白，对爱情来说，时间和空间绝对是两把致命武器。 在它们面前，情人间信誓旦旦的信任与承诺最终会变成自欺欺人的毒药，加速对爱情的侵蚀破坏。 在剑雪初次提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应该早有这个觉悟和防范的…… 封禅痛苦地闭上双眼。 “封禅，你究竟怎么了？” 封禅慢慢背过身，倦怠地把手一扬，缓声说：“没事。你先回去吧。” 11 助手来电告知，模特公司老板魔龙祭天要求更改合同中的报酬数字，方应允续约。 事情经助手与之多日商谈，未果。 不得已，一剑封禅决定亲自会见魔龙祭天。 会面地点定在他的工作室，晚上八点。 省去多余的客套，魔龙祭天先入正题：“封禅先生是大忙人，分秒贵如金，我还是直接言明目的吧。报酬增加五成，不知封禅先生意下如何？” 开门见山、直捣黄龙，自是因为成竹在胸。 拒绝拐弯抹角，也就缩窄了讨价还价的空间。 自信又强硬的做法。 封禅给对面的魔龙祭天添上茶，笑说：“你我都是生意人，合作所追求的无非是双赢局面。老实说，提高五成，对我这个小设计师而言可是大数字啊。” 笑着抿了口茶，魔龙祭天妖绿的双眼不见笑意，“如今封禅先生在时装界平步青云，事业如日中天，成就有目共睹，何必谦虚。” 第 5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4 章 “哪里，全赖大家肯给面子罢了。” 魔龙祭天一边品茗一边揣摩封禅笑容下的心思，在旁人看来显得悠然自得。 谈生意就如耍太极，谁急谁就先自乱阵脚。但仅深谙道理不行，技巧才是关键。 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的事情，他从不贸然尝试，此番来此洽谈，先前自然是计划周全。 魔龙祭天五指托着茶杯徐徐把玩，话锋一转，“才华实力是根本，但机遇也是成败之钥，尤其当时装设计师，机会来了，短时间就能红透半边天，挡也挡不住。” “说得没错。” “封禅先生就是一个好例子，仅仅一年，就赚得盆满钵满。” 封禅笑两声，将赞美连同潜台词一同大方地收下。 机遇吗？ 机遇是一种藏头露尾的狡猾东西，虽然寻找它与抓住它同样困难，但它好歹会偶尔露面透透气，让你一睹它的真面目，有时甚至愿意跟你直接打个照面。 然而一剑封禅的事业里从来就没有“机遇”这东西，他不曾见过“机遇”给他留下的痕迹，今天所有的一切均是靠他赤手空拳、披荆斩棘争取回来的。 外人只盯着他光鲜的外表，自然怎么看怎么风光，敢问有谁的眼睛试过越过他的肩背去注意他身后深浅不一的蜿蜒足印？ 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亲力亲为、奔波劳碌……就算这是一个创业者理所当然的经历，却也要看当事人付出努力的程度。 既然机遇未曾关照过他，他必定要比别人下双倍甚至更多的功夫来往上攀爬。 时至今日，说他吝啬小气斤斤计较？笑话，对自己呕心沥血打拼争取回来的东西，难道他不应该锱铢必较？ 封禅翘起唇角，但笑不语，所有情绪、想法皆掩于惯有的笑容之下。 他知道他的笑容自然舒坦得无懈可击，堪称完美。 这是练就出来的。 在学校，判断你是否是一个及格的人的主要指标是成绩，因此你可以整天板着一张脸。 踏入社会，就要懂得笑，对人要笑，对鬼也要笑。 谁敢在社会面前拉长脸？除非他不想活了。 于是，笑成为一种惯性，无关真心或假意；笑更会日渐变成一种武器，进攻或防守，端看你怎样使用以及挥洒的程度如何。 魔龙祭天白手起家，在商界打滚多年，阅人无数，风浪风波经历不少。 何时该用硬手腕，何时应留有余地，时机、手段均把握得炉火纯青，进退得当。 一个人的智慧胆识从何而来，是有根可寻的。 然一剑封禅不是昨日出生的婴儿，天真到不知世途险恶。 这个社会最伟大、最残忍之处就是逼着人迅速成长，谁成长得快谁就站得住脚跟。 老姜固然辛辣，但后生更是可畏。一剑封禅“涉世”不比魔龙祭天深入，可他以笑容雕刻出来的面具却是精细无疵，完美得令魔龙祭天找不到一丝缝隙。 魔龙祭天以退为进，继续刺探，“封禅先生，你怎么看时装模特的？” “大至一个时装品牌的推广，小至一场时装发布会，模特所起的载体作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没错。要成为一名超级名模，不仅要有出众的生理素质，更重要的是对时装有独特的领悟和理解，把设计师的创作理念与作品内涵表现得淋漓尽致。封禅先生大概不知道栽培一个出色模特所花费的成本吧？” “在这方面，我自是外行人，不敢班门弄斧。” “哈，封禅先生又谦虚了。实话说，封禅先生在过去一年聘用过不少模特，想必最符合你要求的是我公司的模特。她们可帮了你不少忙呢。” “是的，千真万确。” “世界无时无刻都在变化，许多人和事轮不到我们掌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不着边的题外话仿似楔子，引得前两天的情景自然而然地浮现。 封禅的脸色莫名一沉。 这种情况下，他异常厌烦此种心机式的九曲十八弯对话，再如此兜兜转转只会浪费时间，他干脆拉回正题，“魔龙先生，关于续约一事，报酬提高五成，可以，但我的条件是合作期限延长半年。” 魔龙祭天不动声色观察着封禅的神色，“封禅先生可能有所误会，我认为咱们的合作不限于钱，若只谈钱，就未免显得粗浅了。” 封禅心底冷笑。 不谈钱？难道谈情谈心不成？可笑，有哪一盘生意，其最终目的不是钱？ 倘若不为钱，你今天又何必争着分一杯羹，他们又何须坐在这里你虞我诈地谈判。 “那魔龙先生有什么高见？” “这样吧，一人退一步，”魔龙祭天竖起三根手指，“三成，每场时装发布会的造型和化妆费用不再纳入其中，但合作期限延长至两年。” 看到了吗？削去旁枝末节，归根结底还是钱。 别听到“但”字后面的内容满足乃至超过了自己的要求，就以为人家有意退让而使你有利可获，从而头脑发热、沾沾自喜得不去衡量比较交易条件就一锤定音，殊不知人家正是挖这种心理陷阱等着看你傻乎乎往里边跳。 他一剑封禅还没松懈蠢钝到认不清假象的地步。“这个条件是不是仍有失公平？” “以上两种选择，封禅先生可以仔细比较、考虑，相信会做出令大家满意的决定。” “如果我都不选呢？” “那么真遗憾，咱们只好终止合作关系了。” 第 5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5 章 封禅扬起的嘴角逐渐下垂，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我吗？” “言重了。不同于封禅先生，我是一名十足的商人，利益为先。说我市侩自私麽，我不否认。经营模特公司，模特便是我在商界得以生存的资本，不管是谁，亏待她们就是损害我的利益。”魔龙祭天端起茶壶添满面前的两只茶杯，轻松从容状若主人姿态，“生意场上，谁是伙伴谁是对手，天知道呢。伙伴随时反咬你一口，对手说不定助你一把。一朝肝胆相照一朝反目成仇，取决于是否有利可图，提供不了共同的利益基础，就别怪他人不近人情。” 是的，商场如战场，商场上、利益前，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你不犯人，不表示人不犯你，想踩着你往上爬的人多的是，所以做生意不要滥用仁慈崇尚无私，应该要最大限度地为自己谋利，哪怕将现时的伙伴与对手踩在脚下。 吃亏了失败了，休怪商场冷酷无情，是你自己道行不够，被打得灰飞烟灭也不要怨天尤人。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未等魔龙祭天对冷森森的话语有所反应，封禅左手一伸揪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摁到桌面，右手同时拉开办公桌的抽屉。 他刚想挣扎，脑袋被冰冷的管状物体抵住。他的背脊在一息间冒出冷汗，可依然难以置信。 一剑封禅迅速朝墙壁开了一枪，工作室唯一一盏亮着的壁灯砰地爆裂，碎片撒落满地。 室内瞬时陷入黑暗，只剩台灯发散的幽幽亮光，映着魅青、惨白的两张脸。 这一枪让魔龙祭天冷彻骨髓。 “枪是合法的。”一剑封禅重新抵住魔龙祭天的太阳穴，平静地说，“而我的枪法，可谓百步穿杨。一枪下去，保证毫无痛苦。你要不要试试？” 魔龙祭天恐惧，却不慌乱，“你想怎样？” “很好，我欣赏临危不乱的人。”一剑封禅再次扯起唇角，“我有必要帮你认清一件事，别说没有你魔龙祭天提供的模特，我一剑封禅设计的衣服，就算只挂在衣架上，也不愁卖不出去。记住，一剑封禅不是你能摆布的角色，以后别愚蠢到在一剑封禅面前耀武扬威，你还不够格。” 语毕，封禅用力推开魔龙祭天的脑袋。 魔龙祭天往后踉跄了两步，站稳，抬头仍见黑洞洞的枪口瞄准自己，他看了一剑封禅一眼，转身狼狈地快步离开。 手枪搁在桌面，封禅按熄台灯，点燃一根香烟静坐在椅子里。 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那双血红的眼眸。 次日，一剑封禅的工作室来了位英姿飒爽的客人。 公孙月一进门便抄过一把椅子，往办公桌旁结结实实一搁，坐下劈头就说：“有人报案，声称一剑封禅先生您非法藏匿枪支，企图伤害他人性命。” 封禅头也没抬，专注于笔下的设计图，“公孙队长认为呢？” 取过封禅手边的烟盒，公孙月抽出一根点燃，靠向椅背，长腿搁上办公桌，径自吞云吐雾，“在你还没完全解决跟他的事之前，有这个可能。” 封禅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他抬眼微笑看向好友，“那你说该怎么办？” “简单。这个送你。”公孙月手往外套下的腰侧一摸，将东西拍到桌面上，手掌移开，赫然是一副银光锃亮的手铐。 “锁住他。”她酷酷地说。 封禅瞟了手铐两眼，“蝴蝶君也有此待遇？” “那蠢货用不上。” 也对。人家的蝴蝶是自愿自动扑过来的，喷杀虫剂也驱不走，哪需要锁。 封禅望着公孙月英气逼人的脸，多少明白蝴蝶君“媳妇蝶”的称号从何而来的了。是对比出来的。 想当年蝴蝶君十八岁出来闯荡江湖，不足四年就建立了自己的事业王国，经营得有声有色，驰骋业界，其悍劲可想而知。 无奈这世界存在着一物降一物的亘古定律，这般强悍的蝴蝶最终栽在一个女人手里，并且栽得心甘情愿，甚至享受无比。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咱们这位女主角。 蝴蝶君语录：我家阿月仔除了脾气暴躁、性格别扭、姿态女王、行为暴力之外，是极品女人啦！ 由此再度印证了一个真理：爱情之下，没有正常人。 然不可否认的是，如公孙月这般硬气的女性确实少见。 一剑封禅并非歧视女性，但活了二十几年，令他由衷钦佩的女性屈指可数，而公孙月是其中之一。 作为警队队长，她果敢决断、胆大心细，赫赫威信不容亵渎。 最令人叹为观止的是她对工作的那份自信和执着，管你是不是天皇老子，在拿不出充分的理由之前，千万别想不开打着“建议”的旗子去批评她的工作，否则她会“劈平”你。 基于她的精明强干，警界一致给她一个称号：黄泉赎夜姬。 蝶月的故事其实相当烂俗，以公孙月对蝴蝶君说的第一句话开场：这么烂的人品，可惜了这副好皮相，上帝的瑕疵品。 于是，一直自诩在万花丛中所向披靡的完美蝴蝶终于碰到了铁板，但却越挫越勇，然后旁人恍然大悟：这只蝴蝶原来是由蟑螂变种而来的…… 故事发展到现在，已将近十个寒暑，没人能够确定那位铁石心肠的巾帼英雄究竟被打动了多少，抑或依然无动于衷。 蝴蝶君为此吃尽苦头，却又欲罢不能，真正应了一句歌词：你这样一个女人，让我欢喜让我忧。 连翻身的机会都甘愿放弃，可谓死囚一名。 封禅伸出两根手指夹起手铐，盯住晃了两下，“你经常拿这个送人？” “对，之后那些人多半活不长。” “人家送礼是讨好处，你送礼则讨命。” “收礼，就要付出一点代价。” “一点？你狠不狠？”他松开手指，手铐啪地掉回桌面。 第 5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6 章 她嗤之以鼻，“比起拿枪抵住别人脑袋泄愤的仁慈行为，我的确是狠了点。” 封禅噤声，挑了挑右眉毛，一手刮着鼻梁，一手低首下心地将烟灰缸慢慢推了过去。 听君一席话，封禅现在总算明了他最佩服蝴蝶君哪一点了，友人居然有勇气和胆子爱上眼前这个女人。 彪悍犀利，根本就没半点女人该有的体贴善良嘛。封禅心里嘘了口气。 公孙月看穿他的心思，不以为然地说：“黄金钞票金卡银卡满身挂的人也不见得有善心。” “是是是，你们天生一对。”拐着弯贬损。 “哼，也只有剑雪受得了你这张嘴巴。” 封禅闻言沉默。话题绕回来了。 公孙月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天外飞来一笔，“你的烟龄？” “大约十年吧。忘了。” “一直抽这个牌子？” “是。” “为什么不换？” “习惯了。” “是换不了，还是不想换？” 瞧这盘问的架势。 封禅抽搐嘴角，“抽烟犯法了？” 公孙月不理他，依旧一副审犯似的口吻，“抽第一根的时候，没人阻止你？” “喂喂，大姐头，这是香烟呐不是毒品。” 她拿起烟盒看了看，自顾自地继续说：“抽烟的人很多，香烟也有不少牌子，为什么是人选择烟，而不是烟选择人？” “活的人抽烟，死的烟被抽。”好吧，他也跟着胡言乱语了…… “或者香烟也该有选择权的。” “请问现在戏演到哪一出……” 抖去烟灰，公孙月犹自沉思了片刻，一开口又让封禅愣怔，“也许你该好好想想你们之间的感情。” “此话何解？” “习惯不代表合适。” “他不适合我？” “不知道，也可能是你不适合他。wh kws？” 封禅像见到哥斯拉似的睇着她，“天要下红雨了麽，公孙队长竟说起这种根据不足的玄话。” “即使上了瘾，依然可以戒掉的。” “………看来蝴蝶君又向你求婚了，而且攻势猛烈。” “你知道什么是手足之爱吗？”隔着烟雾，公孙月突然问道，接着又说，“所谓青梅竹马，往往是误导兼假象。” 封禅趁机揶揄她，“经验之谈？” 他以前隐约听说过，公孙月自小有一结拜弟弟，蝴蝶君一直将之视为情敌。 但公孙月从未对这两段情明确表过态，旁人更是捉摸不透她的态度。 兴许这也是蝶月感情难以更进一步的原因。 而方才那句话，有什么涵义，又会不会真是公孙月内心的想法？ 手足之爱…… 各怀心事的两人默然不语。 良久，公孙月重新换上冷若冰霜的面孔，“尽快搞定跟他的事，别动不动就给我添麻烦。” “彼此彼此，好说好说。” “至于魔龙祭天，我帮你处理，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香烟摁进烟灰缸，她放下长腿，抓过手铐起身便走。 “哎，不是说这玩意送我吗？” “行，拿你家海草的命来换。” “公孙队长，一路滚好，恕不相送。” 12 他们在不见面、不联络的情况下各自度过了一星期。 这是一段用于平复、冷静、反思的时间。接下来，该是沟通和解决问题。是这样没错。 剑雪来到北郊，步近封禅住处，忽闻悠扬笛声。 仰头凝目，但见封禅倚于阳台落地窗席地而坐。 第 5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7 章 心念流转，他收起刚掏出的钥匙，走向矗立在房子旁边的大榕树，利索地攀爬上去，沿一根粗壮的树枝小心翼翼往外挪。 衡量了一下距离，他纵身一跃，稳稳落到二楼阳台。 笛声持续，剑雪安静绕到封禅背后坐下，靠住他的背脊，合眼细品笛音。 以前，他们都是这般背贴着背，一人吹笛，一人听曲，在音律中感受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试问世上有多少人，值得我们这样毫无保留地付予信任？ 外人不会知道一剑封禅会吹奏笛子，更不会知道他会吹奏如此深情缠绵的旋律。 曲子名叫《鹊桥仙》，曲谱是封禅所写，曲名为剑雪所取。 往事如昨。 那年的剑雪正处于乖僻暴戾时期，绿笛是他在跟一群男孩子打架之后夺过来的，其真正主人已无从追溯。 他已记不清当初为何会注意到那口不起眼的绿笛，只记得当时全身都充斥着要夺得笛子的强烈欲望。 这种可比原始欲望的疯狂意念使得他不顾一切以暴力发狠抢夺。 那时的他还活在童年阴影里，仍不能用言语完整表达自己的意思。 可当伤痕累累的他将绿笛交给封禅时，封禅却懂了，并且许诺，从此以后只为他一人吹笛。 封禅的艺术天赋很高，但为了把笛子吹得更加尽善尽美，他吹奏过不下百首练习曲。 这些曲子旨在磨练吹奏技术，而技术是不能寄托心意的，所以他从不在剑雪的听觉范围内吹奏那些曲子。 三个月后，他亲手谱写了一段乐曲，他对剑雪说，这是为你而写的。 封禅的笛音陪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等到他康复进入学校接触唐诗宋词后，这首无名曲终于有了名字，名唤《鹊桥仙》。 光阴荏苒，《鹊桥仙》吹得愈发柔情细腻，这不仅意味着吹奏者的技艺越发精湛，更是他们两人感情日益深厚的表示。 一曲既终，封禅仰望湛蓝的天空，后脑勺碰碰剑雪的脑袋，“喂。” “干吗？” “我们多久没吵过架了？” “我们天天吵架，吵得鸡飞狗跳家宅不宁。” “胡说，哪有这么浪漫。” 剑雪笑，“何止浪漫，情调爆棚到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哼，我如此愁苦，而你居然这般开心。” “如果我不开心，又怎能哄你开心？” “尽管乐吧你。”封禅低头一声不吭擦拭笛子。 “哎，再吹一遍行吗？”剑雪手肘撞了撞背后的人，未得到回应，于是他径自轻声哼唱，哼不到两句，笛子就朝自家脑袋招呼过来了。 “积积德，停止你惨绝人寰的满清第十一大酷刑吧。” “我非常肯定我的音乐细胞就是这样给你敲精光的。” “先天不足，后天失调，怪得了谁。”封禅继续擦笛子，“媳妇蝶又向月女王求婚了。” “这次他又有什么创举？” “月夜，沙滩，一千根红烛。” “哦。” “浪漫不？” “如果红烛为我而点，我觉得浪漫，不是为我点，我觉得浪费。” “人家就是花得起这个钱玩浪费。你眼红不来。” 剑雪慨叹：“真是，人一旦穷啊，连爱情也变得不浪漫了。” “是嘛，难怪我一直没见过你浪漫。” “哎呀呀，老头儿，莫欺少年穷啊。” 封禅啐他，“我就看你青春得了多久。” “咱们还要继续谈论别人的事情吗？” “不然你想谈什么？” “你知道我想谈什么。”转身按住封禅擦笛子的手，剑雪望进他幽深的瞳孔，“告诉我，你愁苦什么？” 没错，他今天是来为那场争执求一个答案的，一个他苦思冥想多日都不得要领的答案。 “我再吹一次《鹊桥仙》吧。” 剑雪牢牢按住笛子不放手。 “好，我告诉你。”封禅叹气说，“某人那啥，那啥事儿确实那啥，我为那啥事儿那啥，真的很那啥。” “哪啥跟哪啥？” “就是那啥跟那啥。” 第 5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8 章 “一剑封禅你找抽是吧？”难道他的正经就不能熬过三分钟？怒！ “唉，其实我在愁苦，”封禅举起笛子，阳光下，光洁的笛身透着玲珑剔透之感，“为什么这口笛不是剑。然后一剑送你，你的问题，我的问题，只要你一死，就一了百了。” “你有难言之隐。” “你又知道了？” “每次有难以启齿的事，你就不停绕弯子，废话特别多。” 封禅缄默，接着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剑雪，你看过电影《云水谣》吗？” “没有，怎么了？” “没，问问而已。我可以抽根烟吗？” “何时开始，你抽烟需征求我的同意？” 封禅笑笑，塞一根香烟至唇间，回头四下找打火机。 剑雪拾起手边的打火机替他点燃，眼睛在封禅的侧脸上流览，鼻腔中盈满淡淡的烟草味道。 据说每个人因各自的身份、职业、喜好、习惯等因素而有其独特的味道。 那么，属于封禅的味道又是怎样的呢？ 这样好奇地想着，他情不自禁挨了过去，鼻子凑近封禅的衣服嗅了嗅。 “怎么了？” “没什么。”他重新靠住封禅的肩背，“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遇到的不是你，也许我会像其他正常男人一样，交女朋友，结婚生子，组织家庭。” “后悔吗？” 剑雪笑着摇头，“一点都不。” “跟一个裁缝过一辈子都不后悔？” “裁缝？” “正是在下。” “阁下乃时装设计师。” “时装设计师，只不过是人们所给的头衔，说白了不就一裁缝？” “你就不能说得体面一点？” “好吧，劫富济贫的高级裁缝。” “劫谁？济谁？” “劫富到流油的善良老头，济玩不起浪漫的穷酸少年。” “嗯，听起来真够伟大。那顶着广告人头衔的我呢，又是什么身份？” “你？哼，一根搅屎棍。”在剑雪的拳头快要招呼他哈哈笑的嘴巴时，他张臂搂住剑雪，“世人太在乎浮华虚名，所以不断编织瑰丽的外衣。其实剥去外壳之后，就会发现本质一点都不华丽。” “噫，忧郁愁楚的高级裁缝，肚里还真有几滴墨水，不赖。” “有感而发罢了。” “不管真实或虚假，人总得披外衣，世界总要有色彩的。” “是的，说得对。”封禅渐渐敛了笑容，静静看着剑雪。 有些事情他明明已经考虑得一清二楚，并且作出了决定。 他有接受一连串未知结果的准备和勇气，可此刻为何会再一次犹豫纠结？ 是质疑自己的判断，还是缺一丝放手的坚决？ 简单一句话，简单一个决定，难道真的那么难以启齿？ 剑雪凝视近在咫尺的黑眸，清晰无误看到黑眸深处翻涌的漩涡，似挣扎、似不舍、似决断、似哀伤。 他似懂非懂，他看得懂里面的情绪，却看不懂个中的缘由。 似乎有风雨正在悄然酝酿，可他却如同早已被置于暴风圈的中心，举目寻不着方向。 这种把握不到重点的茫然感觉令他蓦然心慌，他的眼神因惊措不安而开始闪烁，“封禅……” 指间突如其来的灼痛让封禅瞬间回神，他急忙甩掉烟头。 这段小插曲将方才的莫明暗潮平复了，气氛一如先前的温馨默契。 剑雪握住封禅的手指摩挲，掌心温凉温凉的。 但那阵疼痛盖过了掌心的温度，封禅重归清醒冷静。 他缓缓抽出手，对那双微笑的蓝瞳轻声说：“剑雪，我们分手吧。” 13 厚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完全封闭的房间里光线暗淡。 显示屏闪动的光影投射到剑雪的脸，亮暗交错，人物角色的对白低微却清晰可闻。 他聚精会神看画面听台词，一部不到两小时的电影，眨眼就播完了。 第 5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59 章 按下播放键，从头再看。 他把当天两人的对话筛谷子一般反复去粗存精，除了最后那句话之外，只得到唯一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云水谣》。 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数日，他看了不下二十遍《云水谣》，纵使已经厌倦了这部电影，但他仍须一看再看。 他要洞悉它内里所蕴藏的玄机，凭什么它会成为割断一份十几年感情的锋利刀片。 一合上眼，剧中每个画面随即绵延而过，甚至连最琐碎的台词也能倒背如流，可他依然看不出端倪找不着重点。 云水谣云水谣云水谣！！去他妈的云水谣！！ 一手拔掉插头切断电源，他睁着眼盯住漆黑的显示屏发呆。 脑中的猜测太多，即便把各个可能性按逻辑顺序来逐一思索推敲也无补于事，倘若找不到根源，思维终是如同无头苍蝇盲目碰撞。 过去所有烦恼加起来，也没这几天那么混乱，乱得几乎磨尽他的耐性，叫他深恶痛绝。 他忍无可忍了，既然想不出答案，那他就去问清楚！ 换好鞋子就要出门，门铃响了。 “Hell！” “蝴蝶君？你不是去了英国？” “刚回来，特意来看你。Ce ，拥抱一下。” “……看来谈成了大生意。”他招呼春风满面的好友进屋，“可乐？橙汁？啤酒？” “随意随意。”蝴蝶君大剌剌摊上沙发，眼睛四下打量，“奇迹，你住的地方现在竟可以用窗明几净来形容。” 剑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你多久没来过了？” “差不多两年了吧。时间过得溜溜的快。”然后他看到剑雪端来两杯白开水，禁不住翻白眼，“我敢说你绝对是史上最吝啬的主人。” “两手空空上门造访，还指望我会用马爹利XO招待你？客随主便好了。给。” 瞄瞄挂钟，已是下午三点半。 蝴蝶君的嘴皮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不磨上两三个小时休想耳根清静。 但好友平日全世界到处飞，彼此聚少离多，今天难得登门探访，若不好生招待，于情于理皆说不过去。 可心中毕竟有了牵挂之事，故始终静不下来。 所以蝴蝶君在那边天南地北地扯，他的思绪则在这边漫山遍野地飘。 末了，听得友人问：“喂，你不会打算这样做一辈子吧？” “嗯？” “一个人自揽生意。” “我觉得现状不错，没什么不妥。” “广告这一行讲求开阔的思路和创意，即使你是天才，也有思维闭塞甚至江郎才尽的一天，谁能保证灵感时刻源源不断？” 剑雪略略思索，觉得颇有道理，“那你有什么建议？” “多一个伙伴就等于多一个灵感来源，明白没？” “你的意思是叫我找伙伴？” “不仅要找伙伴，最好成立一家公司，自己当老板。” 剑雪煞有介事点点头，“好主意。来，你卖掉我，10块钱一斤，共1430块，看能不能坑来一所写字楼。” “写字楼的钱，我赞助，行了吧。” 他捧脸惊呼：“哟！” 蝴蝶君横眼扫过去，“很明显，你小子当我在放屁。” “阁下的钱终于多到要拿去填马里亚纳海沟了吗？” “少发疯了。你听我说，做生意要一步一步慢慢来，目前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找到搭档。” “哦？听语气你好像有好介绍。” “聪明。呐，一场兄弟，别说不关照你。我有个跟你年纪相仿的朋友，刚从美国毕业回来，现在有意找个prter合作搞广告。” 终于转入正题了，姑且听听。 “他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阴川蝴蝶君亲自为之引荐。” “兰漪章袤君，阿月仔的结拜五弟。”蝴蝶君叹口气，“说到这个年轻人啊，品质才华都没话说，就是有点心高气傲吹毛求疵，能力稍低点的人他都看不上。” 他话题一转，“剑雪，咱们是好兄弟，对吧？” “这个是当然。” “阿月仔的兄弟就是我兄弟，我兄弟就是你兄弟；阿月仔是你姐妹，姐妹的兄弟就是你兄弟，所以不管怎么说章袤也是你兄弟。” “是这样吗？” “Of curse！兄弟如手足，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应该两胁插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对对对。” 第 5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0 章 “我知道剑雪你是个有义气有志气有才气的好兄弟。” “赞谬赞谬。” “所以章袤兄弟就拜托兄弟你了。相信有你帮助，他必定如虎添翼前程似锦前途无可限量。” “不敢当不敢当。” “但男子汉大丈夫应当知恩图报，更应自强自立，不能总依靠姐妹兄弟。”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所以如果章袤去找阿月仔，你马上通知我！” 原来如此。 剑雪冷笑看住他，直盯得他头皮发麻，“我就说了，阴川蝴蝶君哪会平白无故送好事上门，原来是要我帮你监视兄弟。” “话不能这么说嘛。那只臭章……咳！平心而论，章袤的确是人才没错啦。”他豪气万钧一拍胸脯，“阴川蝴蝶君我绝不坑兄弟！” “是啊，你不坑兄弟，只坑大头鬼。” “相信我，剑雪无名绝对是蝴蝶君特别优待关照的对象。” “所以更要坑得彻底、坑得绝命、坑得心安理得。” “为什么你总疑神疑鬼，别的事情又不见你这么敏锐。” 一语戳中痛处，剑雪顿时五味杂陈，无言以对。 没察觉对方心思，蝴蝶君犹在卖力游说：“你知道国内广告业的发展潜力和前景的，而目前正是发展的最佳时机。你看机遇都送上门了，何不趁此机会拼一拼？人生难有几回搏。” 这下，剑雪听着有些动心了。 对一个年华正盛的青年来说，拓展事业无疑是相当具吸引力和富有挑战性的事情，令人怦然心动、跃跃欲试。 蝴蝶君见状马上打铁趁热，再加一把劲，“其实你根本不需担心那些有的没的，等你们见过面了，发现合不来，另找搭档就行啦，又不是非要合作不可，就当作多交个朋友。怎么着你都不吃亏。” 剑雪现下仍然举棋不定。 “放轻松，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难免紧张，我明白的。” “收起这种引人误会的鬼话！” “哎哟！你我都什么关系了，别害羞。”蝴蝶君机不可失调戏他一番，拍上他的肩头，“就这样说定了。我帮你预约，明天你们见个面。” “瞧你的猴急样。”剑雪好笑睨视他，“兰漪章袤君有三头六臂？你竟然那么怕他。” “谁怕他？这叫防患于未然。” “蝴蝶君，你不觉得这样做很没风度？” “风度？风度可以吃吗？” 剑雪像想到了什么，笑喷，“没错，风度不可以吃，阿月仔就可以吃。” “Bg！……啊喂，不要用这么低级的黄色笑话侮辱我的风度。” “真不懂你，快十年了，还那样杯弓蛇影，一点自信都没有。” “这么多人里面就你最没资格说我。十年又怎样？现在你跟一剑封禅还不是问题多多？” 剑雪脸色僵住。 蝴蝶君虽觉方才的话过分，但到底已是多年知己了，也就知道这关头剑雪不会介意这么多，当下直奔主题，“究竟发生什么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那家伙啥都没跟我说，不然我也不会问你。” 剑雪此刻的困惑与愁绪已不是能控制和形容的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事隔多日，他仍在思索为什么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是不是有什么祸根早已埋下而他却浑然未觉，又是不是某些理应察觉的迹象被他粗心大意忽略，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他连起因都弄不清楚，更遑论知晓从何处着手处理了。 “情侣嘛，吵架争执是家常便饭，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不要沮丧，跟他好好谈谈。” “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我也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 剑雪笑笑，由衷感激好友。 是的，一剑封禅不轻易改变既下的决定，同样，剑雪无名又岂是轻言放弃之人。 光洁的地板反射日暮金黄的余辉，剑雪起身拉拢落地窗窗帘。 夏天来了，但愿此阵阴霾过后，他的天空能够明朗如旧。 次日，剑雪依约会见兰漪章袤君。 一见这位淡蓝衣着的文雅青年，剑雪立时觉得，哪怕是出自蝴蝶君那张嘴巴，任何描述都委屈了章袤。 只作了三言两语的交流，他们一拍即合。 是晚，剑雪手执菜刀切东西，砧板哚哚发响。 过两分钟，他对身旁正在煮汤的吞佛说：“我打算跟别人合伙开一家广告公司。” 吞佛扬起眼眉，“你在征询我的意见吗？” 第 6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1 章 “不，我只是告知你这件事而已。” “哦。” 剑雪的眼圈微微发红了，“有什么不妥吗？” “很好，没什么不妥。”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在腹诽，笑我不自量力。”蓝眼睛眨了眨，眼角开始渗出泪水，“你们个个都门缝里看人。” “你想太多了。” 他语气不善地抢白，“我比你多了根脑神经，自然想得比你多。” 吞佛忽略他的暗讽，揭开煲盖，添入食盐，“你想得比我多是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事情。” “言下之意是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喽？这道理你倒贯彻得够彻底。” “愚人拙见，入不了贵人耳。既然你胸有成竹，又何须我指手画脚。” “对，所以你现在……”剑雪吸吸发红的鼻子，抬手抹掉哗哗直流的眼泪，“……可以闭嘴了。” 其实上午他与章袤会面时，很快就公司一事展开讨论，现下已有初步计划。 他打算动用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作投资资金，成立之初公司的业务以策划广告为主，暂不考虑广告制作与媒体投放。 换言之，他们Sell的主要是创意，这样就不需太多的技术人员。 事实上他们目前也的确没那个资本和经验来经营管理太大的公司。 之所以成立公司，是先让自己的事业有个稳定的“据点”，以此招揽志同道合的战友，为日后的拓展铺路搭桥。 蝴蝶君说得对，开公司做生意尤其要注意规模经济，人多不一定好办事，正如腿多不一定跑得快，看看蜈蚣就知道了。 因此他与章袤在这方面达成了共识：人才最重要，但宁缺勿滥。 瞧见吞佛还在往汤里加盐，他哑着嗓子高声提醒：“味道调淡点，你这只咸虫！” 吞佛不理睬他，又添了半茶匙食盐，才舀起汤水试味。 剑雪一边抽鼻子一边嘀咕：“写字楼要四十平方。届时先请三个人，加起来一共……呜呜呜……五个人……” 妈的，眼睛针刺般疼得一塌糊涂，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擦不干。造孽了！ “早知道你越来越赖皮，当初干脆请个家政算了。呜呜……”他言指偶尔被诓来下厨的事。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扯淡！我迟早抹你脖子！” “做顿饭而已，有必要这么愤慨麽？”听见砧板泄愤似的哚声益发响亮，吞佛心里微微笑了。 不否认，他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私心作祟的。 两个人做一顿饭，简单琐碎，而他并不排斥这种平淡的感觉。 “你又不是帅哥，当然说得晶晶亮透心凉。”剑雪撇着嘴拉正身上的围裙，泪如泉涌，“针不扎到肉不知疼，把你搞成家庭主妇看看！” 唉，实际上他也不是真的抱怨，磨磨嘴皮子罢了。 不会做家务的女人不是合格的女人，擅长做家务的男人是娘娘腔。他从不苟同这两个观点。 生活面前男女平等，三餐一宿是很实际的问题。 对于普通老百姓，尤其是单身男人而言，“自食其力”乃基本的生活技能。 帅哥十指不沾阳春水就能住豪宅开跑车家财万贯多才多艺智冠群伦指点江山？乖乖，那是浪漫小说才有的事情。 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呢。做人现实点好。 “我不也正在干活？”吞佛趁机打探，“合伙人是谁？” “兰漪章袤君。” “哦。传闻他是公孙月的结拜弟弟，阴川蝴蝶君的情敌？” “哦。听说异度电视台娱乐八卦节目的主持人是朱闻苍日，不是你。”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而你正好是那种挤在师奶堆里翘着兰花指东家长西家短的极品男人。” “我记得最近没开罪过你。” “哼！损你还需挑黄道吉日吗？” “我这不是在关心你麼？” “少来！你们记者就是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就算了，最恶心的是拿道听途说的事情炒作，无中生有。一个‘据闻’，后面就是洋洋洒洒一万几千字，也不管事情属不属实……呜呜……”剑雪再擦一把眼泪，咬牙说，“想从我嘴巴套话？吞佛，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吞佛只好闭嘴，沉默地将塑胶袋里的东西一骨碌全倒在料理台上…… 剑雪一看，顿时瞪圆了红透的泪眼，怒火烧尽九重天，“靠！还要切！你哪来这么多的洋葱！！” 14 “封禅，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 封禅早料到这种情况，卻想不到应付起来会如此棘手。“相信我，有些问题你迟早会明白的。” 第 6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2 章 “迟早？早到什么时辰，迟到什么时候？” “总之不是现在。剑雪，你别问了。” 不问？可以的话他也想不闻不问，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问清缘由以解决问题，要么从此不相往来。 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他还需要选择吗？！一剑封禅你说我能不问吗？！你何时变得那么糊涂？！ 封禅确实苦恼，剑雪的追问已由不得他沉默以对，只是现在有些事情未到点明的时机，他不能操之过急。 于是他只得暂时回避问题，“剑雪，我们一直是好兄弟。” “鬼才想跟你做兄弟！” “这是事实，你我早就察觉。” “恕我驽钝，鄙人没这个觉悟。”剑雪张嘴已是微愠的语气，“你自己变心就坦白承认，不要歪曲我的感情。” 封禅不愠不恼，“没有变心之说。” “那是什么原因？” “我说了，我们是兄弟。” “兄弟？哈，你怎不在十七年前跟我说我们是兄弟？你怎不在大家走在一起时跟我说我们是兄弟？你怎不在他人问及我俩关系时说我们是兄弟！你怎不在上床做爱时跟我说我们是兄弟！一剑封禅，你不觉得现在说这话很无稽可笑吗！” 封禅默然背过身去。 “转过身来！让我看清楚我今生唯一的‘兄弟’！” 想找借口是吧？好，我陪你耗，你编一个，我就拆一个！ 封禅心知剑雪的固执倔强，但又对之无可奈何。进退两难的境地实在令他头疼难堪。 另一边，剑雪明白急躁相逼向来不是有效的沟通方式，想问出答案，就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和脾气，“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没有。” “你真的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下这个决定的吗？” “是。” “你骗我！” 封禅转身回答：“一剑封禅可以骗尽天下人，但绝不会对剑雪无名说半句假话。” 此情此境听此言，他该感到开心高兴吗？！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面对一脸坚决的剑雪，封禅自知没有搪塞的余地了，终于说：“也许我们并不合适。” “也许？不合适？原来我一直苦思冥想的问题的答案竟是这个假设句。”他语带嘲讽，“也对，我怎么就忘了呢，这是最正常最合理的分手理由嘛。” 看吧，明知这种话语这种行为老土兼幼稚，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请别苛求他可以保持冷静理智，一段根植于心底的深厚感情如今莫明地出现了裂痕，叫他怎能不惶惑焦灼？ “我想请教，我们哪里不合适？” 封禅的头更疼了，不想再继续辩解。 可是剑雪不肯放过他，“说！” 无奈之极。“我们太亲近了。” “亲近有错了？难道疏离得咫尺天涯才谓之合适？”啊哈，他可未曾听说过这般滑稽的论调，“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剑雪……” “够了！别再兜兜转转敷衍我！我要听真正的理由！” “好，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坦白相告。” “什么问题？” “跟我一起，你寂寞吗？” 剑雪张嘴一时发不出声音。 他不明白，封禅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跟他们现下要解决的事情有关联吗？他的回答，其肯定与否定对结果有什么影响？ 种种疑问一糅合，数秒钟后在脑中碰撞出令他冷笑的答案，“我明白了，你很寂寞。” “剑雪，不要回避我的问题。” “我怎么回避你的问题了？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吗？我不解风情，不能带给你乐趣，不能让你愉快开心，所以现在要撇掉我这个不及格的恋人了，对不对？” “为什么你宁愿钻牛角尖也不肯好好思考我的问题？” 剑雪抿紧唇。真以为他没有思考过吗？ 他记得那位同住人曾经说他是个寂寞的人，但一直以来他都不曾深究过寂寞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这种东西太主观，抽象得让他不知如何去为之定义。 既然没有定义，他又该如何去判断自己是否为寂寞所萦绕？ 这种无根无据的事情叫他凭什么再思考下去？ 第 6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3 章 他试过努力回想与封禅相恋的感受，发现每一阶段、每一时期都不同。难道这全是寂寞吗？ 如果真是如此，他该说两人相爱是荒唐、荒谬还是荒诞？ “我不知道什么是寂寞。而如果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就是寂寞，我甘之如饴。这就是我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封禅惊讶于剑雪会给他这样一个回答，那一刻他心底为之动容。 其实他十分清楚剑雪的性格和用情程度的。然正是这个原因，他更要坚持他的决定与解决方式。 “很多事情已经改变了，剑雪，尝试走出来，不要将自己困在死胡同里。” “你说，是什么让我困在死胡同里？” “你真的不懂吗？” “我不懂什么？什么又需要我懂？” “剑雪，正视自己的感情。” 莫名情绪逆冲神经，剑雪骤然怒不可遏，“正视什么感情！正视我跟谁的感情！” 封禅望定他不出声。 乱了。 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僵持火爆的局面，这不是他的初衷。 事到如今，唯一能解开死结的就是眼前这个人，可他却迟迟不肯直接给自己答案。 什么时候开始，身边所有人都对他绕着弯子说话？ 为什么他不能一直保持心平气和以及冷静思考？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这种盘根错节的事情究竟到何时何处才是尽头？ 剑雪既感烦躁又觉颓丧。 他抬眼看着封禅平静的面容和紧闭的嘴唇，片刻后，转身跑出了工作室。 兄弟？明知这只是封禅的借口，卻又不可抑止地去在意。 合适、亲近、寂寞，这里面又有什么牵连？ 他的腿在大街上拐弯子，他的脑在疑问中拐弯子。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他回头便见螣邪郎明朗灿烂的笑容，“你怎么会在这里？” “采访啊。”螣邪郎指指身后不远处电视台的车子。 其他工作人员正在收拾，吞佛则立在车旁看向他们这边。 他怔怔与之对望，十几米的距离，似乎随飘忽的思绪而忽远忽近。 接着他听到螣邪郎说：“我先回去了。要不要坐顺风车？” 他笑着摇摇头。 “那我走喽，Bye。” 然后他看到好友钻进车子，而吞佛并未上车，只是跟车里的伙伴说了几句话。 车开走后，他看着吞佛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睇住他一会儿，问：“去吃些东西？” 他点点头。 他们在附近一家餐馆落座。 “云吞面？” “不，我想换换口味。”剑雪点了一碗羊肉汤饺。 两人静默地喝茶，没再说一句话。 不管多么亲密，人终归是独立的个体，切忌翻箱倒柜将自己所有际遇搬出来倾诉，也不要以关心的名义肆无忌惮过问他人的事情。 丢光隐私，踩过界，两者皆会惹人嫌。 汤饺端上来了，剑雪掰开一次性木筷，夹起一只饺子咬开，唤来服务生问：“为什么不是羊肉馅？” 服务生解释说羊肉饺才有羊肉馅，羊肉汤饺只是用羊肉汤煮饺子。 剑雪扭头笑着对吞佛说：“你看，我以为是‘羊肉’汤饺，人家定义的却是‘羊肉汤’饺，所以吃不到想吃的东西当属活该，谁叫我自以为是。哈哈哈。” 语毕他低头沉默地吃饺子，明明只是一碗汤饺，竟无来由地觉得其味道精彩无比，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吃得他心烦意乱。 他们刚步出餐馆，马上被一位年轻的女孩子拦截了去路。 “我认得你。”女孩子对剑雪说，“我留意一剑封禅很久了。” 噢，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三十六行，只要是状元，其锋芒是盖不住的，但想不到他也受到状元锋芒的笼罩。可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确是真理。 剑雪静待下文。 女孩子也坦率得毫不客气，“我崇拜一剑封禅，也很喜欢他。” 瞧，年轻就是有这个特权，能将感情大胆直率地昭告天下，就算说错话、做错事，大人都不忍甚至不能责怪。 第 6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4 章 剑雪挑了挑眉，仍不搭腔。 这回，女孩子直捣黄龙了，“你跟一剑封禅走得那么近，一定知道他不少事情吧。我想请问你，他是不是有很多新欢？” 新欢？ 那剑雪无名不就成旧爱了？ 啊，旧爱，多么新潮时髦的名词。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悲悯地望着她。 剑雪无名你要记住，大人是不该与孩子计较的。 低头望定眼前这张青春姣好的面容，他温言好语，“一剑封禅没有旧爱，更没有新欢。” “真的？” “真的。”但他却决定与她计较到底，“因为一剑封禅今生只有一位情人。” 吞佛在旁看着他，由始至终不发一言。 15、 冷静了，想以不同的心态处理同一件事，希望得到不同的效果。 可又不由自主地反问，这般死心不惜地纠缠，是否会将事情推向绝境。 但不管结果如何，事情总要有个水落石出，他痛恨这种不明不白。 剑雪在工作室门口碰到封禅的助手，才得知封禅因公出国。 助手说，因封禅走得太匆忙，所以来不及通知其他人。 真的是这样吗？ 透过玻璃门，剑雪看向空无一人的工作室，赫然发现以往每次来到这里，必定与封禅发生争执。 他转身离开并发誓，今后不会踏入这扇门半步。 他上了公交车。 车厢挤得如沙丁鱼罐头，密不透风，汗臭味弥漫。 冷气没起多大作用，衬衫很快被汗水浸透，湿嗒嗒粘住背脊。 旁边两位中年妇女高声谈笑，声音敲击耳膜，灌入神经，脑袋随声波嗡嗡作响，像有一只蜜蜂在飞窜。 有些眩晕。 车靠站，他迫不及待跳下车，徒步走回家。 路旁的树木枝短叶少，稀疏的树荫遮不住毒烈的阳光，热浪灼身。 不经意碰撞到迎面而来的途人，他连忙道歉。 抬首举目，只见人流似海，车流如潮，一时竟忽觉天地苍茫，不知身在何处、身往何方。 他加快脚步，不知不觉撒足狂奔起来。 耳边风声呼呼，似是时间流动的声音，抓不到，留不住。 进了家门，他取一罐冰冻啤酒，回到房间静坐在床边，开足空调，皮肤很快感觉到凉意。 环视不足二十平方的熟悉空间，思潮回归现实，心中稍稍有了安全和踏实感。 罐子贴上红热的脸，身体的暑气散尽，神经松弛，眼皮直挂下来。 灌了两口啤酒，他和衣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睡了好久，不知世上时日。 再睁眼，眼眶干涩，发现鞋袜已被脱下，摆放整齐，身上盖一张薄毯。 动动身子，衣服的酸馊味钻入鼻腔。 他大皱其眉，匆匆爬起来淋过浴，换一身干爽衣服，握一只苹果啃咬，象征性地敲敲同住人的房门，拧开门锁不请而进。 踢掉拖鞋，他盘腿坐上床缛，苹果咬得唼唼响，身边的吞佛全神贯注敲键盘。 “今晚吃什么？”他问。 吞佛目不斜视，“你想吃什么？” 他狰狞狡狯地笑，“我想吃东海楼的盐焗龙虾，你请我吃如何？” 吞佛顿住手，扭头定定睇住他，与之对视的目光似在探索。 被盯得颇不自然，他敛敛表情，别开眼睛，咬一口苹果含糊道：“唉，说说罢了。” 谁不知道那道菜的价格是四位数。 吞佛视线转回显示屏，继续敲键盘，淡言：“有何不可？” “真的假的？”他吞下满嘴果肉，“好孩子要说话算话啊。” “不去东海楼。” 那还吃个鸟？他啐一口，“就知道你在唬我。” 第 6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5 章 “我自己做。” “你会？” “以前吃过一次，当然会。” “哇！哇！哇！”语气中有N个崇拜的叹号，“吞佛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吞佛你怎么能够那么厉害！噢噢！你太有才了！我要唱歌给你听！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于是，吞佛终于百分百地肯定了一件事：他的房东在音乐方面的弱智程度，已经达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 木无表情地敲完最后一个字，他关掉笔记本电脑，拿过车匙就要出门。 “你去哪里？” “买食材。” 果心投进垃圾篓，手在裤子上抹抹，剑雪立刻跳下床，赤脚急急跟在身后，“我也去。” 吞佛回身，看住他一会儿，说：“留在家，不要乱跑。” 屋子静悄悄，剑雪来回踱步，从卧室到厨房，从浴室到客厅，单调的脚步声仿有回音。 他不明白刚才急着想跟吞佛出去是何故，但他明白吞佛独留他一人在家是何意。 也许吞佛并不确切知道他所烦的是什么事情，不过，这位同住人却晓得应在何时给他以冷静思考的个人空间。 是的，现下有些事情的确需要好好独自思量。 这是有生以来始所未料的问题。 他此刻如老鼠拉龟，不知从何入手，因为寻不着根源，也因为思想怯场。 但可恨又可怕的是，这是非面对不可的问题，鸵鸟政策不可能永远奏效。 那么，问题的根源是什么？应该从哪里开始找寻？ 他？封禅？抑或，吞佛？ 不，这仅仅是他与封禅之间的问题，与吞佛无关。 没错，不应该牵涉到吞佛，他由始至终都不曾介入到他跟封禅的感情。 而封禅一向果断磊落，从不逃避或者推卸责任，但为什么他不肯解释原因？ 这是不是表示，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一路小心翼翼寻根问底，剑雪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他悲哀地觉悟到，问题往往因提问而出现，假如当初他不去穷追不舍层层探究，事情是否就可避免发展成今天这个地步？ 天黑下来了，室内的光线渐趋微弱，客厅的各式家具暗影幢幢。 他摁下电灯开关，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眯起了眼睛。 今晚直管灯的咝咝声音比以往显得尤其清晰。 他独自立在偌大明亮的客厅中央，环顾四周，忽然间心血来潮…… 吞佛开门后，登时傻了眼。 “剑……剑雪……” 闻言，剑雪扭过汗津津的脸庞，失足一滑…… “剑雪！”吞佛甩开手上的东西跑过去，将摔得头冒金星的剑雪从翻倒的沙发底下挖出来。 “啊呀！你轻点、轻点啊！” 吞佛用薄布包着熟鸡蛋，轻轻揉按剑雪瘀青的额头，“看不出你会翻筋斗。” “翻筋斗很简单，许多人都会。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其实剑雪从六岁起就爱上翻筋斗，不快乐的时候，找个空旷的地方，翻到筋疲力尽，然后困倦入睡，所有烦恼忧愁都似乎随之变得简单。 当他爱上翻筋斗以后，他想过加入杂技团，那是他孩提时候最激动、最疯狂的梦。 也仅仅是梦而已。 梦与梦想不同，梦想有实现的可能，而梦，归根到底只是幻想，是漫漫人生路上一刹那的浮光掠影。 而今，当错过了岁月和机会，这个梦也就不得不醒了，徒剩怀念和回味。 “又在想什么？” “没。”剑雪抬眼问，“你们这些记者呀主播呀天天在第一时间接触新闻，有什么样的感觉？” “对主播而言，从来没有所谓的新闻。” “怎说？” “当一个主播把信息传达给别人的时候他才算主播，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将那些信息整理、掌握了，你觉得这还算新闻吗？” “意思是一则信息，你以吞佛童子的身份先行接收，然后才以主播身份传递出去。所以对吞佛童子来说它是新闻，但在吞佛主播眼里就不算了，对吗？” “没错。怎么突然问这个？” 剑雪答得风牛马不相及，“希望今晚的龙虾好吃。” 第 6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6 章 吃！吃！吃！就惦记吃！怎不吃死你！ “那道菜不容易做。” 信不过我你大可自己动手！ “改天我学着做看看。” 净会嘴巴说！ “来呀来呀，你尽管腹诽我。” 哟！你还蠢不透。 剑雪了然冷哼两声，“不是我说你，倘若你多点宽容，多点坦诚，就不至于到现在仍然孤家寡人。” 多点宽容……吞佛无语，活了二十几年，虽谈不上大方，可还头一次听到别人说他不宽容。 算了，也许这“宽容”另有他意。 剑雪又说：“其实每个人都有鲜为人知的一面。” 吞佛早已习惯他的跳脱思维，话头接得无比自然顺畅，“是什么让你知晓这道理？” “难道不是吗？就以你为例吧，谁会想到不苟言笑的白面鬼竟是良母贤……咳！是十正经。 写字楼租金虽贵，但胜在所处地段是热闹繁华的购物商城，客源充足、商机无限。 小财不出，大财不入，所以这租金，值了。 他们邀了几位相熟的朋友出席上午的剪彩仪式，当中自然包括蝴蝶君和公孙月。 蝴蝶君直嚷场面寒酸，气派不够，也只是嚷嚷而已，倒不见有什么实质性表示。 其他客人在下午都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他们四人东西南北拉家常。 蝴蝶兰花句句明褒暗损，绵里藏针。 第 6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7 章 剑雪戏谑朝公孙月眨眨眼，她翻翻白眼走进茶水间。 “四姐明晚请吃饭。”瞥见蝴蝶君瞬露喜色，章袤波澜不惊地添话，“就我跟她。指明不要见到你。” 呛得蝴蝶君立马变脸抓狂，当即拍案而起，“你姥姥的！！” 公孙月端了茶水出来，脸色黑如锅底，喝道：“拍什么桌子！你以为这是你家！没规没矩！” 蝴蝶君讪讪摸鼻子乖乖坐下。 剑雪在旁边剥花生乐着看戏，恶劣地觉得别人的三角恋真是一件富娱乐性和趣味性的事情。 此时，封禅抱了个花篮进来。 室内有短暂的静默。 其余三人识趣找借口相继离开，留下依旧沉默的两人。 “呃，花篮放那边吧。”剑雪说，然后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文。 从来没想过他们之间会出现这种要刻意找话题的尴尬场面。 剑雪进了茶水间。 “最近好吗？” “嗯。”剑雪背对他来回摆弄手中的玻璃杯，垂下眼睑说，“只是有个问题一直没想明白。” 封禅晓得他想说什么。 “我在想……” “剑雪，什么都不要去想。” “不，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以致于我的天开始容不下我了。” 封禅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间发疼了，眼前仿佛重现当年看到的那个脆弱无助的孩子。 剑雪递给他一杯水，他伸手接杯的时候，方发现剑雪的手掌已能把整个杯身包裹，让他无从插手。 他只好托住杯底接过，然后用另一只手握上杯身。 看到了同样的景象。 他忽地明白，刚才忆起的那个孩子，其实跟他一样，在岁月长廊中迈出的步伐已渐趋稳健有力。 他们早不是孩子了，他们的肩膀在变宽变厚，手指在变长变粗。 他们都在成长，成长到了足以独立担当责任、面对生活风浪的光景。 在日后，他可以依然当他的天，卻不能再将他看成孩子。 封禅心里又变得说不出的矛盾和复杂。 剑雪在旁边细细观察着他，这是自提出分手以来封禅第一次来找他。 本来先前准备了许多要说的话，现在突然见面了又无从开口。 假如不提起那个话题，他想他们会有一个平静的下午。 是啊，就一个下午，一个有隔膜的平静的下午，然后又继续生活在迷惑和猜测之中。 他要的不是这种虚伪短暂的平静，所以他要小心翼翼揭去这层隔膜，尝试找回以往出自内心和灵魂的默契融洽。 这样就不可避免地提起那个话题。 他刚欲开口，封禅便转过身离开。 剑雪叫住他：“你为什么要逃避？” “剑雪，你相信我吗？如果你相信我，就不要再问。” “言下之意要我相信我们分开是正确的吗？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作这个决定，但不管怎样，我始终相信你所作的决定都是为我着想。不过封禅，被我误会被我责难你好受吗？我一直逼自己努力成长，就是不想让你为我背负太多。” 耳闻此言，封禅已分不清内心是欣喜还是苦涩，本来决心放开，偏又眷恋这个人对自己的依赖。 人为什么都如此矛盾？是否是因为人不愿意舍去手中握住的东西，做事总为自己留下退路，所以才导致优柔寡断？ 如果是这样，那么今天他就要强迫自己迈出决然的第一步。“剑雪，放手吧。” 放手？这是笑话吗？“封禅，今天不是愚人节。” “如果今天是愚人节，我会向你求婚。” 这话太残忍了。 剑雪的笑容凝固。 是不是不管他采取何种方法力挽狂澜，他们之间终是无法回头？ 他是否真的留不住他了？难道他该就此放手？ 人最凄凉的不是面对失去，而是在该接受失去的时候仍心存希冀，期盼出现不同的结果。 他现在觉得凄凉无比，因为他明白要接受现实，但他卻已经停不下来了。 而假如事情真的轮不到他左右，那么至少他要知晓自己为什么会跌倒。 “很好。封禅，我只想知道真正的原因。给了，今后我再也不会纠缠你，我们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第 6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8 章 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封禅当即沉默无言。 出乎意料了对吧。一剑封禅你当初有否想过会出现这个结果？ 抑或你天真地以为不论结果如何你依然可以一直做别人的天？ 原来最决绝的不是一剑封禅，而是剑雪无名； 原来最凄凉的不是剑雪无名，而是一剑封禅； 原来最讽刺的不是天意，而是人心。 他错了，他今天不该来这里的。 封禅此刻只想尽快离开。 “站住！”剑雪喝住他的脚步，“我告诉你，今天事情若得不到解决，谁都别想踏出这个门口半步！” 封禅定眼盯着他，面无表情。 剑雪迎上他的目光，他已经受够那种患得患失的煎熬了，今天无论如何非要摆脱它不可。 “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回避？” “你呢？又为何要执着于我？值得吗？” “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剑雪语气强硬地说，“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认为有回答的必要。” 这算什么意思！ “敢做，就要有坦承的魄力。遮遮掩掩算什么男子汉？” “随你讲，我不会再说第二次。” “一剑封禅，不要挑战我的耐性。” 剑雪知道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像个小丑，台下的人根本不拿他当一回事，而他却独自在台上歇斯底里让别人看笑话。 “口口声声叫我放手，又不让我死心，是在盘算怎样玩好这场游戏吧。” “我自有我的思量。” “哦，意思说你所做的事先前已经计划周全了。”他语中的嘲讽尽露无遗，“是不是嫌设计衣服不够过瘾，现在要设计人了？也对啊，有什么比看着别人被自己耍个团团转更叫人开怀高兴呢？” 封禅当下隐隐生怒了。他可以接受误解，可并不代表能忍受自己的人格遭到这样的否定。 假如他的苦心只能换来此种程度的不堪评价，那他的付出究竟意义何在？ 剑雪不是没看到黑眸里暗燃的怒火，只是那簇火苗烧得越旺盛，他心头的积雪就越厚重，压得他的思维冰冷僵硬，令他近乎口不择言，“一剑封禅豪情潇洒，剑雪无名都由着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剑雪，你适可而止！” 他的心房刮起狂风骤雨，“过分的究竟是谁！我一再让你将事情摊开来讲，是你自己不领情，咎由自取！”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烦人眼里出艾滋，怪不得恋人避他如避蛇蝎，敢问有谁能忍受这种穷追不舍的咄咄逼问。 他们站在这场暴风雨中怒目相向、剑拔弩张。 “哑口无言了？平日不是舌灿莲花滔滔不绝的吗？现在理亏了还是怎么来着？” “够了！你到底想怎样？” “把话给我说清楚！”你看你看，他就是这样不识好歹，非要逼得人家撕破脸皮将话说白说绝了方肯善罢甘休，简直白活了二十几个春秋。 “对现在的你，我无话可说。” “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敢说？原来我有眼无珠，错看了一剑封禅！剑雪无名此生最大的失败就是被一个伪君子耍得晕头转向！最大的耻辱就是将一个懦夫当成爱慕对象！最大的悲哀就是把一个无胆匪类……嗯……” 剑雪吞了声，重心不稳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嘴里涌起一阵惺甜。 他死死盯住封禅挥出的紧握的右拳，手背一抬擦掉嘴角血迹，狠狠扑了过去…… 吞佛听到铁门被重物撞击的声音。 他正想看个究竟，一打开木门，就见剑雪弯腰撞到了跟前。 适逢剑雪抬头，吞佛清楚看到他瘀青的脸和带血的嘴角，身上衣服凌乱。 他一时错愕。 剑雪不吭半个字，只看了他一眼，一手推开他踉跄跑回房间。 俯趴在床，他将头埋在枕头下，脑子一团糟，有气愤、有憋闷、有委屈。 他明明可以心平气和解决问题的，就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又会演变成这个局面。 每次都事与愿违，难如己意。 烦死了！他以后什么都不要想了！管全世界的人去死！ 脸上瘀肿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更烦更躁，心底又冒出火苗，道不清是怨还是怒。 被打得鼻青脸肿又怎样？他剑雪无名可不是吃素的，谁敢先对他动手他就要谁不好过！ 你以为北郊那个人现在还能一副玉树临风的帅男形象？放屁！绝对漂亮不到哪里去！ 第 6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69 章 用力压紧枕头，隐约听到开门声，吞佛的声音幽幽传来：“何必。” 他蒙着头硬梆梆地回应：“关你什么事。” 接着房间里许久没声音。被这么迁怒，吞佛大概觉得自讨没趣出去了吧。 很好，再也没人管他了！ 药酒刺激的气味隔了枕头钻入鼻腔，熏得他稍稍清醒了。 扔掉枕头，他侧头看着吞佛放在床头柜上的药酒，想起那个人离开写字楼时的狼狈模样，爬起来抄起话筒啪啪啪按键，“喂，蝴蝶君，可不可以走一趟北郊……做什么？去收尸！他死在家里了！就这样！Bye！” 然后他坐在床上发怔，未觉吞佛捧了医药箱走进来。 直至右手虎口处骤然一阵锐痛，他倒吸口冷气回神，立刻把手往回抽。 “别动。”吞佛扣紧他的手腕，“很快就好了。” 他才发现手上有伤口在流血，吞佛正用蘸了酒精的棉签为之消毒。 怎样受伤，他印象全无，只记得当时两个大男人拳来脚往，招招精准到位不留余力，最后在地上扭打成一团。 其实男人干起架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形象可言。 他与那个人一直相亲相惜，从不曾拳脚相向，更别说有过如此激烈程度的对打了。 想不到而今竟会走到这一步，他心底充斥了说不出的沮丧和难过。 “会留疤。”吞佛淡声陈述。 他心不在焉应了声，心绪千回百转，“说什么爱情伟大高尚，都是骗人的鬼话。” 吞佛看他一眼，垂目继续处理伤口，说：“每段感情都卑微，哪怕两情相悦，切莫以为自己的爱情很伟大。” 剑雪闻言缄默，木木睇着吞佛小心翼翼擦去伤口上的血迹，伤口渐渐止血了。 吞佛再把周围的皮层处理掉，其谨慎程度仿若对待一件艺术品，精雕细琢。 伤口也慢慢呈现出形状，似是一枚火焰印记。 常言执着是苦，他一直懂得这个道理的，可他又为何执着于他？为何会执着于他？为何要执着于他？ 这是何必。他不懂了。 剑雪低头静静看吞佛专注包扎，他们的头靠得很近，剑雪闻到红发飘散的清香。 他想起那头褐发的幽幽发香，那种味道向来都能让他感到安心温暖。 剑雪突然明白了，开声说：“世上只有一个他。” 你问我何必？ 因为世上只有一个他。 吞佛垂眼绑好纱布，收拾好医药箱，默然离开房间。 是的，世上只有一个一剑封禅，但为何你又不明白，世上何尝不是只有一个吞佛童子？ 17 生活在继续。 在它面前人人都如蝼蚁，又不得不为之操心，剑雪和章袤也不例外。 他们很快添了一位新伙伴。 那是章袤的大学同学，名字叫一步天履 寻。 这位眉目清朗的青年谈吐不俗，风度甚佳，虽然面容过于清秀，身上却透露一股沉稳的正气。 剑雪将之与章袤归为一类，扮猪吃老虎的骗人组。 有一便有二，第二位伙伴叫北辰元凰。 小伙子来应聘的时候，剑雪第一句话就问你是不是投错了胎。 元凰莞尔，末了，笑意促狭地说：“我是北嵎国的皇子哟～” 剑雪没好气回他：“放心，以后你的饭盒里绝不会比我们的多半条肉丝！” 元凰潇洒一拨额前挑染的刘海，微微勾起完美的唇角…… 噢，能不能请你不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让我体会嫉妒的滋味啊……剑雪瞪住他泄气地想。 最后一位伙伴的到来相当有意思，多年之后仍被奉为经典，为他们所津津乐道。 他名唤向日斜，一袭镶绿边的套帽连身黑衫，尖尖的帽子一扣上，活像个中世纪巫师。 主人家还没张嘴，他低沉的嗓音先声夺人：“‘请自我介绍一下’、‘你有什么优势’、‘你觉得你凭什么胜任这个职位’，如果你要问上述几个问题，Srry，我跟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塞哟啦啦，后会无期。” 还真拽。 “我自问还不至于没创意到这个地步。”章袤说，下巴朝向日斜身后努努，“形容一下。” 向日斜转过头去，只见寻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位双眼放光盯着他猛抛媚眼的妇女。 那妇女穿黑色内衣，咳，之所以会看得如此清晰，是因为人家外面罩的是一件薄如蝉翼的绿色连衣裙。 好吧，人家觉得自身的装束叫性感叫另类叫个性叫出位，可是…… 第 6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0 章 萝卜腿上裸露的黑色渔网丝袜是怎么回事？ 那身层层叠叠乱七八糟的配饰是怎么回事？ 脸部肌肉一抖就白雪纷飞的三尺脂粉是怎么回事？ 头顶插着的那朵摇摆晃荡塑胶大红花又是怎么回事！ 你丫出众得太天怒人怨了！ “强大的圣诞树。”向日斜镇定下结论。 “精辟。来，兄弟，”章袤绽放优雅笑容，“给你五分钟，尽情展示你的魅力，让哥们见识你的勾搭功夫。” “我明白了。”他走过去，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将寻从椅上挤掉，“小姐如何称呼？” 小姐以自认无比专业的眼光品评面前这乱入的小子，觉得帽子下的轮廓五官尚算英俊，但跟刚才那位可爱的小同类相比还是逊色了点。 于是越看越挑剔，越挑越来气，最后，小姐有些不高兴了，傲慢报出芳名：“阴无独。” “阴无独小姐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叫刚才那位俊俏小生招待我。” “Srry，他是来应聘的，经我们刚才一致评定，他被ut掉了。” “老板在哪？” “Srry，我们老板只有在接到生意后才会出现。” “我要刊登一则寻人启事。” “Srry，那是报社和电视台的业务。” “设计名片呢？” “Srry，我们不接没有技术含量的项目。” “那帮我登一则征婚广告。” “Srry……” “又Srry？！什么都Srry还敢开门做生意！！” “Srry，我是想告诉阴小姐，征婚广告我们是做的，而且还免费提供一项特别服务。” “什么特别服务？” “姻缘是一件浪漫美妙的事情，所以我们公司对征婚广告非常重视和讲究，绝不像别的广告公司那样随便写上要求就草草了事。为此，我们会由专人为征婚人绘一张肖像，务必展现其真切美好的一面，让他们早日找到合心的另一半，促成好姻缘。” “肖像？放照片不就行了？” “阴小姐有所不知，放照片这种做法现在ut了，试问怎能有效吸引有心人的眼球呢？” “你们有什么点子？” “嗯，我们会为阴小姐手绘一幅图，中国画，充满古典朦胧的韵味。” “那，谁来画？” 向日斜指着自己的鼻子。 阴无独满眼尽是惊讶和怀疑，“你？” “正是在下。阴小姐放心，我有国家美术学院毕业证的喔！”向日斜拍胸脯保证。 “不过，”他接着说，“有一件事我必须先向阴小姐说清楚。” “什么事？” 向日斜认真端详着阴无独，“如果要画得漂亮，就会失真；如果要画得真实，就不会有美感。” “这样啊，问题不大……喂！你什么意思！”阴无独杏眼圆瞪。 “真实性是广告的灵魂，尊重事实是广告人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聪明如阴小姐，想必也会选择并且信任像在下这样有道德的广告人，对吧。” 靠，好想一巴掌将他扇到外太空去…… “其实阴小姐一直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倍感亲切。” 好听的话自然受用，只是阴无独没来得及窃喜，又听得向日斜说：“慈祥温婉，您跟我妈简直太相似了。年纪越大的人越有亲和力，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阴小姐您说呢？” “你！”阴小姐登时牙齿打颤，脸都绿了，“哪来的野小子！还懂不懂礼貌！” “啊！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Srry，Srry！请您海涵请您海涵。”他急忙奉上一杯水，嘴巴没歇着，“阴小姐请息怒，老实说您实在不适合发脾气的，会破坏您的脸啊。不过不要紧，破相当作整容好了。” 阴无独当场手一抖打翻了茶杯，半天憋不出话。 她是给气的！所以离开时三寸高跟鞋蹬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响亮！ “哎呀，阴小姐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们还没洽谈征婚广告的事宜呀。”向日斜一脸无辜，追出门口装模作样地挽留，“阴小姐啊，我们的广告真的很优惠的啦，创意、质量俱全啊，考虑一下嘛，哎～哎～” 转身耸肩摊手。 室内四人早已笑得丢光了形象。 最后一位伙伴随之敲定。 人与人相处的确很讲求缘分。 第 7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1 章 他们的友情在短期的共事中已经迅速建立，事业正走着上坡路。 漂亮完成第十单生意后，他们决定当晚在办公室狂欢一夜。 酒过三巡，寻挨过来，问：“剑雪，听说，呃，听说你们这群人有自己的组织和王国，真的吗？” 剑雪懵了懵，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朝他调皮地眨眨眼，“对，而鄙人正好是首相。” “去你的。” 向日斜嗤笑他，“怎么？对这个有喜好了？可别妄想打剑雪的主意哦。” 寻不答腔，斜靠住沙发呷啤酒，仰头看着天花板缓声说：“失恋了。” “耶？”元凰故作惊讶，“谁有那个能耐敢在寻大少的屋子边挖墙角啊？” 寻沉默片刻， 淡淡答道：“一个女人。” 众人不约而同闭上了嘴巴。 “情人和情敌居然都是女人！女人！他妈的什么荒唐世界！”寻仰头一口气灌尽啤酒，掷掉罐子，再开一瓶，“不是说不醉无归吗？来！干！” 章袤说：“这没什么，以后还会碰到更多荒唐的事情。干了。” “没错，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荒唐的马戏表演。”元凰说，“就像我三皇叔不择手段要将我推上北嵎国的皇位，原以为他是真心觉得我是合适人选，拥护支持我，到后来我才知道只因为他是我亲爸！” 一群人目瞪口呆。 元凰愣了愣，跳起来骂：“原来你们这帮兔崽子压根儿不曾相信过我是北嵎国的皇子！” 向日斜抢白他，“你丫像从黑道里滚呀滚呀滚出来的。” 元凰没好气，“好说，你不也爬得满身污泥？” 小太阳打了个响指，“说对了，大爷我一直都是大黑社会组织的中流砥柱。罪恶坑，听过没有？” “吹水不擦嘴。”剑雪斜睨他，“如果你是黑社会，寻岂不是卧底？” “Bg！”寻语出惊人，“实不相瞒，我就是享誉国际名震黑白两道的神秘卧底——邪影。目前正在起罪恶坑的底。” 向日斜狠狠啐他。 “不信？”寻指着章袤，“告诉你们吧，这朵小兰花原是贩毒龙头组织‘北域’的五当家，被我揭底牌后才洗心革面改邪归正的。” 章袤大方地搂过剑雪哈哈笑，“看来身家最清白、最冰清玉洁的就数咱们家的雪宝宝了。” 剑雪正色道：“阁下有所不知，其实吾之真实身份乃杀人不眨眼、令人闻风丧胆的顶级金牌职业杀手——剑~邪~是~也！” 一群疯子笑作一团。 元凰一手掌拍上寻的肩头，“兄弟，老土也要说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谢谢。不要怀疑你老爸的眼光，你的确是天生的王者。” “好说好说。哈哈哈，来，兄弟们，干了！对了，有没有兴趣跳槽来北嵎国做特务啊，年薪二百五十万耶。” “没兴趣，不稀罕。” “天上掉馅饼都不捡，脑子进水了你。工作轻松还可泡妞，年薪二百五十万、二百五十万耶！” “再二百五我就揍到你躺深切治疗部，让医生赚你二百五十万。” “你敢？小样儿敬酒不吃吃罚酒。好，让你尝尝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剑雪！”元凰扯开嗓子叫喊，“唱歌给他听！” “找死！”剑雪立马抓起手边的衣服当布袋给元凰盖了下去。 畅快灌酒的结果是酩酊大醉。 夜已深，剑雪轻手轻脚给乱躺在地板、沙发上熟睡的手足一一盖上各自的外套，转身瞧见章袤正微笑望着他，便低声问：“再喝？” “好，我下楼买酒。” “外面天凉，接着。”他将外套抛向章袤。 “谢啦。” 他继续收拾狼藉的地面，无意间抬头，看到沙发边的一个钱包，是章袤的。 刚拾起，一张照片掉了下来。 他弯腰捡起，借助昏暗的灯光看了看照片，一眼就认出了上面的主角：蝴蝶君和章袤。 照片应该已有六、七年光景，那时的章袤正值少年，笑容未脱稚气。 蝴蝶君神采飞扬站在左边，身穿雪白的短袖T恤，所以剑雪清楚看见自蝴蝶君左边飘向他胸前的那撮酒红色头发。 很显然，这原是三个人的合照，公孙月也是照片的主角之一，可是给人有意剪了下来。 而这张残缺的照片，却在章袤的钱包中被悉心珍藏了多年时光。 猛然间，剑雪明白了。 自知窥探了章袤不愿为外人所知的秘密，他一时无措，立即把照片塞回钱包里。 手忙脚乱中，听得身后推门声响，“我忘了带钱……” 他条件反射地慌张转过身，怔住。 章袤定定看着剑雪手上的钱包和塞了一半的照片，默然无语。 第 7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2 章 剑雪困窘尴尬得无地自容，目光闪烁，支吾着说：“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片刻，章袤伸手缓缓取回钱包，平静道：“不要紧。” 茶水间里，剑雪递给章袤一杯白开水，坐到对面，不知该说些什么。 “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呃，我之前一直以为……以为……” “以为我喜欢的是四姐，对吧？” “嗯。” “许多人都这样以为。” “阿月知道吗？” “很早就知道。她是第一个看出我对他的感情的人，并且一直保持沉默。” “那……蝴蝶君呢？” “我不晓得他知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是个情绪溢于言表的人，喜怒哀乐，一览无遗。可很多时候，我却不能理解他。他的很多想法，我都琢磨不透。我总在想，为什么越想去了解一个人，却反而会觉得离他越来越远。” 剑雪一时想不出应答的话语，只好沉默不言，抿了口开水，他抬头看到章袤垂着眼睑，拇指静静地摩娑玻璃杯杯沿。 这似曾相识的情景蓦然触动了心弦，他不自觉抚上右手虎口的疤痕，思绪禁不住在过往的记忆隧道中逆向穿行。 在回忆即将到达目的地时，他听到章袤苦涩地自嘲：“很卑微是不是？” 他脱口而出：“每段感情都卑微，哪怕两情相悦，切莫以为自己的爱情很伟大。” 章袤随即打趣他，“多么有哲理的一句话。” “呃……某位朋友说的。” “原话？” “对，一字不漏。我的记忆力强吧。” “切，是别的原因吧。能将原话一字不漏记下来，你一定很喜欢那个人。” “这话欠妥。记全原话不见得就是喜欢那个人，也许是我觉得那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是吗？为什么我以前说了那么多有道理的话，你一句都没记住？” “哎哎哎，你什么时候说过有道理的话？” “没有吗？我说剑雪无名比不上兰漪章袤君帅，这话你就一直没听进去。” “喂，笑话真冷。” “瞧，还不承认。” “话说你跟蝴蝶君怎么认识的？” “想知道？没问题。来，请我去东海楼，咱们一边吃海鲜一边说。” “想得美！” 章袤托腮悠然地回忆，“那年我14岁，突然发觉四姐不如以前宠我，后来知道是因为有个叫阴川蝴蝶君的男人在追求她。我心想四姐跟我一起长大十多年了，那只发瘟蝶凭什么插脚呀。我决定偷偷跑去他工作的地方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踏入大厦的时候，电梯门正要合上，我就叫着狂冲过去。进去之后，对按住按钮的人说‘谢谢你，姐姐’，还面带微笑的哩！那人却瞪我好久，我才发现‘她’穿西装打领带，连忙道歉说‘不好意思啊，原来你是男的喔’。” 剑雪噗地笑出来，“好惨的道歉。然后呢？” “然后周围的人都在偷笑，他卷起手上的报纸狠敲我的脑袋。他出电梯之后旁人告诉我他就是阴川蝴蝶君。妈呀！你长得像女人不是你的错，我错认你的性别自然也不是我不对了！抢我四姐还当众K我，我当时那个恨呐，决定新仇旧怨一并算。” 剑雪笑趴，“怎……怎么算法？” “我马上向旁人探听他的车牌号码。” “做啥？” “没做啥，就是跑去地下停车场将他车子四个轮胎的气放个精光。” 鹅滴神哟！！ 剑雪惊诧得下巴几乎脱臼，“……我说你……根本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嘛。太可爱了。章袤，我好爱你，哈哈哈！” 章袤闻言却是严肃了神色，“剑雪，不要随便说这些引人误会的话。” 剑雪亦慢慢收敛起笑容，“需要这般较真吗？你我心知肚明，这只是朋友间无伤大雅的戏言。” “是的，我当然明白。不过不能代表你其他朋友跟我一样，明白你在开玩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由戏言引起的误会最惨。” 剑雪不好意思地抓抓脸，看来他以前无意间犯了不少这样的错误。 “然后你就对蝴蝶君产生感觉了？” “是的。” “好神奇。”剑雪说，“感情应该是逐步培养的，怎么会一下子就喜欢了呢？太不可思议了。” 章袤笑了，“对感情剥茧抽丝追根究底，你的理智冷静会让人觉得可怕。” “嗯？” “感情世界哪会存在循序渐进的道理，它更不是数学题，不能根据既定的公式定理解出答案，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就好。” 剑雪不予置评，有些观点交流探讨过了，接不接受该另当别论。 第 7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3 章 顺心而行，太不负责任了，他不苟同这种任性。 “那个，你喜欢阿月吗？那种喜欢。” “也许吧。” “也许？” “对。因为到现在我都没能确切厘清对她是怎样的感情。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使我爱的是她，也不一定会跟她圆满。” “为什么？” “不是有这样一句话麼，最爱的是一个人，与之生活的又是另外一个人。” 剑雪保持缄默，哪怕生活中已有许许多多例子论证了这句话，但具体到个人认同与不认同，往往取决于自身是否有过这样的际遇。 经历过了，便有信的理由；碰不上，难免疑信参半，甚至否定。 只是一个疑问未想明白，另一个疑问紧接着来了：不爱，又怎能与之生活？而一个人怎么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不同的对象？这对三个当事人都不公平。 “你呢？有同样的困惑吗？”章袤问他。 剑雪笑笑没回话。 有又怎样？没有又如何？ 一剑封禅与剑雪无名，公孙月与兰漪章袤君，天下感情何其多，纵然相似也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一剑封禅可以是公孙月，但，剑雪无名不一定是兰漪章袤君。 18 耳闻窗外淅沥的秋雨声，封禅在台灯橘黄的灯光下拆阅手边信件。 一封接一封小心拆开，一字一句细细品读之后按原来的折痕折好，再装回信封里。 那是他在法国进修时剑雪写给他的信，平均两个星期一封。 剑雪的字算不上特别漂亮，因为封禅曾不止一次嘲笑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所以他更执拗于写信。 小朋友的牛脾气他是最了解的，也习惯了迁就，只是做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总让他这个大男人觉得别扭不自在。 信中内容多是互诉生活点滴，偶尔一两句或调皮或浪漫的情话，如羽毛飘落在心，暖人心房。 久而久之，爱上写信的人反倒变成是他。 一袭窗帘将室外室内隔成了两重天，光与雨在世界另一边，而这边的氛围是如此静谧，勾起了对过去的缅怀。 指尖轻点信笺上熟悉的字迹，重读那段美好，即使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代，即使现下或许已经物是人非，可当时那份柔软的情怀至今仍存心底，绵长深刻得使人感动。 黑眸里不经意流曳的温柔，如果被那位小朋友看到，大概又免不了招来恶质的嘲弄吧。 谁说好儿郎就应当一路豪迈向前呢？回首往事并不是女人的专利。 似乎感应到什么，心忽然莫名一窒，他起身疾步跨向落地窗拉开帘子。 玻璃窗一片迷蒙，隐约可见一个绿色身影，依稀站在世界的另一边。 一阵雨噼啪打在玻璃上，洗刷了方才的斑驳朦胧，封禅终于看清了他。 时空交错重叠，他仿佛立在静止的时光里，与那双蓝瞳默然相视。 此刻他与他只隔了一层凉薄透明的玻璃，之间却似隔了漫长的沧海桑田。 被刹那闪过的错觉撼动，封禅从缅怀跌回现实，立刻拉开落地窗。 风夹杂着雨丝灌进来，打在脸上尽是凉意，他伸手将立在阳台的人拉进屋内。 窗合上，恢复一室宁静温暖，封禅松开手，转脸睇着清湛的蓝瞳仁一时无话可说。 发丝的雨水沿脸部轮廓滴入脖子，剑雪打了个寒颤。 封禅取一块干燥毛巾慢慢替他擦着湿头发，刻意避开那两道渴望相触的目光。 剑雪终是垂了眼帘，熄灭了眼中光辉，“封禅……” “先换衣服，好吗？” “不需要了。我这次来是把这个还给你。” 封禅看着剑雪掌心上的东西，迟迟没有动作。 那是他家的钥匙。 “路归路，桥归桥”六字终于不可避免要成真了吗？ 见他沉默不语，剑雪踏前一步，将钥匙递到他眼前，“为什么不接？” 神情平静，语气却复杂，带着刺探，含着希望，夹着忧惧。 他想籍此套出一直苦思未果的原因，但又害怕对方嘴里会说出自己承受不了的理由。 与之相反，封禅语气淡然，神色却是百味杂陈，“我不会接的。” “为什么？” 封禅别开脸。 不接，并非因为他缺乏勇气，而是他不知该如何让对方明白，就算接了，也绝不表示他要割断他们之间的感情。 第 7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4 章 但眼下心心念念追问答案的剑雪是不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一心只想求得答案，为此剑雪顾不上所采取的方式正确与否，哪怕孤注一掷也要一试。 所以封禅很清楚他决不能接这枚小小的钥匙，否则他们的感情将因剑雪的偏执和误解而彻底破裂。 这根本不是他要的结局。 “我给你拿衣服。”未等他迈步便听到身后剑雪颤抖的声音。 “封禅……请你放过我……” 他瞬间惊愕，回身望着剑雪苍白的面容，说不出一个字。 他一直以为剑雪是这场感情纠葛中最放不开的人，想不到这个执着的人现在却反过来请求他的放生。 怎么会这样？是他渐渐不了解剑雪了，还是开始不了解自己？ 此刻他不禁反思，由始至终放不了手的究竟是谁。 封禅首次茫然了。 “倘若你真的要断了这段感情，就请让我彻底死心。” 剑雪眼里流露出挣扎与疲惫，隐隐还有一种渴求摆脱纠缠却始终得不到解脱的痛苦。 “我……”封禅动了动嘴唇，思量过后终于道，“如果我说我依然珍惜这段感情，你相信吗？” “信。从事情开始到现在所发生的林林总总，我都不认为你在欲擒故纵，就像十几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信任你一样。” 封禅百般滋味在心头。 “但是，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请到此为止吧。”剑雪倦乏地说，“不要再以任何名义为我作任何付出，我欠不起这份心这份情。”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假如这段情因纠缠不清而成为今后对彼此的折磨，他宁愿忘却曾经有过的快乐和痛苦，宁愿他们下半辈子只做沧海里两尾无缘无分的鱼。 眼下剑雪的立场是否真的如此坚定明确，封禅无从考究，他只知道那样决绝的结果是自己不愿看到的。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放不开的不只是剑雪无名，还有一剑封禅。 他们都执着于彼此间的感情，然而他们维系感情的目的不同。 有些事情他暂时不能言、不可做，这不是他的错，但他单方面的决定和做法给双方带来伤害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不曾对任何人感到过愧疚，而现在他只想对剑雪说声对不起。 他的确说了。 剑雪倏然抬眼恼怒地紧盯住他，“为什么对我道歉？你哪里错了？不要对我道歉！我要的不是道歉！道歉有什么用！” 就算全世界的人亏欠他，就算全世界的人对不起他，他都不介意，但唯独接受不了眼前这个人对他说抱歉！ 他生平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封禅对他道歉。这个值得他愿意交付所有的人怎么可以对他道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要看到所爱的人因他而变得那么卑微与委屈，否则他会憎恨他自己。 “不要拖泥带水了！说出你真正的意图，要不给一个痛快，大家好聚好散！” 封禅无声叹息，“剑雪，任何事情都不是只有一个方向一条路的。” “怎么？打算再见亦是朋友？想都别想！我没你那般大方！” 语毕，目光骤见书桌上的绿笛，有股恨怨巨浪一般翻腾至心头，“好，既然你选择逃避，那就由我来了断！” 他推开封禅两步跨了过去，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抓起笛子就要砸下。 封禅惊骇，欲上前阻止却在下一秒顿步。 他无权阻止剑雪，也无法阻止剑雪，真正的裁决权不在他手上，他只能等待剑雪的宣判结果。 剑雪的手停在半空，心中突如其来的汹涌浪潮迫使他硬生生滞住动作，僵硬的身体不可抑止在战栗。 他甚至听到握住笛子的指节在泛白在咯咯作响，最后他把手一挥，狠狠将笛子掷向墙角。 即使刚才豪言壮语说不再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但他终究舍不得，舍不得折断这段情。 辗转到最后，他什么都做不成功，只认清了他的软弱和自欺欺人。多么残酷。 他终于恨自己了。 这种情绪一直郁结在心，无处宣泄，像积雪一样不断堆压，最后成了坚固的冰块。 他推不动、敲不碎，但他想活下来，于是，他现在不得不假手于人。 “封禅，请你将剑雪无名从你的生命和生活中一笔勾销吧。” “不可能，剑雪。别说是我，谁都没有资格这样做。” “错了，所有人都可以随时将剑雪无名这个名字剔除。你跟我说过，一个人只有两事由天，最初的生命和最初的名字。名字既由他人定，也就存在不被他人接受的可能。” “照你的说法，世人的名字岂不是可以互相勾销？” “确实如此。” “别钻牛角尖，‘剑雪无名’代表的是你，这是你入世的表征。除非自我放弃，否则别人没资格剔除‘剑雪无名’。如果非要自怨自艾，那么谨记一点，全世界都不承认你也不要紧，至少给你名字的人永远会承认你。” “是这样吗？给我名字的是何人？” 第 7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5 章 “当然是你的亲父母。” “亲父母？你知道我的亲父母？”剑雪突然骇笑，“你居然知道我亲父母，神通广大。请告诉我，我的亲父母究竟是谁？” 封禅皱起眉，显然不明白此言何意。 剑雪收敛笑容，平静地说：“你口中所说的亲父母，并不是我的亲父母。” 封禅惊愕地看着他。 “很惊异吧。”他又笑起来，“知道我为什么叫无名吗？因为我只是个一出生就被扔在孤儿院后门的无名无姓的弃婴，因容貌与某个婴儿相似，所以才被‘亲父母’收养。” “你为什么一直隐瞒这件事？”封禅开始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你何时知道这件事的？” “从懂事起就知道。‘亲父母’人前叫我剑雪，私下一直唤我鸠槃，那是他们给出生不久便夭折的孩子取的名字。鸠槃……鸠槃……” “剑雪，别说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 “糟糕吗？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剑雪木然地径自说，“给我名字的人，他们承认的是鸠槃，不是剑雪。” 封禅抚住发痛的额角。 “剑雪只是一副躯壳，鸠槃才是灵魂。剑雪来到世上只是当鸠槃的替身。我是剑雪，所以我只是别人的替身。替身啊，哈哈哈哈……”他放肆大笑，笑得泪水渗出眼角，“剑雪无名是替身，他没有自我，没有自我……” “剑雪，你知道他们很爱你。” “对，你说得没错。所有人都爱我，这全是上帝赐予我的，现在他要一一收回，我不会有半句怨言。我知足了。这是我的命……”他背过身走向房门，“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他从来都不相信命，但现在除了这个，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的理由来解释他的际遇。 封禅上前握住他的手臂，向来能言善道的他现下只能词穷艰涩地吐出三个字，“我送你。” 剑雪沉默半晌，终于轻轻拨开他的手，“不用了。” 封禅在阳台目视剑雪离去的背影，久立无言。 他赫然发现自己其实非常自私，只想延续与剑雪的感情却低估了事情给对方带来的伤痛。 所有事情皆是他一厢情愿吗？他错了吗？他还有退路吗？还能回头吗？ 也许一切未成定局，但事已至此，就让他自私一回吧…… 我的决定，是一场赌博，赌我的放手能不能让你更幸福。 所以，剑雪，千万不要让我成为输家。 剑雪挨住客厅沙发席地而坐，怀抱半个西瓜，一边用汤匙挖着吃一边看电视，头发衣服都在滴水。 衣襟染上一大片殷红的西瓜汁，刺目得令人感到莫名的不安。 吞佛进门，看到的便是这番景象。 他径自走进剑雪的房间，在衣橱中找出一件白衬衫，回到客厅递予剑雪，“把衣服换了。” 剑雪充耳不闻。 “我说把衣服换了。” 蓝眼珠向上瞟一眼，剑雪又低头挖西瓜，语气冷淡，“还没吃完呢。” 吞佛一语不发将西瓜自剑雪怀里取出，搁到茶几，伸手欲解他上衣的纽扣。 剑雪一手挥开，“你少管闲事。” “你也別多管闲事。” “现在谁管谁的闲事了！” “我不想跟你废话。” “谁稀罕跟你废话？別自讨没趣。” “行，你把衣服换了。” “神经病。” 吞佛的脾气难得地被这句“神经病”给激起来了，当下揪住剑雪的衣领要解扣子。 后者不肯就范，“放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还有体统可言？” 火苗一点即燃，剑雪不服气与吞佛拉扯了一阵子，终究没能耗赢。 他光火地推开吞佛，满腹暴躁，“得了得了！我换，行了吧！烦死了！” 吞佛冷眼瞧着剑雪脱掉身上脏衣、换过衬衫、扣上最后一颗纽扣，接着说：“进房间把裤子换了。” 命令式的语气令剑雪顿感深恶痛绝，跳起来朝他愠怒喊叫：“有完没完！” 吞佛只沉声重复：“换！” “得寸进尺，烦不烦呐你！” “总要他人操心的人没资格抱怨别人烦。” 他怒火中烧，“谁要你操心了！鸡婆啰嗦还往自己脸上贴金！少恶心了你！” 吞佛直勾勾盯住他，清瘦的脸不见表情。 第 7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6 章 剑雪自知刚才把话说过分了，但他绝对不会拉下脸皮道歉的，至少此时不会。 更何况是吞佛先惹他的，受骂受辱都是活该。对，是吞佛咎由自取，怪不了他！ 本以为吞佛会拂袖而去，不料吞佛一字一词地反唇相讥：“我恶心总比你可悲来得好。” “恼羞成怒到口不择言了。” “有吗？別自欺欺人了，你永远只会充当那种要他人为你操心的可悲角色。” 这般直白的针锋相对像一盆冷水迎面浇泼过来，剑雪反而镇静了，不甘示弱回击：“可悲又怎样？可笑的是有人心甘情愿为我操心。当中包括你。” “是啊，所以可笑的我实在羡慕你的幸运。遇事有人帮你出主意，有人帮你做决定，有人帮你收拾烂摊子。觉得很自豪很骄傲吧？”吞佛口舌如箭，“剑雪无名，你没有自我了。” 剑雪如遭雷击，猝然感到钻心的痛，手抚上胸口，脸白如纸。 他的脑海一片死寂，所有声响消退下去，愤怒却铺天盖地而至，“你凭什么否定我！你以为你是谁！你什么都不是！” 然而一旦挑动了情绪，饶是沉稳冷静的吞佛，其洞察力和自制力也不免打了折扣。 因此他察觉不出剑雪拔高的音调中那丝细毫的崩溃，言语的锋锐程度有增无减，“是我否定你还是你根本就不知自我？” 剑雪的脸色愈发惨白，思想开始从空洞变得混乱，像松散打结的线团，不复条理。 “我知不知自我、有没有自我，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吞佛童子，别以为你什么都能看清看透！” “对啊，我的确有眼无珠，你是那么有个性的一个人，而我竟然没看出来，诬蔑你了，实在抱歉。” 剑雪怒瞪吞佛，眼神锋利得似要将他剥皮拆骨，而后松开紧握的双拳，颓然垂首坐下，不发一言扒湿漉漉的海草头。 吞佛目含趣味和嘲讽地看着剑雪孩子气的举动，直至见他逐渐演变成用力扯自己的头发，方觉不妥，连忙蹲下抓住他的双手，“剑雪……” 抬眼发现他双眸紧闭脸色煞白，呼吸粗重且异常不平稳，这是极力压抑情绪的表现。 “剑雪，睁开眼睛。” 剑雪突然用力反握住吞佛的手，如梗在喉，“吞……吞佛……我……是不是……是不是真的……没有自我……没有自我……” 吞佛的心脏像被揪住，他握紧剑雪冰凉的双手，“世上只有一个剑雪，你是独一无二的，怎会没有自我？” “真……真的吗？” “对，千真万确。” 剑雪哆嗦着嘴唇，“谢谢你……谢……谢谢……” 19 午后的阳光静谧透进来，洒在脸上逐渐积聚起温度。 剑雪偏了偏脸，慢慢张开眼睛。 “醒了？” 剑雪只觉墨香扑鼻，“在抄经文？” 笔尖蘸了蘸墨，玄莲答道：“是，也不是。” “你的话依旧这么玄，十几年如一日。”剑雪眨眨眼，眼中古色古香的布置还是那么熟悉，叫人难以相信这是诊所，“你真的相信有佛？” “心中有佛，自然有佛。” 他看着玄莲翻过一页佛经，心里到底不解那经书究竟有何吸引力。 他曾经向玄莲借过几本佛经来读，但没能坚持下去，因为越读，心中的困惑反而越多。 生活已经够复杂的了，他只想做个简单的人。 “信佛拜佛，有没有人说过你迷信？” “迷是不解，信是人言，不解人言才是‘迷信’。” “我不明白你的话，那我对你是不是迷信了？” “嗯哼，你是不明白我的话呢，还是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剑雪突然笑起来，“信佛好啊，假如你的病人自杀了，你可以为他诵经超度。” 书桌上的香炉余烟缭绕，飘散细致的檀香香味，剑雪觉得心情平静，叹气说：“真想一直睡下去。” “倘若每个来这里的人都跟你一样，只睡觉，那这钱我赚得可轻松了。” “当了那么久心理医生，接触过不少病人，心里不觉得晦暗难受吗？” “所以心理医生该由老人家来当，健忘的老人家就更好了，万事听过即忘，比如我。” “这般不负责任的话要是给病人听了去，叫人寒心呢。” “嗯哼，世上人人皆是病人，所以众生皆正常，不存在医生与病人之分。” “你的话避重就轻，可也矛盾了。” “有吗？” “方才以医生的身份自居，现在又说世人无医生与病人之分。” “角度不同，自有不同的解释。” 剑雪脸朝阳光合起眼睑，眼前一片混沌的亮红，偶尔闪过零星的白色斑点。 第 7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7 章 从七岁起到现在，共十七个年头，玄莲一直是他的心理医师，同时看着他长大。 他们之间是医生与病人、长辈与晚辈、良师益友三重关系。 这种身份和关系在某种程度上减少了剑雪的心理顾忌。 在玄莲面前，他说话不需要遮遮掩掩，也不需要明明白白。 他俩的对话向来是跳跃式的，想到什么说什么，毫无逻辑可言。 不管出于医生的敏感，还是长者的敏锐，抑或朋友的默契，玄莲总能在零散断续的对话中精确寻出蛛丝马迹。 表面上是他主导每一个话题，但最后往往以玄莲的妙语箴言结尾。 剑雪一动不动躺着，意识浮浮沉沉，似睡似醒。 窗外的秋阳不知不觉将他半边身笼入其内，隔了衣衫仍觉温度灼热。 他又醒了过来，以为睡了很久，看墙上古老的挂钟，原来才过了二十分钟。 窗纱伸手可及，他却懒得动，翻过身，改成侧躺姿势，避开了阳光。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一片辽阔的海域，有一尾鱼在里面游。” “然后呢？” “不知道。醒了。” “有什么想法吗？” “形单影只，不知何去何从。”剑雪顿了顿，补充道，“它很可怜。” “无其他感受？” 剑雪摇头，“无。” “子非鱼，焉知鱼可怜？” “但你问的是我的感受，不是吗？” “那么现在呢，可有别的想法？” 剑雪略略思索，笑说：“想到一首歌——《一天到晚游泳的鱼》。” 玄莲忆起歌词，由此找到了真正的诱因。 他从经书中抬头，摇起手边羽扇，“放不下他吗？真的不想回头？” “人不是应该向前看？至少要活在当下。” “当下由过去发展而来，否定过去，便不能确定现在，更遑论未来。” “为什么说我不回头呢？我不是一直眷恋着过去么？” “正因为眷恋着过去，所以不愿回头。” “我真的越来越不懂你的话了。” “前进或回头，舍弃或纠缠，端看你一念。勘不破，正是迷障啊。” 阳光蔓延到背脊，剑雪终于伸手拉上窗纱，目光越过窗棂，只见蓝天白云，单调却美丽。 为什么总认为天上比人间美好呢，因为红尘中有太多躲避和摆脱不了的纷扰。 剑雪自问离出世超脱的境界甚远，更谈不上成为圣人，“凡夫俗子，要勘破红尘迷障，谈何容易。” “凡事不要先问能不能，要先问愿不愿、肯不肯。” “那么身在红尘的你，愿意勘破吗？” 玄莲笑而不答。 “嗯哼，”剑雪学他的语气打趣道，“我老觉得你在劝我皈依佛门。” “你是难得的好苗子嘛。” “对哦，出家人追求无我。看来我的确是人才。” 玄莲温和地审视着他，“你又拐进那条死胡同了。” 剑雪不语。 “多年过去了，仍不能释怀，这是对往生者的不敬，何况他们是用心养育过你的人，尽管时间短暂。” “我知道。”剑雪轻声说，“只是……” 他没有说下去，纠结了漫长时间的问题，其实本质、根源一成不变，早已失却探讨的价值。 他明白，也许事情自始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不过是由于他自己给自己套上了名字的枷锁。 他一直努力活着，以向别人特别是父母证明，剑雪非鸠槃，剑雪无名是独立的个体、独特的存在。 但他全然不知道，也无人告诉过他，这是没有必要的，因为人最重要的是自我承认，假如连自己都不承认自己，谁还会承认你？ 而待他明白这个道理，想试图摆脱名字枷锁时，才发现它已经在内心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自此他一直受困于自我营造的心理阴影之中，无法自拔。 “人降生到这个世界时，一无所有，所以人生就是寻觅和追求的过程。你觉得没有自我吗，不要紧，那恰是每个人要找寻的东西之一。” 找？他该怎么找？报警？还是登报？ 第 7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8 章 “只有决心面对自己，方能找回自我。可爱的小朋友，你的决心够坚定吗？包括对感情的取舍。” “舍他，得谁？” “舍了不一定得，但不舍绝对不得。” 剑雪侧头凝望玄莲慈祥的面容，片刻后起身说：“我该走了。” “清楚自己需要什么，就会明白要放弃什么。”玄莲悠然摇扇，对踏出门口的剑雪说，“剑雪小友，当断则断。” 如果说舍就舍、说断就断，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痴人。 与此同时，他收到章袤的短信，说明日与公孙月外出旅游。 他握着手机，犹豫要不要告诉蝴蝶君。 他不晓得章袤此举是否有其他用意，抑或纯粹只是姐弟俩外出散心。 其实他心里对章袤这段情并不乐观，理解但不赞同章袤的执着，可他作为局外人是没有立场说半个字的。 而假如他真有这个资格，他会跟章袤说爱情没什么大不了，它不是生活的必需。 但马上，他不禁自嘲了。 连自己都做不到，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给别人说教。 说一套做一套，这是那个人以前给他的评价。又被批中了。 想到那个人，他心里不免一阵抑郁。 踌躇半晌，最终没将号码拨出去。感同身受是解释他的行为的最好理由。 两天后，蝴蝶君气势汹汹杀上门兴师问罪。 “啊哈，客官爷，小的看您面如土色、印堂发黑，想必时日不多、命不久矣。” 蝴蝶君本就是来质问兼出怨气的，乍听此言更觉火上加油，一只手就要拍到桌面上。 剑雪泰然自若、轻松调侃，“当初要我‘监视’章袤是你的主意，不是我的主意。我并没有答应做这事。请问我答应了没有？” 蝴蝶君瞪住他。 “瞪我干吗？吃了我也没用。” “如果吃了你就能解决问题，我现在恨不得马上生吞你。” “你不觉得你的独占欲强得有点过分？” “爱的程度与独占欲从来就成正比。什么‘恋人要给各自自由空间’都是屁话。” “怀疑、不信任、疑神疑鬼、随便吃醋，以上任意拣一条，你阴川蝴蝶君迟早不用在公孙月面前出现了。” “就算我犯齐了又怎样？” “你倒豪气坦荡得可以。” “越重视一个人，越容易犯这些通病。” “哦？你向来不是标榜与众不同？” “个性是针对无关要紧的人。”蝴蝶君眼神凛冽，“总之，以后有关章袤动阿月仔脑筋的事情，我必须知道。” “那是你的事，我没义务为你服务。” “听好了，你有责任帮我。” “放你的狗屁，要撒野找私家侦探去。” “你不能助纣为虐。” “我谁都不帮，啥都不理，你们的事情少往我身上牵连。” “事事袖手旁观，剑雪无名，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剑雪哈哈假笑两声，“这话我听着真舒服。” “拆散别人的姻缘，小心遭报应。”他恶毒地诅咒。 “分一分青红皂白，我说了你们家的事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不会管，也没有闲情管。” 蝴蝶君瞧他一副振振有词的样子就来气，“枉我和阿月仔当你是兄弟，你居然纵容别人来搅和我们的感情。” 搅和……想不到章袤在他心仪的对象眼中竟换得这种不齿的评价。 剑雪隐微生愠，“你知道章袤的心意吗？” “我只知道我该知道的。” 友人一句淡定从容的应答不费吹灰之力就浇灭了他的火苗，将他的嘴巴彻底堵死。 谁说当局者迷？其实蝴蝶君什么都知道，他比他这个局外人还清醒百倍。 原来他的好友从来都清楚明了他们各自的事情，唯独他，对自己的许多重要状况总是云里雾里。 他不由得为自己感到悲哀，接着听得好友继续说：“有些既知事情不宜摊开，就让它永远沉底。但是，并非所有已知、已发生的事情都能假装不存在。” 他直觉这话有弦外之音，“你想说什么？” “你自己明白。” 第 7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79 章 “他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谁呢？” “別装蒜。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蝴蝶君回他以冷笑，“怎么，搞了那么久，还没问出来吗？连你的十万个为什么攻势都无成效，试问我这旁人又有什么能耐套他的话？” 轮到剑雪想拍桌骂人了，这厮绝对是故意的。 “看吧，现世报来了。” “你够了，蝴蝶君。”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剑雪已无心思跟他争论下去，“阿月明白你爱惨了她，即使她有心成全你和章袤，也是徒劳。她左右为难，所以只好对你们三人之间的感情保持缄默。但你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段三角恋的结局，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这样疑神疑鬼？” “因为我介意。” 剑雪怔怔散了心神，而后轻声说：“蝴蝶君，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 蝴蝶君闻言沉默了。 “人只有对握在手里的东西，才会去介意。而我现在……”剑雪垂目，静静看着自己的双掌，“似乎……渐渐失去介意的资格了……” 20 他又找玄莲谈了一次话。 离开诊所，不期然看到门口不远处那片火红。 吞佛斜倚在围墙下，猜不出等了多长时间。 见剑雪出来，金瞳只定定锁住他，不动不语。 “別告诉我你采访路过。” 吞佛站直身体，坦白且言简意赅地说：“接你。” 说不惊讶是假的，剑雪敛起玩味的笑意，眯起眼隔着那段距离想看清吞佛的脸。 他想起去年毕业典礼上，吞佛驻足在白兰树下的身影，那时吞佛的面容也是模糊的。 似曾相识的怅惘此刻再次泛上来，他迈步跨到吞佛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内心有种莫明而生的感觉，促使他要把吞佛的容貌刻在脑海里。 作为男人，吞佛的五官自然谈不上精雕细琢，但无疑是细致匀称的。 剑雪不是第一次近距离端详吞佛的脸庞，但此时忽然发觉，吞佛的眉目竟有些陌生了。 他不禁回忆，上一次这般细看吞佛面容时是什么时候。 然后他幡然领悟到，光阴无声无息流逝，在保存记忆的同时，也悄然改变着现实。 剑雪的目光自上而下滑过吞佛的脸，将每个细节一一扫描，最后停留在那对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 可是金瞳将主人的幽思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他丝毫读不出来，只能无奈说一句：“走吧。” 剑雪在前面走，吞佛在后面静静跟随。 他听不到吞佛的脚步声，但他知道此刻吞佛距他仅有一步之遥。 他几乎可以想象假如他一转身，定会与之撞个满怀。 想到这，他突然起了玩心，脚下一个急刹，然后迅速回身。 但是，没撞上吞佛。 因为吞佛也在同一秒钟止住了脚步。 剑雪错愕了。 那种反应速度，只有全身心关注前方事物的人才能做到吧。 而在同一时刻，吞佛掩去瞳仁里温情的流波，尽管快如闪电，但剑雪捕捉到了。 此情此景，他经历过的，就在那个他向吞佛吐露父母去世原因的午夜。 那时路灯灯光映照出的源于吞佛眼里的含蓄和真挚，令他毕生难忘。 这个人明明离他如此之近，却选择跟在身后默默关注，不逾距半分，那么安静体贴； 这个人明明拥有吸引众人眼球的资本，却长久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这样的吞佛，其实与执着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执着的痛苦他已深有体会，他曾经用冷嘲热讽、争执暴力甚至自暴自弃来宣泄这种痛苦。 但他从未见过吞佛有所倾诉、有所表露，喜怒哀乐都压在了心底，隐忍得让人觉得孤独凄伤。 他蓦然发现，自与吞佛同住开始，这个男人便用这种隐忍来包容他的脆弱与任性，并且毫无怨言。 刹那间，剑雪感动了，心疼了，也难过了。 “最后一次。”剑雪热了眼眶，望进吞佛的眼睛说，“最后一次。” 拔腿跑离的瞬间，他看到金瞳里有东西在碎裂，又有东西在凝聚。 第 7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0 章 他的目的地是北郊，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以及一个无形的承诺。 敲开那扇木门，他单刀直入：“封禅，我最后一次问你，为什么和我分手？” 惊愕一瞬即逝，封禅轻易便感觉到了剑雪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 他后退一步，不慌不忙打量剑雪，其从容的姿态不像是一个正面对别人质问的人。 “马上回答。”剑雪蛮横又强硬地要求。 “知道原因之后，你要怎样做？” “如果合理，我就放手。” “合理的衡量标准是什么？” “你只要回答……” “放手，是不是表示今后不相往来？” “我先前说得……” “假如你觉得不合理，是否会一直纠缠下去？” “別找借口搪塞……” 封禅陡然暴喝一声：“先回答我！” 剑雪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震住，噤了声。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自以为凡事考虑得周密全面，但从来想不到问题的点子上。” 凌厉又直白的语气让剑雪思维打结。 “心中有了疑惑，为求答案穷追不舍、咄咄逼人，全然不顾他人的立场和感受。” 剑雪被说得失了刚才的底气，一时无从反驳。 “总要求别人按自己的意思走，事与愿违了就大吵大闹歇斯底里，连对人起码的尊重都丢个精光。” 剑雪咬唇瞪着他，一脸倔强。 “被说中了不服气是不是？知不知道你其实很无理很自私？” “我今天来不是跟你吵架，也不是听你的指责！” “你以为我很想跟你吵？如果你再以这种脾气和态度处事待人，请离开吧，慢走不送！” 封禅面容冷峻，剑雪知道他这次真的动了肝火。 封禅对他动怒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早已习惯了彼此间相互迁就。 剑雪不知道自己这脾性是后天给惯出来的，还是天生的性格使然。 人与人越亲近，自制力就越差，往往容易有心无心地给对方造成伤害。 而他正好犯了这个毛病，时常对亲近的人显露无理自私的一面并认为那是理所当然。 但在这世上，他却只有封禅可以去伤害，也只有封禅最能让他从心底感到深深的愧疚。 只有一剑封禅了。 “如果以前，我的任性让你难受了，我郑重向你道歉。”剑雪至诚地说，“我从来就不想跟你争执，因为我同样不想你不开心。我只是想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说也好，不说也罢，已经无所谓了，就当咱俩缘尽于此。” 封禅沉静听剑雪说完，过程中他一直注视剑雪的眼睛，终于看到了里面他所预料的东西，尽管目前依然细微模糊，但在明白事情不可能两全其美之后，这些东西让他忽地觉得轻松，像长时间背负沉重压力而突然获得释放一般。 他脸色稍霁，再开声语气缓和了，“白开水和绿豆汤，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剑雪反应不过来，“什么？” “你想过了吗？”封禅抬眼看他，“无论添加多少绿豆，白开水都不可能变成绿豆汤。但是，假如绿豆汤足够清淡，将会是比白开水更有营养的饮品。” “你疯言疯语些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 “对，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由始至终你要我明白什么。” “好，现在我告诉你。”封禅跨前一步，伸手揽住他的腰。 剑雪一惊，立即向后拗，下意识偏过头，使得封禅的唇连擦过他嘴角的机会都没有。 下一瞬，他愣住，随即骇然。 他拒绝了封禅…… 他竟然拒绝了封禅……怎么可能！ 封禅松开手，退后拉开距离，似笑非笑看着他。 他一双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看不懂这笑容里暧昧不明的涵义，或者说，他不想懂，害怕懂。 “现在明白了吗？” 他隐约明白， 完了。 21 第 8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1 章 剑雪一脚踹开吞佛房门，大叫：“亲爱的吞佛！” 书桌前的吞佛身形未动，“厨房有火腿三文治、紫菜馅饼，冰箱有啤酒橙汁。” 剑雪冲到厨房，堆了满满一盘三文治馅饼，揽过三罐啤酒，盘腿坐到吞佛床上大快朵颐。 饱餐一顿之后摊开四肢仰躺在床，方才咽下的食物塞在胸口中，像块花岗岩，深呼吸几下，胸腔隐隐胀痛。 “吞佛。” “何事？” “人究竟为了什么活着？” 吞佛缓缓翻过书页，依然专注于书本，好一会儿，淡然地开口：“你失恋了，而且很难过。” “哦？”剑雪支起头，侧躺，绕有兴味看着吞佛的侧脸，“你怎知道？” “失恋的痛苦之一就是对自己的存在意义产生怀疑。” “这么说，不对自己的存在意义产生怀疑就不是失恋了。”躺回床上枕着手，剑雪翘起腿晃悠，“逆否命题不成立，所以原命题也不成立，证明你的猜测不对。简单的数学逻辑。” “我数学不好，抱歉。”吞佛淡淡地接话，继续安静阅读。 剑雪呆愣盯住干净的天花板，想象如果有蜘蛛在角落结网会是怎样的情景。 这一乱七八糟的联想，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吞佛。” “何事？” “你的数学真的蹩脚死了。” “嗯。” “你的逻辑真是欠扁的正确。” “嗯。” “我跟他真的完了。” “嗯。” “我很难过。” “嗯。” “我该怎么办？” 合上书，吞佛转向木床微倾身体，伸出手，手掌覆上剑雪的蓝瞳。 吞佛的手掌干燥而温暖。 当剑雪感觉眼睑下的氤氲似乎在那股温热中慢慢消散时，他听到吞佛柔缓的嗓音，“睡吧，醒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过客。” 他真的睡着了，恍惚身临一个缥缈迷幻的地方，四周云雾缭绕，如梦似幻。 手突然沉甸甸的，他低头一看，臂弯中抱了一个婴儿。 他透过薄雾仔细端详婴儿的头发和五官，惊诧发现这个婴儿正是他自己。 金色的阳光穿越雾霭，驱散了朦胧，现出一片鸟语花香的静谧仙境。 他觉得心旷神怡，转过身，目见一块灰色墓碑，碑石上嵌着的赫然是他的照片。 照片下方刻了“剑雪无名”四个字，除此之外，再无半个多余的字眼。 他怔怔望着自己的名字，心中倏地凄酸不已，怀里的婴儿恸哭起来…… 哭声凄切尖锐，在梦境细针一样刺着他的神经。 他猛地睁开眼，世界霎时恢复了宁静，吞佛犹在身旁看书。 他扭过头出神望着吞佛的侧脸，恍恍惚惚，他忽然有一种错觉。 假如吞佛能够成为他的情人…… 但这只能是假如。 但这只能是假如吗？ 思维混沌，错觉变成话语脱口而出，“吞佛，你做我的情人吧。” 吞佛转脸定定看住他，过半晌，沉声说：“再说一遍。” 剑雪一点头，语气坚定，“吞佛，你做我的情人吧。” 吞佛推开椅子站起，走到浴室，取过毛巾，浸得湿透，拧干，再走回来，一手箍牢剑雪的后脑勺，把他的脸当地板擦。 “嗯……嗯……”剑雪实在受不了这种粗鲁的蹂躏，手忙脚乱抓住吞佛的手背，扒紧毛巾，露出两只可怜兮兮的蓝眼睛。 “我们做情人吧。”他不怕死地重复。 吞佛闻言，继续动手擦，沉默地擦，用力地擦，狠狠地擦，沉默地用力狠狠擦。 剑雪这次真的挣脱不了钳制，只能在毛巾下不断哼哼叫着：“停……停……” 吞佛快速甩开剑雪握住他手腕的手掌，边擦边咬牙问：“清醒了吗？” 剑雪含糊不清地忙不迭应答：“清……清醒了……醒了……” 第 8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2 章 他拿下毛巾，睇着剑雪红一块白一块的脸，木着表情命令道：“收回刚才那句话。” 剑雪的犟脾气也在瞬间猛地涌了上来，喘气迎向微愠的金瞳，果敢地说：“不！” 眼看毛巾又要招呼过来，他急忙变卦，“好好，我收回那句话。” 吞佛沉着脸一把将毛巾砸到剑雪身上，“以后再开这种恶质白痴的玩笑，请另找他人，恕我不奉陪。” 语毕起身大步跨向房门。 剑雪真正火了，跃起大喝：“站住！” 吞佛回身仰头看住他，冷笑不语。 剑雪指着他，浑身发抖，“都是你……都是你！” “我怎样？” “如果没有你，我和封禅就……就……” “就怎样？说啊。”吞佛哈哈大笑，“他就会继续爱你对不对？” “可惜啊，他不爱你了。”吞佛残忍地说。 “闭嘴！”剑雪气红了眼，“你走！有多远走多远！” 吞佛嘲讽满脸，“吞佛童子岂是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之人。” 剑雪口不择言地骂：“卑鄙小人！乌龟王八蛋！第三者！” “哦？好个第三者。说说看，我是怎样成为第三者，又是谁让我成为第三者的呢？” 吞佛负手注视那张怒容，拳头攥紧，指腹紧贴掌心，清晰感觉到异常急速的心跳。 他在等待一个呼之欲出的审判结果。只要这个人一句如实的宣判，所有事情就可解决。 “你！”但怒发冲冠的法官呛气之后，只愤恨地朝他挥舞手臂，“滚！滚出去！” 他冷哼一声，迈步离开，关门的力度震得房里的东西都弹起来。 剑雪愣住一会儿，心底的酸楚委屈与连日来某些郁结已久的情绪顷刻糅杂，鼻管发了酸。 他哑着嗓子怒喊：“摔门做啥！发我脾气吗！用力摔门很有个性啊？！屁！圈叉的混蛋！！” 狠狠掷掉毛巾，他掀过被子蒙头趴到床上。 万籁俱寂，客厅传来细微声响，他步出房间，看见剑雪独自坐在清冷的月光中喝啤酒。 头发流泻如雪的光华，溶溶月色照得那半张脸白瓷般细致，使他不忍上前打破这份静谧祥和。 剑雪抬头，对暗处中正欲离开的人说：“对不起，吞佛。” 重听此话，吞佛心一缩，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时琢磨不透此刻这五个字背后的真实含义。 “我不该向你发脾气。”剑雪接着说，“为表我的歉意，我允许你陪我喝酒。” 他暗舒口气，走过去挨着落地窗的窗框席地而坐。 剑雪递予他一罐啤酒，叹气问：“你还没回答下午的问题呢。我该怎么办？” 吞佛不回答。 昧着良心自欺欺人地给予安慰，鼓励他努力挽回爱情，未免太伪君子。 趁火打劫、乘虚而入，技巧性地挑拨离间，又实在真小人。 他还没卑劣到为了爱情而丢弃人格和原则的地步。 更进一层，他眼前这个人，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纵然有着诸多迷惘，甚至逃避现实，可仍是极有思想的个体，并非分不清是非真假之人。 此种情况下，不管他站在哪个立场说话，都是不明智的，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算了，请教你这种问题跟向和尚借梳子没啥两样。我估计你没试过失恋。” “何以这么认为？” 剑雪取笑他，“瞧你的纯情样，肯定没谈过恋爱，何来失恋。” 借着酒意，剑雪絮絮叨叨说着无关要紧的话，吞佛默默聆听，偶尔不咸不淡回应几句。 “小时候我喜欢问为什么，问得大人都烦。后来每当我发问，他们就跟我说，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或者说，你自己去找答案。于是我不再问了，努力长大，努力找答案。可是每次我将寻到的答案告诉他们时，他们要么一笑置之，要么说我的答案是错的。人人都在敷衍我，那些否定我的人又不肯告诉我正确答案，哈哈哈。是不是在大人的世界里，小朋友的答案永远是天真幼稚的想象，所以无须加注过多的重视？但我不是小朋友！我不是小朋友了！我厌恶被人叫做小朋友，很厌恶，从小就很厌恶，厌恶至极！” 吞佛不答腔，静静地听。 “你不知道吧，高中时我就获得过国际地理知识竞赛一等奖，别人都认为我在地理学科上极有天赋。但又有何用，我对地球了如指掌，对世界却懵然不知。” “没有一个人能透彻了解世界。” 剑雪想了想，说：“没错，你说得对极了。可我连这个显浅的道理都不懂，你说我是不是很无知？” 吞佛默默不语。跟醉酒的人谈话，你会发现说多错多。 剑雪倒转易拉罐上下抖了抖，罐里滴不出半点液体，他随手一抛掷，罐子摔到地上哐啷哐啷滚了几圈，撞在墙角。 他握起另一罐啤酒，吞佛伸手按住，“你醉了。” “是的，我醉了。大凡醉汉都不承认自己喝醉。瞧，我说我醉了，证明我没醉，呵呵。”他拨开吞佛的手，啪地拉掉拉环，顿了顿，蹙眉又道，“不对，我说我没醉，那岂不表示我醉了？我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啊，为什么人这么复杂矛盾？烦呐！” 仰头一口气灌了半罐啤酒，他枕着吞佛的大腿躺下来，调整到舒服的姿势，满足地连连打了数个酒嗝。 第 8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3 章 “做人最容易成功的事是什么？” 吞佛低头看他，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死。”剑雪说，“出生尚要经过十月怀胎，成长要历经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死，容易极了。下楼梯失足摔断脖子，走在街上被掉下的花盆砸中，过马路一不留神给车子撞飞，哎呀一声小命就没了，干脆利落。” “这也得看有没有那个运气和福分。怕且明早你下了楼梯，逛遍大街，穿完马路，到晚上仍跟以往那样带一身臭脾气、不缺一块肉不少一根骨蹦达回来。” “你就喜欢抬杠唱反调，处处跟我作对。” “你不也乐在其中？” “哼。将来我死了，一定不要土葬。躺在坟墓里，尸体腐烂、臭气熏天、密密麻麻布满蠕蠕而动的白蛆……”他捂住嘴巴，顿觉胃部翻腾不止，“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人怎么能躺在坟墓里，怎么能躺在坟墓里……” “死了就不叫人。” “不管是人还是尸，我绝不能躺在坟墓里，绝不。” “那你想怎样？” “火葬。”剑雪瞬间迷离了眼神和嗓音，“想象一下，被熊熊烈火包裹，璀璨夺目、绚丽壮烈，美得伤感，美得凄艳。” “而且经济实惠，符合环保要求。” “咄！煞风景。” “实话实说。” “哼哼，吞佛你有没有想过将来自己会怎么死？老，病，还是祸？” “你有吗？” “当然。可一想到那天又觉得很害怕。嗯嗯嗯，我果然胆小又自私。” “人人都怕死，怕死不是自私。” “那个谁说的，当你倾心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你才会想象他的死亡。所以我很爱自己，很自私的。” “爱自己没有错，所以自私也没有不对。” “哎呀，跟你说话真舒服。” “是么？我记得有个谁说过，有时候他真的很讨厌跟我说话。” 剑雪啊哈啊哈地笑，“我们认识多久了？” “两年多。” 他想起吞佛搬进来的那个秋天，叹道：“两年多啊，真快。” 吞佛轻声取笑，“快活不知时日过？” “是啊，跟你相处真的很舒心。” 这句坦白话反倒叫吞佛有些惊讶，一时噎了声，继而弯起了唇角。 剑雪幽幽地接着道：“十几载的爱恨情仇也能视之为过眼云烟，区区两年又算得上什么。” 无心之语如当头一棒，吞佛再次体会到心情从天堂瞬坠地狱的滋味。 剑雪无名，你的残忍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而你却不自知，简直罪加一等。 剑雪继续灌了几口啤酒，手背擦去嘴角酒渍，念道：“‘孤独是一颗值得理解的心灵寻求理解而不可得，它是悲剧性的。无聊是一颗空虚的心灵寻求消遣而不可得，它是戏剧性的。寂寞是寻求普通的人间温暖而不可得，它是中性的。’吞佛，你属于哪一种？” “周国平的书你看得太多了。” “别扯开话题。”他指责，“每次问你问题，十次有八次都不肯老实回答，拐弯抹角真的那么好玩吗？简单一个答案，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去遮遮掩掩？” “言多必失。” “借口。答不答？” “不答。” “贱人。” “你我半斤八两。” “切。跟你说件好笑的事。前几天有位客户问我什么是最绝望的爱。我反问他爱是什么。他说爱是对另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死心眼。我说这话太正确了，好像在哪听过。他说是在某本书上看到的。我靠！怪不得那么耳熟。”剑雪又灌了口啤酒，“吞佛你说，爱是什么？” “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 “因为你有爱心啊。” “我薄情又冷血。” “胡说，你那么喜欢婴儿。一个喜欢婴儿的人肯定很有爱心。” 吞佛愣了愣，然后明白剑雪是指两年前他俩一起带一步莲华孙子的事情。 是的，他不排斥接触婴儿，但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他们。 对一个人来说，降生最初的两年是一生记忆里永久的空白，人要完整自己的记忆，则需绘出补片。 所以上帝将父母和孩子赐与每个人，让他们在父母口中或者透过孩子看到自身的最初形态。 但是他不需要孩子，而生育他的人也不曾对他的成长有过片言只语。 他接触婴儿，并非因为他爱他们，只是想通过那些小生命来勾勒自己的最初模样，完整自己的想象以填补那片无人给他的记忆空白。 第 8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4 章 所以，那时他爱的，只是他自己。 这些他从未与别人说过，剑雪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最绝望的爱，那么深奥的问题，亏他问得出来，哈哈。吞佛你觉得，究竟是无人疼爱比较痛苦还是看着爱自己的人一个个离去比较痛苦？” 黯淡的往事随这个问题一圈一圈绕上心头，吞佛抿唇不响，举罐呷了口酒。 而剑雪也不旨在要他的答案，含糊的语音夹着愁楚渐渐低了下去，“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他们没爱过我，我会不会好过一点……” 酒精起了作用，剑雪闭上睡着。 他梦见自己立在烈日下的马路中央，身旁两只行李箱，周遭车流连绵不绝地贴着身子呼啸而过，使他寸步难移。 举目在路边看不清面容的人群中捕捉到几张熟悉的面孔，他动弹不得，只能隔着远远的距离竭力呼喊。 没人回应他。 他仓惶无助地看着至亲的身影一个一个逐渐远离、淡去……猛然晓得，亲父母不属于他，养父母不属于他，封禅不属于他，挚友不属于他。 谁都不属于他，他的墓碑上，就连诸如“爱子”、“情人”、“朋友”的字眼都没有，只剩孤零零的“剑雪无名”。 他无家可归，他一无所有，他注定孤苦无依。 人流车流的节奏越来越快，最后成了一道道连绵无尽的白色轨迹，接着世界一片苍白的混沌，吞噬了一切声响，听觉变得空洞。 抱臂蹲在那片苍白的空间里，他凄苦地大笑。 罐子自剑雪手中松落，啤酒汩汩流出。 吞佛抬手，覆上那张红热的睡颜，将半张脸纳入掌中。 良久，移到剑雪横搭在胸前的手上方，犹豫再三，终究没有握下去。 他收回手，转头仰望夜幕中的皓月，后脑靠住门框，合上疲倦的眼皮。 22 寒潮频繁来袭的初冬里，剑雪卧病在床。 明明只是一场小感冒，情况却久不见好转。 他不知道这段时间怎么过的，没日没夜地睡，醒来时候，有时是白天，有时是黑夜，日子失去了昼夜的界线。 圆柱型的灯罩小巧长直，裹住灯泡，缩小了床头灯灯光的发散范围，刺激不到他初醒的眼睛。 卧室幽暗安静，他知道这是夜晚，但懒于弄清时辰。 贪恋被窝的温暖，他合眼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接着断断续续做梦，梦境杂乱无章、支离破碎，像在半梦半醒间被人以粗暴的形式强行塞进脑子。 睁眼一刻，头痛欲裂。 他拖着发冷的身体来到浴室，放水，浸湿毛巾，拧干，机械地抹脸。 毛巾滑下脸庞时，他久久凝望镜子中那副憔悴的面容。 也许病的不是身，而是心。 他陡然好恨，扔掉毛巾，一头扎进水里。 冷水灌入耳朵，世界顿时变得安静，混沌又实在的安静。 好像只过了几秒，又好像过了很久，直至头因缺氧而越发疼痛，他方从冷水中抽离。 水痕一接触到冬天的空气，变得冷冽锐利，切割着脖子和脸上的肌肤。 深呼吸，甩掉发梢上的水珠，这一动作引发了更剧烈的头痛，脑神经在叫嚣不止，难受得想呕吐。 再次望向镜子，这一次，除了他自己，镜中还映出了另一张神色阴郁的面孔。 吞佛站在他身后，倚着浴室木门，透过镜像冷冷盯住他的眼睛。 剑雪对之视若不见，抹掉脸上水迹离开。 擦肩而过之际，吞佛猝然将他推至墙角，牢牢压制住他的双肩。 “到现在还执迷不悟。” 剑雪冷眼瞅着他，不言不语。 “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简直在犯贱。” 剑雪持续沉默，吞佛则继续以言语相激，“看你现在的窝囊样，真是可怜又可笑。” 身后的墙壁冰冷僵硬，如同他的眼神和语气，“说够了吗？” “原来你还会开声说话。” 剑雪抬手拨开吞佛的双臂，但是吞佛不肯松脱钳制。 拉锯时突感头晕目眩，他坐到地板上，抱住头无力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为什么还不肯放下？” “放下？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放下？”他垂眼呆视地板，语调冰凉冰凉的，“什么都放下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吞佛默言。 “除了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我放下的了。” 第 8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5 章 “死脑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剑雪终于咬牙切齿反击，“长久以来你不是同样执迷不悟？” “是，但起码我不像你，连承认自己感情的勇气都没有。懦夫。” “承认什么感情！” “那我就告诉你！承认你对……” “闭嘴吧吞佛童子！”他恼恨地及时打断。 无药可救了！ 吞佛自问一直对这个人是极其包容的，但现在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逃避让他几乎忍无可忍。 “怎么，生气了？难受了？这就对了。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道理里，总认为自己是对的。吞佛童子，你也不例外。真以为我以前那些伤你的话都是无意的？哈，”剑雪脸色阴沉，一字一句地说，“我骗你的，傻吞佛。” 吞佛惊住，双掌立即箍住他的后脑和颈项，迫使他面对自己，金眸翻卷起浪涛，“再说一次。” “对，我故意的！”剑雪狠下心肠，“由始至终，那些话那些举动都是我故意说给你听、做给你看的！你对我不死心，我就让你死心！别怪我残忍，要怪就怪你喜欢了我、错看了我、低估了我！” 吞佛阴冷地盯住剑雪倔强的眼睛，想弄清他刚才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剑雪清晰感受到吞佛掐进他头发的十指正逐渐收紧，让他觉得这个盛怒的人下一秒就会将他的脑袋捏碎。 “是不是很痛苦？”无视吞佛眼里的滔天巨浪，剑雪依旧冷颜相对，“过去你们只会说我任性无理，给你们造成伤害，但有谁想过，你们美其名曰的关怀和爱同样给我带来痛苦！人人都认为被爱的人应该感到幸福快乐，否则就给说成麻木不仁；人人都为付出的一方感动喝彩，称颂他无私伟大，就不去想想他所谓的无私付出会不会造成另一方痛苦。打着爱的名义理直气壮地枉顾他人伤痛，这些人就不任性无理吗？比起我，你们全部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你！我要你为自己的任性无理付出痛苦的代价！” 一席话引得吞佛闭眼深思。 “无言以对了？”吞佛的手仍扣住他的脑袋，他动弹不了，蓝瞳渐渐燃起火焰，“放手。” 吞佛置若罔闻，再睁眼已经风平浪静，“你没有加诸痛苦给我。人的痛苦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是嘛，那我不仅冤枉好人，还自作自受了。哈哈，看到没，我寻得的答案果然都是错的，很悲哀是不是？” “你的悲哀是勘不破。” “少给我讲耶稣！放开！” “为什么要自欺欺人，为什么要自我折磨呢？” 剑雪听不进他的话，沉默地挣扎，一心只想摆脱束缚。 “虽然你不如外表那般单纯，但绝不会故意去伤害任何人。” 剑雪仍然被困在墙壁与吞佛的双臂间，对方的强势、自身的病痛，使他脆弱得仿似一只任人摆布的木偶。 “你不可能伤害我的对不对？”吞佛抚上剑雪发白的脸，犹在迷醉地喃喃而语，“你骗得了所有人，但骗不到我的。” 剑雪终于使力挣脱了禁锢，可马上被粗暴地推了回来，后脑撞到墙上，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直冒，难受得差点晕过去。 “还不明白吗？”吞佛用指尖勾勒着剑雪的脸部线条，半合的眼眸折射出迷幻的色彩，“现在已经无人能阻止吞佛童子了。我不会放弃你的，傻剑雪……” 那种邪魅惑乱的嗓音，听在耳中，轻柔又危险。与其说“不会放弃”，不如说“不会放过”。他要将他牢牢钳在手里。 剑雪感到背脊发寒。 这个人……疯了。疯得可怖。 但疯的人岂止是他与他。 剑雪闭起眼睛喘气，这疯狂无序的世界让他感觉身心疲乏。 吞佛着迷地凝睇剑雪紧蹙的眉头和颤抖的羽睫，柔和了目光，徐徐贴近剑雪的脸庞。 剑雪心乱如麻，只感剧烈的头疼一波接一波汹涌袭来，侵蚀他的思考能力。 他放弃了挣扎。 吞佛的气息近在咫尺，他开始觉得他不但不能拒绝吞佛，而且不想拒绝…… 不能，不想，这种感觉太极端太强烈，令人忍不住沉溺，自拔不得。 他大概理解到吞佛的偏执和疯狂从何而来了。 尖锐突兀的门铃声将他惊醒，他立刻张眼用力推开就要吻上他的吞佛，慌张跑去开门。 一颗金黄色脑袋随即撞进他怀里，酒臭味迎面扑来，他的头更疼了…… “蝴蝶君……” 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烂醉如泥的好友拖到房间里，接过吞佛递来的湿毛巾，“谢谢。” 吞佛在旁目视剑雪的身影，方才的失常仿若迷梦一场。“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了。”剑雪挣脱蝴蝶君扒住他衣摆的爪子，“发瘟蝶你给我安份点！” 吞佛回头看了摊在床上胡话不断的蝴蝶君一眼，对剑雪说：“我今晚要通宵，如果你累了，可以去我那边休息。” 剑雪忙里应了声：“好。” 吞佛前脚离开，蝴蝶君就弹起扯住剑雪的衣襟使劲摇晃，“海草你说……本蝴蝶有哪些优点？给我数出来～” 剑雪手忙脚乱掰开，敷衍道：“帅。” “中！还有呢……” 娘的，真是帅得刺瞎他人眼！他抓起毛巾忿忿不平擦醉汉的脸，“有钱。” 第 8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6 章 “嗯……还有呢……” 还不满足？！他甩开醉汉的爪子继续帮他抹脸，“精明能干。” “继续说……” 狗日的！你有完没完！“长情专一。” “瞧，连你这么迟钝的人都能数出我那么多优点，可知我是何其的无懈可击。”蝴蝶君愤慨满腔，“妈的！公孙月瞎眼了，放着一个好情人不要，硬将我塞给乱七八糟的男人女人！她以为她是一剑封禅吗？！” 剑雪神经一僵，过半晌醒悟过来，既惊又恼，怒喝：“你刚才说什么！” “听不清？那本蝴蝶好心再说一遍……呃……听好了喔……” 十指圈在嘴边，蝴蝶君扯开嗓子，“一?剑?封?禅?把?剑?雪?无?名?让?给?吞?佛?童?子！哈哈哈哈……” 奶奶的，他的耳朵有毛病了！ 他恶狠狠一把揪住蝴蝶君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阴川蝴蝶君！别以为喝醉了我就不会揍你！！” “咦？剑雪无名，你的心情不太美丽哇~~~” “死疯子！”他粗鲁地将醉汉摔回床上，“再敢说一句疯话，我就把你从窗子扔出去！！” 23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房子后墙的牵牛花一年四季常开不败，而去年的今天，他们还是令人艳羡的一对。 地球只公转了一圈，一切却已物是人非。 开门的是一剑封禅本人，看到剑雪，不禁有些许讶异，“有什么事吗？” 剑雪盯住眼前的黑瞳，“不请我进去坐吗？” 封禅闻言侧了身。 剑雪踏进屋内，眼睛扫了一圈，屋里摆设不变，主人容颜不变，所有东西一成不变。 但是撕掉这层不变的表皮，他已经认不得里面的血肉筋骨。 “是真还是假？” “什么是真还是假？” “蝴蝶君说的是真还是假？” 封禅不动声色，“蝴蝶君说了什么？” “蝴蝶君说你杀我全家！”剑雪克制不住怒气，下巴绷得死紧。 凡事都得有个尺度，事到如今这个人还在遮瞒，叫他怎能不愤怒？这一次他绝对有理由愤怒！ 剑雪开口又是火光冲天，“谁叫你这么伟大？啊？谁稀罕你这么伟大！” “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不一定就是事实。” “事实就是我像一只皮球，被扔到哪踢到哪全随阁下的兴致！” “何必说这些气话侮辱自己。” “你的伟大行为不正想影射我的卑贱吗？如你所愿！” “你今天来又想吵架。” “吵架好啊。吵架有什么不好？吵多了快乐无烦恼。跟伟人吵架更是机会难得。” “没错，可惜机会不多了。今天我就给你一个痛快明白的交代，以后我们就不用吵了。” 说时迟那时快，封禅身形一闪退至门边，拦在剑雪面前，冷笑道：“想去哪呢？不好好把握最后一次机会吗？” “不需要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听你的连篇鬼话。让开。” “不管你不想听还是不敢听，现在轮不到你选择了，剑雪无名。” 连名带姓的称呼真是刺耳。剑雪狠眼瞪住面前青色的冷颜。 “知不知道你先前为何绞尽脑汁都抓不住事情的要领？因为你觉得他没做出任何介入我们感情的实际行为，为此你一开始就有意识将他排除在事情之外。但那只是借口，事实是你对他动了情动了心……” 剑雪喝断：“闭嘴！” “而你的道德观让你拒绝承认，心理上产生的负罪感使你无所适从。于是你逃避，不断追问答案但又阻止他人道出事实。” “你放屁！” “可是你越追问，事情就越明了，同时心里更加极力排斥并掩盖事实。其后果你就像小狗咬尾巴，原地打转，自找痛苦。” “你胡说八道、不可理喻！” “其实从头到尾问题的答案非常简单，那就是……” 他已然竭斯底里，“一剑封禅你给我闭嘴！！” “你，剑雪无名，爱上了吞佛童子！” “一剑封禅！”他一手扯住封禅的衣领，抡起了拳头。 封禅坦荡回视不足一寸、被怒火烧得赤红的眸子。 拳头迟迟没落下，剑雪用尽力气推开他，颤抖的声音像掺了沙子，“你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 第 8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7 章 没有什么比被最亲近的人毫不留情揭穿自己长久竭力掩藏的事实更残酷的了。 “剑雪，人不能永远活在自己编织的迷梦里。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他无言别开脸。 “感情世界里没有绝对。你爱上谁，谁爱上你，同时爱两个人，被两个人所爱，都没有对错。” “不可以……怎么可以爱两个人……” “怎么不可以？人的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谁能保证一生只爱一个人？将来我也有可能爱上另一个人，甚至更多。” “那是你，不是我！” “可它现在发生在你身上了。” 堵得剑雪无从反驳。 “爱情观不同，你一时很难接受。”封禅上前拥住他，“但是剑雪，不管爱多少人，我们只能跟其中一个相守。” “那为什么我们要分开？为什么不能一起？难道是我做得不够，对你不好吗？” “不，你很好。一直以来，所有人只在乎我飞得高不高，唯独你关心我飞得累不累，但我却不能让你摆脱寂寞。” “你没有。” “我有。倘若我能让你觉得不寂寞，你的心就不会有空间容得下他。” “我不介意寂寞。” “可我介意。我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剑雪无名。” “不，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我明白。剑雪，我只想你知道，两个人在一起，双方觉得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我给不了你需要的东西，放手便是最好的方式。你执着的不一定是最终要找的，好好看看身边，就会发现谁是合适你的人。” “凭什么确定是他？” “我没说过他一定是你最后的选择，因为未来的路很长，你还会遇到许多人。” “我不懂。”剑雪凄然地说：“所有人一开始就知晓真相，为什么要拐弯抹角刻意遮瞒？坦白说出来不行吗？” “记不记得十五岁时你为一道错题跟老师吵架的事？你是个聪明但死心眼的人，一旦认定的人和事，不管对错，绝不轻易放手。要你放弃，必须让你自己觉悟，否则你绝不肯接受事实。贸然说穿只会适得其反。而且，我怕死。” “嗯？” “如果直接说你红杏出墙了，你不抡刀狂追我九条大街我就跟你姓。” “…………”剑雪的额头整排黑线直挂下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吊起来毒打？” “唉，男儿最苦遇悍妻。”封禅敏捷躲过剑雪的拳头，微笑看他，“我跟他有什么不同，你需要的又是什么。好好思量一下。不要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他在地铁站台排队候车，屏蔽门开了，他神色茫然随人流上了地铁。 乘客的谈话声淹没在列车的噪音中，人群成批下了又上、上了又下，经过几个繁华站点，车厢仍不见空荡。 腿酸酸麻麻的，趁着车停后个别乘客离开座位，他想找个位置坐下。 抬眼透过面前黑漆漆的车门玻璃，他目见一个红影自身后车门踏入车厢。 他握紧了扶手僵在原地，心砰砰直跳，在等待列车启动的十几秒里，他脑海中闪过许多应对情景。 但那个人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更没有靠近半步，只静静挨在门边，淡漠得像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他垂下了眼睑，尽管如此，他依然可以感觉到背后投射在他身上的两道目光。 方才散了的神思又不由自主汇聚到先前思索着的问题上。 封禅和吞佛有什么不同？ 剑雪怔怔想起封禅沉稳挺拔的背影，接着忆起在十字路口上蓦然回首时映入眼帘的那双真挚温柔的金瞳。 他需要的是什么？ 是走在他身前，为他指引人生方向、为他遮风挡雨的坚挺脊梁，还是跟在他身后，当他面对挫折失意而疲惫倦极时，回身便可让自己安心歇息的怀抱？ 在人生和感情的路途上，他一直举目看路，眼里只有前方风景，而其实，他是否真的该偶尔回头看看。 心声回荡间，他乍然抬首，望见那个火红的背影正离他而去。 心头一震，他急忙转身追了上去，出车门后方发现原来是到站了。 “吞佛！”他在人潮中吃力前行，想拉近与吞佛的距离。 但吞佛对他的呼喊似乎充耳不闻，只顾匆匆而行。 剑雪加快追赶的脚步，就在仅距一步之遥的时候，吞佛猛然回身将他搂紧，下一秒攫住他的唇。 他大吃一惊，脑海白茫茫一片。 这是吞佛第二次吻他，不同于上次的含蓄柔和，这次吞佛的吻来得狂热激烈，有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他感到吞佛的臂弯扣得越来越紧，原以为吞佛嘴唇的温度就如其形状一样凉薄，没想到此时炽热如火。 那一刻，剑雪的惊惶无措逐渐化成了温暖感动，挣扎了两下，终于开始回应。 列车轰隆隆离站，声音由近而远渐渐消弭，风停了，人潮很快也散了，地铁站里恢复短暂的平静。 吞佛的吻缓了下来，金瞳半垂，辗转摩挲剑雪的嘴唇。 第 8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8 章 或许方才心里的冲激随周围环境而平缓，剑雪脑海重归冷静，一个激灵推开吞佛，仓惶逃跑。 他一路奔跑，不敢回头，直到腿酸得提不起来，才挨着墙喘气。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落荒而逃，只觉当时心绪一刹那起伏凌乱，下意识想逃离。 缓了缓呼吸，他直起腰迈步，街上行人匆匆而过，谁都没多看他一眼。 红尘冷暖，要找一双关注自己的眼睛谈何容易。 扭头发现旁边一家理发店，他愣怔了一会儿，推门走了进去。 面前瞪着四双或惊讶或玩味的眼睛，剑雪叉腰潇洒一撩头发，神气十足地说：“我知道短发的我，其俊帅已将你们煞到毫无抵抗之力。” 向日斜张嘴：“其实我们一致认为……” “嗯？” “你把海草铲平会更俊更帅。” 剑雪扑过去掐他脖子，“胆敢侮辱老子的LOGO！死来！” 气氛愉快欢乐。 有一帮志趣相投的兄弟，真好。 插科打诨片刻，章袤尾随剑雪其后，“新形象，是不是代表将有新心态、新想法？” “也可以反过来说。” “那就好。” “你呢？” “我？老样子呗。” “章袤，其实……” “我知道。”剑雪的规劝，他了然于胸，“只是年少轻狂的日子眨眼就过，我不想在齿摇发落的时候遗憾自己不曾任性。” 但有遗憾的人生未尝不是一种完整。世事和人心皆是那么矛盾。 剑雪不再多言。 24 他在公司磨磨蹭蹭待到八点，今晚的公交车速度相当可观，不到半小时便回到了家门口。 屋里吞佛在看电视，他脱下鞋子，想起下午的事情，有一丝窘迫，“我回来了……” “嗯。饭菜在厨房。”语气平淡得不行。 怎么会这般若无其事呢，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剑雪禁不住忖度。 一碗饭吃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绝对不是作者在诓你，因为他是把米饭逐~粒~逐~粒~夹进嘴里的…… 他还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外面那个人，所以只好拖拖拖。 拨弄水里的餐具，眼角余光瞄到抱臂立在门边的人，尴尬又飘上来了。 “咳，今天看到一个笑话，说给你听听。一块三分熟的牛排和一块五分熟的牛排在街上碰到了，为什么它们没打招呼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们都不熟。啊哈哈，多么有内涵有趣味的笑话啊哈哈……呃……”吞佛的面无表情像无形的巴掌，掴得他挫败又沮丧，“好吧，我知道我很无聊……” 真是，谁说最凶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瞧那张白脸，他妈的太有理了。 他清楚吞佛无非是在等他给一个表态，而此时吞佛采取沉默的方式绝对是上策，严肃得让他不得不断了打哈哈糊弄过去的念头。 出来走终究要还的。 “其实，我也觉得这样拖着不是办法，今晚还是把事情说清楚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吞佛心一动，终于有了反应，“何事？” “不管过程和结果如何，你都不许发横不许发火不许发傻更不许发疯。” “…………” “怎样？” “我尊重你的决定，但不代表我要放弃自己的立场。而且这不是谈判，如果……”我话还没说完请问你这是什么神情！吞佛觉得额角的青筋在抑不住暴跳，“碗布脏，拜托你别咬了行不行？我答应你还不成吗！” 他立刻收起双目含水的哀怨表情，“呐，天地可昭、日月可鉴，是你自愿应允的，我可没逼你喔。” “……= =……” “什么眼神嗟~~~”剑雪关掉水龙头，朝他招招手，“过来。” 吞佛依言走过去。 “老实说，”他抹抹湿手，卷起吞佛的衣袖，塞给他一块干布，“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招惹你这个变态。”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笑话，我那么高风亮节。” “果真是笑话。” “够了你。”丢一只湿碗过去，连带一记白眼，“整天只会说我爱逞口舌之能，你呢，也不自我检讨，都三十岁的人了……” “二十八。”吞佛马上纠正。 第 8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89 章 “没差。堂堂一个大男人还计较那点儿岁数。扭捏婆妈。” 吞佛擦着碗，回他一句，“氧化钙。” 剑雪怔了怔，然后喷了，“爆粗口就爆得痛快点，说话老那么隐晦，累不累啊你？” “不过我同样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招惹我。”剑雪举起一只不锈钢盘子，拭去水迹，锃亮的盘底映出他的面容，“且看，此人容貌平凡，脾气恶劣，事业虽有小成，奈何安于现状不求上进，可谓前程堪忧，加之器量浅窄，更衰三分。” 手一伸，盘子举到吞佛跟前，食指砰砰弹了两下，指着上面的红白映像又道：“再看，此君长相端正飘逸，待人处事进退得体，高志气远目光深心机，智谋胆略堪称无与伦比，乃当今一代贤才良将矣。” 各位，对脱线广告人所说的话，要懂得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然你会被废话砸毙。 吞佛过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胡扯，他在意的是，方才剑雪前后两次提到的“招惹”一词，根据推敲对比，是否均可理解为“看上”…… “喂，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我一直都听你的话。” “一直都听我的话，还是一直都‘在’听我的话？差一字，意思天壤之别。” “两者兼有之，你没发现？” “不存在的事情谈何发现。吞佛同志，我真不敢相信你竟能说出这种无稽无耻的话，国家和人民白养你了。” 吞佛也觉得笑话有够冷的。看来文字游戏讨不着便宜。 “当然我自问也好不到哪里去。”剑雪坏心眼地玩火娱乐，“我很懒，跟我一起就要有养我的心理准备～” 吞佛闻言眸光一亮，接着无比正经、无比顺畅地答：“应该的。” 剑雪差点吐血，“你能不能说我吃软饭……” 这表示他将会是个华丽丽的小攻~~~ “明天有空不？浴室的墙壁该粉刷一下了，我一个人搞不定。” “恐怕不行，明天有个考核。” “啥米碗糕考核，早不考晚不考，偏跟我作对。考砸它。” “……考砸了饭碗不保。” “东家不打打西家。” “如果人人像你一样浇水晒太阳就能光合作用自给自足，混口饭吃自是容易得很。” 剑雪冷笑回敬：“过奖了。我相信堂堂吞佛战神往街边一站，必有成堆公子大腕名媛贵妇扑过来抢着养，要饿死阁下简直比修筑万里长城还艰巨。” 怎么把他说得跟牛郎一样…… 吞佛默不作声，我要看你还能人品到什么程度。 吞佛发现剑雪的跳脱思维已臻化境了，你永远猜不准他下一秒会迸出什么话题，这些话题的目的和意义何在。 眼下正值敏感时刻，吞佛在谨慎揣度之余，不得不对自己的言行加以斟酌考量，以不变应万变。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剑雪下一个问题就出乎他的意料。 “你试过被亲近的人伤害吗？” 伤害当然是有过的，至于是不是被亲近的人伤害…… 吞佛想起某位远在他国的小朋友，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剑雪，心里一阵暖和，“没有。” “但我有。”剑雪朝冻红的双手哈两口气，继续洗碗，“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不过有时静下心想想，我也说不上那到底算不算伤害。” 吞佛知道他说的是谁。 “为什么他叫封禅，你叫吞佛呢？为什么世事会这么巧呢？” 吞佛微锁眉头，“你想说什么？” “封禅吞佛，殊途同归。” “他是他，我是我，名字的含义相似不代表什么。” “但你同样伤害过我，而且程度不可弥补，令人发指。” “何时？何地？我印象中没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证据确凿，休想狡辩。” “什么证据？” “剑踪28。” 于是吞佛醒悟作者又在起肖，存心不给他好日子过…… 然而细心一梳理刚才的对话，便不难听出剑雪已将他当作亲近的人。 这个发现不能不说是一个收获与鼓舞。但他期待的与要求的远不止这程度。 “今天我去找他了。” 吞佛不吱声，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说上次是最后一次的承诺……抱歉，失信于你了。” 吞佛依旧一声不发地擦碗。 第 8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0 章 “对于我的失信，你介怀吗？” 私心而论，如果这次的失信能换来那段旧情的结束，他自然是不介怀的。 但这个想法放在心里就好，不适宜说出来。 而比起失信本身，现在他更关心失信后的结果。可是当事人还在东拉西扯绕圈子，迟迟不肯切入正题。 这意味着什么呢？他不免有点心焦不安。 不过既然对方提供了这么一个契机，那他就干脆来个顺水推舟，探出答案。 “介怀与否对于结果毫无意义。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想法吗？”剑雪沉吟数秒，说：“一部小说里，来来回回都是那么几个人，主角不爱这个，便是跟另一个圆满。但是吞佛，我们不是活在小说里。你懂我的意思吗？” 明显不过的暗示，怎会不懂。 问题是，“我们不是活在小说里”这句话暗示的是“不一定跟另一个圆满”，那么其前提条件“主角不爱这个”成立了吗？ 姑且不论现阶段剑雪无名与吞佛童子能否圆满，重点是剑雪无名和一剑封禅是否已经断绝了可能。 这才是他真正关注的。 这个问题倘若继续探究，效果估计不明显，甚至适得其反。 吞佛沉思片刻，突然问：“你相信命中注定吗，剑雪？” “不相信。”剑雪不假思索答道，“你信？” “不信。我只相信世事一盘棋，人生一场戏，而我是棋手和编剧，不是棋子和演员。” 他人生中的一切，包括事业和感情，必须由他亲手掌控，欠缺的、没有的、需要的东西，他就自己去争取和创造。 他要把这盘棋下得峰回路转，将这场戏写得精妙绝伦。 剑雪自是明了吞佛话中蕴含的执着之意，这是对他刚才的想法的回应。 同时，他发现吞佛那种敢于主宰人生的魄力是他所不能比拟的。 他开始明白自己与吞佛的相似之处和不同之处，也许正是这种同与异，共同构成了吞佛深深吸引他的缘由。 剑雪歪头看着吞佛，但笑不语。 “怎么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很有担当的人？” “然后呢？” “我想即使是不喜欢的人，出于责任，你也能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过这样你不会快乐吧，仅仅出于责任。” “对，所以不要把我看得太伟大，我也只是一名追求喜乐的凡夫俗子罢了。” “嗯嗯嗯。”剑雪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但你的确超厉害。就比如你向来讨厌洗碗，可一旦做起来照样能做得很棒。” 吞佛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把一堆杯盘碗碟擦干净了。 ……显然，他被晃点啦。。。氧化钙！！ 但是……“这不是重点，你……” “十点了十点了，洗澡睡觉，明天不用上班可以睡懒觉，哦也。” 吞佛讽刺他，“你就只有这件事准时。” 他恬不知耻地微笑回应：“谢谢~~” “…………” “晚安，亲爱的。” “且慢。今晚不是要把事情说清楚？” “才十点。长夜漫漫啊漫漫长夜。” “剑雪无名！” “不许发横不许发火不许发傻不许发疯。” “…………” 剑雪目不转睛盯着床头的闹钟。 时针与12重叠，他爬起床，披上睡袍，趿着拖鞋来到隔壁房间门前，敲两下，“吞佛，吞佛……” 久久不见回应。 他交叉修长的双腿，一手叉腰一手撑住门框，仰头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寂静暗夜只有歌声回荡…… “跟着爹爹，好好过呀，就怕爹爹，娶后娘呀。亲娘呀，亲娘呀。” …………………… “娶了后娘，三年半呀，生个弟弟，比我强呀。亲娘呀，亲娘呀。” ……………… 第 9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1 章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端起碗来，泪汪汪呀。亲娘呀，亲娘呀。” ………… “亲娘想我，谁知道呀，我思亲娘，在梦中呀。亲娘呀，亲娘呀。” …… “桃树开花，鲜花落呀……” 呼啦！ 房门瞬间拉开，气流拂起两人的头发。 剑雪对上冷森森的金瞳，微眯眼珠子嬉皮笑脸，“我饿了，给我煮碗面吧。” 吞佛抿紧唇死死盯住他不出声。 他金口再开，“歹命哇我……呜呜呜……” 你能不能想象有人三更半夜跑到你门前五音不全鬼嚎一轮之后挂着一张嘻哈脸用哭腔说出以上那句话，其目的居然只是让你给他煮面！！ 这世界还有没有爱？！还有没有爱！！ 吞佛愤恨得想掀桌揍人！ “亲爱的吞佛~>0<~” “…………”他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剑雪托腮咬着筷子，看料理台前吞佛忙碌的背影，印象中好像不曾这般细细观察过吞佛的背影，此刻突然觉得被这么一个人照顾感觉确实不赖。 筷子搅拌吞佛端过来的热腾腾的面条，他笑容灿烂，“陪我吃面吧。” 吞佛背过身摘去围裙，给他一个不屑的拒绝。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 啪！ 一只空碗火速搁到剑雪面前。 “面条分一半。”吞佛咬牙说。 “难怪别人说你闷骚。”剑雪一边夹面一边满意地取笑，“这碗面分明就是两个人的份嘛，还故作矜持。切。” 吞佛沉着脸不眨眼不吭声，算是默认，举筷把剑雪碗中的通菜夹到自己碗里。 “哎～你人怎么这样啊。”剑雪反应忒快，连忙将菜夹回来，“没规矩没礼貌。” “为你好，怕你吃多了脑子抽筋。”嘴巴一贯地缺德。 “要你管。”剑雪顿时气得冒泡，“你的修养叫假的！” 两个大男人就在那里为几根青菜用筷子啪啪啪地较劲。 剑雪的速度略逊一筹，情急之下伸手一抓吞佛的右手腕，一句小学生水平的话冲口而出：“这是不对的！” 吞佛囧得差点握不住木筷，“原来你脑子抽筋不是因为吃了通菜。” 这下不仅冒泡，简直冒烟了。剑雪一扔筷子，“不吃了！” “说两句就不乐意，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剑雪为之气结，“好，我长进给你看！” 说罢光火地捡过筷子低头吃面。 吞佛深谙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慢条斯理地把菜挑到一边，一次过通通夹到对方碗里。 剑雪冷哼一声，“做作。”遂把菜吃个精光。 他们之间，究竟是谁收拾谁呢？ “到现在，我都没弄懂你。”剑雪忽然低微含糊地迸出这么一句，“有许多事情，你也不跟我说。” 吞佛听出他语气中淡淡的惆怅，和缓地说：“来日方长。” 瞧，多么狡猾的应答。 比起吞佛单一明了的做事目标，剑雪觉得自己相当优柔寡断，想法庞杂、顾忌太多。 章袤曾指出他对感情剥茧抽丝追根究底，但有什么问题呢？ 他追求的是一段“爱”而非“喜欢”的感情。 喜欢与爱不同，正如恋爱与婚姻。 喜欢是一种心情，可以不需要理由，但爱是一件实在、实际的事情，没有理由的爱如同璀璨的烟火，绚丽绽放之后只剩无尽的空虚空洞。 喜欢不足以作为相守的支撑，爱才是厮守的基础。 他一直相信，爱得理智，才能长久相守。 而理智，源于双方对彼此的了解。 如今他还不能完全拨开眼前人周遭的云雾，将来的发展也无人能预料，那么他们的感情是否能长久？ 从一段旧情抽身，犹如剥皮换血，这种痛苦他不想再经历多一次了，他想要一段可以相守终生的感情。 第 9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2 章 剑雪擦擦嘴，“吃完了。睡觉。” 吞佛低头搅弄着半碗面条，静静地问，“答案呢？” 剑雪没了言语。吞佛的用情深刻得令他觉得愧疚。 两个人是快乐还是痛苦，全看他现下的一句话。试问他怎敢贸然下决定？ 他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糟蹋了一份真挚的感情。 “吞佛，再让我好好想想。”他道了晚安，在门口回过头，对吞佛的背影轻声说，“还有，谢谢你给我做的寿面。” 可他睡不着。 辗转反侧了半小时，腰都酸了。 他爬起来，下床找水喝。 握上把手，听得门下有细微声响，他低头看见有东西自房门下面的缝隙中被塞进来。 他弯腰捡起，打开那张小卡片，上面只有聊聊两句话： 生日快乐 PS：发型很好看 卡片右下角画了个笨拙的笑脸。 剑雪旋即无声地笑了。 他凝目注视着卡片，先前所有念想沉入心底，感动夹杂着酸楚却在下一秒强烈地涌了上来，仿若列车洪亮的汽笛声，划破了他的感情迷障。 爱情也许就像乘车，先上来的人不保证中途会不会下车，后上车的或许恰是那个陪你到终点站的人。 而人一生中最不能错过的，是最后一班回家的车和一个深爱你的人。 既然知道身后已有需要的东西，他是否应该果决地终止自己的踌躇和摇摆？ 剑雪拉开房门。 门外，刚想离开的吞佛微微怔愕，他偏过身，四目相接，却是无语相对，黑暗遮掩了彼此的情怀和心绪。 许久，剑雪静静地说：“对不起，吞佛。” 吞佛沉默地慢慢背过身去。 他很早就明白，情路是一条荆棘路，纵然荆棘也会开出淡淡的小花而成为一幕令人留恋的风景，但他仍须忍痛破坏，因为他选择前行。 可是聪明如他却算错了一点，“有付出就有收获”这一道理在感情世界里非是恒定成立。 即使沿途披荆斩棘，弄得遍体鳞伤，到最后并不一定能如愿以偿，先前所作的努力甚至会落得毫无价值可言。 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迷失在一个无规则可循的茫然国度里，但依然怀着种种假想和期望，一路摸索、磕碰、爬滚、拒绝回头，盼望获得佳音。 这是一场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赌博，相爱相守是他唯一能要的结果，其他结果皆是败局。 而今，到尽头了，结局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沉沦其中的他终于输尽了台面上所有的筹码。 他只觉从未有过的心灰意淡与疲惫。 生平第一次萌生逃避的念头，他闭起眼欲遮蔽千疮百孔的现实，却听得身后的声音说：“请转过身来。” 他犹豫，然纵使那个人的要求如何残忍，他终究还是无法拒绝，回身面对已定的结局。 长夜冰寒，他略一踌躇，踏前一步，伸手拢紧剑雪的睡袍。 五指握上胸前为他整理衣裳的手，剑雪定定看进倦怠的金瞳。 那双温暖修长的手僵住了，吞佛错愕抬眼，碧清蓝眸近在咫尺，贴近得他能感觉到蓝眸主人平稳的鼻息。 视线胶着，借助微弱的光线，再一次，他在对方的明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清晰依旧。 这声“对不起”，是剑雪为自己以往的怯弱对一份真挚感情所造成的伤害而道的。 如今他决定回头，那么他想看到的是那双温柔不变的眼眸，而非对方孤寂落寞的背影。 “你愿意陪我走多远？” 吞佛恍然如梦。 也许命运就是如此，总在最深的绝望里，遇见最美丽的惊喜。 “能把手给我吗？”他一直深信，牵手是最忠诚美好的承诺。 紧握剑雪交予他的手，眉目难得地清朗舒展，吞佛吻上剑雪虎口的火焰印记，给他一个诚挚的回答：“直到我俩无力前行。” 剑雪微笑仰首，贴上眼前的薄唇。 事情就这样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是什么在作祟，促使它发生？ 气氛？情绪？抑或是心境？ 剑雪不再过多地去细想和探究。 压在柔软的被褥上，结合的一刻，伴随真真切切的疼痛，心底却是前所未有的澄明与开豁。 第 9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3 章 25 这是一场罕见的冬雨，下了一整天。 桌前，任沉浮在传达下一阶段的工作安排。 吞佛起身关窗子，室外天寒地冻，今早海草只穿了毛衣和外套，不知冻着没有。 “这是上次的考核报告。恭喜你又成为异度第一。” 报告随意放一边，他在考虑要不要破例提前下班。 “差不多就是这些安排了。还有什么事要我打点办妥吗？” “后天的节目，需要黄泉弔命主持。” “他目前人在英国，恐怕赶不及回来。” “马上动身应该可以。不管空运、陆运还是海运，节目开始前务必将他打包运回来。”吞佛补充一句，“必要时可用联邦快递。” 哦呀！难得的幽默。 “你最近心情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 吞佛不置可否。 任沉浮细观吞佛微扬的眉梢和唇角，心中即时了然。他天生活跃的八卦因子告诉他，眼前此君正走着桃花运。 所谓看热闹的不嫌事大，锦上添花这事他更是乐于为之，心念一转，有了个小盘算。 “好，我待会儿安排。明天的发布会……” “让风流子去。”这雨怎么还不停呢…… 一番察言观色，任秘书明知故问，“你有急事要办？” “嗯？没有。”他看了看窗外，“等下班后再办吧。” 可战神大人啊，你现在明显是前言不搭后语、身在曹营心在汉~~~ “好。另外，下个月的日本七天游，九祸台长问你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考虑一下。”七天，好像太长了说…… “OK，我会转达你的意思。对了，还有一件事，”他推推眼镜，好整以暇，“异度上下的同事们都说今天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何事？”看来等会要亲自接一下小海草…… 他清清嗓子，朗声应答：“他们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兴趣采访名设计师一剑封禅。” 叫他们通通去死！ 吞佛一张白脸马上晴转阴，用眼神将忍笑忍到脸发绿的任沉浮直直逼出了办公室。 剑雪独自一人待在写字楼，忽闻嚣张爽朗的声线，“名人驾到名人驾到。” 他漫不经心抬眼一瞥，“名人？谁呀？” “一剑封禅。” “是人名吧。”他再瞟一眼，但见封禅的裤管和鞋子湿得一塌糊涂，“外面水漫金山了？” “公车呼啸而至，乘风破浪，我在站台上，眼睁睁看那浪头扑打我小腿。” “凉快。”剑雪没良心地接腔，抛给他一块干毛巾，把暖气温度调高。 封禅咧嘴一笑，只见剑雪噼里啪啦忙着敲键盘，“在干吗呢你？” “投诉。这快递公司，什么破玩意儿。” “嘿，奇了，你竟然不打电话去吵。” “大名人，现代人吵架用的不是嘴巴，而是笔杆子、键盘。这才叫强悍！这才叫牛逼！懂了伐？Out！” “喂，说话留点面子，ut什么ut，我好歹是国家免检产品。” “是啊是啊，我还通过了ISO质量体系验证呢。”耍嘴皮子，他从来就没吃过亏。 “行，不跟你扯。听说你要换写字楼？” “对，在下心高志远，这小地方容不下我了。” “吹牛吹上瘾，职业病。搜刮了那么多民脂民膏，终于开始腐败了。” “唉，吾乃一介寒酸小生呐，哪有资本挥霍。资助一点啦大名人。” “就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嘴软。”封禅竖起一只手掌，晃了晃五根手指，“这个数目，够多了吧。” “多少？” “五万。” “才五万。” “………我捅死你。” “你给五十万，我站着任你捅。” “。。。。那你捅我吧。。” 第 9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4 章 “你给五十万，我马上成全你。” “靠！怎么着都要五十万。” “五十万五十万。” “五你的头！抢劫银行吧你。” “坑你比较有技术含量。” “……承蒙阁下看得起。” 有多久没试过这般心无芥蒂地拌嘴了？这感觉真叫人舒畅。 “你今天来不是跟我扯废话的吧。” 封禅搔搔头，“来跟你道别。” “又去哪游山玩水？记得带礼物回来。”剑雪自然而然地补加，“双份。” 双份……但这个“双份”的另一半已经不是他了。 封禅忽然间怔怔失了神，心中浮泛起微微的怅惘。 “喂，封禅？封禅？” “啊？嗯。怎么？” “我说你不会吝啬到连小小的礼物都舍不得送吧？” “怎么会。”他收敛心神，接过剑雪递来的水杯，“这次去法国，不是出差，是定居。” 剑雪脑袋轰地一声，“你说什么？” “移民法国，后天启程。” “什么时候下的决定？为什么没听你说过？” “其实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也跟你提过了。因为先前的事所以耽搁了下来。现在……唉你……你別这样啊……” 早料到会出现这种场面的，但他真的不能想象自己手足无措的一面。天灾人祸生离死别他都可以冷眼旁观，唯独见不得剑雪哀伤的神情。 该用什么笔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呢？ 他明白各人有各人的路途，封禅不可能伴他一辈子，也做好了分别的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离别时刻，才发现多么希望天下有不散的筵席。 分离的痛苦之处，不是地理上的相隔，而是感情上的割裂。那种从拥有到猝然失去或者逐渐失去的怅惋，令人神魂俱伤。 这片给他阳光雨露的天、这个陪他成长的人，终于要离开，而他却不再有立场把他留住。 那一刻，回忆的洪流分道涌向四面八方，绿笛、鹊桥仙、拥抱、亲吻、争执…… 细节浮上了水面，心底翻起一阵苦寒的急雨，悲伤再也止不住了。 封禅一把搂过剑雪吻住他的眼睛。 剑雪被迫合起双眼，然后将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强忍了下去。 他不能哭。 他也不能让他哭。 他们曾经相互许诺过，不管发生何事，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落泪，更不能让对方落泪。 现在，封禅用最温柔的方式兑现着自己的承诺。 嘴唇贴在眼睑，温度更显灼热，平稳的鼻息带着温湿。 这些都是为他所熟悉的，但今后它们将不再属于他。 可他又何其幸运，因为会有另外一个人给予他更多。 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打开另一扇窗。人不能奢求太多。 告别时刻，他也不可失信于他的天。 剑雪抹干湿润的眼眶，平复了心情，“我有没有对你说过那三个很老土的字？” “好像没有。”封禅眯起眼微笑，“你现在要说吗？” “你笑得很贱。”剑雪不忘损他，“真想一拳揍晕你。” 封禅笑容不改，“那要看对象是什么人。” 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这么包容呢？ “快说，我等着。” 遇见他，是否是命运的安排？ “喂，你不会在哄我吧。” 假如没有一剑封禅，剑雪无名会是什么样子呢？ “关键时刻别发呆啊拜托～” 时间不能倒流，过去不可追，正如未来不可期，他该感激这个人，造就了当下的自己。 “谢谢你。”剑雪目光诚挚，“谢谢你，封禅。” 第 9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5 章 封禅微微挑起眉毛，“需要我说不客气吗？” 剑雪抚上那张青色的容颜，记住每一细节的触感，“真想再听你吹奏一次《鹊桥仙》。” “它永远属于你。” 到现在这个人依然那么温柔。“可以拥抱一下你吗？” 封禅倾身向前，再一次抱紧了他的小朋友。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品尝着留恋和舍不得滋味的人，并非只有剑雪。 剑雪的下巴搁在封禅厚实的肩头，闻着熟悉的烟草味道，“封禅，我想对你说句心底话。” “嗯。” “最爱的是一个人，与之生活的又是另一个人。” 封禅听懂了话中的涵义，“是。跟你同样，将来我只需找与我生活的人。” 剑雪收紧臂弯，浅浅地笑了。 从今以后，封禅的怀抱将另有其人，而容纳剑雪的也将是别人的怀抱。 至此，他们的故事终于画上完美的句号。 门外，有一双眼睛透过门缝把这一幕收于眼底。 吞佛浑身僵硬，心底有些东西骤然被活生生撕掉，连皮带肉，血淋淋。 他僵立无言，而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以为自己可以人定胜天，操控自身的命运。 他曾一度认为，凭自己的努力，可以让一剑封禅成为剑雪无名生命中的过客。 这样的他，是不是太自大了呢？ 最爱的是一个人，与之生活的又是另一个人。 但他希望剑雪能跟他一样，将彼此视为自己唯一的相爱与相守对象。 他这样是不是太贪婪了呢？抑或他根本就不懂得相爱与相守是两回事？ 世界上难以自拔的，除了牙齿，还有爱情。 从他陷入这段情开始，就为它付出了所能付出的，本以为得到了最好的回报，到最后却发现依然难如己愿。 是不是这个世界太残酷，所以他一直下意识在梦境中生活？ 梦醒后才知道那个在绝望中遇见的美丽的惊喜，只是回光返照、镜花水月。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他终于清晰听到命运嘲弄的笑声。 自大、贪婪、无知、懦弱，这才是真正的他？所以他注定孑然一身，得不到完整的真爱？ 不是的，他怎么会因一句话就这样怀疑自己了呢？他从来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对了，他不可以就此言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要设法争取。 只是…… 突然间灯火通明。 他转头，看到立在门边面带愠色的剑雪。 剑雪快步跨过去，攥住灯罩用力一拉，硬生生扯断整盏吊灯，掷向墙角。 吊灯摔得粉碎，残片四溅。 “以后，我不准你再坐在灯下！”他恼怒而强硬地说。 当初吞佛没有允诺会向他坦承心事，但他不介意，他觉得比起事事由对方告知，自己主动去了解一个人来得更有价值。 他一直努力尝试看透眼前这个人，但这个他想方设法了解的对象独坐灯下沉思的孤寂身影，残酷地表明一个事实：不管他剑雪无名如何费尽心思，用何种方式、途径，依然捉摸不了这个人的思想，碰触不到这个人的灵魂。 他恨透这种感觉。 吞佛站在一旁默然看着听着。 许久，他缓步上前，张开双掌环握住剑雪的腰。 他的十指修长有力，但剑雪不是腰细如蛇的女人，他是一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任凭吞佛两手的虎口如何竭力扩张，拇指仍不得合拢。 他握不住他。 正如他同样握不住他。 他们都想握住对方，可是他们谁都握不住谁。 剑雪动也不动，目不转睛盯住那双金瞳，里面所流露的一贯的沉静此刻令他愠怒不已。 “听到了没有？我要你答应我！马上！” 吞佛沉默，望定幽蓝的瞳仁，忽然语气平静问道：“你会这样要求一剑封禅吗？” 第 9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6 章 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剑雪狠毒地回答：“不需要，因为我和封禅彼此了解。” 吞佛闻言慢慢收回双手，苍白的脸不见一丝情绪。 剑雪惊觉失言，翕动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对了，吞佛童子你怎么就忘了呢？ 没有了你，地球依旧在转； 没有了你，四季仍然更替； 没有了你，日月照样升落； 最重要的是，没有了你，剑雪无名还有一剑封禅。 別自以为是了，你区区一个吞佛童子算得上什么？ “你不再需要我。” 这一次，在剑雪说抱歉之前，吞佛先行转身离开。 剑雪俯趴在床呆视床头那堵墙，墙的另一边，有他决定要厮守今生的人。 可是…… 他伸出手触摸冰凉的墙壁，回想与吞佛走过的路。 虽然谈不上经历大风浪大波折，但他们兜兜转转走过了那么多曲折道路，好不容易才过完众多的十字路口。 别人说相爱的两人会因了解而分开，那么刚踏上平坦路途的他们，又是因何而不能进一步发展？ 在他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之后，他是那么地想要了解他、接近他，可为何觉得离他不近反远。 了解与不了解，彼此的距离都在拉大。 人心真的如此荒谬？ 他觉得不爱一个人的话，是无法与之生活的，而他又曾经认为不可以同时爱上两个人，所以他一直执着于封禅，希望与自己所爱的人共度一生。 然后他的爱情观遭到了否定，事实表明人会爱上两个甚至更多的对象，但却只能跟其中一个相守。 如今他选择与吞佛共度一生，说明他爱吞佛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他们彼此相爱，为什么总拉不近距离呢？ 现在，他们之间仅仅是一堵墙的距离吗？到底是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 他迷惘了。 他整夜无眠，直到天际初露鱼肚白，才倦怠地合眼沉入梦乡。 一整天他过得浑浑噩噩、迷迷糊糊。 螣邪郎的来电将他彻底击醒，他被告知吞佛今天突然辞职。 吞佛的手机拨不通，他火速往家里赶，先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查看，车位是空的。 冲上楼，钥匙掉了两遍才插进大门的门锁孔。 他直接撞进吞佛的房间，空的；书架，空的；衣橱，空的。 什么都是空的。 他失魂落魄站在空荡荡的房中央，房间收拾得干净整齐，床单被铺一尘不染。 书桌上端放着的那盏铜座台灯，绿色灯罩已被摘下，银色的钥匙插在抽屉的钥匙孔里。 窗台上的玻璃花瓶安安静静立在夕阳余辉中。 一切仿佛回归到静止的原点。 那人把所有东西一件不留地带走了，又把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 风从窗口拂入，晃动了书桌的抽屉钥匙。 剑雪慢慢拉开抽屉，取出静置其中的一叠照片。 初识螣邪郎，三人在大排档遇袭，照片便是在那个时候拍下的。 他早已忘却了这件事，没想到吞佛一直完好无损保存着照片。 他一张一张翻看，厚厚一叠相片，只有一张把他与吞佛一起定格在同一张纸片上。 那是在他用折椅为吞佛解围后，吞佛抓住他的手拉他跑离现场的瞬间抓拍到的。 他们相握的手正好处在相片的中心位置，吞佛的侧脸刚毅沉稳，而跟随其后的自己则流露出信任与安心。 他猛然发觉，与吞佛同住了两年，即使在毕业典礼上，他们都不曾合过影。 他们一直渴望互相靠近，但却因他的种种缘故，他们之间总隔着某些人某些事。 这是唯一一张真正属于他俩的合照，但是，吞佛却将它放弃，不再留恋。 一个人如果不被伤得深彻心骨，是不会抛下他的承诺和所爱的一切的。 剑雪颓然跌坐在床沿，他明白，那个爱得真挚又深刻的男人，不会再回来了。 第二章完 第 9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7 章 第三章 交错的舞步 1 他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度过，说不清是光阴荏苒还是度日如年。 白天打探吞佛的消息、上班工作，晃眼就到黄昏。 夜晚躺在床上听闹钟嘀嗒作响，漫漫长夜睁眼至黎明，偶尔入眠，却是做梦不断。 他渐渐不想回家，因为屋子静得难以忍受，走在里面，天花板墙壁玻璃窗地板仿佛都有自己的影子在晃动。 太可怕了。生活已经完全乱了套。 吞佛走得干净利落，连用作“思人”的“物”都没有留下来。 然后剑雪开始去一些以往与吞佛一起去过的地方，并且一再流连。 每到一处，便掏出一次记忆咀嚼，离开的时候，回忆犹在，心中却益发空虚。 这些举动其实毫无实质意义，但若不借此舒解，他迟早会被愧疚和牵挂压垮。 一个月了，他盲目地找寻，而要找的人依然杳无音信。 剑雪端起茶杯，沾了沾唇又怅然放下。 “搭个桌可以麽，小朋友？” 剑雪抬头，眼前站了一位戴太阳镜、身材棒辣的时尚女士。 他立刻认出那称得上是LOGO的冲天炮发型，连忙站起来，“祸姨您好。” 九祸将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太阳镜拉至鼻尖，露出一对细长锐利的丹凤眼，“怎？不欢迎我搭桌？” “啊啊，没有的事。祸姨请坐。” 九祸笑眯眯坐到对面，摘下太阳镜。 服务生端来杯筷，剑雪斟上茶水，“祸姨喝茶。想吃些什么？” “我第一次来这家餐馆，你拿主意好了。” “好。这里的云吞面不错，祸姨可以尝尝。” “随意。”端详剑雪清俊温谦的脸庞，九祸有感而发，“要是我家两只有你一半懂事就不用愁了。” “螣邪郎和赦生孝顺又出色，祸姨是幸福又幸运的好妈妈呢。” 九祸眉开眼笑，“可恨兄弟俩都缺一张甜嘴巴，不懂得这般哄我开心。” 剑雪莞尔。 天下母亲都这样可爱，对孩子总怀着一份甜蜜的怨怼。 将心事暂搁一边，他跟九祸闲话家常。 好几次，他有开口向九祸探询吞佛消息的冲动，但都忍住没说。 他害怕别人问起吞佛离开的原因，每每想起，心像被利针狠扎，流不出血但痛不可忍。 “哦，原来你吃云吞面也喜欢添辣椒油啊。” “是的。”没留意对方特别强调的“也”字，剑雪心不在焉低头夹面。 刚入口，眉拧得死紧。 今天的云吞面怎么这般难吃？ 汤水淡而无味；云吞像浆糊，又粘又稠；面条软嗒嗒的，毫无弹性。 他再添一汤匙辣椒油，味道还是如此，再添两匙，辣得双唇发热舌尖发麻。 端起瓷杯喝了口茶。不行，茶水涩且苦，难以下喉。 再换一杯，口感更糟，舌头登时跟着变得粗糙。 这是怎么了？ 九祸的左眉越挑越高，看剑雪不断夹面吐面、倒茶换茶，“剑雪小娃儿，中了情毒，龙肉都食之无味的。” 剑雪一张脸当即烧得火辣辣，连耳根都红得透明。 为什么他认识的长辈，个个都是老姜，金睛火眼，一语中的。 这是幸还是不幸？ “想问就问，想说就说，欲言又止做什么呢？现在的孩子呐，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一点都不爽快。” 剑雪的思潮被这话抓住，他感激又企盼望向九祸，“祸姨，您有他的消息吗？” “他不肯见你？” “嗯。” “这孩子，要躲的话，敲锣打鼓也找不到他。” 剑雪垮了双肩，“您的意思是，我只有等了？” “是这样没错。” 第 9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8 章 可是他不甘心。 对现在的他来说，等待是一种折磨，一种奢侈，更是一种耻辱。 他怎么能在犯错之后优哉游哉地等待当事人自动回来给他一个补偿机会？ 太荒唐了。 “他真的很重视你。” 剑雪心知九祸所指，此刻也只能苦涩地牵动嘴角。 是的，全世界都知晓这个事实，但他却对重视他的人做了一件又一件蠢事。 “他做事从不莽撞，选择离开想必也经过考量，假如你找不到撼动他的理由，就只能被动地等待了。” 剑雪艰涩地开口，“找一个令他改变决定的理由，谈何容易。” “也不是没可能。就比如当初他愿意留在异度，不是因为看中异度的实力，而是在面试的时候，我喊了他一声‘孩子’。” 剑雪瞪大了双眼。 “呵，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没当过父母的人不会明白，孩子是父母的心头肉，孩子不快乐，父母会难受百倍。但不是每个孩子都有这份幸运。” “可您怎么知道……” “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大概因为我是一位母亲吧，所以我晓得用什么方法留住吞佛。別说我势利，于公，我要留住人才；但于私，我的确将他当孩子疼的。” 道理剑雪自然是明白的，同时他不得不佩服九祸，既有属于职业女性的精明干练，又有作为母亲的细腻婉约，确实无可挑剔。 “你別怪他，太专情的人，往往特别绝情。” 剑雪已有体会了，何况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呢？ “不过，只要他对你尚有一丝情意，你就还有机会。”九祸放下把玩着的太阳镜，“本来我不主张年轻人为情为爱纠缠神伤，但如果你真的非要他不可，那就撇掉所有负面情绪，收拾好心情重新争取。在原点悲观地徘徊永远不会出现你期待的结果。明白吗，孩子？” 剑雪忽然热了眼眶。 剑雪翻开相册，看儿时与父母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都有一段回忆，他看的不是相片，而是过去的时光。 虽然活在名字的枷锁下，不过他真的很怀念那段被捧在手心上的日子，快乐得让他不想长大。 而当年龄渐长，养父母都去世之后，旁人对他的称呼大多是年轻人、小伙子，再也没有人唤他“孩子”。 下午九祸的那声叫唤，险险使他落泪。 人不管处在哪个人生阶段，都希望有人能把他当孩子来疼。 他对吞佛的过去一无所知，但现在可以肯定，吞佛的过去并不快乐，否则他不会如此渴望家庭温暖。 不快乐的小孩通常都急着长大，而这些小孩成熟的速度叫人心疼。 哪怕吞佛已经不是小孩了，但剑雪仍不由得回忆，第一次心疼吞佛是在何时呢？ 应该是在吞佛生病的那个雨夜吧，那个独坐在灯下、落落寡欢的吞佛，揪住了他的心。 爱情往往来得特别微妙，他对吞佛的情动或许就起源于那一瞬间的心疼。 剑雪低头逐页翻看着相册，心思却是蜿蜒流转。 目光在每张照片上停留，有时定定注视某张照片许久，视线移开竟发觉想不起刚才相片上的影像。 他低低叹了口气，在合起相册的刹那，眼尖地捕捉到某些东西。 他抽出那张相片，急忙打开电脑，把照片扫描上去，放大，放大，再放大。 相片上的他正好六岁，抱着皮球笑得纯真无邪。 即使模糊不堪，他依然看得清清楚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红头发白面庞的小男生。 直觉也许不可信，但某种强烈的感觉却让他百分百地肯定，小男生就是吞佛。 我见过你。 原来初见时自己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并非无中生有。 原来除却“亲父母”，吞佛比任何人，甚至比封禅，更早走进他的人生。 他们兜转着走完各自的分岔路之后，终于碰到一起。 难道冥冥中真的自有注定？ 剑雪百感交集，心情千回百转，对那人越加记挂了。 可他现下束手无策，天下之大，他该往哪个方向去寻回一个决意要躲他的人？ 难道除了等待之外真的别无他法？ 不可能。 一生虽短、天下虽大，但只要有心找一个人，是不会找不到的。 他不能在原点徘徊守株待兔，既然吞佛童子不回头，那剑雪无名就跟着去！ 2 白驹过隙，眨眼间半年过去了，接着是九个月、一年、二十个月。 第 9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99 章 他打探到吞佛以往去过的地方，然后一一涉足。 脚步离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他这只井底蛙终于尝试跃向井口。 他发现外面的世界确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丰富多姿，沿途看了很多，听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 以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这样一句话：你想找到世界任何一个人，中间环节不会超过六个人。 这句话的真实性他有待验证，而从他决定找寻吞佛开始至今，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人海茫茫、大海捞针。 身边好友都问这般天涯海角找一个人，究竟累不累。 他一笑置之。 哪里累呢？腿累了，休息即可，心累了，才是绝望。只要心不累，腿就不累。 这段接近两年的寻人历程让他改变了不少。 以往的他，是不会将目光投向毫无交集的人的；而今，即使走在街上，也自然而然地注意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那是因为他希望能在人海中重见那张熟悉的容颜。 他保留了所有联系方式，包括家庭电话、手机号码和公司电话，期待吞佛有一天能回心转意，拨通其中一个号码，让他从电话中听到朝思暮想的声音。 日复一日，失望变得习以为常，而后又在一次接一次的希望中撑过来。 怀着千般失望和一分希望，一再去流浪。 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大，同伴渐渐多起来了，写字楼前后换了两次。 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除了寻人，他所寄情的就是工作。 可他并没有因此变得富有，皆因他的假期和大部分收入都用在了旅途上。 只是一个人在途上，多多少少有些孤单凄凉的感觉。 他的感情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指向，但也可以说不知何去何从。 结果是好是坏，得先视乎他们能否重逢。 在这些明朗与晦暗交织的日子里，庆幸不时会有灿亮的阳光穿透阴霾，温暖人心。 萧瑟干燥的十二月，他收到蝴蝶君和公孙月的结婚请柬，婚期定在下星期三。 这对欢喜怨家，磕磕碰碰十几年，终于修成正果。 握着请柬，他下意识看向章袤，却见章袤淡然地笑。 “没事，早有心理准备，也看开了。或者得不到的才是最美好最珍贵的吧。” 剑雪弯弯嘴角，其实他想告诉章袤，失去了的比得不到的来得更珍贵。 失去了，才知道曾经拥有过什么，现在欠缺和需要的又是什么。 不过他终究没开口。 有些事情旁人是说不来的，非要亲身经历过，方能体会到个中的滋味和道理。 与此同时，他接到了螣邪郎的电话。 “四点半出来见个面吧。”对方语气狂妄如旧。 抬起手腕看时间，已是四点整，剑雪没好气地说：“你怎不等到明年今日四点二十九分才通知我？” “哈哈，什么时候通知不是重点啦，因为无论怎样你都愿意抽时间赴老朋友的约，对吧对吧？” 听听这胸有成竹的语气！ 剑雪为之气结。这帮损友。 粗略向下属交代一些事宜，他匆匆赶到约会地点。 在对面坐下，他点了杯咖啡。 螣邪郎开门见山，“下期节目我想访问你。” 闻言，剑雪挑起了剑眉，而且只挑一根。 “什么反应呢这是？” “特辑么？” “没错。” “哦。” 加了牛奶，剑雪用咖啡勺慢条斯理搅拌杯中醇香的液体，黑白分明的漩涡渐渐融成柔滑的淡褐色。 隔了氤氲，望着剑雪有些飘忽模糊的脸，螣邪郎终是按捺不住，“你倒吱一声啊。”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螣大爷第二次说为我做特辑，看来我的面子真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剑雪意有所指。 “还记着。” “该记住的不敢忘掉啊。” “这次我来真的。” “原来以前是忽悠我的。” 第 9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0 章 “咳，那次你不能怪我，要知道我也是受害人，死心机的威胁不容忽视。”螣邪郎停住了嘴巴，好一会儿又说，“你打算继续找他吗？” “你想得出让我放弃的理由吗？” “世界是很大的。” “但地球是圆的。” “有缘无分相隔天涯的人多不胜数。” “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例子也不在少数。” “也许他已经爱上别人了。” “找到他，算是我给自己的感情一个交代。” “最坏的假设，他死了。” “在看到他的死亡证明之前，我可以看作现在是周游世界的好机会。” 螣邪郎词穷了，他实在未曾见过这般执拗的人，脑袋硬得叹为观止。 其实，那些理由剑雪早已一一假设过了。 当一个人不停地思念和找寻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设想过种种可能，好的、坏的、乐观的、悲观的，然后过滤，将积极的假设当作希望，并作为继续思念和找寻的动力。 但事实上，他不怕他们今生无缘再见，也不怕相逢时彼此已然鬓白如霜； 他只怕在重遇之日，看到那人身边已有另外与之相伴的人。 “这种寻寻觅觅有意义吗？” “不知道。我只问自己，他值不值。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就不会放弃。” “执着的人都愚蠢得无药可救。” 剑雪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假如今天离开的是赦生，你甘不甘愿愚蠢？” 螣邪郎顿时神色复杂，“你知道了？” “我不是傻子。” 螣邪郎沉默无语。他与赦生，并不单纯是同性恋的问题，他们的关系已经是一种对社会伦理道德的挑战。 试问个人怎能与社会对抗？所以饶是狂傲洒脱的他，在这个问题上也不由得踌躇迟疑。“那么，你怎样看？” “你会因为我的反对而放弃吗？既然我的答案左右不了你，又何须问我意见？” 螣邪郎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人生短短数十载，最终化成一坯黄土被时间湮没，何必因他人眼光而改变喜欢的生活轨道。 感情是自己的事情，心河的流向，由不得自己来控制，更轮不到别人来左右，顺其自然才能找到归宿。 人有时候就该任性一点。 茅塞顿开的他，霎时豁然开朗，摸着下巴慨叹：“唉，这世界又不是谁没了谁就活不了。” “对的，活得不痛快罢了。” “啧啧，瞧你！中邪了。” 剑雪低头抚上右手的火焰印记，敛目笑笑，“是着魔了。” 是啊，着魔了。 “我怎么觉得你的脑筋越来越像死心机啊。不过也得承认，你们确实般配。” 剑雪笑得叫一个眉飞色舞。 螣邪郎一盆冷水迎面泼过来，“一个死白，一个惨绿。” “喂，嘴巴收敛一点，这是现今有求于人的态度吗？” “好吧，本大爷说错话了。是红男绿女才对。” 或许我刚才应该直接给大爷您两巴掌的。剑雪想。 “小鬼明明跟你同龄的，为什么总觉得他长不大呢？奇怪。” “情人眼里，另一半永远是孩子，所以才疼了他。另外，你在影射我未老先衰吗？” “哎哟，你要对号入座我能有什么办法。” 剑雪垂下眼睑搅拌咖啡，淡淡地说：“人总要长大的。”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盼望长大，成人世界里的人生百态、千般滋味，让他不后悔去体验。 “拜托，别一副老人家感怀身世的模样行不行。他的消息我继续帮你留意。喂，特辑你究竟答不答应做？” “螣大爷，我因犯高考录取罪，被判有期徒刑四年，现在已经出狱三年痛改前非了，请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别那么小气啦，这次以一名年轻有为的创业者身份接受访问，可以了吧？《接触》第一次采用面对面的访问形式，而且由本大爷亲自出马，给点面子好啵。” 剑雪再次挑眉，“你该不会想趁机挖我的隐私吧？” “当然。” “休想含糊其词。这个‘当然’是会还是不会？先给我说清楚。” 第 10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1 章 “如果你乐意自曝感情内幕，本大爷自然无任欢迎。哎，跟你谈这个干吗？特辑啊特辑，要或不要，一句话。” “切，皇帝不差饿兵，这顿下午茶你请。” 3 蝶月的婚礼如期举行，并不铺张，双方只邀请了亲密的亲朋好友。 公孙月穿一袭雪白婚纱，端庄妩媚。 披上婚纱与爱人共同踏入教堂，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错失了，将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剑雪端一杯香槟在树下安静啜饮，微笑望着蓝天下教堂前那对幸福的新人。 新娘抛出手中的栀子花球，花球在空中划了段优美的弧线，落入花钟下欢乐的女孩子群中。 蝶月的圆满在预料之内，章袤愿意出席婚礼同样不会令他感到意外。 “一个人喝酒不闷？” “恭喜啊，蝴蝶君，终于抱得了美人归。不过竟然是阿月披婚纱，我甚感惊讶。” “你的狗嘴连狗牙都吐不出了。” “哈，不去粘住新娘子？” “阿月仔叫我来陪你，怕你闷坏。” “放心吧，比娇贵，我坐火箭都追不上你。” “娇贵倒不见得，但寂寞就是了。” 剑雪僵了僵，鲜活的记忆如接通的电路，贯穿神经。 曾经有个人对他说过：剑雪，其实你是个寂寞的人。 从那时起，他终于知道自己原来一直是寂寞的。 也因为这样，那人便在他的心房里住下了。 但如今他心中除了那个人之外，已经容不下其他人了。 那么他现在究竟还算不算得上寂寞呢？ “喂，别发呆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情人？包君满意的喔。” “多贵？先声明，我是无产阶级来着，请手下留情，別剥削得太狠啊。” “哈，朋友一场，给你打个八五折。看在你那么了解我的份上，再给你折上折。嗯，七折好了。” “见货才好谈价钱。你得先让我过目一下，看他有没有七折的价值。” “哇，小子，你变精明了。” “因为眼前有个很好的学习榜样。” “哦哦，这话我喜欢。呐，那边的小子如何？”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剑雪看到正与别人畅谈的一剑封禅。 后者恰好转过头来，微笑朝他们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 “嗯，不错，物超所值。” “就是。” “可惜这桩生意你做不成的了。” “怎说？” “我跟封禅小子之间的光合作用不强，营养不良，开不了花，结不出果啊。” “有那么严重？” “就是。” “看来你已经彻底放开了。” “有些人注定适合做知己，一味强求的话，失去一个知己，又得不到情人，不划算。” “明白就好。乖乖，告诉哥哥，除了那个谁，你还缺什么？” “钱呗。话说哥哥你这么有生意头脑，现在身家应该过亿了吧。” “开什么玩笑，哥哥我卖化妆品，不是卖白粉。” “白粉算个啥，化妆品才是最坑钱的东西。” “小弟弟侬想说什么呢？” “没，俺只不过在陈述女人钱最容易赚这个事实而已。大哥哥你想多了。” “我是不是想多你心里有数。嘴巴咋越来越缺德了呢。” “过奖。你也越来越聪明了。果真有一双医生的眼睛、一颗军师的脑袋。” “別得寸进尺，损人得有个限度。” “哎呀，医生的眼睛、军师的脑袋，我这不是在夸你么？” 第 10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2 章 “其实你在暗喻我只会挑别人的毛病来看，做事只对结果而不对过程负责，对吧？靠！” “修养、风度、内涵，蝴蝶哥哥，你这副表情扭曲的模样煞是可爱。”剑雪露出一口白牙，旧事重提，“不过说起来真得感谢你那晚装醉来提醒。” 蝴蝶君闻言却是沮丧着脸，“我的演技真有那么蹩脚？” “非也，而是你那晚难得文明。” “什么意思？” “阴川蝴蝶君为情醉酒，有哪次不是脏话一箩筐？” “喂，揭我老底是吗。我实在看不惯你们拖泥带水，而且也想看看那只红毛鸡是否真如封禅小子说的那样可靠罢了。” 剑雪笑笑没搭腔。好友们都关心、帮助他，可到最后，他依然把事情搞得一团糟，辜负了友人的好意。 蝴蝶君从礼服口袋掏出一张明信片递给剑雪，“别说兄弟不关照你。拿着，希望对你有帮助。” 这是一张自雷克雅未克寄来的明信片，翻到背面，只有简洁的五个字：祝新婚快乐。 没有落款，但无须言明，剑雪知道那是谁的字，顿时心潮翻涌，手微微颤抖。 “跟他的光合作用够强了吧，要追寻你的幸福啊。”蝴蝶君拍拍剑雪的肩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日下午，剑雪订了机票，匆忙间顾不上收拾，只带上简单的行李便赶往机场，乘搭傍晚的航班飞往英国。 在机舱刚坐下，耳闻身旁一把娇媚女声，“旅游吗？一个人？” 他扭头对上一张美艳的面孔，随即想起对方的身份，礼貌微笑，“范小姐您好，很久不见了。” “确实很久不见了，难得小剑雪还记得我。”范凄凉不着痕迹朝剑雪这边靠了靠，修长白皙的双腿，线条在短裙下展露无遗。 剑雪脸色不改，笑容不变。 女性解放，做男人变得越来越不容易了，到处都是桃花陷阱，一失足便堕万丈深渊，大意不得。 剑雪不是没听过范凄凉的种种桃色绯闻，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女人外表风骚，内在却不淫荡。 一种米养百样人，一种人有千张皮，剑雪承认以前并不接受范凄凉这类风格的女性，但在社会上真正打滚过之后，看人的眼光无形中变得开阔而精准了。 一个人如果缺乏宽容的社会目光，仅根据他人的外衣是否符合自己的喜恶来待人处事，他在人群里绝对会活得混乱痛苦。 所以认清了范凄凉的本质，他便自然而然地看待和认同她的作风，而无须大费周章重新审视自己对她外在的看法。 其实每个女人都好比一本书，内容固然重要，但封面设计同样不可忽视。 有些女人过于注重内在而忽略了外在包装，结果白白失去了让人翻开阅读的兴趣与机会。 范凄凉正是深谙个中道理，明白既然有了内涵，就不须太过忌讳自身开放的装扮和作风。 封面花俏又何妨呢，先勾引了读者再说。 范凄凉大方健谈，见多识广，即使言语和肢体动作偶有挑逗之意，但剑雪仍应付得游刃有余。 因为只要细心感受，便会发觉其看似轻佻的行为之下实则暗暗拿捏着尺度。 由此剑雪知道，她对他不感兴趣，应该说，她对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这个女人心中已有对象，并且对这段感情有着异于常人的偏执和激烈，哪怕她有意将之小心掩藏。 剑雪不禁想到那个人，同样张扬的外表、隐忍的举止、内敛但炽烈的感情，这种相似使剑雪对范凄凉产生了亲切感。 “看来我让小剑雪想起了一些东西。” 被轻易道出了心境变化，剑雪微微惊诧，对她更是刮目相看了。 “再容我猜猜。”范凄凉支着额头，举手投足间皆显妩媚与自信，“让小剑雪心心念念的人，不是一剑封禅。” 剑雪饶有兴味地故意试探，“他是我的情人呢。” “情人和记挂的对象可以是两个人。” “也可以是同一个人。” “以前是，现在也许是，将来不可能是。” “何以见得？”他记得范凄凉在初次见面时就说他们是兄弟，于是对她上述的论断更感兴趣了。 “你们之间少了那份细水长流的感觉，不会长久。”适时打住话头，范凄凉半掩朱唇，“不好意思，我多嘴了。” 剑雪笑笑，想通透的事实已经没有介怀的必要了。 他定定凝视眼前那双美目，“范小姐，您是个有故事的人。” “谁没有故事？” “您的故事很多，而且复杂精彩。” “哦？” “您的眼睛这样告诉我。” 范凄凉柔媚浅笑，轻轻点了点眼角，“是其他人的故事留在了这里罢了。” “那范小姐一定是有心人。” “我只对故事感兴趣，不关心主角是谁呢。” 剑雪莞尔。对的，归根结底，我们是从故事本身而不是从主角身份汲取营养和智慧。 第 10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3 章 “不知小剑雪有没有加盟瀚海的意愿。” 剑雪意想不到范凄凉会这般开门见山拉拢人才，不过她的爽快直接却令他蔚为欣赏。 她是一位精悍而有慧眼的女性，事业有成，且骨子里有着不亚于男性的刚毅和独立。 女人对男人的依附程度虽随社会变迁而大不如前，但女人要在事业上争得一席之地仍非简单之事。 所以为了过安逸生活，不少女性依然抱着依赖男人的想法，可事实上，除非找到的是金龟婿，否则女人还得出来工作，为三餐一宿打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现代女性命运真的大大不同了，凡事都得靠自己，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男人难做，女人也不见得轻松，做强人，尤其是有实力的女强人，靠的绝非是运气。 继九祸之后，范凄凉让他肃然起敬。 “承蒙抬爱，瀚海是人才荟萃的地方，我想我还需要多加磨练才能跨过瀚海的门槛呢。” “那我期待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范凄凉递上名片，“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找我。” 剑雪双手接过，“谢谢。” 4 剑雪在伦敦转机飞往冰岛首都雷克雅未克。 从机窗俯瞰，眼下一片纯白，冰清玉洁的世界，与世无争。 冰岛，冰与火之岛，烈焰腾腾的火山与洁白晶莹的冰川相映成趣。 两种极端的共存造就了不可思议的奇特景观。 剑雪想起了吞佛。 这两年的日子，思念已成为一种习惯，如呼吸一般自然。 思念一个人的过程，就像从时光长河中舀起的一杯水， 待原先的冲动和激情渐渐沉淀之后，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便会越发明澈。 冬季的冰岛，白昼特别短暂，飞机降落之时，天色已趋昏暗。 寒风夹杂着冰雪迎面扑来，吸入干冷的空气，肺部隐隐作痛，这是在那次并发性肺炎之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剑雪用围巾遮住脸，一直步出机场，找了一家旅馆登记入住，他抹了脸便钻进被窝。 据说雷克雅未克是世界上最谦虚的首都，简约朴素，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纯粹。 这里的街道不多，房舍小巧玲珑，有一座相对显眼的教堂。 剑雪用了三天时间游览这个谦和自然的城市，原以为冰岛的冬天恐怖难熬，但其实不太冷。 他在幽静的街巷漫步悠转，等待黑夜的来临，幸运的话，可以欣赏到绚丽壮观的极光。 一群年轻男女在街心公园踩着音乐节拍载歌载舞，其间有女孩子向剑雪发出邀请，他微笑婉拒。 曾经有一个人在宁静的午后带着他悠然起舞，那份优雅和飘逸任谁都无法效仿和比拟。 内心的寂寞，不是用狂欢就能排遣的，它需要“对症下药”，找不到那个对的人，寂寞便一直如影随形。 黑夜翩然而至。 剑雪驻足在热闹和欢乐的圈子外，仰望满天闪烁的星斗，忘了有多久没见过如此纯净的星空。 人与人之间总有距离，或地理上的，或心灵上的。 他和吞佛，此刻或许就如天上的星辰，纵使在同一片天空且紧靠挨近，之间的距离仍遥远得无法衡量。 他们曾努力贴近过，试图成为一个整体，但事与愿违，直到对方离开后，他才藉着过去的种种开始真正了解这个人。 对于重逢，他怀着期待和担忧，希望尽早破镜重圆，又怕对对方了解不够，会再次因自己的莽撞和不成熟给对方带来伤害。 星斗转移，东南方的地平线渐渐染上鱼肚白，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他终究没看到企盼的极光。 是的，并非所有的等待都会有回报，即使付出过努力。 曲终人散，转身离开，触目所见，恍然如梦。 记忆中唯有一人能把白色衣衫穿得与别不同，穿出独特的神韵。 也仅有一人能同时拥有灼眼的红发和冷峻的背影。 那么，眼前是否是来自记忆的幻象？ 双腿似受到什么牵引，他向那个负手而立的白色身影靠近，动作比意识还迅速，快得让他觉得步履不稳。 “吞佛……” 他双掌攥紧眼前人的手臂，声音像掺了沙子。 对方惊吓，慌张转过身，表情惶惑。 那是一张更年轻的脸，清秀，未脱稚气。 剑雪怔然，睇住眼前的陌生面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脑海的浪涛无声地翻卷，心中惘然若失。 “你认错人了呀。”对方开腔提醒，声线与记忆中的嗓音全然不同。 第 10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4 章 他如梦初醒，连忙松手，“对不起……” 那人转身离开，走出十多米后敛步，回头看了剑雪一眼，又匆匆离去。 剑雪呆视那头火红化成一个点，渐渐消失在漫天白雪里，心中的失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 街角自得其乐的卖艺人，正用半旧的小提琴拉奏一阕圣诞歌曲，他方醒觉今天是圣诞前夕。 旋律触动了记忆的琴弦，他不再犹豫，速回旅馆收拾，一小时后，人已赶到机场。 他静坐在候机室的座椅上，身边的旅客几乎都在打电话，互传节日祝福。 他掏出手机，才按键，又停住了手。 他不知道打给谁。 世界六十多亿人口，却找不到一个在节日里特意等他电话的人。 世上总有孤单的人。 飞越半个地球，又回到了同一个角落。 天下之大，人若寻觅到蜗居的一角，足矣。 只是身定而心未定，依然是流浪者。 放下行李，未打算整理收拾。 他仰躺在沙发上，旁边是电话，触手可及。 敌不过旅途的疲劳，他幽幽进入梦乡。 昏昏沉沉中，似觉有人替他脱下鞋袜，盖上毯子。 “吞佛！” 他蓦然惊醒，定定睁着一双眼，挥出的手臂僵在半空。 什么都没抓住。 室外繁星流动，屋里漆黑一片。 兀自愣怔了好一会儿，方晓得原来是一场梦。 圣诞夜已安静而过。 即使他特意守候，铃声还是没带来四年前那句特别的祝福。 胃饿得隐隐生疼，却不觉有丝毫食欲。 头有些许疼痛，他又闭目养神了片刻。 脚步虚浮来到厨房，在冰箱里找到一只凉瓜，洗净，丢进榨汁机； 打了两个鸡蛋，搅匀，添入过滤出来的略带青绿色的凉瓜汁。 倒了杯温水，坐在饭桌边，思想似乎停止，只听见微波炉轻微的嗡嗡声响。 三分钟后，他端出碗，舀了一汤匙炖蛋，入喉但觉苦涩无比。 吃不下。 他轻轻推开碗，再次握起水杯，缓缓转动，灯光下杯身反射瞬间亮光，刺得眼球微微发痛。 他猛然醒悟过来，此刻自己所处的这情景、这动作，跟那晚他所见的吞佛一模一样。 一直以来，他觉得吞佛说的每一句话均是正确的。 但现在，他明白了一件事，吞佛有一句话说错了。 他不该说：剑雪，其实你是个寂寞的人。 他应该说：剑雪，其实你也是个寂寞的人。 5 南国的冬天，树木苍翠依然，绿色仍是主色调。 毕业前以为只要愿意，将来会有许多机会回母校看看，但出来社会工作之后，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使想法不能付诸实行。 眨眼三年已过，剑雪第一次重返大学校园，走在铺了落叶的林荫道上，眼里满是熟悉的风景。 踏进教师住宅区，远远就目见此行要探望的长辈，他快步走过去。 一步莲华逗着孙子，一幅乐融融的天伦之乐图，抬眼看见昔日的爱徒，舒眉朗笑，遂抱起手边的孩童，“宝宝乖，叫剑雪哥哥。” 正打算亲吻幼儿脸蛋的剑雪一想，不对，“我怎么低了一个辈分？应该叫叔叔才对吧。” 未等一步莲华开口，小家伙什么称谓都不加，剑雪长剑雪短叫个不亦乐乎。 但谁都心甘情愿纵容这种天真的无礼。 本以为事隔三年，他与老师的感情多少会有些消淡，见面后方发现亲密不减。 生活琐事、工作点滴，乃至感情要事，一开口话题就源源不断，而且无须顾忌。 真难得找到一位能够心无芥蒂地与之畅所欲言的长辈。 一步莲华一直单身，孩子是他养子所生的。 第 10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5 章 出于好奇，剑雪曾经旁敲侧击八卦老师单身的原因，无奈他青涩的小把戏每次总被轻易识穿。 剑雪的目光投向正在自得其乐玩耍的孩童，记得他与吞佛一度被这个小不点弄得狼狈不堪，他也因此首次看到了吞佛冰冷外表下柔情的一面。 至今忆起那段小插曲，仍不由得感到温馨，只是不知道辗转寻觅之后，他今生还有没有机会重新享有这份柔情。 犹自沉浸在往事中的剑雪，浑然未觉身旁的一步莲华正温和地打量着他。 头顶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摇下片片落叶，恰巧掠过剑雪的脸，微痛的触感，他回过了神。 一步莲华弯腰捡起一片叶子，捏在指间，问剑雪：“你看到什么？” 叶子黄中带绿，叶脉是褐色的，剑雪答道：“颜色。” “什么颜色？” “黄、绿、褐。” “为什么不是褐、绿、黄？” “黄色最多，绿色次之，褐色甚少。” “那你想过原因吗？叶脉转褐，叶子枯萎，绿色消退，黄色增多。” “老师，我不懂。” “世间万物，总有因果关系，做事不能被表象迷惑，要先寻得根源，才会事半功倍。” 剑雪敛目思索，长者是否在告诉他，他这样寻人其实是一种盲目无效的行为？ 但不管怎样，把人寻回来才是解决他与吞佛之间问题的基本前提，否则一切皆是空谈。 有了这层认知，剑雪向老师表明他的态度和立场，“老师，我不会放弃的，哪怕现在的举动毫无实质效果。” “我不干涉也不反对你的选择和行动。这是你的自由。”一步莲华将叶子置于剑雪的手心，“不过我希望你明白，要做对一件事情，首先得把事情想对。而最重要的是，你要享受当下这个过程。人生苦短，人来到世界上，是受教育，不是受惩罚。受教育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应懂得及时享受。就像带孩子，享受的正是现在此刻。至于被遗弃，那是将来必定发生的事，既知的事情届时再处理，不必把将来的苦提前带到现在。” “被遗弃？”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孩子一寸一寸长大，逐渐不再需要你，那种感觉不就像被遗弃吗？” 剑雪闻言，蓦然凄恻。 渴望被需要，是因害怕被遗弃。 假如世上没有一个人需要你，活着还会有什么意义？ 过去，因为我的依赖，你感到了踏实和安心，所以你说“你需要我”。 遇到我之前，你的内心究竟是怎样一种空虚和彷徨？ 那句“你不再需要我”，是否向我道尽了你的伤痛与绝望？ 离开我之后，如今的你是否仍在寻觅需要你的人？ 那么我该放手给你祝福，还是该继续找寻？ “想到伤心事了。” “没，没有。” 白发长者玩味地睇着他。 他暗暗叹气，怎么就忘了呢，眼前的长辈是他的师友一步莲华啊。 他只好坦白相告，“只是想起一位朋友而已。” “只是想起而已？只是朋友而已？” 他佯怒，“老师，休想逼人太甚。” 一步莲华爽朗笑，“去去去，帮我把宝宝带回来。” 剑雪自觉幸运，他所认识的朋友都智慧、体贴、热忱、容忍。 小家伙从低矮的滑梯滑下，脚落地刚好站到剑雪面前。 剑雪负手，低头笑眯眯看着他一会儿，挑了挑眉毛，“爷爷找你。” 小家伙仰起白嫩的圆脸蛋，纯真无邪地回视剑雪，然后嘻嘻欢笑了两声，屁颠屁颠跑向一步莲华。 剑雪微笑跟在身后。 如果所有的快乐、烦恼、哀愁都如孩提时那么简单透明，该多好。 但时间总擅长以它的云淡风轻创造人类眼里料想不到的奇迹。 就如这个小娃儿，四年前只有一截前臂长短，眨眼间已是活泼淘气的小可爱。 接着措手不及就要成年，快得令人来不及歇口气接受现实。 剑雪告辞，临别前，他不依不饶再一次追问：“老师啊，有个老问题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呀，你为啥米要单身嗟？为啥米嗟？” “清心寡欲，如此甚好。” “我不信。”信就见鬼了，以前没少被这位长辈忽悠，他才不上当。 这次，长辈给他一个稍为有进展的回答以资鼓励：“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剑雪笑，“这般随缘？” 第 10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6 章 “耶，随缘，是对结果所抱的态度而言，过程还是要努力争取的。” 他马上抓住重点顺藤摸瓜，“那老师要争取谁？或者争取过谁呢？” “这嘛……” 剑雪：！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我就知道你总爱半途丢瓜皮来陷害我。。。” “哈哈，宝宝来，跟哥哥说再见，给哥哥一个飞吻。” 小家伙一扬手，果真啵地送来一个响亮的飞吻，“剑雪拜拜，慢慢走哦。” 剑雪握住那只小手，低头重重吻了吻手背。 小手胖圆富有弹性，吻起来滋味非常，他忍不住又吻了两下。 轻微的搔痒逗得幼儿咯咯笑，笑声清亮如铃。 告别了一步莲华，剑雪截了计程车前往异度电视台。 螣邪郎的访问持续了四十分钟，结束后剑雪没有立即离开，好友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故地重游，再见许多昔日熟悉的面孔，倍感亲切和感慨。 吞佛的办公室早有新主人，隔着紧闭的木门，剑雪怔怔站在门外，忽然有种时空逆转的错觉，重现他俩在办公室里，一个工作一个捣乱的情景。 叹口气迈开脚步，正打算去看望另一位故人，就先一步听到令人怀念的冲天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会思考啊？！你猪啊！啊？！除了问为什么你还会做什么！我当初发什么神经招你进来！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妖孽！！” 接着哗啦哗啦从办公室飞出好几本书和一叠稿件，连带一位黑发紫衣青年。 青年狼狈地踉跄了两下，站稳松口气，抹抹汗，整了整身上紫红色的衬衫，弯腰拾起地上的书和纸张。 抬头看见剑雪，犹带孩子气的白皙面庞有些微错愕和尴尬，然后他无声指指办公室，紧握双拳做了个发怒的狰狞表情，再假装打个哆嗦。 剑雪明了地点点头，会心微笑。 青年吐吐舌头，抱著书一脸纯真和迷惑地离开。 剑雪曲起中指敲敲敞开的木门。 背对门口的人身未转、头没抬便中气十足咆哮：“滚！再问为什么我就扁死你！！” 心情突然变得特别愉悦，剑雪笑眯眯扬声叫道：“老～师～^0^” 电视台对面的麦当劳，袭灭天来是常客。 “我刚刚从L大过来。” “又怎样？” “教授教了我一些道理，他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语毕剑雪促狭地观察着袭灭天来忽晴忽阴的脸色。 后者凶恶回瞪一个警告的眼神，“兔崽子你在想什么？” “哎呀，我哪敢想什么啊？”十分装模作样。 袭灭天来抽掉吸管，掀开薄薄的塑胶杯盖，可乐直往嘴里灌。 剑雪明显是有心来乱的，“教授还说做人要对事情的结果乐观，但过程还是要努力争取的。” 袭灭天来默然啃薯条。 其实剑雪早就知道两位老师之间的关系，这也是他能平常看待螣赦兄弟感情的原因之一。 有过情感经历之后，他已然明白感情是一种任性得可怕的东西，萌生了就萌生了，只看对象、不顾身份。 要抗衡世俗眼光固然痛苦，但当有另一只手与自己的手相牵去共同面对时，这种痛苦终究还是甜蜜的。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观点，他不晓得当事人的确切想法，也不知道两位老师究竟是谁跨不出果断的脚步而使得彼此的感情找不到清晰的轨道。 由此，剑雪有时不免觉得自身已经足够成熟，能轻易领悟到某些深刻道理，有时又觉得自己还是小朋友，看不懂大人的世界。 店里播放着Chrs Phllps的<Sul Dres>，一首充满回忆味道的钢琴曲，旋律宛如铺洒的日光，让人在明亮且充满诗意的时光隧道中忆起悠悠往事。 剑雪想起了烙在他生命中那些重要的人、事、物，二十几载光阴累积的记忆从不贫瘠，如同画卷徐徐展开。 有他们相陪，每个季节都阳光普照。 “朗日天天当空照又怎样，阳光见得太多太久，也会使人觉得岁月漫长空虚。” 剑雪望向窗外，水泥马路晒得一片白灿灿，隔了玻璃窗，车水马龙像一出无声的黑白电影，声音色彩都给白亮的阳光遮蔽，只剩节奏。 他笑道：“老师觉得寂寥，为何不另找个伴？” “如果随便找个人就能解决问题，你又何须执着于我那个蠢徒弟？” 剑雪哑口无言。 对的，一段真挚的感情之所以会让人觉得寂寞，也许正是因为它认定了对象，所有爱与痛、悲与喜只源于那个对象，毫无选择。 “说到徒弟，吞佛，一味吹毛求疵，整天阴阴险险找茬挑毛病；赦生，经常给他说破喉咙了，屁都不多给一个，自闭成精；你，顶心顶肺，不跟我作对就不舒服；宵，根本就是少了条思考神经，鸡毛蒜皮都乱问一通。靠！你们这帮妖孽天生来克我的吗？！”袭灭天来气得不行，张嘴咬下一大口汉堡包。 剑雪抗议，“可是我们也给你带来了不少乐趣。” 袭灭天来不置可否地冷哼，“刀在石上磨，人在世上炼，当年的妖孽都变成牛鬼蛇神了。” 第 10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7 章 “啊哈哈！”剑雪自鸣得意地笑，老气横秋拍拍袭灭天来的肩头，“老师，有句话我想跟你说很久了，其实你是不死系的千～年～老～妖～啊～” “好啊，尽管没大没小，看我待会怎样一巴掌拍死你。” “老师还是老样子，精力充沛哟！” “老样子？有谁能保持老样子？你能吗？”袭灭天来轻轻摇着吸管，“我年轻过，一路走来，也明白你们年轻人不断变改的观念。标新立异、追求刺激，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说得好听一点是潇洒，拿得起放得下。” 很少听过袭灭天来这样平静说心里话，剑雪敛起嘻哈脸，垂下眼睑尊重而安静地聆听。 “不过时代毕竟不同了，什么都讲究效率。感情快餐这玩意，明白归明白，要说完全接受倒不是件容易的事。人老了，脑筋总有点僵化，哈哈。” 剑雪闻言怔住，急急地说：“老师一点都不老，真的。” 袭灭天来仰头笑，“剑雪，说这个世界公平，因为每个人都曾年轻过；说它不公平，因为没人拥有跟时间开玩笑的资本。我何尝想认老，但在时间面前，我又能怎样？浑身光鲜、嘴里不认老，身体机能可不跟我合作。人活着，就不得不认清现实。” 剑雪惊诧得无言以对。 一对年纪相仿的兄弟，生活朴素传统、鬓染岁月风霜的一步莲华，心境却乐观、年轻、充满活力。 而眼前嚼汉堡喝可乐、平素直爽豁达的袭灭天来，却对人生有这样惆怅的无奈和感喟。 这是错觉吗？ 为什么此刻所见与以往认知截然相反？ 是不是一个人的外表、言行、举止，都只是一张面具，而面具下面才是不为人所知的自我？ 而人是不是这样一种生物：总是主观地给他人铸造面具，又在他人加诸于己的面具下生活，久而久之连自我被忽略和遗忘都不自知？ 那么，别人给他剑雪无名的是怎样一张面具？面具下的他又是怎样一个灵魂？ 今夜的床席似长满了钉子，剑雪辗转反侧。 自从屋子少了那人的气息之后，他终于知晓，其实人的思想在失眠之夜是最充实的。 回忆，缅怀，憧憬，幻想，种种思绪如青藤缠树般一圈一圈徐徐绕上来。 心绪一杂，人就清醒，人越清醒，心绪更杂。循环往复，断无可断。 一步莲华与袭灭天来的话在脑海里不停回旋、过滤、沉淀。 他仰面躺着，呆视漆黑中不见纹理的天花板，想，假如有人向他提这样一个数字：三千六百五十天。 他并不觉得有多悠长，日子本来就是这样一天天过的。 但倘若有人跟他说：十年。 哇，不得了。 十年。 亲爱的读者们，现在请停下看文，用半分钟的时间想想自己之前的十年和之后的十年，感觉是不是如火车铁轨，前不到头，后不着尾？ 翻过身，他一脚踢掉被子。 又想，十年又怎样？听似漫长，还不是一晃眼弹指间就过了？ 十六岁，他在读中学；二十六岁，他是公司老板；三十六岁，不管什么身份都还是在过日子。 多简单明了。 而一个人又有多少个十年？ 今晚怎么搞的，思来想去，到最后竟慨叹起人生苦短来了。 他一骨碌自床上弹起，盘腿撑腮，侧头凝睇窗外天幕中亮白的月轮。 不知道那个人，此刻是不是也身处在这轮银月之下，又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也不知道那个人，是否知晓他在这里等着他，惦记着他冷了还是热了，又能否体会到有人等他回家的那种幸福。 直挺挺倒回床上，他拉过被子蒙住脑袋，一夜无寐。 6 华灯初上。 他独自漫步穿过一条又一条繁华大街，流浪差不多两年了，在他眼里，世界已经没有熟悉的角落，只有陌生的国度与陌生的城市。 他知道剑雪一直在寻找他，他不止一次经过他们曾经共同生活过的城市，但他选择从空中俯瞰、从边缘眺望，与之擦肩而过，不肯停留。 因为他暂时还不想与那人相见，或者说，他不想再碰触那段疮痍的过去。 这是逃避吗？但平心而论，谁都没有充分的理由说他不负责任。 对于该负起的责任，他从不推卸，而当初两人走在一起，均是你情我愿，就算被伤害，他都不会有半点怨天尤人。 他与剑雪之间，不存在谁辜负谁的说法。 剑雪有寻人的自由，他也有避而不见的权利。 只是，当初剑雪为何会选择与他一起？ 剑雪真心待他，其原因是不是更多出于想找回某段从前？ 因此在这段感情里，他吞佛童子其实是否只是某个人的替身而已？ 追问不是他的作风，所以他始终不知道答案。 第 10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8 章 吞佛猝然停下脚步，金瞳映入片片霓虹，些许烦躁在心底滋生。 两年前，从他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该跟过去告别的，即使不能完全抛却，也应尽量忘却那段回忆，但为什么两年来总克制不住一次接一次在这些问题上纠结。 他应该是个冷漠果断的人，为何在这事上面总少了一点坚决？ 他为什么非要拿自己跟另一个男人比较？他潜意识里在期待什么吗？ “H，很久不见。” 思绪被打断，他闻声转身，入目即是那张刚才一并想及而且最令他介怀的面孔。 封禅暗自一番察言观色，然后体内的恶劣因子开始蠢动，“喝杯咖啡？” 吞佛默然不语。 封禅了然挑眉，十分明白吞佛的沉默是拒绝而非接受，不过他不介意，对方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 没错，他是故意作出邀请的。同为男人，有些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了。 吞佛虽然是一个男人，但首先他是一个人。 人嘛，归根结底都是小器的，端看表现在哪方面而已。 面对情敌——哪怕已成过去——的邀请，吞佛或许恰恰在这一点上做不到豁达大度。 封禅对自己的判断有十足的信心，不过吞佛想离开又犹豫迈步的举动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你有事要问我。” 吞佛有一丝迟疑，最后终究将长久盘绕心头的疑问问出了口：“你当初把剑雪让给我，是何用意？” “要不是看在剑雪份上，就凭一个‘让’字，我可以立即揍到你趴地。别侮辱他的感情了。” 吞佛别开脸不再说话。 “很讨厌我吗？我可是非常高兴认识你。”封禅冷冷地扯起唇角，“因为你让我知道，我原来那么庆幸自己不是你，否则肯定会错过许多重要的东西。” 吞佛仍旧用沉默来琢磨对方的冷嘲热讽。 他很清楚一剑封禅无非在劝他和剑雪见上一面，但他觉得，他与一剑封禅在某些方面是两个世界的人，有些事情他们绝对达不成一致的想法。 所以他没有必要接受对方的说辞，在自己还没释怀之前，他并不打算停止流浪。 “一剑封禅……” “知道了，早料到我的话你听不进去。” “另外……” “得啦得啦。”封禅明了地挥挥手，“腿长在你身上，你随时跑去哪就跑去哪，他又在十万八千里外，告诉他也没用。” “多谢。”吞佛迈步离开，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街角处。 封禅截了辆计程车，跳进去跟司机说了个地址，掏出手机劈里啪啦按键。 “喂~~哇！才几点啊，睡那么早，养猪咩你？” “…………” “哦，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时差，哈哈哈！” “…………” “喝！凶我？小样儿！好，不告诉你某只吞的行踪……” “…………” “哎，别叫别叫，耳膜要穿了。刚才碰到你家出走了N世纪的那只，在巴黎……喂？喂！有没搞错我还没说完呐！喂！……呜呜呜，枉我为你做了回小人……重色轻友……你不爱我…Q_Q” 出了海关，手挽旅行袋，剑雪在人群中找寻到那个朝他挥手的褐色身影，急急跑过去焦灼地问：“他呢？在哪里？” “不知道。” “不知道？”剑雪一时愣怔，待脑筋转过了弯，心底一把火当即窜上来，“一剑封禅，你耍我是吗！” “喂，讲讲道理。我不是他的保姆你的私家侦探，他那么大的一个人，四肢健全，能跑能跳，我看得住他吗？” 剑雪闻言，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觉身心疲惫，“对不起……” “唉，算了，这事急不来。既然来到，就当旅游轻松几天吧。你也累了，我送你去休息。” “嗯。” 剑雪第一次来到封禅在巴黎的住处，当他接过封禅递过来的睡衣时，心里飘起了暖暖的和风细雨。 即便已不是恋人，这个人仍然时刻为他准备他所需要的。 “哎～不必过于感动，如果你真的要表示谢意，可以现场来一段热辣脱衣shw，嗷嗷！” “…………”给一点阳光他就灿烂，有些人果然是感激不得的。 剑雪洗过澡，出来但见封禅枕着手，双腿贴着床头墙壁，整个人呈L形仰躺在床。 他洗干净衣服，发现某人依旧一动不动。 晾完衣服把盆子放回浴室，仍不见床上的人有丝毫动静。 他拿干毛巾擦湿头发，坐在一边默默看着雕像几分钟，“封禅。” “嗯？” 第 10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09 章 “你到底要维持这个姿势多久？” “问作者。” “恐怕得不到答案。她向来无聊兼少根筋。” “就是嘛这妖孽！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接下来几天你自个儿逛逛巴黎，保证会爱上这个高傲的都市。” “哦？你不陪我，以尽地主之谊？” 封禅反问：“你还需要我陪吗？” 剑雪莞尔。无论何时，他都如此懂他。得如此知己，夫复何求？ “剑雪。” “何事？”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已经习惯生活中没有你的存在了。” 剑雪不响。 “两年，不长，但足以让一个人改变某些事情。习惯是很可怕的。” “封禅，别说了。” “鸵鸟政策解决不了问题。” “请别说了。”剑雪难过地闭起眼睛，“拜托你。” 封禅扭头看着他，不做声。 他又何尝想逃避，但他真的没有勇气去碰触那个问题，更别说试图推敲问题的答案。 一想到他被淡出吞佛的生命，就觉得凄惶无措，心如刀割。 作这种假设就如同亲手撕碎希望，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他办不到。 封禅暗叹口气，“别想太多，你们会有好结果的。” 剑雪心生感动，为之动容，“谢谢你，封禅。话说你怎会这么肯定呢？” “抬头看看文章标题，‘吞雪’两字大喇喇标在那儿呢，除非这是后妈文。” “……能不能请你正经点。” “切，当初是谁先说这话来着。好好休息。”封禅跳下床，绅士地行礼，“还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的吗，尊贵的阁下？” “如果可以，请给我一颗安眠药。” 他睇住他，“你以前一天可以睡二十五个小时。” “现在不同了。”剑雪苦涩地说。 心中有了牵挂，一切都变改，不复从前。 “万分抱歉，阁下，请原谅我满足不了您的要求。” 剑雪浅笑，拍拍身边的椅子，“那么，今晚陪我聊天，可否？” “荣幸之至，美丽的先生。” 走走跑跑了四天，此行一无所获。 剑雪自梦中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外面在下雨，依稀可闻淅沥雨声。 他略微梳洗，坐上窗台，无聊中翻阅一本杂志，眼睛扫过浮游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骤见熟悉的字眼，心中一阵激动的起伏。 再定睛细看，原来只是带了个“吞”字的一句话，内容却跟那个人毫无关系。 方才的心潮归于涟漪，再归于无波。 他垂眼看着那个字，怔怔出了神，思念从关不紧的门缝里悄然溢出。 手机铃声唤醒了他，是巴黎本地的号码，他按下接听键，“好个鸡婆的一剑封禅，都说了我不会死蠢到像你一样整天迷路。” 电话那头传来困惑的陌生嗓音，“我不叫一剑封禅，我叫朱厌。” 剑雪愣住。朱厌？他的交际圈里并没有这号人物。“不好意思，您可能打错了。” “哎哎，别挂别挂，你是不是叫剑雪，先前去过雷克雅未克呀？” 剑雪又是一愣，“是的。” “啊啊，真的是你呀。”对方有些兴奋，旋即又压低了音量，“你在找我小哥吧？” “您小哥？” “嗯嗯嗯。” 他有些啼笑皆非，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请问您小哥是哪位？” “吞佛呀。” 他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锐减，呼吸困难。 “喂？喂？” 他惊醒，发现手在不可抑止地抖，嗓子都哑了，“是的，我在找他。您有他的消息吗？” 第 10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0 章 “他在我这儿呀。” 剑雪霍地跳下窗台，“你住在巴黎对吗？我现在就在巴黎！” “啊！太好了！”朱厌迸出一串惊喜的叹号，“那你快来呀！地址是%…×…#…” 朱厌喜滋滋挂上电话，抬头对上一双阴郁的金瞳。 他呆了呆，立刻跃起冲向门口，张开四肢壁虎一般死死扒住木门，视死如归地响亮放话：“想出这扇大门，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金瞳危险地眯起来。 剑雪跳下计程车，在一个住宅小区找到正确的门牌号，按了许久门铃。 开门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大男孩，圆脸盘，红头发。 他记起了，是他在雷克雅未克将之错认为吞佛的男孩子。“朱厌？” “嗯。你先进来吧。”朱厌拉开门。 剑雪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微弯着身子，右手按在腰上，神色痛苦。 “你怎么了？”他扶朱厌进屋，在沙发坐下，环视屋子一圈，“吞佛呢？” “跑了。” “跑了？” “是呀，刚跑了。” “告诉我他跑去哪，我马上去追。” “没用啦，听到我告密，他卷包袱跑得比刘翔还刘翔，简直牛逼！”龇牙咧嘴一会儿，朱厌恨恨地说，“每次都用过肩摔，可恶！” 剑雪心中一片冰寒，知道他要来，连兄弟都打伤，他就那么不愿见他，避他如避蛇蝎吗？ 朱厌瞄瞄剑雪的表情，以为他有所误会，连忙笑嘻嘻解释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啦。这游戏我跟小哥从小玩到大，很过瘾的。” 剑雪敛起思绪，瞧见朱厌笨拙地捏腰部，便让他俯趴到沙发，拿起茶几上的药酒，一边帮他揉搓一边好奇说道：“我没听吞佛说过他有手足呢。” “我们是堂兄弟啦。”朱厌乐呵呵地说，“他是小哥，我是大弟。” 剑雪噗一声笑出来，眉目舒然。 先前没留意，现在仔细端详，朱厌的眉宇间，其神采确与吞佛有三分相似。 “对了，你怎么知晓我手机号码的？” “哦，前几天我拿小哥的手机玩游戏，在通讯录里看到的。没想到真的是你呀。” “你跟吞佛的感情很好。”他记得吞佛是不会让人随便碰他的东西的。 “嗯，我本来是孤儿，伯父伯娘去世后，我就跟小哥相依为命了。”朱厌双掌托着下巴，“小哥供我读书，一直很照顾我呢。” 剑雪恻然，感慨万千。 “剑雪，我喜欢你。” 剑雪大吃一惊，接着听到朱厌自顾自地说：“所以我希望你能跟小哥在一起。” 他松口气，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吞佛？” “在雷克雅未克的时候，你的眼神告诉我的呀。眼神是最骗不了人的。后来我回到那个公园，没碰上你。” “那，你觉得吞佛……”他小心翼翼垂询，“……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呀，小哥手机的通讯录里只有你的名字呀。” 剑雪得到定心丸，绕有兴致问：“为什么对我那么有好感？今天之前，我们只有过一面之缘而已。” “有好感就是有好感，哪有为什么的呀。一面之缘又怎样，许多人朝夕共对一辈子也不见得相互喜欢呢。我说得对不对呀？” “对极了呀，你说得非常正确呀。”真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 “你为什么突然学我说话的语气呀？” “因为好玩呀。” “…………” 透过朱厌，他仿佛看到四年前的自己，但就不知那时在吞佛眼中，他是不是这般活泼有朝气。 他们正式成为情人后只有过短暂的相处时光，在此之前，他对吞佛的了解过程相当缓慢且片面。 吞佛离开之后，他才发现吞佛是个藏有太多秘密的人，有待他一一去挖掘，进而了解这个人。 虽然这一次重逢的希望再度落空，但至少他知道他活得好好的。 他不奢望吞佛会原谅他，可是不管怎样，出来把话说明白对谁都好。 这样躲躲闪闪算什么意思？表个态难道会死？这样拖着很好玩吗？ 剑雪越想越愤懑，怨气像喷泉一样咻地冒了上来，手下一用力…… “哎哟！”朱厌惨叫，“疼死我了呀！！” “……对…对不起……” 离开朱厌的住所，他徒步往回走。 第 1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1 章 原来这几天，他与吞佛只相隔半小时的路程。 三十分钟，比起他停留于巴黎的几十个小时的寻觅来说，可算微不足道。 但就仅仅三十分钟，他们却连失之交臂的机会都没有。 无缘对面不相逢，是否就是这个含义？ 他心底充斥了前所未有的唏嘘。 回途中，他路经一家面具店，店主是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男人。 铺面不大，安静冷清，左边墙壁挂满色彩斑斓、尺寸迥异的木质面具，琳琅满目。 他信手取下一副。 那是一张年轻人的脸谱。 他仔细端详，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刚要放下，店主递来一张便笺，上面写了一个英文单词：Bej。 本杰明。 应该是给面具起的名字。但为何要取这样一个大众化的名字？ 这个本杰明代表了何种特殊的艺术价值，以至于艺术家会依据他的面容雕刻面具？ 他疑惑地看向店主。 店主温和友善地微笑，拍了拍手边的一本《圣经》。 剑雪顿悟。 Bej，便雅悯，《圣经》中雅各的幼子、埃及王约瑟的亲弟弟，意思是“右手之子”；喻意：爱子、宠儿，受宠爱的孩子。 他戴起面具，视野依旧，清新的木质气味盈满鼻腔。 店主指了指他身后。 他转身，从镜子中定定盯视自己湖水般碧清澄蓝的玻璃瞳仁。 戴着面具照镜子，认清自己的伪装，感觉很是诡异和残酷。 他摘下面具，挂回原处，对店主歉意地笑笑，步出店子。 原来世人给他的面具是便雅悯。 然而芸芸众生，有谁会是便雅悯，一直成为上帝垂怜眷顾的宠儿？ 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两天后，剑雪怅然离开巴黎。 7 季节更替，人事变迁，亘古不变的规律。 又一个冬去春来，任凭时空或明显或细微地变化，人的眼光毕竟有限，所以只关注身边人身边事。 譬如，蝶月添了一对可爱的小蝴蝶；譬如，小寻磕磕碰碰经历了第十次感情变故；又譬如，螣赦依旧与社会伦理道德作抗争。 如此种种。 距离上次巴黎之行已过一年，期间根据朱厌断断续续提供的消息，他跟着在五大洲留下零星的足印。 有时候忍不住恶趣味地想，若不是经常作奸犯科干非法勾当，作为无业游民的某吞怎会有钱满世界趴趴走。 每次无厘头地天马行空一番，最后又会变成记挂那人究竟过得好不好。 剑雪关掉电脑，今天的注意力不甚集中，看来工作又得推至明天。 窗外暮色正浓，他收拾好办公桌，锁好公司大门，来到楼下一家茶餐厅，早有一位紫衣青年拿着稿件等着他。 他和宵相识始于去年在电视台的那次偶遇，后来他去探望袭灭天来，与之交谈几次，便自然而然熟稔起来了。 说沉稳远虑，宵不及吞佛万分之一；论坚韧毅力，他距赦生尚差不短的距离；比聪慧机敏，他还须向剑雪请教学习。 而当初袭灭天来招来宵，看中的是宵的不按理出牌和好学精神，后来才发现此举根本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啊不可活。 其实宵的心思相当单纯，同属好问宝宝，他是绝对问不出“火为什么会叫火”这种人品的哲学问题的。 他的“为什么”之所以令人崩溃，其威力体现在高频率。 据闻，宵曾经创造了这样一个记录：八个工作时之内，问了接近六千句“为什么”，平均750句/小时，12.5句/分，1句/5秒。。。 默。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又据闻，袭灭天来对宵的“为什么”经历了从欣赏到暴跳如雷再到免疫力尽失的快速过程。 起初他将宵就不少细节问题虚心求教视为严谨细心，深感孺子可教也。 在弄清宵问“为什么”实则是因为一无所知之后，他抽搐了、气愤了、怨恨了，怎会在招人的时候失策看漏了眼。 自此一听到“为什么”，他就肝火狂烧，吼声足以让整座异度大楼震两震、抖三抖。 最后演变为每当袭灭天来抓狂，宵就不自觉使出必杀技—— 为～什～么～ 第 1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2 章 袭灭天来立刻中招倒地，伤重不起。绝对招无虚发、万试万灵。 但总体来说，宵的个性还是相当可爱、悟性相当高的，不然袭灭天来也不会打破固有原则收他为下属。 可是初生牛犊逐渐长大，慢慢懂得了趋吉避凶，所以偶尔把袭灭天来问得要杀人灭口的时候，他只好带着工作上的问题溜出来找赦生或者剑雪解答。 老头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三只都是他教出来的，怎么着也不会觉得削他眉角。 “老师最近心情好像很不错。”今天任务完成，宵把笔啊稿件啊笔记本啊塞进挎包，“都没怎么骂我。为什么呢？” “不是挺好？难道你要自虐咩？” 不过竟然连宵都看得出心情不赖，可见他们家老师肯定喜逢好事了。 “只是有点不习惯。”宵咬着吸管问，“话说剑雪你找到吞佛没？” 剑雪呆住，“怎么了？” “我想见他。” 剑雪更好奇了，“为什么想见他？” “老师的得意门生里面，就他一个我没见过。”宵小小兴奋地说，“我听老师总叫他牛鬼蛇神，他一定很厉害。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能那么厉害。” 剑雪无语了一阵子。“算了吧，我劝你还是不要期望见到他。” 万一惹毛了吞佛，你要么被直接忽略掉，要么被整得哭爹喊娘。 “为什么？” 剑雪看了看宵的黑色头发，低头闷闷地喝奶茶，“你们磁场不合，黑白不容。” 宵想起袭灭天来对吞佛外貌的描述，扯扯身上紫色的衣服，“不对，我们分明大红大紫。” 剑雪被奶茶呛到。他真正服了。这孩子的思维。 “啊！”宵跳起来，“我要去接无艳了，下次聊。” “姥无艳？那位整容师？喂，快招，你跟人家啥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跟吞佛又是啥关系？” “噢噢噢！”剑雪了然惊叹，“你把人家搞到手了啦？” “那吞佛也把你搞到手了吗？” “…………”姥姥的，哪个混帐说宵单纯？谁？谁？站出来给他看看！ 剑雪百无聊赖解决完剩下的点心，步行回家。 手藏在外套口袋里，仍然冰凉冰凉的，他抽出来对着掌心哈了两口气。 途径一家电器店，透过橱窗，看见电视机播放着《云水谣》。 他停下了脚步，愣愣看着陈秋水与王金娣在厨房里一起打蛋的画面。 自从四年前反复看了二十多遍之后，他就不曾重看过这部电影。 整部电影都忘得所剩无几了，唯独这个仅仅半分钟、自然平淡的情节深刻在脑海里。 倘若陈秋水和王碧云的爱情是烟火瞬间，那他与王金娣的感情则是细水长流。 这男主角太幸运了，童话与俗世、梦幻与真切，人梦寐以求的两种感情他都拥有了，而且刻骨铭心。 现在偶然回味，剑雪忽然发现，自己与那位男主角在感情上是那么的相似；他与封禅、他与吞佛，不正是这两种感情的缩影吗？ 而无论那段烟火爱情如何唯美绚烂，终归平平淡淡才是真，所以他的感情归宿是吞佛而非封禅。 或许封禅早已通过《云水谣》参透了这个道理，并且在分手那天给他启示。 他观看电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店员出来询问，他笑笑，迈步离开。 天似乎更冷了，但他的双掌正逐渐变得暖和。 在大街流连了一轮，看累了霓虹浮华，他回到小窝，钥匙插入锁孔，手竟有些犹豫。 明白了归宿又怎样，走在人海里，他至少不是孤单的，但打开这扇门之后，看到的依旧是一贯空荡的黑暗和寂寥的空气。 他静静地站着，手迟迟不肯旋动，想抽出钥匙，屋里的电话响了。 想转身暫离这份疲惫，可铃声持续不停。 他忽然忆起某个圣诞夜，不消停的铃声带来的那句祝福，于是急忙打开家门拿起话筒，“喂！” “剑雪！”是朱厌，“我知道小哥在哪了！” 第三章完 第四章 恨相逢 剑雪挽着行李袋，在一家酒吧门口徘徊，手中那张写了地址的便笺已被握得皱不成形。 好几次脚踏上台阶，又慢慢收回来，他自问在犹豫什么呢，是害怕再一次失望，还是担心不知怎样面对重逢？ 从未想过在这种关键时刻竟会变得踌躇不前。 但长久以来，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不想因退缩而使之变作遗憾。 第 1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3 章 所以不管里面有没有他要找的人，这个门口他是非进不可的。 扔掉便笺，剑雪收拾心情，毅然推门而进。 酒吧不大，在稍显昏暗的灯光中，他终于清晰看到了那个立在吧台后、背对门口的朝思暮想的身影。 内心没有预料中的激情澎湃，三年寻觅的苦与甜、悲与喜顷刻间全数消散，仿佛不曾存在过。 他眼里只剩一片火红，牵引着他的脚步，心里默念已久的音节自喉间艰涩挤出，“吞佛。” 吞佛脊骨一僵，于下一秒转过身来，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一瞬即逝，而后迅速将惊愕压在了惯有的漠然之下。 跟着吞佛转过脸来的还有坐在吧台旁的一位青年。 剑雪的目光与之相碰，双方霎时都惊呆了。 同样清俊的面容，轮廓说不出的相似。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剑雪的思维打了结，说不清是喜还是哀。 不待他一一理清涌起的种种猜测，对方伸出了手，“你好。紫宫太一。” 他回过神，连忙握住，“你好。剑雪无名。” 紫宫太一又是一愣。 剑雪错过了紫宫太一的表情，因为他的视线和心神早已飘向了一旁沉默的吞佛。 吞佛穿着服务生制服，显然是酒吧的酒保。 剑雪看着他若无其事地擦玻璃杯，目光锁定他的脸，但吞佛自刚才那一眼之后便没有再抬起过头，剑雪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 最后仍然由一旁的紫宫太一打破三人之间的静默，“要喝些什么吗？” “呃，啤酒吧。” “吞佛，两杯啤酒。”紫宫太一说，“剑雪，坐吧。” 吞佛看了紫宫太一一眼，背过身倒酒。 剑雪的目光在吞佛和紫宫太一之间流转了两个来回，心渐渐往下坠。 他机械坐上椅子，双眼依然不由自主追随着吞佛。 在吞佛递酒给他的时候，他们终于有机会望进彼此的瞳孔，看清瞳仁的颜色。 但他们的眼神没胶着多久，便有客人唤服务生。 吞佛绕到吧台另一边招呼客人，剑雪垂下眼睑默然抿酒。 他应该趁此机会关注身边那位青年的，但他实在不愿给予注意力。 他曾经假想过与吞佛重逢的千百种场面，想不到出现的竟是他最害怕面对的结果。 紫宫太一端着酒杯瞧了剑雪两眼，“朋友？” “嗯？” “你跟吞佛是朋友？” 是朋友吗？还是朋友吗？仅仅是朋友吗？ 简单一个问题，剑雪竟不知如何作答。 紫宫太一不再发问，从外套内袋掏出纸笔，几秒钟后折起写好的便条塞进剑雪的上衣口袋，“这是我表哥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表哥？” “嗯。” 剑雪愣愣看着口袋，须臾抬头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其实你和吞佛……” “他很别扭是不是？有这样一个表哥太造孽了。”紫宫太一笑着接腔，“所以你很不幸，是他这里面……”他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那个人。” 剑雪消化了他话中的意思，感激地朝他微笑，“谢谢。” “没什么。”紫宫太一喝完啤酒，滑下椅子目视剑雪的脸打趣道，“我现在回去问问太君，看她以前是不是弄丢了我的兄弟。” “那我真的倒霉到家。” “呵呵，希望你能好好调教他。再见。” “再见。”他目送紫宫太一离开，刚才一席话无疑是重燃希望的火种，心中有了希望，一切就有了争取的动力。 吞佛回到吧台，眼睛稍稍寻觅一轮。 剑雪连忙解释说：“他临时有些事，先走。” 然后彼此沉默。 剑雪握着杯子，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该找个话题吗？ 这种场面，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第 1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4 章 他记得在跟封禅分手那段日子里，当与封禅见面时曾经经历过，那时他可以借故走开，现在则绝对不能。 那么，应该找些话说说吧。 剑雪抿了口啤酒，思索片刻，忍不住提起，“你表弟，他是做什么的？” 然后他捕捉到吞佛一息间的停顿。 当然他很清楚，紫宫太一并不是吞佛的表弟。 因为紫宫太一看吞佛的眼神出卖了他。 当一个人把目光投向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他的眼神是最骗不了旁人的。 但剑雪不会知道，在他们唯一一次交合中，情迷意乱之时，吞佛在紫宫太一耳边低吟了一个名字。 仅仅微弱的一声，紫宫太一便知道了“剑雪”的存在，卻无从知晓是曾经存在，抑或依然存在。 许久不见吞佛回答，剑雪的尴尬更添一层。 这种旁敲侧击的行径也许显得很幼稚，但他对吞佛和紫宫太一的关系终究还是在意的，哪怕现下不知还有没有介怀的资格。 吞佛低头徐徐擦着玻璃杯，淡然开口：“军人。” 剑雪已然不知如何继续话题，可又不能就此离开，只得任沉默进一步蔓延。 他们的世界似乎相隔得越来越远，已经不可能如以往那般心无芥蒂。 换班的时间到了。 剑雪跳下椅子，一直尾随吞佛至更衣室并在门口忐忑地徘徊，看到吞佛换好衣服出来，才轻轻舒口气，接着又跟随吞佛出了酒吧。 夜色阑珊，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吞佛转身，垂目看了看剑雪手中的行李，即使没有明言，但他心知剑雪这次是要跟到底的了。 抬头但见远处天际偶有闪电一闪而过，勾勒出乌云的边缘轮廓，雷声轻微断续，暴雨很快便要来临。 现在正值雨季，也是旅游旺季，这个时间段已经不可能再找到旅馆入住。 他思索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跟我来吧。” 剑雪略一错愕，随即快步跟上。 他亦步亦趋安静跟在身后，始终保持一步的距离。 岁月并未在吞佛的容貌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但就不知其心意是否如旧。 他边走边注视着吞佛的肩背和头发，曾几何时，跟在自己后面的是眼前这个人。 在后面默默注视喜欢的人的背影，无疑是一种甜蜜和幸福。 但是，如果不确定前面的人对自己的心意如何，想上前并肩同行却又不敢越雷池半步，那么跟随便成为了一种煎熬。 如今位置转换了，剑雪方体会到当初跟在他身后的吞佛是怎样一种矛盾心情。 这样默言唏嘘着，不知不觉间已与吞佛同步，他的步速并没有加快，那必定是吞佛放慢了步调。 那人依旧那么体贴，剑雪暖入心扉，交谈也变得自然，“朱厌上大学了。” 吞佛轻轻嗯了一声，“大弟好吗？” 这昵称从吞佛嘴巴说出来，听着真是可爱。 剑雪微微笑了，“他平日可能吃化肥的，个头拔得快比你高了，以后你的过肩摔恐怕派不上用场。” 吞佛不着痕迹舒了舒眼眉。 一路上，他们的话不多，偶尔几句闲谈显得不痛不痒。 剑雪从片言只语中探听出在过去三年的流浪里，吞佛一般会在逗留时间比较长的城市里打些散工挣钱，条件允许的话会租房子以保证有足够的私人空间。 现在剑雪踏足的属于吞佛暂时的落脚点，一室一厅，外加一个小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吞佛把剑雪的行李放好，卷起袖子进厨房简单弄些下肚的饭菜。 剑雪倚在门边再次看吞佛的背影，想起吞佛给他做寿面的夜晚，也想起了《云水谣》里面那个画面。 如果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那段不愉快，该多好。 然而假如没有了那段不愉快，他也许就不会如现在这般轻易感受到这种美好。 真矛盾。 感慨之余，剑雪的思绪照旧习惯性地四处游移，忽然想知道从后面抱住吞佛会是怎样的感觉。 完全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心底竟因此涌起一丝微妙的冲动。 只是未等他提起脚步，吞佛便端着饭菜目不斜视与他擦肩而过，“吃饭吧。” 他们听着电视节目主持人自以为幽默的冷笑话以及筷子与饭碗的碰撞声吃完晚餐兼宵夜。 “我来吧。你不喜欢洗碗。” 吞佛手一顿，放下碗筷，由着剑雪利落收拾桌面。 这一次，换作他悄然打量剑雪的背影，头发、肩背、身形，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熟悉感丝毫不减。 是剑雪变化不大，还是他将一切记得太牢？抑或他根本就不曾忘记？ 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来临，雨声杂乱无章，一如他先前的心情。 第 1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5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5 章 他自问一向将行踪掩藏得很好，所以剑雪的出现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其实愿意的话，他可以再一次逃开，可刚才一路上思想挣扎之后还是把人带了回来。 道不清具体原因。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会有怎样的发展，他们的路将延伸至何方，完全是未知数。 剑雪毫无疑问会暂时住下，而屋里只有他一个人的东西，看了看剑雪小而扁的旅行袋，他打算赶在超市关门前走一趟。 剑雪听到开门声，心中一窒，慌张转身追出厨房，“你去哪里？” 说话音调较平日拔高了几度，吞佛知道那是剑雪紧张时的自然反应。 回头但见剑雪攥着滴水的碗布盯着他，满眼惶恐不安，他内心掠过轻微的震动，缓声答道：“给你买些生活必需品。” 剑雪跟着出了门口，抬头看漆黑的天空，雨势滂沱，估计一时半刻停不了，“雨太大，还是不要去了。” “不要紧。”吞佛淡淡地说，“习惯了。” 语毕，他撑开雨伞，孤身一人走进风雨中。 如果那句“习惯了”刺痛了剑雪的耳朵，那么雨幕中吞佛孤单的背影无疑是一把尖刀，在他心头狠狠剜割了一记。 他曾经问过吞佛三个问题：过去是怎样一种生活，成长历程如何，有过哪些满足和遗憾。 成长是时间对人的一种拉扯，使人痛苦并快乐着。 他的岁月里，尚且有父母、封禅、挚友陪伴，而在成长的路途上，吞佛又有谁陪他一同行走，与他分享快乐分担忧愁？ 风雨中吞佛的脊梁依然坚挺，但他的肩头究竟压着多少辛酸与苦痛，无人可知。 这个雨中人并非冷漠，只不过独自成长过于沉重，他迫不得已要抛却某些东西，以便走得更远。 剑雪幡然明白，人的一生当中，都在寻觅一个愿意与自己共同成长的人，陪自己共同承受这份沉重。 他寻到了吞佛，那么吞佛呢，他要寻找的对象又是谁，谁愿意陪他走完今后的路程？ “吞佛！” 吞佛闻声回首，只见剑雪冒雨朝他奔来，他一呆，连忙回转脚步将之笼入伞下。 剑雪撞到吞佛跟前，扬起湿凉的脸，微笑说：“我陪你。” 有一瞬间，他在剑雪瞳仁的澄澈色泽中失神，心湖有微波在悠悠泛动。 剑雪握上伞柄，“我来打伞。” 他回过神，强行阻隔了刚才那阵吹皱平静湖面的和风，“不用了，走吧。” 雨越下越大，打在伞上，顺着伞沿珠串般滴落，溅起的碎花沾湿了两人的鞋子和裤管。 身在伞下的感觉很奇妙，伞外雨声愈是清脆密集，伞下空间愈是安宁静谧。 雨伞仅能勉强容下两个人，窄小的空间使他们得以保持相同的步调，贴着彼此的臂膀前行。 剑雪的眼角余光不时瞟向身旁那束流畅的火红发绺，多么希望能这样听着身边人的呼吸一直走下去。 为什么他俩以前不能像眼下这般肩并肩呢，只因他总以为自己有许多选择。 人就是这样，非要到完全失去选择余地的时候，方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最需要、最该去珍惜的。 吞佛左肩湿了一片，他甩掉伞上雨水，两人采购了些需要的物品，搬到收银台。 服务员问：“请问有两元散钱吗？” “哦，我有。”剑雪掏出钱包取钱，瞄见吞佛正定定看着他的钱包。 他顺着吞佛的视线低头，目光刚好落在夹于钱包里的照片上。 是那张合影。 剑雪笑了笑，抬头说：“我一直带在身上。” 吞佛别开了脸，默然不语。 剑雪不再多言，低头收好钱包。 三年前为了可以随身携带相片，他特意换了一个长型钱包。 两人各怀心事静默而立，等待服务员把东西装好。 回去之后，他们再湿一重。 “浴室在房间里。”吞佛拧开卧室门锁，“我给你拿毛巾。” 剑雪摁下电灯开关，灯光驱走了黑暗，十多平方米的卧室一览无遗，整齐简约。 不管何时何地，吞佛依然是个讲究的人。 与此同时，他再次看到床头柜上那顶雅致的绿色灯罩。 灯罩的造型无疑是别致的，剑雪的指尖轻触其上，触感冰凉但略带粗糙，可知做工不见得精细。 但吞佛却一直将它带在身边，那是不是表示它对他有着某些重要意义？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见吞佛捧着沐浴用品，于是好奇地问：“这灯罩……” “遗物。”吞佛简洁打断道。 第 1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6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6 章 剑雪立时知道问错问题了，“对不起。” 吞佛只是默言将手上的用品递给剑雪。 这的确是父母的遗物，但他不曾与人说过，这也是父母送他的唯一一份礼物。 剑雪并没有立即接过用品，他注视着吞佛半合的眼睑。 从在酒吧见面到现在，他们只有过两次眼神交汇。 吞佛在回避他，因而有些事情，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开口向吞佛道明。 可眼下当他正要吐词的时候，却又不知该怎样开腔。语言是如此地匮乏。 那么，把内心愿望化作行动来表达又将如何呢？ 剑雪略一迟疑，而后微微倾身贴上吞佛的唇，蜻蜓点水般小心翼翼地断续试探。 吞佛静立不动，既不回应也不拒绝，良久，轻微翕动了一下嘴唇。 这个细微动作彻底诱发了剑雪的感情释放。 他拨开吞佛手上的东西，双臂环上吞佛的颈项，迫不及待加深了这个吻。 就在两人气息趋于粗重紊乱时，吞佛突然拉下剑雪的手臂，想抽身退离。 剑雪纵有一丝错愕，但好不容易才等到相逢的一天，他绝不甘心放弃，更不肯就此放手。 下一秒，他猛然将吞佛拉过来推倒在床。 这次，剑雪的吻变得粗暴肆虐，几乎在撕咬吞佛的薄唇，牙齿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 嘴唇的血丝渗入口腔，惺甜又仿似略带苦涩，刺醒了吞佛心底某些深埋、压抑长久的情绪。 这些情绪的爆发汹涌澎湃，如滔天巨浪席卷而来，一发不可收拾，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反被动为主动，翻身将剑雪牢牢压在身下。 他们在激烈的肢体交缠中疯狂索取、迎合、占有、承受，似乎要藉着这种快乐与痛楚抚平彼此过去三年的感情折磨。 一道刺眼的白光朝他迎面照射过来。 他抬手遮挡亮光，睁大眼睛想竭力看清两个逆光的身影。 由弱渐强的声音自白光中渐渐传来。他听见争吵的声音，而且异常熟悉。 然后他看到父母模糊的脸以及愤怒挥动的四肢。 他茫然无措立在旁边看他们争吵得越来越激烈，最后忍不住激动地大喊：“求你们别吵了！” 吵声随即停止，父母转过头安静凝视着他。 第一次，他终于阻止了父母的争执，有股喜悦油然而生。 猝然，父母的脸同时变成了两张相同的面容。 是剑雪。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眼前两个剑雪冰冷地齐声对他说：“我不需要你。” 吞佛惊醒，转脸看到剑雪正轻轻为他擦去额头的冷汗，而他的手正紧紧握住剑雪另一只手掌。 我不需要你…… “做恶梦了。”剑雪轻声说，“没事。” 吞佛愣怔着，思绪跌荡沉浮，直至察觉那双温润的蓝瞳靠得越来越近，他连忙微微别开脸回避了剑雪的唇，同时松开自己汗湿的手。 剑雪一语不发看着吞佛沉默起身，披上衣服，动作有条不紊。 握上房门把手，吞佛并未回身，步出房间的一刻，他背对剑雪决断地缓声说：“你走吧。” 他闭目躺在沙发上，电视机沙沙作响，他全然不理，只意在借助声音驱逐脑中的梦魇。 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然后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住。 他甚至可以听到剑雪的呼吸，心一下子揪紧，禁不住猜测，在此刻的安静里，剑雪正怀着怎样的心情、用怎样的眼神和表情望着他，剑雪接下来会对他说些什么、会有什么举动。 他屏住呼吸等待并隐隐期盼着。 但什么都没发生。 他只相继听到开门关门声，屋里随之恢复了静寂。 那人终是没有说一句话，悄然离开。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 方才悬着的心落回了原处，许久，他终于倦极而眠。 汽笛鸣响，火车缓缓启动，剑雪靠在车窗边，看玻璃上自己落寞的镜像。 苦苦追寻三年，就为了要吞佛一句话，现在等到了，他算是如愿以偿了吧？ 本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会随重逢迎刃而解，直到寻得了人，站在面前了，方发现他根本没立场要求吞佛与他回去。 他终于明白当初一步莲华为何跟他说要做对事情首先要把事情想对，原来他一直都抓不住问题的根源。 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鸿沟来自于时间的威力，不是对感情的消淡和侵蚀，而是对一个人生活习惯的惯性固定。 第 1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7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7 章 三年的时间，有多少变改，又有多少保留，谁都无法确切说个清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就如一剑封禅所言，吞佛童子的生活里已经习惯没有剑雪无名的存在了。 他们的相逢是一场残酷的洗礼，迫使他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他深知吞佛是个极端的人，吞佛的心曾经向他敞开，包容了他整个世界；如今心门闭上了，他连一根针都再也插不进去。 而对于三年前那一晚的伤害，他还欠吞佛一声道歉。 或许这句抱歉已经不能弥补什么，更不指望它能使吞佛回心转意，然而若不偿还，他们之间就真的无可挽回。 刚才离开吞佛住处前，他只想告诉吞佛，无论将来如何，他始终会在原点等他。 遗憾的是，他放弃了开口的机会。他那时应该把心声说出来的。 那么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吧，也许不能改变最终结果，但至少让吞佛知道他的心意，以及还吞佛一句“对不起”。 他第一次拨通了吞佛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直至听到忙音前冷冰冰的语音提示：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他怅然按下取消键，方才涌起的冲动随之冷却了下来。 曾记得玄莲问过他对感情的取舍是否有足够的坚定。 舍了不一定得，但不舍绝对不得。 他以他俩在冥冥中牵起的缘分、自己的执着以及对吞佛的感情假设作为赌注和筹码。 结果他舍下了一剑封禅，可最后却没能得到吞佛童子。 是的，吞佛对他尚存感情，但即使吞佛把他放在心中又如何？那已经不能代表什么了，因为他已经被淡出了吞佛的生命。 就好比处在这场暴雨下的希望的火种，纵使燃烧得绚丽耀眼，最终还是逃脱不了熄灭的命运。 他们的故事永远成不了一部完整的作品，后半段全是他一厢情愿的自编自导自演。 他们终是有缘无分。 他们之间，一切都结束了，就此画上休止符。 重逢剥夺了他最后的幻想和希望，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眼睛微微发疼，他抬手擦拭眼睛，干的。 眼皮感觉到凹凸疙瘩，他拿下手，愣愣注视着虎口处的火焰印记。 良久，低头吻上印记，碰触之处温度流窜，不知是唇灼着印记还是印记烫着唇。 眼眶终于湿润了。 闪电划破天际，忽闻车外轰隆作响…… 一个响雷把他从梦中惊醒，头昏昏沉沉。 茶几上的手机闪着幽幽的蓝光，他拿起查看未接来电，屏幕上显示的竟是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惊讶、喜悦、惘然、无措、失落，百般滋味霎时充斥心头。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依然是那个号码。 拇指轻轻刮着接听键，他犹豫了片刻，终于迟疑地按了下去。 手机贴上耳朵，他默然无语，等待对方说话。 那边良久听不见声音，只闻稍显粗重的呼吸，在他正欲开口的时候，方传来低微含糊的声响：“吞佛……” 然后又是持久的静默以及时急时缓的呼吸。 他开始觉得不妥，眼皮跟着跳个不止，“剑雪？” 没有回应。 “剑雪，怎么了？你在哪里？” 他听不到剑雪的回答，而电视新闻播报员正在报道新闻。 “以下是一则特别新闻报道：今天凌晨零点34分，我市F镇西部D铁路路段发生一起山泥倾泻，一列通往外市的列车正行驶至事发路段，当中两节车厢被泥石掩埋，政府已迅速派出当地军队赶往现场展开救援。据了解，该起山泥倾泻是由于连日暴雨…………” 他眼前白茫茫一片，耳边所有声音消弭殆尽。 “吞佛……” 他针扎般倏然被刺醒，慌张跳起来夺门而出，“剑雪！说话！跟我说话！” “吞佛……” “我在！”他将手机贴紧耳朵，急切地回应，“你说，我在听，说话，剑雪！” “我……很难受……” “没事的！没事的！”急雨苦寒电闪雷鸣，他沿着空荡的马路冒雨奔跑，对着手机近乎嘶喊，“剑雪你要等我！” 身后射来一道白光，照得周围亮白如昼，他不假思索冲出马路拦截那辆迎面而来的车子。 司机急忙踩下刹车，没来得及咒骂，就见浑身湿透的红发男人拉开车门挤进副座，神色凄惶地对他哀求：“去镇西D铁路，拜托你…拜托你……” 司机呆愣，随即发动引擎。 第 1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8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8 章 “吞佛……” “我快到了！”他忽然忆起剑雪说过在死亡降临的那天会感到害怕，“剑雪不要害怕。” 话一出口他觉得钻心的后悔，恨不得抽自己耳光。混帐话！ 然而剑雪轻轻地笑了，“不害怕……原来死……一点都……都不可怕……但是……这三年睡得太少…很累……不过…不要紧，以后……我就能…一直睡了……” “不要说这些傻话。我们说点別的，说点別的。” “好……说点…別的…吞佛…啊，我看……看到爸爸了……还有妈妈……他们在喊我…我…我该跟他们……走吗……” “不要跟他们走！他们只是路过，不要跟他们走，听到没有！我不准你跟他们走！你说过要陪我的……剑雪无名，你不能失信……” 那边忽然没了声音，片刻，断续的抽噎夹杂着浓浓的哀伤传过来，“…对不起……吞佛……” 吞佛顷刻哽咽得说不出半个字。 第四次了。 从相识到现在，剑雪都在对他说这句话，可每次他都猜不彻个中涵义。 长久以来，他最不希望听到的就是今生唯一爱过的人对他说这五个字。 而如今他已经没资格介意了。 爱一个人不须爱得轰轰烈烈，只须在他需要你的时候，让他觉得不孤单就行了。 但此刻他却办不到，一想到剑雪被埋在泥土下孤单落泪的样子，他心如刀割。 “我好想……好想再和你……在……在一起……真的好想……” “好，我们一起回去，一起回家。剑雪，你要支撑住，我来带你回家。”他强忍住泪水，听到那边虚弱、满足又断续的轻笑。 “吞佛……你相信……有……上帝吗？我……不…不相信……所以…世上没有……”呼吸倏地急速紊乱，“吞佛……吞佛……” “撑住，剑雪！我快到了！到了！” 他却只听得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和低微的呼唤。 “吞佛……吞佛……” 声息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归于静寂。 他跳下车，看见不远处正在指挥的紫宫太一，甩开阻拦冲过去一把揪住紫宫太一的衣领，一字一句阴狠地问：“剑雪呢？他在哪里？” 紫宫太一立时从吞佛的问话明白他出现的原因，“冷静点，吞佛……” “他在哪里？！” “生命探测仪显示还有生命迹象。” “剑雪……一定是剑雪！他没死！” 紫宫太一猛地扯住他，“你疯了！不能过去！” “滚开！”他反身一拳搁倒紫宫太一，立即朝事故现场狂奔过去。 雨势狂虐，打在身上隐隐生痛，他盲无目的地徒手挖掘，拒绝任何机器帮助。 他绝不允许剑雪被伤及半分半毫。 土中见不到人，他心底狂躁暴起，突然听到不远处手持生命探测仪的救援官兵大喊：“这里！” 他马上跌撞冲过去，豁命似的挖泥。 瓢泼冰冷的雨水刺激着眼睛，他已然顾不上疼痛，更顾不上下面埋的究竟是不是他要找的人。 尾随追来的紫宫太一朝几位救援官兵挥臂大声下达命令：“这边！快！” 很快，泥土中露出一撮头发，纵然分辨不出原色，但不管是谁，任何生命都是抢救的对象。 众人刻不容缓地加快手下挖掘的速度。 露出的头发越来越多，雨水冲刷下，墨绿色在瞬间的雷电光亮中依稀可辨。 “剑雪……”吞佛喃喃默念着名字，心中希望与绝望交织，手更加疯狂地挖土，“剑雪……” 被埋者的前额、眉毛渐渐显露，紫宫太一正要命令抬担架，便听得头顶传来沉闷的轰隆声响。 他抬头隔着雨幕一看，立刻大呼：“快走！”遂用力扯起吞佛撤离现场。 但吞佛岂会听得进去，当下推开紫宫太一发疯似的继续挖掘。 “走啊！！”他与之拉扯未果，眼看泥石就要倾泻而至，他当机立断跟另外两名官兵强行架着吞佛撤离。 “放开我！”吞佛的焦灼惊恐化成了怨与恨，使他对阻止、妨碍他的人挥拳相向。 他这辈子最愤怒绝望、最狼狈不堪、最蛮不讲理就是此时此刻了。 半途中心智狂乱的他重心不稳，连带其他人一并摔倒在地，他趁机挣开了钳制。 “剑雪！！”他挣扎爬起来，撕心裂肺地试图冲回去，马上被紫宫太一从背后扑倒制止。 夜雨交织翻腾，他眼睁睁看着泥石铺天盖地倾泻而下，掩埋眼前整个世界。 “剑雪……” 天地彻底暗了…… 第 1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9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19 章 雨势渐收，天际已显鱼肚白。 下属请示使用挖土机，紫宫太一默默阻止了，静静看着跪在远处机械地扒开泥土的吞佛。 手指渗着血水，他已不知挖了多久。时间早已失却了意义。 他停不下来，也不知如何停下来。 手不是他的，心不是他的，身体不是他的，思想不是他的。 他的世界里已没有了知觉。 指尖碰触到泥中的硬物，可他的心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 他慢慢挖开泥土，是一只僵硬冰冷的手，无声地朝他伸出。 他木然看着那只手在晨光和微雨中缓缓显露出虎口处的火焰印记。 许久，他伸出颤抖的双手，将那只手轻轻合在掌心里。 发丝滴落的雨水不断滑过他的脸，他尝到的却是未曾尝过的滋味。 从今之后，他将要用余生去记住，那是泪水的味道…… 你相信有上帝吗 我不相信 所以 世上没有便雅悯 全文完 ThkFr Reg. 番外一 问佛 吞佛步下飞机，正式踏上了世界的屋脊——青藏高原。 这原是他日后的目的地之一，现在因剑雪的出现而提前涉足。 数小时前，他仓惶躲避追逐了他两年的人，登机之时，回首瞻望灯火通明的机场大厅，第一次感到疲惫。 那一刻他想停下来，可心中的迷惘需要一个答案，所以他放弃折返的脚步，毅然离开了巴黎。 青藏高原大部分地区的海拔高度都超过三千米，在这片年轻广袤的净土上，物竟天择的定律被诠释得淋漓尽致。 长久以来，人类总以为自己一次又一次征服了自然，殊不知只是自然包容了人类而已。 面对变幻莫测的大自然，生命是渺小而脆弱的，死亡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随时随地都会发生。 生死无常，这里的藏民珍惜生命，又将死亡看得豁达，他们从一出生就为死亡做准备，生活就是为了生存。 吞佛只在拉萨逗留了数日，便只身来到青海。 高原空气稀薄，紫外线强烈，他裹着鲜艳厚暖的绒衣，苍白的肤色终于显现出浅淡的黝黑。 青海西宁市的塔尔寺是藏传佛教重要的寺院之一，寺内香火鼎盛，寺外信徒如潮。 这些信徒衣衫褴褛，为着信仰从世界各个角落千里迢迢朝圣而来，每天在这里叩上千个长头，一叩便是数月。 没人知道凭这种信念、坚持与朝拜方式是否就能让神明帮助他们超脱生死、超脱轮回。 或许宗教只是人类自欺欺人的高级形式的载体罢了。 吞佛立在寺庙门槛之外，隔着袅袅香烟，定睛凝望庙堂内庄严肃穆的金色佛像。 半刻，他合上双掌举于额顶，缓缓拉下，并拢的拇指擦过鼻尖，最后置于胸前，屈膝下跪。 动作就此而止。 他没有以最虔诚的五体投地之姿匍匐在佛像面前，眼眸不曾闭起，金色瞳仁始终不离那尊静默的泥塑雕像。 此时脑中充斥的，非是向神明的祈愿，非是“何谓神？何谓人？神为何能成为神，人为何只成为人？”这些深奥的问题，而仅仅是对前尘未来的追怀与思索。 如今他正值三十，往回看，有过火红岁月，有过惨淡年华；向前望，生命不知道什么时候终结，兴许刚走完人生的泰半。 每个人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只要在人世感受过爱，便已足够；但人心又是不知足的，足够了却依然觉得有憾。 是的，他觉得前半生有憾，而这个遗憾不是因为他不知足，而是因为“不足够”。 他知道世界上唯有一个人可以为他的后半生填补这种“不足够”，但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继续争取这个机会。 一位二十多岁的青年从庙堂内慢步而出，伫足在吞佛面前。 与其他喇嘛一样，他身披黄与红的袈裟，不同的是，青年眼神淡定超然，望进深处，有广阔无垠的天地。 身后跟随两位年长的喇嘛，他们尊称青年为活佛，青年的身份依旧激不起吞佛眼中的波澜。 他的眼神向来比谁都来得淡漠。生活造就的。 活佛低头问他：“你为何迷惘？” 他不答反问：“神明能否助我消除迷惘？” 活佛又道：“寻求解决之道，说明你已明白心中迷惘所在。” 吞佛默言颔首，平静聆听。 第 1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0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20 章 “当你不知该如何抉择时，”活佛按上自己的左胸，“就倾听它的声音。它会教你作出无悔的选择。” 寺内的诵经声清远悠长，活佛伸出手，掌心覆上吞佛的脑门，为他摸顶，赐福予他。 吞佛终于合起眼，浮现于心海的，是不久前自己在梵蒂冈圣伯多禄广场上隔了人潮遥望天主教教宗，并跟随教宗默默划十字的情景。 而他至今却未曾到教堂参加过一场弥撒。 一年后的某个雷雨夜，他失去了今生最弥足珍贵的东西，由此明白到，神明是不可能赐予他祝福和怜悯的。 因为他不是一个忠诚、虔诚的信徒。 因为立在分岔路口的时候，他没有忠于自己的心，而选择了一个追悔莫及的错误方向，由此换来了后半生的孑然孤寂。 番外二 如影随形 翠山行今年二十八岁，长得眉清目秀，可谁都猜不到温文的他当巴士司机已有三年光景了。 当巴士司机其实是非常乏味的，每天花好几个小时走相同的路线，来来回回，沿途风景一成不变，日子长了，连哪段路有多少个垃圾箱都了如指掌。 但翠山行很满意这份工作，因为他生性好静，不喜欢生活有太多的变化。 两天前，公司调整了公车的收车时间和线路，他的工作时间因此由原来的傍晚五点到十点延长至深夜十二点。 新线路的车程不长，一个来回大约需要50分钟，途径市中心和美国大使馆。 今天是他走新线路的第一天，晚上十一点半，他从总站开出尾班车，刚过两站，有一名红发男人上车。 他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在碰触到他的时候，明显呆愣了一下，继而默然坐到后门对面的位子上。 之后翠山行总觉得背后有两道目光投射过来，焦点落在他的脑袋，令他倍感坐立不安。 他觉得这个男人有些面熟，一时又忆不起在哪里见过。 约莫过了一刻钟，红发男人将目光转移到窗外，翠山行僵直的身体终于得以松弛。 巴士过了一站又一站，途中乘客稀稀落落下车，车厢只剩寥寥几人，这些未到站的乘客坐得零散，彼此之间没有交谈。 车辆颠簸晃荡时发出的杂音使车厢越发显得寂静。 以往收车时间尚算早，即使是尾班车，乘客依然不少的，所以翠山行不太习惯现下这种静得有点窒息的氛围。 也许添些声音会比较好。他这样想着，便伸手去拧开收音机。 如果光线适度，车前宽大的挡风玻璃能反射出车内的一人一物，翠山行正是透过挡风玻璃，才注意到车内一位站着的青年。 空位很多，但青年选择站立，他静静握着后门旁边的扶手，期间有个别下车的乘客从他面前经过，他静止不动，仿若没有生命的雕像。 或许太累了，翠山行一直没留意到这位青年是什么时候上车的，于是忍不住从倒后镜中多瞄了两眼。 车身摇晃，光线微弱，距离甚远，他自然看不清青年的五官，只见得对方的发色跟自己相近，翠绿翠绿的，灯光泻于其上，烁了层薄和柔软的光晕。 行驶至美国大使馆邻街的一个站点，红发男人站起身，绿发青年也随之下车。 接连几晚，红发男人都在同一个站点上尾班车，上车后都坐在同一个位子，下车的站点在大使馆邻街，那个车站的旁边是一家已经打烊的中式餐馆。 翠山行不费吹灰之力即可留意到这些小细节，但他始终留意不到绿发青年究竟是在哪个站上车的，每次他偶然挑高眼角看倒后镜，便发现青年已经站在那里了。 然而翠山行也注意到另一些旁枝末节，例如绿发青年每晚都站立不坐，且站的位置都一样，在男人的斜后方，仅距一米；例如青年会偏着头，长时间目不转睛地注视红发男人，安恬温谦，但后者总对他视若无睹；例如青年虽不曾上前和男人交谈半句，但总与他在同一个站下车，然后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翠山行也就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渐渐把两人的关系窥探出一个大概来了，不过对此见怪不怪，他身边就有这类团体成员，当中包括他的亲生大哥苍，以及苍的几位好友。 而当两人下车之后，翠山行每每通过车侧的后视镜看夜色下青年远去的背影，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具体说不出哪里诡异。 这一晚是周六，坐尾班车的乘客相对多了点，翠山行把车内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整个车厢亮得通透。 乘客多，中途下车的却也不少，到了大使馆邻街的站点时，车中只剩下红发男人和绿发青年了。 翠山行开了后门，半晌听不到动静，抬眼看倒后镜，发现男人靠着车窗睡着了，而青年依旧站在斜后方默默注视着他，不言不语。 既然两人均无下车的意思，翠山行自然也不多嘴，只好发动引擎继续前行，并且体贴地减慢车速，关了收音机和大部分的灯。 夜幕中冷月半残，月光稀释在路灯溶溶的光亮之中，接下来翠山行每到一站，都尽职地停车开门，但两位乘客依然没有动作。 最后他将车驶进了幽暗的终点站，熄掉引擎，回头仍见红发男人靠窗而眠。 绿发青年望着熟睡的男人，有些焦急和不知所措。 翠山行心领神会，或许青年还未向心上人表白所以不敢僭越，又或许他们已是情侣但现在正闹着别扭。 谁晓得呢。 翠山行暗自笑着这位腼腆怕羞的小伙子，摘下手套，轻声询问：“需要帮忙吗？” 青年闻言竟瞪大了漂亮的眸子，面露慌张地左右顾盼一轮，然后愣愣盯住翠山行，碧蓝瞳仁里的难以置信表露无遗。 有必要这么震惊吗？翠山行忍住笑意又垂询了一遍。 与此同时，他才看清楚这位青年与自己年纪相仿，轮廓澄明眉目秀逸，只是脸庞白润得近乎透明，呈现一种疑幻疑真的剔透。 青年默言望着男人片刻，最后只得把求助的视线投向翠山行，眸光晶亮而略带惊喜。 翠山行弯腰拍拍红发男人的肩膀，把他从梦中唤醒过来。 借助半明半昧的光线，他发现男人面容清濯，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 而最令他惊异的，是那双嵌在英凛剑眉之下的金瞳，在睁眼一瞬竟是那么空洞无物，与青年清如水晶的眼神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从未想象过一个人会有这样的眼睛，仿如一潭死水，让人以为这是一副缺失灵魂的空壳。 第 1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1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21 章 他觉得这个男人外表优雅沉敛，即使眼神不是十足的睿智和精明，但也不至于给人这样一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翠山行将惊愕悉数压于心底，礼貌提醒道：“先生，已经到终点站了。” 男人看了看窗外，回过头时眼里已是风平浪静，丝毫找不到刚才颓败的痕迹。果真是个内敛的人。 他向翠山行颔首以示谢意，便旁若无人地自绿发青年面前经过，步下车去。 翠山行哑然失笑，为男人这一任性赌气的举动而替青年感到无奈。 青年报他以感激而友善的微笑，这个暖如春风的笑容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森森的凉意。 翠山行一眨眼，青年已下了车，踏着苍茫月色尾随红发男人而去，动作轻捷得令他怀疑方才眼前有否站立过人，他甚至没听到青年离去的脚步声。 但他无暇细究，因为车外传来催促的机车喇叭声响，三哥紫荆衣来接他了。 次日翠山行休息，受苍所托，送一些资料给大学教授一步莲华，恰巧莲华教授的兄弟袭灭天来也在。 他从一步莲华办公桌面的一帧照片中瞄到相熟的面孔，便指着上面其中一位绿头发的年轻人，问一步莲华这是谁。 一步莲华忧伤地告诉他，这孩子是他的学生，名唤剑雪无名，四年前因意外而魂断异乡。 旁边的袭灭天来补充道，这孩子也曾是他的学生，与他另一位学生——异度电视台前新闻主播——吞佛童子是一对恋人。 新闻主播，吞佛童子，恋人，意外，魂断…… 关键词敲入脑中，翠山行脊骨发寒，想起红发男人第一次上车看到他的发色时露出的错愕神情，想起绿发青年立在车厢灯下温柔凝望红发男人却一直不与之交谈，想起青年明明近在咫尺但男人始终觉察不到他的存在，想起自己昨晚与青年说话时对方震惊的神色，想起青年下车后跟随红发男人离去时的飘忽镜影……终于明白一直萦绕于心中的那股诡异感觉的根源了—— 绿发青年由始至终都没有影子。 番外三 尘世 活着的时候，他思考生命、生存、生活、时间、情感，却对鬼神之论不予置评。 信则有，不信则无，然而在他成了徘徊在天地间的一缕幽魂之后，才确信很多事物存在与否并不取决于你相信与否。 他已放弃了上次的轮回，而下次的轮回时刻，将在半世纪之后。 如今的他已是名副其实的孤魂野鬼，期间遇到过许多同类，彼此共存于这个世界上。 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人听到他说话，甚至连他最爱的人与最爱他的人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又离不开这个世界，所以他注定孤独。 既然注定，那么只好去习惯，习惯这个已然与他隔绝的人间。 他不时会去探望袭灭莲华玄莲三位长辈、蝶月一家以及生前的一帮挚友。 远在异国他乡的封禅和朱厌，不知是否一切安好，他只能默默牵挂着。 起初的日子他看到的都是他们悲伤的神情，后来哀伤淡化了、过去了，生活回归正常轨道。 时日长了，他渐渐不再为他人所提起，而他生前的物件早已被收起来以作珍藏。 被他人遗忘，感觉苦涩又凄凉，但时间是无情又现实的，人活着就会有许多琐事俗务缠身，不能祈求一个人永远记挂着另一个人。 逝者如斯，他的生与死也只是别人生活中的一段插曲罢了。 唯独待在吞佛身边，他才觉得自己是一直存在着的，因为吞佛无时无刻都把他放在心上。 然而这样的吞佛，却让他感到越发心酸和心疼。 思念的滋味他最清楚不过了，带着希望去等待和守候时，虽苦犹甘；但放不下一个已经离世的人，便是一种绝望和折磨。 如今的吞佛，外在风采依旧，但内心深处的憔悴，又有几人可洞悉出来？ 他们有过一段同床共枕的日子，所以剑雪知道吞佛的睡眠时间虽短，但质量高，因为他睡得沉。 而今哪怕窗外只是淅沥微雨，吞佛也不能安稳入睡，甚至紧锁眉头彻夜难眠。 有一晚他听到吞佛呓语，痛苦又断续地唤他名字，这仿佛是一个宣泄口，长久以来刻意压抑的巨大孤独感终于翻腾不止，朝他压顶而来。 他趴在吞佛床边哭了，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滴在被单上无影无踪，如同他孤寂的哭声，声过无痕。 他生前许诺过要陪伴吞佛，所以他心甘情愿放弃轮回，用另一种形态履行他的承诺。 但此时他开始质疑当初决定兑现诺言究竟是对还是错。 碰不到，摸不着，不能言语，不能交谈，自己演着独角戏，爱人孤独如昔，这样的陪伴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一切却只能这样了。 剑雪依然在人海中孤单浮沉，不用为生活奔波劳碌，不再需要来去匆匆。 他唯一的期盼是能够碰到一个看得见自己的人。 世界无奇不有，行走在街上，谁能保证触目所见的芸芸众生全是同类，又能否保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不是游魂？ 因此他坚信这个人一定存在，就看他是否有缘分和运气与之相遇。 他的苦心期盼，终于有了福音。 自从吞佛搬回他们的家之后，每个星期有两晚都会到以前他俩去过的那家餐馆，但他的目的地不是餐馆，而是旁边的巷子。 巷子的拐角有一个卖烤薯的摊子，吞佛夜里乘车来此，只为买上一只番薯，因为此地此物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某个深夜，他跟随吞佛上尾班车，发现司机是一位绿头发的年轻人。 连续几晚，吞佛都特意搭乘这趟车，剑雪知道是年轻人的发色勾起了吞佛对自己的思念。 第 1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2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22 章 而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那年轻人竟然看得见自己，当时心中的惊喜已非笔墨所能形容。 当幽魂为某个人的肉眼所见，表示他可以附身于这个人，但会折损这个人的阳寿。 那位年轻人善良热忱，他不该对其作伤害之举，可他又是多么渴望能跟吞佛说上一句话。 然而两天后当他踏上那路公车时，驾驶座上已是另一张陌生面孔，他就再也没见过原来那位司机。 颓丧之余，更多的是觉得解脱，因为这样的结果正好让他断绝了罪恶的意念。 除了家和工作地点，吞佛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剑雪长眠的墓园。 剑雪记得生前曾向吞佛提过死后要火葬而不要躺在坟墓里。 他永远不会忘记火化那天，他坐在吞佛身旁，望着自己的肉身在焚化炉里慢慢被赤火烧成焦黑，发出嗞嗞声响，似乎还散出刺鼻的气味。 他目睹映在吞佛瞳仁里的火光由烈火变为火苗再变为火星最后完全熄灭，仿佛看到金瞳中所有的希望自此灰飞湮灭，徒剩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眼睁睁看着至爱在自己面前化成灰烬，这是何等锥心的残忍。 那一刻他无比后悔当初向吞佛透露了这个愿望，他唯一想做的就是遮住那双绝望的金瞳。 他最后的归属地是封禅选定的，他最大的心愿是死后能够长伴在父母身边，而封禅再一次为他作出了贴心的决定，将他的骨灰安葬在父母墓旁。 碑文上，“剑雪无名”前面刻着“至爱”两字，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共同给予他的。 剑雪总在祈祷，希望有一天这两个人在想念他的时候，心中不再是疼痛，而代以一种温暖的情绪。 每次到墓园来，吞佛都会带上一枝姜花，然后细心擦拭墓碑，所以剑雪的墓前时刻都飘溢淡雅芬芳，石碑上的照片从来不会沾染尘灰。 吞佛时常会默言注视相片很久，他在看剑雪，却不知道剑雪也在身旁看他。 蜂飞蝶舞的季节，清风徐拂，紫荆花瓣纷纷扬扬，坠在那头红发上，剑雪抬手轻拨，赫然发现，眼前这人已经两鬓霜白。 时光飞逝如电，一转眼，他陪伴他，已有三千六百五十个昼夜了。 也仅仅十年而已。 番外四 与你常在 (袭灭天来&p;一步莲华) 命运的安排巧合又巧妙，袭灭天来和一步莲华同月同日出生，年纪只相差一岁。 话虽兄友弟恭尊老爱幼，但弟弟不恭敬，哥哥又何须友爱？弟弟不尊老，哥哥又何须爱幼？ 所以袭灭天来从来没有过要做好哥哥的念头和机会。 在他眼里，这只大白猫根本就是跟他争同一条裤子抢同一件玩具用嘴巴互射毒箭长大的妖孽。 成长路途上，他们一起摸索一起爬滚，共同挥霍每分钟，喜怒哀乐都是两个人的，彼此知根知底。 因此旁人看来两兄弟虽然一人冷酷一人温和，但是相亲相爱。 而只有当两人私下凑在一起时，才会原形毕露，他们频频互生矛盾，挖苦拌嘴争吵斗殴未曾间断过。 所以袭灭天来分不清他与一步莲华的关系到底是旁人眼中的兄友弟恭还是私下的硝烟弥漫。 他觉得自己的犀利薄舌和一步莲华的道貌岸然大概就是在这种成长环境下造就出来的。 说起来，上帝是公平的，三十多年前，正值年少轻狂，兄弟俩都有过一些荒唐事迹。 弟弟一步莲华尽管在发育时期瘦得像根竹竿，但文质彬彬的外表倒不时能惹来一两只蜜蜂蝴蝶。 哥哥袭灭天来呢，才华有了，可跟弟弟并肩而立的时候，那张脸愣是给比了下去。 一气之下他便跑到刺青店将自己划成大花脸，结果一家人轮流在校长室软泡硬磨了半个月才险险保住他的中学学籍。 上大学后一步莲华开始研究佛学，袭灭天来总故意在他面前将一些佛教用语窜改得乱七八糟。 例如“淫海无边，回头是猪”、“放下屠刀，立地信耶稣”， s …… 气得大白猫二话不说直接朝那张大花脸甩佛珠。 袭灭天来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大凡披着或正气或温文皮壳的暴力流氓，都会去跟佛教拉关系。 先有一页书，后有佛剑分说，再有一步莲华，每一块都是闪亮的精品模板。 释迦牟尼是个可怜的家伙。 啊啊，这是多么精辟的见解！袭灭天来暗暗自褒却不声张，以免又招来佛珠迎面抽打。 大学生活相对轻松悠游，两年下来，一步莲华总算长了些肉，不再被大花脸耻笑说一阵柔和的春风就能把他刮到稻田里去。 袭灭天来也遇到值得炫耀又烦恼的事情，那就是搭上了一位名叫善法天子的男朋友。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善法天子呢，也是啃紫天椒喝辣椒水长大的厉害角色，尊嘴一开绝对把你呛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两个毒舌的人凑一块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如果脾气同样倔犟性格同样好强的话，情况就不怎么乐观了。 一天一小吵两天一大吵三天抡一次刀，蔚为壮观。 每次火星撞地球之后，一步莲华便例行拎两打啤酒到袭灭天来宿舍开喝。 嘴硬的哥哥是不会承认自己为情苦恼的，但聪明的弟弟总能撬他牙齿套他话并让他一醉解千愁。 “这礼拜很颓废，哥哥要陪弟弟喝酒。”啤酒往地上一扔，弟弟如是说。 “你哪个礼拜不颓废？” “这礼拜尤其颓废。” 第 1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3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23 章 “那就颓废一个礼拜呗，死不了。” “可我很有负罪感。” “没必要吧。” “谁让我那么上进又勤恳。” 袭灭天来嘴角一抽，“我要把你的脸皮剥下来铺地。” “那将有多少美人来找你索命呐。” “最后都会通通投进我怀里。” “这笑话太令人惊悚了。”一步莲华边喝酒边说，“我劝你最近拿胶布封住嘴巴比较妥帖。” “凭什么？” “免得惹人嫌。区区一只小蓝鼠，居然到现在都没搞定。” “不搞了不搞了，烦得要命！” “哟，自认不济不是你的性格。” “我他妈的什么性格，当初发瘟了才自找折腾！” “要有信心，你是我哥，本事就仅次于我了。” “我有这么渣吗？” “……你简直是铁嘴鸡转世。” “目无尊长，活该教训。” “你当过自己是哥哥吗？” “你当过自己是弟弟吗？哼，有只顶心顶肺的妖孽白猫就够了，为嘛还找只妖孽蓝鼠活受罪。脑子抽了啊我……” 一步莲华心里蓦地咯噔了一下，扭头定定睇住他，发现他已有七分醉意。 袭灭天来靠在床头灌酒，丝毫没察觉刚才那话有什么不妥，激起了什么涟漪。 一步莲华丢开易拉罐凑了过去，微眯着眼睛笑说：“那么，给你个机会来追求我，如何？” 满脑皆是蓝鼠的袭灭天来没好气剜他一眼，大掌一挥扇开那张被酒精熏红了的桃子脸，“你丫发啥子酒疯，嫌我不够烦是吗！” 一步莲华笑瘫在床。逗哥哥，其乐无穷也~~ 一个月后，袭善终是不可避免sy gbye。 这晚一步莲华带来的不是啤酒，而是红酒。 “你丫安什么心，锦上添花还是落井下石？” “唉，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哥哥你抽风了。怪不得取错瓢饮错水。”一步莲华拔掉木塞把酒瓶递了过去，“难道你还没发觉酒比较适合你？” 袭灭天来啐他，“有屁就放。” “眼前就摆着一埕香醇的特级佳酿。”你说大花脸的脑袋是石头？没关系，我有的是锤子。大白猫扯起漂亮的唇角。 袭灭天来有生以来最受不了就是看到一步莲华露出这种童叟无欺的笑容，那会让他觉得恶寒和充满算计。 “一步莲华你不妨再荒唐无耻一点。”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还是一心一意追求我吧。” “你一直都是这样不要脸地钓凯子泡马子？” “人帅何须四处走，自有墙头送上门。是他/她们自动献身罢了。” 袭灭天来斜眼瞥住他，忽然发现这小子近两年确实俊了不少，“你丫就是神棍，一边念着‘色即是空’一边调情。” “这就是境界啊境界。”听者摸出怀里的佛珠把玩，“老哥你该向我学习学习。” “学你捧着佛经挨家逐户去寻花问柳玩倒贴吗，妖僧？” “…………”听吧听吧，能忍得住手不朝大花脸甩佛珠的都不是人！！ 好在大花脸反应够快，抢先夺过佛珠掷掉，再敏捷应付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大白猫。 很久没干架舒筋活络了。 两人扭作一团，从床上滚到地下，又从地下翻回床上，每翻滚一个来回，身上的衣服便神奇地褪掉一层。 袭灭天来对此浑然未觉，心中不停纳闷这瘦猫何时变得那么力大无穷。 待他发现不妥，对上一步莲华狡黠的眸子时，才惊得如梦初醒。 一步莲华瞅准时机将之按倒，赤裸的腰部压在圆硬的佛珠上，疼得袭灭天来几乎飙泪，再也翻不过身。 大意失荆州，首度交战，以“兄由弟攻”收场，自此落下把柄…… 往后许多年，彼此关系心照不宣，然则兜兜转转，时而明朗时而暧昧，个中的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世俗道德从来就不是主要阻力，他们所欠缺的那阵东风，就是看谁肯果断迈出霸道又妥协的那一步。 第 1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4 章 （霹雳同人/吞雪）便雅悯 作者:水凝绿/水流花静 第 124 章 在接到学生剑雪无名身亡噩耗的当晚，袭灭天来闯进了一步莲华住处，将他的佛珠全数扯断，颤抖着搂紧了他。 他们这辈子，一路上喜笑怒骂结伴同行，若然少了其中一人，生命将是何等空虚。 生死无常，纵使日后能无病无痛平安活到寿终正寝，但如今他们已年过半百了，去日何多来日何短。 所以在有生之年，要珍惜眼前人。 【无往·尧】整理 第 124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