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自漫漫景自端》 分卷阅读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红袖完结】 【内容概要】 红袖完结 红袖篇纯粹高干文 ------------------------- 主要人物:景自端 佟铁河,顾惟仁 景自飒 风格:正剧 结局:喜 情节:婚后相处,日久生情 男主:强取豪夺型,冷峻坚毅型 女主:淑女型,善良型 背景:现代生活 ------------------------- 她为了家族名誉,他权衡前程利害。 一对婚戒,套牢了他们,也稳固了两个家族。 她自有她梦中的清俊少年;他也有他的心底明月…… 她和他,顽固又顽强,抵抗着记忆,抵抗着诱/惑,抵抗着彼此——关爱,抑或伤害。 在长久的、寂静的岁月里,他们还是慢慢的长进了彼此的生命;当他们想要剥离,才发现那是怎样的一种痛…… 【纯粹高干文~先婚后爱~】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一) 楼下落地钟发出清脆的声音,自端下意识的合上书,数着,钟敲了十二下。 她揉了揉额角,从沙发上站起来。原本拥着的靠垫和毛毯拖在地上,她没管。光着一双脚,走到窗边。从窗帘的缝隙中看着静静的庭院,屋前的水杉默默的立着。 夜色深沉。静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慌。 不知道站了有多久,听到外面有车子的响动。自端撩开窗帘一角,看到警卫开了大门。车子进门以后便熄了火。车上下来两个人。影影绰绰的,看不太清楚。自端放下窗帘,随手拿起一条披肩,很快的出了房门,悄悄的下楼去。 二楼走廊的灯忽然亮了。自端紧走两步下来,看到婆婆正从房里出来,忙叫道:“妈妈。” 佟夫人点了点头,“小铁回来了?” “是。我下去给他开门。”自端裹紧了披肩,已经听到外面门锁“滴滴”的声响。她急匆匆的下楼去,只怪这楼梯太长、客厅又太大,她又没有穿拖鞋,门厅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冰的她一个冷战。全身的肌肤都紧绷了起来。 门开了,佟铁河果然已经不耐烦,一双浓眉拧着,问:“又换密码了?” 自端不出声。 佟铁河的特别助理陈北进门后对自端行了个礼,悄悄的回身出去了。自端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待要让佟铁河换上,话未及出口,他已经走进去了。自端看着他铮亮的皮鞋踩上地毯,不由得张了张嘴。 他从来都是这样。 她将手中的拖鞋搁在地上。赶紧又找出一双,套在自己已经冰冷的脚上。 佟铁河将大衣脱下来,随手丢在沙发上,“给我杯水。”声音闷闷的,带着他酒后那种特有的沉郁和慵懒。 自端拿起他的大衣,轻声道:“先回房吧。”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自端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酒味和体味混合在一处的、强烈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味道。她尽量放浅呼吸,好让自己能支撑的久一点。 佟铁河哼了一声。回房。他扯了扯领带,站着没动。 “妈妈还没睡。”自端的声音很轻。生怕吵到楼上的婆婆。 “给我水。”佟铁河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反而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沉重的身躯一下子陷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去。 自端无奈,只好往厨房走。 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灯光有些昏暗。佟铁河看着自端的背影。纤细高挑,一把长而蜷曲的头发披在背后,像瀑布一样……他闭上眼睛。也许是喝多了酒。他的嘴巴很干。 自端将一只玻璃杯递到佟铁河面前。她手指纤长,印在水晶杯上,很好看。佟铁河接过杯子。看了她一眼。她却没有看他,手指抚弄着他大衣上的绒,像是抚弄一只猫。佟铁河大口的把水喝光。杯子依旧举到她眼前。 “还要。” 自端瞪着他。 她最恨他醉了回来胡搅蛮缠。 自端从他的大手里接过那只水晶杯。但是站着没动。 “景自端!”他忽然叫起来,“给我倒水,你听见没?”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二) 她忍耐着,“回房,我给你端去。” “我就要在这儿喝!” 自端真想把杯子拍到他脸上。那张像是带着青铜面具的脸,又冷又硬又可恶。可是不行,起码今晚不行。她耐着性子又去餐厅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杯子里翻着波浪,像小小的风暴。 佟铁河接过来。水是温的。他嘴角一挑。 这样子生气,还是没忘了,他从来不喝冰水。 “妈妈还没睡,不要吵到她。” “嫌我吵……那你还叫我回来?”他讥讽的,晃着手里的杯子。 “喝完了就上去。”自端静静的说完,转身要走。佟铁河一把握住她的手臂。他手心灼热。像一块烧红了的烙铁。自端几乎被烫到。又来了!自端心里一阵气恼,嗓音一再的压低,已经发颤,已经沙哑,“佟铁河,这是在家里。你看清楚了,我是景自端。” “是,你是景自端。景自端……你不是要装乖媳妇?怎么,我回来了,给你机会了,你还好好儿不表现?” “你!” 自端狠狠甩开手臂。 她强迫自己要忍,再忍。她知道她越气恼,他闹得越凶。索性丢下他不管,先上楼去。 她身上有些发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二楼的灯仍亮着,客房门紧闭。自端不知道刚才他们两个在楼下争执,婆婆会不会听到,但是毕竟婆婆没出来……自端不由得叹了口气,很快的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佟铁河的大衣狠狠的丢在沙发上。她微微的喘着粗气。脸上滚烫滚烫的。 佟铁河坐在那里,手里仍握着那只水晶杯。他细细的抚摸着杯子的纹路。凯奇薇阁出品,已经有点儿历史了。自端不爱奢华,可是喜欢精细的东西,所以家里杯杯罐罐碗碗碟碟都是顶级的。佟铁河手一松,水晶杯“扑鲁”一下跌在地毯上。他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 其实今晚没喝多少酒。只是见了几个美国来的客人,聊的投机,吃过晚饭后又去使馆区的酒吧坐了坐。中间她打了两个电话催他回家。他只是拖着。也不是故意,只是事情没完。不知道为什么上了车就开始头晕。 打门的时候更是恍惚。 已经记不起,上次进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了。是一周前,一月前,一年前……还是,从来都没有进来过? 真的不记得了。 他随手关上门。 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进门是起居室,左手是内书房和影音室,右手是卧室。书房的灯还亮着,沙发上有随手搁下的书,地上有团做一处的毯子和靠垫,显见着她一直在看书。 佟铁河在起居室里站了一会儿,往卧室这边来。 自端人影不见。 浴室里有水声。床尾搁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像是刚刚剪掉了标签。佟铁河在床沿上坐下来。 屋子里有些热。暖气太足了。 “洗澡吗?水已经放好了。”她从浴室出来,问他。 佟铁河含糊的应了一声。 自端站了一会儿,说:“快去吧。”她出了卧室。想了想,去把房门锁了。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想起还有事没做完。书桌上的鼠标一闪一闪发着红色的光。自端过去,从架子上取了两本书,翻了翻备课的资料,归拢到一处,塞进公事包里。明天一早她有课,往常这个时间早就休息了。 自端取下手表,放在公事包旁边。 呆呆的看着指针一下一下的跳过。 她关了灯。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三) 卧室里,佟铁河的衣服随意的丢在地上。自端默默的把衣服一样一样捡起来。手指触到,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鼻端的空气中,有他身上独有的味道。他惯用的香水味、烟草味……自端皱了皱鼻子。要是不混入酒味,这宗混合是可以成为“体香”的。 自端停了停,用一根手指挑起他丢下的内裤,靛蓝色、织着火红的云纹。有种原始的妖娆。 不知道是谁的品味。 自端于是胡乱的将怀里的衣物揉做一团,打开衣帽间的门,塞进门边那只竹筐里去,然后重重的盖上盖子。心忽然跳的急切,鼻尖儿也冒了汗,自端抬手抹了一下,样子颇有点儿狼狈。 浴室里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 自端纳闷的站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浴室的门。没有回应。再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似乎并没有醉的很厉害。 可仍是只醉猫。 是醉猫就有溺在浴缸里的可能。 自端忽然感到背后的寒毛直竖。她甩了甩头,又往前走了一步。 “佟铁……”自端拧开门柄。浴室门开了大约十公分的空档,明亮的灯光射出来,她不禁眯了眼。 正在擦头发的佟铁河从镜子里看她。看到她猫一样眯缝起的眼睛,再慢慢的张大,直到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自端见他没事,轻轻的关上门。 佟铁河的动作这才停下来。 他面前左边的架子上摆着一排高高低低、光华灿烂的水晶瓶子。佟铁河数了数,一共十七个……怎么还多出了两个? 他记得那一次,他发狠砸了好几个的。已经忘了是什么事情,可是记得自己发火。水晶瓶撞上大理石墙面,伴着清脆的响声,碎片、液体四溅开来,那浓烈的香也在空气中被引爆。 佟铁河伸手拿了一个过来,瓶颈镀金银条上刻着花体的英文字母。tht。他名字的缩写。 都是未开封的。 总是这样。 他毁掉一些,她便补上一些。最终不是少了,而是多了。多出来的那些,累累赘赘,不伦不类。 累累赘赘,不伦不类。像他和她的关系。 他出去的时候,自端已经在床上了,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他按了灯掣。室内完全暗了。 自端感觉到他在身边躺下来。 这么宽大的床,两个人并排躺着,还有米多的距离。就算夜里睡相不好,人打了横,也不会碰到对方吧。 虽是这么想着,自端仍悄悄的收了一下身体,往自己的这一边。 渐渐的,听到他的呼吸渐渐沉下去。 自端翻了个身。 黑暗中,隐隐约约能辨得出他的轮廓。 哪里是他挺秀的眉峰,哪里是他高耸的鼻梁,哪里是他丰润的嘴唇…… 自端闭上眼睛。 跟佟铁河睡在一起,最大的好处,大概就是他从来不打呼。他是无声无息的枕边人,存在,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四) 有点儿头疼。 佟铁河按着额头。慢慢的睁开眼睛。摸到床头的按钮,窗帘向两边褪去。阳光闯进来,刺的他眼疼。 她已经不在床上。 耳边只听得到加湿器里咕噜咕噜的水声。是种很温柔的声音。佟铁河望着天花板,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泡温泉似的。那么舒服,那么安宁。要是没有轻微的头疼,像这样醒来,真是完美的状态。 他转过头去,看到加湿器是只憨态可掬的狗狗形状。 她一直喜欢狗。想在家里养一只。曾经跟他提过一回。 家里好大的院落,养一群狗都玩的开。 但他一口回绝了。 他知道她是因为寂寞。b 分卷阅读1 分卷阅读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 br   所以就更讨厌这个提议。 衣帽间里,她已经给他搭好了今天要穿的衣服。 佟铁河撇了撇嘴。 穿衣服的时候,顺便视察了一下衣帽间。他这两天要穿的,她提前拿了几套上来,都是搭配好的,整整齐齐的码在衣橱里。他在家的时候,起居总是在二楼他的套间。他的东西也都搁在那里。只是因为母亲来了,他是不方便那么做。 佟铁河的眼睛巡视着高高低低的柜子,微微的皱了皱眉。 她的衣服,永远是黑白灰三色居多。几乎没有季节性的过度。 下楼来先遇到沈阿姨。 “小铁,起床啦?”沈阿姨跟在妈妈身边快三十年了,随着佟夫人叫他小名。 佟铁河“嗯”了一声,说了声阿姨早。有点儿别扭。好像每次这么一打招呼,他又回了五六岁的样子。 沈阿姨笑眯眯的,说:“早。夫人在花园里。今天起的早呢,在后花园里转了一早上,直夸阿端把家打理的漂亮——吃过饭再上班去吧?陈阿姨已经准备好早点了。” 佟铁河笑了笑,点头答应,然后往后面去。正巧佟夫人花园进来,抬眼看到儿子,笑着伸出手来。佟铁河过去,佟夫人抱了抱儿子,笑道:“可算见着你了。” “妈。”佟铁河笑着,语气里有些歉意,也有点儿撒娇的意思。 佟夫人打量着他,道:“瘦了。” “有吗?”佟铁河摸着自己的脸,笑。 佟夫人挽着儿子的手臂,一起往餐厅走,道:“要不是知道你一早把手上的楼盘清了,还当你在犯愁手里的房子。” 佟铁河哈哈一笑,道:“是有犯愁的事,不过不是这个。” 佟夫人看他一眼,道:“那个牌照,不要太着急。” 佟铁河嗯了一声,道:“父亲好吗?” “老样子。”佟夫人坐下来,看着儿子,道:“都说你像你父亲,怎么连喝酒的德行都像呢?” “啊?” “喝了酒好好儿的回房睡觉去就罢了,你找阿端的麻烦做什么?我看阿端就是太纵了你。把你给宠坏了。” 佟铁河这才知道敢情昨儿晚上那一幕都被母亲看在眼里了。 “阿端就算不错了,儿子。你还不知足!你还在外面胡闹,被你父亲知道,仔细你的皮!” “您都哪儿听来的,没有的事。”他嬉皮笑脸,满不在乎。 “你少来!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现在的孩子们,也不知道哪门子邪风,外面没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是不是特没面子?” 佟铁河笑出来,道:“妈!” “说到这儿,你小姨昨晚还跟我哭诉,家同和丹丹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正要闹离婚。” “他俩结婚才多久。小屁孩儿,拿结婚当玩儿呢?”佟铁河皱眉。家同的事,他有所耳闻。 “有时间你约他们吃个饭。同同别人的话不听,你的话还是听的。” “行。您别管了。” “丹丹那孩子躁性,心地还是好的。” “嗯。”佟铁河点头。外祖父母去世以后,身为长女的母亲一直是在作着大家长的。只是小辈们的事,想来也不方便直接的管。他还是能体会母亲的心思。 佟夫人道:“现在看来,这些个媳妇儿里,数阿端性子好。就说你大嫂吧,那脾气,爆碳似的。钢川家里整天鸡飞狗跳。” 铁河笑了,说:“他俩没事。” “谁说他们有事了?我就是打个比方。你这家里多安宁?还不是多亏了阿端好脾气。要跟你一样,啧啧啧。” 铁河呵呵笑着,也不分辨。 佟夫人继续说:“钢川性子也不好,伊甸倒是能煞住他。这几年钢川也浮躁了。上娱乐版倒比上财经版来的多。我说,”佟夫人看了一眼小儿子。佟铁河只觉得脑袋里有根筋被挑了一下。他从来都怕母亲这个“我说”。 “您说。”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哎?!” “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不着急不着急,阿端也快30了。你父亲前几日突然冒出一句‘老二家怎么还没动静’。你知道了?” 铁河不语。 “别借口忙,又不要你生。” “妈……阿端又要教书又要上学,明年才能拿到学位呢。” 佟夫人撇撇嘴,到:“伊甸也是怀着妥妥拿到宾大phd的!” “我……们会考虑。” “考虑什么!还有啊,你父亲说了,要你们回家过年。”佟夫人瞪着佟铁河,“意思是,小铁,你,必须回家过年。甭废话,不信你那破公司离了你就不成了。让阿端放了寒假就回家,趁这个机会,我给她好好调养一下身子。一看就是气血不足,怀得上孩子才叫奇怪……” 佟铁河脑子里的筋一根一根搅做一团了。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五) “……景老师!” 自端停住,看着最前排的一个胖胖的男生。 “您能慢点儿嘛?记不下来……” 自端低下头,看了眼手表,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她今天的语速是有些快了。她调整了一下麦克风,重复了一遍刚才讲的要点,学生们似乎都吁了口气。 她这一堂讲的是民·国文学史。上课的这个阶梯教室里能坐200多人,几乎座无虚席。她知道这其中约莫有一半是来蹭课的。可这也没什么关系,她并不介意。况且p大一向也不太限制学生蹭课。 还有两分钟就下课,她合上书本,道:“……我们还有下周四的两堂课,这学期的课就结束了。除了期末考试卷面分,我要你们另交一篇三千字的论文。请各位同学从我们这学期讲到的作家里选一位进行分析。三千字为限。不要打印稿,a4纸手写。字迹清晰,书写工整。手写稿代表你们的态度,别给我看一副散漫的面孔——再强调一遍,三千字为限,可以七言绝句,切勿滔滔不竭——当然也不要像你们某位学长,通篇只有一句话:鲁迅,!” 哄堂大笑。 “好好准备论文。考试没有信心通过的同学,一篇好论文也许可以救你。再有,永远不要因为想及格打电话给我。如果真想及格的话。” 下课铃声响起来。 “下课。” 坐席上稀里哗啦的,安静的课堂片刻变作闹市。学生们赶着下一堂课,急匆匆的往出口挤去。几分钟的功夫,阶梯教室里空了。 自端低头收拾着桌子上散着的书本和笔记本。 连上两堂课,喉咙有些发干。她轻轻的咳了两声。拿起水来喝了一口,静静的看着空旷的教室。 她在这个教室上课已经有几年了。学生们换了一拨又一拨。那些新鲜的、年轻的面孔,如同彩色的云彩,迅速的从她眼前擦过去。很快的不留痕迹了。 她摇了摇头。又喝了一口水。 自端往窗边走过来,立了一会儿,拿了喷壶,喷着窗台上君子兰的叶子,再拿起抹布轻轻的擦拭着。那浮灰有很细的白色颗粒。是粉笔灰嘛? 外面操场上,低年级学生正在上体育课。自端望过去,知道是射箭课。忽然想起来学校请来韩国的金牌教练做客座教授。只见一班男生女生鲜有射中箭靶的,老师学生嘻嘻哈哈笑做一处。 自端脸上浮起微笑。 短讯音乐一响,倒吓了她一跳。 “一起吃午饭。学校门口见。”屏幕上闪出一行字。 是自飒。 她从来都是这样。自说自话。 自端有心不去。但是想一想,如果不想那么早回家…… 于是拨了个电话回去,请陈阿姨转告婆婆,说自己要下午才回家。陈阿姨在电话里说夫人和小铁一起出门了,要晚点儿回来的。 自端收了线。 陈阿姨也是在佟家工作了很多年的。一直很疼佟铁河。佟铁河又是小儿子,佟夫人格外的偏爱些,所以他们结婚以后没多久,就让陈阿姨过来照顾他们。这也做的太明显了,嫂子夏伊甸常常据此“诟病”他们两口子,吃明醋。这六年的时间,陈阿姨则把他们的生活照顾的很好。她和铁河把日子过成这样,陈阿姨不声不响的替他们遮掩了不知道多少去。她都是知道的。 在一个大家族工作几十年,修炼出来的也都不是一般的功力。 她给自飒回了条信息:“把你车停后门。” 不一会儿,自飒回了信:“我腿儿着来的。” 自端笑了笑。她穿上大衣,裹的严严实实的。外面零下十几度,哈气成冰。不想被冻僵的方法除了多吃,就是多穿,不然就是多吃加多穿,总之是想办法把自己弄成球状。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六) 自端小跑着去取车。 只这一会儿的工夫,自端觉得自己都快僵了,紧赶着钻进自己小车里,搓了搓手。 看到自飒的时候,自端忍不住叹气。 1米75的身高,81、64、89的傲人三围;短裤长靴、齐腰皮草、一头金发、一身浪漫……要不是p大门前开阔,恐怕要交警出动来维护交通秩序了。 自端按了一下喇叭,正在打电话的自飒看到她的小sart,甩开大长腿,几步跨过来,打开车门钻了进来,说:“建国门picaso餐厅……没跟你说!你丫管得着吗?我爱跟谁吃饭跟谁吃饭……甭废话,有多远滚多远……你要再让我看见你那张臭脸,一准儿给你撕喽!”自飒“啪”的一声关了电话,看着自端轻轻巧巧的穿插在两排汽车长龙中间,啧啧出声,“还别说,你这车小气有小气的好处,我开着车甭想轻松进快车道,总有不上道的给我斜插一杠子,成心气我。” “那是人想让你开慢些,好多看几眼美女。” “屁!”自飒掏出墨镜来戴上,刚要掏烟,又顿住,笑了笑,“差点儿忘了,这在你车上呢。” “你少抽点儿。”自端推了推眼镜。自端看着自飒,只觉得她今天气色很不好。 自飒不在意,“我打七岁开始偷着抽,烟龄快三十年啦,叫我少抽点儿,不如叫你家佟铁河少赚点儿。” “好好儿的又提他做什么。”自端皱眉。 “你不知道吧?你家佟铁河这回又抖了,那牌照,他摘了最大那一面。昨儿晚上我在使馆区还碰见他,丫还跟我装蒜。喂,今儿这一顿你请啊!”自飒说话,一向竹筒倒豆子。 自端又推了推眼镜,道:“你这一顿少说也吃掉我半个月的工资。下半程你养我?” “呸!”自飒哈哈大笑。 车子停在餐馆儿门前,自端和自飒走下来。还不太到饭点儿,人很少。这馆子自飒是极熟的,自端由着自飒点菜。她小口的喝着水。 自飒看着对面静静的坐着的自端。 暗紫色的樽领毛衣,衬的她越发肌肤白皙。那细细的皮子,泛着珠光,柔的起腻。一张鹅蛋脸,眼睛大大的,鼻梁高高的,那是景家的遗传特征。饱满的额头,圆润的下巴,小巧红润的嘴唇,就完全像她母亲了。一头天然的卷发,用一支水晶发簪别在脑后,简单又漂亮。 自飒笑了笑。 “干嘛无缘无故看着我笑?”自端不自在了。 “奶奶说的对,我们阿端,坐着那是一幅画,走着那是一幅会动的画。” 自端笑了,白皙的脸上泛起一阵红,越发的艳光四射,自飒忍不住伸手过来摘她的黑边眼镜,自端挡开她的手,说:“摘了眼镜什么也看不见!刚打电话给你的谁啊?咆哮成那样。” 自飒顿时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缩回椅子里去。 “邓力昭?”自端问。想必也没有别人。 自飒哼了一声,没有否认。靴子尖儿碰着桌腿,一下一下。 “他回国了?”自端小心的问。知道自飒和力昭最近折腾的厉害。虽说不折腾就不是他俩了,但是她敏感的觉得这一回不同往常。邓力昭不见踪影有一阵子了。风传邓家是出了点儿事。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消息出来,谁也 分卷阅读2 分卷阅读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 不去主动掀开那层纱。这会儿见自飒这么着,她越发觉得不对劲。只是随即安抚自己:不要多想。 “谁知道这龟蛋在哪儿呢!”自飒说。恨恨的,又补了一句,“我是他什么人、他又是我什么人呢?” 自端听了,沉默片刻,扑哧一声笑出来。 读。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七) “你笑什么?”自飒瞪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么一瞪,倒不让人觉得凶恶,反而因那卷而翘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缘故,没的让人心里生出几分怜爱来。 自端眨了眨眼睛,“我看你们俩结婚算了。邓力昭等着我叫他姐夫都等了半辈子了。”自端喝了口水,“你一身的坏毛病,哪一样不是邓力昭给你惯出来的?除了他,谁受得了你?” 自飒听了这话,呆了一呆。 她垂下眼帘。 手里的打火机辗转腾挪,像一颗琉璃珠在手心里跳舞。 “他娶不了我。”她闷声道。 自端“哦”了一声,说:“因为大伯吗……大伯也知道力昭人不坏的,他就是……” “不。”自飒打断了自端的话。 自端看着她。 自飒眼圈儿已经红了。 自端呆了一呆,她看着自飒。自飒一向烈性刚强,极少显出这般模样。她不禁心慌。 “姐……出什么事了?” 自飒摇了摇头,“有个女人,在西班牙给他生了个女儿。” 自端几乎不信自己的耳朵。 “他人是不坏。何止不坏。简直太好了。贾宝玉跟他比起来,都算是末流了。”自飒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咕嘟咕嘟把一大杯水都喝下去,还是不够,又拿起自端的水来,一气喝光,“跟他结婚?除非我脑残。” 自端静静的看着自飒,一言不发。 其实不是不想开口,她只是脑子像被灌进了浆糊,一派混沌,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该从何说起。 面前的食物渐渐的凉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动。 自飒脸上流着两行清泪。 餐厅人渐渐的多起来。 自端将帕子递过去。自飒按了按脸上的泪。 又过了好久,自飒擤了擤鼻涕,将那块漂亮的亚麻布手帕团了团,丢在一边,“都凉了。” 自端知道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可是,看着这样的姐姐,她反而更难过了。 她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说:“本来也不饿。” “那你送我回家吧。”自飒吸着鼻子,说。 “回哪儿?”自端一边拿起手袋,一边随口问。 “故园。” “哪儿?”自端一头雾水。 自飒戴上墨镜,伸手过来照准自端额头就是一巴掌,“你傻瓜啊?!你老公去年最轰动的项目,就是故园。” 自端吃痛,她揉着额头。自飒从来恼她的时候就会这样猛拍她的头。害她老觉得自己笨是因为打小儿被自飒欺负到头上的原因。再者佟铁河事业上的事,她一向不过问,怎么会知道? 自端问怎么走。自飒一副被打败了的样子,恨恨的道:“滚一边去,我来开。” 自端叫道:“等等,我来结账……” “滚!”自飒被她气的反而笑出来,“我在这家是挂账的。”她说完站起来。侍应生早取了两人的外套来。 “哦。”自端穿好外套,跟她一起出来。门口自飒遇到几个熟人,肆无忌惮的嘻嘻哈哈起来。自端站在一边等她。里面有人忍不住看她几眼。 “我妹。”自飒笑道,“少拿你们那桃花眼乱瞟。” “啊!佟家的那位?”那人恍然大悟,“难怪看着眼熟。给介绍一下……” “滚!给佟铁河知道,你活不活了?” 那人立时就笑了,说:“也是,佟铁河的女人,多看一眼,都要被他剜出眼来。忍痛割爱吧!” “你丫真想死啊!我这就给你把眼剜出来!”自飒笑骂。一时散了,才招呼自端上车。自端始终安安静静的,自飒忍不住盯了她一眼,“佟伯母来了?” “嗯。” “又得装恩爱夫妻了吧?” 自端不出声。 自飒发动起车子来,忽然骂了一句,转头瞪着自端,“丫的!你这破车,都上不了高速!” “上高速干嘛?”自端反问。 自飒一愣,旋即笑起来,渐渐的笑不可遏。 “你干嘛啊?”自端被她笑的莫名其妙。 “阿端,你做人家老婆做成这样,还半点儿离婚的迹象都没有,这是佛祖在保佑你,你知道嘛?” “什么呀。” 自飒摇着头,“这回铁子肯回家,你打了不少电话吧?” 自端的电话在这时忽然响起来,她看一眼,是佟铁河。 “喂!” “你在哪儿?” “嗯……”自端看一眼外面,“建外。” “我晚上有应酬,你回家陪妈妈吃饭吧。” “嗯。” “晚了可能不回来,你别等我。” “嗯。没别的事?” 那边顿了一顿,才说:“没了。” “那好。” “好。” 自端收了线。 车子已经停在路边。 “你不是要出城?”自端问。 自飒笑笑,道:“你们家皇上下了旨,你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自端有些不放心。 “得了吧!要为了邓力昭寻死,二十年前就死过了。”自飒推开车门下去,对着自端摆了摆手,“你开车小心,到家给我电话。” 自端看着她招手拦车,急忙下车来,“姐!” 自飒回头。 “晚上我给你电话。明儿我没课,过去看你。” “别了,还是等你们老太太回了上海,你再来我那儿住几天。”自飒摆了摆手,钻进出租车里去了。 对着车子离去的方向,自端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 冷风吹过来,箭一样射透衣服。 北京的冬天,冷的时候,真让人想哭。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八) 晚饭前佟铁河的六姨七姨一起来了。吃过饭,姐妹三个坐在厅里喝茶聊天。自端坐在一边,给这个递水果,给那个斟茶。 六姨像只发报机,姐姐妹妹的问题像是触点,一碰,她便叽叽呱呱的说个不停。东家短西家长、飞短流长,本来应该是又琐碎又无聊,可是被六姨一讲,就像是一段又一段的评弹,变得有趣而且有韵味。 家里忽然间热闹起来了。自端觉得很舒服。 这会儿他们又说起了七姨的儿子家同的婚姻问题。 这可是件大事。自端琢磨着。 佟铁河的这个表弟季家同今年25岁,一年前娶了颇有名气的新闻主播杨丹。季家上上下下都反对这门婚事。原因不外乎两个:其一,杨丹是娱乐圈子里的人;其二,杨丹比家同足足大了五岁。家同认定了杨丹,他九牛拉不转的架势一出来,逼得季家长辈让了步。谁知道,当初爱的痴狂的两个人,才一年的工夫,就闹到要离婚了? 自端暗暗叹了口气。 “阿端,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七姨忽然问。 “哦。”冷不防的话题里提到自己,自端毫无准备,脸上忽然有些发烧,她看了婆婆一眼。佟夫人正低头喝茶。 好在七姨似乎并不真的想知道答案,自顾自的转过脸去,对姐姐们说:“我想着为了孩子,也不至于……阿端,我们丹丹怀孕了你知道吗?” “哦?”自端心想谁告诉过我呀。 六姨笑道:“今儿早上才查出来的,哪儿能满世界都知道?要不是我有内线,你就等着吧。” “我可松了口气。前几天担心。昨晚上还跟大姐吐苦水。” 佟夫人笑,“搅和的我半宿没睡。” 门铃响,陈阿姨去开门,进来的是佟铁河。 他回来的这么早,让自端有些意外。他倒自然,脱了外套,径自过来坐在母亲身边,跟姨妈们说话。自端给他倒了杯茶,他笑着看她,说:“今儿晚上吃的涮,正想喝杯茶。” 六姨哈哈一笑,打趣他:“你媳妇儿再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天底下还有谁知道?” “还有我妈!” 佟夫人笑眯眯的。 “哼,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七姨笑。 说笑了一会儿,佟铁河借故上楼去,“你来一下。”站起来时,他对自端说。 自端看婆婆。 佟夫人笑道:“上去吧。妈妈跟姨妈说会儿私房话。” 自端这才站起来,跟着佟铁河上楼去了。 六姨看着自端的背影,笑道:“看阿端的体型,是好生养的。怎么还没消息?他们结婚都五六年了……” “嘘!”佟夫人瞪她,“你小点儿声。” 六姨哈哈大笑,道:“怕什么,大姐不早盼着添个孙子了嘛。” “我倒是跟小铁提了一下。” “他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还不是不着急。”佟夫人笑着摇头。 “什么不着急!我看他是不想。”七姨撇撇嘴。 “会不会是阿端身体不好?”六姨听到这儿接口道,“大姐,不如你带她来我们医院查一下。” 佟夫人笑道:“算了!你们医院,我们露个脸,有的没的,明儿五湖四海就传遍了。” “哪儿有那么严重。”六姨也笑了。 佟夫人笑道:“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做主。” 那边自端跟着佟铁河回房去。 “什么事?”她顺手关了房门,问道。 佟铁河看她一眼,一边解着领带,一边说:“听她们东家长西家短的,你不闷?” “不。” 她答的那么干脆,他倒是愣了一下,嘴角一抽,道:“真有你的。” 她接过他的外套,进去给他找出家常的衣服来。 真有她的? 这算是什么评语? 他难道不知道,她就是这样的? 哦……这个人,能指望他了解些什么呢。 她默默的,把衣服抱出来给他换。 “我以为你爱清静。”他脱的只剩下背心,露出健壮的上身。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九) 自端转开身,去收拾他换下来的衣服。 她是爱清静。 可是,她也喜欢家里有个家的样子。 他一定不知道,被那种安静勒的快要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一定不知道。 佟铁河的电话响了,在衣袋里。她随手掏出来递给他。他拿起来看了一眼,说:“我在家呢,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等对方开口,他已经按掉电话。他回头。 自端正在衣帽间里仔细的把领带、腰带归类。好像在做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转过脸来,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佟铁河沉吟片刻,问道:“自飒还好嘛?” 自端抬起头来,想了想,摇摇头。 佟铁河沉默,半晌才说:“力昭也是。” 透过镜片,自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佟铁河,“听说是个女儿。” “嗯。”铁河闷声应道。 这么多年,见惯了力昭风波不惊的样子,这么无措还是回。 “他想我劝自飒?” 自端有时候很通透。这通透来自对这些人的熟悉。 铁河说:“我没答应。” “嗯?” “我觉得 分卷阅读3 分卷阅读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 你这会儿恨不得掐死他。”铁河嘴角浮起一丝笑,转瞬即逝。 她想着邓力昭白皙俊俏的面容,面容上总挂着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是天底下再没有难得过不去的事;一双桃花眼,又总眯着,睁开来看谁,就飕飕的放电……她一直称呼一声“四哥”的人,也想过某天改口叫一声“姐夫”。可是,就这么结束了? 她有些不能相信。 “你在想什么?”铁河歪在沙发上。 “我在想,他是不是还记得,十五岁的时候,许下的诺言……也许他早忘了,可是她记得,记了二十年。” 自端说着,想起白天自飒的样子,心一阵儿紧似一阵儿的疼。 铁河一双长腿叠着,放上了脚凳。自端的话,让他的思绪一下子飘的很远。 就是那一年,他们几个放洋出国,开始独立的生活。真的很多年过去了。 “阿端。”铁河抬眼看着自端,叫她。声音有些慵懒。 “嗯?” “这回真没戏了?”他问。 其实也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 被他这么一问,她怔了片刻。 力昭和自飒,力昭和自飒……在她的心里,那是“青梅竹马”,那是“两小无猜”,那是“耳鬓厮磨”,那是“如胶似漆”,那是“生死契阔”,那是……那是关于爱的一切。 可是,他们两个? 问她,她不明白。她不是力昭,更不是自飒。她如何明白? 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那么用力的在爱着,却不断的做出伤害对方的事? “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过了一会儿,她问:“她在故园有房子?” 铁河点了点头。 “她让我过几天过去看看她的房子。” 她的衣领很低,纤长的颈子弯出一个很美的弧度,对着灯光,铁河甚至能看清楚她颈子上那层细细的茸毛。 “妈妈在呢。” “妈妈走了以后。” “好。” 铁河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去点烟。 自端坐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 他不常回家来的。 要不是婆婆来,她都不知道再要过多久才能看到他。 也许突然哪天他喝醉了,就回家来了。 回家来了,回家来专门跟她找麻烦。 好像她过的不舒服,他也就安心了似的。 一再的,一再的,用他的方式,宣泄着一股子莫可名状的烦躁、委屈。 自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刚刚跟他说了那么些话。 他们几乎是无话可讲的。 也许,今晚的气氛实在是太温暖了。 甚至在送两位姨妈走的时候,铁河配合的拢住她的肩,她都没有觉得不自然。 一点儿都没有。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 自端坐在车上,看着公路两边飞驰而过的风景。 开车的是佟铁河的特别助理陈北。 昨天送佟夫人回了上海,自端和铁河便在机场分道扬镳。他当晚没回家。因为婆婆在这里而精神紧张了好一阵子的她几乎是晕过去那样陷在柔软的床里,睡的又香又甜。今天很早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他就打电话来,问她今天要不要去看看自飒。 “让小陈送你去。”他最后说。 她想想,答应了。 对他安排的、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她总是很痛快的接受。这样会省却很多麻烦。 何况,他一向比她周全。 已经看到长城。 陈北见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外面,很快的说:“‘故园’这个项目公司盯了七八年,去年才全部竣工的。设计是全球招标,一共二十七位设计师中标。这七八年里大半的时间都耗在了施工上,佟总说,要建最漂亮,最结实,最宜居,也是最自然的房子。这儿总共二十八所房子,各有特色。您等下就可以看到一号住宅,非常好看……”陈北给她介绍着。语气轻快。声音里透着些许得意。 自端微笑点头,“都有主儿了?” 陈北点头,“还没开工就定出去一半。很好卖。” “有位设计师设计了两个作品?” “哦,佟总自己就是建筑师嘛。”陈北从后视镜里很快的看了她一眼。 “啊!”她倒忘了。佟铁河是学建筑出身的。 “这些房子得了很多建筑设计大奖。景小姐的故园七号,是得奖最多的一个。” 自端笑笑。自飒一向是有眼光的。 自端对房子没什么概念。再好的房子,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罢了。佟铁河就不一样。他最爱建筑物。他们现在住的这所房子,就是他当初刚刚回国的时候,花了很多心思建成的。那时候他的事业也才刚刚起步,没白没黑的忙,竟然还腾得出时间来,飞到意大利去选石材,就为了客厅门廊的柱子。 铁河要认真起来,也是十二万分的认真。 她还记得佟铁河迁入他的新居后便正式延请诸多好友一同庆贺。正好是暑假,她也没事,自飒硬拉着她去party了。眼看到灯火辉煌的“佟宫”的时候,并没有觉得特别的好。但好像那就应该是佟铁河的风格。花岗岩堆砌的墙壁,格外雄浑壮阔。而内饰的精良,又显示出他高端的品位。这是个几乎从不媚俗的男人。他的房子完美的体现着他的性情。是的,样样都是极好的,组合在一处,却是恰到好处的奢华,低调而厚重。 那晚的客人不算很多,大多是她熟识的。他们很快三三两两凑在一处,说说笑笑。她就静静的在房子里溜达。屋内看壁画,看古董;到屋外看花,看草。直到自飒喊她过去弹琴。 客厅的西北角度,有个开放式的空间,那儿有架fazioli三角钢琴。样子很古旧了,而那古典的姿态,太符合这大屋的气质。 她进门就看到了那架钢琴的。还想象着坐在琴凳上,抬眼就是后花园里中式的景观。若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是美轮美奂的景色。在那样一个地方弹琴,是会让人心旷神怡的。 她走过去的时候,自飒已经坐在琴凳上,喝了不少香槟的她,桃腮带晕,拍着琴凳让自端坐下来。自端看她拍下去的力度,知道她下手已经没个轻重,接下来怕是真的“乱弹琴”了。 自端坐下来,问弹什么曲子。 倚在一边柱子上的佟铁河就说:《幻想即兴曲》。 自飒大笑,说她只准备弹《lovestory》。邓力昭就过来把她拉起来,对着自端说,还是阿端来,阿端弹的比姐姐好,阿端来。 自飒去打力昭,两个人缠做一团。 厅里安静下来,大家都在等着自端来一曲。 坐在琴凳上的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lovestory》还是《幻想》? “弹吧,弹你喜欢的曲子。”佟铁河对着她说,微有醉意的声音,低沉而又慵懒,更透着一股子不在乎的劲儿。他说着,在她身边坐下来,酒杯放在琴上,一只手按下去,钢琴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声音像是弹在了自端的神经上,她吸了口气,伸出手去。四周完全静了下来,她眼前只有那象牙白色的琴键。手指在琴键上跳着舞,音符源源不断的从指下飞扬开来……她看到他在笑。一边喝酒一边笑。看着她,笑……那晚弹了多少曲子,她已经记不得了。倒是记得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他问,阿端,你说,前庭的空地上,种什么树合适呢? 她想了想,说,水杉。 回去以后,她还说过,不知道以后谁会是“佟宫”的皇后。 那时候,她真的没想到会是自己。 想必,他也完全没有概念。但是,他却真的将庭院里植了水杉。 自飒说,在英国的时候,铁河有位异国爱人。自飒没有讲明,只说那是极美极美的人。自端倒是相信,佟铁河有他的眼光。 佟家长辈说,佟家子弟从帝国时代开始留洋,到佟铁河是第四代,没有一个娶洋人。不准。 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是一回事,婚姻则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如果不是那一个人,同谁结婚,真的无所谓。 无所谓。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一) 车子停下来。 自端从妄想中回神。 陈北下车来给她开了车门。 自端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建筑,在一片光秃秃的树丛中,就像是一块刚刚开采出来的黑色水晶。形状是不规则的,可是,自有它迷人的风度。自端想象着,春暖花开的时候,被绿色簇拥的黑水晶,该是多么的美。 自飒从屋子里出来,裹在一条墨西哥毯子里,冲着她挥手。 陈北和司机从车子上往下卸东西。 自飒笑道:“干嘛还带这么多东西,我这里什么都有的……辛苦啦!”后一句话是对陈北他们说的。 “感冒了?”自端问。自飒说话时带很重的鼻音。脸上也有些浮肿。 “没。刚起来。”自飒颇有些得意的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我的房子?” 自端缩了缩脖子,低头往里走,“还不是那样……门在哪里?” 自飒气的追上来给了她一巴掌,自端雪雪呼痛,自飒又替她揉着,姐妹俩嘻嘻哈哈的进屋去。 里面是钢和钢化玻璃切割的空间。阳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经过特殊的处理,室内的光线充足而不刺目。自端仰头看着上面,辨认的出哪里是书房,哪里是工作间,哪里是桌球房……像蜂巢一样错落有致。空间利用充分而不拥挤。 但这显然不是她的茶。她想想都觉得住在这么个空间里,整日太空行走一样,会特别不踏实。 自端仰着头看了很久,脖子有点儿酸。 故园……这里的建筑不会都是这么后现代吧? “下来。”自飒站在楼梯上,“下来吧。” 自端跟自飒绕了半个圈,从楼梯口一直往下,站在一个宽阔的空间的入口,才知道这个半地下的空间才是自飒的主要活动区。 自飒扶着腰,笑吟吟的说:“这儿,一个一百人的party是没问题的……客厅……那边是厨房,虽然我懒得做饭,偶尔也得煮碗面……这边往里走是我的卧室……卫生间、书房……客房,你就睡那儿……下面一层有一个酒窖、一个四季恒温的室内泳池、一间影音室和一间健身房。要不要下去看看?”自飒给自端一一指点着,最后问道。 “让我歇会儿。”自端在沙发上坐下来。她觉得累。 “真没用。”听到脚步声,自飒回头看到陈北,熟稔的笑问:“辛苦你了。喝杯茶?”自飒走过去,要给陈北倒茶。 陈北笑笑,说:“不了。我得马上回去。公司还有事情。”他看着自端。 自端点点头。 自飒对陈北道:“回去告诉佟铁河,他老婆在我这儿让他放一万个心。丫的,他要再因为邓力昭那孙子的事儿烦我,当心我把他老婆埋在这儿。” 陈北知道她是这样的,笑着答应。 “谢谢他给我酒。”自飒踢了踢地上那只木头箱子,“丫的,我死寻活寻弄不来,他小子一下子给我两瓶。” 陈北等她说完,告辞出去。 自飒蹲下来,一边仔细看着木头箱子上的法文,一边道:“阿端,你老公这只狐狸。” “哎?” 自飒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斗得过他呀。” 自端笑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斗。 “我们来喝酒好不好?”自端从沙发上跳起来。 “跟你喝酒?你不是说说酒字都要醉的?”自飒眨眨眼。 “谁说的?”自端嘟了嘴,“在日本的时候,喝清酒,我也是千杯不醉呢!那时候啊……”眼前似乎有大片大片的红色云彩飘过,她定了定神,才知道,那不是红云,而是京都那似火的红叶。 “阿端。”自飒看着她。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 自端脸上的笑容已经僵住。 自飒很快的说:“咱们喝酒,我去拿酒杯。你老公可不轻易把他的宝贝送人,咱这下不醉不休……哎,你回去给我侦察一下铁子的酒窖里有没有一瓶1787年的charteaufite……传说铁子那酒窖里的酒价值十数亿,骨灰级的好酒无数,我猜他会有这个……”一边说着,她人已经进了厨房。 她伸手拉开橱柜的玻璃门,听到“咚”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咚咚,噔噔……”一串跳跃的音符。不连贯,弹琴的人,似乎只是想制造一点噪音。自飒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自端后来是喝醉了。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 自飒给她盖上毯子,自己坐在地毡上,继续喝着瓶子里剩下的酒。 自端咕哝了一声,向沙发的深处缩了缩身子。 自飒细细的瞧着她,她那连睡梦中都锁着眉尖的睡容。自飒伸出手指来,抚着她的眉心。 “惟仁……” 自飒缩回手来。 她并没醒。 自飒松了口气。 “阿端,顾惟仁回来了,你知道吗?” 读。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二) 佟铁河让司机把车子停在街口,自己下车来,陈北要替他拿东西,他没让。不过是一盒雪茄和一束铃兰,他会拿不动? 胡同很是洁净。 石板路,上百年来,每日的踢踏,石面有着特别的柔润。走在上面,脚很舒服。这种舒服缓缓的升腾,包裹着人的心。 如今的北京城里,很难找到这么整洁又传统的胡同了。 他自小在京城里混大的,虽然在国外住了很多年,但学的是建筑,也走遍了全世界,他还是最爱中式庭院,爱胡同,爱四合院,也爱园林。他清楚记得几年前的一天,他站在北京街头,那林立的大厦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水般向他奔来,而他熟悉的胡同,已经踪迹难寻……心头的那种落寞。异常的落寞。好像丢失了初恋的少年。 要不是天气太冷,他真想脱下鞋子来光脚走几步。 自端的父亲住在胡同的尽头,那是个很小巧的四合院。虽然是冬天,这院落仍有一番在这个季节里才能显出的味道。当佟铁河穿过垂花门,看到院里的葡萄架上晾着的风干肉和香肠,不禁莞尔。 警卫员跟他说首长早在等他了。正讲着,佟铁河已经听到自端继母顾悦怡那花腔女高音。 “铁河来了嘛?快进来!快进来!”顾悦怡从东厢的厨房里出来,身上围着雪白的围裙。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挂着浓浓的笑意。 “阿姨!”佟铁河将手上的花给她,惹得顾悦怡又是笑又是夸。这时景和仰从正房出来,佟铁河又忙叫“爸爸”。 “和仰,瞧,多漂亮的花儿!”顾悦怡笑着进去将花插起来,又让保姆给泡茶。回过身来,对翁婿二人说,一会儿就吃饭。 “阿姨,不用忙……”铁河待要说自己坐坐就走,见景和仰瞪着自己,便笑道:“爸,有阵子没来看您和阿姨了,身体还好?” 景和仰伸出手来,道:“拿来。” 铁河笑着将雪茄送到他手上,“您可得答应我,不许多抽!” “拿来吧!”景和仰拿过盒子,对着光,看了一下标签,然后打开,拿起一支来,放在鼻子低下闻了闻,“elreydelundo……就是这个味道,清雅——这个,没有十年八年,恐怕是不行吧?”景和仰掂着雪茄盒子,问道。 “爸爸您是行家。十五年。”铁河点头。 景和仰得意的笑了。 这时顾悦怡出来,笑道:“铁河,还是你最懂爸爸的心思。” 铁河笑着。 “阿端呢?”顾悦怡看一眼景和仰,问铁河。 “阿端去燕郊了。自飒新买了房子,阿端过去看她了。昨天去的。爸爸打电话的时候,她人已经到了。这些天我妈妈在,她也辛苦了,难得去放松一下,我也就没让她回来。” 景和仰“哦”了一声,似乎是有些失望;转念一想,这也是铁河体贴自端的意思,又不禁高兴起来。 顾悦怡笑道:“话说着,阿端学校也快放假了,这有时间了,你和阿端一起回来。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她顿了顿,又说:“我去厨房看看,你们聊。”说完便出去了。 景和仰坐在沙发上,抚着自己的肚子。他身材原本就高大魁梧,这几年发福,肚子渐渐的出来,坐在那里,更好似一座山,没的给人压迫感。佟铁河看着岳父的神色,知道是有话要说。 “小铁啊。” “是,爸爸。” 景和仰听他这么利索的回答,倒笑出来,说:“甭紧张,叫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您问吧。” 景和仰沉吟片刻,说:“阿端最近有没有提过她母亲?” 佟铁河想了想,说:“没。” “那她母亲回国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佟铁河点头。 “见你了?” “是。” “怎样?” “容阿姨对己对人,都要求很高的。”佟铁河笑了。 “这个倔老太婆……阿端这点儿就像她,不好。”景和仰搔了搔头皮,“她回来,不会不找阿端的。你留神些就是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 “光亚跟泰和有生意上的往来?”景和仰问。 “有。”铁河答的干脆,“光亚在筹备海外融资。泰和一直在运作这个事,年后上市,泰和会承销光亚h股。”佟铁河照实讲。 景和仰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问道:“阿端不知道吧?” “她对这个没兴趣的。再说,公司专门有人在运作,我没有参与太多。不过,会告诉她的。”铁河说。 景和仰看着铁河,忍不住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你在阿端身边,我放心。” 铁河微笑。 景和仰看着微笑沉默的女婿,心里很觉得宽慰。 “小铁,按说这话不该我这做父亲的问,不过你也知道,阿端呢,有什么心事也很少和我们讲。当然,你们两个都是妥当孩子,也很少让我们费神。虽然是这么说,我也免不得操这份儿心。你看,你们俩结婚也这么久了……你父母没什么意见吧?” 铁河立即明白岳父指的是什么,笑道:“没有没有。” “我怎么听人说,你六姨可绕世界张罗秘方呢。”景和仰呵呵的笑着。 。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三) 铁河差点儿吐血。 还用旁人来造谣生事?自家的姨妈一张嘴就够了! 他也知道岳父和妈妈、姨妈他们也是发小儿,保不齐是六姨没事儿拨电话给岳父,也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铁河心里狠狠的抱怨六姨,表面上可不敢露出半点儿来。 “真没有。我妈倒是提过,不过不是催,以我们意见为准。” “那你们什么意见?”景和仰这句话出口,铁河心知上当了,合着刚才那是火力侦察呢。 “我们……”他择着合适的词句。 “你父母没意见,我可有意见啊。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搞什么呀,人家退下了都有孙子外孙的玩儿,回头我退下了,闲的发慌的时候,怎么办哩?” “爸,您这……打算的也忒早点儿了吧。”佟铁河赔着笑。 “早什么早!你少给我这儿耍花腔,赶紧回去制定时间表。今年过年是指望不上了,明年,明年过年争取让我抱上外孙……就这么定了。” “爸……” 景和仰却不等他说完,已经站起来,“走走走,吃晚饭去!顾阿姨特意做了水晶蹄髈东坡肉,知道你小子爱吃这两道。” 铁河跟着他进了餐厅。顾悦怡见他们过来,笑眯眯的解下围裙,招呼他们坐。 佟铁河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精致的菜,再看看张罗着拿好酒的岳父,忽然间有些异样的感觉。 他和自端结婚以后,也只偶尔在过节或者景和仰夫妇生日的时候一起回来吃顿饭。即便是这样,基本上也不做久留,往往吃过饭就走的。像这样,偶尔被召唤过来,陪着岳父喝杯酒、聊聊天,反而是他这个女婿。 自端不爱回这个家来。她从小跟着祖母和伯母长的。跟父亲和继母的关系极客气。 她不在,饭桌上的气氛反而更融洽。 他本来有很重要的约会。原想着坐坐就走的,临时改变了主意,中间他出去给陈北打了电话,取消了约会。 他还是想多陪陪岳父。 景和仰显然非常的开心,拿出珍藏的梨花白,和女婿对酌,不知不觉半坛下去了。在顾悦怡再三的劝阻下,他才罢休。 从景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夜了。 佟铁河站在街口,等司机过来接他。 他点燃一支烟。 树影下,烟火明明灭灭,似一颗红宝石。 虽然喝的不算多,但是梨花白的后劲儿极大。这会子,他有些头晕了。 一辆越野车停在不远处。佟铁河看了一眼,知道是部里的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绿色军制服的男人。拎着一只行李箱。车子开走,那人拖着行李箱,经过佟铁河身后,拐进了胡同。 那是很熟悉的一个身影。 佟铁河嘴角抽了一下。 陈北远远的看见佟铁河站在树下,急忙让司机把车开过去,自己下车,小步跑着。 佟铁河又回头看了一眼。胡同口那盏明灯高高的悬挂在那里,只见那人微微的低着头,慢慢的往前走。拉杆箱的轮子摩擦着石板路,每隔半秒钟发出“咯”的一声脆响。 往胡同里去,一定是景宅的……这么眼熟的背影,会是谁呢? 佟铁河使劲儿的想,竟怎么也想不起来。 “佟总?”起风了,冷的厉害。陈北闻到老板身上的酒香,担心他醉了。 佟铁河点点头。 “刚刚dona小姐来过电话……”陈北轻声说,他看着佟铁河的脸色。 “怎么?” “问您今晚过去不过去。要是不过去的话……” “嗯?” “她想和朋友一起飞香港。” 佟铁河将烟头丢在地上,抬脚踩上去。慢慢的、慢慢的捻着。 “不准。” “……”陈北替他开了车门,“那……您是去城南?”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老板。明显的,老板的脸色开始不好。 佟铁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叠的方方正正的亚麻手帕来,弯腰,将自己丢在地上的烟头捡起来,裹在手帕里。然后才钻进车里去。 “上车。” 陈北很快的上了车。 “陈北。” “是。” 佟铁河放松的靠在座椅上,眯着眼睛。 “你是我的特助。” “是。” “记住。” “是。” 陈北僵硬的回答。 司机看着开始闭目养神的佟铁河,又看看陈北。 陈北轻声说:“回家。” 司机牢牢的松了口气。 这梨花白还真是厉害。 佟铁河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酥软下去。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又有种说不出的难过。是舒服的难过了,还是难过到舒服? 他也说不上来,只是,偶尔这样醺然一醉,真是很好的事情。很好很好。 哦,他想起来了。 那个人,他觉得很眼熟的那个人,顾惟仁嘛。 顾悦怡的儿子。 佟铁河睁开眼睛。 抬手将车窗上的遮光帘收了,这城市的流光溢彩忽然就闯进了这小小的空间。 顾惟仁,终于回来了啊。 。 分卷阅读5 分卷阅读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 正文 章 鸟与鱼的距离 (十四) 狭长的光影移到脸上,自端睁开眼。 从床头上摸索到遥控器,窗帘升上去,半壁墙的玻璃窗把阳光放进来。 自端伸了个懒腰。 她有择席的毛病,换了床再也睡不好的。 酒有的时候真是好东西。 让她觉得这张床这么舒服,都舍不得起来了。 不知道自飒在做什么? 看到床头放的衣服,自端笑出来。自飒看似大大咧咧的,有时候很细心。她抓过衣服来套上,洗漱好了出来找自飒。 外面静悄悄的。自飒房里没人。自端从厨房里倒了杯水,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听到地下室有声响,她拿着杯子往下走。 拖鞋踩在玻璃阶梯上,声音很轻,像是很细微的水滴,落在静静的水面上。 自飒在游泳。 蓝色水晶一样的游泳池里,碧波微荡。 自端蹲下来。自飒像一只美人鱼,腾挪反转。看到她,自飒游过来。 “把毛巾给我。”自飒冒出水面,撸了一把脸上的水。自端替她打开毛巾。自飒裹上,看着自端笑:“喂,你几岁了,看着罗体女人还会尴尬?” 自端笑。 “怎么不多睡会儿?” “平常早该醒了。” 自飒套上鞋子,“去,弄早点去。” “啊?” “我要洗澡嘛!好饿……”自飒眨着她那双大眼睛,魅色横生。 还有谁不愿意沉溺在这双黑黑的瞳仁里? 自端乖乖的在厨房里煎蛋、烤面包。自飒散着她那头金发出来。姐妹俩其实蛮像的,只是一黑一白、一动一静,显出不同的风情来。 自飒坐下,瞪着面前这只煎糊了的荷包蛋,“我宁可吃生的。” “你那只还比较好。” 自飒嫌恶的看了看自端碟子里的另一只蛋,很无奈的说:“十年后我若得了癌,你要对我负责。” “哦。” “陈阿姨退休之前,你可得寻好了人。”自飒用刀叉切开煎蛋。她习惯用刀叉,筷子反而不熟练。 “我会学的。”自端想了想,说。 “就这基础?”自飒用叉子将糊蛋展示给自端看,“任重道远。” “只是没兴趣。” “你家那些名贵餐具都是摆设?” 自端想想,可不是。 美轮美奂的餐具,摆在美轮美奂的厨房里,似乎只是为了偶尔她指尖的触摸。 “阿端,你给铁子做过一顿早饭嘛?”自飒轻描淡写的问,似是不经意。 有吗? 自端努力的想着。 他们结婚的头两年,她刚开始做老师,家离学校远,她每天要起很早出门。而他,习惯晚起。往往是她睡下了,他还没回;她走的时候,他还在睡。 他很忙。越来越忙。渐渐的不回家。她知道了,也由他去。 偶尔回家,不是因为醉了,就是因为有事——总有不得不由老婆处理的事情,即便很少。 给他做饭?大约他不嫌她做的难吃,也会嫌她多事。 “你打算这样维持到什么时候?”自飒喝了口橙汁。 维持到……再也不能维持。 自端推开盘子,把那只焦掉的蛋丢进垃圾桶里。 看着自端的背影,自飒小口小口抿着橙汁,半晌,才说:“阿端,谢谢你。” 自端回过身来,望着自飒。 自飒仿佛不习惯这样温柔的自己,轻轻的咳了一声,摆了摆头,道:“昨天听你弹琴,都生疏了。” “哦,可不。”自端看着自己的手。有好久没弹琴了呢,指头都钝了。 “还记得小时候我妈逼咱俩练琴的事嘛?” “记得。” 她怎会忘记? 才五岁的她,妈妈离开了,是伯母接受了她。自那时起,自端的一切,都和她自己的女儿自飒一般无二。有些地方,伯母要求她,甚至更严格。 伯母还把自己的三个儿女叫到一起,让他们照顾小妹妹。两个男孩子,老大自竣和老三自翊当然是没有问题,只有自飒跋扈,凡事不肯让。就算是她已经十岁,比小妹妹的年龄大上一倍。 自飒最受不了的是大家都宠爱小妹妹,她不让妹妹碰自己的钢琴。伯母拿自飒没办法,只好再买一架琴。 后来,自竣、自翊和自飒陆陆续续的不是出国、就是参军,家里只剩下她一个孩子。 祖父提议让她也出去读书,祖母和伯母无论如何都不肯。 在她们的眼里,她永远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儿吧。 自端笑起来。 伯母那温暖的手,似乎还在握住她小小的手,一起按住那凉凉的琴键…… 两年前,伯母去世的时候,最后只留了她在身边。 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握住她的手。 自端知道她想说什么。 一直都知道。 于是她牢牢的握住伯母的手,牢牢的……她当伯母是亲生母亲一样的敬重和依赖,为了伯母,她可以做任何事情。没有旁的,就是爱她。 自端吸了吸鼻子。她有点儿动感情了。 掩饰的拿起杯子来喝口橙汁,可是,怎么这么酸? 酸的她鼻尖眼眶都不舒服。 自飒看到,轻轻的,她说了句:“对不起,阿端。” “你今天好奇怪。又是谢谢,又是对不起的。”自端抽了一张纸巾,擦擦鼻尖儿。纸巾干燥而清爽的味道,让她镇定。 自飒今天,真的有点儿奇怪。 自飒微笑,“你知道嘛,五岁的你,已经叫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我再骄傲,也无法超越。所以讨厌你。” “啊?” “五岁的你,弹琴已经很有天分。” “啊。” “妈妈赞你是天才。而她,从未用那么欣喜的眼光看过我。我是她一双圣手雕不成的朽木。” “我知道。”自端温柔的笑着,伯母是钢琴演奏家,曾想把姐妹俩都培养成钢琴家,可是自飒懒惰,她又志不在此,伯母不是不遗憾的。她摇了摇头,说:“我还不是一样?” “不,你不一样。但……这话我从未对人说起过。” 因为骄傲,因为自尊。即使是对妈妈,或者正因为是妈妈,也从未说起过。 “可是我知道啊。”自端笑。 “所以你是个讨厌鬼。” “嗯。” “那么乖,就算是想妈妈都不肯当着人哭。” “嗯。” “心事永远藏起来,可给人看见的,永远是可爱的笑。” “我是可爱。” “屁!” 自端笑。 “我是真的真的讨厌你。就算是现在,也讨厌你。” “但愿你更讨厌我一些。” “丫的!” “人都说,恨一个人,远比爱一个人用情要深。讨厌和恨,差不太多吧。”自端笑着。 自飒看着自端。 “你恨佟铁河嘛?” “不。” “那么……顾惟仁呢?”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一) 天有些阴暗,看起来似乎要下雪了。 自端按时的下了课。 有几个学生过来问她问题,耽搁了大约七八分钟。 她收拾好东西刚出教室,接到佟铁河的电话。 “喂。”她回身关门,掏出钥匙来锁上。 “下课了?” “嗯。” “等下有安排吗?” “没。” “那你去趟陆总吧,去看看杨丹。” 她站住。陆总……杨丹吗? “她和同同出了点事情。小姨被气的心脏病都犯了,同同这会儿陪在协和,我等下也过去。你去看看杨丹,女人家比较好说话。”他在电话那头简单的交代着。 “小姨怎么样?”她问。佟铁河的七姨有很严重的心脏病。 “还在icu。” “那我从陆总出来再去看她。告诉我杨丹病房号码。” “c区510。” “我记住了。再联系你。”她已经走到自己的sart边上。 “阿端。” “嗯?” “小心开车。” “哦。”自端收了线。陆总……她揉了揉头发,在定位系统上找陆总。她是路盲。所以他才说要她小心的吧。 她在陆总对面的花店买了一束香槟玫瑰。隐约记得杨丹是爱这种花的。进了住院部,找停车位找了很久。等到进了住院部c区,一楼护士站里的小护士们听说她找510的杨丹,满脸的笑。热情的让自端觉得有些不安。 自端想,也许是她多心。特护病房的特别护士,总是热情招待病患和病患家属的。何况杨丹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主播。 上五楼,出电梯,她只顾辨认区间,并没有特别留意迎面而来的那一群人。有白袍有便服,似乎正在讨论什么,气氛蛮严肃。她下意识的侧身避让,忽然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景自端!真是你呀!” 自端站住。 “邱潇潇?”她立即认出对方来。 邱潇潇哈哈一笑,对随行的人挥了挥手,过来站在她面前两尺远的地方,满脸的笑。 “哇!我说呢,哪儿来的大美人!干嘛呢?”他同她是多年的同学和好友,讲话一贯的像“自己人”。 “少来啦……我过来看个朋友。你呢?”她看他刚才那阵仗,估摸着不会是一般的状况。 邱潇潇“啊”了一声,说:“我来看我爸。” “邱伯伯怎么了?”自端一惊。 “胃癌二期。已经手术了,很成功。”邱潇潇眨眨眼,笑道:“别紧张,我爸悄悄的住院的,事先连我妈都打发到法国去看湘湘去了。谁都不让知道。” “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的太好了。”自端想起邱伯伯那敦敦实实的身子,一向是很健康的,“怎么说病就病啊?” “哎呀,也有点儿年纪了,保不齐哪个零件儿出点儿问题。没事了,别担心。”潇潇反倒开始安慰自端。 自端摇头,潇潇就是这么着。她心里还是惴惴的。一半是因为邱伯伯,一半也因为有些感同身受——家里都有长辈,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多想。 “你们家佟铁河呢?没跟你一块?”潇潇问。 “没。他走不开。”忽然提到佟铁河,自端有点儿不自在。 “得了吧!”邱潇潇哈哈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看谁。” 自端皱了皱鼻子。在潇潇面前,她倒是不需要太掩饰。 邱潇潇见自端一脸的“你又知道”的表情,眨眨眼,笑道:“别忘了我国安部的。” 看潇潇嬉皮笑脸的。自端瞪他。真难得老爸住院,儿子还这么轻松。 “得,不耽误你处理家事。改天约你和铁子吃饭。”邱潇潇笑着。他和自端同岁,比铁河要小,可从来不正经叫声“哥”,张口闭口的不是“佟铁河”就是“铁子”,听得自端心惊肉跳,恨不得掐他。潇潇继续道:“哎,你得空说下你们家铁子啊,要不是知道他是一巨富,还以为他整天躲债呢,手机永远不在服务区,秘书永远说他在开会。找到你才算是找到组织了。回见啊……我给你打电话。” 自端点头。 邱潇潇风卷残云一般走了。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二) 自端站了一会儿,平复一下心情,又往里走了十几米,看到了金属牌牌上的“510”。她细细的瞧着门边卡片上的名字,确定写的是“杨丹”二字,才抬手敲门 分卷阅读6 分卷阅读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 。然后,握紧了那束香槟玫瑰。不知道为什么,等待开门的这一会儿工夫,她有点儿紧张。 开门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俊秀的男孩子。 “景老师?”那男孩子吃惊的看着她。 自端被他叫的一愣,迅速的又看了一眼名牌,是杨丹没错。 “请问……杨丹?” “我是她弟弟,杨靛。”杨靛让开门口,请自端进来。 自端对杨靛点头。是的,再看一眼,这孩子眉眼间和杨丹有几分相似。自端微笑,道:“我是季家同的表嫂。杨丹怎么样了?”她跟着杨靛进了病房。 “医生说没危险。就是……手术出了点儿意外,失血多,需要留院观察。这会儿睡了。”杨靛脸上有些发红。 自端走到杨丹的病床前。 一团如云的乌发撒在枕畔,衬的杨丹的脸色雪白雪白的。两弯乌黑的柳叶眉、眉头紧锁,似乎锁定无穷心事。 自端不禁心里一颤。她将花放在床头柜上。 “她睡了多久了?”她轻声问。 “大概一个小时。”杨靛低声说,“景老师,您请坐。” 自端道了谢,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她打量着杨靛,问:“p大的学生?” “不是,s大的。这学期去听过您的课。”脸上仍有红晕,但已经镇定好多。 “哦。”难怪。 自端看着这个腼腆的男孩子。觉得他和风风火火的杨丹很不一样。 杨靛给她倒了一杯水来。 “谢谢您来。” 他不过十九二十岁,礼貌而沉稳。真的和杨丹不太一样。杨丹活泼外向,是个急性子。只是姐弟俩都生的极好。眉目如画。而弟弟又比姐姐多了三分书卷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点滴瓶子隔几秒冒出一个气泡,也是无声的。 自端和杨丹不能算亲近。 杨丹和家同结婚也不过一年。她比家同大上好几岁,又因为工作的关系,很被家同母亲挑剔。家庭聚会,杨丹常托词工作忙不参加。她们俩是同岁,杨丹还比她大几个月,见面一直叫她自端,显得亲热些,但是也很少交集,虽有这层亲戚关系,并没有深入的交往。自端觉得,大约是两人性格并不很合,又可能是生活的圈子太不一样,而且自端是太好清静,是连逛街都不爱逛的女人。但杨丹不是,自端听小姨婆婆说过,杨丹最爱购物,尤其爱奢侈品,衣柜里单hers的包包就十几个……小姨婆婆说起来,总是很看不上的样子。她自己也爱奢侈品,但是看不上hers的浮华。自端想,小姨婆婆说的话,大概得打点儿折扣吧——很多婆婆,说起儿媳妇的是非来都格外起劲。 自端出神的想着,直到听见杨丹叫她。自端放下手里的杯子,将身子往病床边靠了靠,轻声问道:“你醒了?” 杨丹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端也望着她,“我来看看你。” 杨丹转开眼睛,对弟弟说:“靛,你出去一下。”杨靛拿了件外套出去了。杨丹却很久都没有开口。自端也默默的。 顺着眼角,滑下一滴泪,一会儿,又一滴……自端将床头的纸巾盒拿过来,杨丹胡乱的抓过来,双手捂住脸。 “他说……孩子不是他的。”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三) 自端心里一坠。 “……我……绝不能生这个小畜生……”她哭的气断声噎,“我不能……” “杨丹。”自端按住她的肩膀,“别哭……会落下病根的。” 杨丹哭的更加厉害。 渐渐的人埋进被子里去。像一只拼命的吐丝的蚕,牢牢的束缚住自己。 自端有些害怕。不知不觉的,出了一身透汗。 “杨丹……”自端掀开被子。杨丹苍白的脸上,发丝散乱的粘着,像极了缠着海藻的石头。自端心跳停了一拍。 “我要离婚。”她的声音冷冰冰的。 “先养好身体。” “你告诉他们家,我什么都不要,只要离婚。立刻,马上。一天,一分钟我都不想等。” 自端替她掩好背角,静静的看着她,说:“杨丹,我是来看你的。” 杨丹转过脸去,倔强,然而嘴唇止不住颤抖,她说:“我没事。你请回吧。” 自端尴尬的站了一会儿。 “我……再来看你吧。” “不要再来了。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跟他有关的任何人。”杨丹将被子扯上来,掩住自己的面孔。 “保重。”自端立了片刻,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手袋。 杨靛守在病房门口。 自端点点头。 杨靛送她到电梯口,一直不说话。那眉宇间的一团忧郁,令自端看的揪心。 “照顾好她。有什么需要,给我打电话。”自端打开手袋,拿出记事本,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撕下来给杨靛。 “谢谢您。”杨靛双手接过,攥在手心儿里,抿了唇。 自端知道,这对姐弟,大概是不会麻烦她的了。 她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究竟来做什么呢?她能做什么呢?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眼睁睁的看着杨丹哭泣,看着又一个婚姻破碎掉。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电梯门开了,自端走进去。 她注视着杨靛。 这男孩子,有着倔强而坚定的眼神,和一团浓浓重重的忧郁。 就在这一瞬间,像是有一道利箭,向她射过来。 眼前渐渐的模糊。 电梯门不知什么时候关上的。 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向下坠落。 那一团忧郁,实在是太熟悉……太熟悉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不料,已经深入骨髓。 他也这么望着她,望着他的阿端。一言不发。 他的阿端,痴心的以为,这世上什么都会变,唯有他的心不会。再也不会变。 可他还是转身走掉。 不带她,不带关于她的一切,远远的走掉。走到没有她的地方去。 那么彻底…… 停车场不大,可是自端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车子。那辆小小的、红色的车子,平时像红宝石那样扎眼,这会儿怎么也找不到……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四) 佟铁河吃惊的看着自端在停车场慌张的横冲直闯,头发散了下来,冷风卷着她的头发上扬,像卷起丝绸。 “阿端!”他下车,向她跑过去。她回身,一脸的茫然和无措。看清楚是他,她抓住他的手,很用力。他心里一紧,“你怎么了?” “我的车……找不到了!”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佟铁河松了一口气。从她手里拿过包来,摸索了一会儿,寻出车钥匙,一按,就在他们身后,sart嘟嘟的叫了两声。 “在这儿呢。”铁河回头,车子太小,被挡在了一辆polo后面。可也不是很难发现。她这是怎么了? 自端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瞪着他。眼睛里那两泡泪,却像是被堤坝拦住的洪水,似乎下一刻就会狂泻。 佟铁河想要笑,可是笑不出来。他拉着自端的手,“看来我得给你换辆大点儿的车了。”他把自端塞进自己的车里,吩咐司机去开自端的车子。他并不急着走,而是回身倒了一杯热水给自端。 她在发抖。 纸杯握在她的手心里,杯内波涛汹涌。 “阿端?” 她抬眼看他,看不太清楚。镜片上有雾气。她狼狈的吸着鼻子。 佟铁河把手帕递给她。 “去吃饭好不好?”他声音很轻。 自端点点头。 佟铁河发动车子。 找餐馆还费了点儿劲。他很少自己开车出来的。慢慢的开着,忍受着后面车子狂按喇叭。很有耐心。 渐渐的自端觉得自己的四肢恢复了灵活。后背的肌肉放松下来,才感觉到酸痛。 她轻轻的舒展着身体。想到自己刚才的窘迫样子,不佟铁河。他正集中精力开车,无暇他顾。她松了口气。 好容易到了地方,因为是周末,寻车位又寻了好久。 佟铁河低低的咕哝了句什么。 下车的时候他瞪了她一眼。好像车多人挤是她的错一样。 自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走进餐厅去。还好店里人不算太多。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位子了。看来佟铁河常常过来吃饭,在临街的位子坐下后,经理亲自过来招呼。经理问要什么酒,是要新开的,还是存在这儿的,中间似有意似无意的还看了自端好几眼。自端装作欣赏夜景,转开了脸。佟铁河和经理轻松谈笑。一时经理离开,他掏出烟来。但是并没有点上,只是在手里把玩着。 自端看上去神游太虚去了。 “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侧面很好看?”他轻咳一声,道。 自端回神。 “杨丹状况不好吗?” “看哪方面了。” 佟铁河沉默。 “你怎么会过来?”她问。 “你电话一直不通。”佟铁河看着她。餐桌上有盏水晶台灯,灯光温暖柔和。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没有刚才那么苍白。从下午散会,他就开始拨她的电话,但拨不通。去医院看过小姨,仍联络不到她,他就开始担心。赶到陆总去,没想到在停车场看到那一幕。她凌乱、慌张的,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进病房就关了。”她想起来,拿起手袋找手机出来,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看着他,“下午在医院碰到邱潇潇。” “哦?” “邱伯伯住院手术了。胃癌二期。” “没听说。” “说是谁都没让告诉。” “明儿我联络潇潇。” “嗯。”自端想起来,细心的提醒他,“别忘了告诉爸妈。” “那是。邱伯伯那儿,咱俩一起去。”他看她。在他们俩结婚前,邱家也数次向景家提亲。潇潇喜欢自端,这是他们圈子里都知道的。邱家二老极中意自端,其程度不下他父母……佟铁河想到这里,挑了下眉。“潇潇还不结婚?” “嗯?”她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晓得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佟铁河一副败给她的样子,“中午吃饭了没?” “没。”接到他的电话,她就赶到医院了,哪有时间吃饭。 “明白了。” “嗯?” “你,肚子一饿就变白痴。” 读。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五) 小姨这一病不轻。佟夫人又从上海赶了过来。 小姨嫌住院太扎眼,病情稳定了,就坚持回家来静养。家同被他父亲狠狠的训斥了一通,这几日夹着尾巴做人。 这晚,自端陪着婆婆在去看望小姨。六姨关友松母女也在。 小姨气息虚弱,面色苍白。 自端坐在一边削着蜜瓜,一边听小姨诉苦。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另一张雪白的脸。 “……都是我把他宠坏了,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知道体谅别人。结婚是儿戏嘛?说离立马儿就离……” “小姨。”六姨的女儿蒋琬琬抚着着她的后背,“这事儿怎么能怪您。” “我这心里难过……”小姨拿手帕擦了擦眼角。 一时大家都没有出声。都知道小姨不单是难受儿子离婚,也难受那没了的胎儿。 “我看杨丹也有问题。夫妻吵架,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拍拍屁股走人,让律师送来一张协议书——这算怎么码子事儿!对长辈连句交代都没有,她父母是怎么教的?要说,当初反对他们结婚也不是没理由……”关友松说着就激动起来。 佟夫人打断她:“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事情都这样了。看看能 分卷阅读7 分卷阅读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 不能挽救才是真的。杨丹是铁了心要分手?” “可不是铁了心要分是怎的?她没事儿人似的,今儿照常播新闻。”关友松柳眉倒立,显然气的也不轻,“我们同同虽然胡闹些,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倒好……要不说,这文艺圈的儿媳妇真是要不得……” “行了。”佟夫人脸一沉,关友松悻悻的收声。蒋琬看到妈妈吃瘪,对佟夫人做了个鬼脸儿。 “大姨,我妈谁也不怕,就怕大姨。大姨写道符派给我吧?” “干嘛?” “好镇着我妈。” 一屋子人被她逗乐了。本来沉闷又紧张的气氛暂时缓和下来。 自端看着琬琬微笑。琬琬趁姨妈们不留神,对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尖。 佟夫人想起来什么,转脸对自端说:“阿端,等下陪我到爷爷那里去一趟。” “好。”自端应着。将手里的水果刀折好搁在一边。切成小块的蜜瓜整齐的码在圆盘里。她端过来放在小姨床桌上。 琬琬笑着拿起叉子先戳了一块儿递给小姨,自己伸手刚要拿,被佟夫人一把拍在手背上,“哟”的一声低呼。佟夫人不理她,继续对七妹说:“友柏,我今晚就不回来了。我明儿一早再过来看你。你好好儿歇着,别胡思乱想。老话儿说的,儿孙自有儿孙福,总错不了。” 小姨点头。 “你不回?”佟夫人问六妹。 关友松笑:“我再陪小妹一会儿。” “仔细你家蒋老虎发作你——整日不着家。” 关友松笑。站起来送佟夫人和自端出去。 蒋琬琬看着车子离开,叹了口气。 “好好儿的,轮到你叹气?”关友松诧异的看着女儿。 “这些闹自由恋爱的,三三两两的闹婚变;反是遵父母之命的,一日一日,过的波澜不惊。” 关友松哼了一声,说了句“你知道什么”。 蒋琬琬看着妈妈,说:“别以为我老不在家就什么也不知道。这几年二哥不光生意做大了,外面的女人三天两头儿的换。要我说,他可得悠着点儿,回头二嫂也给他闹一出,够他喝一壶的。二嫂那人性子好,可不代表没脾气。” 关友松听着女儿一席话,一时也有些感触。 琬琬说:“听说二嫂结婚以前有个特要好的男朋友……”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知道的!” “他们结婚前,大哥和二哥喝酒。二哥喝醉了说的。我听见的。” “说什么?” “不告诉你。” “蒋琬琬!”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六) 佟夫人跟司机说去柳荫街,自端才知道原来要去的是自己的爷爷家。 佟夫人看出来,笑着解释:“我回去跟爸爸说,让你放寒假就过去,爸爸说得老太太和老太爷批了才作准。中秋节去看过老爷子之后就再也没过去,也该去看看。” 自端微笑点头。心知婆婆此来想必有更重要的事情。 外面下雪了,车子开的很慢。 车子停在景家大门前。因为事先打过电话来,警卫员已经在门口等了,例行公事查验证件。再往里走了几步,自端的大伯景和高也迎出来了。他和佟夫人寒暄几句,伸手捏捏自端冻的通红的脸蛋儿,“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多天不回来,等着爷爷奶奶修理你吧!” “大伯!”自端揉着脸,撒娇的嘟着嘴巴。 景和高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对佟夫人道:“友梅,阿端这孩子,给小铁做媳妇儿,可委屈小铁了。” 佟夫人笑道:“委屈是委屈,可不是小铁委屈,怕是阿端委屈了。” 景和高笑的更大声。爽朗的笑就像灯光下飞舞的雪花,快活的很。 自端的心房好像一下子被点亮了。 说说笑笑,进了正房。景和高敲了敲书房的门,高声道:“父亲,友梅来了。” “爷爷,阿端也来了!”自端跟在伯父身后,清脆的接了一句。 “友梅进来,阿端不准。”书房里传出洪亮的声音,门随即打开,须发皆白的景学茂站在书房门口。穿着灰绸对襟僧袍,面色红润、精神矍铄。 “伯父。”佟夫人关友梅笑着打招呼。 景学茂点头,示意请她进书房。 “爷爷!”自端笑着过来,翘着脚亲在爷爷面颊上。景学茂身材很高大,自端穿着三吋高的鞋仍要翘脚才能亲到他。景学茂故意板着脸瞪她。 “你这个小猴崽子……这是在谁跟前儿呢,这么放肆!去去去,你奶奶等你半天了。” “是!妈妈,我过去了。” “去吧。”佟夫人笑着。难得看见自端这样活泼,她心里也格外的高兴些。 自端出去。 景学茂哈哈一笑,道:“友梅,你看看,阿端还是小孩子性情。” 佟夫人笑道:“在您跟前儿才显出点儿小孩子性情来呢,多难得。素日里我常说,阿端行事比小铁还要稳妥些呢。” “难为你这做婆婆的爱护。”景学茂坐下来,示意佟夫人也坐下,“说到小铁,这孩子的事业是做的越来越大了。依我看,很有些你祖父和父亲当年的意思。” “是。伯父您也了解小铁。我只担心他年轻气盛,有些地方不能顾虑周全。” 景学茂摆手道:“正是年轻气盛才好。年轻人做事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佟家、关家祖上都是实业家,上一代不说了,耽误了几十年,这一辈里,我看好他。” “还请您多提点小铁,那就是疼他了。” 景学茂笑着点头,道:“他不嫌我老啰嗦就好喽!友梅喝冻顶乌龙是不是?” “伯父您总记得。” 景学茂笑着,“看着你长大的呢,怎会不记得?这些地方,阿端像你。”他点着佟夫人,然后回头对景和高道:“和高。” 景和高一直侍立在侧,听父亲这样讲,知道父亲和佟夫人有话要谈。 “是,父亲,我去吧。”景和高退出去,将书房的门掩起来。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七) 那边阿端轻快走出正厅。 “阿端!”门廊下站着一个佝偻的老人,看见自端出来,张口便叫道。声音沙哑而苍老。 “常爷爷!”自端跑过去,“外面这么冷……特意等我的?” 老人笑眯眯的半仰着脸看着自端,一边抖抖索索的从皮袄里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来,塞到自端手里。 “烤红薯!”自端捧到手里,“好烫!还是常爷爷好。”她挽着老人,亲昵的在他皮袄子领上蹭了两下,像只讨食吃的猫咪。 老人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筒着手,朝后面抬了抬下巴,说:“快去后面吧。我回了。” “那我送您回屋。”自端挽着他手臂,就要回身往廊子那头走。老人家住倒座。 雪下大了。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 老人忙摆手,“甭费事,我自个儿走。” 自端回头,警卫员小张会意,过来搀着老爷子。自端看着这一老一少走开,补了句:“常爷爷,您早点儿休息。” 看着老爷子走了,自端抱着烤红薯往后院来。廊子下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太太,只管伸直了脖子往自己这边瞅,偏眼神不济,两只胖胖的手攥了拳搁在眼前,当望远镜使——自端于是清了清喉咙,叫道:“这是谁家的老太太啊,探头探脑的做什么呢!” “阿端!”老太太听见声音,双拳伸开,在胸前一拍,甩开解放脚,几步跨下台阶来,“哎呦呦,哎呦呦,我们阿端哩!外面冷滴很,快些进来!奶奶早等的着急囖!”很浓的四川口音。 自端笑,伸手馋了李阿婆,跟着进了房。 景老夫人琴眠鹤正坐在西梢间的暖炕上,听见孙女进来,笑道:“咱们家,凭谁回来,也没阿端这待遇。晚饭的时候接了电话,说你要回来,老常撂下饭碗就跑,说是要给阿端烤红薯。老李也是,三分钟一出去,我这屋子里的热乎气儿全被她放出去了。” “外头下雪咯,车子不好走的吧?”李阿婆笑眯眯的问。一边儿让自端脱了鞋上炕。自端把靴子脱了收腿上炕,将腿伸进奶奶炕桌下的绸子被里去。回身拉李阿婆。李阿婆忙摆手。自端就笑。李阿婆虽说现在混到了大家的“阿婆”,其实一直未嫁人,十岁开始跟着她的小姐、也就是自端的奶奶过了七十多年。在她的小姐面前总是要立规矩的。 “看这样子也坐不久。老李坐下,说会子话。”景奶奶摘下老花镜搁在炕桌的线装书上,“外面冷的很。怎么不多穿一点儿?” “坐车来的。又不冷。” “我怎么瞧着气色不怎么好,累?”景奶奶一说,李阿婆忙附和。 “学期末,事情比较多。再有一周就放假了,可以好好歇着了。”自端说着靠在奶奶肩膀上,“还想放假了就过来住,好陪爷爷奶奶呢。” “做了人家的媳妇还能老在娘家呆着?婆婆让你过去你就去吧。”景奶奶显然已经知道。 “唉。” “叹气做什么?” “还指望着奶奶替我说说情。好歹年根儿下时候再过去。” “鬼丫头!” “上海冷……” “冷的过北京?” “嗯……” “废话。最多20天,过了年就回来的。” “我知道。” 李阿婆笑眯眯的,看着自端,说:“阿端就是乖。谁家娶到我们阿端做媳妇,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哟!” “可不是。说起你的宝贝阿端来,那是天上有地上无,得意坏了。”景奶奶笑着打趣李阿婆。 “那个还要我来说的哟!阿端姑爷就是有福气,样子就是有福气的……哎哟,说着就忘了,瞧我这记性,阿端等着,阿婆给你拿好吃的。”她说着站起来就往外间走。 “阿婆慢些。”自端笑着。 “瞧瞧,这开心的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你最近见过阿飒没?这几天人影不见。叫她回来吃饭都推没空。”景奶奶抬手替自端捋着头发。 “她忙死了。筹备新春音乐会。整天排练。” “挂个什么艺术总监的名头,还挺当真事儿做。唉哟,她一时不回来我是惦记,她一回来我又头疼。这孩子总是没一刻消停。他们父女俩见面就吵架的,前些日子又不知道跟你大伯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吵的好凶。” “哦。”自端心里一动。只是不知家里对最近的事都了解到了什么程度,也不敢随便说话。 “我听着,大约又是因为邓家的那个孩子。要我说,闹了这么多年,也就罢了。可你大伯就是怎么也不中意那孩子。有什么办法?”景老太太叹气,“我跟你大伯说,再好再好,也不是跟咱们长辈过日子,阿飒满意就好了嘛。你大伯也不松口。你说说,这让人干着急的。我别的不急,这一来二去的,阿飒也不小了啊。” “奶奶,您别担心,姐姐会处理好的。” “你们这些孩子,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还有你,”景老太太看着自端,“今儿小铁没来?” “没。” “你对小铁好一点儿。老李说小铁有福气,那是不假;你嫁到小铁,也算有福气的。婆婆也好,公公也好,小铁也好。” 自端只是笑。 “傻丫头……”景老太太宠溺的望着小孙女儿。 景和高站在大宅门外面,看着他们宠爱的宝贝阿端上了车。 景和高都觉得有点儿恍惚。 好像不久前还是那个牵着他爸爸衣角、站在他面前的小姑娘,脸上挂着泪珠,娇娇怯怯的叫着“大伯”——怎么就长的这么大了? 景和高摇了摇头。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八) 自端歪了下头,看到二楼的书房门虚掩着,透出灯光来,顿了 分卷阅读8 分卷阅读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 顿,她端着茶杯往那边去。轻轻的敲了敲门。橡木门厚重的很,敲上去指节微痛,声音却不大。 “进来。” 自端伸手推门。房门慢慢的往里滑开,她看到佟铁河正站在架子,从书架上找书。 “你真的在家啊。” 佟铁河的手指继续在书背上跳跃,慢条斯理的说:“我真的在家,你又失望了?” “省的我绕世界找你,背个河东狮的恶名。”自端坐下来,将茶杯握在手里,暖着手。 “你就算是有一万个恶名,也没河东狮的份儿。” 自端不说话了。 她微扬下巴,目光跟着铁河搜索书的指尖移动。他究竟在找什么书?至于找那么半天?这个人看似有条理,可是自己的书摆的这叫一个乱。自端环视四周。佟铁河的这间书房并不很大,比起楼上她自己的那间半开放式的书房简直算是袖珍。但是三面顶天立地的书架也显得很有气势。只不过没有经过精心的整理,书架上塞满了书,地上、书桌上、窗台上也都堆着书。 自端皱皱眉,忍下想要站起来帮他收拾的冲动。 她想起自己过来找他的目的,说:“家里有两张票,新春音乐会。” “飒飒他们的?”他问。 “嗯。” “她一早给我送公司了。跟我拿票的人乌泱乌泱的。” “不是那样的。”她喝了口茶。 “特包?”佟铁河总算看了她一眼。 “嗯。”自端有气无力的。 “哪儿来的?” “妈妈走的时候留下来的。一秘给她四张,有两张点名给你。” “不想去?”他看她兴趣缺缺的样子。 “嗯。” “人想进特包都挤不进去。”佟铁河终于找到了他要的那本书。从架子上下来。 自端窝在沙发里,盘腿坐着,这时候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来,胡乱的翻着。佟铁河一把夺过来,瞪她,“别跟这儿捣乱!” 自端扁了扁嘴,“谁稀罕呀。” “明儿又没课?” “嗯。”什么叫“又”没课?好像她闲人一个似的。她拍拍手,“佟铁。” 佟铁河已经坐在制图板前,耳朵上夹着一支绘图铅笔,“嗯”了一声,说:“有话快说,忙着呢。” 他一头浓密的头发,这时候乱糟糟的堆在头顶,雷公似的。衬衫和毛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眼镜架在鼻梁上……她见惯了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只觉得这会儿他绘图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自端不禁呆了一呆。 半晌过去,她才悄声问道:“你今年是不是赚了很多很多钱?” “我每年都赚了很多很多钱。”他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 “那为什么今年能进特包?” “想知道?” “嗯。” “自个儿问去。” “佟铁!” “我这会儿真的很忙!这个问题我们明儿早上再讨论。”佟铁河不耐烦。他头都没抬,继续翻着书。她倒也没接着问,一会儿,他说:“也许是因为……” 他抬起头来,沙发上已经没人了。 他连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正如,她都不知道,这些天他其实一直在家里睡的。 佟铁河抓了抓头发,有点儿烦躁。 “佟铁……”自端又折回来,站在书房的门口叫他。 “又怎么了?”他忍不住吼回去。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九) 自端像是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左手食指向下一点。 “家同来了。” 佟铁河皱眉。 “高了。” 佟铁河丢下绘图笔,站起来甩开步子走了出来。 自端跟在他身后下楼。 “人呢?”佟铁河站在客厅里,叉着腰。客厅空荡荡的,讲话都有回音。 “刚刚还在这里。”她茫然。明明她上楼的时候,家同就坐在沙发上呀,“手里还……” 佟铁河瞪她一眼。 自端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二哥!”季家同从厨房里钻出来,看到佟铁河,夸张的瞪着眼睛,“你果真在家啊……哇……年底给二嫂发红包是不是?”他摇摇晃晃过来,手里拎了两只酒杯。 “他自己带了酒来。”自端小声说。 佟铁河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家同跌进沙发里。 茶几上摆了两瓶马蒂厄,其中一瓶已经去了二分之一。 “坐!坐下嘛……”季家同拍着自己身边的位子,一边拧开酒瓶,往杯子里倒酒,“二哥,我就想跟你唠唠……跟别人唠,全他妈扯淡!没用,真的,没用!” 佟铁河回头对自端说:“上去给小姨家里打个电话,说家同今晚住下不回去了。” 自端答应。 “二嫂!别忙……我喝完就走……喝完就走……二……哥一年家也不在家住几天,我怎么好意思……” “季家同!” “有!” “哥,我没说错吧?”季家同笑嘻嘻的,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能说?那好,不说……不说!” 佟铁河的脸越来越黑。 “我不说,谁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啊!”季家同倒在沙发上,“……你们……恩爱夫妻……哈哈……”季家同笑的厉害,“咳咳……恩爱夫妻!还不是二嫂给你面子!二哥……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那些出去玩的男人里,你是最大的傻瓜……偏偏运气真td好,好极了!这样的媳妇儿……偏偏……偏偏给你撞上了……” 佟铁河按住自己跳耸的太阳穴。 季家同弯着身子,脑门抵在靠垫上,抬手指着佟铁河,“大家都玩嘛,是不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是不是?都td不是什么好鸟,丫还好意思来说我……说我……我怎么了我……我就是去个夜店、泡个吧……我又没置办外宅、抱养明星……我就……就……”季家同的声音低下去,终于没声音了。 自端走到铁河身后,轻声说:“打过电话了。” 佟铁河看她一眼,意思是知道了。 自端见家同窝在沙发上,很不舒服的样子,说:“这样不行,扶他上去躺着吧?” 佟铁河吐出一口浊气,刚要走过去,忽然季家同坐了起来。 自端和铁河都是一愣。 家同瞪着茶几上的酒瓶,一动也不动。 “家同……”自端柔声叫着家同的名字,“你……” “我不甘心!” 季家同猛的抓起酒瓶往地上砸去,酒液混着玻璃渣,四处飞溅,那股辛辣的酒香,撞击在地上,迅速的向空气中散开来。 “我不甘心!” 像是淤积了很久的恶气,一朝吐出来,那声音要震得空间震荡。 “季家同你!”佟铁河脸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揍他,自端见状忙拉住他的手臂。 “佟铁你别!” 季家同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不甘心……” 自端看着家同,“佟铁你让他说。”铁河手臂上的肌肉绷的很紧,她牢牢的抓住不放。手心这时候都出汗了。其实她很紧张。不知道家同还会说出些什么样的话来,不知道他说出的话来会不会继续让她紧张、难堪,同时也让铁河难堪、紧张。但是她直觉的,该让家同宣泄……她亲眼看到杨丹的哭泣,那情形,不是不难受的;家同呢,他是男人,可是他也会难过。 他难过。 她看的出来。她相信铁河也看的出来。 家同双手拢住自己的头发,低低的说:“那个女人!说孩子是我的……她敢说孩子是我的!” 佟铁河忍不住斥责:“她是你老婆!” “就因为她是我老婆!那才不可能!”家同一双眼睛,红的似乎要甭出血来。像兽一样的眼神,刀子一般掷过来。 铁河与自端都愣住。 “她为什么去堕胎?你们知道她为什么堕胎?”季家同阴冷的笑着,“为什么……因为我说,孩子,你尽管生。到时候,你亲手给我掐死那个小杂种!”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 “这说的也叫人话!”佟铁河抬起脚来狠狠的踹过去,家同闷哼一声,由沙发上滚下来,倒伏在地毯上,“季家几时出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东西!” “佟铁,你疯了,怎么能这么踹!”自端大惊,她急忙过去,“家同,家同,你怎么样?”她伸手拉家同。 醉了的人,像一具尸体那样沉重。 “佟铁你快来帮我。”她急了。 佟铁河没好气的过来,扯住家同的衣领,将他扯直了身子。 自端扳过家同的脸,她呆了一呆:家同一脸的泪。 自端跪在地毯上,扶着家同。 “同同?”她轻声叫着家同的乳名。 家同望着她,他的眼泪汇成两条河,水流湍急,看的自端心乱如麻。她抬手,给他拭着泪;但是来不及,那泪珠子仍滚滚的落下来。 “端端姐姐,端端姐姐……” 很多年了,他不曾这么叫她。 自端的眼眶顿时酸胀。 家同抱住自端,牢牢的抱着,“我……我……我有病……” 自端身子一僵。 佟铁河按住自己的额头。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当上爸爸!”季家同失声痛哭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的撕心裂肺。 也不知过了多久,家同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先是变成了啜泣,到后来,连啜泣也听不到了。 自端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只是不敢动。 佟铁河在原地转了两个圈,“阿端,让开。” 自端回头看他。家同的拥抱像是铁箍。 佟铁河过来,一弯腰扯过家同的手臂,将他拎了起来。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子已经醉的晕死过去一般。铁河压着心头怒火,回身过来,搭着家同的手臂,将他背起,一直送到二楼的客房里去。铁河把家同丢到床上,然后三下五除二把他扒的只剩下内衣裤。 自端把被子拉开,替家同盖好。 家同犹自一脸泪痕。 “臭小子,像个什么样子!”佟铁河恶狠狠的瞪着家同。 自端叹了口气,去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过来, 佟铁河扭头看她一眼。忽然眉头皱了一下。 自端见他神色有异。 “别动。” 他伸过手来,小心的扶住她的下巴,将一颗玻璃碴拔掉。这一拔,血一下子冒了出来。佟铁河从她手里抽出毛巾来按在她的伤口上,把她拽到卫生间。 “我自己来。”自端忙摆手。 佟铁河胡乱打开药箱,消毒水、棉球、止血绷轮番上阵。 自端半仰着头,“好了没……” “你闭嘴!” 自端乖乖的收声。 这个男人,今晚还是不要惹他的好。 “明天去医院。”他闷声道。他侧脸看着包扎的效果,满意的点点头。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自端对着镜子摸下巴,有点儿疼,但是不严重,“你的手艺,我放心。” 佟铁河抹抹额头上的汗。 被自端从镜子里看到。 “该健身了,佟先生!”自端拍拍他的胸口,讥笑他。 “我每天都健身。”他撇嘴。 “l不算。” 自端说出口,两个人都愣住。 自端只觉得脚软。 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呼吸都屏住。因为看得到他眼里越来越明显的笑意。 老天啊,我这是怎么了……救我啊! “是不算。”佟铁河看着自端越来越红的脸 分卷阅读9 分卷阅读1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 ,决定放她一马。“还不睡去?” 自端逃也似的溜掉了。连晚安都没说。 铁河看着镜子中一身凌乱的自己,皱了皱眉头。 确实,好久没做运动了。 …… 第二天早上,自端和家同坐在餐桌的两侧,各拿一份报纸。 家同偷偷的瞄着自端。 “有什么话,说。”自端也不看家同。 家同放下报纸,“二嫂,昨天晚上……不好意思。” 自端也放下报纸,眯着眼睛,道:“不好意思都那样了,好意思还了得?” “我……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家同惴惴的。酒实在是喝的太多了,现在脑子只剩下痛感。 自端瞟了他一眼,“你说那么多,我还真得想想。” 家同的脸顿时垮下来。 自端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给我老实交代,佟铁河在阆苑真的养着一个?” 家同一呆,失声叫道:“我说的是这个?!” “还有哪个?!” “没!没有!”家同忙摆手,“我胡说的!没这回事!” “季家同,老话儿说的好,酒后吐真言哪……” “二嫂,你饶了我吧……我该走了,上班去了……”家同抓起盘子里的三明治,急匆匆的跑掉了。 看着家同落荒而逃,自端笑着,又端起了报纸。 正翻到娱乐版,两个熟悉的女人,占了一半的版面。一个是女主播微恙,低调出院,一个是女指挥家的专访,高调示单身…… 自端摸了摸下巴,伤口还是有点儿疼。 读。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一) 陪着佟胜利夫妇去听新春音乐会的,是他们的一对宝贝儿子。 两个媳妇夏伊甸和景自端则留在家里看直播。当电视镜头给到特包的时候,伊甸笑道:“妈今天穿的普通了。” 自端点头。那是费尽心思不抢风头。 “唉,钢川上镜好胖……铁河怎么那么严肃?”伊甸笑着。 “他本来就很少笑。” 伊甸看她一眼,道:“不笑就罢了,真笑起来可是狮子吼。” 自端想想,的确是这样。只是他在她面前很少笑。 “这几年看着铁河越来越像父亲了。钢川说,偶尔他在餐桌上一抬头,好像时光倒流三十年,会以为是父亲坐在他对面,害他心老怦怦乱跳。”伊甸嗤嗤的笑着,摇着手里的酒杯。褐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旋着,像丝绸一样。 “妈妈也说像。” “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眼神的力度,真像。”伊甸感慨。她看着自端,抿了口酒。酒在舌尖逗留了几秒,咽下去,她享受的轻轻转了转颈子,“你们俩还那样?” 自端笑了下,算是回答。 “我算是服了你。就算是天衣无缝的避孕措施,也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 “我听说老爷子都开口问了。你知道,老爷子可是向来不管这些闲事的。” “……” “老太太就更别说了,早急了。只是在你跟前儿不好直说罢了。我料着老太太八成儿跟铁河提过。你可有心理准备。” “嗯。”自端想起上回婆婆和姨婆婆们在一处的事。 “不喜欢孩子?” “……” “铁河喜欢孩子。每回见了妥妥,亲都亲不够。” “嗯。” “他们兄弟都喜欢孩子。钢川倒是还想要一个,说妥妥自己太孤单。” “有这个打算?”自端知道伊甸是加籍。 “我都三十四了!血压又高,心脏也不好,我疯了不成?”伊甸忙摆手,“妥妥一个我都顾不过来,再来一个,要我命呢。” “……” “阿端,有心要孩子,就趁早。年纪大了身材也不好恢复。” “……” “哎?” “没想过。” 伊甸张了张嘴巴,瞅着自端,“阿端,你老实跟我说,你该不会有别的心思吧?” 自端盯着电视屏幕。 “阿端!” “……” 伊甸气的丢了一个靠垫过去,“你,闷死人了。” “老实看电视嘛,是你非要说话。” “呀!”伊甸恨的什么似的,对着自端叫。 “啊?”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阿端看着她笑,“那叫什么问题。” 她还能存着什么别的心思。 “那为什么不要孩子?” “……” “阿端,我可告诉你啊,你不生,外面大把女人抢着给他生。” 自端目光移回荧光屏。 拿着指挥棒的自飒,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那耀眼的黄色鬈发,贴在鬓上,有种诡异的美感。 “你有时候笨的吓人你知道吗?”伊甸晃着手中已空的酒杯,“男人,哪一只也不是省油的灯。”伊甸看着表情淡然的自端,笑了笑。 “得,算我白操心。我呀,倒不担心你日子过的不舒坦,反而担心你太舒坦,你都不知道外面的女人有多厉害。这年头,稍微有点儿钱有点儿地位的男人都不要特意寻欢的哟,随随便便一伸手就三五个贴上来你知道嘛?更何况……”伊甸哼了一声,“现如今,财经版才俊比娱乐版白马吃香多了。”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二) 自端拿起醒酒器,给伊甸添酒。浅浅的,杯底汪了酒。自端虽然没喝,但是闻着也知道是不错的东西。佟铁河出门前特意从酒窖里拿出来的。他的酒窖里都是珍品。 “我不能再喝了,话已经开始多。”虽然说着,仍是抿了一口。 “你本来话就多。” 伊甸呵呵一笑,“佟钢川就老说,你能不能跟阿端匀一匀。自飒真是越来越美。”伊甸瞅着镜头里的自飒,忽而一笑,问道:“听说邓力昭中了仙人跳?” 世上真的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那么老到的玩家,也有今天。”伊甸撇嘴,“邓家这一辈算是瞎了。都是吃喝玩乐、捧戏子抽大麻的主儿。以为他们老四还成,结果还不是一把浴火烧了青梅竹马。连带着邓家那点儿家业也差点儿折进去。这么想想,他之前还真是没碰到厉害的主儿。” “借这个机会上岸也不错。”提起邓力昭,自端心里一阵犯堵。 没碰到厉害的主儿?自飒不是不厉害、不是不能辖制他,她只是爱他,不会伤害他。 见自端发愣,伊甸说:“你们景家的女孩子,就是斯文。换做我,哼,废了他都是轻的。” “那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就图个痛快。”伊甸喝了一大口酒,“想想都来气。自飒没事?” “表面上没事。” “还能工作就说明撑得住。” “还好有工作。” 自端庆幸。 看自飒专注的指挥着乐队演奏,额头上晶莹细密的汗珠已经汇聚起来,鬓角湿透。这些日子自飒封闭在交响乐团的演奏大厅里,几乎和外界全无接触。 自端不放心她,曾去看过她一次排练。只是远远的,听到她扯着嘶哑的喉咙在骂首席小提琴手。 那天自飒穿了件灰色的长毛衫,薄薄的覆在身上,贴身的衣服更显得她肩头瘦削。 自飒习惯了用疯狂的举动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对一切都用倔强的姿态抵挡。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兽,即便是疗伤,也要伏在高地,随时准备下一次的战斗。即便是流血,即便是死亡,也绝不乞怜。自端知道在感情面前,自飒也只是个貌似强大的女人。但这样的自飒,让安慰的话,难以出口。 “对方来头不小。”半晌,还是伊甸忍不住,对着自端动了动嘴巴,用唇形勾勒出一个名字。 自端一惊,“邓力昭真的是……”她说不下去。心里一阵恼怒。力昭背着自飒,惹下无数风流债;她不是不知道,只因自飒喜欢,她也就不方便说什么。她此时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下是真的完了。 “荷尔蒙倒灌。”伊甸轻哧。 自端摇了摇头。 “他受苦的日子在后面呢。”伊甸有点儿幸灾乐祸。 自端没出声。 她跟伊甸对邓力昭的感情还不一样。伊甸自小是在国外长大的。她却是一直叫着邓力昭“四哥”的。对她来说,邓力昭不仅是世交、是朋友,因为自飒的关系,也一直将他划作“准家人”。虽然他辜负了自飒,她对他不满。但想到他会不幸福,她还是不忍。 真是矛盾。 自端有些头疼。 佟家兄弟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 佟钢川接伊甸走,伊甸懒得动,说阿端家里这么暖和,干脆不走。佟钢川好说歹说终于把她劝上了车。 “干嘛不留他们过夜?”自端进屋,跺着脚,“换鞋!”自端一把揪住佟铁河的衣袖,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来。 佟铁河瞥一眼那粉蓝粉蓝颜色,和鞋面上粉蓝粉蓝的小熊,拔腿就走。 “喂!” “你再喂一个试试!”他猛的回身,自端举着另一双鞋子,嫩黄嫩黄的,小鸭子图案。被他一吼,她微微张着嘴巴没出声,只是指着手中的鞋子。他翻了个白眼,丢了两个字给她:“幼稚。” 他宁可光着脚。 回到房里,佟铁河动换衣服。整个晚上都给拘的不行。中场休息的时候本来想出去透口气、抽根烟,可是找他说话的人一个接一个,累死了。最后谁也免不了问一句“太太呢”?太太个鬼哟!太太才不肯跟他一处来遭这个富贵罪呢!太太正在家里壁炉边边上喝着红酒、听着音乐、聊着八卦、滋润的脚底冒泡呢! 佟铁河想到这里一肚子气。 什么?还要留钢川夫妇住下? 凭什么?凭什么他对着烦人、聒噪的老哥一晚上还不算,明儿一早还要对着更烦人、更聒噪的大嫂? 他才不要哩! 这是他家好不好?他是一家之主好不好? 还给他穿……想起来就烦。 瞧瞧拖鞋上那图案,那什么品味呀?! 烦死了! 佟铁河倒在床上。 听到房门响了一下,他躺着没动。等了一会儿,再没动静。他坐起来,想了一会儿,去开门。地上静静的摆着一双灰色的拖鞋,这回是小狗。佟铁河站了一会儿,终于伸脚出来。 鞋子很软,很舒服。 那感觉像是她的声音。 佟铁河看着空荡荡的走廊,觉得脑子里也空荡荡的。他舒了口气。觉得有必要下去倒杯酒喝。 ……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三) 自端刚刚睡着,枕边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她迷迷糊糊的按掉,过了一会儿,又响。 “喂……”她揉了揉眼睛。 “请问是景自端小姐吗?” “我是。” “景自飒小姐喝醉了,能不能拜托您过来接她?” 隔了几秒钟,自端才反应过来,她忙说:“好,我马上来,告诉我地址……”坐起来,电话丢在床上,“景自飒!”她搓着自己的头发,要抓狂了。 急忙起床,胡乱的抓起衣服来套在身上,急匆匆的下楼去。 “你要出去?” 听到这一声,自端差点儿坐地上。身形僵在那里,抬头看见佟铁河。 他手里拿着一杯酒,正站在客厅里。看样子像是下来倒酒的。 见她没反应,他身子稍微前倾来打量仔细些:她正在换鞋,大衣、围巾都拖在地上,手套、背包扔在脚下,眼神朦朦胧胧的,一脸迷糊样……不会是梦游吧?他不知道她还有这毛病。 “阿端?” 分卷阅读10 分卷阅读1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 “自飒喝多了,我得去接她。”她把地上那一堆东西呼啦啦拥在怀里,站起来准备往外走,样子很着急。 佟铁河皱眉,“在哪?” “后海。” “你等着。”佟铁河把杯子随手一丢,上楼去了。 自端真庆幸佟铁河跟她一起来了。他熟门熟路的,很快找到了那家酒吧。门口泊车的车童上来就叫“佟先生”,佟铁河把车钥匙丢给他,径自往里去。 夜了,酒吧里人还是很多,有点儿嘈杂。自端被扑面而来的灼热酒气和烟雾呛的咳嗽。她忍住掩口鼻的想法,跟在铁河身后。有人跟他打招呼,顺道扫她几眼。她被看的心里有点儿发毛,这些人她都不认识,可眼神像钩子一样,随时能钩起人的衣襟儿来似的。 “见过飒飒没?”他问其中一个人。 那人指指里面。 铁河拍拍那人的肩,回头看了眼自端,示意她跟上。 在这嘈杂混乱的环境里,她安静的让他觉得随时会丢了她。 忽然从包间里拐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个认出佟铁河,“佟总!” 佟铁河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冲过来握住他的手,满脸酒气的拍着佟铁河,“有日子没见了啊……有日子没见了……”他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佟铁河被他这样抓住了手,颇有些狼狈,但脸上还是笑着。那人醉意朦胧的看铁河身后的自端,然后向铁河靠过去,“咦!您今儿这妞儿的路数……不……是您的菜吧?这妞儿瞧着就不行……我给您介……”旁边有清醒的,见苗头不对,忙过来拉他,一边跟佟铁河道歉,一边招呼人过来赶紧架着这位。忙乱了好一会儿,才把醉汉拖走。 佟铁河戥了戥身上的衣服。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自端想,佟铁河要冷,也冷到了极点。她瞥一眼那包厢,一片狼藉。所谓酒浪翻污,不过如此。忽然就有点儿恶心。 他每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 自飒在最里面的包间。 铁河推开门的时候,眼先看到包间中央的酒桌上一堆酒瓶。自飒躺在沙发上。身上穿的还是演出时那套黑色的西装,领结都整整齐齐的。不知道的,只当她是睡着了。 自端弯下身,拍了拍自飒的脸。滚烫滚烫的。 “姐!” 自飒“嗯”了一声,眼都没睁,翻身继续睡。 铁河将自端拉开一点,将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自飒身上,抱起自飒就往外走… 身高超过一米七的自飒,在铁河的怀里,像是一个轻巧的洋娃娃。 自端忽然觉得佟铁河好帅。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四) 铁河抱着自飒一路出了酒吧,车童把车子驶过来,他将自飒放在后座上。自端看着后座上的自飒,问道:“她的车怎么办?”自飒在宽敞的后座上继续呼呼大睡。还别说,佟铁河给她换的这辆车,体型夸张是夸张,自然有值当称道的地方。 铁河哼了一声,“丢那儿,谁稀罕她那辆破玛莎。” 自端笑了笑。 铁河看着她,真是什么时候都能笑出来。 “送她去哪儿?”她问 “……咱家?”她有点儿犹豫。看得到铁河脸上的不满。 “我家里不要醉猫。”铁河没好气的说。 “可……大伯最讨厌她喝酒。”还喝醉了。 铁河嘴角一沉。 自端知道他又懒得跟她啰嗦了。 果然铁河一踩油门,车子嗖的一下便出去了。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封闭式小区里。自端知道这个是酒店式公寓。只是不晓得佟铁河在这里也有房子。她不知道的还真是多。 管家替他们开了房门。 铁河把自飒放到床上就退出了房间。自端把自飒收拾妥当出来,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没有开灯。 自端掀开灯掣。室内亮了,灯光是柔和的,让人感觉很好。她慢慢的走到他对面坐下。 “好舒服。”她靠在沙发上。 铁河没出声。 这所房子不大,两室两厅,大概三十坪。收拾的很简单,而且洁净,一尘不染的。 “还以为你的外宅有多香艳。”她开玩笑。大半夜的把他折腾出来,她觉得很抱歉。但是他不出声,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可是看上去并不奏效。 铁河将烟掐灭。 那最后一缕烟升腾起来,微蓝的雾,朦胧了她的双眸。 无声无息的,她已经睡了过去。 铁河去房间里拿了一条毯子,给她盖上。 他的电话在不停的闪,已经凌晨三点半。他走到阳台上,终于接起来。 他离开的时候,关门的声音略略的大了一点儿,自端睁开眼睛。 她裹了裹毛毯,缩向沙发的更深处…… 第二天,自端是被自飒不停的叫嚣的电话吵醒的。 找到声音源的时候,对方已经收线。来电显:凳子。 自端知道那个是邓力昭。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立时呆住。 已经十一点! “糟糕!”自端急急忙忙的找自己的手机,才想起来昨晚出来的匆忙,根本没拿。她慌着用公寓里的电话给同事苏婷拨打了手机,“老苏……”她这时候脑子都要不转了,心里急得什么似的,想着要不就告诉苏婷实话,是她睡过了头,让苏婷找个理由跟系主任请假? “自端?听说你病啦……怎么样,要不要我过来看看你?”苏婷响快的声音传过来。 “嗯,感冒……”自端心想这怎么回事。 “哦,你老公早上给我打电话说的好严重,吓我一跳,正琢磨着等会儿联络你呢。” “没事。” “那就好。主任也没说什么,就布置放假的事。后天开始放假。你明儿能起来就过来送一下试卷和成绩……要不我来拿?” “我还是自个儿送吧。回学校也还有事。” “别勉强啊。” “嗯。” “那你好好休息……那个优秀教师的奖金我替你领了啊!明儿你来,我们拿这笔钱会餐!”苏婷笑起来。 “好。” 又说了几句,自端收了线。 佟铁河竟然会替她请假? “景自飒!喂,景自飒!”自端打开卧室门,一股子酸腐的气味,熏的她差点儿载一跟头。自飒抓着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自端一把扯开被子,“景自飒,你给我起来!”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五) 同事们在开玩笑让自端请客。 苏婷抓着奖金信封对着自端晃来晃去,笑的“不怀好意”。 聚餐是早约好了的事,于是七八个同事,分乘几辆车子,去吃日本菜。 苏婷带的路。在一条很静僻的小胡同里。 自端听着门童那字正腔圆的日语,看了苏婷一眼。苏婷一边催她脱鞋,一边笑嘻嘻的在她耳边说:“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 自端笑笑。 她当然不是小气的人。她只是想知道,苏婷怎么找到这样一间日本人开的、貌似只招待会员的料理店?这不是苏婷的风格。 进去落座,同事们嘻嘻哈哈的说笑,打量着包间里的陈设,略作评论。 苏婷在张罗着点菜。 同事小李问:“老苏,这家店你有股份?” “呸!嫌我喧宾夺主是吧?我是代表小景招待好大家……狗咬吕洞宾!”苏婷笑骂。 “得!小景那点儿奖金,够吃几盘菜啊?”年纪最大的江老师笑道,“小景,我们aa啊。” 自端笑,“哪儿至于呢。你们别跟我客气,难得一起吃个饭。” 苏婷笑嘻嘻的说:“我们就要吃的小景出不了餐馆,趁机见见她那个帅的不得了的老公。” “有多帅?”小李很感兴趣。 “要多帅有多帅……你怎么想象都不过分啦!”苏婷笑着。 “你见过?” “我听过声音。” “切!”满桌子的人发出失望的声音。 “声音好听的人,怎么会丑?”苏婷辩解,“是吧,小景?” 自端笑,“歌唱家有几个美人?” 小李不甘心,“有照片嘛?” “没有。”苏婷笑道。 “你又知道!” “我早侦察过了。” 自端笑眯眯的,“他长的不漂亮。真的。”是不漂亮。黝黑的一张方脸,是人家说的那种天庭饱满型。两道浓眉,下面是一双大眼睛,十分有神彩。笑的时候收起眼中精芒,倒放出无数桃花来似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他鼻子长的真是挺秀,可偏偏鼻头圆嘟嘟的,又显得太大,下巴也有点儿长,生气的时候,下巴抽紧,会有一条纹出现——非要说哪儿长的好,那要算嘴巴。他的嘴巴红润丰厚,看上去让人觉得气血很足,十分健康。哦,还有那一对珠圆玉润的耳垂,又大又厚,摸起来很柔软……嗯,佟铁河那张脸,应该就是人家说的很有福相的那种吧。自端忍不住笑起来,奇怪,一想到他,他的脸怎么就好像浮在茶碗里似的。 一桌子人定定的看着她低头浅笑的样子,一时都有些呆了。 江老师个笑出来,说:“那小景的先生一定是很有魅力了。” 景自端是p大公认的美人。 妙更妙在,人美,而没有那份炫耀的故意,低调而素雅,意味悠长。 她的课堂堂爆满,讲的好是一方面,人美也是一个原因。 老师们常说景自端是p大一宝,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知谁开了头,大家纷纷讲起寒假的计划。有出国旅行的,有返乡的,绕着春节说的喜气洋洋。 用餐到中途,自端起身出了包厢。 侍应生汉语生硬,自端索性换了日语。侍应生脸上有克制的惊喜,给她指卫生间的走向。 回来的时候经过别处包厢,碰巧门拉开了,有食客正准备出来。自端下意识的避让。出来的那位绅士的请她先走。自端点点头。 那人的眼光跟着她。回身将纸扇门拉好,然后开口叫人。 “二嫂!” 自端回头。 她扶了扶眼镜,细瞧刚刚那人。原来是佟铁河的发小儿凌志海。 “志海?” 凌志海开玩笑道:“哎哟二嫂还能一口喊出我的字号来,不易呀!”见她微笑。因笑的有些歉意,她特有的那份温婉便流露出来。 “你不是在法国?”她记得凌志海和她二哥自翊是同期毕业。她心念一动,和……他也是。 凌志海笑道:“可不是嘛。我这是休假呢,刚回来。跟几个朋友聚聚。咱这也有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老早把我这张脸给忘了呢。” “怎么会呢。”她笑着,“怎么会忘了在我婚礼上把我灌醉的人呢。” 凌志海眉开眼笑,“得了!转年我结婚,你们家铁子也没少让我媳妇儿喝呀……哈哈!过来吃饭?” “我跟同事。”自端解释道。凌志海想必是关心她是否跟佟铁河一起来的。可佟铁河自来讨厌吃日本菜,大伙儿都知道的。 “那不耽误你。改天见见吧,铁子现在忙的,国内的哥们儿也说老也见不着他。” “好。”自端应着。只听到包厢里有人叫“志海你干嘛呢,快点儿进来”。 那个声音…… 她的心房猛的一缩。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六) 自端下意识的往包间那边看,门掩着,看不出究竟。只是隔了那道门,那声音却仿佛在她耳边。 凌志海对她笑。 里面又有人催他快点儿进来,一行说,一行拉开半边门。自端的心猛的又一缩,抬眼看过去,是张陌生的面孔。那 分卷阅读11 分卷阅读1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 人看到她,却不由的愣住,“哦”了一声。 凌志海很快的回头跟那人说:“我这儿还没去呢!你们先喝着,我还会跑了不成?” 那人很快的对自端点了点头,拍了志海一下,退回去了。 只几秒钟的工夫,自端只来得及看到屋角挂衣架上挂了几件外套,有男式有女式。而人影重重,却看不到究竟。 志海看着她。 自端回神,对他笑笑,说:“那么回见。” “回见。”志海似乎是舒了口气,见她走远了,他才往卫生间那边去。 自端的步子有些飘。 转身的那一刻,她似乎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凝神细细辨认,却又不像。 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她的心里。 自端轻轻的拍着胸口。 不会。不会是他。 胸口疼。 她觉得有些晕眩。 急忙抬手扶住墙。慢慢的,慢慢的把呼吸放缓。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只听到一个相像的声音,就这样? 侍应生过来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摇头又摇手。 没有,没有不舒服。 她好的很。好的很。真的好的很。 自端回到包厢里时,大伙儿都吃的七七八八了。苏婷开玩笑说她再不回来,连鱼眼睛都没得吃了。 自端笑,她最爱吃鱼眼睛。 一班没出嫁的女老师呵呵笑着,说不敢吃啊,都说吃鱼眼睛,结婚那天会下雨呢。 自端说怎么会呢。 她从小吃鱼眼睛,结婚那天艳阳高照,几乎把人晒晕过去。 在那样一个日子,阳光足的,让人无处躲藏。 苏婷说,狐狸出嫁才下雨,你这个小笨蛋,当然艳阳高照。 自端喝了口清酒。 苏婷开玩笑,说结账吧佟太?不要被账单吓坏……喂你的脸怎么这就白了? 自端又喝了口清酒,说你就贫吧,一会儿不挤兑我都不行。 她招呼侍应生。 侍应生进来,自端打开钱包,将一张黑卡拿出来搁在侍应生的盘子上。 苏婷对江老师夹了夹眼睛。 接着听到自端用日语对侍应生说:“京都浅草的河野屋什么时候来北京开的分号?” “十月里。” “谢谢。请顺便给我会员申请细则。” 侍应生恭敬的施礼退下。 “喂你跟他讲什么?”苏婷八卦的问道。 “我问他,河野君的中文老师来吃饭,给打几折?”看到苏婷瞪大的眼睛,得意的笑。 大家这才都明白过来为什么苏婷知道这个偏僻的地方。 苏婷眨着眼睛,“哎,你怎么知道的?” “你有几个日本学生啊。”自端笑眯眯的端起酒杯。 “哎?”苏婷笑着,“你够厉害的呀。” “其实我刚是诈你的,没想到真是。”自端拿着酒杯比划了一下。这时候门开了,自端以为是侍应生进来,看过去,却是一个穿着蓝竹布和服的中年男人。短发,面目清癯,双目炯炯有神。自端心想这应该就是河野了。果然听到苏婷同他打招呼。 河野礼貌的问候苏婷和在座的各位,然后眼睛看过来。自端点点头。 “河野君同您的父亲很相像。” “是。是这么讲。”河野的中文生硬,但表达准确。 “但您酿的酒,味道有不同。” “哈依!有所改变。希望您喜欢。”河野微笑着,亲手将自端的卡交还过来,“随时欢迎您和您的朋友来。我,最好的酒。您,会员。” 自端笑着,看苏婷一眼,对河野道:“谢谢。” 一时河野出去,大家都兴趣多多的问东问西起来。 自端拿着小小的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苏婷伸手过来,“你今天可喝了不少。” 她笑。 她唯一会喝的,就是这种淡淡的酒。 很久不曾碰了,她以为她都忘了这酒其实也可以很醉人。 她想她是不能开车回家了。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七) 佟铁河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手中的打火机“砰砰卡卡”。 半晌都没点着。 “心烦呐?”女人翻身坐起来,微笑着问。床头的灯光映在她裸露的肌肤上,有深深的蜜意,深深的又或。 佟铁河“扑”的一下打着火,那朵跳耸的火焰,映入他的瞳。他的脸瞬间被照亮。紧绷绷的一张脸,冷冰冰的雕塑一样。 佟铁河吸了口烟。 他轻轻的晃了晃脖子。烟雾随着他脖颈的转动,往不同的方向旋转,渐渐的消散开来。在他占据的那团阴影中,烟雾裹着光,隐隐约约的,能看到一团灰。 女人叹了口气,幽幽的道:“你有时候,真让人害怕。”她身子往丝绸的被下缩了缩。有一丝凉意。 “今晚留下吃饭?”女人拥着被子,试探着问,想了想,“冰箱里有新鲜的排骨……做糖醋排骨好不好?” “好。” “真的?!”女人几乎跳起来。 佟铁河扯了扯嘴角。 女人真的跳起来。光着身子跑进浴室去,一会儿的工夫,听见水哗哗的声音。 佟铁河站起来,叼着烟,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房间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屋子里的温度并不高,所以走上去有点儿凉。那凉意从脚底往上传。渐渐的觉得头脑都清醒下来。 佟铁河又点燃了一支烟。 走到落地窗前,看出去。夜幕已临。外面灯火辉煌的。一栋栋摩天大厦,像是水晶盒子一般。繁华的街道上,车灯像是缓慢划过夜空的金色流星。他默默的望着、辨认着,这是哪里,那又是哪里……有电话进来。佟铁河接听。是陈北。汇报了一堆事情,他只是应着,懒懒的。下午的时候,忽然觉得烦躁。就直接从办公室到dona这里来了。走的时候只交代了秘书室通知陈北等几个特助分别主持会议。还好临近春节,除了有些上上下下的打点要操心,别的也没什么大事。他只管放纵一下,没有问题。快收线了,陈北跟他提了件小事。 “太太说她今天用了您的副卡。” 佟铁河一顿,“做什么?” “在河野用餐。” 他“嗯”了一声。 他跟她说过,就算是秀,也要常常秀一秀是他佟铁河的太太。 不然人家不会以为你给我省钱,只当我虐待你。 她当时只是笑笑。说一句佟铁你烧包啊,钱赚的太容易了是不是。 给了她副卡,她从来都没刷过。 佟太的招牌,她也用都懒得用。 大概连陈北都觉得太太刷副卡是件稀奇事吧。 厨房里有爆锅的声音,他知道dona在为他准备晚饭。 他不见得有多爱吃这口家常的糖醋排骨。 只是喜欢这个过程。 坐在桌边,等着菜一盘一盘的被端上来,有袅袅升起的白雾,那个时候,即便是短暂的,他觉得自己是个被期待的人——被期待着尝口菜、被期待着说出一句夸奖的话,被期待着的那样的一个人。 阿端……连一只蛋都没给他煎过。 他们是夫妻,可是,怎么也不像。怎么也装不像。 那么努力,也装不像。 入不了戏啊。 可他曾经以为,他是可以的。 读。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八) 铁河站在屋外,一遍又一遍的试着密码。 时间很晚了。若是醉着,应该好意思按门铃吵人起来给他开门了;可是偏偏今天没醉,偏偏今天想回来睡,偏偏又不记得自己家里门上的密码了。 下雪了。 不很大,但是飘飘洒洒的,盐粒子一样,渐渐的也覆了一层在地上。 铁河呵了口气。 下雪的夜晚,总是格外的安静。静的好像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门锁忽然“嘀”的一声打开,铁河愣了一下,推开门。 门厅的感应灯亮了,他看到穿着睡衣的自端站在面前。 他知道现在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可她向来是早睡早起的人。所以就最恨他在深夜里喝醉了酒回家来歪缠。 “还没睡?”他问。 “嗯……”她声音柔柔的。 佟铁河又愣了一下。难得大晚上的来给他开门,还没生他的气,还……穿的这么少。想到这里他皱眉。她怎么就穿了件薄薄的睡衣下来了?! 门厅的灯光熄了,眼前暗了。 铁河抽了抽鼻子,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他皱眉:“你喝酒?” 他走近些。 确定了,她是喝酒了。 自端嘻嘻的笑着,又“嗯”了一声作为回应。身子晃了一晃,两只手臂在半空中划拉了两下,好歹保持住了平衡,没张过去。可也就是这个动作,暴露出她醉酒的程度。 铁河咬着牙。 最近这是什么世道?醉猫接二连三的找上他。 “以为你不回来了,我就偷偷的喝了一杯……”自端比划了一下,“就……这么多。” 佟铁河没吱声。 醉成这样,一杯?一杯工业酒精呀? 黑影里,自端看不清铁河的表情,她往前挪了几步,仰起头,轻声的说:“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老婆喝一杯酒,你就生气……嗯?”说着话,她的手臂抬起来,勾住他的颈子。柔软的身体靠在他身上,像一株攀附松树的藤萝。 佟铁河一僵。 她这是在干嘛? 佟铁河把她的手拉下来。 她不单是醉了,还醉的不轻。 “咦……真生气啦?”她又凑过来,一双手握住他的前襟,踮起脚来,竟对着他呵了一口气,“是不是有酒臭味?” 红酒那特有的香,混着她的体香,向佟铁河袭来。 铁河的呼吸有些急促。 他手上稍稍用力,揪住她的手臂,固定在她身前,让她保持着那个姿势,然后说:“上去睡觉。” 酒让她的血液在燃烧,可是手脚却在冷却。 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她摇着头,“不要!我还要喝……” “喂!”他沉不住气了。 她好像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小会儿,仰着她圆润的小下巴,小声的对他说:“最多……我不亲你……” “景自端!”真是忍无可忍了。 “咹?” “是你惹我的。” “那又怎样?”她嗤嗤的笑着。 笑着笑着,自端觉得眼前亮起来…… 他在微笑,在微笑。他有天底下最勾魂的笑眼、他有天底下最美的笑靥……他对着她笑的时候,似乎有一种魔力,会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极了暖融融的春风中的冰,随时都会化掉。先化成一汪水,再蒸发掉。 就像现在,他这样笑着,笑着说,“景自端,是你先惹我的……” 是,是我先惹你的,顾惟仁……我先惹你的,又怎样? 你要……怎样? 自端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十九) 佟铁河头脑中有瞬间的空白。 自端柔软的唇像是雨后玫瑰,含着芬芳,含着雨露,在他的唇齿间辗转。她的手臂勾住他的脖颈,像是一条溜滑的鱼,钻进他的怀里来。 他试图推开她,她却缠的他更紧。他的手扶在她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睡衣,他的掌心感受的到她身体的灼热。 自端的手开始不 分卷阅读12 分卷阅读1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 老实。 她剥掉他的外套。 那有着沉重的寒气的外套,让她觉得凉。 她笨拙的寻索着她想要的温暖。 会不会在深处,更深处? 铁河躲开她的唇,按住她的手。 他深深的吸气,试图调匀呼吸。可是很困难。身上升起一股热潮。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可是她喝醉了。这里是大厅。他不能这样。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下。门厅的灯忽然亮了。 他看清楚眼前的她——他有多久没有好好儿的看过她了? “阿端……”他声音低哑。 “唔。”她回应他。有些慵懒,有些迷醉,有些……性感。 半晌,他就只是这么看着她。 灯又熄了。 黑暗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星……像天上所有的星,在这一刻,纷纷的在他的周围滑落。 佟铁河一把抱起她。 …… 是,是熟悉的铃声。 自端费劲的睁开眼睛。 全身的毛孔在那一刻突然同时张开。 佟铁河背对着她,沉睡未醒。 自端觉得口干,喉咙更是好似被火烤,又干又疼。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 她拿起来。手指按了静音键。 是个陌生的号码。 自端轻手轻脚的起来,走到外间,回手拉上房门。 “景自端。”她坐下来,轻轻的晃着有点儿僵硬的脖子。有宿醉后轻微的头疼,更有浑身的酸痛。 对方一时没有出声。 自端以为电话断掉。她移开,看一眼,显示正在通话中。 “喂?喂?” “阿端,我是妈妈。” 那轻柔的声音,优美的有如天籁。 自端歪着头,轻轻的靠在沙发扶手上,半晌,她清了清喉咙,说:“对不起,您打错了。” 她盯着手心里的电话。 电话突的又响起来。 “我说过,您打错电话了。”自端抓住电话的手似乎要把那两英寸的物体捏碎。 “阿端,是我。” 自端撑住头。 全身的毛孔,再一次同时张开。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但是不,氧气还是不够用,她说不出话来。 “你若是不方便,我以后再打。” 忽然一阵的心酸,顶到鼻尖来。让她说不出话来。 电话的那一端,那个人,那个人……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阿端,你还在嘛?” “……” “阿端,我回来……” 自端合上电话,下一秒,将电话狠狠的扔了出去。 电话砸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这一下也仿佛砸在了她头上。她抱住头,整个人蜷在沙发上,低低的,发出一声呜咽。 佟铁河的手放在门柄上,半晌,没有动。 半小时后,他出门。 陈北已经等在门外。 佟铁河一眼看见屋前空地上停着的那辆崭新的银色suv。正是他交代的那款agnu。在晨曦中,那银色显得矜贵而骄傲。这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车体型够大。佟铁河想起车库里那驾sart,玩具一样,恨不得一根手指就能挑翻了,不由得嘴角一沉。真不晓得,她中意那款车哪点儿? “钥匙已经交给陈阿姨了。”陈北解释。 佟铁河点头。陈北给他开了车门。 佟铁河看到刚刚开门出来的自端。大大的眼睛下有浅浅的阴影。只是看着他。裹在羊毛披肩中的身子,在清冷的晨光中竟显得单薄。 看着他上车,她对着他的方向挥了挥手。 他没有反应。 陈北看出来,老板这会儿显然心情不佳。今日须得小心行事。他回身对着自端鞠了个45的躬,听到自端说了句“路上小心”,声音柔婉动听。他不禁微笑,麻溜的跑到前面去,坐到副驾驶位上。司机周师傅想要降下搁板,佟铁河说了句“不用”。周师傅就开车了。 “查一下泰和容董近期行程。”上车后一直在翻文件的佟铁河忽然交代了这么一句。 “是。” 。 正文 第二章 光与影的旖旎 (二十) “佟铁河成心的吧?”自飒倚在窗边,好笑的看着楼下的新车。 自端无语。 说到换车的事,倒很符合他的性格。 风一阵,雨一阵。而且说一不二。 “这车好就好在够大。你要想找不着也有点儿困难。”自飒调侃。她端着咖啡,在沙发上坐下来,“说说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打她进门,自端说的话没超过三句,脸更是白的吓人。 “他……回来了。” 自飒随口应了句:“谁啊?” 自端抬起眼睛,“姐。” 触到自端的眼神,自飒禁不住心里一软,放下杯子,沉吟片刻,道:“我也只是听说。并没见到他本人。” 自端移开目光,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 “阿端。” 自飒伸出手来,握住自端的手,冰冷。 她的手指,轻轻的抚着自端的手背。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我听二叔说……他是回来休长假,然后,要结婚的。” “……” “他联络你?”自飒试探着问。 见自端没反应,她心里就明白了几分,接着问:“他要见你?” 自端摇了摇头。 “那么,你要见他?” 自端没有动。 “如果你想见他,总能找到他。” “不。” 这一个“不”字,出口利落。 自飒反而愣了一下。 眉尖陡然一蹙。 “丫的!这孙子到底想怎么样?当初是他选了一走了之。既然这样,好好儿的各过各的日子,做什么又来招惹你?”自飒有些烦躁。因为顾惟仁,也因为自己。 自端只管盯了眼前的杯碟,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天,自飒清了清喉咙,说:“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还那么帅。” 顾惟仁长的很好看。好看的稍稍有一点儿女孩子气。他很不喜欢。总是把头发剃的很短,衣服穿的很简单,甚至说话也总是很简洁。 然而对自端来说,他又岂止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呢? 那曾是她的灵、她的魄,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生命中最绚烂的色彩…… 又曾是将这一切生生的夺走的,那个人啊! 自端的手,微微的颤抖。 自飒叹了口气,突然挥了挥手,从茶几上那只漂亮的烟灰缸,对着自端,像是要她看清楚,说:“阿端,看着这个东西了吧?” 自端点头。 “就像你跟顾惟仁那一段儿。没错儿,很好,很美。可那毕竟是过去了。你若是忘不了,尽管当宝贝藏着。但是你要找个地方藏好。要知道,不管是水晶还是玻璃还是瓷器,凭它价值连城,阵亡了都一钱不值,而且收拾起来还很麻烦。” “……” “当初是他先放手。阿端,你不要忘记。凭它什么样的理由,隔了这么久,早就发酵了。”自飒把烟灰缸丢在茶几上,花梨木的茶几发出一声沉沉的回应。“而且,他是回来结婚的。阿端,既然是回来结婚,那么,就意味着,他已经放下。他用了这么久的时间躲避你,你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忘记……你小心,前功尽弃。” “我知道。” “你知道?”自飒笑了一下,伸手过来,捏了捏自端的下巴,“你知道什么?他一个电话打来,你七魂丢了六魄,你还能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知道你自己喝高了叫谁的名字?” 自端咬着嘴唇。 “惟仁。”自飒笑着,摇头,“你从此别喝一滴酒,好吧?” 从此不喝一滴酒,那是不是……在黑夜里,那些过往,就都不会跑出来了? “你对他还存着什么念想?他也许只是想问你——有没有空来观礼。” 自端呼吸一滞。 自飒拍了拍手,指着自端,“你就这么一副样子,让谁瞧得下去?我还告诉你,景自端,别以为我刚刚那是胡说——他迟早得见你。就算你不想见,他也不想见,二叔也一定会让你们坐下来,一起吃你们家那顿团圆饭。与其到时候两厢里尴尬难堪,不如他先跟你通个声气——呵呵,顾惟仁,不过如此。” “我知道。”自端说。 被自飒这样揭着痛处数落,不是回。 有种残忍的痛感。 但是,痛的好。 “你知道就好。我只怕你……算了,不说这个了。”自飒拍拍手,“既然换了新车,走,送我一程子。” “去哪儿?” “邓力昭那龟蛋今儿回国。你们家佟铁河给我设鸿门宴。”自飒哼了一声,“我可不能单刀赴会,至少也得拉个垫背的。” 自端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恐怕,今儿这一顿,不止是鸿门宴这么简单。 是……要摊牌了吗? 她想起不久前,佟铁河跟她说过的,力昭的事。他没有解释的很详细。大概是有些顾忌的。既顾忌她是自飒的妹妹,又顾忌某些不能明说的理由,还有些内情,其实是知道了还不若不知。她大致都能弄明白。只是不愿多想。 但是有一点,她是清楚了——自飒和力昭,恐怕是没有指望的了。 她心里一阵酸楚。忍不住脸上就带了颜色。 自飒看着她,微笑,“你是怕我当街撒泼啊?” “……” “你放心我是文化人,而且我姓景。” 自端怎么都觉得自飒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 只是……想起今早佟铁河临走时的表情,她心里未免有点儿忐忑。 昨晚的醉的太厉害,发生了什么,连个模糊的影子,都没给她留下。 尴尬啊。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一) 邓力昭呆呆的望着桌面上的烟灰缸。脸色难看的像是出土文物。经历了夏商西周的风霜,汉唐宋元的雨雪,早已折腾的光华渐没。幸亏坯子好,还能看。 佟铁河也不出声。两个人对着抽烟,已经坐了一个多钟头。 力昭看了看表,欲言又止。 “逢约会便要人等,这也是你给惯的毛病。”佟铁河掐灭了手上的烟,“甭担心,她说了来就一定来。” 力昭苦笑。 短短的一个月,十八层地狱层层历练过了。还是从天堂里给一脚踢下去,跌到最低处,再一点一点的往上挣扎。这其中的苦楚,他半分都不愿记起。 他不怕低到尘埃里去。只怕从此站不起来。可是站起来了,一身的肮脏,如何再去拥抱她? 想想都觉得该死。 回国以后件事就是找自飒,可是根本见不到她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要死要活的场面都经历过几回,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令他不知所措到了极点。 他明白,只是他存着一份妄想。 妄想自飒,能许他一个什么……比如说等待,比如说……未来。 真的,也只能是妄想。 佟铁河看着力昭。 “你别这么看着我。”力昭烦躁的狠吸一口烟。 “没有别的办法了?”佟铁河眯了眼,有些懒洋洋的。 “你觉得当年自端的大伯要是有别的办法,会把自端嫁给你嘛?”力昭吐出一口烟,话丢出来像是掷飞刀,“全t身不由己。” 分卷阅读13 分卷阅读1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 铁河不动。力昭说的是实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力昭不用拿佟景两家联姻的例子做比,他也了解什么是不得已。然而他还是不希望力昭走到这一步。但以他的能力,能帮,不方便出手;以他的位置,能说,又不方便开口。 这种无力感撂在这里,让他格外的不自在。 力昭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我是活该。活该下十八层地狱。我只是心疼飒飒。” 铁河哼了一声。 “你欲仙欲死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飒飒?” “喂!” “你还别怪我说的难听。我说的难听至少讲在你面前。你知道外面怎么传的?”铁河转过脸去,看向玻璃墙外面,“我也懒得嚼这舌根儿。总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这些年替你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收拾了多少回,我也腻了。好死不死的就这一回。” 他只是不忍说出来,力昭,你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力昭半晌没出声。 就算铁河不说,他又怎会不懂? 自飒是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还是有知道? 她一直忍着不问。忍到今天,已经是极限。 他猜不到她会怎么做。但是不影响他看到结局。也许,她已经画好了句号,只是等他主动的掀开那层纸。最后的一层遮掩。 一时不当心呛了烟,咳嗽的厉害。咳的脸上通红,到最后连眼睛也红了。 “还不如那年就和飒飒结了婚。”他喘着粗气,嗓音沙哑。 佟铁河拿起玻璃杯来,喝了一大口水。 那一年? 那一年他们才多大?力昭最大,20岁,飒飒19岁。力昭和飒飒,是一对恋的热烈而痴迷的小情侣。暑假的时候去欧洲大陆旅行。在佛罗伦萨的一家小旅馆里,深夜了,力昭突然来敲他的门,他睡眼朦胧,就听到力昭说要结婚。一刻都不能等,拉着他出去买玫瑰花、找教堂。 要结婚,要结婚,一定要结婚。 办家家酒一样。 结果当然是不成。玩笑一样,当然不成。 但是飒飒开心的很。飒飒说,这一生一世,就是力昭。 他在一边看了只觉得这两人啊,怎么能这么的甜。甜的发苦。甜的好像分分秒秒都泡在蜜罐里。甜的好像蜜汁都浸入了骨头里。 十几年过去了,他仍能记得自己抱着那一大桶的玫瑰花走在佛罗伦萨街头,那花的香气,不是清晨刚刚采摘后散发的带有露水的新鲜味道,而是馥郁的芬芳,那是看过了一天的繁华,在夜间摇曳的花朵,甚至有着深深的性感……在月色下,期待怒放。 直到现在,他仍能回忆起自己当时那类似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时候,他能想到吗,恋的如胶似漆、生死不渝的一对,竟然要面临这样一种窘境?竟然需要他这个外人制造机会,才肯面对面坐下来? 也许,他们并不是不肯面对。只是,太知道这样的面对面,是最后的告别。 于他们,是狠不下那个心。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 佟铁河抬起手来,对自飒挥动两下。 穿着火红大衣的自飒看起来像一团跳耸的火焰。一出场就成了焦点。她冲铁河点了点头,回头招呼同伴。 铁河一挑眉,已经看清楚自飒身后,裹在雪白的长毛绒大衣里的是自端。 “……铁子,你媳妇儿可是越来越漂亮了……”邓力昭悄悄的说。声音是低的只有他们俩听的见。 佟铁河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人! 邓力昭解嘲的一笑。也是,他自个儿都火烧眉毛了,还有空夸人家的媳妇儿。但是自端,真的是越来越美了。不,不是,是越来越有味道了。 自飒和自端娉娉婷婷的走过来。力昭觉得有一丝的恍惚:这场景有多么熟悉,好像很多年以前,北戴河的水边,他和力昭拿着汽水等来了那一对穿着裙子的姐妹花,也是这样,一个红裙似火,一个白裙似云,像珊瑚树,像宝石花,照的人眼都睁不开。哦不,那时候,阿端只是飒飒的小尾巴,是他们大家的小尾巴。 似乎有很久都没有留意到自端了。因为他的目光,总是黏在自飒身上。 几乎在这一刹那失控。然而他极力克制着。克制着自己,以使自己在这样一个丑陋的时刻,仍能给出一个得体的微笑。td得体无比、虚伪至极的微笑。 佟铁河和邓力昭都站了起来。 “不用这么隆重吧,又不是不认识。”自飒笑道。声音甜腻的很。邓力昭替她挪开椅子,她大喇喇的坐上去,竟对他绽放了一朵极美的笑,令力昭失神。 她笑,笑着说“谢谢。” 又礼貌,又亲切。有几分随意,有几分绵软。是她惯用的态度,是她惯用的语调……可是,分明又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力昭都能感受到心脏在做自由落体运动。 那重量和速度,超乎想象。 自端轻柔的叫了声“四哥”。 铁河瞄她一眼——只有招呼,没有笑容。 “哎!”邓力昭应着,抬手撸了一下她的发,习惯的,“丫头,越来越漂亮了。” 从小到大,但凡见了面,他总是要顺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就算是她已经是他哥们儿的老婆,他仍当她是小丫头一个。 自端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嘻嘻的抱怨他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力昭觉察到。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看了眼佟铁河。 佟铁河立即笑道:“那个,飒飒,我刚想起来,今儿晚上有个很重要的酒会。正好阿端来了,要不我也得回去接她。” 自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姐姐。 自飒笑,点点头。 “这样,我们就不能陪你们吃晚饭了……飒飒,我们先走一步啊。力昭,你……”他示意。 “ok。”力昭点头。 “那就快滚吧!哪儿那么多废话。”自飒懒得看他们演戏,已经打开了菜单。 铁河拍拍力昭的肩膀,低声道:“好自为之啊。走了。”他抓起自端的手腕,拽着她出来餐厅,上了她的车。 因为走的太急,坐进车子里后,自端气喘吁吁。 他发动车子,说:“既然出来了,就陪我去那个酒会吧。挺重要的。本来早上是想跟你说的。”他看她一眼。 “……”自端想起早上两人的尴尬,不禁脸上发热。 “怎么不出声?” “衣服。” 他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转圜的余地。既然没有,她还不如痛快一些。就算是她再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从来不喜欢;尽管从小就被训练着,去适应那样的环境。 “嗯。我来想办法。”他的手指敲打着方向盘。回家换肯定是来不及了……衣服。抬腕子看了眼表。“去选件现成的吧。” 红灯。两人都沉默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车子里的两个人,像被一层纱隔住,几乎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昨晚……对不起。”自端盯着前方。前面车子的尾灯映过来,是种逼/人的红。 佟铁河握住方向盘的手,稍稍用了一下力。 良久,他启动车子,沉声道:“没关系。” “……” “我对你来说,偶尔也该有这么个用处。” 然后拨电话给秘书grace,问自己今晚的礼服是在哪家定的。 直到到达目的地,铁河没再说一个字。 自端慢慢的吞咽着、消耗着这浓的似要凝固的尴尬。 下了车,自端看了看店标,在心里叹了口气。 佟铁河今天如果不这样看着她像猴子跳舞似的来一回,是不会放过她了。 读。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三) css=‘l9ffa9661’span css=‘l9ffa9661l9ffa9661’整整一顿饭的工夫,力昭和自飒没有讲一句话。 侍应生上了咖啡。四周渐渐的静了下来。 自飒从手袋里拿出烟盒。银质的小巧的烟盒,正中央有图腾。那是他们在墨西哥旅行的时候,在一个小小的古董店里淘到的。自飒看眼就喜欢,爱不释手。他于是买下来送给她。就那么一直用了很多年。 力昭几乎被那银色的光灼痛了眼。他欠了欠身,掏出打火机给她点烟。 自飒没有看他,但是稍稍的倾了一下身子,烟点着了。 打火机的火苗被“噗”的一下灭掉。 力昭默默的看着自飒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青色的烟雾从她纤巧的唇间溢出来。 她瘦了。 眉心竟有了川字纹。 这会儿,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不跟他笑,不跟他叫,不在他面前撒娇。这不是他的飒飒。 力昭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走吧。”自飒掐灭了烟,先站了起来,“跟我去个地方。” 力昭看她。这不是一种商量的语气。他明白的。 垂着眼睛,看向他。那眼神平静的如一泓秋水,看不出究竟。 自飒拿起手袋,转身便走。侍应生看到,忙给她取了大衣来,她一把捋过来,搭在手臂上,一刻不停的出了餐厅。寒风穿透了她薄薄的毛衫,卷着刀片一样,切割着她单薄的肌体,有一种彻骨的寒、彻骨的痛。头发被风撕扯着——这没知觉的东西,竟然也产生了一丝痛楚……自飒知道,这是从心里涌出来的痛楚。她微微的侧了下脸。看到力昭已经跟着她出来。只是,低着头在打电话。她冷笑。打开车门,钻进车子里去。 力昭收线,上了自己的车。见自飒已经启动车子,忙跟上去。电话已经被他关掉,扔在后座上。 他咬了咬牙。 此时此刻的自飒,心像极了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乌云压顶,暗沉的海水酝酿着爆发的力量,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不是他熟悉的自飒,而他也不知道前面等着的将是什么。 但他唯有跟进。 自飒车子开的并不快。在夜晚的京城里,繁华的街道上,停停行行。她并不着急。奇怪的是,她反而不着急了。都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山雨真的来了,倒风波不兴了。她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撑着下巴,这姿态,倒好像要去郊游。 车子拐进后海的一个小胡同里。十分安静的一个小胡同。也像京城其他的地方一样,塞满了车子,中间仅仅留了一个车进出的空间。 自飒的车子终于停了下来。她下了车,回头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锁了车。车灯随着“嘟嘟”一声响,闪了两闪,熄灭了。 力昭来到她面前。 自飒静静的看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来,牢牢的抓住他的手。 手被她握住,力昭的身体像是通了电,浑身酥麻。 有多久了,他和她,没有这样亲密的接触了? 千山万水一样的遥远了呢。 他眼里涩涩的。 然后,他听到她说:“跟我来。” 读。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四) l9ddfe2’bell9ddfe2l9ddfe2’漂亮的店堂里只陈设着象征性的几件商品。两名店员脸上是矜持的笑容。一会儿的工夫,从里面出来一位年纪在四十上下的女子。 “佟先生,里面请。”她微笑。没有直接的和自端打招呼,只是那笑容照顾到了自端,令自端感受到。这女子是职业的。对着客户带来的身份未明的女人,不会立时三刻显出热情来。其实现在的状况也很罕见,自端知道佟铁河一向是享受上门服务的。这样一时兴起带人来挑礼服,怕是几年也遇不到一回。 “我太太。”佟铁河介绍。 “久仰。佟太,我是josephawong。”josepha伸出手来。 “景自端。”自端握了握她的手。j 分卷阅读14 分卷阅读1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 osepha脸色一整。 佟铁河说:“大概还有不到一小时。” “没关系,我们很快的。这边请。”josepha微笑。 走廊并不长。 可是自端觉得那厚厚的地毯颇有些粘鞋。 佟铁河走在她身前,稳稳的。 roo显得异常宽敞明亮,中央有一个粉色的帷幕遮起来的凸型平台,看起来这里更像是一个小剧场。有两位职员已经在等候。 josepha请他们坐下,“佟生,是马会的新春酒会?” “是。”佟铁河坐下来。 josepha点头表示明白,她转向自端:“或许,佟太有什么特别的吩咐?” “颜色不要太艳。” josepha于是回头对职员交代了几句,职员转身出去。 “jose,我的礼服是灰色的。”佟铁河说。 “不会忘。”josepha笑起来,“佟生真细心。” “我是担心,她可以配合我,我可配合不了她。” josepha一笑。 职员敲门,推进来一个架子。josepha过去,掀开绸布,架子上一排礼服,长短不一,多是素净的颜色。josepha示意自端来选。 自端站起来,走到架子前。眼光在衣架上扫了一遍,说:“别人穿过的我是不穿的。”她知道名店的礼服时常出借给那些明星。 josepha点头,将里面一件紫色和一件白色的礼服取下来。旁边的职员忙收了。 佟铁河看着,嘴角一翘。 自端随后指了指一件珍珠灰的裙,“这件。” josepha笑道:“我的意思也是先试这件。佟太好眼光。” 职员替自端取了礼服,走进帘幕里去。 josepha轻声问佟铁河道:“佟太的礼服是哪家在打理?” “怎么,考试过关了?”佟铁河反问。 josepha在时尚圈内是出了名的臭脾气,毒眼兼毒舌。 听佟铁河调侃她,josepha笑道:“您可真会说笑。从来都是贵客挑我们。” “那你今儿可以见识一个不挑的贵客。” josepha笑:“说真的,佟生,若是有可能,我希望能争取佟太的礼服生意。” 佟铁河笑,“jose,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你痛快。” “怎样?”josepha很有兴趣的样子。 “你当心走宝。”佟铁河笑。 “绝对不会。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佟铁河又笑,“你都不担心争取到我太太,反而失去我的生意?” josepha几乎要大笑起来,道:“佟生,你那些女朋友,有几个懂得欣赏我的设计?她们从来只关心包包上的logo不够显眼,生怕媒体拍照不够清楚、价钱标少个零、或者根本认不出她们在替哪家宣传。” 佟铁河笑,“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难怪你生意差。” “嘿……我才不要只认得c、p、g的人来穿我们的衣服好吧?”josepha不依不饶。 佟铁河点头,“那你今天算是找对人了。” “我当然知道啊。”josepha也笑,“只要看一眼佟太脚上那双鞋。” 佟铁河哑然失笑,道:“她那双可不值钱,用不着刮一条痕,就往意大利寄。”他开着玩笑。 josepha撇嘴,“考我?” “哪儿敢班门弄斧。” josepha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拍了拍手,职员将帘幕拉开。穿着礼服的自端立刻成为这小小剧场的主角。josepha看着佟铁河,笑道:“我在这行可混了快30年了。走宝的时候或许有,但绝对不会是这回。”她转眼看着展示台上的景自端。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五) d0’beld0d0’礼服上身是深v设计,恰到好处的展示出自端漂亮的锁骨和纤细的手臂;自腰部以下,纱裙如水银泻地,拖到地面上。自端转了个身,背部是完全镂空的,而纱裙的后摆拖了有一米多长。礼服线条空灵优美,将自端娴雅的气质一下子托了起来。 佟铁河看着自端。 自端将长发拢起来,对josepha说:“恐怕得将头发梳上去呢。” josepha微笑点头。 她走上前,伸手放在自端的腰部,道:“这里还有空隙,需要收一下。” “我觉得还好。”自端说。她一向不喜欢太贴身的感觉。 “ok。”josepha满意的看着自端,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换一件。”佟铁河忽然说。 “咦?”自端回头,见佟铁河板着脸,“这件就挺好。” 既然穿着合身又好看,做什么还要再试?他刚刚不是还吵着说没时间了?这人! josepha笑道:“多试几件较保险。”然后,她低声在自端耳边说,“鲜少有先生喜欢看太太穿的这么曝露的。” 佟铁河?他? 自端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翻目录的佟铁河。 无奈。无论如何,今天要尽量配合这位“老爷”的心情。不能再惹他生气了。她知道他已经恼了她一天了。 可接下去一连试了几件,佟铁河没有一次说满意。 自端的耐心已经要被磨光了。 “佟铁,衣服是穿在我身上哎。” “可不好看的话,出去是丢我的脸哎。”他厚颜无耻的说。 自端恨得牙痒痒。 josepha从职员手里拿过一双银色的高跟鞋,双手托着给自端看。 自端点点头。鞋子设计的很简洁。是她喜欢的款。josepha请她试穿。自端把脚伸进去,轻巧的迈了两步。 “很跟脚。”她翘起脚来,“也舒服。”她选鞋子,总是舒适性,美观性第二。这鞋,她满意。 josepha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有对佟铁河说:“佟生,再给点意见。”她笑着。 佟铁河合上目录,细打量自端。 自端此时身上是一件玫红色的长裙。采了旗袍的元素,小立领,包肩,柔软的绸子熨帖在身上,衬出她那姣好的身段;自腰部往下,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此时的自端,整个人艳光四射,又十分的优雅。 佟铁河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最后,皱着眉头挤出一句来:“要不就凑合这件吧。” “不!”自端不喜欢这么艳丽的色彩。 josepha笑道:“佟太,不是我说,穿这件出去,我包您今晚艳压全场。” 艳压全场?她要那么炫做什么,又不是大明星。 自端吁了口气,再看着镜中,适才只顾着跟佟铁河斗嘴了,并没有看仔细。这么一看,也有一丝的错愕,觉得那个美人不像是自己。 她有多久没有这么打扮过了?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晃了晃头,身体也摇摆两下。 这么好看……不是不动心的。 “好吧。”她终于点头。 josepha笑了。 自端对josepha说:“其实那件白色我也喜欢。” josepha笑道:“都不及您身上的这件。” “jose你真会说话。” “但不轻易说好听的话。” “嗯?” “一定没人跟您抱怨过我刻薄。”josepha眨眨眼。 “有。” “哦?” “景自飒。” “啊……她死也看不得我的设计。就像我死也听不得她的音乐会。”josepha皱眉。 自端笑。从职员手里取过灰色的皮草,绕在肩上。 “是仿制品吧?”自端问。触感还好,但比起真品,毕竟是少了那份弹性。能摸的出来。 josepha笑道:“百分之百仿制——我是真的怕被泼油漆。” 自端点头。 “是不是缺点儿什么?”佟铁河歪着头看自端。 josepha明白他的意思,接话道:“隔壁就是harryston。” “那就过去。”佟铁河立刻说。 “咦!”josepha柳眉一竖。 自端笑道:“他开玩笑的。” “我没开玩笑。”铁河很认真。 “你就是!jose,我只需要一条珠链。” “好。”josepha笑着答应。 “你还不去换衣服?陈北早该到了。”自端催铁河。 佟铁河只得先出去。 josepha陪着自端,“难得看到佟生这一面。” “什么?”自端将那一挂珠链挂在颈上。 “他也有吃瘪的时候。” 自端无声的笑了。 人前,他自然是这样的。 自端看着镜子中芭比娃娃一样的自己。 等一下,一幕华丽丽的剧将要上演。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六) l058af’bell058afl058af’“这是京城最好的纹身工作室。”自飒低声说。 力昭的手,忽然用上了力。 她并不看他。 学徒模样的女孩子将他们引入后堂,有些昏暗的一间工作室。屋子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很像是香气,可再细细的闻着,又不太像是香。力昭觉得胸口发闷。他打量着四周,墙上挂着好些图案和照片,应该是纹身师傅的作品。那些描绘在人体各个部位上的图,尽管那之下就是血肉之躯,却更像是某种信仰,即便是在极私密的部位,也毫无亵渎之意。这是真正的灵与肉结合的图腾…… 力昭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凝神望着自飒的侧脸。这是一副极美的侧脸——饱满的额头,弧度优美的鼻梁,俏丽的唇线,灵巧的下巴,纤细的脖颈……他不由自主的咬住牙关,眼前的自飒,竟像是一个发光体,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不,不是这个一头金色短发的自飒,而是散着浓密的、如缎子一般润泽的长发的自飒。齐整的刘海下面,两道弯弯的眉,再下面,是水汪汪的大眼睛,黑黑的瞳仁,望住他,只是笑,笑而不语。 他也看着她笑。看着她轻轻的咬住红润的唇瓣,像熟透的樱桃一般的唇瓣;看着她细巧的手指解开胸口的扣绊,细巧的如同笋尖的手指;看着她薄如蝉翼的绸衫如流水般泻地……美的如同象牙雕一样的身体,闪着耀眼的光芒,呈现在自己面前。那样的身体,带给他无与伦比的美丽,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震撼。 而他,就在她的胸口。 那是十八岁的她,给他的承诺。 她说力昭,我在你身边一日,你在我心头一日…… 那镌刻在她胸口的纹,像是镌刻在他心头的痕。是他怎么疼也疼不够、怎么吻也吻不够的痕。 力昭微微的打了个寒战。 自飒终于看了他一眼。 她什么都没有说。然而力昭看到她的眼神,只当她什么都说了。他痛苦的扭开了脸。 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中年男人。矮小、清瘦,一头长发绾起在脑后,插了一只铅笔,竟像是个道士。他只和自飒熟络的聊着。力昭才知道,原来自飒已经来过一回。他不快的看着“道士”那双白皙修长的手,脑海中竟然显现出那双手伸向自飒的画面。力昭本能的产生了排斥反应。他伸手过来抓住自飒的胳膊。 自飒没有理睬他,继续和“道士”说。br 分卷阅读15 分卷阅读1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 “决定了?”“道士”一边坐下来,一边问。他也没有理睬力昭,仿佛力昭是空气一样。 “决定了。”自飒说。语气是平静,而又坚定的。力昭不禁手上用力。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要有思想准备,不是普通的疼。而且过程要很久。你这个图案非同一般。技术是一方面,面积也大。而且,”“道士”声音不高,讲到这里,有些意味深长,“当初纹上,并不是为了洗去的目的。无论如何,你该懂,这是生活给你的印记。” 自飒抿了抿嘴。忽然的,她伸手将力昭的手掰开,然后把大衣腰带解了,迅速的脱下来,丢在一边。里面是一件贴身的套头毛衫。她毫不犹豫的卷起衣襟,将毛衫褪了下来。像破茧而出的蝶,那美的刺目的身体忽然间呈现在了两个大男人面前。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七) c57ebf5’belc57ebf5c57ebf5’“飒飒!”力昭只觉得浑身的血一个劲儿的往头脑里冲,脸上像是被点燃了的柴禾,烫的要命。他迅速的从地上捡起她那件红的似火的大衣,将她包裹住,裹的紧紧的。“你要干嘛?!” 她瞪着他,“我说过,我在你身边一日,你在我心头一日。” “飒飒!”他嘶吼,“不要!” “不要?你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我说不要。飒飒,不要作践自己。为了我,不值得。” “我没有作践自己。” “飒飒……” “邓力昭,你现在算我的什么人?”她冷冷的开口,抬起头来,透过一层薄薄的烟雾,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飒飒,你别逼我。”力昭扭开头,“我有我的不得已。”“道士”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对,你有。” “你……我,回来以后,一直在找你……” 自飒慢慢的摇着头。 “我……我必须要给你一个交代。”力昭牢牢的抓住自飒的肩膀,牢牢的捏住,生怕一松手她就跑掉一样。声音嘶哑,眼睛通红。此时的他,难过无以复加。“飒飒,我必须做到。我起码应该做到这个。” 自飒盯住他的眼睛。嘴角一抽,她说:“力昭,你可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的有多辛苦?交代?我都不曾想要一个交代,我想的只是一通电话,告诉我你平安。力昭,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飒飒……” “这么多年了,力昭,到今天,我敢说我了解你,可是,你敢说你了解我吗?”她抬起手来,抚着他的下巴,“你连我要的是什么,都不清楚。我只要……在我爱着你的时候,我的人,我的心,都完完整整是你的;而你,也完完整整是我的。” 她哽咽。 无数次的,她原谅他的出走。 像个顽劣的孩子,寻索着新奇的经验。 她知道他总会回来她身边。 不是不委屈,不是不恨。可是谁叫她,爱着一个这样的他? 这一次呢? 他走的太远了,回不来了。 自飒吸着鼻子,说:“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大概也都能知道。” 力昭摇头。 他想说飒飒,你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这一个月我是怎么过的……可是,我又怎么能跟你讲……既然,我自己都无法面对一个那样肮脏的自己、那样龌龊的交易、那样裸的出卖? 他想说飒飒,我卖了自己。因为,我是唯一值钱的东西。 他想说飒飒,其实没有你的我,只是一件东西。 可是他说不出口。 这些在心里念到熟烂的话,他只要看到他的飒飒,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满心满眼的痛楚。 只是他不说,她又如何不明白? 自飒也红了眼睛,“我知道。我不是不能体谅你。我太能体谅。而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能体谅……”说到这里,她顿住了。 力昭握住她手腕的手更加用力。很疼,可是她没有出声。这样的疼,比起他加诸在她心上的痛苦,微不足道。 她喘了口气,“我以为你知道。我以为你明白。可是我错了。力昭,六年前我在你的位置上,我选择了你。我的选择……我背着罪恶感走到今天,不是为了看着你跟别的女人岁月静好。但力昭,也正因为这样,我不能阻拦你。我告诉自己,绝不能阻拦你。”自飒转开脸。疲惫不堪。“力昭,真的,其实你只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我就好了。” “……” “这世上,我统共只有一个你。我爱你,甚于一切。我可以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死。”她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面颊,痴痴的望着他,“但是力昭,抱歉我不能在你身边了。我陪伴你的方式,如果不能是和你并排站在阳光下,那么……” “飒飒……” 自飒勾住力昭的脖子,轻轻的、温存的靠近他,“力昭……”喃喃的,她的声音有一种蛊惑的力量。说话间,鼻息扫过力昭的颈间,力昭仿佛被麻醉了一样,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感受到她柔软的唇印在了脖子、锁骨……他的身体轻颤,手臂环住她的身体,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了反应。 “飒飒……”他轻语低喃。仿佛意识已脱离禸体,有种即将升仙的快感。突然间,颈间一股锐痛传来,他失声痛呼,下意识的要将她推开,可是她牢牢的箍住他的脖颈,死死的扣住,牢不可破。他试图推开,她箍的更紧。推挡之间,两个人如同陀螺一般,在屋子里旋转。她将他推向墙壁。墙上的镜框、图片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他感受到墙壁的冰冷。他忽然放弃挣扎,倚在墙壁上。脑海中一片空白。而不知何时,她手里多了一只墨水瓶,像是要他看清楚一样,晃过他眼前。她金黄的头发汗湿,贴在额上,唇上沾着他的血,血红血红的,有种诡异的美。她忽然间微笑。 “力昭,这是我送你的贺礼。我祝你们,白头偕老。” 墨水掌间倒扣过来,倾在伤口上。 疼痛感如同爆炸后的弹片,密布全身。 力昭张大了嘴巴,痛吼出声。 读。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八) css=‘l6d’span css=‘l6dl6d’自端挽着铁河走进马会的时候,现场等候的记者一下子围拢过来。如果没有那道警戒线,她担心自己都会被挤到。闪光灯令她的眼睛有些不适。但她维持着笑容。 佟铁河亲昵的扶着她的腰。应记者的要求,不停的转换着方向。熟练的像是走红毯的明星。对记者们的问题有问必答,简短明快。也有相熟的记者,不免多聊几句。 自端看在眼里,明白佟铁河为什么一向公众形象上佳,他是媒体宠儿,她知道。但是这么受欢迎,她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她不由得多看他几眼。 身边的这个人,究竟有几张面孔? 她走神的空当,有讲粤语的记者忍不住赞:“佟生今晚心情好靓!” 佟铁河大笑:“有我太太靓嘛?” “佟太今晚最靓。” “谢谢!”佟铁河挥挥手,带着一脸的笑意,拖着自端的手往里走。 里面人更多。 有些熟面孔,但多数她并不认得。 不停的有人过来和他寒暄,向她问候。 他们无疑是一对璧人。 自端乖乖的配合着他。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点头,什么时候该回应……渐渐拿捏的很好。 人人都说,佟太今晚好靓。 这里多的是艳光四射的女子,自端当这句话是恭维。不过不是恭维她,而是恭维佟铁河。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佟铁河要她穿的如此夺人眼球了。 以他今日的江湖地位,他的女人,必须是明艳照人、冠绝全场的。 必须是。 自端笑——她是不是该与有荣焉? “你会不会表现的有点儿太完美了?人家会以为我老婆是机器人。”佟铁河在她耳边低声道。 “出厂的时候就这么设定的。不满意跟生产商联系。”她从侍应手里换了一杯香槟。 佟铁河好笑的看着她,顺手也拿了一杯。 自端也笑出来 喝了香槟的缘故,她桃腮微醺,星眸闪烁,看上去,有说不出的又或。 这样的老婆,不带出来就罢了,带出来,可一定要看好。 佟铁河想到这儿,不由得又笑了一下。 “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坐一下?”她的手被他拖到木。从进场到现在,他都不曾松开过。做戏也真是做到十分了。 铁河扬眉。手上不禁多用了一份力。她就瞪他。 铁河刚要说什么,那边有人招呼他。 自端趁机抽出手来,推他一下,“过去吧,我去阳台透口气。” 佟铁河低声在她耳边说:“等会儿我来找你。” 从她耳侧看下去,是一段柔白细腻的颈子,被玫红的绸衫衬着,白的更白,红的更红,有点儿惊心动魄的美。让人忍不住叹息。不由得想起力昭刚才的话——他得承认,力昭还是有点儿眼光的。想到这里,他又皱眉。 “还不快去?”她催促,微微侧了脸。这人,只管这样发愣做什么? 此时两人的姿态,又自然又亲昵,看在人家眼里,该是多么的琴瑟和谐、如胶似漆。 佟铁河“嗯”了一声,说:“别走远。等下陪我见个人。”他说这话,眼里有一丝犹豫。 自端点点头。并没有多想。 她以前也陪他出席酒会。她知道,他有多受欢迎。等会儿来找她?他说说罢了。说不定等下就会让司机送她回家。 但是没关系,她都知道的。这些都没关系。她应付的来。 她把酒杯交给侍应生。踩着细高跟的鞋子,已经像是走高跷——真的不能再喝了。这两天,她像个小酒鬼。刚才一杯接一杯的,她都能看到佟铁河眼中的诧异。但是她没理。心里倒是有小小的得意——就像小时候被逼着练字,故意写坏了,浪费点儿笔墨纸砚的那种小小的快乐。 穿过帘幕,自端在长凳上坐下来。腿有些酸,她轻轻的捶打着腿部。她站功不弱的。只是今晚需要集中精力对付佟铁河,全身肌肉无端的紧张。她叹了口气。人真是不能犯错误。一时酒后无状……好丢脸。还被佟铁河说什么……她想到这里,脸上烧了起来。甩了甩头,“哎呀,不要想,不要想……”她低声咕哝着。 隔了一层厚厚的帘幕,酒会上悠扬的音乐和欢声笑语也隔了距离。 自端扬着下巴,看着落地窗外的夜空。其实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黑漆漆的夜色。那些一闪一闪的星星,早就不见踪迹。 自端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军舰甲板上,爸爸把她抱在怀里,给她指着天上的星星,让她看北极星在哪里,给她讲星座的故事,一个一个的指给她看……年纪太小了,她其实认不清天上的那些星座,只是爱极了靠在爸爸宽厚的怀里,那能闻着他身上的烟味、感受到他胡茬扎在腮上的感觉。那种幸福,早随着童年的星空,消失掉了。 自端吸了吸鼻子。 阳台上毕竟还是凉。 她站起来,裹了裹皮草。她得进去了,得问问佟铁河,如果他不走,她想要先回家了。 自端忽然站住。 阳台的一角,站着一个人。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九) css=‘l87395’span css=‘l87395l87395’她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可是,她再也不会认错的。 心跳,宛若如雷战鼓,心底,似乎掀起来一场兵荒马乱的烟尘。 她就在这烟尘里,看到他朝她慢慢的走过来。一步一步,似是要在她心上烙下深深的印记。这印记压向她的心肺,自端感到自己呼吸越来越困难。 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久的她的记忆都开始模糊,久的,那一层又一层记忆的尘, 分卷阅读16 分卷阅读1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 已经将她的心堆砌的坚硬。可是,他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该死的,从来都不肯在她的梦里出现的这个人,他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自端默默的,黑黑的瞳仁在昏暗的光影下闪闪烁烁。那闪闪烁烁的微光,慢慢的将他圈住。 顾惟仁。 顾惟仁望着自端。 这样的阿端,他不曾见过。 他熟悉的她,与奢华和性感毫不相干。 那是一枚清纯的印,印在他的记忆里。她就像樱花的花瓣雨,那么的轻柔,那么的美,飘飘洒洒的,带着温暖的气息。 可眼前的她……从心底逸出一丝叹息,惟仁随之闭了闭眼。 “阿端。”他轻声唤她。 自端背上似滚过一道闪电。 “阿端……阿端……阿端阿端……”他就爱叫着她的名字,哪怕只是为了叫。 因为,是他的阿端。仿佛单单是他的。 自端的眼中浮起一阵水雾,模糊了他的容颜。 她看着他。像一个影子一样的他,就这么在她面前不远处。还叫着她的名字。这一定是幻觉。她一定是醉了,产生幻觉了——这怎么可能是惟仁呢?惟仁消失了,消失了很久了。惟仁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绝不会了! 自端突然的转身。 “阿端!” 自端没有回头。她提着裙,迅速的穿过帘幕,光线呼的一下涌过来。那一瞬间她的眼前白花花一片,刺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她在重重人影中寻找着佟铁河。 她需要立刻、马上见到他。她要离开。她需要他带着她离开。 可是佟铁河你在哪? 她几乎压抑不住心头的慌乱。只觉得额头上的汗在不停的往外冒。而身上却觉得冷。 捧着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的侍者在衣香鬓影中穿梭,待来到她面前,自端问他有没有见过佟先生。侍者给她指了方向。 佟铁河正在同人交谈,背对着她,并没有发现她已经走近。他高大的身形将那人遮住,自端目光往下一扫,看到一袭银灰色的长裙。一双银灰色细带晚装高跟鞋托着一双细白纤秀的脚。有这样一双脚的女人,定是绝代佳人。 自端的心忽然间象被翻转了过来。脚下的步子明显的犹豫了。她很想就此逃开,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背后似乎有无数的视线在缠绕,缠的她越来越紧。已经走到了这里,只有走下去。她咬了咬牙。 自端往前迈了两步。 那女人已经看到她。自端想,她真的没判断错误。 她看到自端,目光先是一滞,却并不意外,接着说了句什么,自端没有听清,佟铁河回过身来,看到自端,立即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在叫她的名字,自端仍没有听清。自端只是愣愣的瞅着眼前的女人。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了这个女人的脸上。 她大概五十岁出头的年纪,保养的极好。银灰色长礼服,衬的她高贵大方。她脸上有些地方看起来很眼熟——那圆润的下巴,那形状优美的嘴唇……最熟悉的是她那双眼睛,漂亮的杏核眼,此时正含着笑意,望住眼前的自端,有惊讶,有赞叹,还有很多很多东西。 自端攥住裙裾的手,涔涔的渗着汗,她不敢再用力,怕揉碎了这绸子;可也不敢松开手,因为此刻没有别的能掌握,好让她有力气,来应对这摩肩接踵而来的前尘往事。 她极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恰恰的、妥帖的立在佟铁河的身边。 佟铁河垂下手来,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阿端。”那女人轻声叫道。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 css=‘f7b02’span css=‘f7b02f7b02’自端眼睛睁得大大的。 铁河感到她的手在发抖。他看了一眼容芷云,说:“阿端,来见见容董。”他的眼睛看回来,定在自端的脸上。他很平静。好像是再寻常也不过的程序,正在介绍一个也许这一生只见这一面的人给她认识一样。 自端望住铁河的眼睛,有好一会儿,一瞬不瞬。他的眼睛,古井似的。要看很久,才看得到那一片映着自己倒影的水面。那么的静,静的让她的心神渐渐的回来,渐渐的归位,渐渐的,安稳。 是啊,他是这么的镇定。用他热情又凉薄的笑,演示给她看什么是唱作俱佳,什么是长袖善舞……他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转过脸来,微笑着,“容董,您好。” 容芷云听到自端这一声“容董”,微微一怔,片刻,她笑着点了点头,“你好,阿端。”她的笑容里,有几分纵容。盛装的自端像是一只美丽的蝴蝶,轻轻的落在她的面前,那么的轻盈,那么的美丽,又是那么的纤细而脆弱让人不忍碰触;而她,生怕自己呼吸重了,将她吓跑。 铁河看着这两个女人,如此相像的两个女人。 然后他问自端:“是不是累了?” “嗯。”自端应着。 佟铁河微笑,说:“我就知道。那么,容董,失陪。” “请便。”容芷云看着自端,眼里有期待,她说,“阿端,我们改天见。” 自端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她由着佟铁河半搀半扶,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转身离场。出门没有多远,她用力推开了铁河的手臂。她的脚步越来越急。礼服的裙摆像是风中摇曳的荷叶,脚下的高跟鞋叮叮当当的敲在地板上,此处僻静,四壁回音。 铁河疾走两步,想要拉住她的手。被她狠狠的甩开。 他不禁有些着恼。 自端站住,猛的回过头来。佟铁河差点儿撞在她身上。他刚要开口,却看到自端眼里闪动的泪光。铁河怔了怔。再度拉住她的小臂,牢牢的。她这次没有甩开他的掌握,可是,仍狠狠的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她紧紧的攥着拳,指甲扣着掌心,用力的、用力的克制着想要对着他大吼大叫的冲动。 铁河看到自端的贝齿咬住嘴唇,原本泛着红晕的脸此时煞白。显然一股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可是仍是克制着。他嘴角一沉。 “你知道她会来。” 他点头。 “你们见过面。” “她每次回北京都要约见我。” 他平静的说。好像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有些事,自端不知道。他没让她知道,但同时,他也没刻意隐瞒她。对自端来说,生母容芷云是透明的存在,是碰触不得的禁忌;对他来说,则是更为复杂难言的一种关联。这关联是他婚姻的一部分。 可是自端显然不理解。而且也从没打算理解。 这他当然是知道的。 他听到早上她在电话里发脾气。能让她那般失控,统共没有几个人。 若是平常,他就由着她了;可是今天,他不想。 “佟铁河,你故意的!” “是。”他不否认。 “你!” “没事先跟你说,是我不对。”他耐心的说。一触到容芷云,自端完全变成了一个刺猬。他也知道这样的见面,自端会很难过。可是一直逃避,这不是办法。“但阿端,以后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 以后……还有以后? 谁和谁的以后?什么样的以后? 自端忍着。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一) css=‘l9b3726f64’span css=‘l9b3726f64l9b3726f64’佟铁河,没有这样的以后了;我绝对不愿意,再有这样的以后。 她吸着鼻子。硬生生的将眼泪逼了回去。她不能哭。不能在这里发脾气。她不能这么做。那是不得体的。 佟铁河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她脸上恼怒的神色,渐渐的化作了哀伤。 他心头有些震动。 他终于无声的、坚持的揽住她,往电梯这边过来。她的脚步有些磕绊,他放慢步子,让她走稳。 已经有人在等电梯,看到他们过来,礼貌的往旁边让了让。 铁河对那人点点头。待看清楚,不禁眉尖一耸。是顾惟仁。他迅速的看了自端一眼,忽然就明白了,刚刚她来找自己,那眼中的仓惶是怎么来的。原来如此。他瞳孔一缩,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浓。 顾惟仁也点了点头,目光自然的转向自端。 自端没有看他,却往铁河身边靠了靠。铁河配合的揽住她的纤腰。 铁河微笑着同顾惟仁寒暄,从电梯外,聊到电梯里。说了什么,自端全未入耳。只知道两人有说有笑。真好似多年不见的朋友。可自端记得的,他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她看着亮如镜面的电梯门中映出来的三个人影。 一对夫妻,一对兄妹,一对郎舅。 花枝袅袅,和谐美好……这么的好,就是好的不真实。 他们在负一层先下了电梯。铁河还拍了拍顾惟仁,说了声回见、改天一起吃饭。 自端一脚跨出电梯,听到顾惟仁说好。那声音,还是那样的浑厚而有磁性。她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 电梯门在他们身后阖上,佟铁河瞟了自端一眼。只几秒钟的工夫,她脸色灰败的就好像随时要晕倒。 他却没有再伸手扶她。 默默的站在那里等车子过来,两个人都心事重重。 自端只觉得一波接一波的头晕……她想她真的是香槟喝多了。一定是这样的。她迫切的需要一张床、一场黑甜,好忘记眼前,也好忘记以后。 怎么回的家,自端都不太记得了。 朦胧间听到有人叫她。声音很轻,阿端阿端。她只是不愿意醒过来。 好热、好烦…… 看着窝在后座上的醉意朦胧的自端,佟铁河只好下车按门铃。等陈阿姨来开门时,佟铁河已经将自端抱下车。他交代了陈阿姨准备醒酒汤,再小心的将她抱上三楼卧室。佟铁河心里忍不住咒骂:该死的早应该启用那部电梯。最近费力巴拉的又背又抱的弄醉鬼上床的事已经不是办了一两桩。这叫什么事儿?当他苦力不成? 佟铁河把自端放到床上去。自端很自觉的缩进被子里,扭了几下,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全不顾身上仍是那套行头。 佟铁河撇了撇嘴。开始动手给她脱衣服。 景自端一喝酒就变猪。这么些年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是,还不光是变猪……佟铁河几乎哼出来。 他一边解着她裙上的钮子,一边打量着她的睡容——那如满月般光洁的面庞,肌肤柔嫩而细腻;大大的眼睛这会儿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羽毛一样——好容易给她换好睡衣,佟铁河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透汗。望着被子里睡的沉沉的自端,佟铁河摇了摇头。 那么伤心、那么生气,最终还是选了自己吞下去。 你这样会有内伤的,刺猬。 自端申吟了一声。 佟铁河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他在床边坐了一会儿,起身将灯关掉,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卧室。 自端翻了个身。脸深深的埋入柔软的枕头里。 泪水终于还是涌了出来。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二) css=‘l448b7f117’span css=‘l448b7f117l448b7f117’自端放下电话。 灿烂的阳光穿过整面玻璃墙,室内明亮又温暖。 她轻轻的咬着手指,目光定定的落在园子里那一排塔松上,积雪在阳光的照射下正在消融,来不及落下的雪,正在枝头结成冰柱。水晶帘一样。随着风,轻轻晃动。 父亲打电话来让她和铁河回家吃饭。因为,惟仁回家了。 惟仁回家了…… 顾惟仁,那个家的一份子。而且,作为家里的一份子,惟仁次带未婚妻回家来。同样身为家里一份子的她,得回去 分卷阅读17 分卷阅读1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 应卯,得回去共享天伦。 钟点工人在擦钢琴,无意中触动琴键,发出“咚”的一声。 自端回头…… 一样是个冬天的早晨,响晴响晴的天气,酷冷酷冷的天,滴水成冰。 她早就醒了,躺在被窝里,看着撒金宣纸糊的天棚上,细致而精巧的剪纸图案,整幅的凤穿牡丹。白底,暗红色的图,凤凰的翎毛,比头发丝儿还细似的;来阵风,就会送来牡丹花香……那是李阿婆的杰作。自端心里觉得暖暖的。想着李阿婆那双已经长满老年斑的手,拿着剪刀,对着亮处,小心翼翼的剪着……自端喜欢这些。从小就喜欢。 她掰着手指头算,李阿婆还有多久过生日,得给她送份礼物。 伯母叫她起床,告诉她今天爸爸会回来。她撒娇,不肯就起来。伯母抚着她的面颊,轻轻的拍着她,要她乖。她笑。好像五六岁的时候,伯母会这样哄她。 伯母特地嘱咐她要穿的稍稍正式一点。不要穿件棉袍子就出去了。自端有点儿不解……她哪天是邋里邋遢的了?不说家里人多,保不齐转个弯就见得着外人;就是她这位虽慈祥但严格的伯母,还真从来也没让她趿拉着拖鞋、散着头发就去给长辈晨昏定省。 后来想想,那天家里人看她的眼神确实都有些特别。可能是太开心了,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她已经有很久不曾见过爸爸了。事实上,那几年父女俩一直聚少离多。当听到爸爸回京任职的消息,自端莫名的开心。 中午的时候,爸爸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可是自端就是知道了。 无法形容自端的感受。 她只是知道,并且隐隐约约的觉得,她应该长大了。 爸爸有了新的家人。 名义上也是她的。可是她从来也没觉得是这么回事。从来没有。 转过年来,她要考大学了。 想到有一件事情可以让她不再烦恼其他,她就松口气。 一向只有中上成绩的自端,成绩像坐了电梯一样直升,在那半年给了尖子生们很大的压力。直到很多年后,他们见了她,还笑她真人不露相。他们那里知道,这里面的缘由?如果她不要给自己更多的空间思想,就必须找一件事做,全力以赴的做。 爸爸的新夫人贴心的把婚礼放在了放榜之后。低调的再婚宴,只有亲朋好友参加;顺便庆祝自端以状元的身份考上p大。 都说是双喜临门,满堂生辉。 那一晚,自端平静的接受着宾客的祝贺。他们到底是祝贺她考上大学,还是祝贺她有了个新妈妈? 她并不在意。 中途的时候,她悄悄的出来。 酒店是园林式的,顺着廊子往后面去,有一个不小的天井,中央是人造池塘,一塘莲花正开的灿然。 自端本是出来透口气的,可坐下来,看那莲花,渐渐看的出了神。 依稀记得妈妈在的时候,还是一同住在祖父这边的。家中后花园里种的也有莲花。半埋在地下的黑色陶缸,洁白的莲花……夏日的傍晚,妈妈常常站在陶缸前,出神的看着莲花。妈妈一头卷发,头稍稍一低,那发卷儿就垂了下来,夕阳给那侧影镀上了一周橙黄的边……在自端小小的心里,那样的妈妈,是最美最美的。 忽然就有那么一天,妈妈走了。 某天,她伸出手去,掐了一支莲花。摇摇摆摆的,不管李阿婆在身后大呼小叫,跑去将那莲花拿给爸爸看。 她说爸爸、爸爸,妈妈的花……爸爸不理她。 她像个被丢弃的娃娃,一身的水渍。 还是伯父伸出一双大手来,将她举起来,架在肩膀上,笑着说阿端、阿端,咱们去吃冰激凌好不好? 她咧开小嘴笑。 慈祥的伯伯,肩膀好宽。 手不知何时松开了,那支莲花,掉在了青石砖地上。 没几日,莲花全都枯死了。花死了,陶缸就成了专门接雨水浇花草的工具。 从那以后,家里再也没养过莲花。 她的记忆,也定格了。 …… 陈阿姨将毯子盖在自端身上。自端一动,才知道自己睡过去了。她揉了揉眼睛,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她坐起来,给佟铁河打了个电话。 接到电话的时候,佟铁河已经在飞机上。他接起电话,告诉自端,飞机马上起飞了。明显的感觉到自端在那边一愣神,沉默片刻,他问:“有什么事吗?” “没。”她说。 他才不信她会没事给他胡乱拨电话,于是追问了一句。她才犹豫着说是爸爸要他们回家吃饭。 他心里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想了一下,说:“我后天下午回来。我跟爸说,改后天晚上好不好?”空乘已经过来请他关掉电话,他示意马上就好。 “没关系。我自己去吧。”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她说,“你注意安全。” 电话无声无息的挂掉。佟铁河看着屏幕,直到背光熄了,他又要按回去,旁边的女人从他手心里将电话拿走,熟练的关掉。 “起飞了。”她娇声细语。 佟铁河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你坐后面去。” 女人愣了一下。只得将手中的电话放下,起身往后走。 佟铁河睁开眼,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三) css=‘l3adf’span css=‘l3adfl3adf’自端走进乌衣巷的家时,天已薄暮。 景和仰正站在廊子上活动筋骨,看到女儿从外面进来,竟然愣了一下——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母亲……少女时代的前妻——可是再一瞧,又不是了。是自端。他的女儿自端。他有点儿好笑:这是老了嘛?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要老了呀。 “阿端?” “爸爸。”阿端微笑。 景和仰看到女儿,满心欢喜,哈哈一笑,问道:“怎么才来?” “塞车。” 景和仰给女儿开了门,“快点儿进去!今儿可真冷,你怎么不多穿点儿?”景和仰看着只穿了一件短大衣的自端,皱眉,“瞧着都冷。你这孩子,学飒飒做潮人?” 自端笑出来,问道:“阿姨呢?” “厨房呢……这不是你要来,从早上起来就忙。悦怡!悦怡!阿端回来了!”景和仰忽然叫起来,自端忙拦着他。 已经听到顾悦怡在那边应了一声。 “我过去好了。”自端把手袋放下,解开大衣钮子。 景和仰笑着点头。 自端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就往厨房这边过来。 顾悦怡正在厨房忙活,听到自端叫她,忙放下手里的刀,“阿端?”她拿起毛巾擦手。 “阿姨,我来了。”自端进来厨房。因为是老式的宅子,家里的厨房不很大,可收拾的很整洁,这会儿灶上有炖的,锅里有煮的,案子上还有正在切的。自端逐一看过去,还真是琳琅满目。多数都是她喜欢吃的,或者,是阿姨以为她喜欢吃的。自端就要去水池那里洗手。 “好好好,一会儿就有的吃了。”顾悦怡正在调火,看到自端要洗手,麻利的说:“……你就别动手了,这儿烟熏火燎的,去吧,去陪你爸爸坐会儿。”顾悦怡说着推自端出出去。 “我来帮帮您嘛。”自端搓着手。 “我自个儿可以的。一会儿就好的,已经得了八成了。”顾悦怡笑着,挥挥手。 “那我过去……”自端还有些踌躇。 “去吧。”顾悦怡笑着。 自端也不再坚持。 顾悦怡看自端离开,才折回厨房里。 看到自端回来,景和仰哈哈大笑,“你阿姨哪儿还能要你帮忙?不是越帮越忙?” “……” “来,坐下。”景和仰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自端过来。景和仰给女儿倒了杯茶,“你肖叔叔淘来的普洱,我尝着还好。天冷,你的胃又常常不舒服,喝点儿暖性的茶,不要总喝那绿茶。” “是。”自端捧起杯子,感觉暖暖的。她看着杯里的茶汤,颜色是好的;再抿一口,口感也是好的,于是就笑了,“肖叔叔真是行家。” “哎,对了,要说到普洱茶,他是行家;说到雪茄,小铁就通了。”景和仰笑呵呵的。身边这一老一少,把他的爱好伺候的妥妥帖帖,他自然是惬意的很、舒服的很。他瞧着女儿,心念忽然一动,便问道:“小铁去哪了?” “嗯……香港吧。”其实她没问他去哪里出差,但是两天就回来,也就那几个地方。 景和仰看她一眼,“现在去台北不用绕道香港了。” “……” “你也该看看新闻。至少也该看看财经新闻。” “嗯。” “小铁工作很忙,你要多体谅他,多关心他,多替他分担一些,尤其是不要让他为家里的事烦心。” “爸,我都知道。” “知道和做到还差一截儿呢。” “……”自端低下头去,“他跟您说什么了?”他跟爸爸的关系很好,她是知道的。 “并没有。” “哦。” “只是,你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爸爸有些话总找不到机会说。”景和仰呷了口茶,“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前几天开会遇到你公公,他还夸你……”景和仰说到这里,听到外面有响动。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四) css=‘l4f0f9’span css=‘l4f0f9l4f0f9’自端抬头,只见正屋的门被推开,顾惟仁进来了。 看到自端,惟仁脸上的笑凝了一下。 也只是一瞬,他笑着跟景和仰打招呼:“叔叔,我回来了。” 景和仰点头,笑眯眯的道:“得!这下人就齐全了!怎么就你一个?小柳呢?” “她进门儿就被妈妈叫去厨房了。” “怎么能叫客人进厨房呢?”景和仰笑着。 “她算什么客人啊。”自端抬眼看他,顾惟仁避开她的目光,说:“妈妈说可以吃饭了。” “好!”景和仰叫自端,“来,吃饭去。”他走在前面。 餐厅里已经摆了一桌子菜。顾悦怡招呼他们入座,又叫着“小柳,把汤端出来吧”。自端便看到一个女孩子从厨房里端了一只汤盘出来,稳稳的放在饭桌中央。 “好香哦!今晚我们可有口福了。”她笑着摘下隔热手套。感觉到自端的目光,她大方的对自端笑。这一笑,梨涡浅浅。自端有瞬时的怔忡,心想这女孩子,怎么有这么迷人的笑靥?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竟然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 景和仰笑着让大家都坐下,一边说:“阿端,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柳,柳承敏,你惟仁哥哥的未婚妻;承敏,我的女儿,自端。你们认识一下,很快就是一家人了。”景和仰笑呵呵的。 自端心头一跳。看看父亲,看看“惟仁哥哥”,又看看顾阿姨,他们都注视着她,好像在等她的反应。她抬手扶了扶镜框。 柳承敏点头,说:“是,景伯伯。我可是久仰自端的大名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她说着,目光也投向了自端。 自端微笑。想要说点儿什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于是只好伸出手去。承敏笑嘻嘻的,将隔热手套塞到惟仁手里,握住了自端的手。两个女子,相视而笑。 顾悦怡招呼大家动筷子。 自端拿起筷子来。手上有种异样的酥麻感。好像承敏的手仍在那里。她克制着,不让自己的左手去替右手赶跑那种异样。 顾悦怡不停的给自端夹菜,“多吃一点儿……和仰,你有没有觉得自端又瘦了?” 景和仰笑,“她本来就不胖。” 顾悦怡舀了一碗汤给自端,说:“这孩子,挑食倒是不挑,就是吃不多。” 自端 分卷阅读18 分卷阅读1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 跟顾悦怡说谢谢。眼前堆了一堆的菜,她瞧着已经有压力。 柳承敏在一边笑出来,擎着手里的碗,道:“阿姨,我可要去盛第二碗了。” “才第二碗?还想你吃第三碗、第四碗呢。”顾悦怡开心的笑着。 顾惟仁笑起来,“妈,咱家米存的够嘛?” 柳承敏瞪了他一眼,问:“其实,你是想说——你要重新估算结婚成本了,对不对?” “那倒没有,怎么说,你挣得也够买米的。”惟仁笑着。 承敏拿着筷子背儿狠敲了惟仁手背两下,半是撒娇的对着顾悦怡说:“哎呀,阿姨,这都怪您……” “怎么怪我?”顾悦怡故作诧异。 “您做的菜太好吃了。而且啊,”承敏笑着,看一眼低头吃饭的顾惟仁,“您怎么能把惟仁生的这么帅?他这么帅,每次他欺负我,我都舍不得生气……” 惟仁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没料到承敏在母亲和景叔叔面前,会说的这样直白。耳边是母亲响亮的笑,和承敏的娇嗔,他下意识的去看自端。她正低头对付那一碗满满上尖的饭菜,看不到她的表情。 饭后一家人聚在堂屋里喝茶。 柳承敏乖巧善言,将景和仰夫妇哄的十分开心。她叽叽呱呱的说这说那,不一会儿又问起了自端当初婚礼是怎么筹备的。 “……我都要忙死了,不知道怎么办好。婚庆公司是请了,说是都由他们去办,可是自己该操心的一样也少不了。” 自端想了想,是呀,她结婚的时候是怎样的?被承敏这么一问,自端竟一时无语。她又想了想,还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读。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五) css=‘l5181891b’span css=‘l5181891bl5181891b’景和仰看到女儿一脸茫然,接过话来,笑道:“阿端结婚的时候简单。两家一边一个婚礼筹备组,又找了个总长协调,开了几次会,什么都敲定了。根本没用婚庆公司。婚礼搞的也不大,就是两家的至亲好友一起聚了聚。咱们家不是张扬的人家,佟家也低调。阿端和小铁的婚礼,确实是简约的典范。” 顾悦怡听景和仰这么一说,立即发表不同意见了:“哎哟,什么呀,佟家说是低调,可是头日喜酒、二日喜宴,加起来,还不如搁一天省事儿呢。我就说咱家规矩大,佟家竟然更讲究。哎哟,吃不消吃不消。你忘了?等到第三日咱们家回门宴,她大伯母一看见自端,头句话就是——这怎么嫁过去才一两日,我们阿端就瘦了一圈儿!心疼的不得了……自端你还记得嘛?大伯母说那话?” 自端点头。 想到大伯母,自端心里柔柔的。脸上就漾起一层温柔的笑意。 承敏和惟仁都看到。承敏轻轻的吁了口气。 顾悦怡笑着,拍拍自端的手臂,道:“那天家里忙的也够厉害,回头好容易逮着个空当,问你两句该问的话,结果我们话都没说完,你都眯瞪过去了……”顾悦怡说的绘声绘色。 景家这一辈里,自端是最早一个成婚的。虽然是女孩子,但是意义重大。所以婚礼虽尽量低调,隆重也隆重到了家。那忙忙叨叨的几日,被阿姨这一描述,听起来,竟然是那么的喜气洋洋。自端去看顾阿姨,不料遇到惟仁的目光。她旋即低头,瞅到她手上的婚戒。 是枚素环。自端的指尖,触摸着戒指。 顾悦怡看到她的小动作,便笑了,说:“还有哦,婚礼上呀,瞧着铁河素日里那么镇定,竟然读错了誓词。然后伴郎——邓家的老四力昭是不是?——又找不到戒子,手忙脚乱的,真是乐坏了。” 景和仰想起当日的情形,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力昭那孩子,就是毛手毛脚的。” “可不是,难怪大哥总也看不上他。不过这回……”说到这里,顾悦怡自觉失言,停了停,笑道:“惟仁、小敏,你们可得嘱咐好伴郎啊。” 柳承敏一直睁大眼睛听着,听到这儿,道:“怎么办,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惟仁微笑。 “婚礼在哪一天?”自端问。她看着柳承敏。 “定在正月十八。请柬还没有印好,印好了给你送过去。”柳承敏笑着。自端的面容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温柔而沉静,那种带着光晕的美丽,让人怦然心动。 自端点点头,心里在盘算:还有不到一个月了。 “能来吗?你婆婆不是要你去上海?”景和仰问道。 “嗯。尽量来。”自端对承敏微笑。 “什么时候过去?”顾悦怡问。 “过几天。” “我准备点儿礼物,你带过去啊。” “不……” “带着。” “好。”自端答应着。顾阿姨一向周到,这些小事情上,也是不肯落下的。这是她精明的地方。自端并不违逆这样的善意表示。她知道,这是为了她,又不单是为了她。自端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于是抬眼看着父亲。 景和仰知道这是女儿要走的意思了,便道:“小铁也不在家,就留下来吧。” 自端不语。 “知道啦,不过说说。你是换个床单都要适应期。”景和仰无奈的说。 见自端要走,柳承敏提出搭自端的车回去,自端有些意外。果然顾悦怡说让司机送,顾惟仁说他来送。只有景和仰主张自端顺路带上承敏。理由是“又省油又省时”。 自端看出父亲的意思,是想让她和承敏多亲近一些。于是她对承敏说:“要是不嫌我开车不靠谱,顺路的。”她住城西。承敏的父母住p大园区,也在城西。 “哎哟,还有比惟仁开车更不靠谱的?你知道嘛,他在东京开车带我上街,能在涩谷瞎转俩小时回不了领事馆。”承敏笑着说,斜睨了惟仁一眼,“惟仁啊,他单知道涩谷站和八公雕塑,绕着绕着,就绕到那里去了。” 惟仁被承敏笑的有些窘。 自端拿起自己的外套和手袋,翻找着车钥匙,听到承敏的话,手上顿了一顿,钥匙牢牢的攥到手心里,握紧了。 这个细小的动作,钻进惟仁的眼睛里来。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六) css=‘d3d’span css=‘d3dd3d’顾悦怡免不了跟上来嘱咐一番。直到景和仰笑着让她放人,她才挥挥手。自端按了下车喇叭,开始倒车,将车子倒出巷子。 顾惟仁一直看着自端车子消失在巷口,怔怔的。顾悦怡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门,见惟仁兀自不动,开口催他赶紧回来,外面冷。惟仁回头,母子俩对视,都没有说什么。 惟仁往厢房走着。想一想,今晚,从他进门,一直到她离开,她一句话都没和他讲过。 惟仁的脚步沉下来。 正屋里,母亲不知道说了什么,景叔叔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 惟仁在台阶上坐下来。摸了摸口袋,没有烟。想来一根。可是,又实在是不愿动,感觉有些累了…… 承敏在车子里抽了抽鼻子,问道:“新车吧?” “嗯。” “你先生的眼光吧?” “嗯?” “觉得女孩子不会主动选这款车。” “……” 承敏看着自端,“你这么安静,这车跟你不搭调。” 自端笑笑。佟铁河就是个喜欢把不搭调的东西搭在一处的人。 “惟仁常常说起你。”承敏忽然说。 自端看她一眼。 “常常……看樱花的时候会说,阿端喜欢上野的樱花;看红叶的时候会说,阿端喜欢京都的红叶;看到穿和服的女子会说,阿端穿起和服很美……阿端,你这个妹子,是长在惟仁心里的。” 阿端,是长在惟仁心里的。只是,惟仁狠狠的把阿端拔掉了。 自端“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承敏并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异样,仍笑着说:“他也不是话多的人。我要问,他反而不讲了。所以啊,阿端,我对你很好奇的。”她亲昵的、自顾自的叫着她“阿端”。 自端又“嗯”了一声。 “你会来观礼吧?”承敏眨着眼睛,问自端。 “尽量。” 承敏好像很满意她的回答,很快活的笑了。 大约半小时之后,自端把承敏载到p大家属区的一栋公寓前。 泊下车,自端确认了一下方位,道:“住在这儿的都是前辈。”这里是p大的老校区。不远处就是久负盛名的红楼与荷塘。能住在这里的,都是p大的元老或是名教授。她是知道的。 “嗯,我父母在法学院工作。”柳承敏笑着。 “柳增强教授?” “是。”柳承敏笑,“你认识我父亲哦?” “大学的时候蹭过柳教授的课,有很深的印象。” 柳承敏笑着看她,“我对你也有很深的印象。” “哦?” “p大之花,你很有名。”柳承敏呵呵的笑着,“我比你低两级。可我还上中学的时候,已经听说过你的大名。那时候我哥哥在法学院读书。” “……” “听说连法学院的学生都跟你的脚步听课,你说你多有名吧。” 自端微笑。 “我回家了。改天请你上来坐。”承敏下了车。站在楼下看着自端的车子开走。她默默的站了一会儿。 景自端,你是真的真的很有名。 自端轻轻的打了个喷嚏。顺手抽出一张纸巾,擦着鼻子。紧接着又是一个喷嚏。 胸口好似被塞住了,紧绷绷的。有点儿呼吸困难。 自端将车窗降下,午夜的寒风吹进来,让她的头脑立时清醒的厉害。 鼻子又热又酸,逼得泪腺充盈,自端拼命的眨着眼睛。 她踩着油门,车速提起来。 周遭的灯像是流火,飞速的闪过。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七) css=‘l820’span css=‘l820l820’陈阿姨站在自端房门外,轻轻的敲门。半晌没有回应。陈阿姨有点儿担心。一早佟夫人来过电话找自端,她只是说自端还在休息。这会儿已经快十二点钟,怎么仍未起床?虽然是在假期里,但自端向来生活规律,不会无缘无故起晏。 陈阿姨推开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屋子里暗的很,她过了一阵才适应,只见窗帘密密实实的合着,几乎不见一丝光透进来。陈阿姨摸索着按开灯掣,走到卧室门口,又敲了敲门。停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有声音。 “阿端?你醒了嘛?”陈阿姨拉开卧室门,只见自端伸出胳膊来,拉开了床头灯。 “陈阿姨……” 自端嘶哑的声音唬了陈阿姨一跳,料想有些不好了,于是她紧着往前走了几步,到床前来 “阿端?”她伸手摸自端的额头,滚烫,“哟!这怎么话儿说的!”细一瞅,只见自端脸上通红通红的,眉尖紧蹙,显然是很不舒服。 陈阿姨定了定神,先替自端掖好了被子,转身出了卧室。到外间来取了电话拨给医生。然后返回来,将窗帘升起来一半,也不敢开窗通风,只将空气调节器打开换气。忽然又想起来,一路小跑下楼去取冰袋来给自端覆在额头上。 自端仍昏昏沉沉的睡着。 陈阿姨不禁自责。 昨晚自端回来的时候她听那声音已经有不对,怎么就不早点儿上来看看呢!偏生铁河又不在家……虽说,唉,他在家也未必顶事儿,可是……她正琢磨着,听到楼下门铃响,赶忙下楼去。是医生到了。 …… 四周是沙漠,天空红的似火,自端艰难跋涉,觉得自己好似赤脚走在炭火上,浑身的热让喉咙里焦渴万分,于是拼命的挣扎着,要摆脱这困境,可身上的背囊就像是装了千斤重的巨石,压的她越来越喘不过气。忽然,天际出现了村庄的轮廓 分卷阅读19 分卷阅读2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0 。红瓦绿树,青山环绕,碧水潺潺。 自端的精神一振。 她笑着,恨不能插了双翅,往村庄的方向飞去。她几乎忘了自己正在沙漠中行进,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抬脚,双脚却像长在沙里似的。自端低头看着被埋在沙子里的脚,沙子在她低头的瞬间流动起来。自端立刻觉得头晕目眩。沙流由四面八方向她汇聚,令她越陷越深,狂风卷起黄沙,在她周围螺旋升腾,更使她呼吸困难。 一阵绝望袭来。 不,不要。她不要被埋在沙漠里……她不能这样被埋在沙漠里! 自端哭喊起来。 救命呀,救命…… “阿端!阿端!” 有人在叫她!那声音是多么的熟悉…… 自端泪眼模糊,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可是怎么也辨不清;沙尘迷蒙了眼前,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她知道那是谁。除了他,再没有别人的。 她心里越发着急起来,挣扎着,向着他的方向。她张着嘴巴,想要大喊,告诉他,她在这里……阿端在这里! “阿端……阿端……”那声音忽远忽近,仍看不到他的身影。 “惟仁……”自端忍不住大哭起来,“惟仁救我!救我……”她拼命的想要发声,可是喉咙沙哑,硬是出不了声。 她使劲的挥着手。 终于看到他了! 自端狂喜。 “阿端!”顾惟仁叫着她的名字,忽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很大力的拉住他,令他动弹不了。他一边试图挣脱那女子,一边回头望着自端所在的方向。 自端呆住。 那是柳承敏。 “惟仁……”自端喃喃的。此情此景,令她愈加绝望。 惟仁凄楚的望着自端,他不能过来拉阿端一把。 他不能过来,过来救她。 他只有眼睁睁的看着她,看着她沉没,看着她和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彼此。 自端不禁痛哭起来,沙流更快的往她这边流淌,渐渐的,没过了她的胸口、脖子、嘴巴……她放弃了挣扎,绝望的想着,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没有了惟仁,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眼前终于一片黑暗。 “阿端……阿端……”又有人在叫她了。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八) css=‘d8’span css=‘d8d8’自端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怎么也睁不开。 是谁?是谁? 在她堕入黑暗的最后时刻,这是谁? 可她已经不能思想。 …… 佟铁河坐在自端的床前,拿着湿毛巾给自端擦着额头的汗。她不停的扭着头,紧紧抓住被子的手关节发白,似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在对抗着什么。佟铁河伸出手来,给自端拂开额边湿漉漉的留海。 她干裂的嘴唇一张一翕。佟铁河的动作停住。他凝视着自端的面容。她是在说什么?声音沙哑,听的不真切。 “阿端?”他轻声叫着她。 她似乎是听到了,渐渐的安静下来。 佟铁河握住她的手。她立刻抓住,牢牢的攥住他的手指,像是抓住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她并没有醒过来。但是呼吸渐渐的匀净。 铁河略放了点儿心。 陈阿姨敲门进来,告诉铁河家里来电话了,要他接。佟铁河看一眼熟睡的自端,点点头出来。他下楼去接的电话。 佟夫人是催自端去上海的。佟铁河漫应着,只说过两天就送自端过去,没提自端病着的事。佟夫人很满意的放下电话。 他点燃了一支烟。 这趟出差行程安排的过于紧凑,三天下来,跑了很多地方,他有些疲惫。回来的途中,不知为何,添了些心烦,话都懒得说一句,只想回家来好好睡一觉。没想到进门看到的是躺在床上发着高烧的自端。好像忽然间莫名的心烦都找到了原由。 陈阿姨说,大约是前天晚上着凉了。 佟铁河嘴角一沉。 …… 自端翻了个身。 被窝里热乎乎的,好舒服。 她伸了伸脚,又伸了伸胳膊,虽然没有力气,可是很舒泰。好像浑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全都张开嘴巴在笑,额头上微有汗意。 她转了转脖子。 “活过来了?”佟铁河合上手里的书,从沙发上站起来。 自端被他吓了一跳。她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移过来,有瞬间的怔忡——她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自己房里。佟铁河弯下身,手放到她额头上。他的手很温暖,可自端浑身一激灵,僵在那里。铁河好像也僵住了,却没有立刻收回手来,只是看着她,。她轻轻的晃了晃头,他才意识到,把手移开了。 “你……提早回来了?”她终于记起来,他出差去了,不是要三四天才回来的?怎么这么快? “你病了几天了。” 她愣了愣。只知道自己不舒服,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可是不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 “……” “真是仙人啊。”他叹了句。 自端扁了扁嘴,“我想喝水。” 佟铁河给她倒了水。自端挣着坐起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口小口的喝水。 铁河默默的看着她,眼前竟不知何时出现了巴伐利亚那皑皑雪山、郁郁森林、潺潺溪流……溪边三三两两的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水温。 她就像森林里,在泉边饮水的小鹿。 他轻轻的咳了一下。 自端抬起头来,一杯水已经喝光。 铁河接过空杯子,问她还要不要喝。她摇头。 “等你好些了,就去上海吧。”铁河说。 “嗯。”她想了想,“明天……或者后天就去。” “后天吧。” “我会打电话给妈妈的。”她并没有觉得特别的不舒服,除了喉咙有点儿痛,身上倒是松快的很,好像只是睡了很久很久似的。她想了想,说:“别让妈着急。我跟她商量时间。” 佟铁河看着自端,忽然想起那天母亲跟他讲的话来,心想母亲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呢,让自端过去,那跟羊入虎口差不多。哎哟,头疼。这么想着,脸上就露出了几分。 自端见他眉头一皱,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忍不住“啊”了一声,竟然这么晚了! “快去睡吧。”她轻声道。有些抱歉的看着他。 “嗯。”佟铁河应着。 自端等着他道晚安,然后自己好关灯睡觉。可是他没说。他站在床边,脱掉毛衣,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薄薄的棉质衬衫,贴在他身上,将他上半身的线条勾勒的完美毕现。 她微微仰着头,小鹿一样的大眼睛,露出困惑的神色。 铁河没理她,径自进了浴室。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十九) css=‘d1e7af8f’span css=‘d1e7af8fd1e7af8f’自端从三楼下来,在楼梯上听到佟铁河在讲电话。她往佟铁河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门开着,但是看不到人。 佟铁河那种低沉而略带冷意的声音,像是电脑制作过的程式化输出模式。这应该是公务电话。这两天他常在家里,她也常听到他用这种口气打电话。有点儿习惯了。 自端想了想,没过去打扰他。她本来是想叫他一起下去吃早点的。今天清早起床,她已经觉得肚子饿。自己也觉得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 陈北在餐厅里跟陈阿姨聊天。陈阿姨不知道在唠叨侄子什么,只见陈北笑嘻嘻的,“嗯”一声,啃一口苹果。陈阿姨已经摆好了饭桌,听见响动,看到自端来了,笑着打量她,道:“今儿瞧着气色就好呢。” 陈北显然是没料到自端这么快就下来吃饭,他有些不好意思,来不及把苹果放下,只好那样子打招呼。 看着西装革履的他那尴尬的红透脸的样子,自端莞尔。陈北跟铁河久了,平日里有样学样,多数时间就是那副永远不会出错的机器人的样子。这会儿倒让人觉得可爱些。 她让陈北坐下,等下一起吃。陈北却说他吃过了,过来有事情要“请示”她。 自端听了,就知道怕不是“请示”,是有什么“安排”。 果然,她坐在那里听陈北一开口,眉头便一皱,说:“我要坐火车过去。” 陈北一愣。 佟先生可不是这么吩咐的。 这一向佟先生交代了什么事,佟太几乎完全照办,像这样提异议,他还没遇到过。他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话就被截断了,没法往下说。看来他准备好的计划要一分为二的执行。这倒不难。难的是等下佟先生一定又要骂他笨…… 自端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等下我来跟他说。” “什么事?”佟铁河进来,一边扣着西装钮子,一边问。他看一眼自端。比起前两天气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有点儿咳嗽。 “我想坐火车去上海。” 佟铁河看陈北。 陈北忙说:“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下午两点起飞。” “不用麻烦。我可以自己走。”自端笑笑。 佟铁河将大衣穿上,“陈北。” “是。” “给太太买最早的火车票。软包单间。” “是。那……” “照飞。难道那些东西走公航不要钱的?”佟铁河抖了抖肩膀,看着自端,说:“你不飞可以,给爸的年礼可不能不飞。” “嗯?” “在台北得了张黄花梨的大画桌。” “爸才不稀罕那玩意儿呢。”自端这才明白合着明儿那飞机不是自个儿的“专机”呀。 佟铁河瞪她,“他不稀罕,有稀罕的呀。” “……” 见她没话了,他拿起上衣来穿上,一边就往外走。 “不吃早点?”自端问。 “约了人谈事情。”他略皱了皱眉。 自端知道他喜欢清清静静的吃顿精细的早饭,会翻翻报纸,理理心绪。能让他改变这个习惯的人,想必是很重要。 她于是也不啰嗦。 “火车还坐不坐?”他人已经走到门厅换鞋,抬起头来对送他出来的自端问道。 “……” “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甭替我省钱。” 自端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佟铁河现在眼睛里全是笑。 “话说回来,春运呐,铁路运力这么紧张,你好意思占用有限的铁路资源?”他一本正经的,身后的陈北已经开始微笑。 “再啰嗦要迟到了。”自端咬牙切齿的说。 铁河看了看表,这才出门上车。 车门一关,他几乎忍不住要笑出来。 坐在前排的陈北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板,平日里方正威严的脸部线条,少见的柔和。 司机老周把隔板升上去,悄悄的对着陈北问了句:“老板今儿为嘛心情这么好?”他浓重的天津口音,挑/逗的陈北心里那根弦儿一颤一颤的,于是也很开心的笑了。老周见他傻笑,轻轻的嘟哝:“……吃蜜蜂屎啦?” “啊?”陈北没听清,歪着头问。 老周笑眯眯的摆摆手。 难得这美好的一天,从老板的笑容开始。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 css=‘b22d3b10d7’span css=‘b22d3b10d7b22d3b10d7’自端到底还是决定跟着佟铁河的“年礼专机”走。 自打佟铁河两年前买了这架飞机,这她还是次用。佟胜利当初听说儿子买飞机的事情,很不以为然。那阵子几乎是见一次面, 分卷阅读20 分卷阅读2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1 训斥一回。害的家里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这劳什子。佟铁河不避讳,她还是得照顾老爷子的情绪。佟铁河说老爷子没那么多闲心思管这些,况且这几天正忙着开经济工作会议,更没空理这些闲事。好吧,他总是有理。 自端打点好要带的东西,又特地回柳荫街。走之前少不得要跟爷爷奶奶黏糊一下。 巧的是自飒也在家。姐妹俩凑在一起,在大炕上叽叽呱呱的说话,看的景老太太舒心极了。 自飒知道她打“飞的”走的前因后果,饱饱的笑了她一顿。 “好歹空中交通不堵塞不是?” 自端无奈,“因为这东西,生出多少事来。” “这要说也是,佟铁河一不偷二不抢,不就买个这,他爸生那么大气干嘛?老子要官声,儿子有钱都不能花?这是什么道理。” “你说的和佟铁说的一模一样。” 自飒笑着,“难道你不这么想?” “话虽如此……” 还是太招摇了。 依着她的想法,任何时候,都是轻车简从最好。 快乐总是从最简单上来。不信佟铁河不懂这个道理。 当然他也有他的道理。 有私人飞机,有些事情做起来更方便。 况且有时也不单是为了他自己。 这些她是能理解的。 自飒见她语塞,笑道:“你是在意他用这个去私会情人?” 自端瞪她一眼。 景老太太也忍不住皱眉头,“说话也没个忌讳。” 自飒吐了吐舌尖,呵呵的笑着,凑近了看自端,“我说中了吧?” 自端没好气的伸手把她的腮帮子推开,“什么呀!” 自飒哈哈大笑,伸手戳了自端胳肢窝一下,自端怕痒,自飒笑道:“我说着玩儿呢……我看,这回多半是他不放心你。” 不放心嘛?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他自己也说,那些东西,走公航花费更大。 “你这不是病秧子一个嘛。这会子还不表现表现?不然回头我们不怪他没照顾好你,佟伯母也饶不了他。”自飒笑嘻嘻的。自端那边的状况,她自然是清楚的。 自端想想,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嘛。 景老太太伸手抚着自端的颈子,微笑道:“你婆婆是个妥当人,早点儿过去也好。” 被奶奶微凉的手触着,自端觉得自己像一只舒服的偎在主人怀里的波斯猫。有点儿太舒服了,所以显得格外慵懒。 景老太太说:“走之前是不是得去看看铁河爷爷?” 自端点点头,“打算明儿一早去,接着就去机场。去了也不定见得着见不着。我这感冒没好利索,大约也只能隔着玻璃看一眼。”佟铁河的祖父佟子坚一入冬就入院了。身体状况还好,但是得小心护理。平时老爷子贪静,不准儿孙们多去探望。脾气又不好,也就是铁河去了,能博老人家个笑脸相对。所以铁河有空就去看望祖父的。瞧他平时一副煞星样子,在祖父面前,口甜舌滑,很有点儿斑衣戏彩的意思——自端每每见了,心里总有点儿感慨。 可自端还是有点儿打怵。 “怎么?”景老太太笑着问,“老佟头难为你?告诉奶奶,奶奶替你修理他。” “不会啦。”自端笑着。当初她没有嫁进佟家的时候,佟爷爷还是很喜欢她的。那也只是当初。 景老太太了然,只是没有露出来,笑着说:“老佟头什么都好,就是脾气恶劣,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些怪癖,做小辈的,多忍让。” “是。” “奶奶呢,有心留你在身边过年,可你到底是人家的媳妇。” “嫁出去的孙女泼出去的水,老公和婆家就比娘家重要了。”自飒补上一句。 自端笑着过来揪她的头发。姐妹俩在奶奶的大炕上扭做一团,笑做一处。 好像还是很多很多年前,那对娇嫩的小姐妹花。 景老太太将象牙烟嘴握在手里,轻轻的吸了一口,淡蓝的烟雾从她满是皱纹的嘴巴里逸出来,在阳光下,和温暖的气体混在一处,慢慢的消散开来。 读。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一) css=‘l8339’span css=‘l8339l8339’从奶奶的房里出来,自端推着自飒在廊上快快的走着,转了个弯,进了后院,一直到自飒的房间,她才松开手,随手关上门。 “你干嘛?”自飒一边问,一边往里间走。她这就准备要出门了。 自端嘟着嘴,“想跟你聊会儿天儿,不行啊?” “聊天?鬼鬼祟祟的……刚在奶奶那儿还没聊够?”自飒推了一下把手,折叠式的橱门“哗啦啦”往旁边移动,闪出了整面墙的衣柜。她抬手抚着下巴颏儿,眼神儿溜过来溜过去,琢磨着外出的衣服。 自端跟进来,看着自飒塞的满满当当的柜子,衣服们几乎要“溢出来”似的。自飒是潮人、购物狂,这还只是她置办的一小部分。狡兔三窟,窟窟都有超豪华阵容的衣柜。 自端对这些没啥兴趣,但是对自飒装备自己的过程有兴趣。 自飒选了几件出来,挂在橱门上,自端看看,都是blgblg风格的。 自飒从穿衣镜里看着搭配效果,顺口问道:“怎样?” 自端站到她身侧,看着镜子里的自飒,欲言又止。 自飒斜她一眼,“一般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想说什么就说吧。” “你看看你的脸。” 自飒停下手上的动作,往镜子里瞧去。 最近的确是瘦了很多,本来是瓜子脸,现在下巴都成钉子了。她扶着自己的下巴,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去削骨。”她把手上的这几件通通塞回去,又扒拉了一会儿,抽了一条裙子出来。 “嗯,”自端看着这条小黑裙,极简单的款式,可是很好看。她想象着自飒穿在身上的样子,那是难得一见的斯文漂亮吧,随即皱眉,“你就不能好好儿休息一下?没听说美丽的女人是睡出来的?” 自飒不在乎的哼了一声,“你不如直说年岁不饶人。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赶作业忙考试,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有,在图书馆熬通宵也有,转个身还不是照样活蹦乱跳的踩着高跟鞋去跳舞?如今呢,你看我这黑眼圈。”自飒对着镜子仔细的看自己的脸,抬手按着眉尾眼角,“你说我去消眼袋如何?顶受不了我们团那些人——总监,昨晚又没睡好啊?谁搁得住成日家这样子关心。” 自飒学着那扭捏矫情的语气,惟妙惟肖。 自端听了,忍俊不禁,道:“你都会说,十几二十岁的时候。” “算啦不管了。”自飒胡乱的摆着手,“只顾跟你这儿唠叨,我都要晚啦……” “邓力昭的伤口发炎了。” 自飒仿佛没听见她的话,背过身去,很利落的脱着衣服。 自端坐下来,她觉得身上没力气。也许是站久了的原因,也许是因为提到了邓力昭——她都觉得辛苦,自飒会怎样? 是佟铁河告诉她的。前天晚上,他洗完澡出来,躺下的时候,她还没睡着。感冒药带来的嗜睡似乎消退了,她脑子里一派清明。他出差刚回来,又照顾生病的她,应该是蛮累的,可他也睡不着。也忘了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从士林夜市的鱼丸,到台北故宫珍藏,圆山饭店的装潢虽然旧了,但是感觉还真有那个老旧的气派……也有些小事,都是一两句点到为止。自端就觉得好笑——那么并躺着唠嗑儿,竟像是已经十岁的老夫妻似的。于他们俩,真是难得又难得的平和和宁谧。 后来说到春节假期,在上海家里怎么过年。去年他急着去欧洲出差,还被父亲教训:全世界都懂得祝贺中国年,偏你事儿多,过年还要出差,钻钱眼子里了。佟铁河就说今年要紧在家多住几天。后来有半晌,他们都没话了。自端以为他睡着了,可他忽然又说:力昭进医院了。她一惊。他接着说,是被飒飒咬的……她张口结舌。而后,听他细道原委,才知究竟。骇异之余,不得不承认,这事儿真的只有飒飒能做出来。她和他竟同时笑出来。暗沉沉的夜里,就是鸡不叫狗不咬的时候,两个人就那么笑着,还越来越大声,真有些诡异。笑着笑着,她又难过起来,她说:她得有多恨,才想咬下他的肉来?他却说:她得有多爱他,才想要一辈子占据着他……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二) css=‘l3bf0930’span css=‘l3bf0930l3bf0930’自端捏了捏眉心。她出神的工夫,自飒已经换好了衣裙。 自飒素来穿衣风格属豪放派,今天的打扮显然算保守。赫本式小礼服,既没露肩,亦未露脐。全身上下严丝合缝,连丝袜都是不透肉的。 自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到底有多痛,大概只有飒飒自己知道。 只不过她宁可看到自飒歇斯底里、呼天抢地的痛哭一场,也不愿意看到她借着夜夜笙歌来麻醉自己。 因为到头来,该有的痛,不会少一分。 她看着飒飒对着镜子化着精细的妆。 有谁说过,化妆是女人的战袍? 因为化了妆之后就不能哭,一哭就会很难看。 所以必须拼命的忍住,忍住不哭…… 化完了妆的飒飒,扫去了一脸的暗沉。 就那么让自端眼前亮了起来。 “去哪儿?我送你吧。”自端最终还是选择纵容她。 夜夜笙歌,总强过郁郁寡欢。 谁都替不了她生活。 自飒往手袋里放打火机和烟,听到自端说,笑道:“喂,你在开玩笑是不是?”她眨着大大的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 “呃?” “景家大小姐重返ball场,正是天大的利好,大把的人排队等着接送呢——啥时候都要劳动你做司机,就相当于股指跌回十年前,景自飒的金字招牌真的该摘下了。”她笑着,硕大的金耳环随着她笑的节奏一晃一晃的,光彩照人。 自端抱着手臂,欣赏着自飒婀娜的身姿,一时没有接话。她耳边仿佛听到一阵欢声笑语……阿端阿端,我受邀参加克立翁名媛舞会呢,要去定制礼服……你说我穿什么颜色好?粉色?不好不好,已经听说好几位要穿粉色呢……黑色?会不会太普通?灰色!太老气了啦!你说紫色好不好……我不要红的,大家都猜我会穿红的,偏不要……唉,问你也是白问,你都看不到我的样子,我还是去问湘湘好了……真是,你也研究一下这些好不好,我问铁河都比问你强……力昭?呸,他不是没兴趣去,克立翁名媛舞会呢,美人如云,他就算是要咽气了也得跟黑白无常求着宽限一刻钟去大饱眼福……老天有眼,上周去滑雪撞断了肋骨……唉,我看我还是不去舞会了,留下来陪他吧…… 这是谁?用这么欢快的一簇声音在说? 自端不由得嘴角上翘。 自飒看到她盯住自己,一动不动,伸手过来在她眼前晃了晃,“喂!你今儿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我出门了啊。你走不走?”自飒拎起大衣。 自端点头。 她当然是要回家的。 “时候也不早,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吃饭,留下来吧。你新年假期真的都耗在那边?”自飒问。 自端笑笑不语。那还有假?太后懿旨,怎敢不遵?况且整年也不在一处,一起过新年呢,自端还是有点儿期待的。她喜欢家人在一起的温馨。 自飒撇撇嘴,“难怪佟伯母四处说你好。现今哪儿找你这么听话的儿媳妇去?” “哪有。” “有几个?远的不说,季家娶的那个杨丹就是例子吧?”自飒笑着,“这回折腾够可以的。季家几时出过这样的名儿,佟铁河的小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佟伯母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好歹。” “嗯。”自端应着。这阵子有两件大新闻,头一件是邓力昭结婚,二一件就是季家同离婚。哪一件拎出来也够瞧的。 “ 分卷阅读21 分卷阅读2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2 我说你偶尔也要闹点儿小别扭,不然他们家一直当你软柿子。尤其是那佟铁河,最会欺负你就是了。” 一出了房门,外面彻骨的寒气包裹过来,自端不由得一激灵,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往里缩了一两寸似的,“真冷。” 自飒伸手揽过她,“你说你都还没好利索,就到处乱跑。” 自端呵呵笑着。 自飒看她一眼,心里明白她这是在担心自己。有点儿无奈,也有点儿窝心。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到有事的时候,这个小妹妹就总是在她身边。 她戴着麂皮手套的手,抚了抚自端的肩膀。 自端点点头。她知道的。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三) css=‘l93’span css=‘l93l93’大门外停着一辆橘色的lot,车门边站的是个斯斯文文的男人。零下十多度,穿着整齐的礼服,恭候佳人。见她们出来,微笑。那笑从容而温柔,竟是纤尘不染的味道。自端心下赞了句此人好气度。看看自飒,她却丝毫没有介绍那人给她认识的意思。 自飒嘱咐过自端小心开车、注意保暖,跟自端挥挥手告别。 男人扶自飒上了车,回头对自端微笑着点了点头。 自端微笑。 看着那车子翩然而去。 车子拐出胡同的一刹,男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那纤细的身影还在。 “那是你妹妹?”他问。温和的目光流连在她身上。今晚的自飒和往日不同,典雅、华贵而慵懒。 听到他问,她笑了。 “怎么?”他又问。她笑的有点儿不同寻常。 “美人吧?” “嗯。”男人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是很特别的美人。” 是感觉很特别。站在美的妖冶夺目的自飒身边,像《向日葵》旁边的《睡莲》。 自飒笑,“有眼光。” 他轻声笑着,“府上和佟家是姻亲,应该就是这位?” “知道的还不少。” “总要多了解一些,才好接近你不是?”他说的直接。 自飒没话,只是撑起手臂,倚在车窗边上。 天色已暗。 这又将是怎样一个夜晚? 自端在柳荫街吃过晚饭才回家的,进门就接到顾悦怡的电话,告诉她承敏和惟仁已经在来的路上。她根本就忘记了顾悦怡要她带东西的事情,不禁有些歉疚。倒是顾悦怡在电话里听出她声音略有异常,问长问短,知道她生病,嘱咐了半天。 自端觉得冷,抓了条披肩围好。 她下楼来,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门的方向。 从这个位置,其实看不到大门的。前庭植了水杉,错落有致,掩住了雕花大铁门。依稀看得到门前的灯光,可是也不分明。有车子进来,自会顺着卵石小路开到屋前的。 她略略的放了心。抬腕看看表,八点过五分。 自端走到厨房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她大口的喝着。水很烫,喝下去,唇、舌、喉……直到胃,一路如火焰滚过,在胃里沉淀下来,烫的她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拼命的忍着。 手心里也是火。好像要把玻璃杯烫化的火团。 …… 顾惟仁开车刚进入丰园,就有园区内的巡逻车跟了上来。惟仁很耐心,停下来给他们查验证件。听到装备精良的保安随身携带的步话机里传来的声音,看着酷似警车的巡逻车,惟仁有点儿小感慨。知道他们是去丰园19号,园区的保安很客气,详细的告诉他怎么走。 一路上就没有再遇到盘查。 惟仁觉得这小区安静的好像荒郊野外。如果不是住宅里的灯火,和偶尔因车子经过而扑到铁门边的凶恶的看门狗,他都怀疑是否有人住在这里。 承敏少有的安静,看着那一所一所精美的欧式建筑,忽然小声的问:“惟仁,你妹这叫傍大款吧?”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四) css=‘d93d css=‘d93dcd93dc’惟仁笑笑,没说话。他知道承敏是在开玩笑。 很快就到了丰园19号的门口。 “是这个了吧?”承敏看着眼前的雕花描金黑漆大铁门,由两边花岗岩的围墙衬着,显得极有气派,“唷唷……这可真够漂亮的哎。这么多树啊,看不到院儿里面呢……”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抓住了,絮絮的议论着庭园的外观。 惟仁看一眼东边花岗岩门柱上嵌着的铜牌,上面两个隶书大字:佟宅。他没下车去,只按了按喇叭。大门便缓缓的打开了。门边站着一个警卫,车子经过,行了个礼。惟仁点头,把车子慢慢开进去。宽阔的卵石路往前伸了大约二三十米,就有一个岔口。惟仁习惯性的往右拐。车子在林中穿行。密密的、高高的,植的是水杉。 “设计这庭园的人一定很喜欢水杉。”承敏道。 惟仁握住方向盘的手心在出汗。 设计这庭园的人,谁?佟铁河吗?他也喜欢水杉? 惟仁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是自端最喜欢的树。她曾说过,这树像化石一样,穿越千古来到现代,不知道见证了多少世间悲欢。她还说,以后有地方,一定要种一片水杉林。要它们,和他们一起慢慢变老…… 惟仁的心一阵刺痛。 她如今,果真有了一片和她一同慢慢变老的水杉。 也有了一个和她一起慢慢变老的人,是嘛? 车子停在大屋前面阔朗的空地上。 但两个人都没有立即下车的意思。 承敏伸手抓住惟仁的胳膊,探头打量眼前的这栋房子,也许是在跟前的缘故,房子显得很是雄伟,单单楼上那窗子看起来就有两三米高的样子。 “惟仁……这得用多少花岗岩啊……这大屋真舍得用材料。” “他们管它叫‘佟宫’。” “谁?你妹他们?” “不,佟铁河的哥们儿。” 承敏知道惟仁不是佟铁河的哥们儿。她微笑着摇了摇惟仁的胳膊,“咱下去参观一下。看到底是不是意大利运来的石头铺地,美国运来的红松搭架子,法国运来的天鹅绒做窗帘……” “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惟仁慢条斯理的说。 “啊?!”承敏睁大眼睛。 惟仁觉得好笑。 自端在屋内听到车子的声响,手里的水杯“嘭”的一下沉下去,撞在台子上,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定了定神,从餐厅出来,手指勾了一下鬓边的散发,拢在耳后;手腕抬起来,她愣了一下,左手腕上那枚表……她摸了一下,温润,又坚硬。 此时早接到门卫电话的陈阿姨已经去开门,自端听到,于是将毛衫的袖子又往下扯了扯,袖口齐着掌心。脚底下加快了速度,往外边来了。 站在门口的承敏和惟仁仰头看门廊里挂着的两盏八角宫灯,承敏不知说了什么,惟仁正笑出来。 自端看着惟仁脸上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 承敏回过头来,对自端摇着手,“这宫灯好漂亮!” 陈阿姨笑着说:“是自端从娘家带来的呢。” 惟仁看着灯下的自端,恰好一片阴影投在她脸上,表情看不真切。越想看清楚,就越不真切。好似无数次在梦里出现的她。明明知道那就是阿端,偏偏抓不住、叫不应、看不清……所有的挣扎,最后都成了徒劳。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五) css=‘f78612 css=‘f78612cf78612c’承敏拉着惟仁一起进屋来。自端请他们坐。承敏看起来很兴奋,坐在沙发上,一边脱外套一边说:“阿端,你家里真热……阿姨说要让人送东西来,正好我们请柬也印出来了,想要送给你。我就央及惟仁,说我们过来得了。而且我还特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呵呵,就这么突然闯了来,你不会不欢迎吧?”承敏脸上红扑扑的,眼睛更是亮晶晶,十分有神彩。 自端笑着,摇摇头。陈阿姨端了茶点上来。自端招呼二人喝茶。 惟仁闻到那茶的香气,抬眼看自端。自端正为承敏递茶。承敏忙道谢。 “咦?六安瓜片!”承敏惊奇。 自端点头。对承敏能一口道破茶名,并不意外——毕竟,是他的身边人。 正在倒茶的陈阿姨听到,微笑着说:“柳小姐识得?如今很少见年轻的小姐们能这么快辨出来茶叶的名头。” 承敏摆手,“陈阿姨别笑我,换一种茶我就尝不出了。”承敏笑着,看向惟仁,“因为惟仁只喝这一种。跟他在一起久了,好熟悉这味道。” 原来如此。 陈阿姨含笑,给自端也斟了茶。 自端将茶杯拿在手里,低头闻一闻那茶香。 袅袅的水雾扶摇直上,温柔的扑到面上,暖暖的,淡淡的,稍稍一停,鼻尖唇畔,又有一点点凉意了。 惟仁拍拍承敏,温和的说:“喝茶吧。这是真正难得的好茶。” 陈阿姨点头,“顾先生识货。年初南方雪灾,茶叶歉收。市面上的顶级瓜片都成倍的涨价,还千金难求。” “嗯,我让同事给我带,遍寻不到。”惟仁说。母亲是有托人给他捎过。母亲对他的这类嗜好,极愿意满足。他转手就送给上司了。心里,是不愿意让自己剩下的这点子心头好,也沾了些别的东西。 承敏笑,“你要的这茶原本就稀有。何况赶上这年份。” 自端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儿奇怪——她知道今年不同往年,央供上品也少,但顾阿姨对惟仁,那是何其上心,必然是替他准备好了的,他却说要自己去寻……于是说:“我这儿倒是有富裕,等下去拿……差不多就喝到新茶上市了。” 她家里还有一些。佟铁河某天回家,带回来一只纸袋,进门便丢在一边。她问是什么,他只说是茶叶。她打开来看,没想到是极好的六安瓜片。他甚少喝茶,家里的茶一向也都是她准备,所以觉得好意外。她问起,他就说了几句。原来是有个开茶行的朋友,曾经得过他的恩惠,所以总找机会报答他。开茶行的人,最不缺的就是茶。铁河见她开心的什么似的,还说,不就两斤茶叶,至于嘛,赶明儿让那人再弄个百八十斤来……她白他一眼,心说这人真真是牛嚼牡丹。就这二斤,一个茶园也精选不出来好不好?佟铁河还说,回头把那朋友的电话给你,你要什么,自管让他给你备上。自端就笑了。她能要什么,又能要多少呢?只是那些日子,寻不到好瓜片的慌,在那一刻,消弭殆尽。她心头有一种快活,但是又要紧紧的摁住;这本是她隐秘的心思…… 自端抿了唇。 只见惟仁将茶杯端在手中,并不急着品茶。而是望着那碧色的杯,状如荷叶,薄如蝉翼,对着光线一看,叶脉竟都是清晰的;内里盛着的茶汤,更像是清晨叶底汪着的露珠;耳边是她的轻声细语——这都是极美极美的。 他抿口茶,顿觉齿颊留香。太享受了。 承敏看他的样子,笑道:“还是阿端知道惟仁。” 自端心里一跳。 承敏接着“哦”了一声,侧过身子,从手袋里取出一只黄色的信封,双手给自端,郑重其事。自端亦放下茶杯,双手接过。 “希望你们同来。”承敏说。 自端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黄色的长方卡片,银色的字:请柬。打开,抬头是景自端女士、佟铁河先生。那字是清秀文雅的,让程式化的语句变得赏心悦目。 “恭喜你们。”她静静的合上请柬,又慢慢的装好,放在茶几上。大理石桌面触在手上,她丝毫不觉得凉。大约,她此时的身体温度并不比那高。 “谢谢。”承敏笑着。 屋子里的光线很足。水晶吊灯洒下的灯光从四面八方聚到承敏脸上,似乎在发出异样的光彩。自端只觉得刺目。 分卷阅读22 分卷阅读2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3 惟仁慢慢的品着茶。 承敏说起了这大屋,跟自端说想要参观一下。自端刚要起身,承敏就说你们兄妹也好久没见了,坐着聊会儿吧,方便的话,我自己走走,或者麻烦陈阿姨带我去。自端踌躇片刻,见承敏坚持,也就由着她。她示意陈阿姨。陈阿姨点头。这工作她也做了很多次,轻车熟路。 自端和惟仁目送二人走开。 “……这房子好大,有两千坪吧?”听到承敏问。 “三千坪,不含地下……园子的话,前后加起来大约八千坪……这边是偏厅……”陈阿姨的声音渐渐的远了,但仍听的到承敏银铃似的清脆话语。 对面而坐的自端和惟仁沉默着,听着那铃声渐远。 许多年过去了,他们再一次面对面坐着,眼中只有彼此。只是,这么的近,又是这么的远。 “你这是……还记得我的茶。”惟仁打破了沉默。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六) css=‘d6’span css=‘d6d6’自端垂下眼,淡淡的说:“巧合而已。” 只是巧合。 她不知道陈阿姨会泡这个。 家里那么多种茶,单单选了这个? 所以,只是巧合而已。 惟仁叹息。 巧合嘛?巧合的好。 他也是傻。他也是贪心。明明是希望她都遗忘,却压制不住那一点点的贪念……或许,她还能念着什么;哪怕就念着一点儿,就一点儿,念着他们当日的好。 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的手。 她细白的手托着那片小小的碧色的荷叶,似乎,那样优雅的瓷器,天生就该被那样的手托着。 曾经无数次的将那双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冬天,她总是很怕冷,当她恶作剧的把冰凉的手探进他的脖颈中,会惹的他大笑大叫;而他最爱做的事,是握住她的手,慢慢的,将她的手握暖,握热——再索一个甜蜜的吻…… 惟仁闭了闭眼睛。 他喉头颤抖,“……阿端……” 自端一动不动。 “阿端……” 他有千言万语,却真的不知从何说起。 她静静的听着他用好听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 她知道他一定有话跟她讲。 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 可是从哪儿说起呢? 顾惟仁,你要从哪儿说起呢? 你……在哪一刻,决定松开我的手的? 自端数着自己心跳的次数,这心跳像是战鼓一样……我的心,你也在期待着嘛? 真的期待吗? 她深深的喘了口气。 不,她不需要他说什么。至少,现在不。 手里的茶已然冷掉。她只是舍不得放下。但她牢牢的抓住,生怕自己一松手,有什么东西就会摔的粉碎。 “我祝你幸福。” 她终于抬起眼睛来,用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顾惟仁。 顾惟仁清楚的听到一声又一声的呐喊,由远及近,似乎有什么人在疯狂的喊着什么人的名字,他只知道那呐喊离他越来越近,却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过了许久,他才知道,那是他心底的声音。 眼前的自端,冷静的像是一尊雕塑。 似乎面对着他,心底再也没有一丝的波澜,也不再有一毫特殊的情感。 六年了,六年里,他在努力的,就是从她的生活里消失的无影无踪。让她看不到,让她摸不到,让她忘掉,让她过好……他成功了,她看起来好得很。 他本该安心。 可是…… “你们两个在打坐嘛?”承敏像是忽然跳出来,宛如一颗石子掷过去,打碎了湖面的平静,惟仁和自端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目光一触,又迅速的移开。承敏显然没有注意到气氛有什么不对劲,她很兴奋,过来依旧坐在惟仁身边,语气略带夸张的说:“哇,惟仁,你一定不知道!你妹夫地库里有莫奈的画哎……阿端,你这位先生品味还不错哦,呵呵,枉我之前把他划归暴发户,猜他俗不可耐。” 惟仁尽力将心思迅速的回笼,听到承敏这么说,他勉强的笑了笑。 自端倒是比他镇定自若的多。她给承敏重新斟了杯茶,道:“不,你没说错。他是暴发户,而且,有些地方,确实俗。” “真的呀?” “嗯。你该细看看地库里的那些画。”自端皱眉。 承敏大笑,“举个例子?” “就比如你刚讲的那幅呀,有什么特别的好?都不如去拍一幅八大的草稿,不搞艺术的人也看得懂……”她的话里是略带埋怨的,可是听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语气里带着一丝丝的娇嗔,让人忍不住心里痒痒的。 惟仁怔怔的看着自端——说起她的他,她是这个样子的。 “你这是在说你老公我的坏话嘛?” 自端回头,看到从外面进来的佟铁河,似是春风满面吹,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也恰到好处的感染到她,于是,她也笑了。 三人都站起来。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七) css=‘l0f6a’span css=‘l0f6al0f6a’承敏笑着,打量佟铁河。这是她次见到传闻中的佟家二少。以她略嫌苛刻的标准,这男人虽说也算帅气,但比起她这俊美的惟仁,差的不是一分两分。可是那相貌体态,分明又英挺不凡,自有那么一份脱俗的气度在。 “承敏,惟仁的未婚妻。”自端微笑着介绍。 “佟铁河。俗不可耐的暴发户兼景自端的结发丈夫。”佟铁河笑着说。 承敏同他握手,“幸会。” “请坐请坐……有应酬,回来晚了,也不知道你们会来。”铁河坐下来,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似的,顺势拉过自端的手,握在手心里,“阿端哪,你该打电话给我嘛,惟仁可是次带承敏过来……” 自端看着佟铁河。他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一样的清辉。 铁河没等她回答,转头笑着对承敏说:“承敏呀,你都不知道惟仁有多过分,我这个做妹夫的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说起来,我们结婚时他就没来参加婚宴,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忙,总有两次回国来吧?从来也不肯来家坐坐,更别提一起吃顿饭了。我说惟仁,这知道的说你嫌阿端厨艺差,不知道的只当你和我们生分呢。” 铁河这一席半真半假的话说出来,当真令惟仁语塞。 他跟佟铁河一向算不得熟,也不是能开玩笑的关系。忽然间这么熟络的调笑,让他有点儿吃不准该怎样应对。 他只好沉默。 佟铁河仍不饶他,“这回要不是有承敏,你还不来吧?” 承敏看惟仁,眨眨眼,“瞧你这大舅子怎么做的,人家一肚子不乐意呢。” 惟仁牵了牵嘴角。 自端看了眼佟铁河,他正满脸笑意的望着那对情侣。自端怎么看都觉得他笑的大有深意。她的手被他扣在腿上。隔着裤子,手背仍能感受到他腿部的温度……那温度在聚集,手心就出了汗;渐渐的,发根也出汗了。 她受不了这热,想要抽出手来。 他觉察到,手握的更紧。 承敏笑着说:“那以后我们常来这里蹭饭好吧?把惟仁前些年欠的都补上。” 佟铁河爽朗的哈哈大笑,连连说好。 “看来惟仁跟我那活宝大哥一样,都是那种对妹夫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主儿!你们不知道,我带他去我们家,他被我哥修理的呀。” 惟仁尴尬。 承敏笑,忍住没有往下讲。她看看自端,又笑:“其实呀,我哥听说今天我要来你家,直嚷嚷说要跟着一起来,要不是嫂子发飙,他真的会死乞白赖的跟着哦!” “这又是何方神圣?”佟铁河笑着问,有趣的瞅着承敏。 “你太太的大学同期。” “是吗?” “名律师柳承致。”自端小声说。 “你记得?!”承敏叫起来。 惟仁拍拍她的肩膀。 承敏哪儿还顾得上矜持,她抚掌大乐:“我哥要是知道你还记得他的字号,回头不乐晕了才怪!” “他那么有名。”自端微笑。承敏身上,有种快乐细菌,能够传染的。 “专替人翻案的刑事律师?”佟铁河问道。 自端奇怪的看着他,他竟然也知道? “他时常让二叔头疼。”铁河解释。 承敏笑:“对,在两高号称‘鬼见愁’。” 几个人都笑起来。 “我哥说上学那会儿同宿舍的男生都是景自端的拥趸,还轮流跟踪过你。每天回宿舍一大乐事便是交换情报。可惜那时候你‘行踪诡异’——我老哥原话——害他们时常跟丢目标。后来,又听说你在校外有男友,虽然从没见过,可他们伤心的呀。他说,景自端站在未名湖边垂柳下的身影,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 。 正文 第三章 月与星的分歧 (二十八) a213efb5c1f’be213efb5c1fa213efb5c1f’佟铁河故意咳嗽一下。 承敏看着他笑,继续道:“可是,听听,说的多文艺呀。哎哟,只说这个,真听不出他是无良加流氓的律师,对不对?偏生还特爱这么说。就为这,他常挨嫂子胖揍。屡教不改。阿端,婚宴上你要小心哦,被他逮到,那他可就有机会倾诉了。你知道,律师的话一向多的不得了。”承敏笑呵呵的。 自端看着铁河,轻声说:“惟仁和承敏是来送请柬的。阿姨还准备了好多东西,让明天带给爸爸妈妈。” “每回都要麻烦阿姨。”铁河忙说,“你们的婚礼我和阿端一定去。” “嗯,观礼是其次,看住媳妇儿是正经。”承敏继续开玩笑。 “那个自然。另外,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铁河笑道。 “好,先谢过。”承敏也笑。 惟仁看了看大厅一角的落地钟,已经十点多了,便拉着承敏告辞。佟铁河挽留。承敏笑着挽住惟仁的胳膊,道:“多谢款待,来日方长。告辞告辞。” 佟铁河这才不勉强,和自端一起送他们出来。 惟仁告别的时候深深的看了自端一眼。那一眼,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剜了自端的心一下。自端不由自主的抬手裹紧了披肩。铁河拢住她的肩膀,一边挥手。 承敏从后视镜里看着并立在寒风中的二人,叹了口气。 霸气的佟铁河和温文的景自端,看上去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可是看的久了,就会觉得,这对貌似不搭界的组合,满身的气韵,其实丝丝入扣的织缠在一起,再和谐也不过。 身边的惟仁依然是沉默的。 虽然他常常是这样的,但是今晚也未免太安静了些。 这么想着,承敏忽然意识到,今晚,似乎是她在唱独角戏。 不,还有一个人在插科打诨。 佟铁河。 …… 铁河看着惟仁的车子拐进了林荫道,拢在自端肩头的手才放下来,抄进口袋里。一时二人都站着没有动。没有风,空气却愈见清冷,吸在口鼻中,像是带着冰屑。 自端仰头看着空中,被云遮住了,头顶的宫灯洒下暖暖的光。只是这光的暖意太微弱,而夜色又太清寒,像是丢进深井中的一颗小小石子,投过来,瞬间便消弭。 铁河无声的转身走了,她静静的又站了一会儿。 回到屋内的时候,看到铁河正站在客厅里,他手中是那张请柬。自端呆了一呆。她的表情没有逃过铁河的眼睛。他平静的看着她。 她走过来,从他手里抽出那张有着淡淡香气的卡片,紧紧的攥在手里。 顷刻间,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压抑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几乎立即爆 分卷阅读23 分卷阅读2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4 发出来。佟铁河的表情虽平静,看在她眼里,却是讽刺、是不屑一顾……是一副看了好戏的旁观者的臭德行。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她才不在乎他会说什么、想什么。 对,不在乎。 她今晚受够了。 当“前男友”带着未婚妻,在她面前表现幸福无边;而她的老公,演的更好,安心要比幸福无边还要上一层……她真的要被他们推到崩溃的边缘了。 佟铁河抿了唇,微微弯身,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外套。 “你还真是没有良心。” 她无声的望着他。 没有什么? “你不就是想让他觉得你过的幸福?” 他扫了一眼茶几。不用问,他也知道这是六安瓜片。太熟悉这个味道。因为,她只喝这一种茶。 他讥诮的笑了一笑。 自端的脸,涨的通红。 他冷冷的,懒懒的,似乎是从鼻孔里喷出来这话:“你呢,今晚好好休息。如果你不想妈妈看到你一张肿脸,别哭。” 说完,他自顾自的上楼去了。 屋子里静极了。 她很想哭。 可是哭不出。真的哭不出。 心口的疼越来越厉害。 她死命的按住,但是没有用。 她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她亲手缝好的伤口。 却原来,那伤口从不曾愈合;只是在等待时机,给她添加更深的痛楚。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一) l01’bell01l01’惟仁将车子停在一个静僻的小区里。 坐在后排的顾悦怡说:“把东西送上去吧。” 惟仁没动,眼睛瞅着前方。太阳地里,有几个晒太阳的老人。 小区里的楼都是灰色的,楼前自行车棚上蒙了厚厚的尘土,一切都显得那么陈旧。不远处的白杨树林,每棵都有合抱粗。听得到乌鸦在叫,这叫声给静谧的小区添了几分冬日里的苍凉。 “惟仁?”顾悦怡见他不动,忍不住催促。 “既然都到了楼下,一起上去吧。”惟仁慢慢的说。 眼前窄窄的、直直的小道,那灰白色的方砖,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在这里留下的痕迹,就是白杨树的年轮在一圈一圈的增长。在这里玩弹弓、弹玻璃球、摔泥娃娃的日子,好像就在昨天。 “见到我又要发火。”顾悦怡踌躇。 惟仁把安全带解开,下车去,从后备箱里拿出几个塑胶袋。然后看了看车厢里的母亲,见她确实没有下来的意思,才转身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顾悦怡看着儿子慢慢的走着,羽绒服帽檐上的皮毛随着他走路的节奏,在风中微微的颤动着。那些晒太阳的老人们看到他,七嘴八舌的和他讲话。 惟仁耐心的一一应对。耽搁了好一会儿,惟仁才道别往楼上去。 顾悦怡摇了摇头。她有些嫌恶的打量着这个破旧的院子。自行车棚、小煤屋、塌了半边的乒乓球台、碎成八瓣儿的方砖……还有杨树林里恼人的乌鸦,每到傍晚会发出让人发瘆的叫声,这一切都让她烦躁。几十年了,不管这院落外面的世界在用什么样的速度日新月异,它只管用它自己的节奏踱着步子,从来都不会变化一点似的。 晒太阳的老人们往车子里看,窃窃私语。 顾悦怡扭开了头。 那边惟仁已经站在了301的门口,他把塑胶袋都倒到左手,右手去按门铃。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开门。惟仁往后退了半步。来应门的是位满头银发的老者,手上拿着老花镜,开门后先“嗯哼”一声清喉咙,然后才抬眼看来人。 “是小仁哪?” “外公。”惟仁微笑着。 外公又“嗯哼嗯哼”两下,清了清喉咙,转过身去,往屋里挪着步子,“进来吧。” “哎!”惟仁留神看着外公缓慢移动的脚步。这脚步比自己上回见到他的时候,又迟缓了许多。惟仁不由得心里一阵难受。 外公说着让惟仁坐,自己走到里间去。惟仁把东西放在了走廊兼客厅内的方桌上,抻着头看看,外公在里间收拾一叠报纸。叠好了之后,把花镜放在上面。看样子准备等下再继续读报。惟仁见外公转身出来,急忙坐下来。 “外公,您身体还好?”他双手放在腿上,搓了两下。 外公经过他面前,斜了他一眼,往厨房去,抬手拉了一下灯绳,黑乎乎的厨房顿时亮了起来。惟仁见外公拿了一只茶杯出来,忙站起来,要接着杯子。外公一摆手,惟仁只好又坐下。 “嗯哼……把茶叶盒给我。”外公说。 惟仁把方桌上靠墙那边的一只白底蓝花的铁盒拿给外公。顺手把盒盖打开了。外公的手哆哆嗦嗦,从盒子一侧的扣环上拿下银匙。惟仁看着外公的手,指甲有点儿长,但是很干净。惟仁眼眶有点儿发酸。转头打量着房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对于一个已经八十六岁的独居老人来说,甚至有点儿过于整洁。 外公把茶叶放进了雪白的陶瓷茶壶里,惟仁伸手拿起桌上的热水瓶,说:“外公,我来吧。” 外公这才坐下来。 惟仁往茶壶里倒了八分满的水,盖上壶盖,将暖瓶放回原位。做完了这几个动作,惟仁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在嗞嗞的冒汗。 他看着外公,外公也看着他。 “嗯哼……”外公拿起自己的紫砂壶,抿了一口茶水。 “外公,我妈也……” “嗯哼……”外公打断他的话,“你那天打电话说,要带个女孩子来见我,是不是?” “是。” “人呢?” “临时有事没能一块儿来。” “嗯哼,嗯哼……是和你在一处的?” “是。是大使馆的翻译。” 外公点了点头。 惟仁忽然觉得外公那有些浑浊的眼睛,这时候澄明了许多。 “要结婚了啊?” “是。” “嗯哼。”外公的手指抚弄着紫砂壶盖上那只趴卧的狮子狗,若有所思。 惟仁看着那只紫砂壶。 那只紫砂壶…… “嗯哼……回来见过阿端?”外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惟仁点头。 外公抚弄紫砂壶的动作停了下来,手指弹了两下。 这两下似乎是弹在了惟仁的心上。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 e56a4770’bele56a4770e56a4770’“喝茶。”外公说。 “嗯。” 惟仁拿起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茉莉香片的味道馥郁芬芳。他端起来,喝了一口。这是外公喝惯的茶。这是外公的味道。 那茶汤带着热度滚下他的喉,带着特别的温暖。惟仁紧紧的握着茶杯。 他爱喝茶,是随了外公。 从很小的时候,就是外公外婆带他。常常在外面疯玩着,回来就着外公的茶杯喝茶水,久而久之,习惯了、爱上了那个味道。 外公固执的只爱茉莉香片。并且只爱那一家店里的那一款。总是亲自上门购买。这件事,绝不假手他人。 惟仁知道母亲也给外公准备好茶。景叔叔那里常常会收到一些好茶,有的堪称稀世珍品,他自己不缺,知道老人喜欢,会交代底下人送来。有时候母亲也会特意去买。但是外公从来不收。送来了,不是叫拿回去,就是撂着。仍是喝自己的。母亲因此又伤心又生气。 外公和母亲之间,多年来嫌隙积累甚深。 他本以为,外公越来越上年纪,会慢慢的想通一些事情,或许和母亲和解有望。但这次一见面,他就知道,根本没有好转。 两位都是极倔强和固执的人。 惟仁喝着茶。 外公不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沉默,好在沉默也并不显得尴尬。 屋子里太暖,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外公和母亲这样水火不容了? 是从外婆去世的时候开始? 还是更早一点儿,从妈妈执意要和景叔叔结婚的时候? 他记不清了。 总之外公暴跳如雷,将母亲骂的狗血淋头,将母亲赶出门去,不许她再登自己的门,说就当没养过这样的女儿……这种事情,在那段时间里,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发生了很多回。 但或许更早。 早到他还很小,小的还能被外婆搂在怀里。 外婆温暖的手,会捂着他的小耳朵,低声的哄着他睡觉——哪里睡得着?外公的声音像打雷。母亲的哭声像暴雨。 “败坏门风……不择手段……” 这些四字成语,都是后来他一个一个扒着词典查出来的。 这是在形容谁? 惟仁轻轻的打了个颤。 他抬起眼来,看着微微合着双眼的外公。 “惟仁,惟仁……你看外公又在打盹了……” 惟仁侧了一下脸,看着自己身边的方凳,那个穿着天蓝色裙子的少女,正托着腮,好奇又有趣的看着外公。她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流露出笑意。 惟仁忍不住微笑。 是的,外公又打盹了,阿端。 外公一直在用你送给他的紫砂壶呢,阿端。 “小仁啊。” “外公。” “嗯哼……阿端过的好吗?” “外公……” “小仁,阿端过的好,你就放下吧。” “……” “改天,把那姑娘带来,让外公看看。” “……是。” “嗯哼,外公这辈子,最后的心愿,就是看着你过上好日子。” “外公……” “听外公的。”外公把紫砂壶推开,站起来,挪了两步,“回去吧。” “……” “嗯哼,告诉你妈,嗯哼,别给我送东西送钱,我不缺,用不着她。” “外公……” “让她好自为之……嗯哼……”外公人已经进了卧室。 惟仁看着外公。 “回去吧。” “那……我改天再来。” “嗯哼……东西都拿走。我不要。”外公关上了卧室门。 “外公,这是我孝敬您的。” 没有回应。 惟仁静静的站了一会儿,说了声“外公我走了”,走出了外公的家。 楼道里光线很暗。 还好楼梯扶手经过了改造,不然惟仁要担心外公下楼怎么办。 出了楼道,惟仁的眼睛都有点儿不适应外面的光线。他钻进车子。顾悦怡正在闭目养神,见他上来,问道:“怎样?” 惟仁发动车子,“精神还好。” 顾悦怡叹了口气。 “您真不上去看看?” 顾悦怡犹豫了一下,说:“走吧。” 惟仁小心翼翼的将车子开出了小区。在老城区七转八转的巷子里行驶,颇费了番工夫。 母子俩一路上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三) l8’bell8l8’到了家,惟仁停稳了车。 顾悦怡拿起手袋,一边开了车门,一边说:“去休息一下吧,晚饭好了就叫你。你景叔今晚不回来吃饭……哦,你问问承敏来不来?惟仁?”顾悦怡从反光镜里看着儿子,惟仁的脸上,表情沉郁。她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没事。” “外公说什么了?” 惟仁沉默片刻,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妈 分卷阅读24 分卷阅读2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5 。” “嗯?” “外公问起阿端。” 顾悦怡眉尖一蹙。 “外公说,让我放下。” 顾悦怡将车门重新关好,“惟仁。” “妈。” “你外公什么都不知道。” “对。可是我们清楚。” “惟仁!” “妈,您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顾悦怡说:“惟仁,你现在该关心的是承敏。” “这也不代表我不能关心阿端。” “惟仁!” “你以为阿端会原谅你?” 惟仁看着母亲。 母子俩眼神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惟仁先转开脸。 “她千万别原谅我。” 顾悦怡被儿子的语气震到。她愣愣的瞅着儿子的后脑勺。 惟仁看着那朱漆大门。 “妈,如果能选,当初,我真的不该进这个门。” 那么,阿端……我就不会遇到阿端。 是不是? …… 佟夫人笑眯眯的亲自来给自端开了门。 “妈妈。”自端笑着。 佟夫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能来真好,还以为今儿我老太婆要一个人辞灶了。” 自端听着婆婆忽然用带着很浓的西北口音的腔调讲“辞灶”,忍不住笑,接着问:“爸爸呢?” “出去开会几天了。” “大哥大嫂和妥妥什么时候回来?” “妥妥外公病了,钢川和伊甸带着妥妥去香港,不知道年前能不能赶回来。我同他们讲,不回来也无妨。家里长辈病着,理当尽孝。” 自端点头。 佟夫人拉着自端坐下来,“瞧瞧这脸白的……”她温暖的手托着自端的下巴,细细端详,皱眉,“我说铁河没照顾好你,他还犟嘴。” “不怪他的。” 沈阿姨端了茶点出来,微笑着看自端。 佟夫人笑道:“阿端从来不说小铁的坏话。” “可不是。”沈阿姨笑着。 “吃点儿东西,上楼去歇着。晚上咱们吃面。”佟夫人体贴的说。 “我不累的,妈妈。”自端忙说。 “那陪我说会儿话吧。”佟夫人挺高兴的,“等会儿我就出门了。街角哪家超市的苹果不错。我想再去逛逛,有些东西要买。” “那我陪您去。” “不用。我出门,你就歇着吧。” 沈阿姨又去端了一个盅子过来。自端闻到了浓浓的药香。 “妈妈在吃中药?”她问。 沈阿姨将那只粉彩盅放在自端面前,笑眯眯的看着她,说:“不是夫人的,是你的。” 佟夫人笑道:“你这病还没完全好,这边湿气又重,怕你吃不消。就请保健医生配了几味中药,让沈阿姨给煎了,你吃上两日。” 自端知道婆婆笃信中医,又精通药理,素日里也少不得吃些她吩咐的药膳汤剂,原是习以为常的。当下端起药盅将那黑褐色的汤喝下。沈阿姨递过来冰糖盅子,她摇摇头,只喝了口清水。 “不苦。”自端微笑。在景家也是如此。她算草药堆里混大的,哪里怕这个了? 沈阿姨啧啧称赞。 佟夫人满意的看着她笑,道:“还是阿端乖,那几个叫他们喝点子补汤都像要了他们的命一般。铁河尤甚。其次是伊甸。妥妥那个小魔怪也有样学样,敢对着奶奶用英文喊这是毒药。” 佟夫人摆着手。她应该是佟家最坚持中医药的了。其他人早中了西医的毒。也难怪,打提倡“开眼开世界”,佟家就随了西学东渐的潮流。传统还是尊重的,但是医学上是信仰西医的。她可不以为然。得机会就要让孩子们试中医药。不过好有难度就是了。虽然屡屡受挫,还是乐此不疲。 自端听着好笑。 “……妥妥英文比汉语流道多了,爸爸不满意的很。要伊甸注意汉语教育呢。说佟家的孩子们汉学底子都是一等一的,钢川铁河也都是扎扎实实的学了中文的,不许家里出假洋鬼子呢。” “妥妥到底是在加国长的。” 佟夫人笑道:“这也罢了。爸爸生气的是伊甸在家里也和妥妥讲英文。”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四) b6ac5dc’belb6ac5dcb6ac5dc’自端点点头。伊甸自己都是洋鬼子做派,难免的。可佟家还是道地的大家族,虽然洋派,但也很保留了些传统的。难怪公公会说那样一番话。 “爸爸说,以后老二家的孩子倒是不必担心这个。”佟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自端。 自端愣了一下,立即晓得婆婆指的是什么。这么明显的暗示,她怎么会听不明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含糊的笑着。佟夫人见她不接这个茬口,有点儿失望。 “我说,阿端哪。” “妈妈。” “过了年,你可就满三十了,铁河比你大四岁,也不小了。” “……” “头几年,你们正是闯事业的时候,没精力想这个,妈妈理解。现如今,你们也大了,再者说,你们两个事业都上了轨道,感情又稳定,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该提上日程了?” “……” “妈妈早就想问你,可又担心你有压力;跟小铁提呢,他就只管敷衍我。”佟夫人含笑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端,自端在她的注视下,脸上渐渐的泛了红。 孩子? 这一两年也许是年纪长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每次念头一闪过来,她很快就避开了。那好像是个再虚幻不过的影子。 原来伊甸真不是无缘无故的问她的。而是佟家上下已经都在关注这个事情——佟铁河,他竟一点儿口风都没跟她漏。 是忘了?是根本没放在心上?还是在找合适的时间跟她谈? 自端有些恼。 他只要提一嘴,她此刻就不会这么被动。 但也许他压根儿就不想提。也许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孩子。或者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他们俩的孩子……她脑中各种各样的念头在一处翻滚,只是没个头绪。她抿了唇,脸上烧的越来越凶。 佟夫人见自端面红耳赤,只是不吱声,微笑着低声问道:“不好意思啦?” “……” “你这孩子,跟妈妈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依我说,你们也该不设防了。” 虽然屋子里只有她们婆媳两个,自端还是觉得又羞又窘。美丽高贵的佟夫人,此刻只是个寻常的婆婆、况且还是个急着抱孙子的婆婆——自端都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 “妈妈……”自端咽了口唾沫,窘迫的绞着手指。 “就这么定了!乖!”佟夫人笑着拍拍自端的脸蛋儿,“得,我这就等着了。”她也不待自端回答,又絮絮的说了一些个话。自端心头乱如麻团,竟什么都没有听进去。幸好佟夫人也只是跟她唠唠家常。一时有电话进来,沈阿姨请她去接,她才起身进房间去。自端坐在沙发上,忽觉额头一层密密的汗。她抽了张纸巾,叠了两叠,按在额头上。 婆婆的话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只是下意识的不想这么快就回答婆婆。仓促间似乎任何的回答都是糊弄。她不想这样。 可是她是佟家的媳妇,老人家企盼添个新孙,原是再正常不过的愿望;她是个女人,嫁人生子,是人伦,更是道理,她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吗?似乎是没有。 那,佟铁河……他是怎么想的? 自端想到佟铁河,眼前不禁浮现出他那冷峻的容颜和深邃犀利的眼神,那表情似乎在问她:你呢,你是怎么想的?你愿意给我生儿育女嘛?你愿意嘛? 自端背后似滚过一个雷。 她不敢再往下想。 房间里,佟夫人放下电话,一脸喜色,她叫沈阿姨把准备好的中药取出来,吩咐明天开始一早一晚给阿端炖补汤。 那小体格儿,中看不中用,不补怎么行?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五) l6d2f68’bell6d2f68l6d2f68’佟铁河从会议室出来,首席秘书林少新就跟他说,泰和容董来过电话。 “什么事?” “只是留口讯请在方便的时候回电。” 佟铁河沉吟片刻,问起了别的事。经过秘书室,佟铁河吩咐grace替他摇电话给泰和容董办公室,自己走进办公室里坐下,不一会儿,电话接进来,grace说容董在1线。 “您好,我是佟铁河。” “佟总,能否拨冗见面?”容芷云的声音非常的柔婉动听。开始令佟铁河有瞬时的怔忡,以为自己在跟妻子自端通电话。只是听下去,这声音美则美矣,拨开浮色,却有自有一股子精明干练、铿锵有力在里面,未免让人暗生寒意。 铁河沉吟,“如果电话里实在不方便讲。”被自端知道了,又是一段公案。好在这会儿,她应该已经到了上海。 “面谈为宜。” 铁河抬腕看了看表,“喝杯咖啡如何?”快到下午茶的时间了。容芷云一贯英式港风的做派,他是知道的。 “可以。” “那么半小时后泰和大厦对面的bara咖啡馆见。” “好。”容芷云收了线。 佟铁河发了一会儿呆,起身拿了外套,交代了grace几句。grace问要派司机吗?他说不用,我自己开车,然后就直接下班了。随后他搭乘电梯下去取车。 他的公司离泰和大厦不远。过了两个十字路口,已经可以看到泰和国际那酷似弥勒佛祖之手的办公楼。据说泰和国际从选址到设计到装饰,都经过风水大师的指点,就连设计大厦的著名设计师,当初也曾参考风水师的建议,数易其稿。如今泰和大厦已经算地标性的建筑,提起“弥勒手”,坊间百姓亦津津乐道。 以他专业的眼光来看,他倒不觉的这个楼群有多壮观,只是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看了又看。就比如说,比起那边刚刚竣工不久的被市民称为“大裤衩”的广电大厦,设计上确实没有那么标新立异,但更耐看更有韵味。 佟铁河把车停好,往咖啡馆走的路上,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是景自飒和董芳菲。两个女人上来分别给了他一个熊抱,芳菲还放肆的吊在他身上,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铁河跟她们原是嬉闹惯了的,可众目睽睽之下,也难免有点儿尴尬。 “你丫够能装的哈!”芳菲看到他表情不自在,推他一把,乜斜着一双狐媚的眼睛,“谁不知道佟二少风流成性,身边美人一抓一把,这会子跟姐们儿装蒜?” 自飒笑:“你甭跟他废话,一准儿这会儿约了哪个女的在这儿喝咖啡呢,怕咱俩坏他好事。” “哪儿呀!”铁河笑着。 自飒哼了一声,“不是才怪——你小子!阿端前脚走,你后脚就公开泡妞儿,你当我们姐妹是死的的呀?” 铁河笑着撇撇嘴:“真是奇了,阿端都不管我,你操哪门子心哪?” 自飒抬脚就是一下子,狠狠的踹在铁河迎风骨上,铁河疼的几乎蹦起来,芳菲哈哈大笑:“傻了吧?忘了飒飒才是你的正牌克星啊?你敢欺负她妹妹,小心小命儿。” “小心你的小命根儿!”自飒甩了甩头发。风很大,她眯了眼睛。从包里拿出一副黑超来戴上,遮住了半张脸。 芳菲又爆出一阵大笑来。 “我们走。”自飒不理铁河,自顾自的往自己的玛莎走去。 芳菲拍了拍铁河的肩膀,摆摆手也走了。 铁河看着自飒的跑车绝尘而去,有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来这儿是干嘛。转身往咖啡馆走,小腿处疼的真切。他吸了口凉气。这个癫狂的景自飒——但看样子,会笑会闹,已然又是那个正常的她了。b 分卷阅读25 分卷阅读2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6 r   容芷云已经到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翻看一本彩色的记事本。她穿了一身米色的套装,十分的修身,衬出她依然姣好的身段,同色的珍珠首饰,令她愈加仪态万方。 佟铁河自问见过美人无数,但如此的迟暮美人,他只认得这一位。好似岁月不是她的敌人,而是上苍给她的珍贵礼物。只会令她的美貌镀上一层金边,闪闪发光。 容芷云抬起头,看到铁河。她将手中的记事本合上,示意他坐。 “喝点儿什么?”她问。 “黑咖。” “两杯。”容芷云对侍应生说。她打量着眼前的佟铁河。要说,这的确是很有架势的男人。她挑剔的看了又看,没有挑出十分明显的缺点,不禁有些悻悻然。 读。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六) l7da99d’bell7da99dl7da99d’佟铁河坦然自若的任她品评。 侍应生将咖啡端上来,鞠躬离开。 容芷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阿端不喜欢喝咖啡。” 佟铁河点了点头。是不喜欢。她只爱喝茶。常常泡了茶,又只会对着发呆。看着那茶叶在水中慢慢的舒展开了,直到那茶汤渐渐的冷掉,一口都不喝。 “能不能安排我见见阿端?”容芷云开门见山。 “她不想见您,您也知道。”佟铁河直截了当。 “所以才来找你。” 佟铁河笑了笑,“容董,我也知道您并不满意我做您的女婿。” 容芷云哼了一声,“何止不满意你做我的女婿,对你这个人,我都不满意。有谁家的女婿会当着岳母大人的面,当街和女人贴面亲热?”容芷云冷冷的看着佟铁河。铁河便知道刚才那一幕,她是尽数看在眼中了。想要分辨,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容芷云见他没话讲,越发肯定自己的观感。 虽然因为自端的缘故,佟铁河从未正式执子婿礼,但从心理上,这就是自己的女婿,她理所当然的该出口教训便教训。 “这么不检点,看来传闻不假。”容芷云皱着眉。她在香港,时常能看到当地报纸对这位佟家二少的报道。财经版的常客,也是八卦杂志的宠儿。她想到这里,又说,“只是你这德行,自端如何忍得你?又不是一时半日。我这个女儿还真是奇怪。” “说起来,我跟阿端一起生活的时间,跟您做她母亲的时间差不多。” 容芷云怔了怔。 “我们都算不得了解她。”佟铁河道。 “我一直都希望阿端能谅解我当初的选择。” 她有不得不放弃那段婚姻的理由,至今,她不曾后悔;然而以女儿的抚养权为代价,即使现在,哪怕她富可敌国,仍不能弥补这段遗憾。如果可以,她情愿拿现有的一切去换回一个贴心的女儿。 只是这些,眼前的这个小子怎么会懂?眼前的这个小子,是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 “我想,您这次恐怕又要无功而返了。”佟铁河语气里不起一丝波澜。他也许并不了解全部的阿端,但是在这个问题上,他根本想都不必想,就知道阿端的态度。“宴会上阿端的表现,就是她的回应。我想您应该清楚。” 那天,他因为恼了她,存心为难她,才带她去了容芷云会去的地方。只是看着她真的难受了,他也不好过。 容芷云难掩失望。 当日见到女儿的惊喜,完全被女儿冷漠的态度击碎,令她好久都情绪低落。曾经设想过的见到女儿之后要说的话,在面对女儿的一刹那,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束手无策。 “我始终是她妈妈。” “她未必肯承认。” “有一天她自己做了妈妈,也许就能够理解我。” 佟铁河心里一动,微笑道:“那一日山高水远。您可有耐心?” 容芷云亦微笑:“就算什么都没有,耐心总还是有的。” 这些年,她靠什么成功的?很大程度上,靠的就是耐心。 耐心的等待机会,等待机会进入家族企业,等待机会上位,等待机会掌权,等待机会扩张势力,等待机会扩大版图……往往是一着错,满盘皆落索。亏了有耐心,无数次再踏前一步便跌下悬崖、粉身碎骨,都让她力挽狂澜。 这一次,比任何事情都更需要耐心的时候,她想有;当然,她也不会一直等待。 佟铁河当然了解容芷云是什么样的人。抛开其他不谈,这个被香港媒体称为“魔女”的金融巨子同时也是实业家,确实有着非同小可的勇气和魄力。他是极为尊敬和欣赏的。不然,他也不会由着她一再的挑剔斥责。 他语气稍显松动,“自端此时已抵达上海家中。大约二十日后回来。” 容芷云点头,似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她看了佟铁河一会儿,问道:“阿端……跟你父母兄嫂相处的还好?” “阿端是媳妇样本。” 容芷云又点头。半晌不语。她一直留心女儿的生活。佟胜利夫妇对自端的喜爱,她是知道的。但从佟铁河口中证实,意义又有不同。 容芷云想到女儿,总是心疼的厉害。好好儿的一个女孩子,感情如此不顺。都说独生女会随妈妈,难道是真的? 容芷云无奈。有些时候,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难免推到宿命上去。 只是她该怎么做,才能再次接近她的女儿? 她真的不知道。 也许什么都不做最好。可她偏偏不能够,不能够违背自己做母亲的一颗心。 她喝了一大口咖啡。那苦涩的液体,已经凉了。 “别忘了,当年你跟我保证过什么。”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七) ffe9’belffe9ffe9’佟铁河没出声。 容芷云知道,他不会忘记的。这些年来,她每次见他,都不忘点醒他——点醒这个和她一样爱喝黑咖啡、一样脾气暴躁、一样倔强难缠的小子。 “任何时候,如果阿端要走,就放了她。” 这是佟铁河关于他和景自端的婚姻,所做的莫名其妙的的承诺。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鬼使神差的答应容芷云。 也许,是她轻易的看穿他的心思? 总之他是答应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天? 佟铁河目送容芷云的车子离开,上了自己的车,拿出手机来,只有一个未接来电,一条短讯。都是自端的。应该是报平安的。他打开短讯看看,果然是。她还提醒他,她走之前在福膳坊订了鲍鱼粥,让他记得给爷爷送去。 她上午去医院看望过爷爷。本来他让她就走的,一来是感冒还没好利索,去了医院也未必见得到;二来,爷爷见了她,总没有好脸色——她还是坚持去。他也就不拦着了。她上飞机前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跟他说爷爷这几天胃口不太好,让他抽空去看看。 她还记得他提过,爷爷很爱吃福膳坊的鲍鱼粥。 佟铁河看了看时间,琢磨着这会儿去取了粥,赶到医院时间正好。他从福膳坊出来,直接就奔医院了。 爷爷的病房在一栋小楼的二层。铁河一眼看到楼前停着一辆红旗,知道是二叔来了——别人也没他那么大的阵仗。他在楼下签了字,快走几步上楼去。看看手里的红漆食盒,心说福膳坊的东西就罢了,单冲这卖相,钱也花的值了……铁河心情好起来,上了楼往左一拐,就听到一声断喝,“我要回家!” 是佟子坚那中气十足、铿锵有力的声音。 铁河心想这定又是爷爷在医院呆闷了,正冲二叔发脾气呢。爷爷这几年脾气越来越差,不论谁赶点儿上,都少不了挨他一顿训斥。从他父亲往下,提起老爷子的脾气来,没有一个不挠头的。偏生又都极孝顺,就算是老爷子不给好脸儿,也都乐呵呵的轮着来探望——就骂两句呗,权当给老爷子解闷儿了。铁河想到这里就笑。父亲他们还好,不在京里;二叔可在跟前儿呢,隔三差五被提溜过来,时常劈头盖脸的就被训半晌,有时候根本都不知道老爷子究竟在发什么脾气。铁河碰到过好几回,二叔给爷爷捏着腿,爷爷还脸上通红的口沫横飞。有时候骂的狠了,二叔就偷着叫人打电话给他,通常爷爷见了他,还能给个好脸色。 今儿赶得巧啊。铁河心念至此,定睛往病房里一瞅,不由得小小吃了一惊。合着今儿不但二叔在,三叔也在。医生和看护看见他,刚要和他打招呼,他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铁河站在廊上听了一会儿,已经大概齐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下午爷爷觉得身上松快些了,下楼去散散步,嫌麻烦,没让看护跟着。老人家散步,向来是履着栏杆走的,因为心肺都不好,防着突然晕厥。结果还就真的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差点儿倒在地上。幸亏抓住了栏杆。不然这一下摔倒可就难说了。医生看护忙了半天,老爷子倒是没事儿了,哪知赶上佟解放和佟援朝两兄弟来看老爷子,一看这状况就不乐意了,佟解放就说了看护几句。老爷子一听就火儿了,立马儿就说自己要回家,让佟解放啥也别干了,专门在家伺候自己。 “……你们把我扔在这儿,都是他们在照顾我,吃喝拉撒睡,你们哪一个动动手了?还敢瞪眼,你再瞪给我瞧瞧?” “父亲……”佟解放懊悔不迭,“您消消气……是我不对,我不该……” 佟子坚气呼呼的。 佟解放说:“我那不是急了嘛……” “急什么?我又没死。” “父亲!” “这会儿我要真死了,你干嘛,还能枪毙人哪?”佟子坚喘了口气,“我在这里闷得很,我要回家。” “父亲,今儿来就是想跟您商量,要接您回家过春节。可是您身体这状况,还是听医生的,再调养几天,好不好?” “你少废话。要回就今天回,不让回我就在这儿过年!” “父亲……”佟援朝也在一边赔着笑,“您这……还是再住几天,好吗?” “好个屁啊好?”佟子坚对着三儿子一瞪眼,“你也给我滚。你们这帮兔崽子,还什么过几天接我回家,那我自个儿的家,我爱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回!我看你们敢拦着我。滚滚滚,都给我滚!小李,小李!” 旁边一位医生忙答应。 “替我打电话给佟胜利,叫马上他滚过来!” 亲们~~今天的第三更~~呵呵,今天的文文全部奉上了,明天继续~~谢谢大家!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八) l6e4838f’bell6e4838fl6e4838f’佟解放立刻说:“父亲,您让大哥来干什么?”他头皮发麻。且不说老爷子一生气,真就能把大哥也提溜过来;他惹老爷子发这么大的火,他那脾气火爆的大哥一来,这事儿还有完啊?可老爷子要蛮横不讲理起来,还真是没辙……他直使眼色给弟弟,让他帮忙。佟援朝就差没翻白眼了——抬眼瞧见李医生对着自己也递眼色呢,悄悄的转过头来看一眼,就瞅见了听墙根儿的佟铁河。佟援朝跟瞧见活宝贝似的,摆手让铁河快点儿进来。 佟铁河瞧见三叔那样子,嘿嘿的笑出了声。 “谁啊?”佟子坚正骂着,听见这笑声,立即打住,转过脸,只见门口先伸进一只手来,托着一只红漆盒子。 “送外卖的。” 佟解放一听这声音,竟然不由自主的做了个松肩膀的动作。佟援朝对他点了点头。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脸上还是绷着。 佟子坚愣了一下,“小猴儿崽子,还不快滚进来!” 佟铁河嘻嘻笑着,双手捧着红漆盒子,往爷爷床边走过来。 “爷爷。”他过来,也不等着祖父叔父让他坐,就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凑到祖父跟前,笑眉笑眼的。 佟子坚“哼”了一声。 “您又想我爸了?”铁河笑着,“不前儿刚见了嘛?您不带这么着的啊,二叔三叔该说您偏心了啊。” 分卷阅读26 分卷阅读2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7 br   佟子坚瞪铁河。 佟解放一瞧,老爷子虽说还板着脸,明显的跟刚才骂自己时候那状态就不一样了。他看着侄子——这邪门儿的小子! 铁河见祖父不出声,又笑着问:“您又闹着又回家啦?” “我哪有闹!”佟子坚反应极快,立即接话。语气虽然还强硬,可怎么听,竟都带着点儿耍赖撒娇的味道。 佟铁河忍着笑,“哦,那您就是想回家了。那就回!” 佟铁河此言一出,佟解放、佟援朝连着旁边的医生看护一齐的朝他瞪眼睛,可佟铁河谁也不看,只看着祖父。 “好吧?想回家,咱就回家——您不是早想看看我新买的那玩意儿?我今儿就是开那个来的。四门全景天窗,全手工打造,绝对的,一踩油门儿,嗡的一下,子弹出膛一样,那心脏,跟不是自己的似的……”佟铁河比划着。 佟子坚眼睛一亮。 “我带您五环绕一圈儿,虽然起不来速度吧,不过兜兜风也是好的,您说呢?” “那到海边去呗?” “成啊爷爷!您说,大连还是青岛?咱这就走,回来都不带耽误您用夜宵的。” 佟子坚听到这儿,抬手给了铁河一下子,“哼,臭小子,跟你那不长进的四叔一个德性,吹牛不带打草稿的。” “爷爷,吹牛打草稿,那不跟脱了裤子放p一样?”佟铁河笑呵呵的,“且说着呢,您先吃点儿东西,等下咱就出发。” 佟子坚抬了抬下巴,问道:“这啥粥?” 铁河笑道:“您最喜欢的。” 佟子坚撇撇嘴。 铁河问:“来点儿?” 佟子坚没回答,抬起头来,对着佟解放兄弟俩挥了挥手。 佟解放看着父亲,一时没动。 铁河就笑了,说:“二叔,三叔,放心吧,等下我送爷爷回去。” 佟解放盯他一眼,对父亲说:“父亲,那……” 此时看护将食盒打开,正在给佟子坚盛粥,老爷子好似全部心神都在那碗粥上似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佟解放兄弟俩又站了一会儿,只得先出去。佟铁河跟祖父说了句“爷爷我送送叔叔”,也跟了出来,随手带上了病房门。门一阖上,佟解放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佟铁河拍拍胸口,笑着对佟解放说:“二叔,您要用眼神枪毙我啊?” 佟援朝一听就乐了,说:“得了,二哥,老爷子肯吃东西就没事了。这儿交给小铁。不是还有事嘛,快走吧。” 佟解放下死眼剜铁河,“臭小子,什么,这就回?!老爷子下午刚犯晕你知道不知道?” 铁河挠挠头。 “还有,你敢带着老爷子去兜风试试的。” “二叔,我那不是哄爷爷呢嘛。” 佟援朝在一边说:“算了二哥,小铁知道轻重。咱老爷子的脾气,越呛声越来劲,拧巴劲儿过去就好了。” 佟解放指着佟铁河,点了两下,想起自己确实还有事情,真不能不走了,就说:“说什么也得让老爷子在这儿稳定两天。” “没问题。”铁河笑着。送两位叔叔到楼下。 “过两天我过来接老爷子回家。”佟解放说着,抬眼看了看楼上的病房的窗户。 佟铁河给他开了车门。佟解放刚要抬脚上车,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铁河说:“你小子,最近留神一点儿。”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九) c3eac6240’belc3eac6240c3eac6240’铁河点头。 佟解放的车子先走了。这时候佟援朝的车子才过来,铁河就说:“难怪刚才没看见您的车,我还以为只有二叔来了。”铁河见三叔没有急着走的意思,又问:“三叔,我怎么听说您要调动了?” 佟援朝笑眯眯的,“又有传闻啦?” 铁河笑。父亲兄弟四人,数三叔样子最和善,脾气性格像足了过世的祖母。他瞅着就觉得可亲。 “嗯。而且是大调。” “自从我去了那边,每回进京,都有消息说我要调动。传了好几年啦,我不是还在?”佟援朝呵呵笑着,“传闻没关系,别是绯闻就好啦。” 铁河笑起来,上来搭着三叔的肩膀,也给三叔开了车门,请他上车,“您这就回那边?” “嗯。” “您多保重。” 佟援朝看着侄子,点了点头,说:“好。你也快上去吧。” “哎。”铁河对着三叔挥挥手,又示意司机开车。 车子缓缓启动,又轻又稳。佟援朝拨开右侧车窗的遮光帘,看了一眼院子里那辆跑车,想着刚才铁河哄老爷子说要去兜风的话,忽然就笑了,自言自语道:“这小子,难怪老爷子疼他。” 那边佟铁河三步并作两步走,很快的回到祖父房里去。迎面遇到李医生,铁河停下来打招呼。 “辛苦。”铁河说。 李医生笑着点点头,说:“应该的。老爷子看到你跟三伏天儿吃冰块儿似的,心里那个熨帖就甭提了。有时间,多来看看他。” “那是。我听说这两天胃口不好?” 李医生看着佟铁河,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尽管直说。”铁河心里一紧。他担心祖父有点儿什么不好。 “胃口算可以。就是,在这儿住久了,确实闷得慌。老爷子好静,这不假;可这儿不是静,是闷。”李医生悄悄的说。 铁河听出李医生言下之意,点点头,说:“我明白。” “老爷子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了。听他骂人那么大声,也就是骂两句,打都打不动了。”李医生摇头。虽然祖父直呼“小李”,这位李医生也是年近六旬的老大夫了。 “快进去吧,老爷子等着呢。” “行。”铁河跟李医生打了招呼,转身进病房。病房里静悄悄的,只剩了祖父一个人。铁河看着祖父拿着小勺子,一点一点的抿着粥,忽然之间,一股说不清楚的情绪涌了上来——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夏天跟祖父去游泳回来,半路上见到卖西瓜的老汉,祖孙俩下车去,开两个西瓜,在路边吃完了再回家,撑的肚皮圆圆,回去,祖母把晚饭备好了,还照样吃……祖母去世的早,祖父,太寂寞了。 铁河在祖父身边坐下来,“味道还行?” 佟子坚说:“还不是就那样,几十年不变。” 铁河微笑,“爷爷……” “有话就说。”佟子坚放下勺子。铁河站起来,去拧了条毛巾。他想要替爷爷擦,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递上。佟子坚细细的擦着嘴边。他一直是个爱干净的老人。 “要不,过了年,您搬去我那儿住好不好?” 佟子坚似乎不意外,把手里的毛巾递还给铁河。 铁河接过来,看着祖父,等着他回答。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 l2b41b61f6’bell2b41b61f6l2b41b61f6’“你那儿有什么好?有小猫啊还是有小狗啊?”佟子坚示意铁河调整一下床的高度。铁河弯下身子,给调到合适的高度。佟子坚舒服的靠上去,清了清喉咙,适才一番脾气发出来,喉咙很不舒服,胸口也有些闷。 铁河坐下来,拉过祖父的手臂,给他按摩着,低声嘟囔:“谁要小猫小狗啊。” “没小猫小狗,小孩子有一只也成啊。”铁河的手宽大有力,按摩的很舒服,佟子坚说话的语调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 铁河笑出来。 佟子坚对着粥碗努了努嘴,说:“这是你的心思?” “不是。阿端。” 佟子坚点点头。 昨天自端来探望,因为感冒没完全好,只是隔着玻璃行了礼。他也没多说话。隐约听到她在外面和看护说了一会儿话。后来看护进来给他送药。看护为他工作十几年了,讲话有时也随意些。就说“就这孙媳妇儿,跟孙女儿似的”。 孙女儿似的,那个孩子。 佟子坚看了铁河一眼,“你刚才那是什么提议?看我没几日活头了,给我安排后事?” “爷爷。” 佟子坚摆摆手,“这么多儿子、孙子,我偏住你那里?不成体统。” “讲究这个做什么。” “我爱清静。还是自个儿住的好。”佟子坚深深的喘了口气,“可不爱呆在这里。” “您身体好了,自然就不住了。” “这种长寿,难捱。”佟子坚摇头,“知道你们孝顺,爷爷很知足。” “还知足呢,您瞧您刚刚吼叔叔们吼的。” “我不吼他们?他们没个怕惧了。尤其是你二叔,我眼瞅着越发不像样。霸王似的,哼,敢当着我面训人。” “爷爷,二叔也是担心您。” “担心我,他来伺候我。有一个算一个,只会动嘴皮子。” 铁河不敢多说了。 “刚才,你和你二叔三叔在外面鬼鬼祟祟的半天,都说我什么了?” “哪儿有!”铁河笑了,“哪儿敢……” 佟子坚哼了一声,“你有什么不敢的。”铁河嘿嘿一笑。佟子坚指了指自己的肩膀,铁河站起来,替祖父揉肩膀。只听到祖父说:“年轻的时候,不要把利益看的太重。做点儿正经事。爷爷呢,还想多看几年好光景,看着你能成点儿事。” 铁河默默不语。 祖父也半晌没出声,铁河以为祖父可能悃了,他低头看看,发现老人正盯着那只红漆食盒,若有所思。 “爷爷,您在想什么?”他忍不住问。 “唔,”佟子坚应了一声,“阿端呢,是个好孩子。” 铁河手上的动作停下来。 “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也就是她吧,能跟你这个混世魔王凑合过。你母亲这个眼光还是有的。”老人家的语气很平静,像一条在夜里静静流淌的河。铁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安静了。他坐下来,看着爷爷。祖孙俩就这样对望着,过了好一会儿,铁河听到祖父问道:“我可以在这里再住两天。” 铁河想了想,点头。 “我有个条件。” 铁河看着祖父,怎么只一会儿的工夫,好像变成了讨价还价的小孩。 “你得来接我。” “这没问题。”铁河笑了。 “开着你那个……”佟子坚的手,在铁河面前一划,说,“嗡的一下,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就那个。到时候,你给我来,‘嗡’,一下。” 铁河好像看到子弹在自己眼前飞舞了。 今天三更,都放出来了~~谢谢大家!o(n0n)o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一) l2’bell2l2’吃过晚饭,佟夫人和长子一家并小儿媳自端一起在客厅里聊天。 伊甸父亲病情稳定,钢川夫妇还是在年前赶了回来。 电视里正在播新闻,佟胜利在做新春团拜的讲话。妥妥指着电视说爷爷为什么在电视机里sayhappynewyear?听着她娇嫩的声音、并不标准的汉语,大家都笑起来。妥妥有点儿不好意思,在父亲腿上扭来扭去。一会儿跳下来,看到玻璃盒子里漂亮的糖果,嚷嚷着要吃。小小的手指,粉色花苞儿似的。 伊甸不让她吃。 自端悄声问婆婆:“还不让吃糖?” “可不是。”佟夫人笑着,“我们的小宝贝儿,长这么大,吃的糖都不够一巴掌。” 伊甸有她自己一套育儿的理论。她专门制定了食谱,妥妥从小吃东西都是严格按照食谱来。伊甸是靠量杯和天枰把握女儿的胃。盐分摄入的很少,糖根本不许吃,带人工色素的食品,想都不要想。妥妥长的细瘦细瘦,豆芽菜一样。 因为她的这番理论,不知道跟佟夫人起过多少次冲突。慢慢的成了两个人斗嘴的乐趣。妥妥还是按照伊甸的方式在 分卷阅读27 分卷阅读2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8 养,偶尔也会吃些奶奶坚持让吃的东西。比如说,盐津梅子。 自端疑心婆婆催她生养,是因为做祖母的心没得到满足的缘故……怎么又想到这上头来了! 也难怪的。来了快一个周,婆婆变着花样给她吃补品,除了补品还有一日两次的中药。搞得伊甸今天一回来,发现她乖乖的进补,笑的跌手跌脚。 “小婶婶!小叔叔什么时候回来呢?”妥妥钻进自端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细声细气的问,那对圆嘟嘟的大眼,忽闪忽闪的,瞧的自端忽然心慌气短,忙不迭的将妥妥搂紧,“iiss–hisouch!” “小叔叔啊……”自端有心说很快就会来,可是对着这个四岁的孩子,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胡扯,“小叔叔没有说啊。” “……小婶婶,你想不想小叔叔?”妥妥爬到自端的腿上,让自端搂着她。 “……” 自端尴尬的发现,大家都在瞧着她,伊甸几乎要笑出来,对着自端大声说:“不可以骗小孩子哦!” 自端点点头,嗯,不骗,不回答就不会骗了。 妥妥身上有种甜甜的味道,闻起来,蜜一样。自端觉得自己的心要化成一滩水了。 “小婶婶……” “嗯?” “妈妈说,我会有小弟弟……”自端看伊甸。伊甸对她努了努嘴,示意女儿话还没说完。果然,妥妥眨着眼睛,对自端说:“小婶婶……肚子里有小弟弟!” 自端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红了,可也忍不住笑出来,她看着妥妥,“妥妥很想要小弟弟嘛?” 妥妥煞有其事的想了想,“小妹妹也可以的。” 那可爱的模样,让自端低下头来在她腮上亲了一下。妥妥得意的转过脸来。自端又在这边亲了一下。大家被妥妥逗的笑起来。 伊甸笑道:“你看,连妥妥都在盼着家里添个小孩子呢,你还不加油?” 自端只管抱着妥妥,微笑,并不回答。 伊甸和婆婆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说了句:“关键在小铁。” 这时门铃响,沈阿姨去开门,妥妥忽然尖叫着从自端腿上跳下来,跟着跑到门厅去。 佟夫人急忙说:“妥妥不要跑,小心摔了!” 一会儿就听到妥妥的笑声和叫声。佟夫人愣了一下,“谁?” “妈!大哥,大嫂!” 读。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二) a881e’be881ea881e’这么宏亮的声音,不是佟铁河是谁? “唷!”伊甸个反应过来,抚掌大乐,道:“瞧我们刚还说到你呢!” 佟铁河将妥妥扛在肩膀上,走近了些,平日略嫌严肃的脸上,此时表情柔和,任妥妥揪住他的头发揉搓。 伊甸一边喊着女儿下来,一边笑着说铁河耳朵长脚头快。 佟夫人听说铁河没吃晚饭,忙和沈阿姨进厨房张罗晚饭去了。 一时钢川把妥妥接过来,兄弟俩说了几句话,说话间,又有电话找铁河。他讲着电话,走过去跟佟夫人摆手示意不要弄太多东西,他吃现成的就好。 自端看着眼前忽然忙碌起来的一切,嘈杂……而且幸福。她愣愣的瞅着铁河站在廊上打电话的背影。直到伊甸碰了碰她,她才反应过来,将铁河的行李箱拖到房间里去。他们俩要住的房间不是很大。这栋小楼房是提供给高级公务人员的住宅,五十年代建筑了,统共三个卧室。住惯了大房,她都觉得这儿局促,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可一个温暖的家的感觉,不就该是有着到处堆着东西的拥挤感、到处磕磕碰碰的局促感的? 自端胡思乱想着,一边收起他带来的行李。好在他带的东西也不多,只是两套随身换洗的衣服。看来没想要多住。去年他就是大年初一便飞欧洲公干了……听到楼下的笑闹声,自端心慌慌的。来到这里以后,心就慌慌的。铁河这一来,就更慌了。 …… 铁河和钢川在女人们都回房休息之后,仍坐在客厅里喝酒聊天。兄弟俩自小感情就很好,如今聚少离多,见了面总有说不完的话。 钢川酒量不如铁河,这会儿已经酒酣耳热,可铁河仍是神色如常。钢川忽然拍着弟弟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喂……妈可是跟你媳妇儿说了……啊……” “什么?” “……那个……个……” “哪个?”铁河莫名其妙。 “就……你装……装蒜!” “什么呀!” “孩子。” 铁河愣了一下,“那个啊。” 他心神一滞。忽然想起前两天在爷爷那里,爷爷说的“没有小猫小狗,小孩子有一只也成”的话来。他笑了一下。 钢川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得!我得……回房了,你也早点儿去歇着吧……不用,我自己回。” 铁河好笑的看着他,钢川都忘了,他们的卧室是对门的。 把钢川送到门口,看他进去,铁河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意外的发现自端还没睡,正倚在床头看书。 “吵到你了?” 她摇摇头。 他才想起来,她有择席的毛病。 铁河打量着房间,皱眉。这么小,又安了那么大一张床,越发显得空间不足,转个身都困难似的。早知道不答应住家里。他有些懊悔。 “我们换个地方?”他坐在床沿上,忽然说。 自端皱眉,“好好儿的,你想大年下的招爸不痛快是吧?”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公公本来就对铁河奢侈的生活方式颇有微词,真要出去住,那还不得跟捅了马蜂窝似的?甭想安生了。统共住不了几晚,何苦来惹老人家不开心。 铁河不出声了。 “虽然挤点儿,可这才像一家人不是?”自端把手里的书放在床头,整理着被子,见他不动,问道:“不去洗澡吗?” 铁河拿着睡衣出去了。 自端想着铁河刚才的别扭样子,撅了撅嘴,果然是大少爷。若不是不洗澡就睡不着觉,才不肯进那个“公用”的浴室呢。 她又呆坐了一会儿,躺下了。 铁河洗好了回来,看到自端已经关了她那侧的床头灯睡下了。他默默的擦干头发,钻进被窝里去。空调开着,有点儿声响;被子感觉有点儿潮;床垫太软,躺下去整个人跟塌了似的——都让他觉得不舒服……他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身边的那个人呼吸匀净,显然已经睡的沉了。铁河就更焦躁——真是,到底谁是择席的那个?! “喂,景自端!” “嗯……”她迷迷糊糊的。 “起来给我煮碗面!” 今天两更~~谢谢大家支持~~o(n0n)o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三) l9b7’bell9b7l9b7’除夕夜,佟胜利一家总算聚齐了。佟夫人开心的很:佟胜利父子三人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小孙女妥妥坐在爷爷的膝上,一副爱娇的模样;两个媳妇有说有笑的和她一起忙着准备年夜饭——虽说都是添乱的主儿,有她们反而更忙叨,可是一家人这样团聚在一起,一年里也是难得的。 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时远时近,那种喧嚣和热闹,只有除夕才会有。 自端看着自己沾满面粉的双手,闻着阵阵的食物香味,被一种久违了的家的气氛所包裹着。她感到安宁。 伊甸趁婆婆转身取调料的工夫,凑过来看自端。 自端抬手用袖口抹了一下下巴,“我脸上有东西?” 伊甸点点头,“嗯。” “哪儿?”自端又擦一下左颊。 “你昨晚没睡好吧?” “嗯。”自端答应着,继续揉着面团。她已经揉了半天了,可面团还是疙疙瘩瘩的。真是让人气馁。 伊甸乐了,“看你的黑眼圈就知道。” 自端看到伊甸笑的样子,忙摆手,“不是,那个……佟铁他……” 正在这时铁河嚷嚷着“景自端来倒水”,伊甸笑着让自端快些出去。自端只好从厨房拎了暖水瓶过来。铁河抬头,看到穿着围裙的自端,手上、脸上、身上都沾着面粉,这种样子,他还是次见,不禁多看了一眼。 自端不理他,上来先给公公少添了点儿水。 佟胜利点着铁河,“小铁很会欺负阿端。” 自端微笑,曼声细语的,“爸爸说的是。” 佟铁河瞪了自端一眼,说“哪有。” 自端瞪回去。心说都是你,大半夜的吵人起来给你煮面吃,害我睡不好就罢了,还被大嫂取笑。 被自端忽然这么瞪,佟铁河有点儿意外,抬手摸了摸额头。 自端垂下眼帘,给他往茶杯里倒了满满一杯水。 佟胜利笑呵呵的看着这俩人“暗战”,等自端进去,才说:“你素日的嘴脸,你老子我不知道谁知道?远的不说,前几日回北京开会,就有人当面跟我抱怨说你软硬不吃。” “您听那些呢。”铁河知道父亲指的是哪桩事,那日二叔也说他——于是他笑着,“我一不犯国法,二不违行规,怎么做事我有我的原则。谁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凡事低调一点总不为过。” “是。”佟铁河点头应承。他知道父亲点醒他的用意。 “钢川你也是。”佟胜利转头对大儿子说。 “又关我事?”钢川做惊讶状。 “怎么不关你事?你们俩如今都算是树大招风。” 铁河笑,“爸,我可不算啊。您说说大哥是应该的。四处兜售石油,那行动可就有人知道。”钢川是外资石油公司首席代表。 钢川对他龇牙。 铁河动不动就拿他说事儿。 铁河笑着跟父亲说:“您在这儿住的惯吗?” “我有什么住不惯的?”佟胜利瞪铁河一眼。他开始长寿眉了,这使他眉目更显威严。 “还不是想您和妈住的宽敞一点儿啊?我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养着一批人呢,总得派上用场才值吧。” “你还说!前阵子还听你母亲说,你竟然在意大利和法国打捞酒庄啊葡萄园的。你四处置办些房产做什么?这一处那一处,还不都闲着养苍蝇?不像话。” “保值。” “能保个屁值。经济一坏,最快贬值的就是房产。”钢川开玩笑。 佟铁河有心反驳钢川,可是在父亲面前他一向规矩,于是笑了笑。钢川知道他装蒜的德性,也不揭穿他,另外扯起了话题。这回说的是他的正事。佟胜利听着听着,将小孙女放下来,让她去找奶奶,他端坐在沙发上,仔细的听着大儿子的话。偶尔问一句,都是直中要害。 铁河默默的听着父亲和大哥的对话,拿起茶杯来——“啊哟!”他叫起来。茶杯几乎脱手。 佟胜利和钢川莫名其妙的瞅着铁河。 铁河这一口滚水吞下去,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忍着,对着父亲和大哥摇摇头,“没事。” 心里那个气啊——景自端,你谋杀亲夫啊…… “小铁你什么时候回去?”佟胜利问佟铁河。 “我这正常回去开工就可以。这阵子公司不忙。”铁河说。舌还是还是疼,火烧火燎的。 钢川听了就说:“那正好,你可以陪爸妈多住几天,我和伊甸后天就走。” 铁河知道伊甸的父亲病的不轻,点了点头。 “那个,妈妈让阿端住到开学呢。”钢川说。 铁河嗯了一声,“那就住呗。” “妈和阿端真合得来。难怪当初非跟景家要阿端来做媳妇呢。”钢川笑着。他是知道的。母亲对伊甸并不是很满意,只是因为他喜欢,母亲尽最大的可能接受了伊甸。而自端却是母亲亲自照着她最理想的方式选定的。当然当年景家突遭变故,急需援手,也给了母亲一个绝佳的机会——这就是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铁河面上淡淡的。 佟胜利看 分卷阅读28 分卷阅读2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29 了幼子一眼——那酷肖自己的容貌,立时令他生出些感慨来——铁河到年就35岁了。多年商场政界摸爬滚打,练就了一副钢筋铁骨,现在,就算他这个做父亲的,轻易也摸不准他的心思。此时钢川提起旧事,铁河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看不出他心里有些什么感受。 佟胜利抿了口茶。钢川的话,竟让他的心底泛起涟漪。 大家端午节快乐!o(n0n)o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四) da63934’belda63934da63934’那时候幼子留学回来创业,没几年,在商界就风生水起,渐渐的不常回家来住,在外面偶尔也会闹出些花边新闻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并不干涉。谁没年轻过呢?别太出格就是了。而且从心底里,他是很信任幼子,也是很为幼子骄傲的。 妻子想要娶景家女儿做媳妇的想法,最初他是反对的。 那些日子妻子的忙碌,就是为了景家的事。妻子做事,一向极有分寸;景和高的事情,他也明白其中利害。只是,那个时候开口提亲,不是落井下石,也是趁火打劫。可是妻子有她的想法。出于多方面的考虑,他最终也同意了。只是保留了一点意见:这事得铁河点头。 铁河果然不愿意。 还记得那个晚上,他开会开到深夜,回到家中,听到妻子和铁河的争执。 儿子虽不激烈然而坚持的言辞,并没有浇灭妻子的热忱。她关友梅是何许人也!佟胜利太知道了。她想要的东西,就看她有多想得到了。早些时候,关于钢川的婚事,她原也有盘算,可钢川执意娶伊甸,令她的如意算盘扑了空。所以铁河的婚事,她无论如何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来。这个意愿几乎是不可逆转的。 只是过程很是起了些波折的。最后从景家娶过来的,也不是最初的目标、景和高的女儿自飒,而是景和仰的女儿自端——直到很久以后,佟胜利才知道,妻子的目标,唯有自端。 妻子为什么选定自端作儿媳妇。他当然是知道些缘由。只是有些东西,他也是后来才慢慢品出来的。因为景自端,并不仅仅是“景自端”而已。 他们当然对自端是满意的;可是,铁河呢?在他这个做父亲的人看来,铁河看着自端的眼神,从不像钢川看伊甸那样,是持久的热忱和依恋,有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最原始的激情和。铁河的眼睛,如一泓深潭,不见底。 …… 吃过团圆饭,佟胜利就出门了,要在除夕夜去慰问线的工作者。外面下着雨,很是潮湿阴冷。铁河看了看天色,跟父亲说要陪他一起去。佟胜利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高兴的。比起长子来,幼子常常会有出人意表然而又让他觉得很贴心的行动。 铁河上了车,坐在父亲的身边。自端追出来,给公公和丈夫送上两条围巾,说外面冷。她只穿了薄薄的羊毛衫,铁河不耐烦的接过围巾,让她赶紧回去,似嫌她多事。车子开出来,他看着手里的藏青色方格围巾,皱了皱眉。 “小铁,你态度有问题。”佟胜利看在眼里,“这个时候,只要说句‘谢谢,快点儿进屋去’就可以了。” 佟胜利不再说话。 铁河也不再说话。 车子里沉闷而幽暗,繁华的街景挤进深色的车窗来,也只是一个淡淡的影。 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还没有下车,铁河便看到钢川夫妇和母亲、自端、沈阿姨等人在园子里放烟火。伊甸笑的像个小孩子,似乎是比妥妥还要幼稚,那笑声传过来,似银铃一般。自端则挽着母亲的手臂,静静的看着绚烂的焰火,微笑着——伊甸跑过来拉她,她只是摆手,那么的胆小……铁河牵了牵嘴角。 母亲先看到了他们,于是笑着招呼大家进屋,准备吃饺子。 钢川嚷嚷着放鞭炮。铁河过去和钢川一起把一挂鞭炮吊在长长的竹竿上,然后高高挂起,再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来。铁河刚准备点芯子,钢川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说我来吧,还回头笑着说这个可是炸药版的鞭炮,忒响了,大家捂好耳朵——铁河挥了挥手,催他快点上,然后退到一边去。 自端看着那拇指粗的炮仗,心里就有些紧张,她捂住耳朵。伊甸哈哈笑着让钢川快点儿。自端心怦怦的跳着……看钢川在那边背对着大家摸索了一阵儿,忽然跳开,只见长长的引信兹兹的冒着火星儿,接着“嘭!咔!嘭!……”鞭炮响起来,果然像一颗颗的炸弹,发出巨大的响声。自端觉得自己整个人简直要被震飞了,脚下的石板地都在震颤。不知道是被震的,还是冻的,她有点儿发抖。 忽然肩头一暖,铁河的羊绒大衣罩住她的身子;她来不及回头,他的那双大手按在她捂住耳朵的手上——手指是冰凉的,可手心却是热的。自端的眼睛盯住炮仗,一颗一颗的被点燃、炸开,一团一团的火焰灼烧着,那声响冲破云霄…… 今天两更~~呵呵,粽叶飘香,希望大家今天都过得开心~~o(n0n)o~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五) b0b9fb’belb0b9fbb0b9fb’“佟铁……佟铁……” 佟铁河趴在床上,整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一动都不想动。光裸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他含混的应了一声,说了句“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有人伸手过来替他扯了扯被子。肩头温暖了。他舒服的向里缩一下。 屋子里果然安静了。 佟铁河脑子却渐渐清醒了。他摸索着,在枕边捞到一只表,看一眼,还不到七点。他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慢慢的适应着光线。感觉握在手里的表有点儿不对劲儿,他举到眼前——金色的女士表,褐色的腕带——是自端的,而他的还在腕子上,昨晚根本没顾得摘下来。佟铁河思维凝滞片刻,盯住那淡金色的表盘,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表放回原处。 楼下妥妥咯咯咯的笑声不时的传来。铁河知道是时候起床了。果然不一会儿工夫,卧室的门锁咔哒一声响了。铁河闭上眼睛。 有人在接近他。 铁河尽量放缓呼吸……这味道,甜腻腻的……铁河感觉到床沿被压下去一块儿,一个温软的物体突然的压上了他胸口。 “佟妥妥!”铁河猛的睁开眼睛,大叫起来。压在他胸口的那个“物体”愣了一秒钟,发出尖利的叫声,这叔侄俩在床上滚做一团。铁河呵妥妥的痒,妥妥又笑又叫,“小婶婶……”妥妥求援了。 “叫你皮!”铁河在侄女儿屁股上虚拍了一下。他下床,用他那双大手将侄女儿拎起来,两步跨过来把她丢到正站在门口看他们嬉闹的自端怀里。 铁河裸着上身,自端有点儿窘,很快的说:“爸爸马上要出门,你快点儿出来吃早饭。” 佟铁河拿起床头棉衫套在身上,回头打量自端——她难得的穿了裙子,还是喜庆的正红色,配着黑色的毛衣和一挂石榴石的宝石链,显得妩媚生香。而妥妥在自端臂弯里,像一朵粉色的娇花。铁河往外走,经过她们身侧,抬手拧了一下妥妥的小脸蛋儿。妥妥又叫起来。 自端抱着妥妥跟在铁河身后进了洗漱间,将妥妥放在洗脸台上,替妥妥梳头发。那蝴蝶结刚才被佟铁河给弄松了。妥妥乖乖的让自端梳头,靠着自端,手里把玩着自端胸前的宝石链。 铁河把脸浸入水里。 听到佟夫人催他们吃饭,自端忙应声。 “你快点儿吧。”自端拿了毛巾在手里,忍不住催促。 “要不你替我洗?”铁河没好气的从她手里扯过毛巾。 “佟铁,”她皱眉,“人家说,大年初一不能吵架,不然会吵一年的。” 佟铁河擦干了脸上的水珠,听到这儿,哼了一声,不理她,拍拍手把妥妥接过来,顶在肩膀上,“下去吃饺子囖!” “吃饺子囖……”妥妥开心的跟着铁河叫。 自端好笑的看着这一大一小,把铁河用过的毛巾叠了两叠放回毛巾架上。 饭桌早就摆好。一家人坐下来,铁河从父母到哥嫂,分别问过好,这才拿起筷子来。 妥妥仍要铁河抱。铁河索性让妥妥坐在膝上,喂妥妥吃饺子。 伊甸就笑着说不要太宠妥妥了,“以后要我们怎么带呢。” 钢川笑着,“就纵她几日好了。”转脸又对自端说,“我看哪,往后你一准儿省心。” “嗯?” “瞧铁河十足十的奶爸样子。” 全家人都笑起来。 自端看着铁河细心的替妥妥擦着嘴角,忽然间心头冒出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六) cf’belcfcf’整整忙了一天,白天随着婆婆出门拜年,晚上在家中帮忙招呼上门的客人,自端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一双腿酸夋夋的。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新年的天就快过去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边的藤椅上,翻看手机里的信息。屏幕画面忽然跳转,显示有电话进来,是顾惟仁。 自端盯着屏幕,心跳空一拍。 她按下接听键,“喂?” “阿端,新年好。” “新年好。”自端闭上眼睛,惟仁的脸清晰的浮在她眼前。说完了这句,两个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边……是不是在下雨?” “惟仁?” “嗯?” “你感冒了?”她听出他声音的异样。 “……” “……” “阿端……” “嗯。” “我没事。谢谢你。” 听到他那鼻音浓重的声音,自端觉得自己也呼吸困难了。他就是这样,一感冒就会犯鼻炎,厉害的时候,憋的他觉都睡不着,让他很难受——她的心温柔而酸楚的牵扯着,渐渐的感觉出疼痛……分明不关她的事了,可是总忍不住。忍不住不去关心。 铁河推门进来,看到自端手里握住电话,呆呆的坐着,眼里晃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他把手表摘下来搁在床头柜上,拿了浴袍出去。 隐隐的能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隔了两道门传过来,自端听着,发了一会儿呆,站起来铺床。这时有人敲门。是沈阿姨给她来送汤。自端把一碗汤喝下去,大口的喝水,冲淡满嘴的草药味。 铁河回来,闻到药味,皱了皱眉,“年初一还让你吃药?” 自端不看他,“不是,是补汤。” “还不是一样。”铁河坐在床沿上,看着自端,问道:“妈妈为什么让你用草药,你是知道的吧?”他语气平和,听不出波澜。 “知道。”她简单的回答。她摘下头顶的卡子,一头长发像瀑布一样倾泻。她晃了晃头。那长而蜷曲的发,在她背后流动着。 她不看铁河。 不想。 也不能。 只是盯着梳妆镜。 半晌,一动也不动。 佟铁河走到她身后,“既然知道,你怎么打算的?” 他声音很轻,钻进她耳朵里却像空谷中爆发的大吼,带着回音。 她仍盯着梳妆镜。 “不。” 短促,但清晰,而且坚定。 也许,她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但孩子……她不能拉无辜的性命下水。 够了。 “可是,我想要。” 自端像被烫着一样,猛的转回身来。因为转的急了,她有些晕眩。她极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形。手不由自主的握牢了身前这挂宝石链。仿佛手心抓住一点儿什么,就会让她觉得有力量。由于过度用力,手心被宝石硌的生疼,可是她不在意。 佟铁河的脸上,仍是那样平静的表情。像是在说一个最寻常不过的话题。 可是他应该知道,她也知道,这个绝不是寻常的话题。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佟铁河……你究竟明不明白,你自己在说什么? 读。br 分卷阅读29 分卷阅读3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0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七) l93f75’bell93f75l93f75’她的脑子有点儿转筋儿。 “你……” “我已经三十四岁了。” “……” 他弯下腰来,注视着她的眼睛,低声说:“所以,作为我的太太,你还是需要再考虑一下。” 再考虑一下? 她还不了解他的脾气?他这是通牒,不是商议。 自端心头一阵慌乱夹着一层恼火,搅得心肝脾肺顿时拧做一处,整个人都颠倒了一般。 佟铁河轻轻的摇着头,再靠近她一些。 自端下意识的向后躲避,肩膀却被佟铁河的大手握住。自端顿时寒毛直竖。 他的眸子闪着点点精光。此刻,他像是一只狐狸,看着自己的猎物。 “不。” 铁河眉尖一挑,“不?” 他暗暗咬牙关——不?不?! “对,不!”自端抬手欲拂开他的手。她必须摆脱他的掌控,她必须和他谈一谈,她必须让他明白……她的念头都还没有转完,佟铁河已经顺势将她揽住,把她推倒在床上,他身子欺过来,自端失声叫道:“佟铁!” “嘘……”他空出一只手来,将手指比在她唇上,“小点儿声,你知道这房子隔音有多差。” “你放开我。”她压低声音。因为又气又恼,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她粉白的脸红起来,呼吸也开始急促。 佟铁河不说话,可那眼中蹿起点点火焰。 自端看到,不禁愣住。那不好的念头还没有闪过,佟铁河的脸已经离她只有寸远。他灼热的气息顿时将她裹的牢牢的,而他的亲吻紧接着上阵,令自端脑中一片空白。 他攻城略地,她节节败退。 唇齿间有淡淡的咸腥,有微微的痛楚。像是针刺,又像是灼烧,那点点的痛楚渐渐的扩散,扩散到心里,扩散到四肢,扩散到全身。 铁河捧住她面颊的手,忽然感到湿热,他睁开眼睛,看到自端脸上滚落的泪水。 他愣了一下。 抬起手来,轻柔的抚摸着她颤抖的唇。 “阿端……”他声音低哑。 自端的全身都在抖。她的双手抵在铁河胸前,牢牢的抓住他的胸襟,牢牢的,神经质一样,哽咽。铁河喘着粗气,终于松开手。他颓然的躺下来,盯着天花板。胸口虽粗重的呼吸一起一伏。血终于渐渐的冷了下来。他转过脸来,静静的看着她。 “我,就那么差劲吗?” 没有回应。 屋子里是死死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他从床上起身。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又过了一会儿,他打开卧室门。 他脚步很重,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脚步声渐渐的远了,走廊、楼梯、门厅、大门……他回手关门,大门上的玻璃有些松动,关门时候力气稍重,玻璃发出颤音……颤音消逝,整栋屋子也安静下来。 过了好久好久,自端睁开眼睛。 灯灭了。 于是眼前是无边无尽的黑。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八) l08b8c6335’bell08b8c6335l08b8c6335’初二一早,自端和铁河去机场送钢川夫妇。 妥妥黏着她的小叔叔,不停的说这说那,哼哼唧唧,就是不肯松开捏着铁河衣袖的手。直到马上要登机了,铁河只好许诺过几天经过香港的时候去看她,她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臂。 “小叔叔不许赖皮。” “嗯。”铁河抚抚侄女的头发。 妥妥转头看自端,仰着花瓣儿一样的小脸儿,“小婶婶也来。” 自端捏了捏妥妥的小鼻子,“小婶婶答应妥妥,如果小婶婶去不了,一定给妥妥带礼物去……好不好?” 妥妥星星一样的眼睛,望着自端。忽然挓挲着小手儿,让自端抱。自端将妥妥搂在怀里,妥妥的小胳膊牢牢的箍着她的颈子。自端觉得这小小身体带给她的重量,像是全都压在了肺上,令她喘息有些困难。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妥妥道别,才不会让这孩子难受……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来。 钢川见状,将妥妥接过来,拍了她小屁股一下,笑道:“你这个小扭股儿糖啊!好了,咱们该进去了——妥妥,跟叔叔婶婶saybyebye。” 妥妥的嘴巴一扁,眼看就要哭,伊甸忙推钢川,示意他快些进去。 铁河和伊甸拥抱下,低声说:“有什么事需要我做,一定告诉我。” 伊甸了解的拍拍他手臂,然后过来拥抱自端,在她耳边说:“哎,回去好好儿哄哄小铁。大过年的吵什么架。” 自端尴尬的笑了笑。伊甸笑着摆手,跟在钢川和妥妥身后,往里走去。 自端对着妥妥摆手,小姑娘花蕾一样的秀美模样极是惹人怜爱。一直看着他们走走进通道,自端才放下手来。转头看看身边的佟铁河,发现他正直直的望着前方,看的入神了——从今早回来,他就对她摆着一张臭脸好像生怕家里人不知道他们俩吵架了似的。刚才来机场的路上,他也只管开车,弄的钢川夫妇都尽量避免开口,气氛异常沉闷——但他这是看什么看的这样出神?钢川一家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再说方向也不对。自端顺着佟铁河的目光看过去——从国内抵达的出口,正走出一位戴着黑超的女子。身材修长妖娆,豹皮纹的皮草上装,令她在人流之中顿时跳脱出来。 那女子脚步略作停顿,跟身边的人讲了几句话,那些人和她分开,推着行李车先走,她便朝这边走来,自端看一眼佟铁河,铁河的嘴角牵出一丝的微笑。 那女子走近了,摘下墨镜来说:“佟总,好巧。”她微笑。那面上容光,令那一句“回眸一笑、百媚皆生”顿时成了现身说法。 佟铁河点头。 “这位是……”那女子望住自端。 铁河微笑:“我太太。” 今天的第四更~~~晚上还有三更,呵呵,设置了预发布~~谢谢大家,如果有感想,请留下宝贵意见,这将是我的动力。再次表示感谢! 读。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十九) l04d4’bell04d4l04d4’“啊……佟太太?”那女子几乎掩饰不住惊讶,然而立即明白过来似的,笑着伸手过来,自我介绍:“久仰佟太美名。初次见面,我是方培培。”她精光四射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此时流露出来的一派纯真和亲切,令自端叹为观止。她已知此人是谁。那只伸过来的柔若无骨的小手将她的手握住,片刻即松开,力道恰到好处。 “你好。”自端微笑。被方培培握住的那只手,好像针扎过一样。 自端暗叹:自己这才叫难以消受美人恩呢。 方培培笑着说:“佟太,难怪佟总就是不肯介绍您给我们认识,若换做我,也要将您这样的美人养在深闺。” “方小姐说笑了。”自端静静的看着方培培,这个号称转遍了两岸三地富豪、豪门太太听到她名字都要劳命伤神的女子,这样近看起来,的确是个尤雾。明明是谄媚的话,可是说起来这么自然、这么受用。她看了佟铁河一眼。难为佟铁河在这样的美人面前还能保持常态,没有“嗷呜”一声化作某种兽类……自端于是微笑着,问道:“方小姐有车来接吗?我们这就回市区,载方小姐一程?” 方培培显然是没有料到景自端会这么说,她也看佟铁河一眼,笑道:“谢谢、谢谢。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工作人员呢,有车子来接我们的,现在怕是在等了。” “那么,不耽误你。”自端挽起铁河的胳膊。 方培培笑着点头。那边经纪人已在催她,焦急的指着手表,可是看到她跟谁在一处,也不敢过来打扰。方培培示意自己知道了,跟佟铁河夫妇道别,才转身离开。 自端微笑着看那离去的背影,“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说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了吧。气质还是好的。难怪男人们见了会喜欢,任她这个女子看了,都酥掉半边身子。这样想着,她松开握住佟铁河胳膊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外走,一前一后。直到车子开上机场公路,两人都未说话。 佟铁河一只手撑在车窗上,托着下巴,脸色冷峻。 自端昨夜几乎没合眼,此时正悃。只一会儿的工夫,她就睡了过去。 铁河看到,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把空调温度调高。他将车子停到临时停车区,慢慢的将座椅放平,给自端盖上自己的大衣。她向里缩了缩,没有醒。 忍住想要抽烟的冲动,他打了个哈欠,掏出手机来,调到静音。 铁河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自端。 因为睡眠不足,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更显得皮肤如上好的瓷器,洁净白皙。长长的、弯弯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下阴影,随着她匀净的呼吸,一颤一颤的。那线条柔美的嘴,也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才显得这样温柔……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 …… “阿端,你叫我一声姐夫,给你冰激凌吃。” 他好笑的看着邓力昭。邓力昭捧着一盒由酒店叫来的冰点,鬼头鬼脑的对自端说。自端只是看看力昭,又看看他手里的冰点。像任何一个岁的小姑娘一样,自端酷爱吃冰激凌,何况还是她最爱的草莓口味。 邓力昭笑着,“好阿端,你就叫一声呗,我请你吃三天冰激凌,不,请你吃一个假期!” 自端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出声。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 l9ecb’bell9ecbl9ecb’冰激凌的又或很大。可他知道,景家的女孩子,从吃的到穿的都极为讲究,任何嗜好都是点到为止,像这样的食物从来都只准浅尝辄止。所以自飒刚去英国读书的时候,拼命的吃巧克力和冰激凌,就是为了庆祝获得自由。肥到不能见人,再拼命的节食。 他在一边看着,邓力昭笑眯眯的样子像足了一只黄鼠狼。 这是他们一同出国后次回来度假,来景家做客,少不得要来逗逗这个小妹妹。他们一班男孩子,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逗自端,尤其是喜欢逗她叫“姐夫”。 只是从未得逞过。 而邓力昭,最锲而不舍的玩这个无聊的游戏。手里的冰点都要化了,他还笑嘻嘻的看着自端,问:“叫一声?就一声。凯宾斯基的哦……” 自端眨了眨眼睛,小声的说:“打量谁稀罕呢。” 邓力昭和他哈哈大笑,刚从外面回来的自飒听见他们的对话,冲过来揪住邓力昭的耳朵便打。在邓力昭不住声儿的讨饶、景自飒高八度音的京骂和他刚刚变声的喉咙里发出的金属碰撞般的笑声里,景自端默默的打开冰点盒子,分成四份,自己取了一份,静静的坐下来吃。待三个人闹够了,自端一碟冰激凌都吃光了。 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有时候安静的像不存在。 这样的她,大家似乎都习惯了。 他在英国读书,功课渐渐的忙。再到后来,自飒和力昭谈起了恋爱,他们也不再总是一起行动。于是习惯了一个人去旅行。也认识了一些女朋友,只是都不长久,大抵是因为寂寞,也许是大家都那样。不需要负担彼此未来,这样的关系,他丝毫不会觉得有牵绊。他也很少回国来,同自飒力昭等等一班发小儿,多数时间都是电话电邮联络。 那一年春末回来,是因为祖父生了重病。钢川和他分别被从国外召回。钢川是长孙,他则是祖父最喜爱的孙子。那段时间他几乎都在医院里度过。好在老爷子生命力顽强,手术后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他在祖父病床前陪着,聊天读报,摆摆棋谱。大人们不在的时候,他也代为接待访客,行事张弛有度,进退得宜。祖父很是满意。 有一天下午,景和高夫妇按约定来探望祖父。他在病房门口等着,没想到的是, 分卷阅读30 分卷阅读3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1 跟在景伯伯和景伯母身后,自端也来了。 十八岁的自端,出落的他都不敢认了。他有些发愣,几乎忘了往里请人。直到她小声的叫他“二哥”,他才回过神来,急忙请他们进去。 祖父看到自端非常的开心。他有四个儿子,七孙子,就是没有孙女,自来就喜欢女孩子。乖巧的自端,又格外的招人爱些。 他才知道自端都要上大学了。 本是女孩儿最美好、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他只觉得她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忧愁,似乎是有什么化不开的郁结。只是真要探究,她便惊觉,只一副微笑的样子,让人再也无从探询。 不久之后,她父亲再婚。婚宴上再看见她,仍是如常的沉静似水,温婉大方,但熟悉她的人稍加留意,会发现她变的更加的沉默了。笑容仍是甜美的,却让人看了心里发紧、发酸。她从不是让人操心的孩子……在他记忆里,她仍是个孩子:用嫩嫩的声音叫着他“二哥”的孩子;在一边安静的吃着冰激凌的孩子;跟在自飒身后,穿着白色纱裙的孩子……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一) c41’belc41c41’那晚她一袭粉色塔夫绸小礼服,美的像个小公主。但粉色……他记得她不怎么穿粉色。众人夸这礼服好看,听到她说是阿姨送的。他就明白了。 向她父亲道喜的亲朋好友,总忘不了也给她道贺。她极有礼貌的一一回应。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眼神里复杂的含义。就那么温和的接受着那些怜惜甚至是同情,然后统统消化掉。 他在一边瞧着都觉得累。忍不住想到自飒。换做洒脱不羁的自飒,才不会规规矩矩的坐在这里受这份罪。可是自端就会。宴会上的气氛很喜庆,可是他却觉得闷。想要早点儿离席,父母却跟久未见面的朋友们相谈甚欢。他只好站起来出去暂时透口气。在雕梁画栋间慢慢的走着,他抬手解开西服扣子;没束领带,仍觉得憋闷。 不料酒店里养了一池好美的莲花。他驻足在廊上,掏出烟来,点上一支。低了头想心事。 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到自端坐在对面廊子上,正低头看池中莲花。那粉色的身影,像足了池中粉色的莲花,正是莲花比人娇、人比莲花俏。他不的有些发怔。他的位置正在角落里,自端并未发现他。不知为何,他并不想她看到自己,忍不住往后退了退,隐在阴影里。池中假山甚高,恰好遮住他身形。 一支烟吸完。他没动,她也没动。 忽然,听到一声叹息,声音很轻。 那声叹息,细微的像是一片树叶掉在湖面上,微不足道,可是也刺出一点点涟漪……他的心就这么被微微的刺了一下。 自端的身后,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大男孩。自端站起来,轻轻的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裙子。看起来虽然是在整理衣服,其实,更像是掩饰心里的慌乱。 就在那一瞬间,虽然隔了很远,他都看得到那男孩子眼中闪烁的光芒。 许是那光芒太过刺目,也许是那光芒太过刺心,久久的,他并不能忘记。 回到英国,当新鲜事儿说给自飒和力昭听,他们都笑,说自己老了,连自端都开始恋爱了。他却觉得恍惚,那分明是个小女孩,什么时候长大了,都要交男朋友了呢?可是真的。自飒都在读皇家音乐学院的硕士课程,力昭已经准备回国任职,他也马上拿到学位了。 他和力昭是同一年回国的。力昭去银行,他则开始涉足地产业。原本从建筑设计所入行的,参与了几个企划案之后,他开始对商品房产生兴趣。那几年,正是地产业开始红火的时候,年纪轻轻的他,靠着母亲给的桶金和一股子聪明劲儿,顺风顺水的大干起来,几年以后,他的光亚就已经在业界站稳脚跟。赚钱很辛苦,也很刺激。渐渐地玩大,收获的只有更多。 他从来不是一味低头做事的人。能让自己开心的事,他乐于尝试。只不过,这样的时候,极少。力昭常常叫了他一起出去疯。自飒没在国内,力昭一点儿道德约束都没有。何况单身的佟铁河?这样想想,他真的过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纸醉金迷的日子。 那一阵子透过力昭的临时女友,认识了一个p大的女生。佟铁河也做了p大门前排队的豪华轿车群里的一个。有一天傍晚,那女生从校门口出来的时候,似乎是遇到了同学,显得十分的兴奋,对着他招手。知道她这是在炫耀。虽然那时候“炫富”还没有成为一种流行元素,他也清楚某些信号代表的意思。他有心不理,想想还是从车里出来。再不肯失了风度的。那女生的同学跟男友一起的,看样子也不太想过来打招呼,只是盛情难却。然而,他只一眼看过去,就愣住了。 这是今天的第七更,最后一更~~谢谢大家!明天继续~~o(n0n)o~ 读。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二) e p;e css=‘a04a04’眼前这对十指紧扣的男孩女孩,赫然是自端——那男孩子,几年间气质上略有变化,更加的文质彬彬。然而,即便是从男人的角度看来,那男孩子的面容也是英俊的可以。 “您好,我是景自端。”她微笑的看着他,像是次见面的人。那眼里客气而疏离的笑意,让铁河忽然有些窘。她的左手仍牵在身边男孩的手心里,右手向他伸出来。 “您好。佟铁河。”他握住面前这只特意为他空出的小手。 眼前的这幅景象,被力昭自飒看到,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子——就是他自己,也有些啼笑皆非。 自端身边的男孩子显然知道他是谁,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女生则笑着挽住佟铁河的手臂,说了句“自端是我们p大之花,和国防大的校草——自端的男朋友,顾惟仁。” 两个男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顾惟仁。原来,他叫顾惟仁。 他偶尔会想起这个场景。 他记得自己开玩笑的问过dona,景自端是p大之花,那么你呢?dona笑,说我啊,我是塑胶花…… 手机屏忽然的闪起来,打断了佟铁河的思绪。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通电话。方培培那柔美的声音在耳中充盈着。难怪都说这个女人有些个狐媚。真格儿是媚到了骨子里去。佟铁河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自端仍是闭目不醒。 佟铁河嘴角一沉,原本低沉的声音忽然抬高些,笑道:“……在上海要呆几天?” “您想让我多呆几天?我倒是没问题,您可是珠玉在侧呀。” “只怕是你无法脱身。” “您可真会开玩笑……”那边咯咯笑着,婉转动听,黄莺出谷一般,“您可够坏的。佟太可是瞧着了。” 佟铁河笑而不语。 那边接着说:“人家真是来工作的……” “当然,工作。”佟铁河笑着,“可工作再忙,也要休息的嘛。” “有您这句话就成。” “好。” “我再给您打电话。” 佟铁河“啪”的一声关掉电话。将车子启动,很快的拉高速度,车子在高速公路上飞驰起来。 自端睁开眼睛,静静的拥着铁河的大衣,看着车顶。 佟铁河车子开的很稳。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座位恢复原状。这才看看窗外,已经看得到熟悉的苏州河……等等!她转过头来,问道:“这不是回家的路吧?要去哪里?” “檀宫。” 自端辨认出周遭的环境,知道檀宫已在附近。她一阵紧张。因为睡觉而裹了一身的融融暖意,瞬间竟跑丢了大半。 铁河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车子拐进一条安静的林荫道。自端知道这是通往檀宫的私家车道。她虽然只来过一次,但是对这条路上亭亭如盖的法国梧桐印象深刻,反而对那幢美轮美奂的庄园式宅邸没有太清晰的概念。一直到佟铁河把车子都停在了楼前的停车坪上,她才知道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佟铁河下车来,替她开了车门。管家立即上来问,要不要把车开进车库。佟铁河说不用。他说完就上台阶。管家请太太往里走。自端在听到铁河说不用开走车子的时候,心情略微放松了一下——这意味着,他们不会在这里呆很久。也许,他只是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和她谈一谈。这也正是她需要的。心念已定,她便跟在铁河身后上了台阶。 台阶好多,又高,像是国会前面的汉白玉石阶,老也爬不完似的,特为的营造那份威严感和尊贵感。她中间停下脚步喘气。都是昨晚没休息好的缘故,精神体力严重缺失。此刻她最最需要的是一张床和一个枕头,好好儿的睡一觉。可眼下更紧要的,是“对付”佟铁河。唉,还是飒飒说的对,佟铁河这只狐狸……自端想起昨晚铁河盯着自己的样子,不像狐狸,倒像是狼,龇着森森的牙——想到这里,她打起精神来。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三) e css=‘l54a1d5ea’e css=‘l54a1d5eal54a1d5ea’等到进了门,走进大厅,迎面看到那更加高且多的楼梯,顿时让自端想起斯嘉丽提着长长的裙裾怎么也跑不尽的那座……自端走进去。鞋跟撞击在地面上,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带着回音。她望着那铺着红毯的楼梯发了一会儿愣。楼梯的顶端是个平台,平台向两边伸展,又是两段楼梯,各自通向东西两个方向,接到二楼去。自端仰头细看,从她这个角度,看到上面有四层,密密匝匝的橡木扶梯,像蛋糕上堆起的巧克力。圆形的穹顶是透明的玻璃,光线透过穹顶投进来,使得整个大厅采光充足。在她头顶的位置,约有十米高的水晶灯,自穹顶垂下,片片水晶折射着阳光,晶晶闪闪,呈好看的七彩,十分的美丽。比起“佟宫”,檀宫九号更像是从欧洲拆了原封不动搬来的古堡。 佟铁河,你还真懂得享受。 自端寻找着佟铁河的身影。进门以后就没看到他。偌大的大厅里,除了油画里的人物,就只有她自己的影子。连刚才还跟着她的管家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自端慢慢的移动着脚步。 她只来过这里一回。还是上次公公调动到这里后不久,他们过来看望的时候。不料赶上钢川一家三口带着两个保姆回来,正挤在父亲那里,他们两个在家根本没处住,铁河就带她来这里了。自端说她宁可去住酒店,铁河不许。两个人几乎吵了起来。最后还是自端妥协。 住下以后,她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本没出来看看这栋屋。 这回仔细看一眼,她得承认,这屋还是很美的。 自端抚摸着楼梯扶手,木质温润,滑不留手。 “上来!” 自端抬头,看到佟铁河在二楼扶梯处探出半边身子。只是一闪,就不见了。她于是踩着高高的楼梯往上走。她的靴跟很高,走这样高的木楼梯,还真是蛮吃力的。 佟铁河招呼了自端,便走到二楼的内厅里去,那儿有个吧台。 刚刚分明看到她一脸的不乐意。 他挑了下眉。 其实他知道为什么自端不想来檀宫。她次来这儿,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 她怕这是他的金屋。而她,并不是那一娇。 她有时候是很有些洁癖的。 “怎么忽然来这里?”自端看着往酒杯里夹着冰块的铁河,说话间有些气喘。 冰块掉进玻璃杯里,发出短促而清脆的声响,空气里升起若有若无的白雾。他拔开酒瓶塞,将威士忌淋在冰块上,浅浅的一点。然后,酒杯拿在手里,轻轻的晃,让酒液和冰块撞击着。 自端在他身边的高脚凳上坐下来,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眉,说:“等下你还要开车。”这边的路况不比北京,她可摸不清回去的路。 “太小看我了,这点儿酒我会醉?”他嘴角微翘,戏谑的道。 “我看你已经醉了。”自端平静的说,“回家去吧,妈妈还等着我们吃午饭。” “我跟她说了今天我们不回去。” 自端盯住铁河手里的 分卷阅读31 分卷阅读3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2 酒杯,那琥珀色的液体,浮着半透明的冰块,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从他手里拿过杯子,将酒一饮而尽,辛辣而干爽的威士忌从喉间直落入胃里,一路似带着火苗,那热度自胃部向全身扩散开来,尤其是她的脸。 自端顺手放在大理石台子上,说:“那好。你请便。我要找地方睡觉。” 铁河阴沉着脸。 自端拍抚着胸口。吞下去的烈酒灼烧着她,令她有些心慌意乱——嗯,今天不回去?那他要做什么去,难道她还猜不出?不就是拿她做幌子,去和大明星约会?哦,现在叫大明星,搁那会儿,叫戏子;什么社交名媛,都是交际花……她由着自己毒舌。 她暗责自己傻。 就在刚刚,还对他满怀歉意,还想和他谈?谈什么? 此时她说得出口,他未必有心思听。 他生气,气的是她不惟命是从。 她冷笑,指着楼梯的方向,“卧室在……在哪儿来着?”名义上这也是她的屋,可是她完全不熟悉这里的布局。就像她和他的关系,她总是找不到准星。 铁河脸上越发的阴沉。他拍了拍手,几秒钟的工夫,管家出现。 “送太太去我们的卧室。”他特意将“我们”两个字咬的很清楚。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四) e p;e css=‘l4208df59l4208df59’管家微微躬身,彬彬有礼的请自端随他去。自端挽着自己的大衣,跟在管家身后。踩上走廊里那寸厚的地毯。她扶住楼梯扶栏,稳住心神。一定是那酒太烈的缘故,让她觉得耳热心跳。管家的脚步很慢,充分的照顾女主人的步速。他们顺着圆形的围廊一直走,走进对面正中央的大厅,再向左转,推开两扇描金大门,里面是一间宽敞的起居室。管家请自端进去,他说:“太太请。” 自端环视着起居室里的摆设,说:“谢谢你。” “如果您没有别的吩咐,我先出去。” 自端对着灰白头发的管家点点头。管家慢慢的退了出去,将门依旧阖上。自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走到仿古的沙发前,坐下来。金色的基调让这间起居室有金碧辉煌的气派,却也给人堆簇拥挤的感觉,这让她的太阳穴好似受到了压迫,突突的跳,心也在突突的跳。自端闭上眼睛,放倒一只靠垫,人“咕咚”一下伏过去,面颊贴在靠垫上,织锦缎面子特有的凉意很快变成了温暖。没有潮湿的感觉,室内也很温暖干燥。自端笑了笑。佟铁河这个人,到底还是不喜欢这个潮湿的城市冬季里特有的阴冷。也是,在一年有三百多天非雨即阴的地方呆过十来年,谁不喜欢干燥……她深深的吸气。空气里有檀香味,真舒服啊…… 门被推开又关上,佟铁河看到自端斜倚在沙发上。 “不是说要睡觉?” 自端睁开眼睛,“你不是要出去?”晕乎乎的,这句话脱口问出。 “去哪?”佟铁河反问。 自端坐直了。 她明明在车上听到他讲电话。 铁河走近两步,“佟太太,偷听不是个好习惯。” 自端立刻觉得窘,“你讲那么大声。” 铁河嘴角牵了牵,似乎是想要笑,但是忍住没有笑。 “你吃醋啊?” 自端几乎跳起来。这个神经病! 佟铁河却说:“应该不会,佟太太一向大度,怎么可能吃醋呢……” 自端紧咬牙关,心里真是恨。佟铁河此刻的表情,要多邪恶,有多邪恶。 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的醋!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说:“我有话要跟你说。” 佟铁河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一圈,又一圈。 “是嘛?你有话和我说?” “你坐下……”她刚开口,佟铁河抬起手来,将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阻止了她。 “等一下。” 她果然闭嘴。 他手指上有雪茄那独特的香味。令她一错神。 “你要说什么,我大体也猜得到。” 她瞪大了眼睛。 “不过佟太,且慢讲那么严肃的事……如果没记错,咱们昨晚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吧?” 读。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五) 自端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好似血液全都涌到了头顶上。她嘴巴干涩,此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佟铁河的脸近在咫尺,她的心跳的很快,而且越来越快。 佟铁河弯下身子,一只手扶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捏住自端精巧白皙的下巴,自端盯住他那丰润的唇,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佟铁河微微一笑,低头吻上她的嘴唇。自端像是被烫到,急忙向后避,他却托住她的颈子,将她拢在自己控制范围内,而他的唇舌则步步进逼……自端的手撑在他的胸口,慢慢的,平伸的手掌变成紧握的状态,手心里是他柔软的羊绒衫,只是越握越紧,越握越热,似乎要把那一团柔软的热,捏出水来。 铁河低喘着,将她抱起来,她轻巧的好似一片树叶,毫无重量。他踢开卧室门,将她丢进柔软的床里,自端只觉得天旋地转,恍惚间看到火红的床帐落下来,那金丝绒的床帐,满目是的火焰。脑中似闪过一道闪电,自端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铁河觉察到,眯了眼。他直起身子,抬手将上衣剥掉。 “你……”自端望着跪在床上的铁河,那精壮的上身,像是精铜打造成的,闪着耀目的光芒,刺的她眼痛,刺的她头晕……自端整个人都晕了。忽然间眼前一派模糊。而直到铁河的脸近在咫尺,她才意识到将要发生的事情。佟铁河强健的身躯压在她身上,让她完全动弹不得。他熟练的解开她的胸衣,对她的身体展开袭击。 他的吻、他的手、他的肌肤、他的味道,像火种一样,点燃了她的身体。 她身体的某个部分在疼。疼的越来越厉害。她想要抗拒他,她的身体,她疼痛的身体,不能接受他……她知道自己不行,可是那疼渐渐的被一股股热浪吞没……那股难忍的疼痛和热浪带来的酥麻席卷着她的身体,一波一波交替着,让她疲惫不堪。 自端的意识和身体开始分离。 她的手不知道抓住了什么,只是狠狠的抓住,恨不得将那东西抓死、抓牢、抓碎! 有一股气体顶住她的喉,令她呼吸困难,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的想要浮出水面,只为了那口新鲜的空气。可是那过程是那样的漫长,让她焦急、让她焦躁……她只好使劲儿的扭动着身子…… 佟铁河的手固定住自端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在她耳边,用他沙哑的声音说:“阿端,叫我的名字!” “……” “阿端!” 阿端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狠狠的,狠狠的……一股腥甜夹着火热的气体滚进她的喉咙,她终于逃出升天! 眼泪止不住的涌出来。 ……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她,粉嘟嘟的脸上,是恬静的睡容。 她的脸贴着他的膊头,她的人在他的怀里,她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此时的她,像是攀在妈妈怀里的树袋熊宝宝,呼吸匀净而甜美,毫无防备。 清醒的时刻,她从来都不曾这样的靠近他。 威士忌是好东西。他微笑了一下。忽然间她缩了缩身子,他忙闭上眼睛。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六) e css=‘a2dd4cd’e css=‘a2dd4cda2dd4cd’自端睁开酸涩的眼睛,看到的是他古铜色的胸口,目光稍稍上移,看到他粗大的喉结、方方的下巴,和下巴上新生的胡茬。她的脸上顿时又烧了起来。 她轻轻的翻了个身。她的眼睛寻找到了自己的衣服。这里一件,那里一件。 又过了一会儿,佟铁河感觉到覆盖在身上的被子在滑动,他半睁开眼,只见自端正在扯着被单。 她慢慢的坐起来,修长的腿一收,像一只灵巧的羚羊,站在了床前,随手抓起了他的毛衫,胡乱的套下去,裹住自己的身子,还往下扯了扯。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她回过身来,替他掩好被子,然后弯身捡着散落在四周的衣服。铁河知道她这时候一定在咬牙切齿的数落他。 嗯……数落吧。 我呢,算不算扳回了一局? 时间还早,虽有光线透过薄纱帘,屋子里还是有些暗。想必今天又是个令人生厌的阴雨天,他真是不喜欢,会令他想起英格兰那湿冷的冬季。 但听到浴室里水珠溅落的声音,他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这样的天气,也不是很糟糕嘛。 ……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依然不说话,气氛稍稍有些尴尬。 铁河打开了收音机。 自端听到,竟然是自己常听的一个节目。上班的路上,她在车子里,固定的听这个节目。刻薄毒舌又不失诙谐的男主播,有着明朗的笑声的女主播,聊着一些有趣的话题……此刻广播里的节目是录播的,没有平日里那么热闹。 女主播放了一首歌:《’tgobaow》。 &erdaywheny, &hg–youneeded–donewasdoneforyou now–youdoit–onyourown, butyou–fdyou’realone, whatyoudo? ……” 回不去了。 自端的眼睛有些酸涩,她看着车窗外。 车子开进院子里,佟胜利的公务车还在。铁河将车子往里面停了停,让出车道来。见自端还在发呆,低声道:“到了。” 自端回神,“哦”了一声。 “想什么呢?”他关掉收音机,一边说,一边伸手过来替她解安全带,两人的手碰在一处,自端像触电了一般,急忙将手缩了回来。铁河把安全带送回原位,直瞅着她。她心里一阵慌,脸上、身上不由自主的热起来,下意识的想要逃开,手便按在了门柄上。 他眯了眼。 她此时慌的厉害。 因为怕他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他下巴抽紧。忽然的,他倾身过去,抬手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开门下车的动作,吻过来。自端大惊,急忙推开他。 铁河没有得逞,却像是很满意,于是微笑了一下。 自端几乎呆住。 他真的很少在她面前由衷的笑出来。不带冷峭,不带戏谑,不带机巧。 片刻之后,自端清醒过来,反而觉得心脏狠狠的抖了一下。 铁河看着她的眼睛,一错不错的。自端像是被他施了咒,动也不动。 于是,她听到他说:“关于孩子的事,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我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也不等她有反应,先打开车门下了车。站在院子里,他伸了个懒腰,大声的吼了两嗓子,顿时觉得全身舒泰。 “喂!”自端在车里惊呼。 楼上的窗子被推开一扇,佟夫人探出身来,对着铁河直摆手。铁河哈哈一笑,快走两步,上台阶,轻快的迈着步子上去拍门。 “小铁回来了?”佟胜利翻身坐了起来。 “嗯。多睡会儿吧。这孩子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一早竟在院子里亮调门儿。”佟夫人仍旧往外看着——儿子进了门。 跟在他身后的自端,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佟夫人微微皱了皱眉。 自端常听的那个节目,是cri的《飞鱼秀》,不知道有没有亲也喜欢这个节目?o(n0n)o~ 今天 分卷阅读32 分卷阅读3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3 的第五更奉上,晚上还有一更。 谢谢大家!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七) e css=‘l7986’e css=‘l7986l7986’佟铁河正在房间里上网。这两天没工作,显得有点儿手痒。他闲闲的浏览着网页,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或许等下饭桌上可以拿来跟父亲聊两句。父亲虽然忙,有空也爱上上网,只不过不像他们年轻人,他上网是有目的性的。 有一次,他跟铁河聊起就业的问题。父亲点醒他,要给应届生机会。还说他看过一个帖子,是这么说的:诸葛亮出山前,也没带过兵,凭什么要我有工作经验? 父子俩笑。 铁河记得父亲拢着斑白的头发,摇头。他想着父亲说这话的样子,也摇了摇头。今年境况确实不同往年。父亲要操心的多——其实,父亲确实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过几年退了,可以好好儿歇一歇了。 铁河想到这里笑了。 孙子……他也不确定父亲是不是想要孙子。毕竟有了个孙女妥妥了。但或许换个样也是好的?妥妥走之前的小模样,又在他眼前浮现。家里再添个妥妥那样的妞子也不错吧。 铁河点了支烟。 将来祖父不知道会给他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妥妥……当当?贴贴? 铁河笑。 祖父取名字越来越随意了。父亲的名字是胜利,自父亲以下,叔叔们的名字依次是解放、援朝、跃进……他曾说祖父给起名字毫无技术含量,一点儿也体现不了佟家诗书传家的气度。结果老人家一瞪眼,说“这都是他们自个儿带来的名字,又响亮又好记”。铁河了解老人家的意思。佟家,处处都有年代的印记……嗯,年代。他的孩子,要是生在明年,叫“世博”可好?佟世博……听起来还好。 铁河不由自主的掩面而笑。 没孩子起小名儿,被人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呢——他吸了口烟,伸伸懒腰。 电话响,他接起来。 “喂。” “铁子。”是力昭。 “说。” “我明天摆喜酒”邓力昭声音低沉,低沉的像是一口古刹陈钟。 铁河听着,一个念头浮了上来: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铁子,我……”邓力昭的呼吸声,骤然急促。 铁河沉默着。 “铁子……”邓力昭的声音几近哽咽,“哥们儿最后还是背信弃义了……” 铁河眯了眼睛。 眼前似乎有大片大片的云飘过……火红的崖石边、碧蓝的大海上,站在一望无际的薰衣草田里的邓力昭,应着刚劲的海风,大声的呼喊着景自飒的名字,我爱你,我爱你……那喷薄欲出的爱和激情,让他也血脉贲张…… 铁河觉得憋闷和烦躁。 明知力昭的苦处,明知这事的无可奈何,明知他们都是棋子一颗,有自己无法把握的命运。 他还是觉得难受。 他只是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就动不了。 他知道自己还是受了打击。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雨却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自端站在门边,待公公进了门,替他拿了外套和公事包,轻声的问候。公公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和她多说了几句话。 佟铁河没有出来打招呼。她得进去跟他说一声。 自端推开卧室门,灯没有开。铁河仍坐在沙发上,电脑屏幕发出的微蓝的光映在他身上,他似乎还保持着她出去时的那个姿势。 “佟铁,爸爸回来了。”她说。 佟铁河站起来。自端打开壁灯。看清楚铁河的表情,她就知道,此时他心情不好。 这几日他都呆在家里,很轻松自在,情绪不错。忽然这样……自端忖着,默不作声。铁河走到门边,看着她。 “阿端,我们这就回北京好不好?” 今天的最后一更。o(n0n)o~ 这两天《故园》的点击、收藏都有进步,尼卡很高兴,虽然没办法确切的知道都是哪位读者在支持,只好在这里跟大家特别的表达谢意! 谢谢你们~~o(n0n)o~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八) e p;e css=‘c43002ac43002a’“我们?”她眉尖微蹙。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奉“太后懿旨”要呆到寒假结束,他则是明天要回去工作的。每想到这里,她会庆幸,佟铁河总在她身边,让她觉得备有压力,再加上他最近两天表现反常——可这会儿他又打什么主意?还是婆婆发话了? 见她只管望着自己,铁河知道她此时心里一定在转着各种念头,于是说:“我去跟爸妈说。咱俩一起走。” “你怎么了?”她问。钢川一家走了,婆婆就说觉得冷清。其实婆婆日程排的满满,哪儿有时间觉得“冷清”?婆婆是不肯放她走。 佟铁河有些焦躁的转过身去,“也没什么。” “佟铁……” “没事。”他丢下硬邦邦的两个字,快走几步,下楼往去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佟胜利说起了一件事,自端这才知道为什么刚才佟铁河忽然那样。 “老邓下午给我电话,说邓家明日办喜事。邀请咱们去。” 佟夫人给丈夫夹了一块水晶肘子,问道:“哪房的孩子?” “就是他那宝贝儿子,行四的力昭。” 自端伸向菜碟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住。佟铁河神色自若。他替自端夹了一筷子菜,又夹一筷子给自己。 佟夫人怔了怔,看了自端一眼,也给自端夹了一块水晶肘子在碗里,笑着,“多吃点儿,今儿这肘子炖的酥烂——力昭摆喜酒?事先没听说呀!跟谁?”关于邓家老四的传闻,她也听了一些,并不太意外。只是邓力昭和景家自飒这些年出双入对,几乎被视作是景家的女婿。眼下,力昭和铁河是最好的朋友,自飒是自端最亲近的姊妹……佟夫人看了一眼儿子和媳妇——两人都默不作声,只管低着头吃饭——心里就有谱了。 佟胜利倒是没留意这些,他想了想,说:“郭家的女儿,是哪一个就不清楚。” 果然。佟夫人心里明镜儿似的,只是不说破,点了点头,问道:“在哪里办?” “君悦。” 佟夫人就说:“又是君悦,合着大伙儿就都认定那儿了,有什么好。” “不就是喜宴,重点在喜不在宴。”佟胜利道。 佟夫人就笑了。 “老邓说人不多请,就几个在沪的老朋友聚一聚。”佟胜利说到这儿,看向铁河,“那力昭和你好的整日价跟焊在一处似的,他结婚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听你提一嘴?” 铁河含糊的应了一声。 佟胜利见他反应奇怪,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这婚宴来的仓促。可今日老邓电话里说的也含糊,害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心多问几句,当时又不得便,想着儿子或许知道,回来问儿子就是了。现在见儿子这样反应,这事看起来确有蹊跷。 铁河放下碗筷,对父亲道:“是他要我当不知道这回事的。” “这孩子奇怪的。这婚是偷着结的不成?”佟胜利好笑。老邓说在这边摆喜酒,他已经觉得怪异。本来以为是因为前面几个孩子已经大肆操办过的缘故,小儿子刻意低调——这会儿再想想,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可是那郭家……郭家嫁女儿,怎肯这般如此俯就? 咦?难道是那阵子老邓生意上遇到麻烦,郭家出手相助……这倒解释的通。但联姻这事儿,自己怎么就一点儿风声都没捕捉到?可看看妻子和儿子,他们分明又不觉的意外。 佟胜利皱眉。 铁河听父亲这么一说,心道这婚还没结,孩子都快满月了,能不偷着吗?何况这婚结的,实在是别扭的很。 可他也不便说的那么直白,就说:“可不就恨不得偷着。” “这叫什么话呀?”佟胜利越发莫名其妙。 “爸,您别问了。您和妈明儿去吃喜酒不就成了?” “我还打算带上你和阿端一起去呢。”佟胜利看着儿子,又看看低头吃饭的媳妇,他是想着带儿子去见见那些老人们,平日里见面的机会不多。邓家喜宴自然非比寻常,他今日打听了一下,知道明儿宴席虽规模不大,但该来的都会来。铁河这两年摊子铺的越发大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有些事情就不能不考虑到。 铁河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只好笑了笑,说:“我们就不去了吧。”他看了母亲一眼。佟夫人会意。 “你说你这个老头子,什么事儿非得刨根究底。儿子不去就不去吧,他们小哥们儿之间自有计较,你操什么心呐?吃饱了吧?来来来,过来跟我商议一下明日封多少红包。来呀!”佟夫人不由分说的拉起佟胜利往他们的房间去了。佟胜利有心再问儿子两句,不料看到妻子对着自己使眼色,反应过来,顺从的被妻子拉走了。剩下自端和铁河二人。自端静静的吃着碗里剩下的半碗米,铁河则默默的坐着。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二十九) e css=‘bcf88d9526’e css=‘bcf88d9526bcf88d9526’铁河修长的手指抚着玻璃杯,一下,一下。 自端终于放下碗筷。 她愣愣的瞅着眼前的空碗,忽然觉得自己的胃里也像这碗一样的空。明明吃了好多东西,怎么还是觉得胃里不满?她喝了口水。嘴巴也干。 铁河皱了皱眉,从父亲说起力昭的婚宴,她只静静的低头吃饭,并没有插嘴。 “力昭刚才给我打过电话。” 她看了他一眼。 “他不希望我们去。他怕自己会崩溃。” “他吗?” “阿端,力昭不是坏人。”他知道阿端对力昭的怨气。果然,他看到她嘴角嘲讽的一笑。 “是,他不是坏人。他只是个男人。” “他有他的不得已。”铁河隐忍的。 “总有不得已……”自端看了铁河一眼。两个人的目光一碰,又迅速的转开。 不得已。是的,不得已。他们不也是不得已? 这应该是力昭和自飒触礁以来,他和自端头一次这么直接的讨论这个问题。对他们来说,力昭的选择,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太容易就联想到自己。因此能避则避,为的,是不碰触自己心里那个隐秘的伤。不然,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抚慰对方;因为,那是连自己都难抚慰的地方。 自端咬了咬嘴唇,“飒飒,太难堪了。” 这难堪,她感同身受。 一股子酸楚从心里直冲上鼻端,逼得她几乎落泪。 自飒对力昭的感情有多深,她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自飒为了守住这份感情,曾经付出过什么,她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太清楚了。太太太清楚了。 铁河似乎是叹了口气。 她的感受,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只是,他只是觉得——自飒,她到底是幸运的。 她的委屈,有人知道,有人疼惜,有人懂得。 自端看着发怔的铁河,“我明儿跟你一起回北京。” 第二天,佟铁河和自端送走了去参加婚宴的佟胜利夫妇,就启程回了北京。 两人到柳荫街景家老宅的时候,一家人中午的酒席仍未散。他们的到来让景家人又惊又喜。景学茂高兴的看着小孙女和孙女婿,吩咐再备上好酒好菜,要带着儿孙一起和铁河再喝一场。 景家的人都知道老爷子一辈子好酒,又极喜欢这个酒量很好的晚辈,每逢铁河上门来,总是要和他飚飙酒的,当下也不拦着,乐得当个 分卷阅读33 分卷阅读3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4 陪客。景家的长孙景自竣则早就遵从祖父的吩咐,去酒窖拿好酒去了。不久,他果然从酒窖里抱来了一只高约三尺许的坛子,笑呵呵的放在桌子上。 铁河伸手一扶那酒坛,轻轻的弹了一下,听那坛中的声响——正是“坛高三尺酒一尺,去尽酒魂存酒魄”——他立时故作惊讶,道:“唷!爷爷,这可不得了啊——这不是当年的主席专供金线芙蓉泉?您老……” 景学茂哈哈大笑,指着铁河对众人道:“瞧瞧!瞧瞧!这才是酒国英雄!小铁,就冲你这眼力劲儿,就这酒,咱爷们儿今儿就一醉方休!” 铁河忙说:“可是,爷爷,这酒可是忒贵重了。” “再贵重的酒不喝也是白搁着!今儿你带着阿端回来,爷爷高兴!”景学茂情绪极好,面上红润,抬手指着自己的儿孙,“我们景家的男人,会喝酒的今儿都不在家;尤其是自翊,这会子正在印度洋上漂着呢——好长时间没人陪我喝个痛快酒,闷的我老人家啊……” “合着我们这些日子,那些酒就白喝啦?爷爷就不说自己偏心眼子。”自竣听老爷子这么一说,笑道。 自竣正拿着刀子,在启酒坛上的泥封,随着泥封一分一分的去掉,酒香一分一分的蔓延开来,屋子里的人们都闻到那醉人的香气。他的话让老爷子瞪圆了眼睛。 “哎,爷爷哪里偏心眼子啦?” “好好儿的,昨儿二叔也在家陪您喝酒,您怎么就舍不得这坛子金线芙蓉泉?偏偏阿端的新郎来了,您就舍得?还不是偏心眼子?” 大家都笑起来。 自端不好意思的叫着“大哥”! “大哥哪儿说错了?爷爷还说想自翊了,说啥,可怜自翊在印度洋上漂着……爷爷,您咋不留着这酒给自翊庆功呢?自翊这回又是部里通令嘉奖。” “真的呀?那多好的事儿呀!”佟铁河笑道,“这可该好好儿庆祝。” “可不是。昨儿二叔在这儿也高兴的不行。说咱们这一辈儿终于出息了一个。”自竣笑着,“合着咱都是没出息的。” 景和高听到儿子这么说,瞪了他一眼,说:“就你话多。” “本来嘛。”自竣笑呵呵的。 佟铁河也笑。 景家是簪缨门第。只是这一辈儿除了自翊,再无从军。从景老爷子往下,委实深以为憾。 景学茂哈哈笑着,道:“你们这些小猴子,昨儿偏了我两坛子梨花白去,还嫌不够?” 他刚说到这里,自竣把酒坛子拎起来,笑对爷爷道:“那两坛子爷爷您自个儿就包了一坛子好不好!怎样,要不要上青花碗啊,爷爷?一人先来一碗?” 他新婚的太太东方青见他这样说,轻声笑道:“还是不要了啦,铁河刚来,你让铁河多喝点儿……我可不想看着你跟昨天似的,满院子打陀螺。” 众人又大笑。 自端悄悄的问奶奶怎么自飒没在。景老太太告诉她,自飒这两日感冒了,在自个儿房里睡的日夜颠倒。这会子还没起床呢。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三十) e css=‘l382458’e css=‘l382458l382458’坐了一会儿,景老太太先起身。自端送奶奶往后院走,东方青则回了房。穿过二道院子,自端看了看自飒住的屋子,门窗紧闭,密密的拉着帘子。 “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景琴眠鹤慢慢的走着,问自端,“不是说下了十五才回?你婆婆舍得放人了?” 自端当然不敢跟奶奶说是因为自飒的缘故,只好笑着说:“是铁河的主意。明儿他就上班了,要我一起回来。那边天气实在是不舒服,总是下雨,阴冷阴冷的。婆婆也说让我们早点儿回来。”其实婆婆自然是想留她多住些日子的,可是不知道铁河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她。她笑着搂住奶奶的脖子,道:“怎么了,您不高兴我早点儿回来见您呐?” 景老太太点了点头,温柔的笑着:“怎么会呢,爷爷奶奶天天盼着我们阿端回来呢!可惜阿端是嫁给人家做媳妇儿去了呢,怎么可能遂了我们的心?” “那我今儿住下好不好?”自端撒娇。 景老太太拍拍她的脸,笑道:“好好好!奶奶呀,巴不得阿端总住在家里呢。”她拉着自端的手,看到自端脸上的倦容,“你也去休息吧。男人们喝酒可没个时候。” “嗯。” “这些个小辈里,能对付一下你爷爷的,除了翊儿,就是小铁。今儿这酒你爷爷要喝欢实了,小铁明儿一准儿上不成班。时候差不多了你再去看看,拦着些个。” 自端笑着点头。 景老太太想起来什么,望着自端,道:“你记得给你爸爸打电话,昨儿他在这儿喝酒还念叨你呢。” “好。”自端照顾奶奶躺下。祖孙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老太太的呼吸沉下去。自端给奶奶掖了掖被角。阳光透过玻璃窗子照进来,撒在炕上,到处都暖洋洋的。自端细细的打量着奶奶。虽说已经耄耋之年,老太太精神极佳,耳不聋、眼不花,且是个美丽的老太太。皮肤仍是那样的白皙,近乎透明。皱纹都不曾毁掉她的容颜。自端忽然想要抱抱奶奶,可是又怕惊动了她,只好坐着不动。 炕桌上整整齐齐的码着一叠绢面手抄本。自端随手拿起一本,打开来,原来是金刚经。漂亮的簪花小楷。她们姐妹从小练字,都是以此为摹本的。 自端微笑。 钢琴也好,毛笔字也好,从小,都是长辈们让她有所寄托的意思。花尽心思把她的时间填的满满的。 自端抚摸着手抄本细密的绢面。她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悄悄的出来。 景老太住的是二进院的正屋。东厢是自飒的屋子。西厢住的是自竣和自翊兄弟。自竣夫妻回来,仍是住他原先的屋子。 自端慢慢的沿着廊子往东厢走来。 抄手游廊将各处屋子串接起来。东厢这边一架葡萄,西厢那边一席丁香。春夏之际,家里人常常在游廊上赏花纳凉,十分的惬意。葡萄架上的葡萄,总是等不到熟透,都就被哥哥姐姐们摘光了……自端笑出来。她看了眼东南角的月亮门。穿过那道月亮门,是她住的东跨院。她想着今晚不回自己家去了,就住在这儿吧,不知道佟铁河愿不愿意? 东厢的门紧紧闭着。自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里面没动静。 “笃笃”“笃笃”,她敲了两回门。 又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门“哗”的一下被拉开,自飒披着一条毛毯站在门里。 自飒没好气的看着眼前的自端。 自端迅速的打量着自飒,虽然脸色有点儿苍白,可是不像想象中的难过。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很重的鼻音,也似乎真的是……感冒了。她的心略略的安定些。 自飒闪开让自端进来。自端在她身后关好门。跟着她走进书房去,发现自飒正在看电影。耳机搁在茶几上,一摞影碟散在地上。自飒缩进沙发里,示意自端随意。 “在看什么?”自端坐下来,屏幕上一群男人正在打架。 “《叶问》。” “……” 自飒瞥她一眼,问:“怎么提早回来了?” 自端却问道:“感冒了?” 自飒哼了一声,说:“莫名其妙的犯了咽炎和鼻炎。” “有没有看医生?” “谁大过年的看医生?” “偏又忌讳这个了。” “没事。”自飒淡淡的说。 自端看着她,“真的?” “你看我样子还不知道?” “姐……”自端好脾气、耐心的叫着自飒。 自飒看着她,忍不住心软。 叹了口气。 “他今天结婚。没请你们喝喜酒?” “没有。” 自飒冷笑,“还算识相。” “他说,怕看到我们会崩溃。”自端说。铁河原话是这么说的……力昭,应该也是这么说的吧。 自飒眼睛盯着屏幕,面无表情,“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她吸着气。胸口往下,一直到小腹,大片的面积,如灼烧一般,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而疼痛。每一次呼吸,都痛。她紧咬牙关。不知道还会痛多久,唯有忍耐。 自端给自飒扯了扯毯子,“姐,”自端往自飒身边挪了挪,她声音柔柔的,绵绵的,“姐……” 自端握住自飒的手,那只手在微微的颤抖。她低着头,说:“姐,你就当他出国了,一年里也见不到一面。”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三十一) e css=‘l965f7’e css=‘l965f7l965f7’自飒扭开脸。 可他不是。 他会带着那个出身名门的妻子出现在能够出现的任何场合,他会是所有人谈论的话题——而这一切,代表着景自飒也会成为茶杯里风暴的中心。 他和她,曾经是那样的爱,爱的血脉相连。 生生的割舍了去…… “姐……”自端说不出话。 “我知道你回来是为了我。”自飒松开自端的手,坐直了,看着自端,“多事的丫头。” “……” “好好儿的呆在上海就是了。我会死吗?早说了,要是为了他死,死了几百回了。”自飒嗤之以鼻,“我得死撑着。就算是我不要脸面了,也得给景家撑着脸面不是?让人知道景家的大小姐为了那个衰人要死要活,景家的脸搁哪儿?就这么着,已经传的不像样了。”自飒刻薄的说着。 景家的脸面……她们活着就不能不顾的东西。 自端摇了摇头。 她知道自飒不在乎这些。 从来都不在乎。 真的要挽救景家、挽救景家名誉、挽救景家前途的时候,她都没有屈服。没有放弃她对邓力昭的那份痴心。 她不过是深深的爱着那个男人。即便是这样的结果,她仍不忍心他难堪。所以选择沉默,所以选择成全。 “姐,我好爱你。” “恶心。”自飒愣了一下。她看着自端平静而安祥的面孔,心头却忍不住一阵刺痛。眼睛竟然涩涩的。这些日子那样的痛苦,她都没有哭过,此时对着妹妹,竟有了泪意。她急忙转开脸,抽出一根烟来点上,掩饰的抽了两口烟,香烟散发出来的烟雾刺激着她的泪腺,令她眼睛蒙上一层雾。 “上回那个男人,什么状况?还不错的样子。”自端扯起了别的话题。 “哦,他呀。”自飒胡乱的抹了两把脸,竟让她抹出一脸的笑来,“这些日子,多亏了他。” …… 佟铁河在自竣的搀扶下进了东跨院的月洞门。自竣脚步沉重,他步履蹒跚,都说不清楚究竟是谁在搀扶谁。更像是两个在表演摔跤的武壮士。自竣大呼小叫的喊着自端的名字,自端和自飒一起从房里出来。 “喂!景自端!你大哥来了……你大哥我……来了!”自竣拍着自己的胸口,通红的脸膛上有执拗的笑。自端忙下了台阶,过来搀扶自竣,一边抬眼看看佟铁河,轻声抱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佟铁河深吸一口气,呼出的酒气让自端越发皱了眉头。景自竣却揽住自端的肩膀,说:“……咦……端,你怎么和你老公说话的?我们……哥们儿……多久才……聚到一处喝一杯?你这个丫头!” 自端陪着笑。自竣平日里话不多,可是喝了酒,极其无比的话痨,很让人受不了。 “你……跟我们家那位……得学习一下。那个,那个谁……东方!东方!”他梗着脖子,忽然叫了起来,自端觉得自己的鼓膜都要被震碎了。这时一直站在廊子下面的自飒大踏步的走过来,推开自端和佟铁河,一把拉起大哥。自竣身子向后缩了一下,一双醉眼迷蒙,看着自飒,“喂,飒飒,你在这里做什么?” 自飒白了他一眼,也不说话,拉着他往外走。 “喂……我们还要继续喝呢……你拉……拉我做什么?”自竣不依。 自飒理也不理他,硬是拽着往院 分卷阅读34 分卷阅读3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5 外走。自端要一起送出去,自飒却挥了挥手,说:“你还是回去看着你老公吧,我看他也大发了。” “扯!”自竣刚说出这话,人已经被自飒推出了月洞门。自飒回手将月洞门关上,只听到兄妹俩一路吵吵嚷嚷的远去了。自端回身,铁河站在那里,没有穿外套,只是望着她,一动不动。自端知道他醉了,忙过去,伸手扶住他,要他进屋休息去。 铁河轻轻的把她揽在怀里。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她只穿了雪地靴。身高和他差了一大截子,他的这个姿势,其实很别扭。自端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抱的用力,她知道这是徒劳。醉酒的人,不知道哪儿来的一把子神力——她于是任他抱着。 “飒飒……”他低喃。 自端从他的背后望上去,天已黑透,她吸了口气,说:“飒飒……会好起来的。你放心。” 鼻端有很浓的酒味。 她终于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手心接触到他柔软的绒衫,似乎透过那轻薄柔暖的衣物,能触到他身体的肌理。 “进屋吧。”她也只是披了件毛衣就出来了,这样子站久了,太冷。还好他今天也算乖,由着她扶住他的胳膊,进了屋子。自端让铁河进了里屋,扶他上了炕。 铁河顺势倒了下去。 自端替他把脚上的鞋子脱掉。他穿了一双灰色配粉色格子羊毛袜,四十五码的大脚丫子,摆脱了鞋子的束缚,竟然自在的动了动脚趾头。自端过去给他整了整枕头,让他躺的舒服;拉开织锦缎的被子,给他盖上。 自端舒了口气。 。 正文 第四章 花与火的回忆 (三十二) e p;e css=‘l6c0fl6c0f’他喝了酒很能胡闹的。自端想起那些在他手上阵亡的水晶器皿,不禁微微皱了眉。很少回家的他,喝了酒却很爱回家;又总是找她的麻烦。她极是恨他醉意朦胧的时候那番夹缠不清……今日许是来了她的地盘上,他也不敢欺负她。想到这里,她苦笑。他总是在景家人面前表现的像个模范女婿——正如她所做的。他们是一对掩耳盗铃的夫妻。 自端坐在炕沿上,伸手抚摸着这床藕荷色的龙凤呈祥图案的被面。这让她想起出嫁前,祖母和伯母亲手给她做的嫁妆被子。精心挑选的棉桃,在作坊里打成棉花套;然后又特别甄选出各色被面和里料,选一个风和日丽的吉祥日子,她们在大炕上铺开阵仗,戴着花镜,一针一线的将被子缝起来……照传统,只有福寿双全的女人,才有资格做婚被。她们的阿端出嫁,她们无论如何是舍不得假手他人的,都是一针一线的,把心意和祝福缝进去。可这些被子其实很少用得到。只作为不可或缺的礼数,在新房里摆了几天,然后就收起来了,不知道在哪个地方压箱底呢。 这会儿想起来,自端心里有种隐隐的痛楚。 她们将她嫁出去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她并不很了解;只是这份温暖,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一直都在。 自端弯下身子。她滚烫的脸贴在微凉的被面上。似乎伯母的手在抚摸她的面颊…… “娘娘……”她喃喃的叫着。 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肩膀,自端慢慢的抬起头来。铁河做起来了,正望着她。他的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像一只喷火龙。 半晌,她才问:“要喝水是吧?” 有时候,她会留意到他的需要。 自端双手一撑炕沿,下地来。她走到外间,拿起一只小保温瓶,从饮水机里接了水,取了只瓷杯,拿进来给铁河。 喝完了一杯,自端又给倒了一杯。然后将水壶放在炕桌上,看着他,问:“想不想吃点儿什么?”他一喝酒就吃不下东西,总是在酒醒了之后才觉得胃里空空的搅得难受;常常会在半夜里起来找东西吃。她是知道的。 铁河摇摇头。屋子里很暖和,炕很热乎,被褥很柔软,这些都让他觉得舒服至极。 看出他的意图来,自端说:“那我去前面看看,顺便拿点儿点心过来。你睡一觉?” 铁河点头。 自端从衣柜里找了件棉袍子。枣红色的绸子棉袍,还是她做姑娘的时候穿的。她的腰身没什么变化,穿着仍是那么可体。她从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回头看到铁河已经闭目养神,便悄悄的关了灯,退了出去。掩了房门,放下棉帘,开了正屋和院子里的灯,一路往前院去了。 听到月洞门上的划子放下来的声音,铁河才睁开眼。 他根本睡不着。 下午喝酒的时候,许是喝多了,自竣竟聊起了顾惟仁。 铁河柔涅着眉心。 顾惟仁。 他一直说不出对这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不讨厌,可也绝说不上喜欢。隐隐约约的,总觉得有哪儿不对盘。 其实顾惟仁也是,从来没有真正属于他们这个圈子。和他过心的朋友,只有景家的自翊,同其他人,至多是客客气气。可是就这么个人,让景家的小公主自端,恋的痴迷、狂热、义无反顾。让他们所有人都吃惊都感叹,都觉得不可思议。 正是他,让铁河头一次知道,自端已经长大了;也正是他,让铁河知道,自端是懂得爱的——就算她的恋爱,被绝大多数人激烈而且坚决的反对着。 在众口一词的反对声里丝毫都没有动摇的自端,在顾惟仁无声无息的离开之后,所有的坚强和勇敢,轰然倒塌。 他亲眼目睹了那个过程。让人心疼又心悸。 所以同样是他,让铁河知道,一个男人,可以把一个女人由怎样的热烈,变成怎样的冷漠。 …… 自端把手缩进棉袍的袖子里,轻快的穿过东跨院上了游廊。自飒房里的灯亮着,能听到里面嘈杂的电影音乐声。上房里灯也亮着,自端看了看,奶奶并没有在房里。她转了个弯,顺着廊子出了二道院门,往前院走来。景家的晚餐是晚上七点,现在还不到时候,餐厅里安静的很,只听到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和厨师不时发出的口令——袁师傅在厨房里自是说一不二,令出必行的——自端拐进正屋,奶奶和东方青正在商量什么事。 看到她进来,景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馋猫鼻子尖!正要叫你们过来吃饭呢?”往她身后一看,不见铁河,“小铁呢?” “睡着呢。” 东方青笑道:“自竣也睡着呢。爸爸更是。这会儿只有爷爷吵着要吃晚饭。” 自端咂舌,“爷爷最了不起。” “这个老头子!”景老太太撇撇嘴,说:“你们得回去看着,跟前儿没人可不行。” “奶奶,我可是饿了。”自端笑着坐下来。 景老太太戳她额角。 “奶奶,今儿爷爷让喝的是绝好的酒。放心吧。” “说不过你。得,你去厨房看看,好了马上开饭。” “我去吧。”东方青笑着,麻利起身,出去了。 自端笑着说:“奶奶,大嫂着急回去看着大哥。” 景老太太瞧着她,“你还好意思说?” 自端只是笑。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一) e css=‘l27’e css=‘l27l27’出门的时候自端还听着奶奶站在廊子下和李阿婆闲话,说今年“收孩子哦”。她忍不住笑出来。今儿是初七,老人们说是“人日”。一鸡二狗……七人八谷……今天天气晴朗的话,说明今年的小孩子们会健旺。没什么根据,就是老人们会这么说。 铁河看了她一眼,不晓得她怎么忽然就笑起来。但是也没问。只是帮她开了车门。 自端让他先把自己送去乌衣巷。她知道铁河今天会比较忙,还是坚持让他送自己过来。总得到父亲那边去点个卯。铁河也知道这个意思。 坐在车上的铁河翻着陈北带来的文件,很安静。 自端却有点儿不自在。想到乌衣巷的家,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心慌气短的策源地。 她看了铁河一眼。他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集中精神,好像身边的她不存在一般。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雪白的衬衫,黄色带斜纹的领带,金色的袖扣,显得精干,没有宿醉之后的颓唐。 真皮座椅良好的包裹性让她舒服的有些过分,她忍不住换了个姿势。过了一会儿,又换一个。 交通有点儿拥挤。节后天上班,似乎大家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节奏。 一本厚厚的杂志被丢过来,落在她腿边。她抬眼,佟铁河没看她,继续看文件。她把杂志拿起来,随手翻着。是一家杂志的港版。她习惯性的翻最后面。知道那几页都是近期各场party的报道。果然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还看到他们上回去酒会的照片——奔马塑像处,记者席前,佟铁河满面春风,她在他身边——自端细瞧着,心想那会儿自己的眼睛怎么瞪那么大…… 他们到乌衣巷的时候才七点过半。 景和仰和顾悦怡都是习惯早起的人,听到门外有车声,两个人竟一起出来。 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看到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父亲和阿姨,走到院中的自端有些发愣。 景和仰问问这,问问那,看到女儿和女婿气色很好,十分的愉快。顾悦怡则更关心他们吃了早点没有。 自端和铁河一一的答着二位的问题。 景和仰看了看时间,问道:“小铁该去上班了吧?”铁河微笑,说不急。景和仰却催着他快走,“工作要紧。让阿端留下来。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晚上有没有其他的安排?没有的话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顿晚饭。”他很高兴。昨天接到自端打来的电话,知道她和铁河提早回来,搁下电话就嘱咐顾悦怡今天做顿好的,和孩子们聚一聚、聊一聊。 铁河看了自端一眼,笑道:“那好。” 自端知道铁河天上班,照例要和公司高层聚餐的,倒没料到他这么痛快的答应父亲回来吃饭,反而愣住。这一愣之间铁河已经站起来告辞。自端送他出来。 “真的没安排?”她小声问。 铁河看她一眼,刚要说话,忽然间从西厢房冲出一条黄白相间的狗,转眼间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铁河下意识的往前跨了一步,将自端挡在身后——这是一只样子很精灵的日本柴犬。铁河给唬了一跳,皱起眉,和那柴犬大眼瞪小眼,而自端已从他的掌握中挣脱。 “喂!”铁河叫。那狗往后退了一步,对着他“汪汪”两声。 “不要这么凶嘛……”自端摆手。 铁河皱眉。 现在是哪一个比较凶? “警卫室的?”他仿佛记得这家里没这个先例。 “没关系啦。”自端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接近那只柴犬,一边柔声问道:“你好……你是谁家的狗狗啊?叫什么名字?”好像那只狗能听得懂一样。柴犬竟然兴奋的摇着尾巴。自端借机一手扣住柴犬的项圈,一手继续抚摸着它的背。柴犬温顺的坐了下来。 铁河惊奇的看着这一切。 “它叫okie。” 铁河和自端同时抬头,西厢廊下,顾惟仁双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的说。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 e css=‘l5f74b’e css=‘l5f74bl5f74b’“okie?”自端看着狗,试着叫了一声,狗狗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你叫okie啊。”她轻轻的拍着okie的头,站了起来。okie跑回惟仁的身边去。干净漂亮的狗,和干净漂亮的主人,在一起显得是那么和谐、美好。 自端几乎看呆了。 铁河客气的同惟仁打了招呼。抬腕看了看时间,赶着去上班了。 自端竟忘了像往常一样送他到家门口。 铁河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默默的上了车。 园子里剩下一男一女一只狗,静静的站着。 自端低头看okie,小声说:“它很漂亮。”br 分卷阅读35 分卷阅读3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6 okie似乎是听得懂她说话,使劲儿的摇着尾巴,看看自端,又看看自己的主人。自端微笑。 “它知道你喜欢它。”惟仁弯腰拍拍okie的头。 “它很聪明吧?” “聪明的不得了。”惟仁微笑。像每个得意的狗主人一样。自端忍不住笑。 “阿姨不太喜欢狗。”事实上是很不喜欢。但是她没有这么说。 “我和okie只是暂时住在家里。”他微笑着说,“而且okie很乖的。不会惹麻烦。我同okie讲不要吵到奶奶,okie见了妈妈就会绕道走。” 自端觉得好笑,忍不住拍拍okie的头。okie下巴昂起来,湿湿的鼻子拱着自端的手心,凉凉的、痒痒的。 “你要……确定要在北京呆很久吗?”如果不呆很久,怎么会连狗都带回来了。 “嗯。休长假。”他看着自端。 自端点头……是因为,结婚吗? 是因为结婚。 她没有问出口,他却好像读懂了她的心思。于是他点了点头。 “本来不想带它回来,可是,照顾的人说,okie在我走后绝食。以前……从来没有离开过它这么久。它可能……怕我不要它了。” 自端低下头去,看着okie,okie对她抬起了爪子。自端弯下身,握住okie的爪,“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常常见面了,是嘛?” okie的爪子有点儿凉。 像它主人的手。 惟仁默默的望着自端,她看向okie的眼神是那么的温柔。而她说的话,到底是对okie,还是对他? okie歪着头,对着自端发出低低的呜咽,自端揉揉它的额头,靠近耳朵的部位——她知道狗最喜欢被抚摸这个位置,这会让它们觉得舒服。 “你真的养了一只柴犬啊。”她仍是没有看他,声音低低的,她说。这更像是感叹,不,是叹息。 惟仁蹲下来,okie逮住机会舔了他好几下。 自端又笑了。 惟仁看到她的笑,不禁一呆。 似乎,他回来以后,都没有见过自端在他面前这样笑过……而很久很久以前的他,是很习惯她无忧无虑的笑容的。 养okie,他并不是蓄意而为。只是有一天,下着大雨,他外出,在领事馆后巷的垃圾桶边,看到了淋得湿乎乎的一个小东西。傻傻的样子,都不知道避雨,全身的绒毛被雨水沾的一绺一绺的,在冷雨里瑟瑟发抖。 他立刻挪不动腿了。 也顾不得脏,脱下西装外套,把这个小东西裹在怀里,抱了回去。 一养就养了四年。 无数次的,他回想起那个场景,到底,是什么让他毫不犹豫的把它抱在了怀里? 是它的眼神。 茫然,又无措。小小的脑袋,并不能明白那凄风冷雨总是想来就来,只是挣扎着,想要寻一个温暖的地方……那一刻,他的心化成了一泓春水。 每当他看着okie,他会想,也许,上天待他还是不错的。因为,今生今世,他和阿端的约定,还有这么一样,他是做到了的。 和阿端在涩谷地铁站八公雕塑前的那张合影,他一直珍藏。那是他和阿端最后的一张合影。 “惟仁,我们以后也养一只狗好吧?” “好。”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也养八公这样的柴犬。” “好……可是柴犬不漂亮。”他知道,阿端爱漂亮。 “不漂亮有什么关系,够忠诚就好。” “好……可是养狗好麻烦。” “没关系。”她干脆的说,“有你嘛。” “我?” “嗯,有你在就好了,我就放心了。”她笑着。 她有天底下最美的笑靥。 那双闪亮的眼睛,是天上最美的星。 那时候,他不是她的“惟仁哥哥”。他只是她的“惟仁”…… “okie都吃什么?”自端问。 “啊?”惟仁看着自端,眼神里有些慌乱,“你说什么?” 自端看着他,此刻,在自己面前,他竟仍然像是那个青涩的少年,偶尔露出一丝丝的慌乱,多数时候,就是他不由自主的出神,没有专心听她讲话……自端不由得呆了。 他们两个,就站在西厢的廊子下,这样呆呆的对视着,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已经不存在。 直到顾悦怡站在上房门口喊他们——景和仰要出门办公了。 ……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三) e css=‘ecefb19a26’e css=‘ecefb19a26ecefb19a26’佟铁河一上午都心不在焉。顾惟仁和他那只土狼一样的狗不停的在他眼前出现,一起出现的还有自端看着狗狗的眼神。那喜悦和温柔的要溢出来的眼神,让他很不爽。一直搞不懂那些养狗的人,比如邓力昭,会一天到晚把他的狗儿子挂在嘴上。 刚想到邓力昭,马上就来了电话。 “铁子……” “他不在。”佟铁河按掉电话。 邓力昭又打进来,“你又在发什么狗脾气?” “你少跟我提狗字!”他没好气的。转了下椅子,面朝窗外,金融街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尽收眼底。阳光虽然很好,天空却称不上蔚蓝,而他的心情比这似是而非的天气好不到哪儿去。 “……我电话打的不是时候?” “……” “你……刚被狗咬了?” “……” “喂?” “飒飒没什么。”铁河望着天上的一点云。 “我找你不是问这个。” “……” “阿端和她妈妈关系缓和了?” “你在说什么?” “刚刚十点档财经新闻,访问泰和容董,足足五分钟,一半时间都在谈你们光亚海外融资、下周h股上市交易的事情。” “是嘛。”铁河眉尖微蹙。 泰和全盘运作光亚海外融资、承销光亚h股,这个不是秘密。但是容芷云一向低调,他也不欲太过张扬,他们之间有这个默契,因此这个合作计划在国内鲜有见报。这个时侯,她接受主流媒体访谈,是什么用意? “这么说你不知道?我看新闻的时候还以为你们家这回彻底歌舞升平,我还……” 铁河不等力昭说话,将通话截断。 他接通秘书室,“grace,让欧阳倩来见我。马上。” 手机丢在办公桌上,他轻轻的揉按着自己的下巴。手上那点金光刺进眼睛里来,他移开手掌,是他的婚戒。简单而朴素的金戒指。 看着戒指,他竟出了神…… 想起那日天气很热,热的他根本不想出门。可是无论如何,婚纱不能不挑,婚戒不能不选。而且,必须是两个人一起。他往景家打电话,是大伯母接的,等着转给自端的时候,有那么十几秒,他都想要挂掉电话。不如算了吧……可是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忽然之间特想马上见就到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只是忽然想。 自从婚期定下来,他总是有些不安。他自认是很有定力的人。凡事做了决定,不会犹豫,也不会再慌张,只管往前走就是了。可是他偏偏就是不安。睡的也不踏实。即使借着工作忙到很晚,躺到床上去还是睡不着。 他都这样了,她却还能用那么镇定的一把声音和他应答,那么的从容不迫,让他感到好奇。 也许就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怎么个镇定从容的范儿。 她没让他过去接她。一向是这样的。不奇怪。就算是这个世上,女人们已经很习惯被宠爱被娇惯被伺候被捧得像公主,她也不是那一类的。 他坐在车子里等她。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分钟,他才看到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的她。炎炎烈日下,她雪白的肌肤被一袭黑裙衬得竟然那样的耀眼。 他跟她直接进了室。等着店员拿戒子出来给他们挑的工夫,他打量了她几眼:很平静,很镇定,很从容,真的。但是并不主动和他说话。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他不开口,她也就保持沉默。好像沉默是再自然也不过的。 戒指款式多的让人眼花缭乱。他有点儿头大。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女人比较在行。可是身边的这个女人显然意兴阑珊。他只好点了几款看的过去的,让她选。她都摇头。经理乖巧体贴的变换着风格和款式来推荐,她都不置可否。 他有些不耐烦。 经理以为她在嫌钻不够大,直解释说现成的对戒是这样的,如果景小姐不满意,可以选裸钻另镶嵌……可是时间上怕赶不及。 他看着自端,问她的意思。 自端对经理说,请你给我拿最普通的对戒来。我不要任何装饰。 经理和他都有些意外。 经理说好。 她最终挑了这样一对素环。 他看着她,忍不住提醒道,阿端,这家店最出名的是钻石。 她的目光从戒指挪到他脸上。她一字一句的说:我就想要这一对。 他记得自己半晌没出声。然后把银行卡交给经理。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四) e css=‘e39c36d3’e css=‘e39c36d3e39c36d3’他后来想着没有如预期卖出一对天价钻戒,经理也许不会很失望。他一年在那里买下的首饰也很可观。可是他独特的未婚妻挑选的最普通的一对戒指,恐怕会成为最不寻常的事件,在某个小圈子里流传一段时间。因为他们出去的时候,经理用很特别的眼光看着自端,而不是刚刚进去的时候,那种职业的谦恭。 佟先生,您的太太十分的特别。她懂得,对婚姻来说,钻石只是赘物。有,那是锦上添花;没有,也绝不砢碜。 这是很久以后,在某个场合再见面,他对佟铁河说的话。佟铁河无言以对。 稍后试婚纱,她又让他惊讶。他不知道她身材是这么的好,试一件就是一个碰头彩。那礼服像是长在她身上一般,美的让人炫目。给他们挑衣服的店员兴奋的鼻子尖儿直冒汗。 自端没那么兴奋,只选了款式最简单的那件。没有问他的意见。他也没有说。其实,那也恰好是他最中意的一件,将她娴雅高贵的气质衬托的无懈可击。 他想,对于自端,他几乎是不了解的。可也是自端,将要成为他的妻子…… 思绪被敲门声打断,是新闻部部长欧阳倩。 佟铁河没有照例请女士入座。欧阳倩嗅到了一丝不容寻常的气息。boss一向待女下属礼数上相当周到。 “欧阳,我记得我吩咐过你,留意泰和容董的媒体动向。” “是。” “容董上bessnews会谈光亚海外融资,为什么没见汇报?” “是这样的,佟先生,事先探到的采访大纲里,没有这一项。” “欧阳。” 欧阳倩触到老板清冷的眼神,心下一凛。 “对不起,佟先生。” 佟铁河把办公桌上的笔记本转了个角度,指着一个大标题:《泰和国际:目标不止是光亚》。 “欧阳,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类似的新闻,在我去香港以前,我不想再看到。” “佟先生……”欧阳倩明显愣了一下。 公司选择在香港融资,意图在香港进行布局,这对于日后公司品牌的宣传以及海外并购都会起到积极的作用,会提升海外公信力,也为下一步海外扩张做准备。以欧阳倩的想法,公司正是该借此时机大肆宣传,这对公司百利无害;况且最难得泰和国际这么配合,这是别家公司求都求不到的机会……这是多好的时机!可是老板从一开始就 分卷阅读36 分卷阅读3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7 给她下令,让她负责过滤相关新闻。 今天看到新闻的时候,她有一丝欣喜。为这漏网的采访。只是高兴了没一会儿,就被召唤过来——封锁新闻?这是要干什么?这事儿倒不是做不到,就算是她欧阳倩这三个字不好使,佟先生的面子,媒体还是要给几分的。但是……太不划算了。 欧阳倩脑子里一瞬间已经转了几个念头,她在想自己该怎么开口,劝老板改变主意…… “去吧。”佟铁河伸手把笔记本合上。欧阳倩明白,这就是没的商量的意思。她只好答应着出去办事。 出了办公室,欧阳倩铁青的一张脸,让迎面而来的陈北和林少新小小的吃了一惊。 “挨骂了?”林少新小声问。 旁边的grace对他们摆手,说:“boss今天情绪不对。” 欧阳倩跺了跺脚,“唉。” “为了十点财经新闻找你?”陈北问。 欧阳倩看他,“正是。你怎么知道?” 林少新问:“财经新闻怎么了?” “容芷云上新闻,爆料咱们公司海外融资的事。佟先生不太愉快。”欧阳倩说,她看了一眼佟铁河紧闭的办公室门,“奇怪了,涉及泰和、容芷云,佟先生好像……”神经格外敏感。她没说出来。 陈北和林少新互相看了一眼。 林少新催欧阳快去做事吧。等欧阳走了,林少新看着陈北,问:“看这样子,欧阳是不知道容董和老板的关系吧?” “嗯。” “也是,她来才不到半年。”林少新摇头,“没人提醒她呀?” 陈北笑了。欧阳是空降兵,新闻部的人就怕她不踩雷,别说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就是知道了,谁肯说呀? 林少新了解的拍拍陈北的肩膀。 这时候,grace桌上的通话器响了,是佟铁河在找陈北。 陈北急忙去敲总裁室的门。 进了门,陈北站在那里。佟铁河没吩咐他,他也就不出声。 “陈北。” “是。” “替我做件事。” “是。” “去选一对对表。”佟铁河眼前浮现出那只素素的金表上的标记,对陈北说了个牌子,补了一句:“要最好的。” “要镌刻吗?” “要。” 佟铁河拿起笔来,抽了张便条纸,写下了“顾惟仁、柳承敏”两个名字。陈北接过便条,转身出去了。 铁河把笔放回原处。 该给你选结婚礼物了,顾惟仁。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五) e css=‘l6ef5fc91’e css=‘l6ef5fc91l6ef5fc91’佟铁河隔着玻璃窗往上房里一望,看到自端和柳承敏正在头对着头研究一副花色奇怪的纸牌。顾惟仁微笑着坐在一边,和他的狗一起。 铁河心里一动。 okie忽然对着他的方向“呜”了一声,顾惟仁先是看了okie一眼,接着抬起了头。铁河敲敲玻璃窗,推门进来。 “回来了?”惟仁先跟他打招呼,刚刚脸上那柔和的笑意敛了一下。 承敏和自端手里拿着牌并没放下。承敏笑眯眯的看他,用胳膊碰了碰自端。 “你老公好帅,煞到我了。” 自端微笑,抬眼看铁河,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衣服比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多了几道褶子,然后她对铁河说:“爸爸今晚有事不能回来吃饭了,特别交代跟你说声抱歉。” “哪儿至于呢。”铁河笑着坐下来。他刚坐定,okie忽然站起来,过来嗅着铁河的裤脚。铁河警惕的看着它,“……” “okie”惟仁叫道,“过来,坐下。” okie回头看惟仁,似乎很不情愿,但还是掉了个头,回到惟仁脚边。 自端伸手抚了抚okie的头,说:“okie乖。” 承敏哈哈大笑,对铁河道:“okie不太喜欢你。” 铁河看着okie那双褐色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笑了一下,问:“在玩什么?” “花牌。”惟仁说着,看着这两个女孩子笑,“韩国人玩的花牌,不知道她们俩怎么会搞到这副牌的,已经玩了一下午了。” 承敏呵呵笑着,说:“你们要不要加入?比麻将好玩多了。” 自端手上一把牌,听着承敏说,笑道:“玩麻将不带佟铁河来。” “嗯?”佟铁河挑高眉尖。 “飒飒说的,佟铁河最好意思赢人家钱了。” 佟铁河撇撇嘴,“我也好意思输人家钱的。” 承敏眨着眼睛,笑道:“我听说你们企业界大佬们玩的都很大。” 佟铁河一本正经,“我尽可能的不和大佬玩。” “哎?” “我还是小弟。”铁河低下头去,细看桌上的牌。真是“花”牌呀,每张牌上都是花的图案。 承敏扑哧一声,笑着看自端,“那你有资格说那句话——我的老婆是大佬。” “在我们家,她的确是大佬。” 自端看他。铁河觉察到她的目光,转过脸来,对她一笑。 承敏碰了碰惟仁,“咱们要不要也肉麻给他们看看?” 惟仁温和的笑着,摸着okie的头。然后看着自端。 自端不自觉的脸红了。 晚饭吃的挺热闹。有个很会搞气氛的柳承敏在,竟然把大家的情绪都调动起来。 席间顾悦怡显然情绪非常的好,不住的说着惟仁和承敏的婚礼。酒席、客人……一直聊到新娘捧花该留给谁。 自端有些奇怪的想,顾悦怡今晚的话特别多。 这么想着,胃就有些不舒服。看着一桌子的菜,无从下箸。 “哎哟,等你们婚礼举行过了,我可要好好儿的休息一下。”顾悦怡笑着,“要说呢,其实也不算辛苦,可是这些天老睡不踏实,净惦记着这个事那个事的……跟你们讲个笑话,这睡不踏实,老是做梦,昨天晚上还梦到惟仁抱着一个小孩子,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荡秋千,我给自端爸爸说,他就说这梦做得,也太心急了!要梦也该先梦到铁河抱着小孩子……” 铁河“呵呵”的笑起来,道:“爸说的是。” 顾悦怡笑道:“哎,你们别怪我老人家话多,你们也都到了年纪了。” 承敏红了脸,偷偷看一眼惟仁。 惟仁皱着眉,叫了声“妈”,顾悦怡则笑道:“得了,不说了。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惟仁看着自端,自端正默默的低头喝着汤。承敏给他夹菜,他匆促的对她说声谢谢,目光仍是停在自端那里。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六) l5c533f2d’bell5c533f2dl5c533f2d’“哎哟,等你们婚礼举行过了,我可要好好儿的休息一下。”顾悦怡笑着,“要说呢,其实也不算辛苦,可是这些天老睡不踏实,净惦记着这个事那个事的……跟你们讲个笑话,这睡不踏实,老是做梦,昨天晚上还梦到惟仁抱着一个小孩子,坐在院子里葡萄架下荡秋千,我给自端爸爸说,他就说这梦做得,也太心急了!要梦也该先梦到铁河抱着小孩子……” 铁河“呵呵”的笑起来,道:“爸说的是。” 顾悦怡笑道:“哎,你们别怪我老人家话多,你们也都到了年纪了。” 承敏红了脸,偷偷看一眼惟仁。 惟仁皱着眉,叫了声“妈”,顾悦怡则笑道:“得了,不说了。你们心里有数就好。” 惟仁看着自端,自端正默默的低头喝着汤。承敏给他夹菜,他匆促的对她说声谢谢,目光仍是停在自端那里。 自端喝完了一碗,又盛了一碗。温润的汤自喉间滑入胃中,熨着她有些的胃。 她在盛第三碗的时候,铁河在她耳边说:“吃点儿别的,一桌子菜都是你爱吃的。” 一桌子菜,都是她爱吃的?她都没发现。正如她根本没留意到,其实今晚在座的人,话题在婚礼上,目光都在她身上…… 临走的时候,自端看了眼院子里的葡萄架。此时葡萄架下空空如也。几株老葡萄藤,缠绕着架子,光秃秃的,显出这个季节特有的萧瑟和寂寞。原先,那里是有秋千的。冬天可以坐上去晒晒太阳,夏天可以坐上去乘凉……或者就只是想坐在上去,消磨一点点的时间。那个时侯,是有那么一双温暖的手,替她荡起秋千来。 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自端低下头,跟在铁河身后。一直到出门,一直到上车,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到任何一个人身上。 铁河最后还客气的问承敏要不要顺路送她。承敏还没应声,顾悦怡就说,承敏这几天都住家里的,不走。铁河笑着,也就上了车。 佟铁河把车子停在家门口。自端从车窗里望了一眼。一楼的客厅里开着灯,透过落地窗子看到里面巨大的沙发,而大门前的灯柱上高悬的琉璃灯照着前庭的树,在黑暗的夜里,这股子明亮让她立刻觉得安心。 “到家了。”他说。 到家了。 自端深吸一口气。是的。到家了。终于……回到自己的窝了。 铁河先下车去。 陈阿姨来开了门。 自端和陈阿姨说话的工夫,铁河已经上楼去了。 陈阿姨看看时间,问自端要不要吃夜宵? 自端这才觉得自己胃里空空的。仔细一想,晚饭的时候,她其实只顾喝汤了,并没吃太多东西。但是她摇头说不用了,今天好累,等下洗洗就睡了。 她跟陈阿姨道了晚安,拿着手袋和外套往楼上去。 铁河二楼房间的灯亮着,门开了半扇。从楼梯口往那边看,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到他的声音。自端听到他将电话设成了免提,她辨得出陈北的声音,还有另个一个男声……他不知在说什么,语气很平和…… 自端停了停脚步。 正在这时,铁河伸手关门,他看一眼外面,就看到了自端。那一刹那,他刚要开口,她已经转身。 自端转过身,逃也似的快步上楼。脚步走得急,心跳也急了起来。直到进了自己的房间,开了灯。晕黄的灯光笼罩下来,她看清房里熟悉的物事,才缓过一口气来。 她知道她是有些怕。 想起佟铁河跟承敏他们说“在我们家,她的确是大佬”的语气,她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沉了一下。佟铁河最近的表现,实在是…… 为了孩子吗?为了孩子。 又是孩子……自端想到这里,无力的坐在了床沿上。 这一夜睡的都极不安稳。身体的某个地方在绞痛,令她辗转反侧,却只是不想醒来。迷迷糊糊的,直到天亮。 自端抚着自己因为出汗而冰凉的额头,发现自己手腕上还戴着表。 她细细的瞧着这只腕表:很普通的素色表,没有华美的装饰,k金的表盘,只清晰的印着罗马字;深褐色的水牛皮表带,有最传统的水波纹装饰。用的久了,带扣那里有些磨损。她翻了个身。细巧的手指抚摸着表面。它是温暖的。 “……分分秒秒,岁岁年年……阿端,我永在你身边……” 自端的额头抵在手臂上。那温暖的坚硬印在她眉头。 她二十岁生日的那天,他给她亲手戴上这只手表。 她知道他的心意。那是永远永远,要和她在一起。 永远。 她怎么能想到,上帝让他们在一起的日子,竟然是那么的短暂?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七) l5e’bell5el5e’天阴沉沉的,室内有些暗,自端顺手开了餐厅的灯,然后坐下来,先从餐桌那一叠报纸上拿过来一份,随手翻着。 佟铁河 分卷阅读37 分卷阅读3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8 是纸版书报的忠实拥趸。家里从国内到国外,从党报到军报,每天都有厚厚的一叠。就算是没时间看,他也喜欢在早上胡乱的翻一下大标题。 陈阿姨给她倒了果汁,看到她手里报纸,微笑了一下,说:“这么说,往后一段时间,你父亲该忙坏了吧?” 自端笑了笑,点头。这些日子她心慌意乱,往常该注意的东西都没注意到。海军六十周年,四月里要阅兵的。父亲真的该忙坏了。难怪铁河那天晚上特意嘱咐她,没事不要给爸爸添乱。他这个女婿,做的比她这做女儿的还细心——可话又说回来,她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嘛? 家里的钟几乎在同一时间响了一下。这一声很有层次感,余音缭绕。 自端抬眼看了一下壁钟,已经八点半,佟铁河也该下来吃早点了。这人不是放假放的松懈了吧?这时候客厅电话响了,陈阿姨刚要出去接,她示意自己去。 是婆婆。 自端习惯性的拿着电话走到落地窗前去听,发现外面下雪了。 她听着婆婆在电话里轻声细语的嘱咐这个,嘱咐那个……如果雪花飞的进来,撞到她的心上,都会被融化的。 这是春雪呀。下的这样大。扑簌簌的,从灰色的天幕滚下来。周围安静的,仿佛一切都凝滞了,只有雪落的轨迹。 自端回到餐桌上,佟铁河已经吃了半碗粥。听见她来,说了声“早”,眼睛没离开报纸。 自端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报纸,问道:“你哪天去香港?” “周五。”他看了她一眼,“一起去?” “真要一起去,你就该难受了。”她继续翻着报纸。 佟铁河看她。 自端慢条斯理的说:“我不是那么小器的人。公事是公事,没必要麻烦你的新闻部封新闻。” “你怎么知道的?”他皱眉。 她淡淡的,“四哥给我打过电话。” 佟铁河在心里骂:怎么没想到封住邓力昭的嘴! “也不都是因为你。” “嗯。” “爸也说了,叫低调一点儿。”他想了想,“要不我不去香港了吧,反正也是照程序走。让梅镇宁去得了。” 梅镇宁,光亚大中华区总裁。最近几年,光亚抛头露脸的事儿都让他出面办。包括一些很重要的捐款、援建和媒体访谈。 “随你。”她低下头,继续看着报纸,“不过你要去的话,告诉我一声儿——答应了妥妥的。” 原来如此。这些小事,她倒是放在心上。想了想,他又问了一句:“真不介意?” 她皱眉,这人今天好啰嗦。 耐着性子,她说:“真的。横竖都是不相干的人。” 铁河听到这句话,没再出声,只是抿了唇。 …… “呀……呀……呀……” “嗨!” “呀!” “……嗨……” 两个穿藏青衫子的剑客,在馆里厮杀着。木剑磕碰在一处,发出木器相撞特有的清脆声音。身材更加魁梧高大的剑客,步伐沉稳有力,将对手步步进逼,终于令其缴械。对手架着他的剑,单膝跪在地上。他收住势子。 “再来?”他问。 “不来了!”对手喘着粗气,撑着剑,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他于是向对方行礼。随后将木剑夹在胁下,伸手从下巴处将头罩一顶一提,露出脸来,正是佟铁河。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八) ca0597’belca0597ca0597’“丫的,你今儿打鸡血了?”邓力昭将头套一把拉下来,甩在身边,摇着头,不住的喘着粗气。 佟铁河伸手,一把将力昭拉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背,拍的他简直没背过气去。 铁河说:“是你逊。” “k!你丫一宿起三四回给孩子喂奶试试,你不逊,我服了你!”邓力昭翻了个白眼。 佟铁河撸着湿嗒嗒的头发,撇了撇嘴,问:“不是有保姆?” “呼……保姆?保姆是有一堆,可是她晚上不让保姆碰孩子。” 两人面对面站着,都看得到对方发梢滴落的汗珠。 铁河抱着手臂,“所以就是你起来给孩子喂奶?” “只要我在家,就是我来。”力昭摇头,甩着头发,水珠四溅。 佟铁河匪夷所思的看着力昭。 力昭对他笑笑,“不信?” 铁河又一撇嘴。 他还不知道力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懒的掉渣……他就是传说中那不愿意抬手给脖子上的大饼转个圈而饿死的那位。 “真的!” 铁河一挑眉——真的?这又一位“真的”。他们都“真的”,显得他假惺惺的,什么世道。铁河转身。 力昭笑着,和铁河一道往更衣室走。 “你是……”力昭摆着手,“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等你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那小胖胳膊小胖腿儿,那小脸蛋儿……那奶香味儿!” 两个人进了更衣室,把道服脱了,准备去淋浴。 力昭就在铁河耳边絮叨。 “哎呀……你是真不懂那乐趣……” “是,我不懂。你家娃娃拉的屎都是鸡蛋黄吧?”铁河关上橱门,转身便走。 “你怎么知道?”力昭追上去,笑道。 “神经!”铁河擦着脸上的汗,推开一间浴室进去。力昭进了隔壁间,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他女儿的趣事。铁河把水流开大一些。哗哗的水声,夹杂这力昭那略带沙哑的声音,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大中午的约着去泳池游水、合着伙儿闹腾的大人们没法儿办公,这还是昨天的事;可他们,永不再是光着身子在澡堂子里胡打胡闹的少年了。 铁河笑了一下。 也是,那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喂!”正穿着衣服,力昭忽然靠过来。 “干嘛?”铁河擦着头发。他的目光,落在力昭的脖颈处。那伤口,像是小孩子的嘴……哭泣的嘴。 铁河擦头发的动作,停了半拍。 “你那个……是不是不好使啊?”力昭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滚!”铁河抬起脚来就要踹。力昭敏捷的闪开,嘻嘻的笑着。一边系着钮子,一边又靠过来。 “那怎么老不见阿端有动静?” 铁河懒得搭理他,对着镜子梳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力昭说:“我算是明白了,什么都t假的!孩子才是真的,自己的骨肉,抱在怀里,就是td踏实!知道吗?” 铁河仿佛没听到,仍梳着头发。力昭从他手里夺过来梳子。 “喂!” “就你那两根毛儿,梳起来还没完了!”力昭把他挤开,占住镜子,“我告诉你,我真不是吓唬你,想要孩子,趁早儿。不然一宿起来几回,累死你!” “哼,你当我是你啊!” “你丫还别嘴硬——”力昭忽然仔细的瞧着头顶,“哟!你来瞧瞧,是不是白头发?” 铁河回头,伸手过来,“戥下来不得了?” “别介!”力昭护住自己的脑袋,“白头发是越戥越多。我可不想。” 铁河已经穿好衣服,一边笑着说:“行!不戥,留着吧……一会儿哪儿吃饭去?” “有什么好去处?”力昭诡笑着。 “你这问的大有深意。” “有吗?” “没有嘛?” “就算有吧。” 铁河笑着,“挑吃饭的地方,我在行。你跟我走好了。” “你丫还跟我这儿装蒜!我看你一时不去541就抽筋儿吧?”邓力昭把梳子放进铁河的收纳袋中,拍了拍他的胸口,笑。 铁河哈哈一笑,“你也听说了。” “传的邪乎着呢。541那是啥地方?各路神仙、妖魔鬼怪都有舞台呀。再说你佟二少这树大招风的,明里暗里,多少眼睛盯着你;云里雾里,多少芳心系着你;柜里柜外,多少同志念着你……行动就有人知道啊!”力昭说着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佟铁河不理他。 “真的,那丫头最近风头正盛,你要有心,玩玩也是可以的。” 佟铁河“哼”了一声。 “但是吧,你当心玩的亏了,生不出高质素的儿子来……”力昭忽然小声的说。 “让你小子胡说!”佟铁河起脚就是一下。力昭躲闪不及,正正的被踢在迎风骨上,不由得呲牙咧嘴的嚷嚷。佟铁河慢条斯理的背起包来,“走啊!”他想起那日被自飒踢在同一个位置,一直疼了好些天来着。这会儿看着力昭的模样,他没来由的觉得心情格外的好。 “好心当驴肝肺。” “你那肚子里有好下水?”佟铁河斜着眼睛看他,“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好好儿的,你给阿端打电话干嘛?”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九) l022’bell022l022’“她跟你说了?” “嗯。” “那她怎么说的?” “你都说什么了吧?”铁河皱眉。 “没说什么呀,我就问她看新闻了没有……” “邓力昭,你不说话能憋死是吧?” “啊?我这不是关心嘛,容董那么示好,得让阿端知道啊……” “你,千万别关心我们。谢谢你。费心了。有那时间,你给你们家公主把屎把尿好了。” “哎,说的这么……等下还要吃饭呢。”邓力昭嘻嘻笑着,看铁河一脸嫌恶,蹭过来,“我是真关心呀!你想想,泰和国际是什么样的公司,那是多大的一块肥肉啊,你十个光亚不顶一个泰和对吧?容芷云是什么人啊?泰和的女皇啊!景自端是容董什么人啊?唯一继承人啊!你是景自端什么人啊……” “喂!” “……唯一合法丈夫啊!”力昭咽了口唾沫,“还费劲巴拉的弄什么海外融资啊,正经的,让她们母女和好不就成了?” “邓力昭!”铁河脸已经沉下来了。 “啊?”力昭眨眨眼。 “闭嘴。这话以后不准再说。” 力昭哼哼了两声,还想再说什么,可一看铁河的脸色,也只好依言闭嘴。心说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嘛?海外融资多大的事儿,自端再不关心,也迟早得知道吧?不懂多瞒着两天要做什么。 铁河也不解释,拿起运动包,转身就走。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出剑道馆,去停车场取车。不料刚下了负一层,出电梯拐了个弯,一抬头,竟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景自飒。 自飒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向他们的方向过来。佟铁河正立在自己车前,顺手把包扔在车子里,笑着问:“要走了?” 自飒一身运动衣,背着网球拍。她点点头,对邓力昭也点了点头,眼睛却是看着铁河,笑道:“刚才经过剑道馆,还以为自己看错人。” 铁河情知她许是看清了,只是不想打招呼。他看了眼力昭,便问道:“一起吃饭吧?”问出来了,铁河自己都有点儿吃惊。这语气,怎么就跟当年他们一起在英国念书的时候似的,那么自然,那么随意? 自飒笑着摇头,说:“约了人。改天吧。” 铁河知道她不愿意和力昭凑到一处,但是嘴上还是说:“约了谁呀,那就一起呗。” 这时听见有车子“嘀嘀”响,接着就有人叫“daisy”,自飒回头看了一眼,跟铁河说了声先走,匆匆的往前面去了。铁河看着自飒如蝴蝶穿花拂柳一般翩然而去,心里忽然有些发紧。他收回视线,开了车门,叫力昭上车。力昭上车,紧紧皱着眉,仍看着自端所去的方向。 &。”铁河对力昭说。 力昭直直的望着自端上了一辆莲花,终于忍不住哼出声。 “飒飒一直说莲花最俗气。” 铁河挑了 分卷阅读38 分卷阅读3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39 挑眉,不理他。只管发动车子。这时那辆橘色的莲花经过他们,又是发出“嘀嘀”两声,过去了。就那么一瞬,铁河已经看清楚开车的人。他也摁了两下喇叭。 “她只是说,你开莲花俗气而已。”铁河将车子驶入车道,慢慢的说。 “这个人开莲花不俗?”力昭托了托眼镜框。他一千度的近视眼,当然看不清车里的人。铁河好笑。 “那人的确不是你我这等俗物。”铁河拍了拍方向盘。他和力昭买了这样同一款车,只是颜色不同,他选了铁灰,力昭选了炫金。虽是一样的俗物,还是有不一样的品味。 车子驶出地下车库,很快的上了公路。 “什么来头?” “jaski你听说过没?” “jasbond就有。” “那千叶文化总该知道吧?” “列去年传媒业前三甲的集团。” “嗯,就是那位。金子千。”佟铁河看着力昭。力昭虽然散漫,但脑子好使。 “艺术家?” “作家。” “哦,卖字的。” 铁河斜他一眼,刚要说什么,忽然电话响了,他看一眼号码,赶紧接通,道:“妈!” “下班你不回家呆着又去哪里了?”佟夫人的声音清脆而轻快。力昭对铁河做了个杀鸡抹脖的手势,无声的笑了出来。 铁河无奈:“妈……” “你少废话。我问阿端你做什么去了,阿端说你去运动。是吗?” “是……”铁河心想最近母亲是不是太有空闲了,今儿一天打几通电话过来了? “最好是!难得有空闲,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好了。再说什么运动不能带着阿端一起?为什么老让她一个人在家里?” “那个……” “儿子啊。” “哎?” “刚刚我打电话过去,听着阿端的声音不对。你们又吵架了?” “没有的事儿。您也太敏感了。”铁河无奈的说,不就过年的时候闹了回,母亲的记性还真好,就忘不了了。 “总之你留神一些。我可告诉你,你不准欺负阿端。我还指着她抱孙子呢……” 力昭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咦?” 铁河瞪着力昭,力昭忙说:“关阿姨,是我,力昭。是我约小铁出来的。” “力昭啊,你这么快回北京了?” “是,阿姨。” “对了,力昭,啥时候阿姨过来,抱你的宝贝闺女给阿姨瞧瞧……” 铁河笑着说:“好了妈妈,我在开车,回头给您电话。”然后不等佟夫人出声,他就把电话免提按掉。“你就不能安静一会儿?” “我忍得住嘛我!”力昭笑着,“aaboy啊,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铁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多年的兄弟,很多事,彼此之间想装糊涂都难。他专心的开着车子,半晌,两人都无话。 “你怎么认识金子千的?”力昭忽然问。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 l9’bell9l9’“年前,潘家的party上,金子千是潘太的表弟。那晚飒飒也在。”他清楚的记得那个晚上。party上看着自飒和金子千贴面热舞,回家见到自端和顾惟仁……他抿了抿唇。 力昭若有所思。 铁河看他一眼,方向盘向右一打,转了个弯。 “力昭,飒飒开心,你应该高兴才对。” 力昭看着车窗外面。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压的城市喘不过气来似的。他心里一阵刺痛。 她开心,他应该高兴,没错;可是,她开心和他毫无关系…… “铁子。” “嗯?” “我如今,看不到她,心疼;看到她,也心疼。” “……” “也许,我从开始就错了。”力昭仍是看着窗外。 铁河的喉咙动了一下。 从开始……从哪里开始,就错了呢? 他有些明白力昭的意思。 可那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不敢往下想。 有些东西,总是躲在记忆的暗角里。他不想去寻找。就当它们不存在。 “哦,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件事。”力昭似乎提起了一点儿精神。碰见自飒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忽然间就乱了阵脚。想到这里,胸口又闷了。他深吸一口气。 “什么事?”铁河见力昭说的郑重,微微侧了脸去看他。 “莓果要回国了。” 前面是红灯,铁河踩下刹车,有点儿突然,他的身子往前稍倾。 他问:“什么时候?” “不清楚,大概下个周?会联络你的,跟我要了你的电话。”力昭微笑,“说是回来公干,想必借机假公济私,见见你。” 铁河笑了。 这一笑,让力昭忽而怔忡。这么轻松的笑,这两年,就算是他们哥们儿相对,他也很少看到了。真好似一瞬间,回到了他们读书的时候。那个时侯,笑也随性,哭也随性,打也随性,骂也随性……那是可以恣意挥霍时光的时候,属于他,属于自飒,属于佟铁河,还有一段,也属于苏莓果。那是他们的最美的时光。 他还记得那一年他们的相识。 他比铁河大两岁,也不是同一所大学的。但都曾是从eton升学,也都是手里握着几个大学的offer挑挑拣拣。铁河开玩笑,说要选能跟他对抗的地方儿呆着。他们的大学,每年春季都有赛艇会,这笑话儿是这么来的。铁河运动一向比他强,还真让他挤进了赛艇队,不过没有正式参加过比赛罢了。倒是另一项传统赛事上——葡萄酒盲品(bldetestg)——两人还能遇到,因为都是各自大学品酒会的成员。他是天生好酒,在大学里呆着,k书的时间不如泡酒吧来得多,他贪杯,喜爱那种极致的快感;铁河的好酒,仿佛只是好那酒液停留在口中的香——所以他总觉得,铁河喝酒,是品鉴多于享受。对酒是这样,对女人也是。 品酒会是per赞助的。获胜方将获得一次pr酒原产区epernay度假的机会和每人一瓶年份香槟,最佳品尝者另奖一瓶per顶级香槟“丘吉尔爵士”。 他参赛,已经连续赢了两年,很自信还会赢下去。所以早早跟飒飒夸口,要带着“sirchurchill”和她去epernay旅行。甚至比赛前一天,还打电话给铁河,说我要赢你。铁河在电话那端笑的不行,说别耍嘴皮子,赢得了再说。 他也笑。说什么赢不了,喝酒总要赢你一把的。 结果第二天那场舌尖儿上的对决,还真是栽了。 其实比赛规则很简单,就是每队三名队员,在40分钟内,对红白各6瓶葡萄酒进行品尝,然后准确的说出每款酒的葡萄品种、所属国家……等等,之后提交一份详细的品尝记录,包括口感、香气和复杂程度,由评审根据双方表现计分,决出胜负。 宣布比赛结果之前,力昭看了一眼铁河——他正在和身边的一个华裔女孩子耳语,神态轻松。那女孩子也是参赛者之一。力昭笑了笑——又换女朋友了啊,够勤的。他心念未已,比赛结果就公布了。他们输了。 他有些无奈的和队友拥抱,然后去祝贺对手。场面有点儿啼笑皆非。两个队一共六个参赛者,一半是黄皮肤,还都是认识的。 他看着眼前的女子,也就是当天的“最佳品鉴者”,从她比赛中的表现,他判断这的确是个中高手。 铁河笑着说:苏莓果。她父母是gw的高级酿造师,等于gw酒窖里泡大的,从小就跟着出国,哪儿都不去,专门去葡萄酒产区玩儿…… 后来当然是铁河跟佳人同游enpernay去了,相伴的还有“sirchurchill”——酒倒罢了,但是这般快意,实在是让人羡慕——他就被飒飒狂取笑一番。 笑归笑的,后来四个人经常在一处玩,看两人的态度,是认真的。但也不长久,最后竟变了朋友。玩还是会一起,只是无关风月了——他私底下问过铁河。可铁河这个人,他要是真的不想说,怎么逼都没有用的…… 力昭看着铁河——跟他说莓果要回来,竟然笑成这样,说开心吧,又不全是,还有些意味深长的意思——他不由得哼了一声,说:“真搞不懂你。” 铁河心情不错,回了句:“你那脑子,搞懂我?瞎耽误工夫呢。” “恶心我?” 铁河笑。 541已经在前面了。 列位看官:这一段文有点儿纠结,因为涉及后面的情节,修改当中觉得很多地方不是很好处理,已经尽量注意,看起来可能还有不顺畅的感觉~~请各位多包容,有什么想法请给我留言。谢谢~~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一) l8’bell8l8’“惟仁的结婚礼物,你有什么想法没有?”铁河端着一杯咖啡,坐下来在自端的身边。自端正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看电视剧。 自端“嗯”了一声。 结婚……礼物……她没动。 早上两人饭桌上的对话,言犹在耳。虽然他事业上的事,她真的从来不过问。可他和容芷云合作,她“真的”不生气? 才怪! 自端有心不理他。 但铁河靠的很近。她闻的到咖啡的香气和他身上的清爽味道。 铁河看着屏幕上战火纷飞,皱了皱眉,“我以为你只看韩剧。” 自端转过脸来,很认真的说:“我也看国产剧。”她大大的眼睛在明亮的镜片后眨啊眨的。 铁河笑了笑。 “不过这剧拍的很烂。”自端好像是叹了口气。 “那你还看。” “飒飒跟我说过,是董亚宁投资的。” 佟铁河听了这个名字,哼了一声。 自端知道他和董亚宁不太对盘的。 于是她又加了句:“又没有事做。” 铁河看她,好像真的很无聊的样子。自端手里抱着一只小狗靠垫,很舒服的拥在怀里,腿收起来,整个人倚在沙发里,放松的很。 铁河小口的啜着咖啡,“既然没有事做,出去旅行吧?你好像有阵子没出去旅行了。想去哪里,我让陈北替你安排。” 自端眼睛望过来。他的手肘撑在膝上,身体前倾。薄薄的毛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宽阔的后背上肌肉的形状——他有一副好像能背负起所有的肩膀。他一定知道,她没心思想什么结婚礼物、更没那个意愿兴高采烈的去观礼吧,想到这里,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热。她的目光转回电视剧上,可是精神怎么也集中不到那儿去。眼前交替出现着几个背影,重重叠叠的,最后,印成一个……自端吸了吸鼻子,那时候,佟铁河的背,好像也没有如今这么厚实…… 2003年,那年的春天格外的热。记忆里似乎没有再经历过那么嘈杂和令人窒息的春天了。伯父突然被免职,家里阴云笼罩。后来,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令她觉得异常憋闷,便跟家里说要去西山住几日。理由是要写毕业论文。伯母知道她的心思,就让她去了。 在西山的日子,与世隔绝一般,她的作息晨昏颠倒。 她只是竭力的让自己不去思考。 然后有一天早上,她忽然被人叫醒了。是佟铁河来了。 就像是凭空掉下来的一个什么东西,他带着清晨的露珠的味道,还有青草香,出现在她的面前。开头并不出声,只是看着她。 她很镇定。因为知道他为什么而来。 这么久了,她仍能清楚的记起那个早晨,有些清冷的阳光,包裹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俊美的仿佛中世纪的骑士——多么的神奇!他们认识了二十多年,她从未认为他俊美;甚至在婚后很久,也并未觉得他俊美。只是在那一刻,她忽然脑海里有那么一个念头。而这个俊美的男人, 分卷阅读39 分卷阅读4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0 就要和她订婚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镇定。 镇定的看着他,镇定的听他说话,镇定的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他也没有说多少话,重点是:阿端,你是不是真的愿意? 他样子冷冷的,眼神冷冷的,语气的也冷冷的。 她说是的。没有犹豫。对已经决定去做的事,她从不回头。景家女儿要嫁给佟家儿子,已经是绝对无法挽回的事实。而她,除了那个人,再要嫁给谁,于她,已是无关紧要。佟铁河,他至少,是她认识的人。虽然,和他从来没有多少交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这个人,以这样一种连结,走完这辈子。 她只记得他定定的瞅着她,过了很久,他说,那好。那好我们结婚。 读。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二) l6e22’bell6e22l6e22’事情就这么定了。不久以后,举行了订婚仪式。婚礼定在5月。她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做五月的新娘。可是因为sars的大爆发,差点儿就结不成婚了。整座城都笼罩在一团浓重的阴影里。而她被隔离在学校。那些日子,她除了睡就是吃。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一部手机。伯母想让她回家,可是她拒绝了。 那样挺好。 她甚至自私的想过,其实不如就这样,和这座城市一同沉寂下去。 那天下午,她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夕阳穿过窗子,铺在地板上。四周静寂的像是一座坟墓。这栋宿舍楼本来就位置偏僻,一出事,很多人都跑掉了。留下来的人很少很少。就像是躲在洞里的老鼠。靠着储备粮食生存的老鼠。多多少少都有些神经质,焦虑不安的。 她叹了口气。接着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她以为走到了自己的门口,忽然消失了。她的心脏忽然“砰砰”的剧烈的跳起来。 她从床上跳下来,抓起外衣套上,又轻又快的跑到宿舍门口,耳朵靠近门板,凝神细听——什么声音都没有。可是心跳越来越急。她按住胸口,平息了一下呼吸,突然打门。 外面果然站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 佟铁河。 一点儿也不好玩的、板着脸的、似乎对这扇忽然打开的门和衣衫不甚整齐的她都感到很不满意的佟铁河。 她愣住…… 很久很久以后,她回想起来,问过自己,在那一刻,是否失望。答案是不。她并不曾真的期待门开了后,有什么样的奇迹。对她来说,奇迹只有一个,却早已知道,在她的生命中,那是永远的过去了。可是,失望却没有。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佟铁河,让她感到了自己还在人间。 “你……怎么来了?”她甚至忘了问好,只是呆呆的看着他,手足无措。 “我来带你回家。”他淡淡的说。然后,他站在走廊上,等着她在门内换衣服。 她急急忙忙的换上仔裤衬衫,根本来不及收拾一下自己这间小小的宿舍——到处都堆积着书籍,衣服,饼干、薯片和杯面摞在桌子上,还有散乱的丢在这里那里的碟片。唯一让她觉得还不错的是,虽然乱,但是并不至于脏。他是很爱整洁的人,她是知道的。但他进来,还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好像对她拒绝回家早有预料,他并没有坚持,只是说:“家里人都很担心你。”他坐下来。坐在她的椅子上,这一坐,顿时显出那个椅子的局促。就像她。配合着他,总有些局促。 “我没关系的。”她小声说。 他打量着室内,点点头,似乎是相信了她的话,“那么……” “好。”她立即站直了。 他看着她,“我还没说是什么。” 她的脸忽然热起来——她以为他要走了。 “我出去一下。”他站起来。 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天气热,他穿的仍是整齐,就有些受不了了这温度。随后他便出门了。半个小时以后,他回来。带着他的助理陈北。陈北抱了两箱饮料,他则提了两大袋东西。陈北满头是汗,跟她打过招呼,放下饮料便出去了。 略站了站,也都是无话可说。 要走的时候,他拿起外套,看着她的眼睛,说:“婚礼……延期到7月里,你知道了?” 她点头。非常时期,尽量避免聚众。 “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她站在门口,默默的点头。 “真的不回家?” 她又点头。 “ok,那我走了。” 他转过身去,她才开口。 “谢谢。” 他摆了摆手。 “进去吧。” 她摇摇头,让他先走。直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那一端。她才回了宿舍。望着大堆的东西,忽然觉得心里很安宁。他甚至,连“那个”也替她买了。佟铁河细心起来,也能很细心。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三) l5’bell5l5’她没有问他是怎么闯过学校的封锁线的。在她心里,他一直是无所不能的。他想要去的地方,还没有去不了的呢。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学校里到处流传着一些这样那样的传说,神奇的男孩子、神奇的女孩子,像是在战火纷飞的背景下想方设法想见。只是那些爱的痴迷的人,她和佟铁河都不属于。 晚上,她的同学过来跟她借“粮食”,跟她讲起了最新的笑话。说是有两个男人硬闯门禁,跟门卫打了起来。其中一个身手好棒,一个人撂倒几个保安,眨眼就不见踪影。全校上下都紧张坏了,拉网式的搜查,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儿了,竟然搜不到。谁知道后来他们大摇大摆的要从正门出去,被监控镜头捕捉到,门卫将人扣住,他们就一直闹着要见校长。 “你猜怎么着?”同学神神秘秘的说,“到了校长办公室,校长亲自把人请进去的。谈了好一会儿。等到警车到了楼下,校长又很客气的送出来,一直送上警车。你说好玩不好玩?也不知道来见谁,搅的学校一下午鸡飞狗跳的……” 自端心里一动。 同学抱着一大包吃的满意的走了。都没问问这些吃的是怎么从天而降的。 自端发了好一会儿呆。心想佟铁河要是再这么来一回,她宁可回家去了。 只是他再没来过。好像从那天之后,他就变得非常的忙。很快的,sars过去了。笼罩在城市上空的阴霾散去,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 七月里,景自端嫁给了佟铁河。 婚礼的过程她都有些记不清了。意识有些麻木和模糊。婚礼很低调,并没有太多人,也没有像很多婚礼那样,众多的人聚在一个大的让人眩晕的空间里,热闹喧哗,这很合她的心意。她只记得自己挽着铁河的手臂,一个房间接一个房间,进去出来,一一的给来宾敬酒。他们一直在微笑。她脸上的肌肉都僵了,还是在笑。最后的几桌都是铁河的发小儿。有些是专门从国外赶回来的。因为拖的时间比较长,进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酒酣耳热,专等着新郎新娘到场了。那热浪滔天的气氛,让自端忽然觉得周身燃起了火。那是一道道锐利的目光,刚刚打磨过的刀一样,切金断玉似的。两家联姻的内情,也许并不为人所知,但是景家出过事,那可是真正的人尽皆知。自端知道自己必须咬着牙坚持下去,前面就是刀山火海,她也得闯过去。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铁河的手臂。 直到现在想起来,她都有些怕。像是闯过了一关。除了是“景家的女儿”,她真的是默默无名。而佟铁河,又太有名。太多的人瞪大眼睛在看,看他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那些人谁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都等着他们俩敬酒,然后回敬。铁河只好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喝自己的,也替她喝。铁河的酒量是好的,可是她就不一样。以至于到后来,她就只记得自己是被铁河抱着上的车子,再以后的事,好像从生命里抹去了似的,完全不记得了。第二天醒来,就是在火红的卧房里,身边有一个熟睡的男人。 从来没有这样醒来过。她只觉得自己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都还没有醒。睡的很沉。她慢慢的放松下来。静静的看着他的侧面——他的鬈发,在耳后形成一个漂亮的小卷儿,显得十分的俏皮——还从来没有机会这样近的看过他呢。 那么,就这样开始,要看一辈子了? …… 自端忽然感慨。 他们,也有过这样缱绻温柔的时刻呀。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四) a50e8093’be50e8093a50e8093’“……真是胡拍,那时候国?军的装备就算是美式的,也没到这个程度……”佟铁河批评,转脸看自端,“你没在看电视?” 自端摇摇头,忽然靠近他。 “别动……”自端的手伸过来,触到铁河的鬓角,他这几年发型是越来越老成,耳后的小卷儿早已不见踪影,可是——她停下手,喃喃的道:“你有白头发了。” 铁河想到白天力昭看到白发时的反应,忍不住微笑,抬手搔了搔额角,“早就有了。” 他已经三十四岁了。 自端忽然想起那日,他对着自己说,他都要满三十四岁了。那神情忽然在眼前闪过。她不知道,男人也爱在意自己的年龄。而年龄对男人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你刚才在想什么?”她在他面前,这样温柔又安静不奇怪,但又这样的放松,太难得了。 “……想我次见到你的情形。”她没好意思说,是想到了次和他睡在一起的情形。 “那你怎么可能记得清楚。”他惊奇,“我都刚脱了开裆裤。”他次见她,应该只有四岁,他当然是不记得了。只是听大人们说过,说小铁回见到阿端时候的情形。他扳着婴儿床,想要看清楚里面的小婴儿,可是看不见,竟然自己推了一张方凳过去,爬到上面,看到那个如同洋娃娃一般安静的小婴儿,竟然想要伸手去够到她,不知不觉的,大半个身子都倾进去……等到保姆们发现,又担心他掉下来,难免大呼小叫。他受到惊吓,一个不小心,栽进了婴儿床里,这一来,把沉睡的自端惊醒,大哭起来。 他们的次见面,他就搞砸了。不但上了她的床,还把她弄哭了。 这个笑话大人们一直讲了很多年。自端也是知道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在笑。 铁河莞尔。 渐渐的,他开始觉得身上发热。他清下喉咙,问道:“那个,礼物?” 忽然被浇了杯冰水似的,自端“哦”了一声,礼物。还有不到十天,惟仁和承敏就结婚了。礼物。她似乎是很认真的在想着,可是,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她只是愣愣的望着铁河。铁河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我琢磨着这会儿他们俩最需要的是房子。” “他们不住家里?” 铁河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爸倒是有那个意思,可惟仁不愿意。阿姨也不同意。”自端有时候头脑简单起来,也简单的实在可以。 自端明白过来。脸上不禁有些讪讪的。可不是,惟仁结婚,怎么能住在家里呢?他又不姓景。 铁河就当没看到她的不自在,接着说:“爸问过我手上有没有合适的公寓。承敏结婚后马上要回日本。惟仁在休长假,所以暂时还住家里。惟仁想趁这段时间慢慢找房子。两个人都想申请调职回国的。” “嗯。”她应着。父亲竟同铁河商议这些。她有些意外。 铁河继续道:“我是想,爸既然开口了,不如就送他们一处。” “什么时候说的?” “有阵子了。” “都没听你提。” “我得预先盘点一下,省的被你知道咱家有多少财产。” 自端皱了皱鼻子,“他们有公房的。” “但是家里总得给准备房子。爸和阿姨都是这个意思。若是你觉得不合适,再商量。” “他才不会要呢。”她说。她了解惟仁。住在他们送的房子里过日子?怎么可能! 分卷阅读40 分卷阅读4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1 铁河眉尖一挑。 “如果这样,你问问承敏,看看她怎么想。” 她眼睛转向电视屏幕。 惟仁要结婚了。 她还要去问问他的未婚妻……他们需不需要这样一份大礼?! 天底下,有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 可偏偏就有。偏偏她就遇到。 画面上战火纷飞像是移到了她的心里去。一道又一道的防御工体,被炮火炸的粉碎。 他们,真的让她无处躲藏。 铁河看着自端眼睛只管盯住电视屏幕,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凝了。 “阿端?” “……” “你听清楚我刚才的话了嘛?” “听清楚了。” “你给我重复一遍。”他拧着眉。 她不出声。 他看到她反而故意的紧紧抿住了唇,咬了咬牙。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五) l62c8451’bell62c8451l62c8451’自端第二天就回乌衣巷去了。就算是没有房子这件事,她也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惟仁没在家,承敏在,正在比对来宾的名单。其实客人多数是女家的,男方的客人,多是惟仁的同学同事。顾悦怡家里没有什么亲戚。 自端是悄悄的跟承敏说的。 承敏惊讶的看着自端,微笑着。 “怎样?”自端见她只是笑,便问。 承敏难得的慢条斯理地说:“我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 “……” 承敏笑着,伸手过来,握住自端的手。承敏的手微凉。自端像是被冰到一般,那一瞬间,她想到了他的手,也是这般的微凉。她心脏瞬间猛缩。承敏说:“阿端,谢谢你,也谢谢铁河,替我们想的这么周到……”她顿了顿,“我跟惟仁,我们已经看好了一处公寓,订金都付了。因为这阵子忙,没顾得上去办手续。想等婚礼举行过之后,再把事情办妥。也是不希望家里操心的意思。” “这样……铁河选的这处,离部里很近,开车只要五分钟……以后,你们上班会很方便。”她看着承敏。 承敏笑着,说:“阿端,房子我们怎么可以要?北京的房价直逼东京,这太贵重了。谢谢你们。但我们真的不能要。” “只是一份礼物。”自端有些虚弱。 承敏笑起来,说:“是。可是,我跟惟仁早就沟通好了。我们不需要很大的房子,只要一个小小的家。” ……我们的家,不需要很大,小小的一个就好……那是我们两个的家,就只属于我们两个…… 这是谁,也说过同样的话,在她的耳边? 承敏眨了眨眼睛,自端半晌没有出声,只愣愣的瞅着自己,她以为自端不开心了,便悄悄的笑着说:“你送我们点儿别的好了。” 她点了点头,“你喜欢什么?” “你们送什么,我们都会很高兴的。”承敏笑着说,“谢谢你和铁河。” 承敏的笑容像是春花绽放,那是准新娘最柔美的笑颜。 “你们……什么时候注册?”自端听着自己的声音,仿佛都有些走调了。她的手,仍然被承敏攥在手中——奇怪,这么久了,承敏的手还是这么凉。 “哦,本来打算这两天就去。可是,”承敏笑着,“我想情人节那天去注册……” 自端算了算日子,问道:“那是婚礼后了,而且是周六呢。” “嗯。现在可以周六去注册了。”承敏得意的笑着,她眼角有细密的笑纹,“这不是先上车后补票哦,我们是想,这一生,都应如这一日,甜蜜安乐。” …… 晚上,佟铁河回到家里,自端便跟他说了白天的事。他只点了点头。 他脸上淡淡的。她则是懒懒的。 两个人闷闷的吃完了晚餐,各自回到房间里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自端坐在书桌前翻书。快要开学了。她需要准备资料。她自己的功课也要忙,上个学期导师列出的书单,她才读了只有一半;论文该交初稿了,她还没有头绪……她想着,头疼。真的是头疼。自端闭上眼睛,揉着额角。脑瓜子像是被人在当球踢来踢去似的,疼的厉害。她拉开抽屉里找药。止痛药她总是放在手边。可是最方便的那个位置,却没找到。头疼的厉害,实在是想不起来到药底是吃光了呢还是压根儿没放在这里。浴室药箱里应该有,又不想动。 这时铁河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看到自端的样子,问道:“在找什么?”她眉头都要拧成一团了。 “止痛片。”她简单的说。然后她靠在椅子上,微微闭了闭眼,光线的刺激只会令头疼的格外严重。 铁河走过来,将纸袋放在桌上,伸手试了试她的额头,有些凉。他知道她有偏头痛,不时的发作。 自端睁大眼睛看着他。这一瞬间,忘记了头疼。可是回过神来,只觉得头疼的更加剧烈。像有只铁锤在头顶猛砸一般。 铁河弯了弯腰,将她的椅子拉近自己,双手扶上她的肩膀。 “干嘛?”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六) l2c57a89013’bell2c57a89013l2c57a89013’“放松一些……”他轻轻的按着她的肩,手掌下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紧绷。他的手很有力气,将她按的牢牢的。她只好乖乖的坐在那里不动。 “闭上眼睛。”他轻声说。 虽然有疑问,她还是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铁河的手轻轻的一推,让她靠在椅子里。抬手过来,拇指按住她的眉心,由内向外,轻轻的按摩。他手上的热度,不断的传递过来。像是一块烙铁,熨烫着她的前额。一种说不出的舒坦,渐渐的侵蚀了她的意识…… 铁河看着自端拧着的眉心渐渐的松开,嘴角牵动一下,露出一丝笑意。 他细细的端详着她。 半晌,他轻轻的抚了抚她的面颊,那滑腻的肌肤像是要黏住他的手指。有些留恋,可还是放开。似乎是为了克制住再次去抚摸她的冲动,他的双手插到了裤袋里。 自端睁开眼睛,佟铁河靠在书桌上,挡住了大半的光。 “……好多了……”她喃喃的,抬手抚着额。 他撇了撇嘴。 她忽然脸上有些热。刚才,她就那样差点儿睡了过去……可是,真的很舒服。想到这里,她抬眼看铁河。他怎么晓得按摩哪些穴位可以缓解头痛的? 铁河没有回应她探询的目光,只是对着桌子上自己拿来的那个纸袋努了努嘴,说:“惟仁承敏那里,我余外备了这个。你看看怎样,不合心意的话,拿去换。另外,礼金的数目你斟酌。” 她看着那只纸袋上的标志,立即明白了里面是什么。 似乎是不死心,她抬眼看铁河。那目光,竟有些可怜。 这些细微的变化,都被铁河看在眼里。 他若无其事,“你不就中意这个牌子的表吗?” 自端觉得头又开始疼。不但头疼,还有点儿恶心。她知道这是难受到极处的表现。强压着不适,硬挤出一丝的笑来。 “好。很好。” “你满意就好。” 默默的,两人都不再说话。 铁河终于站直了,无声的离开。 自端软软的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书桌上的钟滴滴答答的走着,一下一下,像是马蹄印,颗颗都印在她的心上…… 他曾用一只表,许了她一生;而今她要用一份礼物,断了自己的念想。 其实真的不能算念想。 又能有什么念想了? 那么难、那么难的时候,她说惟仁,我不管,谁反对都没有用,我要嫁给你,我只要你。 他说好,阿端,我们结婚。 她攥着身份证,攥着户口本,紧张又欣喜的站在民政局的走廊里,等着他。 过了约定的时间,他却没出现。手机没有人接听。她又不敢打回家去找他。因为,阿姨在家。 她就那么傻傻的等着。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要急,不要急,惟仁会来的,惟仁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惟仁不会骗她。惟仁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他让她等,她就一直等。等到他来为止。 一直等到人家下班了,赶她出门,跟她说姑娘你明天再来吧。瞧她像瞧怪人一样。 她不在乎。 她一直等。等到天黑透了。等到身体都被冻僵了。 等到半夜了。 惟仁没来,自翊来了。 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抬眼看着她的哥哥。 眼泪就那么涌了出来。 那一刻,她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的哥哥,对她大发雷霆。对她说景自端你醒一醒,你醒一醒,你们不能在一起。景自端你不要傻了,顾惟仁这会儿已经在飞机上了。他不会来了,你们完了。 她不能就信。他们就这么完了。 可是她真的不能不信,这是真的。 惟仁,消失了。 不,他没有消失。他这么多年,一直在那个地方。他只是,从她的生活里撤退了。留下她一个人。生生死死,都由她去了。 可是,她……却没办法恨他。 因为,虽然是他先逃走的,但是,她,也没有能够追上去。 她本该像她自己说的抛下一切,只要她的惟仁。 可是,她没能做到。 那么,时至今日,她,怎么还能存着什么念想? 拿起那礼品袋,自端的手在颤抖。 她按住胸口。 这个地方,真疼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端听到陈阿姨在楼下喊她。 自端想起来,晚饭时是她说过,想要吃花生馅的汤圆。 下去的时候,陈阿姨正从汤锅里一颗一颗的将白白胖胖的汤圆舀出来,盛在碧色的碗里。自端拿了小匙从糖罐里取两匙糖。其实没什么胃口,但是,已经煮好了的东西,不要浪费。听到脚步声,她回头,佟铁河一身外出的衣服,正在扣着大衣的钮子。 自端捏紧了手中的小匙。本来想问他要不要来碗汤圆,话到嘴边兜了个圈,没出口。 “我出去一下。”佟铁河说完,走到门厅里,换了鞋子。自端默默的走出来,看着他。铁河抬头,看了自端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自端却已经回身。铁河站了一会儿,开门出去了。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七) b1eb7b4’belb1eb7b4b1eb7b4’自端坐在高脚凳上,两只荷叶瓷碗并排搁在面前——袅袅的白汽浮上来,糊住了她的眼镜片,眼前朦胧了——听得到外面车子发动起来,在这样静的夜里,发动机的声音轻捷而有力,像是身体健康的人肺部的呼吸声;轮胎摩擦石子路的声音渐渐的远了……远了。并且,今夜不会再响起了。她知道的。 她坐直了。镜片上的水汽消失,眼前又亮了。 她在想,这车发动机的声音不熟,是那辆新买阿斯顿马丁吗?他最近很少自己开车出去,她也快忘了车库里还有这么个物事……也几乎要忘了,他的夜生活其实很精彩。 甜糯溜滑的汤圆在她的舌尖上散发着奇异的香。那团至极的香慢慢的梗在喉间,堵的她难以下咽。她倔强的一颗一颗往嘴巴里填,吃完了一碗,再吃另一碗…… 阆苑。 dona在厨房里切着水果,耳朵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佟铁河突然来了,进门二话不说就往小吧台那里去,打开酒柜,拿出一瓶已经开封的shafer来就往酒杯里倒,一会儿工夫,大半瓶已经消灭——这哪儿是喝酒?这分明是在喝凉水。喝凉水灭火。 分卷阅读41 分卷阅读4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2 br   dona在他身后默默的立了一会儿,知道他此时心情很恶劣,劝自然是劝不得的,不如悄悄的退到一边去。就让他安静的呆一会儿吧。 佟铁河倒酒的动作终于慢了下来。 他本来没打算来这儿的。只是在家里憋闷的厉害,想出来兜兜风。开着车子兜了几圈,心里却越来越不舒服。一股子火儿在腹腔里乱窜,又无处发泄。憋的他难受。 他咽了一口酒下去。 最近,像这样一生气,甩手就走,他已经是第二回。 因为从前都不会这样。 他也有些慌。 他只知道近来自己对着自端的时候,她游离的思想、空洞的眼神,越来越让他焦躁。 他知道,那是因为谁。 他清楚的记得年初一的晚上,两个人的争执。 他真的很受挫。 赌气出了门,站在街边,站了好一会儿。 但是她没有追出来,甚至都没有一个电话打给他。这不像她。从前,人前人后的,她总是尽量小心翼翼的待他,尤其在他的父母面前。新年呢,还是在他父母家里,她就这么由着他摔门走人。 外面下着雨。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冷。 他招手叫了车子,说出地址。疲惫的靠在座椅上,心里翻腾的凶。 莫名其妙,又有些慌乱。 怎么会这样? 他竟然因为她的拒绝这样的……受伤?! 她又不是次拒绝他。从新婚天,到现在,他们两个始终不尴不尬的维持着夫妻关系。她几乎从来不主动。那敷衍和冷漠,让他索然,渐渐的只是偶尔同榻,都是没有快乐可言。他习惯了在别处寻找温暖。 可是,当她说出不想生孩子的话,他感受到了心底的波动。 虽然说,他也并没指望过她热切的盼着生个他们俩的宝宝。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不肯,他却有种说不出的沮丧感。 她不爱他,他是知道的。可他又不是因为爱她才结婚的。 她太明白自己的角色,也从来没有干涉过他的生活。就算他在外面胡闹,回到家里来胡缠,她也只是偶尔表示不满,转个身,仍是处处维护他的。 她有她必须维护的东西。对于他这个人,她却全不在意。 他以为他也不在意。 可是原来不是。 当看到她因为顾惟仁的电话而难受,当她因为顾惟仁而拒绝他,他知道自己不是无动于衷的。 她可以允许他身边有美女如云,他可容不得她同旧情人藕断丝连。 到了目的地,他从车子里下来,檀宫九号的大门口,穿着灰色制服的管家已经在等候。夜深了,坐在阔朗的客厅里,他觉得异常孤独。 是的,他对建筑有执着的信念。他对房子有近乎痴迷的占有欲。他有很多很多的“屋”。 可是他很孤独。 那一刻,心头不禁生出一份恨意。那份恨意咬啮着他的心肺。 景自端…… 佟铁河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全都吞下去。 dona将水果轻轻的放在他面前,在他旁边坐下来。 她伸手按住他的杯,柔声细语:“别喝这么急。很容易醉的。”他情绪不对。情绪不对的时候,就算是酒量再好,浅浅一杯,也很容易醉。她不想看到他这样。 因为他醉了的时候,只想回一个地方去。而她,是拦不住的。 佟铁河拂开她的手,将酒瓶里剩下的酒都倒了出来,只是这回,没有猛猛的喝下去。 dona知道他已经平静很多。 “也不知是谁,整日家说我,单会牛嚼牡丹。你瞧瞧你……”dona温柔的笑着。 “dona,”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回给她一个微笑的,但是笑不出来,“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想要移民对不对?想好去哪个国家了吗?” 读。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八) l8ac’bell8acl8ac’顾惟仁看着隔了两个台子、临街坐着的那对男女。从他进门坐下,他已经看到他们——男人背对着他,他只能看清楚女人的样貌。是很清新俏丽的女子,一头短发,显得十分精干。不知道男人在说什么,她毫无顾忌的笑起来,那声音很响、很脆,在安静的只能偶尔听到刀叉碰到餐盘声音和低低交谈的餐厅里,这笑声显得既张扬又刺耳,可是她毫不在意。俄顷,她拿了餐巾,伸手过去,男人说了句什么,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又笑起来。她穿着黑色丝袜的纤秀的腿,在桌子下面贴上男人的腿…… “我们……要离开吗?”柳承敏低头拌着意粉。惟仁的脸色沉的像是马上就要打雷下雨。 “不。”他喝了口水。 承敏将一小挑儿意粉吃进嘴里,细细的嚼着,专注的看着惟仁。那似乎是要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的眼光,无端的令惟仁恼火。他放下刀叉,将餐巾一叠。 “我去一下。” 承敏点点头。 他只是想要透口气。 惟仁站在盥洗室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镜中一脸阴沉的自己。像是一个被挂在烈火上炙烤的玩偶,五脏六腑都有被燃烧殆尽的危险。危险在不停的逼近,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手扣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那冷钻进他的心里来。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景自端,你这个骗子! 惟仁的拳头狠狠的砸在石台上。 …… 承敏的意粉都快吃光了,惟仁仍没有回来。她望着他空空的座位,心也空荡荡的。 拿起杯子来喝口水。 吃下去的东西都塞在了胃窦那儿似的,需要喝点儿水压一压。 一片阴影投了过来。 “承敏。”佟铁河微笑着站在桌边。 承敏抬头,笑着点了点头。这笑容有点儿来的匆忙,显得很不自然。 她是没想到佟铁河会大方的过来跟她打招呼。 佟铁河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和她简单的聊了两句。 他只是停了一两分钟,转身走掉了。走之前,还看了一眼盥洗室的方向。很迅速,似乎是不经意的。 承敏看着他的背影。那女人在门边等他。两个女人的视线交叉,又都迅速的躲开对方。她分明看着那女人挽着佟铁河的手臂出了门。 承敏有些发愣。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佟铁河这样的一面。她只道他是疼爱、宠爱老婆的男人。却原来,和时下出来玩的男人们没什么两样。任是家中有株高贵典雅的牡丹,仍会摘花园里带刺的玫瑰。 承敏叹了口气。后悔来这家餐厅。惟仁本来想回家去吃午饭的,可是她坚持来ivito,赏赏湖景,吃吃东西,享受一下两个人独处的时光——最近,还是太忙了。惟仁脸上时有疲色,她瞧着心疼。 惟仁回来,并没有再说什么。大半的食物都已冷在盘中,他也再吃不下。 “我们去吃点别的。”承敏体贴的说。 “我累了,回去吧。”他说。 承敏没有反对。 结账的时候,才知道佟铁河已经将他们的账单一并付了。也并不意外。只是惟仁仍沉着脸,站起来往外走。承敏忙跟上。 车子里,承敏看着自己的小记事本,“惟仁……” 他没出声。 承敏又叫了一声,他才转头看她。 “今天是阿端的生日。” 他当然知道今天是阿端的生日。 他怎么会忘呢? “……分分秒秒,岁岁年年……” 绞痛。 他以为自己已经再不会痛。因为所有的痛都已经试过,所有的神经都已经麻痹……可是不。不。还是会痛。只要是她。 “我们要送什么礼物给她?”承敏自言自语,“她喜欢什么呢……” “你拿主意吧。”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承敏的电话在包里响了,承敏忙打开包,一看号码,她微微皱了一下眉,看了惟仁一眼,接通电话:“王主任您好!” 惟仁听着承敏在电话里说自己正在休假,对方又说了几句话,承敏就沉默了,最后,承敏只是说自己马上回部里报到。 收了线,承敏半晌没出声。只是握着电话,眼睛瞪着前方。 惟仁觉出不对劲,问:“怎么了?谁来的电话?” 承敏摇了摇头,说:“只说有紧急任务。你送我过去吧。”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十九) l7d67587c8’bell7d67587c8l7d67587c8’自端抚着疼痛的胃,从早上到现在,她的胃一直在闹脾气,吃了药都没有用。一早起来照例先回柳荫街去吃了生日面,却只让她的胃疼的更厉害。回到家里她就躺下来。 昨晚不该傻乎乎的一个人吃掉两碗汤圆。 不该生气。明知道自己一生气就会胃疼…… 生气?! 自端睁大眼睛。 她在生佟铁河的气?! 她猛的坐了起来。 甩了甩头发,盯着面前一堆的礼物。不知道该先拆哪一个好。 今天,她就三十岁了。 三十岁的生日。 她的心情很复杂。就算是糊里糊涂的过着日子,到了三十岁生日的这一天,都该清醒。 佟铁河三十岁生日的那一天在做什么? 自端拿起一只小小的盒子,在耳边晃了晃,听那声音。她的动作停下来,小盒子的尖角抵在腮上——那一天他好忙,安排了好多活动。她在婆家等了他一天,一直到很晚,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婆婆说小铁今天都没有吃到寿面呢。再打电话过去,终于接通了,是陈北,说他还在公司开会。她于是想着还是去接他回家的好。 那是她唯一的一次上他公司去。还是在那么晚的时候。直到她人已经在公司门口,仍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去。哪知他的秘书grace一早在大厅等她,一路陪着她往39楼去。39楼是他的总裁行政楼层。一整层都只用玻璃隔断,她跟着grace往办公室里去,隔了好远,就看得到他站在会议室里,白衬衫卷了一截子在手肘处,双手卡在腰间,不知道在讲些什么。看到她,却明显的顿了一顿;也只是一瞬间,转开脸,又继续说。 她在他办公室里等了好久。都过了十一点,他才散会。他推门进来,看见她拘谨的坐在沙发上,皱了皱眉。他对她,总是有些不耐烦的。可是那一刻,自端觉得他见到她并不是那么不开心。他也没有多问,只是很快的穿上外套。她跟在他身后。高级职员们看到她,都难免打个招呼。似乎是都有些好奇。好奇她这位从来没有在公司露过面的正印佟太。她却一个不认识。他也不介绍。她只好一一微笑、点头。一直到进了电梯、上了车。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问她来做什么。她竟愣住。想了一下,才说是接他下班、回家吃寿面。他撇撇嘴,说等回了家,生日也过了。她说那怎么办,生日怎么能不吃面?她有些着急。在她的意识里,如果生日这天不吃面,跟没过一样。他却不着急。开着车子在午夜的街上飞驰。忽然间方向盘一打,车子“嘎”的一下泊在路边,她望出去,赫然是一家拉面馆。他说我们进去吃面。那语气,有些不耐,似是受不了她啰嗦才决定从了她的意思。 进了拉面馆,自端才发现客人还不少。他们两个坐下来,就有小姑娘来招呼他们。他说告诉师父来两碗韭叶子,要一整根一碗的。再来半斤牛肉,多浇点儿辣子。小姑娘脆生生的答应着走了。自端打量着店面,干净漂亮,虽然不大,但是很有气派。墙上有很多字画,她看了才知道这是间老字号。面很快上来。他大概早就饿了,看到面,说了声吃吧,就埋头吃起来。自端给他碗里浇上醋。他抬眼看她。 牛肉面不加醋怎么好吃呢?她微笑。 他顿了一下,将牛肉夹到她碗里,又给自己夹 分卷阅读42 分卷阅读4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3 一些。牛肉也是在汤里泡过的最好。他说。其实应该早上来吃面。 她问为什么? 早上吃牛肉面,是头锅牛肉汤嘛。他说。 那碗牛肉面吃的甘香。吃的额上冒汗。吃的胃里十分舒泰。 他说,其实牛肉面离了兰州的水土,再也不是那个好味道。可是今天觉得格外的好吃。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说我们回家吧。 她没想到,他三十岁的生日夜,是这么平静的度过的。居然比他任何一个活色生香的日子都还平静。静的只有他们俩。 ……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 l0c3a2de1’bell0c3a2de1l0c3a2de1’自端叹了口气。 她柔涅着自己的眉心。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停的想到佟铁河。 她打开手里的小包装盒,是一只墨绿色的丝绒盒子,一条漂亮的脚链。自飒送的。自端打开小卡片:“亲爱的,从此你就是我们三十岁堆儿里的人了,欢迎你!ps,我爱你。” 自端笑着吻了吻卡片上的名字。放在一边。一样一样的打开。并没有特别的惊喜。 她也并不失望。年年如此。 她拨了拨礼物,确认全都拆开了。 没有佟铁河的。 他连她的生日都忘了? 自端皱了皱眉。他不会的。她的生日、结婚纪念日……这些日子就算是他忘了,陈北或者秘书也会提醒他的。他会送她一样价值不菲的礼物,通常都是首饰;自飒曾经挖苦她说可以存起来等老了开珠宝展。 她记得他在婚后她过个生日的时候,曾经送了她一块表。是订制的,表盘上有她的肖像。而25颗完美钻石,那是她的年龄。那表十分的精美别致,她只戴了两天就换回了旧表,不习惯手腕上有那么耀眼的东西,看到了,只觉得陌生,好像手腕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阿端,有客人来。”陈阿姨敲门进来。 “哦?”自端起身。这个时候,会是谁来? 陈阿姨看着自端,“她说,她姓容。” 自端愣了一下。 这辈子,她只认得一个姓容的人。 …… 容芷云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草坪上的石桌石椅。那温暖的阳光铺散的满满的,还没有冒出绿芽的草坪是褐黄色的,地毯一样,让人看了心里有种暖意。她仿佛看见幼年的自端,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张着小手扑到她的背上,叫着“妈妈、妈妈”,奶声奶气的……她的鼻子有些发酸。 听到有声响,她回身。 是自端。 容芷云看着女儿——每一次见到女儿,她都在心底惊叹这份美丽和柔婉,都贪恋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任何一分神情,哪怕是冷漠,哪怕是怨恨。 自端站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她。 “阿端……不请我坐吗?”她微笑着,语气里似乎氤氲着柔柔的雾气,滋润着人的心田。 “请坐。” 容芷云坐下来。她修长的腿优雅的斜千在沙发边,高跟鞋足足有三寸高。自端的目光如流水一般淌过容芷云的身上,然后她站在那里,轻声的问了一句:“您想喝点儿什么?” “咖啡。”容芷云抬手拢了拢鬓角,微笑道。 自端回头跟陈阿姨说:“一杯咖啡。” 陈阿姨答应,问了句:“给你上茶?” 自端摇摇头,胃里难受,“清水吧。谢谢。”陈阿姨走开了。 自端在容芷云的对面沙发上坐下来。沙发很高大,她坐进去,立即被包裹在里面似的,显得娇小而纤弱。容芷云心头忍不住浮起一层怜爱。 自端冷着一张脸。 容芷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仍是笑着的。 陈阿姨将两杯咖啡分别放在容芷云和自端的面前,悄悄的退下了。 “阿端……” 容芷云从身边拿出一个用缎带系着蝴蝶结的粉色的盒子,“打开来看看?” 自端看着容芷云——她自说自话的,将那个盒子打开,原来是一件粉色的小礼服。自端抿了唇。这个盒子,早上她出门的时候,有人专门送来的。还有一束粉玫瑰。陈阿姨夸了句花漂亮,她就留下了,交给阿姨处理;礼盒,她像往常一样,原样退回了。 此时,再看见,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容芷云将裙子取出来,展开,问自端:“好看吗?你自小穿粉色就好看。”她期待的看着自端,“我给你买过好多衣服,可惜都被你退回来……” “您请长话短说。”自端打断了她。 容芷云怔了怔,半晌才说:“阿端,我是妈妈。” “怎样?”胃里的疼顶到了心里。 “怎样?”容芷云重复了一句,隐忍而艰涩的吸了口气,说:“你是我女儿。今天是你三十岁的生日,而三十年前的今天,是我……是我阵痛了二十多个小时!阵痛了二十多个小时生下了你!你……”容芷云脸上红潮上涌,“你怎么可以这样!” “您想让我怎样?” “我想你叫我一声妈妈!” “我以为,您并不稀罕。” “阿端!” “我喊过。”自端的语气平静极了,“我喊过的,您忘了吗?” 容芷云语塞。 自端竟然笑了一下。 容芷云看着自端脸上的表情,真是心如刀绞。 “您忘了您走的那一天了?我一直在喊妈妈的……喊的是别人吗?”自端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水。胃痛的跟什么似的,额角冷汗直冒。她咬着牙,继续说:“一个五岁都不到的孩子,因为想妈妈、要妈妈,不吃不喝住进医院的时候,那时候,妈妈在哪里?在哪里呢?” 容芷云被自端的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您知道我几时掉的颗乳牙?您知道我眼睛什么时候开始近视?您知道我的c次是在什么时候?您知道我几岁的时候割的盲肠?您知道的时候最擅长什么科目?知道吗?”自端的眼睛闪亮闪亮的,“这些您都不知道……让我叫一声妈妈?我早就没有妈妈了。”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一) c4’belc4c4’“阿端……” “可我有娘娘,我有奶奶,我有爷爷,我有大伯,我有爸爸,我还有哥哥姐姐……别人有的,我都有,我一样不缺。” “我……” 自端看着容芷云手里那件粉色的裙子,摇了摇头:“我不需要您给我什么了。您给我的已经够多了。再多,我恐怕没有办法承担。” 容芷云怔怔的看着自端。 今天,她送来的礼物,又像往常一样被退回。她觉得格外的难过。这些年,为了弥补,她做了很多。但是每一次,都像是石沉大海。自端不是全盘退回,就是完全忽略。自端筑起了高高的墙,把她完全排除在自己的生活之外。为了翻过那道墙,她做出了很多努力。今天,她真的感到了乏力。这是一种拼尽全力之后的乏力。 容芷云握紧了手里的那件裙子……女儿,不需要她的给予。 她真真切切的感到了疼痛。 这种疼,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同。 看到容芷云脸上的痛楚,自端转开了脸,她看向偏厅。那束粉色玫瑰被放在那里。光线已有些暗,那粉色像蒙上了一层灰。想以往的记忆,跟粉色有关的、跟妈妈有关的,都蒙着一层灰……自端闭了闭眼睛。 “如果您来祝贺我生辰,我谢谢您;如果您来找女儿,对不起您找错地方了——泰和容董这样显赫,这世上大把的女孩子想做您女儿。抱歉我不在此列。”自端嘴角微沉,“而且,我不穿粉色的衣服。我对这个颜色没有好感。” 容芷云脸上红潮褪去,白的吓人。 “阿端,能不能听妈妈解释?”她心里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没兴趣。” “阿端!”她的音量骤然增大。 自端只望着她。 容芷云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语气和缓下来:“关于当初我为什么会放弃你的抚养权,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的确,是我以放弃你为条件,换取了最快速度的离婚,这一点,我不否认,我也不指望你能谅解。但是阿端,你迟早会谅解我。我为人父母,同样也为人子女,不能两全的时候,我只能舍弃其一。 “整整二十五年了,阿端,以我的年纪,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么久的时间,来等你再叫我一声‘妈妈’。所以今天,既然我来到这里,既然你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我想,有些话,我不得不说。我知道你怨我不仅因为当初我没有带你走,还因为在和顾惟仁结婚的事情上,我也没有给你支持……” 最后一句话,像是划过阴霾的一道闪电,自端的脸色瞬时大变。 “够了。”自端开口阻止。 “我有必须反对的理由。”容芷云并不让步。 “我不想知道。” 自端站了起来,她望着容芷云——她的话,让她有些莫名的惊恐。像是在水底静静悠荡的鱼儿,被骤然降临的石子惊扰,水底沉渣泛起,搅混了眼前的透明——不怕吗?怎么会。 可现在,再说什么,有意义吗? 已经既定的事实,就让它那样好了。不去碰,就当它不存在。这样,对所有人都是好的。 胃部的绞痛,似乎扩散到了全身。额上、背上,冷汗直冒。 容芷云看到,冷静的端起冷掉的咖啡,大口的喝着。那苦涩的味道,顺着嘴巴流淌到胃里。她只觉得一滴一滴的,灌进了她的心里似的。心里又苦,又痛,仿佛刀绞。末了,她将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一只手按住茶几,低声道:“妈妈以为,事过景迁,你迟早会忘掉顾惟仁。可是阿端,时至今日,你仍放不下。” “我已经放下。” “撒谎。”容芷云尖刻的说,她盯住自端的眼睛,“你撒谎。这个名字,你听都听不得,放下?!你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 “……” “所以,我必须跟你说我反对的理由。” 自端看到容芷云脸上那坚定又坚决的表情,刚才那个柔软的母亲的面具,在说出“理由”二字的时候,瞬间消失了。 容芷云慢慢的站起来,对自端说:“今天是你的生日。阿端,这一天,对你,对我,都不是一个容易的日子。我今天来见你,就是告诉你,这么多年,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我没有一刻忘记过你,我的女儿。而且,我不会再由着你这么抗拒我。”容芷云弯腰,将手袋拿起来,“我们改天再谈。只要你想知道那个理由,随时来见我。” 容芷云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然后,她说:“生日快乐,阿端。”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二) a60899’be60899a60899’惟仁给承敏递上手帕,承敏接过来。 “真倒霉。”她带着哭腔,“怎么偏偏是我呀?” 她抬眼看着惟仁。 一双眼睛红红的。下午接到急令回部里去,是通知她因为马上有高层出访日本,使馆那边人手不够,命令她取消休假,回日本参与准备工作。 她一直哭一直说。 “……我这是休假呢……我这是要结婚呢,说好了的,这回用不着我……怎么就又挑上我呀,我……我们怎么办呀?”她抽噎着。 她紧锣密鼓的准备的婚礼,马上就要举行了。执行完任务再回来,哪儿还来得及? “惟仁……”她拿手帕擦着眼角,“你说句话呀?” 惟仁看着承敏,“听你的。” 承敏吸了吸鼻子。 惟仁拉过她的手。沾了泪,她的手湿黏黏的。 惟仁安慰的微笑着,“如果你不想推迟,我们就提前。” “不要!”承 分卷阅读43 分卷阅读4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4 敏立刻摇头。 她不想这样匆促的结婚。她要和惟仁从容的走进礼堂。 她能和惟仁结婚……这是多不容易的事。 她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楚。 本以为这次回来,会一顺百顺的成为惟仁的妻子,可临了临了还是出了变故。 她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只是说不出来。 惟仁摇着她的手,说:“工作重要。” “对我来说,你更重要。” 承敏的话一出口,惟仁呆了一呆。 承敏低下头,“早知道……就该先申请调职。” 没有说出口的话,其实是,她开始有些不安。 这不安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她只是隐隐的觉得,婚礼一日不举行,惟仁对她来说,就是飘忽不定的……万一,他像气球一样飘走了怎么办? 惟仁握紧了承敏的手,柔声说:“傻瓜。任务就是任务。再说,只是推迟而已……” 承敏截断他的话,“推迟多久?一个月?两个月?一两个月可能发生很多事情!” 惟仁沉默片刻,“那么,你是在担心什么?” 承敏抿嘴。 “担心我吗?” 承敏转开脸,半晌才说:“就是担心你。” 惟仁扳过承敏的脸,看到承敏满眼的泪,他心里一阵难受。承敏极力的忍着泪,可是泪滴如同断线的珠子一样,滚滚的落下来。惟仁用手指替她拭着泪,泪水源源不断,很快他的手也湿了。 “傻丫头,你这是婚前恐惧症嘛?”他试图开个玩笑,可是这话一出,却惹得承敏哭的更加厉害,索性抱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惟仁由着她哭。 过了好一会儿,承敏稍稍平静一些,但仍搂着惟仁。紧紧的搂着。像伤心的小女孩,抱着破烂熊一样,这样才觉得踏实有依靠。 惟仁抬手将她的手臂拉下来。看到承敏额头上都是汗珠子。 “哭也是个力气活啊,小敏。”惟仁叹了口气。 承敏听到,又“扑哧”一下笑出来。拿起帕子抹着额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 惟仁起身,倒了热水给承敏,又拿了毛巾,浸到铜盆里的温水中,拧干了,过来递给承敏,让她擦一把脸。 承敏将毛巾打开,叠了两叠,覆在脸上。因为糊了一脸泪水而干燥疼痛的皮肤,被这温暖的湿润抚慰,顿时觉得舒服好些。 “小敏。”她听到惟仁用很轻柔的声音在叫她。她不由得一阵心旌荡漾。惟仁的声音里,有一种蛊惑的力量。 “小敏,”惟仁慢慢的、慢慢的说,“这一次,我不会跑。” 承敏一把抓下毛巾,瞪着面前的惟仁,两个人都一动也不动,只是望着对方。 承敏眼前泛起片片粉色,那是四月里飞舞的樱花。 樱落如雪的时节,走在樱花大道上的他,是那么俊美,那么孤单,是她只要看着他的背影,就觉得幸福、就觉得甜蜜、就觉得坠入梦境的他……只要他出现,一切都成了他的背景。她的眼里就只有一个顾惟仁。她不停的追着他的脚步,直到有一天,她鼓起勇气,握住他的手。而他,没有拒绝…… 柳承敏终于拥有了顾惟仁。 你不会跑…… 承敏轻轻的摇着头,一字一句的说:“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抓到你。今生今世,顾惟仁是柳承敏的。” 她靠近惟仁,褐色的瞳仁闪着光,像宝石。她微抬下巴,迅速的吻住了惟仁……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三) l66c’bell66cl66c’上房里,顾悦怡正在择黄花菜。 景和仰下乡的时候喜欢上了黄花菜玉米糊糊,偶尔想来一碗。她每年都托人从乡下带,细心的保存好,以备不时之需。 承敏的哭声时断时续的,听着让她觉得揪心。 承敏下午过来,进门就哭了,说得推迟婚礼……这实在是个特别不好的消息。 自从年前和儿子经历了一番不愉快的谈话之后,她越发觉得儿子一日不结婚、一日不安宁。承敏是个好女孩子,难得对惟仁又是全心全意。人品、性情、家世、学识都无可挑剔。惟仁就该选这样的女孩子为妻。 顾悦怡叹了口气。真真是夜长梦多。 这一回,她一定得提着这口气,看着惟仁,防着他行差踏错半步。绝不能再重蹈覆辙。她冒不起那个险了。 想当初,她是费了多大的劲,才能获得景家长辈的首肯,进了门的?在这个家里,她须得处处留神,处处在意,免得落人口实。许是她全副身心都投入到如何适应自己的新角色上了,竟然没有留意到,儿子和自端在偷偷的交往。 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不清楚。儿子住校,很久才回家一次。去掉路上的时间,就只够吃顿饭,又要回去销假了。而自端,根本是在极力避免回到这个家里来。她印象里,儿子和自端在同一场合出现,一年里不会超过三回,而且根本不交谈的。儿子毕业后就做了驻外武官,去了东京,那么遥远……可有一天儿子说,他要娶自端。 那一瞬间,她就失控了。 娶自端?娶自端?! 儿子,世上万般物事,妈妈都会为你争取,只除了这一样。 再痛,也要舍弃。 如果你不能,妈妈会帮你。 代价呢?代价就是儿子六年多来,再没有主动接近过她。仅有的几次回国,都是公务一完,马上离开。 也许不是不能谅解,只是,回到这个家来,最痛苦的,是要重新面对自端吧。 顾悦怡吸了一口气。 儿子眼睛里偶尔飘过的阴霾、看着自端时那复杂的眼神,在她眼前晃过,令心里有隐隐的痛楚。 这些年,谁又好过了呢? 顾悦怡听到外面有动静,知道是景和仰回家了,她忙把面前的黄花菜收拾好,拿毛巾擦了擦手,过来开门,果然景和仰已经到了上房门口。那边厢惟仁和承敏也出来,远远的与景和仰打招呼。顾悦怡对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房。景和仰进了屋,放下公文包,顾悦怡替他把上装脱了,挂在衣架上,扑打了两下浮尘,整理穗子。其实哪儿有什么灰,她只是心里烦乱。景和仰坐下来,解开领口一颗钮子,喘了两口气,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在电话里恼成那样。”没头没脑的接了她的电话,只说让他晚上无论如何要早点儿回来。她极少在他工作的时候拨电话过来,他觉得一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 顾悦怡给他倒了杯水,坐下来,跟他解释起来,声音很轻,但语速很快。末了,她说:“你能不能想想办法?翻译官那么多,不信没承敏不行。” 景和仰喝着水,听顾悦怡讲完,问道:“孩子们什么意见?” “还没过来说。可承敏哭了一下午。”顾悦怡看着景和仰。 景和仰点点头,说:“我会打电话问问。” 顾悦怡仿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景和仰看着她的神色,说:“悦怡,这影响不好吧?对承敏好吗?” “有什么不好。承敏本来就在休假。” “部队战士探家,还有没到家就被部队召回的呢。” “她又不是军人。” “可道理是一样的。都是工作需要。” “那照你这么说,就看着孩子难过,不管啦?”顾悦怡抬高了声浪。 “不是不管,而是这件事情,最好让孩子们自己决定。承敏和惟仁都是懂事的孩子,他们未必同意我们这么做。再说,”景和仰顿了顿,“悦怡,我知道你的心思。” 顾悦怡心里一阵犯堵,赌气的道:“你哪儿会知道我的心思。为了惟仁……我这心都操碎了。” 景和仰抬起手来,放在妻子的肩膀上,“我怎么会不知道?” “你就是不够关心惟仁!” “悦怡!” “我说错了吗?如果这事儿是自端……” 景和仰脸色已经不好看,“悦怡,你不该这么说,更不该这么想。” 顾悦怡泫然欲泣,扭开头。 “悦怡,你要信任惟仁。更要信任自端。”景和仰重重的按了按妻子的肩膀,站起来。 话,已经不需要说的再多了。 顾悦怡听到景和仰进书房去。丈夫刚才的一番话,丝毫没有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 信任惟仁、信任自端? 和仰啊,你难道没看到他们俩的眼睛? 那是能让我放心的两双眼睛嘛? 读。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四) e p;e css=‘c34201eb40c34201eb40’陈阿姨听到铁河的车子声,忙去替他开了门。铁河抬眼没见自端,眼底有一丝的疑惑——是没在家,还是在生他的气?今天是她生日,照例,晚上是要一起在家里吃饭的。她爱清静,从不搞那些party什么的,这天除了回柳荫街吃面,大概就是在家里拆礼物盒子,然后就是等他回来。 他抬腕看表,已经七点多了。往里走,经过餐厅,闻得到一丝饭菜的香味,陈阿姨应该已经做好了晚饭。 “阿端呢?”他终于问。 “在楼上。” 铁河看出陈阿姨神色有些不对。 陈阿姨低声跟他说了下午的事情。容芷云走了之后,自端就上楼把自己关了起来。电话也不接,敲门也不应。 佟铁河在客厅里立了片刻,上楼去了。 敲了敲门,没有反应。拧了拧门柄。上了锁。 他一边继续敲门,一边想备用钥匙都放在哪儿了。 真见鬼。 想进自己老婆的房间还这么麻烦。 他心里一阵懊恼,又有些不耐烦。 忍不住想发脾气。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敲门的手收回来。 门开了。屋内没有开灯,黑漆漆的。 廊上的灯光射进去,铁河看到自端裹着一条毯子,饶是他们家这么暖的光线,仍看得出她脸色又青又白。 铁河愣了一下。陈阿姨只说她躲在房间里,可没说她躲在房间里不舒服。 “干嘛锁门?”他皱着眉。 自端倚在门边,把门开了半扇,有气无力的,“顺手了。” 铁河进门,按开灯掣。 看到外间沙发和茶几上堆满了礼物。 “怎么了?”他沉声问。 自端走到沙发上,坐下来。 “胃疼。” 他挑了下眉尖。 他应该想到的。她情绪不好的时候,不是头痛,就是胃痛。下午,容芷云的突然来访,看来是造成了相当大的影响。 “吃药了嘛?”屋子里热的厉害,他额头冒汗。才发现自己进门连外套都没脱。于是解开扣子,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扶手上。 自端捂着胃部,摇摇头,“没事儿。忍忍就好了。” 没事儿? 铁河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两圈,浑身发冷、额冒冷汗、脸色苍白、面颊凹陷……这是没事儿?跟痨病鬼似的。 他哼了一声。站起来往浴室去。 自端胃疼的实在忍不了,索性躺在沙发上;躺着,胃里好像有石子在硌着,更疼,于是蜷起身子,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佟铁河干嘛去了? 她真是管不了了。爱干嘛干嘛吧。 铁河从浴室拎了药箱出来,坐在自端旁边的沙发上,把药箱里的药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看。 这是什么女人啊? 当自己的胃是铜墙铁壁啊? 光止痛片就有五六种,还都是强效的。 剩下的多是感冒药。有几样还过期了。 他顺手把过期的药丢出来。 然后在药箱最后一个隔层, 分卷阅读44 分卷阅读4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5 发现了一个圆形卡片状小药盒。 晃了晃,里面有哗啦哗啦的响声。打开看看,两个格子,一个盛着蓝色药片,一个盛着白色的小药片。 他嘴角一抿。 这种东西她有不奇怪。 以前在外国的时候,他那些女朋友身上,常见这种私人物品。 他看了自端一眼,见她眉尖紧蹙,闭目养神,顺手把药盒放进了裤袋里。 “是去医院,还是请张医生来一趟?”他问。 自端申吟一声,眼睛都没睁开,随口答道:“给我一片止痛药算了。” 铁河沉默。 恰在这时电话响了,铁河接起来,是母亲。关心一下自端和铁河怎么安排生日晚餐的。 铁河就说,还什么生日晚餐呢,阿端胃疼的死去活来的。 自端一听铁河这么说,“呼”的一下从沙发上起来,伸手就来夺铁河的电话。不料铁河早预备她这一手,躲过去,从沙发上站起来,在电话里继续跟母亲说着自端的症状。自端无奈的看着铁河,听到他挂电话之前说了那句“行,那我们等着了。” 她慌忙问:“等什么呀?” “哦,妈说她打电话,让六姨和六姨夫过来一下,给你针灸一下……” “佟铁河!”她真的要气晕了。这不是兴师动众嘛,这不是添乱嘛,这不是……她真的要晕了。 铁河想了想,说:“我下去给姨父打电话……让陈阿姨再做几个菜好不好?等下留姨父他们吃饭。”他也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出门前还嘱咐她,“你去床上躺着。像个病人的样子……” 自端这一激动,只觉得头晕目眩。转眼间佟铁河人已经不见了。她这邪火也发不出来。想了想,把沙发上、茶几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少不得挣扎着下楼去,总不能真的躺在床上等长辈上门来吧? 佟铁河正在楼下和陈阿姨说话,看到她下来,不经意的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只让陈阿姨倒了一杯热水给她。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五) e css=‘l8’e css=‘l8l8’六姨关友松来的很快。人还没进门,声音已经进门儿了。 佟铁河去开了门,六姨夫蒋文浩先进来的,后面是表妹蒋琬琬,最后是六姨。 “姨父,姨妈,琬琬。”自端站在铁河身后,跟他们一一的打招呼。 关友松有心疵搭外甥几句,抬眼一看自端脸色实在是很差,不禁“哟”的一声,过来拉住自端的手,道:“手冰凉冰凉的……你还下来做什么?快快快,快上去躺下,让姨父给号号脉。快去。文浩,快。”六姨拉着自端的手,一边走,一边催促丈夫。 蒋文浩拎着自己的出诊包,不紧不慢,笑眯眯的跟着上楼去。 琬琬拉了铁河一把,悄悄的说:“刚才大姨电话里急了,嘱咐千万别给端端姐乱吃药。” 铁河甩开她,说:“哎呀知道了,小孩子一边儿去。” “哈!”琬琬叫起来,“哥你没良心,我们都还没吃饭呢……” “乖啦,你去找陈阿姨,先垫巴垫巴,等下一块儿吃饭。”佟铁河抬手揉了揉琬琬的头发。他比琬琬大十多岁,总拿她当小孩子。感觉上跟两代人似的。 琬琬见表哥虽然还是在跟自己说话,可是眼睛已经往楼上瞅,笑了笑,当下也不多话,真的钻进厨房去跟陈阿姨要东西吃去了。 佟铁河上楼的时候,看到姨父正在给自端号脉。六姨站在一边,见铁河进来,对他笑了笑。铁河见姨父样子轻松,料想这就没有大事。 “怎样?”他轻声问。 蒋文浩听见,说:“照西医的说法,这就是生气、紧张、焦虑引起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 “老虎。”关友松皱眉。 “就是肠胃神经官能症。”蒋文浩说,他微笑着,转头对自端说:“老?毛病了吧?” 自端点头。 “女孩子容易这样。”蒋文浩笑笑,“不过我们家那两位有火就发的不会。” “你能治不能治吧?”关友松抢白老公。 “咦……这话说的,还有我蒋老虎一根神针治不了的病?”蒋文浩瞪眼,“你以为就你专家呀?就会开个颅。” 自端忍不住笑出来。 “啰嗦。”关友松也笑了。 蒋文浩让自端躺床上去,自己打开随身带的针包。示意妻子过来帮一下忙。关友松看了铁河一眼,见铁河不动,笑了一下,过来先让自端把外衣脱了。 “哪几个穴?”关友松问。 “中脘、足三里和内关。” 关友松待自端躺好,替她将衣袖、裤腿挽上半截去,然后又掀起衣服来。 佟铁河皱皱眉,走到一边,将空调温度再调高一些。 蒋文浩先将针扎在了中脘穴上,再分别刺腿部的足三里和手臂的内关穴。 然后,他回头叫铁河,“小铁啊。” “哎。” 蒋文浩指着中脘穴上的银针,对他说:“你记住这个穴位,就是在胸骨下端和肚脐连线的中间位置。”蒋文浩抬起手掌,“用手掌,按摩,可以缓解胃痛,平日也可以保健。这个穴位经常按摩,也能防止痛经。” “哦。”铁河应着。 关友松见外甥和自端都有些不自在,笑道:“行啦,真啰嗦。” “哎,我这叫啰嗦嘛?我平时说,你们总不当回事。每天按摩几个穴位,病痛不生啊……”他比划着,然后又想起了什么,转头对铁河说:“我扎针的地方,你记住了?” “哦。” “行了。”蒋文浩笑眯眯的,“阿端觉得好点儿了没有?” 自端点点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是因为痛的麻木了,还是这几针下去真的起了作用,总之这会儿感觉不到胃了。 “看吧!这就是神奇的中医……”蒋文浩得意,“阿端,以后不要吃西医给你开的那些药。姨父给你开几个方子,药疗不如食疗。” “嗯。”自端忙答应,“谢谢姨父。” “还有,你也学学六姨,做河东狮,虽然有咽炎之虞,但郁结于内的病症,是再也不会生的。”说着看了关友松一眼。关友松瞪他一眼,倒也没反驳。 蒋文浩收了针,嘱咐自端休息一下。 铁河请姨父和姨妈一起下楼去吃饭。 蒋文浩跟陈阿姨说煮点儿小米粥,加姜汁和红糖,喝一个周。陈阿姨仔细的听了,忙着去准备了。 蒋琬琬在客厅里看电视,见父母和表哥都下来,欢呼着跑进餐厅去,嚷嚷着吃饭。 关友松戳着女儿的脑袋瓜,说:“你瞧瞧你有点儿样子没?” 蒋文浩看见,说:“哎,又咋了?” “你就宠她吧。”关友松坐下来。 佟铁河看着六姨一家和睦的样子,不禁莞尔。 关友松笑道:“你妈妈刚才好紧张,十万火急的。” 铁河笑笑,然后看姨父,问道:“不很严重是嘛?”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六) l11’bell11l11’“不要紧。年轻人,还是气性大。看阿端平时不声不响的,反倒容易生这样的小毛病。没关系,不要乱吃药。平时多吃温和的食物,养养胃。”蒋文浩笑着说。 “那……” “我刚给她点了晕睡穴,她大概能睡好一会儿。”蒋文浩开着玩笑,“起来以后让她喝碗粥。再休息一下就没事儿了。” 铁河这才放了心。 席间又聊起了别的话题。果然,到六姨一家离开,自端都没有下楼来。 铁河琢磨着,有些不放心,轻手轻脚的上楼去她的卧室看看。床头的灯还亮着,她睡的安稳。铁河过去把灯关了。 姨父难道真的给点了晕睡穴? 这个穴位在哪儿,也没顾得问一问……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铁河发现自端已经不在房里。屋子里显然也已经收拾过,很整洁。他很快的洗漱好,往楼下去,走到大厅里,听到厨房里有说话的声音,走近些,看到自端正在帮忙摆桌子。见到他,说了声“早”。 他应了一声,坐下来。心想她今天的气色还不错。 自端也坐下。 铁河低着头吃粥,说:“你打算一直这样看着我吃饭?” 自端的手不自觉的搅着面前那碗姜汁红糖小米粥。听到铁河问话,她停下来。 “昨天……” 铁河拿起餐巾拭着嘴角。 “她来过了。” 铁河自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嗯。”他看着自端,等着她往下说。她没戴眼镜,黑眼圈很明显。 自端推开碗。双手垂下来,交握着放在腿上。昨天的事,她一丝一毫都不愿想起来;可是,她想跟他交代。 “她……” “阿端。”铁河静静的打断她,“我了解的。” “……” “别想那些了,晚上陪我见个朋友好不好?”他想了想,说。似乎是很难出口的话,他说完,探询的看着她的眼睛。过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又说:“是在英国读书时候就认识的朋友。我叫上飒飒吧,咱们一起吃顿饭。” 自端木木的脑子,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清泉,意识忽然清晰起来。他是极少带她出门的。她不爱那些应酬,也不是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太太,他都知道。 需要她一同去见的人,应该真的很重要。 她于是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我让陈北过来接你。” “……” 外面有声响,陈北进来,说车子已经备好。 铁河看着自端,说:“我上班去了。” 自端跟着他站起来,送他到门口。 “慢走。”她轻声说。 铁河顿住,回过身来。 她正低着头,将他脱下的拖鞋收到鞋柜里去。 铁河伸手拉住自端。 自端以为他已经出门,不料他猛的拉住自己的手,仓促间只是怔怔的望着他,脸上瞬间泛起一阵轻红。 铁河将她的左手拉到自己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有些粗鲁的套到她的中指上。 是枚戒子。 “我走了。”他根本不等她说什么,很快的转身出门去了。大门“咔嚓”一声关上。自端只觉得门外的光线迅速的在眼前一晃,刺了一下她的瞳仁,就消失了。她开门出去,车已经启动,在她的注视下,慢慢的驶出车道。 车子上,佟铁河打开笔记本,很快的浏览着网页。陈北将一杯咖啡递到他手边,他接过来,说:“等下打给grace,确认晚宴的时间。七点钟之前你过来接太太。” “是。” “苏小姐那边替我送花过去。” “是。”陈北没有多的话。带太太出门应酬,这可不多见。他忍不住看了老板一眼。老板的脸色倒没有什么特别。 佟铁河想着刚才自端的样子。真是除了“惊”,没有“喜”。 昨天,他特意去挑的戒指。弄的经理如临大敌。除了当年选婚戒,他这个大客户还是头一次亲自登门。等选好了戒指,告诉经理调校的尺码,经理看着尺码就笑了。 他走的时候对经理说:我知道钻石只是赘物。可这赘物是女人的星星。 景自端这丫头,真的给了他一个被星星砸到的表情。 他揉了揉眉心…… 佟铁河的车子早开走了,自端仍站在原地。 手指被戒子禁锢的新鲜感,像是指肚里也有颗心脏在狂跳,就要跳出来似的,紧促的、急切的;只是那道圈牢牢的守护着,不肯退让半步。 她紧紧的攥着手。 紧紧的。 忽然,她像下了什么决心,很快的转身回屋。br 分卷阅读45 分卷阅读4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6 “阿端,等下我出去买菜,你要……”陈阿姨见自端回屋,急忙问道。可是自端脚步未停,几乎是一路小跑上了楼。陈阿姨奇怪的看着自端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继续回身做事了。过了不到十分钟,她听到自端在叫她。陈阿姨回头,自端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 “要出去呀?”陈阿姨问。 自端点头,说:“中午不回来吃饭了。” 陈阿姨答应着,看着自端换鞋、出门。 很快的,车子驶出了院门。 自端拿起电话来,拨通了号码:“我想见您。” 读。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七) e css=‘e3’e css=‘e3e3’容芷云接到自端的电话时,毫不意外。 她在电话里对自端说了地址。 然后她打电话给秘书,取消今天的所有行程。 按计划,她是要在上午回公司主持会议,接着返回香港的。 但是现在,这些都可以搁一下,因为,这些都没有女儿的事来的重要。 家里的老佣人阿四站在她身后,轻声问道:“小姐,小小姐习惯喝什么?我去准备。” 容芷云想了想,说:“听铁河说,是不喝咖啡的。等下来了再问问她……”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佟铁河还是挺有用处的。“对了四姐,有炖好的燕窝是不是?” 四姐点头。 “等下给阿端上一碗燕窝。我昨天看她脸色不好呢。”容芷云皱眉,“关友梅嘴上说疼儿媳妇……哼……四姐,你看我这样穿行不行?” 四姐看着容芷云,一身家常的衣服,并没有特别的修饰,点点头。她的这位小姐啊,看着平日里镇定,遇到小小姐的事,那简直跟热锅上蚂蚁一样,方寸一乱,一点儿自信也没有了。 容芷云似乎是松了口气,忽然又拍了一下手,说:“哎,刚才应该叫司机去接她的,她找不到这里怎么办?” 四姐好笑,说:“不会啦。” “对哦,阿端那么聪明。”容芷云也笑了,她又催四姐,“快去准备啦,一会儿人就该到了。” 四姐答应着去了。 容芷云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确定有没有什么地方不稳妥,会不入自端的眼。 墙上,有一幅油画,画上一位面目威严的老人,坐在红木高背椅上,双目炯炯,似乎在注视着她。 “父亲,等下阿端就要来了。您唯一的外孙女阿端。”容芷云伸出手来,抚摸着画框,“应该让您早一点儿见到阿端的……她很有母亲当年的风采。” 容芷云的眼睛湿润了。 母亲…… 容芷云的母亲蒋淑芬出身书香门第,家中独女,中学念的是教会学校,学贯中西。在她十六岁那年,蒋父将她许给了江南世家容氏长房大公子容寿祈。未及完婚,已是1949。蒋父与容父在去留问题上壁垒分明,最终分道扬镳。容家临走前表示想把淑芬带走,否则便解除婚约;淑芬舍不得年迈的父母,忍痛与容寿祈分别。寿祈信誓旦旦,日后一定要回来接淑芬。 三年后,蒋淑芬父母相继去世。身在台湾的容寿祈想尽办法,取道香港北上。蒋淑芬虽容寿祈去香港。她本以为从此可与爱人长相厮守,不料在香港注册结婚后不久,得知容寿祈迫于父母压力,早已在台湾另娶。蒋淑芬一怒之下,毅然绝然回国。翌年,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儿,长女甫一出生即夭折,瘦弱的次女活了下来,蒋淑芬替她取名容芷云。 那样的年代,一个单身的女人,带着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蒋淑芬受尽苦楚。机缘巧合之下,她被荐去景家做“家庭服务员”,只做了没几天,被政审,查出复杂的背景。本以为好容易得来的一份工作又丢了,却被景学茂的妻子琴眠鹤发现她不单识文断字,更能讲一口流利的英文。在琴眠鹤的努力下,蒋淑芬成为她的英文秘书。就这样,蒋淑芬和她的女儿,有了一个安定的环境。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无论景学茂夫妇如何宦海浮沉,蒋淑芬一直陪伴左右,不离不弃。1967年,蒋淑芬在狱中结束了异常悲苦的一生。 那一年,容芷云未满十四岁。 孤女容芷云,抱着母亲的骨灰罐和唯一的遗物——写给容芷云和容寿祈的信笺——找到了琴眠鹤,她的景妈妈。那时候,景家的人,连景学茂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到底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吃了上顿没下顿,更要应付没完没了批斗。但是他们仍然接纳了她。 从那时起,容芷云就发誓,只要能活下去,一定要报答景家。更何况,景家有她最爱的和仰哥哥…… 后来,景和高去青海、景和仰去陕南插队,琴眠鹤带着容芷云和一家老小,回到了原籍江西劳动改造。在劳动改造中,等待着景学茂的消息。 那是一段艰难的岁月。但在容芷云的记忆里,并不全是悲苦。 容芷云白天跟着大人们下地劳作,晚上偷偷的跟景妈妈学习。就这样,慢慢的长大,从清秀瘦弱的少女,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漂亮的能让人眼前一亮——其实,她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真的很美,而是,只要她心里的那个人,能觉得她好看,足够了。 后来,她随景妈妈回到北京。再后来,就是景和仰参军后,次回来探亲。她知道景妈妈会跟景和仰提他们的婚事……事情就这么定了。她满心欢喜。欢喜的甚至都没有发现,她的和仰哥哥,并没有和她一起欢喜……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八) e css=‘l7cdf2c7cf’e css=‘l7cdf2c7cfl7cdf2c7cf’容芷云腿有些软。 这些回忆,让她太辛苦了。 每回忆一次,都让她觉得自己老去十年。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 自端怎么还没有到? 她叹了口气。 自端就要来了,来寻一个答案。 她也不知道,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她只是太明白,那种被往事压的喘不过气来的感受。而如果不放下过去,无论如何,没有办法轻松的面对未来…… 她记得婚前到部队去看景和仰。以未婚妻的身份,到他在的舰队去,那种骄傲和快活,无法形容。知道他忙,她不敢打扰他。于是她在招待所里安顿下来,一连三天,她都没有见到他人影。实在是闷得厉害,她就出去走走。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到了街上。天气很热,这个海滨城市特有的潮湿又让她不舒服。就在她打算回招待所的时候,这么巧,她看到了两个人。 直到很多年之后,她还会叹息。怎么会那么巧呢。而景和仰,他又怎么能那么帅,穿着便装,在街边,那么狼狈的时刻,还是那么的出挑——或许也不是他出挑,而是,他就是自己眼中的苹果。 那是她次见到他脸上有那样的表情。痛苦、不舍、悔恨、无奈、怜爱、疼惜……一个人的怎么能同时有这么多种的感情呢? 她不能理解。真不能理解。只是那一刻,她心疼的要麻痹了。 她想大声的喊,喊他的名字,告诉他,她人在这里呢,让他转头看一眼,看一眼就好了……可是她没能这样做。她残存的理智提醒自己,快走,走的远远的,越远越好。 她知道部队是个多严酷的地方。一个出身不好的未婚妻,已经让政审变得特别麻烦;同时出现的两个女子,则会彻底的毁了他的前途……刚刚光明起来的前途。她不能这么不懂事,她不能成他的绊脚石。 她一刻不停的返回招待所,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到了火车站,告诉售票员,要最快的一班车,只要最快的一班,不管到哪里,必须先离开这里。她一秒都不能多呆……一直到火车开了,她才哭出来。 回到北京,景学茂和琴眠鹤早急疯了。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的景学茂狠狠的骂了她。她没打招呼就走了。景和仰四处找她,没有及时销假,被关了禁闭。她麻木的听着这一切——这一切,真的是因为她吗? 她想着那个身影,面容看不清楚,但是轮廓是明朗的,纤细而高挑,白色的确良短袖衫,黑色的长裤,有着两条长至腰际的辫子,黝黑亮泽……很美呢,真的很美。 后来大病一场,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 但是没有听到任何关于解除婚约的消息。 她开始骗自己,那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她任性,她猜忌,她错了…… 景和仰如期的休假,回来结婚。那是1975年的冬天。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有两天的路程,他走了一个多星期。 因为,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她知道就算再给她一千一万次的机会,她仍会选择牢牢的抓住他。哪怕只有一线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 因为,她爱惨了他。就算,他爱的不是她。但是没关系,她可以等。 那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总相信,有时间有热情,就能争取到。可他就像一块石头,她用尽力气,最终,也没能将他捂热了。无休止的猜忌和互相折磨,让他们两个都精疲力竭。连自端的出世,也没有能够带来丝毫的改变。 而当有一天,顾悦怡站到她面前来,不需要开口,她已觉得自己花了半生砌起来的堡垒,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 她苦心经营,敌不过两情相悦。 敌不过的。 1982年,父亲终于找到了她。后来,更历尽周折,回国见她。彼时父亲已然病中,见到她,还未开口,已老泪纵横。 血缘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 她从未见过父亲,却在那一刻,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温暖。 也许,是在世上孤独了太久的原因? 她把母亲临终前写给父亲的信转交给父亲。很多很多年,她一直保存着这封信。其实并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机会见到父亲。但是她知道,其实母亲的心里,一直有父亲。一直都有。即使是恨,那也是因为当初爱的深切。那是一份只有他们才懂得的感情。 两年以后,父亲病的更重,急召她赴港。老人除她之外,别无后人。妻族众侄,如狼似虎;家族产业,多年心血,实不能旁落。 她的犹豫和挣扎,景和仰都看到。可是,他不开口留她。 她终于绝望,提出带女儿走。 他却坚决不肯。 不但他不肯,景家二老也不肯。 这太可怕了。没有一个人站在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曾亲如父母的公婆,似乎一夜之间变了心肠。她深深的感到了势单力薄。 离婚争夺战,旷日持久,她等得起,父亲等不起。 于是,她忍痛舍弃了女儿的抚养权,换得了自由身,只身赴港。 离开的那一天,她抱着小小的女儿,哭了又哭,亲了又亲……直到女儿被景和仰从她怀里夺走,女儿哭喊“妈妈”的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着,一直响着,响了25年。 25年来,她每天都工作超过14个小时。不是她爱工作,而是她太需要工作。只有在工作的时候,女儿的哭声才不会在耳边响起来…… 可是自端,这一切,让妈妈如何跟你解释清楚讲述明白? “小姐。”四姐轻声叫着容芷云,“小小姐已经到了。” 容芷云回神,“到哪儿了?” “到楼下了,已经通过话,现在想必在乘电梯。”四姐看到女主人表情一下子变得紧张,不由得叹息——想当年,她只身来港,势单力孤进入这个家,被老夫人和一班“表哥”欺负的时候,也从未露出半分畏惧和紧张,如今……四姐对容芷云鼓励的笑了笑。 容芷云深吸一口气,“好吧。” 无论如何,这一关总要过的,不是吗? 往事接踵而至啊~~文里的人都陷在了回忆中。这段很纠结,希望不至于太沉闷。谢谢大家支持~~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二十九) e css=‘l72b’l 分卷阅读46 分卷阅读4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7 t;e css=‘l72bl72b’第五章枝与蔓的绵密门铃响了,四姐过去开门。 在门开的一刹那,四姐愣了一下——门外站着的这个娇俏的女子,活脱是小姐年轻时候的样子。她张了张嘴,叫了声:“小小姐。” 自端拎了一只果篮站在门外的地毡上,被眼前这位穿着白衣黑裤工人服的老太太叫的发愣,她含糊的应着,往老太太身后瞅,看到了容芷云,似乎松了一口气。 容芷云招呼自端进来。四姐忙从自端手里接过那只果篮,看了一眼,欢喜的对容芷云说:“小姐,是您最喜欢的石榴呢。” 容芷云心里一动,看着弯身换鞋子的自端,对四姐点了点头,问自端道:“来的路上顺利吗?” 自端抬起头。有一瞬间的怔忡——她问的这么自然,好像自己是天天都会来似的。 容芷云没等她回答,又问:“你喝点儿什么?让四姐给你准备。” 昨夜胃痛的的记忆还没消退,佟铁河那张扑克脸又浮现在眼前。 自端说:“请给我一杯温水。谢谢。” 四姐应着去了。 容芷云让自端进去坐下。 自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公寓里装饰的低调而简朴的。并没有常见的那种奢华。让她觉得舒服。室内的光线很好,也很温暖。她的目光落在那巨幅肖像上。 “那是你外祖父。”容芷云低声说,“没有能够见到你,他一直深以为憾事。”父亲过世的时候,把名下的一部分财产遗赠给了外孙女,包括房产和古董。并且在容氏家族的信托基金里,特别给外孙女指定了份额。只是这些,在自端成年之后,通通都放弃了。 自端静静的看着画像,看了好一会儿。 四姐将燕窝和温水奉上。 “随意一点儿。”容芷云微笑着。 自端从进了门,脸上的表情一直就绷得紧紧的。 容芷云起先也是有些紧张的。可是现在,自端就在面前,她反而放松下来。 这是心里有了计较的那种淡定。 这是无论如何都想说出心里话的那种从容。 自端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表面上是平静的,可是水杯里的微波荡漾出卖了她。 自端低头。 手上那颗的钻石发出耀眼的白光。灼痛了她的眼睛。 她闭了闭眼。 心跳的很急。心情也是急躁不安的。 以她一贯的慢条斯理,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不正常。 可是她控制不了。 来的路上,她还问自己,是不是非要知道母亲当年反对她和顾惟仁在一起的理由? 母亲并不是唯一一个反对的。 只是,别人可以用另外的途径向她施压,比如顾阿姨。顾阿姨只是清楚的向她表明了立场:坚决不同意。然后就有父亲开了口。而母亲,记忆里,那段时间,母亲根本见不到她的面。应付家里的反对已经让她精疲力竭,不在乎多这一股力量。 现在想想,她是怨母亲的。隐隐的,她曾意识到,在她和惟仁的问题上,间接的也是生母和继母的战争。 想起这些,自端觉得胸口处剧烈的疼。 那样激烈的反对,她都没有怕。 她没有怕。是因为他也不怕。 是的,只要他们在一起,只要能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她愿意和他一起走…… 可他退缩了。他先放手了。明知道,他一放手,她会跌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仍是放手了。 她们赢了。 是的,她们赢了。 这么多年过去,终于有一个人想要给她一个反对的理由。 她想知道。 也许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但她就是想知道。 她承认自己没有勇气面对惟仁那双眼睛,和眼睛里的欲言又止。她想她至少在这里,会撑得住一个答案。 于是,她来了。 “为什么?”自端听到自己把这三个字问出了口。她抬起眼来,定定的望着容芷云。“请告诉我为什么。如您所说,二十五年来,您甚至没有一刻忘记过我,那么,您总应该是希望我幸福的吧?” “阿端,没有人比妈妈更希望你获得幸福。” “那么为什么?既然我的幸福,只有跟那个人在一起。” 说出来,就好了吧。 能够说出来了。 自端的右手握住左手。 手心碰触到一个坚硬的东西,硌的她疼。这疼由手心处扩散开…… “你这个孩子……”容芷云被自端脸上满布的痛楚镇住,心疼的、喃喃的道,“正因为这样,我,我们才必须阻止你和惟仁结婚,你知道吗?” 你们不能在一起……你们不合适……他是你继母的儿子,照道理也是你的哥哥……怎么能在一起呢?外人会怎么看你们、怎么看我们景家? 那些声音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那一张张的面孔,奶奶爷爷,爸爸阿姨,大伯娘娘,都不停的跟她讲不要不要,分开分开……她要疯了,她真的要疯了。 自端惨然一笑。 容芷云忍着心头的酸痛,望着女儿,“阿端,真相是残忍的。我愿你一生都不知道。可是如果你因此而恨我,如果你因此而谁也不能爱,如果你因此一生都不幸福,那么,我应该告诉你。为什么我们要阻止,为什么顾惟仁会离开。”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三十) e css=‘l4afb4a60’e css=‘l4afb4a60l4afb4a60’自端看着她,一瞬不瞬。 是的,这一刻,她等了很久。 容芷云一字一句:“阿端,你听好了——顾惟仁,他是你同父异母的哥哥。” 自端耳边响起来嗡嗡的声音。 容芷云的声音,在这嗡嗡声里,开始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他,是你父亲和顾悦怡的儿子。他们在陕南下乡时相恋。73年你父亲参军,离开陕南。75年冬天我们结婚。结婚以前,他曾回到陕南见过顾悦怡。阿端,顾惟仁生于76年的夏天。” 自端几乎听得到自己牙关紧咬而发出的“咯咯”的声音。 “这是顾悦怡亲口对我说的。从她和她的幌子丈夫离婚,回到北京后,她就不断的出现在我的面前。阿端,个中的细节,妈妈不会跟你说。因为妈妈根本不愿意回忆。但是阿端,不要以为十年前他们的结合是单纯的姻缘。他们的姻缘,三十多年来从未断过。我承认我有错,当初,我不该强求,但不代表他们做的全对。并不是所有的事情,冠以爱情的名义,就都是正确的。” 自端摇着头。 这绝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你可以去问你父亲。你也可以去问顾悦怡。你甚至可以去问顾惟仁。顾惟仁为什么会抛下你一走了之?因为是我找到了他。我告诉了他为什么他的妈妈死也不能同意你们俩在一起。” “我不相信!” 她不能相信。 三十多年……不,不会的。 那是她的父亲啊,和母亲离婚后,独自过了十几年的父亲啊;顾阿姨……顾阿姨,她认识的顾阿姨……怎么会?! 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顾惟仁……是她的哥哥?她父亲的儿子?! 这不可能。 “骗人。”自端摇着头,“你骗人。” “阿端,妈妈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 像是有一根绳索勒住了自端的喉,她瞪着容芷云,只是说不出话来。心脏处的麻痹渐渐的向身体四肢在扩散,已经不知道痛。 容芷云知道自己这番话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她看着自端,叹了口气。 “阿端,这些话,本不该等到今天才说。你父亲和顾悦怡,”容芷云顿了顿,“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想的,他们能有勇气一爱四十年,却没有勇气对着自己的子女说出真相?而且还是一对被蒙在鼓里,吵着要结婚的同父异母的兄妹。这是什么样的危险?这是……”容芷云几近咬牙切齿。二十多年,她关心着女儿,看到她被保护的滴水不漏、安然无恙;可是也许就那么一错神的工夫,就漏掉了这样一个关键——千算万算,算不到两个孩子,会在顾悦怡眼皮子底下闹恋爱。 她想起来,仍觉得胆寒。 “我给了顾惟仁一张机票。我对他说,你去问问顾悦怡,问问你是谁的儿子。问清楚了,是走是留,与我无干。” 容芷云的话,像是炸弹一样,在自端耳边炸开。 那炮弹的碎片刺进她的身体里,体无完肤。 她整个人抖的像一片树叶。 惟仁的脸在她眼前晃着,微笑的他,皱眉的他,快乐的他,苦恼的他……重重叠叠,像一张网,向她罩过来,将她网在中央,不断的收紧,再收紧。紧的她喘不过气来…… 容芷云看着自端。那脸色,和当年顾惟仁如出一辙。 她心脏猛的一缩。 如出一辙……都是让人心疼的孩子。 那么的伤心,那么的痛苦,却依然那么的隐忍。 她离去的时候,看着手中紧紧的攥着机票站在护城河边的惟仁,那一刻,她也像现在这般的心疼又心碎。 她知道自己残忍。 所有的这些,不该由两个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她痛恨残忍的自己,也痛恨造成这一切的那两个人。 但是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阿端……” “怎么会与你无干……怎么会与你无干?”自端喃喃的,她直直的盯住容芷云的眼睛,“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容芷云叫道。 然后,屋子里是死死的寂静。 自端的眼睛,通红通红的,可是没有泪,也没有泪意。 此刻,阳光明媚,透过落地窗,阳光恣意的在空气中奔跑,毫无拘束。 自端觉得自己整个人在这样的阳光里似乎都变作了透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真恨不得死掉。 恨不得死掉。 。 正文 第五章 枝与蔓的绵密 (三十一) e css=‘l686a’e css=‘l686al686a’她不该来,更不该问。 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她就还是那个她。 可是现在,可是现在…… 她怎么办? 这让她,怎么过得去? 惟仁不是原来的惟仁,父亲不是原来的父亲……这些,似乎都已经不是她理解的样子。 她要怎么办? 她呆呆的,呆呆的望着容芷云,木雕泥塑一样。 母亲的发型……发型甚至都没有太大变化,发髻散开,应该会看到那漂亮的发卷儿吧……一直深深埋在记忆中的,漂亮的发卷儿,和她垂头看莲花的侧影。 过了好久好久,她说:“对不起。” 容芷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阿端……” “对不起,我不该对您发脾气。”她转开脸。目光移向窗外。看得到西山,看得到山上的树。 她想起那个早晨,伴着西山清澈透明的空气和阳光,从山间石板路走上来的那个人……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我,再问您几个问题,行吗?” 容芷云点头,不住的点头。 “个,”她深深的吸着气,“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据我所知,你父亲,顾悦怡母子,我,现在,还有你。” 自端点头。 “第二个,”她攥紧了拳,“当初大伯出事……” “是我。”容芷云擦 分卷阅读47 分卷阅读4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8 着眼泪,“那个时侯,在风口浪尖上,没人愿意倘这个浑水。你父亲不方便出面,况且行动就有人知道;不到最后关头,又不能搬动老爷子这步棋。所以,在老太太的授意下,你大伯母请人给我带了口信。我和你外祖母,曾深受景家恩惠。于情于理,我必须出手。是的,是我从中斡旋。” 自端又点头。 “第三个,”她的声音颤的厉害,几难发出声音,喉咙疼痛而干涩,“我和……” 自端刚说出两个字,容芷云立即伸手过来,隔着茶几,一把握住女儿的手,很用力的握着,“阿端,好了,知道这些就够了。足够了。” 她心疼的看着女儿。 她知道女儿想问什么,她知道。但是她不想让她问出口。因为女儿问了,她势必要回答。可是回答了,就又是一颗子弹飞过去,直中要害。 容芷云摇着头。 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聪明? 你知不知道,做人,愚笨一些是福气? 你又怎么能这么的傻气? 你知不知道,这个世上,除了你爱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爱你的人?以不同的方式? 自端轻轻的抽出手来。 然后,她看着容芷云,点了点头,“我该走了。” “阿端。”容芷云怔住,“阿端……” “对不起。”她咬了咬嘴唇,“对不起。打扰了。” “阿端,别跟妈妈这么说话,你……”容芷云心慌了。 不是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阿端你不哭吗?你不闹吗?你不需要妈妈的怀抱吗? 这是在妈妈家里,这是在妈妈面前…… 容芷云真的慌了。 “我该走了。”自端站起来,“谢谢您的招待。”她说着,人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容芷云试图拉住她的的手,一把没有拽住,反而自己扑了个空,险些扑倒在茶几上。 “阿端!”她叫着女儿的名字。 自端头也不回,很快的开了门。 “四姐!快!快拦住她!”容芷云叫道。可古稀的四姐,哪里有那么快的身手?她反应过来,自端已经出门了。容芷云迅速的追了出去。 恰见自端进了电梯,容芷云叫着自端,追过去时,电梯门已经关了。容芷云急的一跺脚,返回家中,拿起电话来打给大厦保安,要他们拦住一个穿黑色短外套的长发女子。 三分钟后,保安部回电话,说该女子在负二层出电梯,在停车场取车后开车闯过了护栏,他们没拦住。 容芷云心里暗暗叫苦。 一回头,她看到门口自端那双绿色的短靴。 容芷云长叹一声,然后,她果断的拿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 四姐只听到小姐用镇定的声音在电话里说:“麻烦接051……您好……肖秘书是嘛?我容芷云……您好……开会呢?好,您转告他,我找他有急事。阿端的事。让他一有时间立刻给我回电。我等着。谢谢。” 容芷云深深的吸着气。 脑子在飞快的转着。 她一遍又一遍的拨打着自端的手机,总是在无人接听状态。 过了好半天,她又拨出一个电话,半晌才接通,容芷云的心脏几乎停了一拍,对方“喂”了一声之后,容芷云急忙道:“铁河,快打电话给自端,我需要确定她现在没事。” 那边铁河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容芷云只是因为昨天的事不安。但是这急促的声调,大异往常,于是很快的,他用另一支电话拨打了自端的手机。 容芷云在电话里清清楚楚的听到电话接通,铁河在和自端通了几句话之后收线。她悬在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一点儿。 铁河跟她说没事。自端出门一趟,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说他要开会,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 容芷云几乎虚脱。 她攥着电话,扶着墙,慢慢的,整个人的身体在往下滑。 四姐惊叫着过来扶她。 她摆手。 就让她这么呆着。 这样呆着正好。 她太需要一点儿依靠。 过了好久,她抬眼,看着墙壁上父亲的画像。那威严的表情,像是在责怪她。 “父亲,我想,我还是急躁了些……但,总不可能瞒她一辈子,对不对?” 她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一直等,一直等。 然后,她打出了第三个电话,她说:“友梅,我们需要见个面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一) e p;e css=‘b301b301’自端的车子冲出怡和大厦。在停车场撞断了护栏,像火箭一样,迅速的驶出车道,很快的,上了公路,湮没在车流里。 佟铁河的电话打过来,她极力的忍着,让自己的声音抖的没有那么厉害。一共只有几句话,却仿佛过了好久。她把手机丢下,将车子停在了路边。 她下了车。 整个人伏在护城河边的栏杆上,拼命的呕吐起来。 其实什么也吐不出来,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半碗粥、喝了几口水,到这会儿胃里早就空空如也——可是她就是觉得内里翻江倒海。 既恶心,又头晕。 她抓着栏杆,感觉到身体不断的下坠。 耳边有个声音在不断的说,景自端景自端,景自端你要撑住,你要撑住…… 她知道,撑不住了。 护城河里的水,平静的像是一面镜子。岸边有一丛雪白,那是在冬天里结成的冰花……可是春天已经来了啊,为什么水里还会有冰。 是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自端抱住自己就要裂开了的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尖叫。 “啊……” 她蜷成了一团。 来来往往的车子,浑浊的空气,指指点点的人……她顾不得那么多。 她现在还怕什么?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还有什么? 她抬起头来,看着护城河。 像灰色的缎带,在阳光下,闪着银白色的光。 呆呆的,她只是看着。 “这位女同志……”一个身着交警制服的男人站到了她身边,弯下腰,轻声的叫她。 自端没有动。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嘛?那是你的车吧?这个地方不能停车的。” 自端还是没有动。 周围已经聚了一些人。都在看着这个的女人。脚上只穿了一只拖鞋,另一只丢在马路沿上。发卡掉在地上,水晶花瓣儿也跌碎了。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痴痴呆呆的。 交警皱着眉,走过去,捡起另一只拖鞋,放在她面前,自己也蹲下来。 “喂,这位女同志,你听到我的话了吗?”他见她没反应,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碰了一下她的上臂。 自端终于抬起头来。 他摘下墨镜,看着眼前这张虽然脸色苍白、嘴唇发青,但仍美艳不可方物的脸,有一瞬间的怔忡。 然而不待他再度开口,她就那么在他面前软软的倒了下去。 “喂!” 这下糟了。 …… 医院急诊病房里,繁忙而略有些嘈杂。 门口的两个护士,看着最外面这张病床上的女子,窃窃私议。 “……是挺好看的……”其中一个说。 “那还用说?”另一个轻哧一声,“李医生刚才还说,这是他在急诊室三年见到的最漂亮的病人,希望永远不要查到她的身份。” “还得给她注射大剂量的麻醉剂。” 两个人笑起来。 “那可就是睡美人了。” 玩笑归玩笑。 “真的查不到身份?” “送她来的警察说,她的车自动上锁了,所有的东西都锁在里面拿不出来,而且那可是chnu的,他们也不敢随便动。就先拖走了。” “查车牌号啊。” “查不到。” “啊?”眨眨眼,“查不到是什么意思嘛?” “李医生也问啦,警官说,他在警车上查车号,结果系统显示他没有权限看车主资料。他就收手了。现在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呢。”声音低下去。 “这到底什么人啊?”好诡异。 “有点儿来头吧。起码车主有点儿来头。”撇撇嘴。真没白长这么好看。 “那……就在这儿打点滴?” “那要怎样?我们是公立医院急诊室,又不是专门伺候什么人的保健医生。”又撇撇嘴。 “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能出什么事儿?打完点滴醒过来就好了。”有些不耐烦了。急诊室的医生护士,病人被送进来的时候七零八落的都见多了,这样囫囵个儿的只是晕过去的没关系啦,会站着走出去的。她对同事抬了抬下巴,“干活啦……等下再过来看看她。”回头看看床上在输液的女子,脸比床单的颜色都白。睡着了,眉头都是锁着的。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十分钟以后,护士过来查房,发现门边床上的女子已经踪影全无。点滴注射器早拔了下来,正滴滴答答的,地上已经积了一小滩药水。护士将针管拔下来,皱着眉,出门去,往医生办公室,汇报去了。 这不过又是一个讨不到医药费的个案吧。 急诊室,这种事多了去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 e p;e css=‘l91b0f7l91b0f7’惟仁把车子停在了灵境胡同,打算散散步,走回乌衣巷的家。 他点燃了一支烟,慢慢的走着。 二月初的天气,到了晚上,冷的很。这几天北京的天气也不算好,阴晴不定的。他裹了裹大衣。 刚刚送承敏上飞机。承敏临去前又忍不住哭了。 惟仁吸了口烟。 女人是不是婚前总有一个阶段情绪特别的不稳? 或者,不仅女人这样。 惟仁觉得自己这些天在对着承敏的时候,胸口也闷闷的——就这样了嘛?要一生一世了,就是她了嘛?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是的。应该是她了。 可好像走进了一段漫长的黑暗的隧道,他不知道这样走过去,前面会是什么。但是他已经走进去了。 刚刚和凌志海通电话,志海说,不就婚礼延期嘛,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说,这年头,大家都嚷嚷着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入土为安总比曝尸街头强吧?哥们儿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绝对是这样的。 他呵呵的笑着。这是什么形容? 志海沉默了一会儿,说,惟仁,哥们儿就是怕你想不开。惟仁,承敏是好姑娘。惜取眼前人。 志海是他的好朋友。加上远在印度洋上的自翊,三个人念书的时候好的形影不离。他的事儿,从不瞒他们。后来毕业了,他和志海驻外,自翊选了进舰队,天南海北了。可感情还是好。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种好。 自翊有自翊的抱负。他和他们还不一样。 惟仁想起自翊来,那双深具景家特征的漂亮的眼睛立刻浮现在眼前。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在景家,唯一和他交心的同辈。也是唯一清楚的知道他和自端的情事,并且是唯一一个明确表示支持的人。他次和自端约会,把一周仅有的四个小时假,全用来对着自端傻笑——这样的糗事,被自翊拿来笑了几年。他在重重压力下,决定和自端“私奔”,自翊也支持。 可是后来呢? 惟仁站在垃圾桶旁边,狠狠的吸了两口烟,掐灭了,将烟蒂丢进垃圾桶去。 后来……自翊怕是真的恨透了他顾惟仁。自翊只 分卷阅读48 分卷阅读4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49 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说顾惟仁,我们不再是兄弟。 惟仁又点燃了一支烟。索性站在那里吸完吧,因为,一旦勾起了往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停住不去想…… 那天,容阿姨走了以后,他一个人站在护城河边,手里握着那只装着机票的信封。那一刻,他觉得手里捏的不是信封,而是自己的命。 他明白过来,疯了一样跑回家去,他问母亲,是不是真的,容阿姨说的是不是真的?!您告诉我!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母亲点头。 是的,他的眼睛没问题,他的母亲是在点头。 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只记得那种冰冷和绝望的感觉。眼前黑了。他看不到一丝的光亮。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 母亲将他的行李和护照放在他面前。对他说,惟仁,你走吧。忘了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一切都会过去。 他看着母亲。 二十多年了,无论和母亲相隔多远,他只要想起母亲,就觉得母亲近在眼前。这是他亲爱的、亲爱的妈妈……是的。外公厌恶母亲,外婆抱怨母亲,还有人记恨母亲,到现在,更有人嫉妒母亲,可他作为儿子,从来都是站在母亲身后的。他信任她、爱她。因为是他的母亲。他知道她有多爱“那个人”。是的,那个人英俊、饱学,有魄力,有风度,那是人中龙,值得母亲爱,值得母亲等。可是,“那个人”……是他的父亲?! 他真的难以接受。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他……成了什么? 母亲试着跟他解释些什么,可是他一刻也不能停。他不知道自己再多在那个家里呆一秒钟,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冲出了那个家门。漫无目的的在路上狂奔,一直到力气耗尽,他躺在马路牙上,像一条被抛在沙滩上的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冰冷的地面,没有他的心、他的血更冰冷。 最后,他走到了某个地方。 他不知道冥冥中是什么指引着他,走到了那里,看到了他的阿端。 坐在台阶上的阿端。将她的小脑袋瓜儿埋在双臂间,似乎要缩成了一团,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他的心,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在撕扯、咬啮。 狠狠的握住自己的嘴巴,狠狠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可是眼睛里却止不住的涌出来眼泪。 一直流着泪,在寒风里,看着她。 他想他一生的眼泪,都在这一天流光了吧,流光了吧,还有身体里的血。 这是他爱的人,他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他愿意。可是,再无意义。 他靠在合抱粗的大树上,掏出手机,给自翊打电话。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三) e css=‘l7’e css=‘l7l7’自翊在那边试图用很平静的口气问他怎么样了一切顺利?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说,自翊,我想过了,我还是没有这个勇气,我现在……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我今天晚上就回东京。自翊…… 自翊在电话的那一端暴跳如雷:顾惟仁你这个王八蛋你在说什么?你td走了你让阿端怎么办?你这个混账东西…… 自翊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从来不爆粗口,那天显然是气疯了以至于失去了理智。 他多么想告诉自翊,他就算是死一万回,也不愿意放弃阿端,他多么想。可是他说不出口。 他只是说自翊,拜托你把阿端带回家。 自翊叫着顾惟仁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你td那么爱阿端,你怎么舍得?! 他舍得?他怎么会舍得?! 他的后脑勺,撞击着坚硬的树干。 他说自翊你快一点儿,阿端一定还在民政局等我……外面很冷,你带件衣服给她…… 他把电话按掉,紧紧的握在手里。电话又叫起来,他拔掉电池,将电话扔在了地上。他不能,也根本不敢再接听任何一个电话。他知道他只能撑到这个地步了。 他躲在阴影里,看着他的阿端。 她一动都没有动过。 他那么贪婪的看着她的身影,拼命的看着……他知道,自己这一生,都只能这样爱她了。躲在阴影里,爱她。被诅咒,也爱。 就这样的爱着她,躲着她……只要,她不知道真相;只要,她不被这样的真相伤害。 他消失就好了。 他消失了,她会好起来。 就像母亲说的,一切会过去。 等一切过去,她会找到另一份爱,另一份幸福——他顾惟仁今生今世都给不了景自端的那种爱,和幸福。 二十分钟后,自翊来了。 他又吼又骂。 惟仁看到自端哭了。 她哭得那么伤心。 他什么时候见到她这么哭过? 他什么时候让她这么哭过? 没有。 他痛恨自己。如果他没有跟着母亲走进景家的大门,如果他没有在莲池边看到她美丽的背影,如果他……如果他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上,阿端,她不会受这样的苦。绝对不会。 是自翊把哭的神志不清的阿端带走了。 走了,他们走了。 惟仁觉得,自己也好像走上了奈何桥,该去喝一碗孟婆汤了。 他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就在这个时侯,他听到汽车鸣笛。一辆车子向他缓缓驶来,近了,近了,近到眼前,停住了。惟仁看着那辆黑色的车子,和那车上熟悉的号码。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嗡”的一下。 前门打开,出来的是肖秘书。他让惟仁上车。 惟仁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不好使了。 即使他从未怕过“那个人”。从来没有。那一刻,却产生了深深的恐惧感…… 不知不觉的,惟仁已经站在垃圾桶边抽完了第三根烟。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经过。这真是个静谧的地方。 惟仁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儿疼。 也许是这几天抽了太多的烟。 他看着眼前这条熟悉的胡同——胡同不宽,两边都是古树。还没有冒出新芽。树枝在风中轻舞,像是黑夜里舞蹈的精灵,身姿曼妙,衣袂飘飘,似乎一不留神,就会勾去谁的魂魄……耳边有浪声,他凝神细听。其实听不到。尽管不远就是中海了。 想起中海,眼前似乎就是荡漾碧波。 小小的一只船里,只有他和她静静的坐着,眼睛里,只有对方。船桨不动,船也不动。周围宁静的,只有风吹过水面的声音,像孩童嘴边的柳哨声,轻轻的、微微的,捻起心头那一根两根的琴弦,嗡铮一声,又一声,让心随着那自然的音韵,悠悠的颤着。 多美……多么美,又多么短暂的时光。 他苦笑。 永远也不会再有了。 惟仁继续往前走。下一个丁字路口,转进去,就是乌衣巷了。不远了。 因为古树枝杈纷繁,路灯也有些古旧,胡同里的光线并不很好。 惟仁却很享受这种在半明半暗之间行走的感觉。 他听到有整齐的步伐和简洁的口令声,回头,在胡同的另一端,有巡逻的士兵。 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一团黑影,缩在马路牙子上。 他的心猛的一缩,顿时喉头发紧。 眼眶不知怎么的就热了,酸涩的、涨涨的。 “阿端……” 读。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四) e p;e css=‘e05e05’那团黑影一动不动。 惟仁跑过去,离那团黑影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黑色的上衣,灰色的阔脚裤,披散着头发,脚上只穿了拖鞋……是阿端。再不会错的。 可是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狼狈?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就像着火的房子里四处乱窜的火苗一样肆虐开来。 他的心砰砰砰的跳,那么急,那么快。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呼吸清浅下来,他轻声的叫道:“阿端?”他慢慢的靠近她,她没有动,“阿端?”他生怕吓到她——阿端,其实很胆小的。她总是装作镇定,就算是受到惊吓,也绝不尖利的喊叫,她只会吓得脸色发白,然后轻轻的“哦”一声。可她真的很胆小。他突然出现,不要吓到她才好。 他的手终于握住了她的胳膊。 可是,好像感觉不到她——是,是好像感觉不到她。 惟仁只觉得自己后背上、额头上“噌噌”的冒出了一层的汗。 她的脸,伏在手臂上。 就是这个姿势……惟仁咽了口唾沫……就是这个姿势,像一把刀子,直直的向他刺过来。他永远也忘不了,她就这样坐在那里,像个傻子一样,等一个永远也不会来的人。 他的指尖,触到了她的脸,竟冰冷冰冷的。 惟仁被这冰冷刺的一哆嗦。 “阿端,我是惟仁。你怎么了?”他稍稍用力,让她抬起头来,“阿端?”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 她看着他。 好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顿时心乱如麻。 她怎么会坐在这里? 她怎么了?生病了?还是怎么了? 他目光焦灼的看着她,可是看不出究竟。 电光石火之间,他忽然想起昨天中午,在ris餐厅看到的画面……昨天是她的生日,佟铁河你这个混蛋! 一股怒气升腾起来,惟仁站起来,很快的解开扣子、脱下大衣,披在了自端身上,他弯下腰,问道:“阿端,我们回家好不好?” 她只是看着他。 惟仁心里锐痛。 他咬了咬牙,“你能走吗?”也不待她回答,他弯身,胳膊抄在她的腿弯和后背处,将她抱在了臂弯里。 站在路灯下,他看着她的脸,这么近,可是仍然不清晰。而且她怎么这么轻,轻的……没有存在感。 这种感觉让他害怕。 他想她是冻坏了、累坏了,她看上去疲倦的很。他于是迈开步子,很快的往前走去,走到了丁字路口,拐进了乌衣巷。门前没有车子,看样子都没有回来。惟仁按门铃,警卫室给他开了门。看清楚他怀里抱着的人,都吓了一跳。惟仁不理,穿过垂花门,往上房走去。几乎是用踢的,他弄开了房门,顾悦怡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受到惊吓,急忙回头。 “惟仁!你这……”顾悦怡站起来,看到惟仁将怀里抱着的人放在沙发上,一下子愣住了,“自端?你们……”她结舌,看看自端,又看看惟仁,又看自端……这是怎么一回事? 惟仁不说话,他关上房门,把顾悦怡刚刚盖在膝盖上的袖毯拿起来,将自端整个人都裹住,然后跟顾悦怡说:“妈,您让厨房给弄点姜汤来好不好?她冻坏了。” 冻坏了?! 顾悦怡满面狐疑。可是看自端的样子,她忍下一肚子的问题,转身出了房门。她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站在屋子中央,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自端,儿子那脸上,黑沉沉的……那阴郁的表情,说明他正在压抑着强大的怒火。她是了解的。可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傍晚的时候,铁河的助理陈北来过两个电话找自端……难道,自端一直和惟仁在一起?儿子和承敏推迟了婚礼,承敏才刚走,儿子怎么和自端又搅和在了一起?! 顾悦怡眯了眼。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五) e css=‘l1d622f’e css=‘l1d622fl1d622f’惟仁蹲下,他低下头,看着自端的脚。 她的腿脚很怕冷的。 以前,冬天,在家里,她喜欢穿着雪 分卷阅读49 分卷阅读5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0 地靴跑来跑去。 其实家里暖气总是很足,他甚至要穿短袖才行。可是她就得把脚部的保暖做的最好。 指尖触到她的脚,冷的像冰。 惟仁没有犹豫,他的大手伸出去,脱下她脚上的拖鞋,裹住了她纤细的、冻得已经僵硬的脚。 自端像触了电一样,浑身一颤,她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听不清是什么,但是她挣脱了他……整个人向后倾去,一副要立即躲开他的样子。 惟仁的脸顿时烧起了两朵红云。 是他……逾距了嘛? 他抿了唇。再度伸出手去,牢牢的把那只脚捉在了手里,然后是另一只。他扯了毯子的一角,将她的双脚包裹好,移到沙发上。隔着毯子,他用力的给她搓着僵硬的腿……她究竟这个样子在外面呆了多久?怎么整个人像一块冰坨子? 他默默的做着这一切。 自端木偶一样。 他看着她。 渐渐的,她眼睛里起了雾。 那雾气氤氲,柔柔散开……让他的心湿润了。 他伸出手来,犹豫着、犹豫着,终于,还是给她拂开额前的刘海。 她瑟缩了一下。 惟仁眼睑颤动…… “阿端,”他的手收回来,按在沙发沿上,磨砂皮面那特有的触感所带来的温暖,让他的手心慢慢的出了汗。他看着眼前的她,轻声的问:“出了什么事?” 出了什么事…… 此时,他距离她是这么的近,近的似乎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鼻端有他的味道,烟草香,和他惯用的香水,被他身体的热度,烘托出独有的、他的味道。 风之恋。 风之恋……他竟然还在用,他竟然还在用她给他定义的味道。虽然很淡很淡,但是她辨得出。 可是,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眼睛里的雾凝成了水滴,在眼眶里打着转。 “阿端。”她的样子,看的他心里发紧。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急迫,让他难受的厉害。他强压着想要把她抱在怀里安慰的冲动。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希望能让她好过一点儿……可是阿端,你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顾悦怡端着一碗姜汤进来。 “来来来,自端,喝点儿姜汤,暖暖身子。”她声色不动,托盘横在自端和惟仁中间,惟仁不得不站了起来。但是,仍没有后退。顾悦怡假装没有看到儿子的紧张,她在沙发上坐下来,抬手将姜汤碗递到自端面前,和颜悦色的道:“来。” 自端默默的将那只缠枝莲斗彩小碗拿在了手里。有点儿烫手,她固执的握着。 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瞅着顾悦怡,却一言不发。 顾悦怡被自端那黑沉沉的眸子瞅的一愣,虽然仍在笑着,可是脸上已经有了一丝不自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伸手过来,想要抚摸自端的额头,不料就在她手要触到自端的一刹那,自端躲了一下。顾悦怡的手尴尬的停在了那里,眉尖不易察觉的一蹙。 顾惟仁心头一跳——自端也在抗拒母亲。心底的不安一圈圈的扩大。恰好顾悦怡也看向惟仁,母子俩的目光交错,不约而同的心里都是一沉。惟仁扶着母亲的肩,示意母亲挪一挪。顾悦怡心里有些个不高兴,但是并不表现出来。她站起来,轻声的说:“我让厨房给你们做点儿吃的。”话说着,她又看自端——微垂螓首,沉默不言,姿态是拒人千里之外的。 自端并不喜欢她,顾悦怡心里明镜儿似的。许多年了,她们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她们都知道,这样子相处,不过是因为景和仰。她们都只是不想他难做。自端的教养,也确实让顾悦怡说不出个不字来,可是今晚这样明显,还是让她心底暗暗吃惊。 顾悦怡关上房门。 留儿子和自端单独相处,她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她此时更不愿意守着那份尴尬。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六) e css=‘l4a816ce9’e css=‘l4a816ce9l4a816ce9’屋子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惟仁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他说:“阿端,把姜汤喝了。” 她紧紧的握住手里的碗。 热气渐渐的淡了,她捧起碗来,小口小口的喝着。 热乎乎的姜汁滚下喉,像带着火苗,一路暖下去。 碗底还留了浅浅的一点黄色的姜汁,汪在那里,掩着那浅浅的花纹。 她直勾勾的看着。 惟仁看到她唇上沾了姜汁,于是接过碗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到她的手心里,嘴里念叨着:“怎么还是这么着?” 自端浑身一震。 手里的帕子,有织物经年日久后特别的绵软。她拿到眼前,是的,是这个……那时候,他和她一道,她喝水滴在裙上、吃蛋糕掉在衫上、吃冰激凌黏在下巴上……总是会留点儿尾巴给他收拾。他爱用帕子,每回弄脏了,他立刻回去洗,洗的干干净净的晾干,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在口袋里,预备下次再用。她知道了他的习惯,特地去买了一打手帕。拿回来,用丝线精心的在手帕的一角绣上两个字母:wr……他竟也一直用着。 字母都跳线了。 她还记得那针法。特特的去跟李婆婆学。怎么能绣的漂亮,把花体字母的飘逸感都绣出来,能衬得上那个帅帅的人……满心满意的欢喜,一针一线的,全烙在那里了。 惟仁见她半晌不动,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手帕,心里顿时明白了。 他拿过来,抬起手来,轻轻的给她拭着嘴角。 其实,已经蒸发的差不多了。 他只是贪恋这片刻的亲昵,和温暖。 在他温暖的、充满着关切的目光里,自端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嘴唇嚅动。 “你这个傻瓜……”她艰难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惟仁愣了。 自端摇着头。 傻瓜,你这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让我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为什么宁愿让我恨你? 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傻瓜……你知不知道,我不愿意这样被你保护着,以你伤害自己的方式? 这样,会把我也变成一个傻瓜。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她哀伤的眼神,看的惟仁不由自主的难过起来。 “阿端……你究竟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牢牢的握住。 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只是摇头,只是说不出。 她挣脱了他的掌握,他却倔强的再次握住。 手被他攥在手心里。 他微凉的手,此时也有了汗意。 这狠狠的禁锢,只会让她更加的悲伤……自端拼命想要抑住那翻腾上来的痛楚和难过。眼前模糊的厉害,她只好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惟仁。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她总是喜欢这样睁大眼睛看他,总是想要把他出色的容貌,看的清清楚楚,印在心里。 他出色的五官,出色的样貌,没有一处不精致,没有一处不美丽。她曾经无数次的赞叹,曾经无数次的亲吻,曾经,无数次的,沉溺。 不,这精致的美丽的样子,不是景家的。绝不是。 自端狠狠的喘着气。 不。她不信。 他怎么可能是景家的子孙,怎么可能是景和仰的儿子? 她只要看到这张脸,就根本不需要烦恼,根本不需要痛苦,根本不需要在这里……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惟仁也看着自端。 她眨着眼睛,那长而翘的睫毛,像是两片羽毛,在慢慢的扑扇着,直扑到他的心里去……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他沉醉在这双眼睛里;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然而伸出手去,是再也扑捉不到…… 佟铁河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到这样的情景,推开门的动作,迟滞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七) e css=‘d9b4e93’e css=‘d9b4e93d9b4e93’陈北站在不远处,看着老板平伸的手掌缓缓的垂下来,在身侧,握成了拳。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老板在那一刹那迟疑了。此刻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可是下午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就这么跑到了他脑海中来…… 过了约定时间,他没能接到太太,看着老板坐在嘉堂会所大厅里,形只影单,不知为什么,心里就“咯噔”一下。他定了定神,走过去。 老板看他。虽然已经打电话汇报过了,他还是开始解释:太太早上就出门了,没回家也没跟家里联系;柳荫街和乌衣巷也问过,今天没有回去;手机是开着的,可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只见老板一双剑眉微微一蹙,手一摆,要他收声,然后抬腕看了看时间,稳稳的起身,穿过大厅,进了电梯。他急忙跟上。 “电话继续打,直到打通为止。” “是。”他心里暗暗叫苦。 过了一会儿,老板似是闲闲的问:“车子有gprs啊。” 他心里直骂自己是猪。单知道从手机上想办法。 “查。” “是。” 出了电梯,老板脸上浮起微笑。 他看着老板的表情——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客人们都已经到了。 除了他之前很好奇的苏莓果小姐,还有三位,苏小姐的未婚夫,景小姐和景小姐的朋友。老板见到苏小姐,很热情的拥抱。他在一边,趁机细打量了一下苏小姐,的确是大美人。他忍不住比较:苏小姐比景小姐要斯文一些,但比太太要活泼许多——他开始想象如果今晚这三位在一处,这屋子里该是什么样的情形。然后就忍不住叹气……他进出包间几次,都看到老板和他的客人们谈笑自若。直到散了席,坐进车子里,老板整晚没有露出明显的不快。 他看到老板闭上眼睛,然后听他说了句:“去乌衣巷。” 司机周师傅应了声“是”。 老板手扶着面前的搁板,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 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板。老板声音里压抑的怒意,和暗含的紧张,就从“去乌衣巷”这四个字里突然迸发了出来。 他觉得今天的气氛不寻常。老板提醒他去查车子的gprs。这一查吓了他一跳,车子竟然在东区交警大队。他赶紧打电话给林少新,让他去东区警局。十分钟后接到林少新电话,确定了不是车祸;他一口气还没松下去,林少新就说人给送医院了,但是医院那边说,没有办手续就走了……他那会儿真的有些慌了——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握住电话的手都要渗出水来了似的,于是赶紧进去告诉老板。 老板看起来稳稳的、镇定如常。只是示意他知道了。 他想问下面怎么办。 可是老板没有表示。 看着老板的样子,他忐忑的心渐渐的稳下来……也是啊,有林少新在警局盯着呢,慌个什么劲儿? 他出来以后没几分钟,老板也出来接了个电话。 老板坐在屏风前的红木椅上。隔得远,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收了线后,老板在那里坐了一会儿,还研究了一下茶几上的玛瑙水仙。 他不知道老板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但是从那一刻起,直到现在,老板的眼睛里,殊无笑意。 他松了松领带。 往乌衣巷走,照例要有很多明哨暗哨。好在他们的车号是经过备案的。饶是这样,有些盘查程序也少不了。今天好像遇到的盘查格外的多。他就看到老板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没等到巷口,老板已经喊了“停车”。然后不待车子停稳,自己开了门下车。 他跳下车子,看着老板迈着虎虎生风大步子,很快的往前走。一会儿, 分卷阅读50 分卷阅读5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1 拐进了巷子。他回到车上来,深深的吸了口气。转头看了司机周师傅一眼,问道:“今儿怎么这么多哨?” 周师傅闭上眼睛,说:“这不马上了嘛。” 陈北点点头。 是啊,麻烦事儿也多起来了。 他托着腮,瞅着巷口……不知道,老板这会儿在做什么?想了一会儿,他拍了拍额头。 周师傅被他这一拍惊扰,睁开眼睛,“想跟过去就跟过去吧。瞧你这不踏实的样儿。” 他想想也是。于是就过来了,哪知道进门看到老板这个样子…… 陈北吸了口气。他转了转脖子,看到警卫室的灯光。里面的人跟泥塑似的。陈北有些想笑,可是笑不出。泥塑好啊,看见也当看不见,听见也当听不见。 陈北心里乱乱的,上前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就在这时,听到了脚步响。陈北看到这家的男主人景和仰进了垂花门,他忙轻鞠一躬,侧身避过,看着景和仰往前去了,自己慢慢的走出了内宅。 景和仰看到女婿正在廊下,朗声叫道:“小铁!”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八) e css=‘l7’e css=‘l7l7’景和仰看到女婿正在廊下,朗声叫道:“小铁!” 铁河回头,见是岳父,笑着叫了声“爸爸”,接着看到从西边厨房出来的顾悦怡,又叫了声“阿姨”。 顾悦怡笑眯眯的对铁河点点头,指了指上房,说:“铁河你可来了……快进去吧,外面多冷。”然后她转头对着景和仰,问道:“怎么这么晚?” 景和仰说了句:“今天事情格外的多”。 铁河接着廊下的光,看到岳父脸上深深的倦意,说:“您这段时间可要注意身体。” 景和仰迈步子上来,就这么几步台阶,他好像走的有点儿吃力,长长的喘着气,摆手,道:“没事没事,再累的时候也有。”他一对眸子精光四射,打量了一下女婿。见女婿神色如常,不禁点了点头。然后,他伸手推开了门。 自端和惟仁同时回头。 惟仁有一时的错愕,迅速的看了自端一眼,然后站起来,叫了声“叔叔”。却没理跟在景和仰身后的佟铁河。佟铁河也没理他,他只是看着沙发上静静的坐着的自端……那双手,刚刚就被顾惟仁握在手里。 景和仰一阵“呵呵呵”的笑,打破了屋子里的沉寂,也暂时截断了汹涌的暗流。 开了一天的会,很累了。很想到家喝一杯参茶,好好的休息一下。可眼下的状况……他笑着,走过去,坐在自端的身边。 他没忽略,进了门,自端都没有出声问候。她只是用她黑沉沉的眸子,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吓人。 父女俩对视着。 自端微微抬起下巴,望着父亲。 从小就需仰望父亲——方方正正的一张国字脸,大大的眼睛,浓浓的眉毛,高高的鼻梁,显得整张脸既英俊又十分的有气势。头发还是那么浓密,并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稀疏。因为总是戴着帽子,头发会被箍出一个圆圈,显得很有趣。每次看到,总是会替父亲整理一下——可是今天并没有。 这是她的父亲。没错。 自端都能感受到自己心房的震颤。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寒凉。 当她在医院里醒过来,个念头就是要见到父亲。 她心里像是藏着一团火。她急切的想要把这把火掏出来。 她其实脑子里仍是一派混沌,没能力、也根本不想理个头绪,她只是想要见父亲。她要来乌衣巷。 她要问问父亲,只问他一个问题:属于我们仨的那段时间,对您来说不是全无意义?是不是? 可是,看到父亲,她忽然间说不出话来。 父亲脸上的疲色,鬓角的白发,目光中的探寻和疼惜……令自端觉得自己的心肌猛烈的缩了两下。 她艰难的转眼,看看惟仁,还有佟铁河。 他们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自端的手,抓住了毯子。 狠狠的捏着毯子。 心底像是被钻了一个洞,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一滴一滴的溜走……那究竟是什么? 景和仰抬手替女儿拢了拢头发,用宠溺的语气说:“瞧瞧你这头发乱的……记住啊,也就是放假,准你披头散发几日,等开学了,可不能这样就去学校。做老师要有做老师的样子。”他捏捏女儿的脸,像对待一个小女孩儿似的,“不过看你这乱七八糟的,你这是……”他故意的看了铁河一眼,然后低声跟自端说:“是铁河欺负你了?” 自端咬住了嘴唇。 景和仰拍了拍女儿的手,“那是因为……昨天你生日,爸爸没能抽空给你庆生,生气了啦?” “……” 景和仰看着女儿的眼睛。那原本水汪汪的、大大的眼睛,此刻像两颗红葡萄似的。他暗暗的心惊。他的大手将女儿的手握住,不由得就使上了力气。 自端忽然的紧紧抱住父亲。 景和仰愣住了。 有很多年了,自端都没有对他做过这么亲近的举动。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子热流冲进血管里来,他缓缓的抚摩着女儿的头发,很软,很滑……他也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抚摩女儿的头发了。 好像,真的有很久了。久到他都快忘了,将女儿抱在怀里是多么温暖、多么幸福的一种感受;久到他都快忘了,他的女儿有一颗多么柔软的心——也许并没有忘记,他只是等这一刻,等了很久。却并没有想到,是在这么一种状况下。 铁河和惟仁的眼神都有些复杂。 顾悦怡将手交握在胸前,看着眼前这一幕。 景和仰多少有些狼狈。只好拍着女儿的背,轻声的安慰:“阿端?没事的,没事的,嗯?” 自端的脸埋在父亲的肩窝里。好久,一动不动。 父亲身上的味道,钻进她的鼻腔,钻进她的心底……带着烟草味,带着海浪的气息,带着,很久很有以前,他抱她在怀里,那种温暖;恍惚中,看到自己拎着那支粉白的莲花,摇摇摆摆、步履蹒跚,对着父亲说,“妈妈的花”;又看到清晨廊子下,父亲那舒心的微笑,那不是对着她,也不是对着妈妈,而是另一个人……于是眼前是一波儿接一波儿的黑暗。 她的手,抓住了父亲襟前的金穗,那带着丝丝坚硬的穗,被她揉成一团,扎着她的手心。疼,疼的厉害。可此刻,竟然没有泪水流出来。 “阿端哪,”景和仰感到自端的身体在发颤,他知道女儿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在忍耐。可是,他仍笑着,看向铁河,“小铁,瞧这样子,真是你给阿端气受了?” 佟铁河笑,未作分辨。 景和仰呵呵一笑,把自端的胳膊拉下来,看着女儿,问道:“看来一定是了。怎样?要爸爸给你出气不?” 顾悦怡看到这儿,笑着开口道:“好了好了,既然是小两口儿斗气,和仰,你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嘛。”她推了铁河一把,努了努嘴。 铁河配合的往前走了两步。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他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的说。手掌扶上她的背。 隔了衣服,自端甚至都能感受到他手心的灼热。她身子一颤。铁河对她笑,那笑容一如和煦春风。铁河手上稍一用力,让她往自己怀里靠了靠。下巴触到她的额,冰冷的汗意。他心底一凛。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九) e css=‘a5eda’e css=‘a5edaa5eda’景和仰和顾悦怡不约而同的笑出来。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惟仁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顾悦怡当下说厨房里预备了夜宵,一起吃一点儿再走。 铁河却看着自端,说:“阿姨,我们还是早点儿回去吧。” 顾悦怡笑着,看了一眼景和仰,见他没有强留的意思,道:“那……也好。回去早点儿休息。看你们也都累了。”话是对着铁河说的,却留心自端的反应。 “其实爸爸最辛苦了。”听到顾悦怡这么说,铁河笑着,“爸爸,我前儿得了一盒behike,回头让人给您送来。” 景和仰抬手解了领口的挂扣,听到铁河又给他搜罗来了宝贝,笑眯眯的站起来道:“哪儿来的?” 铁河笑,“反正不是偷的。” 景和仰哈哈笑着,点了点铁河,道:“幸亏你老子不好这口儿,不然非吃我醋不可。behike可金贵,我知道你也爱着呢,这样,咱爷儿俩一人一半?” 铁河笑着,“全归您。我准备戒烟。” 景和仰听到,眉梢眼底,都是欣慰的笑。 翁婿俩一人伸出一只拳头,碰了一下。 自端看着,这一碰,像是碰出了火花,灼的她眼疼,心更疼。她咬咬牙,掀开毛毯,脚钻进地上的拖鞋里,站了起来。也许是起的太急,她头晕,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两晃。站在她正前方的顾惟仁一个箭步跨过来,伸手将她扶稳。 “小心!”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牢牢的抓住她的手臂,给她支撑。根本管不了这是在哪儿,都是在谁跟前。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端。 佟铁河见状,干笑两声,也伸出手来,对着惟仁,说:“我来吧。” 惟仁没有动,也没理他,仍是看着自端,“怎样?” 自端低头。两个男人的手。一个白皙修长,一个黝黑坚硬。 自端咬着唇,空着的那只手,放到了佟铁河的手上。佟铁河立刻握紧手掌。 惟仁注视着自端,终于是松开了,他抿着唇,沉声道:“回去好好儿休息,有什么事,记得打给我。” 自端没有应声。她的手被佟铁河反手扣住,有点儿疼。但是她忍着。她隐隐的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但是她并不担心。 院子里静悄悄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雪花。在灯光下,原本莹白的色泽被掩饰成了嫩黄。 是啊,还有什么东西永远是本真的呢?不会有了吧? “您留步。”她听到铁河这么说,“我们到家打电话。” 她迅速的看了一眼站在上房门口的三个人——威严中带着几分慈祥的父亲,温柔中带着几分精明的阿姨,和……一直心事重重的他。只来得及看到他眼中那一瞬间真切的涌出的痛楚,她转过了身。 佟铁河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儿,牢牢抓住她的手,滑腻的好像随时要从他手心里溜走的鱼似的。雪花扑面而来,将他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溶去…… 看着一同离去的自端和铁河,景和仰不由得松了半口气。 他转身,瞥见惟仁仍注视着大门口的方向,不禁回头看了一眼顾悦怡。 顾悦怡推他回房去,说:“大冷的天儿,只管站在这冷风里,看回头着凉!”顺手拍着惟仁,说,“惟仁,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儿歇着。承敏打电话来没有?来了电话让我说几句话……话说着这孩子也该安顿下了。记住啊惟仁!” 惟仁含混的应了一声,说了句“叔叔晚安、妈晚安。” 顾悦怡关上房门,从保温瓶里给景和仰倒出蔘汤来,让他趁热喝,然后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阿端到底怎么了?” “……” “我看样子很不好,有点儿担心。” “没事。闹点儿小脾气。”景和仰没有看妻子,好像专注在蔘汤上,他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啜着,闹点儿小脾气嘛?怕不是这么简单。顾悦怡心里惴惴的。自端,从来不是闹点儿小脾气就这么失态的孩子。今天,她看自己的眼神……心不禁一寒。那双一向温柔沉静的眼,也会射出那么冰冷的光。自端……她摇了摇头,看着丈夫,“累了吧?” “唔。” “这就睡吧。” “你先睡。”景和仰心不在焉的说。顾悦怡知道自己不能再问。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景和仰想着自端刚才的模样,还有下午容芷云在电话里近乎歇斯底里的吼叫……阿端,你现在,必定是在怨爸爸了吧? 心口绞痛。b 分卷阅读51 分卷阅读5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2 r   景和仰抬起手来,按住心脏的位置,眼前一阵发黑。他的手有点儿抖,急忙从口袋里摸出药瓶,打开来,倒出两粒,压在舌底。 …… 顾惟仁回到房间里,okie跑到他面前,欢快的摇着尾巴。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他费力的伸手,抚弄了okie两下。okie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反常,歪了脑袋看他。okie那深褐色的眼珠,令惟仁心乱如麻。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浴室。 冰冷的水淋下来,他脑子渐渐的清醒。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自端的脸,和脸上那种悲戚。 他双手扶住墙壁。 冷水淋在后背上,那一道道暗紫色的伤疤,像蚯蚓一样,在水痕里,扭曲着…… 读。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 e css=‘l222ab’e css=‘l222abl222ab’佟铁河紧紧的握着自端的手,步子越走越快。雪花飞舞,落在身上,更添了一层寒冷。他只穿了件西装外套,在外面呆了这一会儿,身子早就被冻透。 自端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被他捏的手痛,她也不吭声。 陈北拿着伞跟在身后,想要替他们撑着,可又觉得别扭,干脆就只是跟着。走出巷子,他快走两步,去开了车门。 铁河这才松开手,让自端先上了车。 周师傅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启动车子的同时,不动声色的按下按钮,隔音板升了上来。 车厢像一个密闭的盒子。无声无息的,只感觉得到车子在平稳的行驶。 佟铁河目光垂下去,看到自端脚上的拖鞋,米白色的,已经蹭上了灰尘。他不禁眯了双眼。他转开脸,不看她。 想起不久前那次停车场里,她的惊慌和凌乱。此时更甚。 他气闷。 她完全忘了今晚自己应该出现在哪里。 忘了。忘了他安排的,要和她一起见见朋友。其实见朋友并不是最重要的,他是不想她自己呆着胡思乱想生闷气,不想她再胃疼。 她呢?她都做什么去了?一直和顾惟仁在一起? 佟铁河心头一阵烦乱。 他今天开了一天会,赶到嘉堂的时候,自端还没有到,他就等着;当陈北告诉他,没有接到自端,他意外。她答应了的,不会失约;如果真有事,她该跟他说的——他觉得确实有哪儿不对劲儿,可一时想不出究竟。约定的时间到了,总不能丢着客人不管。他交代给陈北继续找人——那时他就想,四九城里,他老婆还能丢了不成? 一进门,就听到一声尖叫,“tony!”发出声音的那团火红裹着沁人心脾的芬芳已经奔到他面前。 莓果?他只来得及叫出她的名字,她整个人就扑到了他怀里,手臂绕上他的颈子,狠狠的拥抱他。 这么多年了,这烈火一般的性子始终没有变。他不由得动容。 抬眼看去,屋子里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两男一女也都站了起来,正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一幕。 他微笑,用眼神和对方一一打招呼。 景自飒走过来,伸手扯莓果的手臂,说这可当着你未婚夫的面儿呢。 莓果转而挽住他的手臂,还故意使了点儿劲儿,嘟着嘴巴,对自飒说daisy,要你多事!tony我们不理她。当初要不是她,我们俩早就生儿育女了。 自飒瞪眼,说又关我什么事?是这个死男人不够喜欢你好不好? 他就笑了。 莓果刚要说什么,忽然往他身后一瞅,问,你太太呢? 自飒大笑,说,太太被你吓跑了。 莓果对他眨眨眼。 他解释,临时有事不能来。 自飒笑,问他,你不会根本没跟阿端说吧? 你可以打电话给她。他镇定的说。他了解自飒,她一定是要事先跟自端沟通的——这会儿,谁找得到自端? 果然,自飒说,打了啊,她没接。 自飒接下来说,莓果,我妹不是没分寸的人,不能来,那一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 莓果看起来有点儿失望。 他眼睛望向一直站在一边微笑的两位男士。其中一位面白身长、戴金边眼镜的,正是金子千,早前他已经见过;另一位身材比金子千稍矮,黝黑健硕,相貌堂堂。他猜这位一定就是莓果的未婚夫了。他只觉得那人有点儿眼熟。 莓果拉着他过去,给他介绍。她说这是sy建筑设计的g,杨小棉,我的未婚夫。 他伸手过去,握住杨小棉的手,他笑着,说原来二位现在合作开夫妻店。charles,我们是次见面吗?” 杨小棉笑,佟先生好记性。佟先生的故园4号,我是主设计师之一。 杨的汉语有些生硬。 他就笑了,说,和莓果一样叫我tony好了。咱们很有缘。来,边吃边聊。jas,好久不见。他又招呼金子千。 入座的时候,莓果笑着说既然佟太没来,她一定要挨着tony坐;自飒也开玩笑说一定要替妹妹看住莓果。其间两个女人免不了一番笑闹。他们则在一边纵容的看着她们笑。一时坐定了,又点菜。等上菜的工夫,大家坐着聊天。他这才知道莓果和小棉回来是在国内设立sy分所。他听了,觉得很好。在这个行业里做的越久,越觉得好建筑师难得。不由得就说羡慕二位。 莓果开他玩笑,说当年被学妹们手拿获奖设计照片追着要签名的才子啊,怎么沦落到羡慕别人的份儿上了。 自飒惊讶。直说真不知道佟铁河你也有过那般风光的时候。 他笑。说景自飒,我不是生下来就是奸商的。 谈笑间,他又摇摇头。确实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他哪儿还有这样的灵气?只求建出来的房子结实又好看,不是楼歪歪、楼脆脆、楼蹦蹦、楼跳跳,别来个地质灾害就成了豆腐渣,也就是了。 这时候开始上菜。领班在一边轻声细语的报着菜名,侍应生麻利的上着菜,侍酒师也已经备好了酒。 莓果和自飒都对那道“清蒸东星斑”赞不绝口。 他转头对领班说想请这道菜的厨师来。领班答应着出去,陈北前后脚的进来。他一看到陈北,点了点头。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一) e css=‘l1a’e css=‘l1al1a’陈北过来。弯下身子,在他耳边如此这般的说着。他心里一惊。人找不见,车子进了警局……他拿起餐巾来,轻轻的擦了一下鼻尖儿,遮住自己那自觉已经控制不了的表情。他不想让在座的人看出端倪。 恰在这时领班带着主厨进来。他亲手斟了一杯酒,请主厨和大家一起喝一杯。主厨很愉快。客人对厨师的当面赞誉,是身为厨师的荣光;何况,能和客人一起来一杯01年的barbares,这也并不是每天都有的机会。 其实那道东星斑,是阿端爱吃的;barbares,是她唯一喝了一口还会喝第二口的葡萄酒……这些都摆在台面上,她却没来。说他不恼,那是骗人的。 他看看自飒,又看看莓果,只觉得前尘往事扑面而来,她们,携着他的过去时光,坐在他的身边,让他觉得亲切,也本该让他觉得放松,但是并没有。 顾阿姨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看了号码,立即就接通了。站起来走到外面,听着顾阿姨在电话里说:刚刚惟仁带自端回家来了,自端很不舒服……后面的话,他都记不清了。他只记得自己坐在那红木椅上,盯住面前的那盆玛瑙水仙,而且就想那么坐着,动都不要动。 后来还是回去坐下,神色如常的跟他们聊天。 莓果悄悄的对他说真想见见你太太呢。 他给她布菜,说改日吧,一定让你们见见。 莓果看他,点头。 自飒听到,笑着说甭费事了,我妹和我很像的,见到我就像见到她一样。 他笑笑。 他看到莓果在微笑,还听到她说:这么一说,我对佟太就更好奇了。 好奇吗?他吸了口气…… 佟铁河侧过脸,看着自端——回来才几天,在上海养的稍稍圆润的面庞,竟然凹了下去。 他愣了愣。 进了门,他径自走进餐厅,先“咕咚咕咚”大口的喝下一杯水。感觉到她跟着自己进来,回头,碰上她的目光。他捏着手里的空杯子,晃了两晃,问道:“喝水吗?” 自端摇摇头。 佟铁河将杯子放下。他还是觉得口渴。可站着没有动。 自端看了他一会儿,默默的走过来。将他面前的杯子拿在手里。 铁河的目光跟着自端的身影。她的长发散着,当她微微的低头,有两缕滑过她的肩头,像轻盈飘舞的丝绸……他靠在餐台边,就这样看着她。其实只有十几秒的工夫,他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的,她的身影,在他面前慢慢移动——直到她双手将水杯送到他面前。 自端看着一口一口喝着温水的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撑在大理石台上,身体斜靠在那里,整个人看上去闲闲的,没有刚刚拽着自己上车时候那股子凶悍。让她回神的凶悍。她知道他在生气。他最讨厌做事没交代。她以为他会大大的发顿脾气。这么的冷静,她没想到。 其实她很想他发脾气。他发脾气,她就可以安之若素。他这样,她反而不知所措。 她轻咬嘴唇。 他看着她,头顶这么暖的光,暖不过来她脸上的光彩。 “上去休息吧。”他说。 他平静的继续喝他的水。 自端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开。 铁河将杯子攥在手心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 佟铁河开始不停的踱步。 步幅又大,速度又快。 他是想吵架。好好儿的吵一架。可是做不到。竟然做不到。当他看到她迅速消瘦的脸,一肚子火竟然在蹿出胸腔的一瞬间,被区区两杯温水浇的熄了火。 他刹住身形。 目光落在面前这只水晶瓶上。空气里,有玫瑰花的香。他伸出手去,手指触到花瓣,微凉,而又带着一丝丝湿润,是娇嫩的花瓣那特有的滑腻,像她的肌肤。 他在琴凳上坐下来。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那,究竟是什么? 回到房间,自端慢慢的解着外套的扣子。 只有两颗扣子。还是巴掌大的两个扣子。她为什么解不开? 自端低头。 头一低,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她胡乱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才发现原来脸上早就是湿的了;她急急的冲进卫生间去——热腾腾的水注满洗脸池,那水汽升腾起来,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伸手出去,使劲儿的抹着镜子上的水雾,抹掉一层,又添一层,仍是看不清楚。她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扶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 恍惚中,他站在了她身后。 她转过身来,抱住了他。 今晚,就今晚,此刻,就此刻,哪怕只有一秒钟,请借我一点儿温暖。 我需要你的温暖。 我……太累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二) e css=‘l9e871d8’e css=‘l9e871d8l9e871d8’天花板和四壁是孔雀翎羽壁纸铺就的,从窗子里进来的光线渐强,随着光线照射角度的变化,孔雀翎羽那一层七彩光泽像淡淡的彩虹。 自端的眼睛,盯住天花板。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睁开眼睛,心底的愿望,却是不要醒来最好。 佟铁河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说,我走 分卷阅读52 分卷阅读5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3 了。 她想撑起身体,可是头很沉,晕的厉害。 他伸手按住她,没让她起。他说我得马上去香港一趟。伊甸的父亲可能就是这几天了。 自端按着额头,一点一点的回神。她问,需要我一起去吗? 铁河看着她,说,这会儿还用不着你。 自端知道,夏家状况复杂。伊甸的父亲一旦过世,家里将立即是一番春秋战国的景象。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可是,铁河去…… 果然接着听铁河说,有些事,可能容阿姨出面更方便一点。 自端听到他称呼“容阿姨”,心头一颤。半晌,她才说,这些,你看着办,不用跟我解释的。 她嗓音是清晨乍醒时分的那种沙哑,但是语气里,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冷冽。铁河听的出来。眸中莹光一闪,有心问问,可看看时间差不多,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只说好好儿休息,那边事儿一妥我就回来。 他急匆匆的走了。 自端挣着起床,站到窗前,恰看到车子开走,阳光照在车顶,随着车子移动,反射的光耀人眼目。就那么一闪,车子消失在水杉林中。自端呆呆的看着外面,在晨风中轻轻摇摆的树,像一个个孤独的人——即使站在人群中,却仍孤独的只能自己起舞的人。 她眼睛涩涩的。听到门响,急忙回身。 是陈阿姨上来送她的手袋,说车子刚刚送回来,停在车库了。 她仍有一丝恍惚。车子……车头撞上拦截杠,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什么都顾不得,只想快些逃离……怎么逃掉的?明知道根本逃不掉?她身子轻颤。 电话响了,她只管站着,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陈阿姨看她一眼,忙过去把电话接起来,待对方报上姓名,她说了句“请稍等”便对着自端说:“阿端,肖秘书。” 自端听到,丢下手袋走过来,从陈阿姨手中接过听筒,“喂……” 陈阿姨回身出去,听到自端沙哑低沉的声音,不禁回头看一眼,这一看之间,只见自端脸色就变了,她顿了顿脚步。 “在哪里?”自端声音急促,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自端接着又是一句,“在哪……301是嘛?我马上到。” 陈阿姨听到自端说301,一怔,回身将门带上。 自端将话筒“咔嚓”一下扣在电话机上。她紧紧的抿着唇,甩开披肩,钻进衣帽间,胡乱的揪出来几件衣服,开始往身上套。 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 她停下来片刻,深深的吸了口气。眼前,竟是昨晚爸爸那深有倦意的眼睛。自端的心猛痛了一下。 爸爸…… 她甩了甩头,打门,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冲去。 陈阿姨见她神色慌张,叫了声“阿端?” 自端换好鞋,在门口琉璃碗里找车钥匙,“我得马上去医院。” “我跟李师傅说了,让他送你。”陈阿姨说。 自端抬起头。 “小铁出门前交代的,这两天别让你开车。”陈阿姨过来,替自端开了门。果然,门外空地上,车子已经在等。自端匆忙的说了句“谢谢”,几乎是用跑着的,打开车门上去,“去301,快!” 李师傅技术娴熟,在车流间穿插,已经开的很快。可是自端不停的看着表,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种恐惧,紧紧的抓着她,令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快些,再快些…… 李师傅将车子停在医院大楼前,自端脚不沾地的往里走。医院大厅里,人头攒动,医生、护士、病人,像一团一团的云,在她周围飘来飘去,裹着消毒水的味道,令她觉得眩晕。 她攥着拳,心跳如雷。 “阿端!” 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自端猛的回头。正是刚刚给她打电话的人,父亲的秘书肖克俭。 “肖叔叔。”看到肖克俭,自端迎上去,“我爸爸……”她强自镇定,可是声线已在抖。 肖克俭看到自端,愣了一愣,这简直不是他认识的自端了——脸色苍白,唇上更是血色全无,眼神虽然镇定,可是却没了素日的那份从容——他伸手过来,沉声道:“阿端,别慌。” 今天更~~抱歉,今天更新的晚了,让各位久等!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三) e css=‘l95f’e css=‘l95fl95f’她怎么能不慌?她慌的要死。 她紧紧的攥着拳,对着肖克俭摇头,又摇头,“爸爸在哪儿?”就连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她此时说出口,都觉得异常困难。不但这颗心脏不像是自己的,全身的血液也像是被冻住了,她觉得浑身发冷。 肖克俭伸手过来,扶着自端的肩膀,他轻声的安慰几句,陪自端往大厅外面去。自端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此时病情暂时稳定,已经转到病房。 电梯里,沉闷异常。肖克俭看着自端渐渐安定下心神,不由得点了点头。到了17楼,电梯门一开,自端头一个走出去,几乎是凭着直觉,她向左转,沿着长长的走廊,一直往前走。经过护士站,就有值班护士看到,追出来想要拦住她,抬眼见她身后跟着的肖克俭,便侧身让过。 自端看到顾惟仁站在病房门口的时候,并不意外。惟仁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到她,站直了。 “阿端……”他叫她。 她似是未听到,脚步未停,径直走进了病房,顾悦怡也在。她也没有停,直直的走到玻璃墙前,看着病房里——医生护士各有数名,但不是忙做一团,而是井然有序。她的眼睛,直盯着床上躺着的景和仰,手掌不禁抬起来,扶在玻璃墙上。景和仰是醒着的,也许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竟转过头来,对着自端的方向,轻轻的抬了下手。 自端望着父亲那只指尖夹着仪器的手,一时间心如刀割,几近哽咽,可对着父亲,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容。 景和仰费力的掀起氧气罩,对着女儿,做了个口型,“阿端……” “爸爸,阿端来了,阿端在这里。”喃喃的,自端点头,又点头。 医生看到景和仰的举动,不由得大为紧张,一边忙着给他重新戴上氧气罩,一边观察数据。另有护士对着自端猛摆手。 自端抬手,掩住了鼻子。 顾悦怡走到自端身边,拍了拍自端的背,“没事的,没事的。” 自端没有出声。她不知道顾悦怡这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她自己。此刻,她没有办法多做反应。 惟仁不知何时站到了她们俩的身后。三个人都默默的。 这时医生开门出来,自端和顾悦怡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样?”自端话出口的瞬间,没有忽略,身边的顾悦怡,她比自己多称呼了一句“潘主任”。 潘主任扯下口罩,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暂时没有问题。我还是那句话,尽早动手术。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顾悦怡点头,“他总是不在意,总说太忙,忙过了再说。” 潘主任无奈,“已经不能不动手术了。” 自端张了张口,咬住牙。她转开脸,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然后她说:“那就动手术。”她回头,看着潘医生的眼睛,“我来劝他。” 四周都静下来。 潘主任点头,“尽快。” 病房门开了,护士探出半边身子,对着潘主任道:“首长说,想见……阿端。” 自端看向潘主任。 潘主任沉吟片刻,道:“不要让他多说话。” 自端不待他话音落下,从护士手中抽过防护服,迅速的穿在身上,跟着便进了病房。 顾悦怡神情复杂的看着自端走到景和仰的病床前,父女俩的手握在了一起。她轻声问道:“听说,醒过来句话,就是‘阿端在哪儿’?” 潘主任却没有正面回答,他也看着病房内的情形,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我希望能尽快替老总动手术。” 顾悦怡轻叹,“辛苦您了。”她回头,示意惟仁送一下潘主任。 惟仁送走了潘主任。回来,见母亲仍一动不动的、静静的看着前面,那双眼睛,黑沉黑沉的,夜一样。他顺着那目光看过去,是自端纤细的背影。看到她将景叔叔的手握在手中,轻轻的,将面颊贴了上去……景叔叔抬起另一只手,宠溺的抚摸着自端的头,有点儿费力,但是,脸上的笑,很欣慰。惟仁心里一阵酸楚。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低头,是母亲。 顾悦怡没有看惟仁。她只是紧紧的握住惟仁的手。紧紧的握住。 病房里,景和仰望着女儿,默默的,在心里说:阿端,今天,是你救了爸爸…… 昨晚几乎一夜未眠,几十年的旧事,都在心头腾挪翻转,一样一样——有时他是看客,有时他是演员——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已经觉得不适,胸口闷疼,有些头重脚轻。他知道这是病了,最近工作一忙,更是这样,并没有太在意。及至到了办公室,还是没有好转,心里一个“不好”的念头上来,伸向电话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人就趴倒在办公桌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叫着“爸爸、爸爸”。 是阿端? 是阿端,奶声奶气的,捏着一朵粉白的莲花,向他走过来,“爸爸、爸爸,妈妈的花……” 他只是不理会。阿端就扁了嘴,眼泪汪汪的;葡萄一样的眸子,像浸在水里一般。他的心揪疼。他想要把女儿抱在怀里的,但是那一刻,他不能。他知道有些事他是做错了,他不能看着这样干净的一对眸子。 “爸爸、爸爸……” 还是阿端。 这一次,是在他怀里的阿端。就那么看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的阿端;就那么痛的由内到外都在颤抖,却仍看着自己的白发,一句都没有问出来的阿端……他天使一样的女儿。 “爸爸、爸爸……喝茶了!” 喝茶吗? 他艰难的睁开眼。 很努力的,想要将手伸向电话机,可是够不到,他只好将剩下的最后一分力气,拼命的使出去,桌子上那只紫砂壶应声落地。 眼前又黑了,最后一个念头闪过来:那只紫砂壶,是阿端送的呢…… 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事情,让我相信,在最危急的时刻,最牵挂的那个人,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嗯,今天码出来的文全部奉上!谢谢大家~~拥抱!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四) 惟仁从病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自端。她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撑住下巴;红肿的眼睛,被苍白的脸色衬着,越发的触目惊心。此刻的她,虽然显得孤单,然而已经完全镇定下来。 自端赶来的时候,脸上的慌乱,他看的心疼。他不曾真正看到过她慌了阵脚的样子。想着自己早上开着车子从乌衣巷往医院赶,心底的那种感觉,他难受,想要给她一些安慰,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和她,如今,总是不知从何说起。 景叔叔身体不好,他也是这次回国之后才知道的。看到妈妈总是变着花样给他炖补品,每天检查他随身的药瓶,他心里惴惴的——在他心里,那是如山一样的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也变得衰弱。 自端听到声响,抬眼,见是惟仁,便微微直了直身子。 惟仁倒了一杯水给自端,“去休息一下吧。” 她看上去是那么的累,满脸、满身,都是令他心疼的疲惫。他知道这两天,她一定是累坏了。 她摇了摇头。 惟仁坐下来,坐在自端的对面。长时间的站立,让他的腿有些酸痛。 她手捧着白瓷杯子,并没有喝水,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像是想从那浅浅的水杯里,看出一些什么。也许,她只是找个地方放置她的目光。正如此刻,她身上,是他搁置自己目光最好的地方。 他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他次去她的家里,那时,她也是这么坐在自己对面。可那时的她,和此刻 分卷阅读53 分卷阅读5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4 的她,判若两人。那个晚上,在他心头印着,至今清晰如昨——他记得她接过喜帖时候那种平静,平静的说“恭喜”;他记得她能看着他的眼睛,对着他说“我祝你幸福”;他记得她谈到佟铁河的时候,语气里那一层温柔和娇嗔;他也记得,那个佟铁河,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里的宠爱而纵容……她,平静而幸福;她和他,甜蜜的都能让他时时有种窒息感。虽然过后,他隐隐的觉得,那画面,多少有些美的不真实,可他愿意相信,她真的是那样的幸福,幸福的已经忘记过往种种,这样,他才好过,他才安心,他才能继续往下走——往下走,有她的地方,他能去;没她的地方,他也能去。 当他在她生日这天,遇到佟铁河和他身边的女人。那一刻,突然袭来的痛苦,凌厉、清晰又绵长。让他无法抵挡。他知道,那痛苦,来自对她的疼惜,也来自对佟铁河的憎恶,更来自他对自己的恨……他给自己的心,筑起那般高墙,以为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可是只需一个瞬间,他便狼狈不堪。 骗不了自己了。终于,还是骗不了自己。 惟仁揉着自己的腿。 她终于是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揉按着膝盖处——她留意到,他时常会有这样一个动作,可是,以前并没有。她抿了唇。以前。心头像是被鞭子抽过。她转开脸,透过玻璃墙,往病房里看去:父亲正在闭目养神,顾阿姨坐在窗前,低头削着苹果;削好了,切成小小的块儿,拿着叉子叉了,送到父亲的嘴边……父亲睁开眼,摇头。 印象里,父亲最不爱吃的水果就是苹果。可是顾阿姨总会哄着他吃一点,再吃一点……他会一边抱怨,一边笑。那时的父亲,笑的像个天真的少年。让她讶异,让她惊奇,原来,父亲也会有这样的笑……那却是不属于她的欢颜。 自端低下头,喝了一口水,已经冷了,咽下去,似是一路带着寒意。她忍不住一哆嗦。 惟仁看到,伸手过来,要拿走她的杯子。 她略略的一躲。 惟仁固执的握住杯子,眼睛看着她,“换一杯。” “不用。” 他不再出声。手上稍一用力,杯子已经在他手中。 她的胃一直不怎么好,应忌生冷,可她,总不在意,仍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惟仁心底升起一股子火。他将杯子重重的放在茶几上,声音大的让两个人都是一怔。就在这一瞬间,惟仁抓住了自端的手腕,然后他说:“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她定定的看着他。 “你必须吃点东西。这样下去,叔叔没事,你会病的。” 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有点儿异常的严肃。她见过的。那时她为了准备考试熬通宵,搞到胃,他知道了,生气,也是这么板着脸;他很少和她恼,少有的几次,都是因为嫌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气恼归气恼,每次,都是拖着她的手,就像现在这样,拖着她,带她先去喝一碗粥…… 自端吸了吸鼻子。 “我不会病的。”她说,“即便是病了,也不归你管了,顾惟仁。” 你从此,只需照顾好自己;而我,也会好好儿的照顾我自己,不让你担心,再也不让你担心。 惟仁没有动,自端没有动。 彼此就这样对望着。 自端从顾惟仁眼底看到的,是在不断聚集的忧伤。 静静的,静静的,她说,“你……应该早告诉我的。” 自端的语气,令惟仁手上不禁用了力。 今天只有一更~~卡文卡的厉害,质量不高。(汗g) 今天欠的更,明天一定补上!呼呼~~加油加油!(给自己鼓一下劲儿) 谢谢大家支持~~拥抱! 读。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五) 看的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疑惑,也许还有一丝惊惧,她明白他想到了什么。她低头,掰开他的手指;他手指微凉——不用看,她知道他的脸色也已经凉下去了。 “今天,如果不是爸爸忽然晕倒,你……和阿姨,还会帮他瞒着我,对吗?”她声音柔柔的,像是能捏出水来,可仍使得惟仁的一颗心像是从半空“哐当”一下被丢落平地——她说的是这个,是这个……“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么经不得一点儿事?” 他沉默。 “总想着,什么事,能护着我,就护着我……可是,迟早的,我都得知道。”她又看向病房里,房里只留了床头一盏灯,光线温暖而柔和,因为是在医院,倒显得这温暖是特意营造出来的,让她觉得难过,“今日,如果爸爸真的有什么……我后悔都来不及。” 她直直的看着前方,目光坚定而从容。 当她把父亲的手握在手中,当她看到父亲费力的开口,就只为了在那个父女俩面对面的时刻,叫她的乳名……她终于承认自己内心深处的脆弱。所有的一切,在她意识到,也许在忽然之间,她就与父亲天人永隔的时候,都已经不重要。全不重要了。她知道自己昨晚没有问出口的问题,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问。她看得到惟仁眼中的担忧,她看得到铁河眼中的探询,她更看得到父亲眼中的犹豫……不,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她自己。为她自己,能好过一些。这是自私吧,是自私。她知道的。这一回,她就自私了。她不问了。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 惟仁看着自端清冷而倔强的眼神,沉声道:“阿端,不告诉你,是因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到了门口,自端和惟仁回头,是肖克俭,进门便问:“阿端,老总怎么样?休息了没?” 自端站起来,摇头。她看着肖克俭手里的文件,和门外站着的几个人,心知父亲怕是有一会儿不能休息了。有心阻拦,但见肖克俭脸上的神色,已有几分焦急;再回头,只见父亲已经在对着肖克俭招手,顾悦怡打开了顶灯,开门请肖克俭一行进去。顾悦怡细心的把百叶窗放下来,一出来,见自端脸色凝重,轻声道:“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急事……”她接过惟仁递上来的水,顿了顿,看着自端,“你爸爸说,明天就出院。这阵子太忙,耽误不得这个时间。” 自端眉尖一蹙,“耽误时间?”她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语气里,已经聚集了冷意。顾悦怡正在喝水的动作顿了顿,慢条斯理的,将水杯放下,抬眼看着自端,见她冷冷的看着自己,心里就是一沉。 “他想,等四月里的事一过,马上就动手术。”她耐心的解释。 “您同意?” “你爸爸的脾气……” “阿姨,爸爸的脾气不是问题,爸爸的健康才是问题。”自端打断了顾悦怡的话。 “我知道,可是……”自端的目光,如冷飕飕的凉风,她明白这问话里的不满和责备。 “您早知道,您也该告诉我。这是我爸,我不够关心他,是我的错,可是,您,和爸爸,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这么瞒着我。”千头万绪,一下子涌上心头,自端心情就有些失控,她极力自持,并不管顾悦怡脸色难看,今天,她就造次了。她吸了口气,“我反对。我坚决反对。” “阿端,你冷静一点儿。”惟仁一直在看着自端,他看到她紧紧攥着的拳,手指关节都泛了白。阿端的话,在他听来,句句都有所指,心里有种烧灼的痛感。 “我已经够冷静。”自端的目光,清粼粼的,从顾悦怡的脸上,移到惟仁脸上,“我是他的女儿,我总该有反对他这么快出院、要求他留院治疗的权利吧?” 此话一出,惟仁几乎是完全呆住。 屋子里安静极了。 顾悦怡看着自端。从昨晚开始,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像是换了个人。从抗拒、冷漠,到强硬、尖刻——仅仅是因为对她瞒了她父亲的病情吗?似乎是,又不全是。一连串的事件,让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可此时,却忽然的串了起来——儿子的紧张,和仰的发病,自端的反常……想到这里,她看一眼惟仁,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了。 自端还要说什么,就听到病房里一声断喝“胡闹!”接着是景和仰铿锵有力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响动。自端脸色一变,两步跨过来,手扶在门柄上,想要进去,又犹豫着,正在进退之间,听到景和仰大声说“给我备车”!自端再也忍不住,她拧开门柄,只见父亲已经下了地,一把拔掉输液管。 “爸爸!” “和仰!” 自端和顾悦怡同时出声。景和仰没有理他们,只对面前的肖克俭等人说:“通知召开紧急会议。我二十分钟之后就到。”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六) 肖克俭脚后跟一磕,敬了个礼,带着人急匆匆的出去了。经过自端的身边,他眼神略带歉意。然而脚步未停,风一样的刮了出去。 等到病房里就剩下自家人,自端这才过来,按住父亲正在系着扣子的手,“爸!” 景和仰脸上有种不健康的潮红,显然是盛怒之后的余波。他看看女儿,又看看顾悦怡和惟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顾悦怡默默取了他的军装,走过来。 “阿端,”景和仰看着女儿的眼睛,“爸爸赶时间。” 父女俩,对视着。 爸爸赶时间……是她自小听到最多的一句话了吧。赶时间,总是在赶时间……您怎么能一直这样,您总能赶在时间前面吗? 自端吸着鼻子,胸口闷痛。她知道她阻止不了,可是她心疼。心疼这样生着病,还要“赶时间”的父亲。她抓着父亲的手,不愿松开。 景和仰反手把女儿的手攥在手心里,握了握,松开,从顾悦怡手里接过军装,他用眼神示意他们出去,他要换衣服。自端忍了忍,终于忍住从心底泛上来的那股子难过。她扶着父亲,伺候他换好衣服。顾悦怡站在一边,一样一样的递过来。她看着自端麻利的替景和仰扣着纽扣、整理细碎,前后襟、袖口、领口,连胸前的名牌都擦拭了两下……和她每次做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这是一个女儿,对她的父亲最细微的关心,最温柔的爱护。而和仰,他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的表情,可是,她知道——那温和的眼神——此刻,就算他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说了。 景和仰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脸,“你们都回家吧。医院有什么好呆的,都回去睡觉。等我回家吃夜宵,悦怡,准备点儿好吃的。”他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妻子说的。顾悦怡给他一个笑容。他点了点头,看着惟仁,“小仁,这里就交给你了。” “您放心。”惟仁开了门,“我送您下去。” 景和仰不再说话。顾悦怡将他的鞋子摆在他面前,他换上鞋子,抬脚往外走。 自端跟在父亲身后,在出病房的一刹那,她看到父亲挺直了后背。脸上、身上,剩下的最后一丝疲倦和温情,在那一刻,一扫而光,此时的父亲,精神抖擞,病态全消。她看在眼里,心里却无比的酸楚。 车子已经在楼下等。肖克俭打开了车门,景和仰没有停顿,径直上了车子。肖克俭对着自端打了个手势,让自端看车队后面的救护车。自端略略安心些,看到顾悦怡走过去,扶着车门,似乎是犹豫了片刻,她回过头来,说了句“我还是不放心,我跟着去吧,惟仁自端你们回家。”车门就那么关上了。很快的,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自端和惟仁并排站在医院大楼前的空地上。风,携着夜里的孤寂,呼啸而至。很久,两个人一动不动。 “进去吧。”终于,他先开口。风冷,吹的他彻骨生寒。 她没有动。 他站在她的身边,可是,昨夜面对她时,那种无力感又抓住了他。 他和她,都只穿着薄薄的毛衫,根本无法抵御这样的寒冷。 “阿端。” 她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 她回身,他跟上,亦步亦趋。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曾这么跟在她身后,走那一段短短的路——其实都不能算是路,只是从他的房间出来,走在红柱绿栏杆的廊子上——那么短的距离,都用不了一分钟,他却觉得,那好像是他这一生中曾经走过的,最漫长的路。她的脚步,一下,又一下,踩在青石地砖上,也踩在了他的心上…… 他靠在门边,腿上、 分卷阅读54 分卷阅读5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5 背上的痛感越来越重——不知道是不是要变天了,还是刚刚在冷风里吹太久,或者,他就是需要有什么地方在疼痛,好吧心底的那份转移出来。 他看着自端默默的拿起外套来,穿好。她来的匆忙,随身的东西什么都没带。被一冷一热的气流刺激,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她下意识的摸自己的口袋,可是手帕和纸巾,竟然一样都没有,鼻尖儿凉凉的,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她四下里看看。一条手帕递到眼前来。她没理。回身找着纸巾盒。他拉住她,把手帕摁在她的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睛,说:“我知道,你,不再是我的责任。可是,端,那个人,他承担起来了嘛?” 他握着她的手腕。 她夺手。 他不让步。 她眼里有一丝慌乱。 电光石火之间,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将她的袖子移上去两寸,几乎是在看到她那截皓腕的同时,手松开了,从他的胸腔里,逸出了一声似是叹息,却有更像是嘶吼的声音——那只表……他给她的“生生世世”!她竟然还戴着!还戴着……可是,他曾留意过,以前几次见面,她腕子上都空空的! 自端狠狠的推开了他,迅速的将手缩回来,掩住了手腕,也掩住了腕上的表。 惟仁眼睛已经红了。 就在下一刻,他伸出手臂,牢牢的,将她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阿端。”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七) 一连数日,自端都住在乌衣巷。白天,她留在父亲的办公室里间。父亲办公,她静静的翻她的书;空闲下来,她会和父亲聊两句。晚上,她仍睡在她原先的房间。多年不曾睡过那张床,竟然躺下去,一觉到天明。她想她是太累了。 大伯来看父亲,见这状况,开玩笑说阿端怎么长着长着反而抽回去了,这不像三十,像十三了。 自端笑着,“大伯您还记得我都三十了,连表示都没有……” 景和高大笑,点着她,“嗯,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大伯呢。大伯不是刚回国吗?得!找一天,就阿端和大伯两个,大伯给补过生日,如何?” 自端从景和高的身后攀住他的颈子,亲昵的笑着,“不用……” “又不用了?”景和高扶着她的手臂,故作诧异。鼻端,是清新淡雅的香,让他觉得暖意融融。他看了眼弟弟,得意的扬了下眉——自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和他亲近许多。景和仰无声的笑了。 “本来就不用。”自端笑着。 景和高拍拍身边的座位,让自端坐下,问道:“小铁呢?” 自端想了想,“哦。” “哦?” “哦……今天还没来电话。”她说。这几天,他都是早上起床,就给她打个电话。知道他那边很忙,她没有告诉他父亲的状况。 景和高点点头,“我昨天在香港停了一下。”他顿了顿,看着景和仰,“光亚这回上市运作的很好。都说这个市道,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是奇迹。” 景和仰笑着:“现在还不好说,以后再看吧。”当着女儿,他没有明说,光亚海外融资成功,多少有些投机的成分。那边看的未必全是光亚的实力,而是光亚的背景;再者,单是泰和容芷云的力挺,众人先就给了几分面子。 景和高明白他的意思。兄弟俩目光一送一递,心照不宣。 自端晓得伯父和父亲话里有话,也不深究;难得这平静的时光,她不想那么多。 这时,她放在桌上的电话响了,拿起来,轻声说了句:“是铁河。” 景和高哈哈一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接电话。 “喂?”她坐的这个位置,恰好阳光撒进来,日近正午,阳光正好,身上暖意融融,“嗯……嗯……什么?什么时候?” 景和高兄弟看着自端脸上那放松的表情渐渐被紧绷代替,不禁同时皱了皱眉。只听到自端说:“……我……”她看了父亲一眼,语气里是犹豫。景和仰立时招手,她对着电话说了句“等下,爸爸有话跟你说。”站起来,把手机交到父亲手上。然后听到父亲问了铁河几句话,最后说:“阿端马上过去……对,应该这样的……让阿端替我们致意吧……就这样,你也注意身体……再见。”他把手机交还给自端。 景和高问:“怎么?” “夏至礼刚刚过世了。”景和仰说,“友梅头几天已经过去。” 景和高点头示意他知道。 “阿端,你婆婆都去了,你不能不去。” 自端踌躇。 “去吧。”景和高也说,“应当应分的。” 自端知道。铁河在电话里说,伊甸这几天情绪失控,连妥妥都丢在一边,根本顾不得。想到这里她心里揪了一下……她看父亲。 景和仰明白她的意思,“你看了爸爸这几日,还没看腻?” “爸!” “只一两日就回来的。这两日,爸爸也要出去,你还能跟着爸爸出差不成?”景和仰笑着。 “阿姨可以跟您去开会,我为什么不能跟着爸爸去出差?”自端想起那晚,心里仍是别扭,忍不住道。 景和高听了,道:“和仰,瞧瞧,咱们自端要吃悦怡的醋了。” “大伯!” “还在这儿说,抓紧时间动身,越早过去越好。”景和高这次不是开玩笑的语气了。自端看到,也不多说,站在那里,轻轻的一跺脚。 “爸,您当心身体;大伯,我走了。” 景和高挥挥手。 自端嘟了一下嘴巴,过来贴了一下他的面颊,又跟景和仰挥挥手,急匆匆的走掉了。 听着她高跟鞋叩在石板地上的声音,渐渐的远了,兄弟俩同时舒了口气。 “铁河他们应付的了?”景和仰问了一句。 “有芷云在,友梅也去了,没有问题的。”景和高语气淡淡的。他跟自端说的是在香港过境,其实是专门空了一天时间,为的就是夏家的事。说是夏家的事,其实是佟家的事。以他多年在那边积累的人脉,希望能在夏至礼去世之后,帮助伊甸和钢川在夏至礼家族争取到最有利的地位。这也是他借机还佟家的人情。他想到这里,松了口气,问道:“你怎么样?” “这不是好好儿的?”景和仰微笑。 “我这把老骨头还经摔打着呢,你不准跑我前头去。” “好。” “阿端看样子吓坏了。”景和高叹息。 景和仰想到女儿的样子,没有出声。 或许,多亏了这一病。 …… 飞机停稳,自端从舷窗望出去,停机坪上,一辆黑色的车子边,站着几个人。她细细的辨认着:不认识的那个应该是司机;陈北正仰头张望;铁河,他手里牵着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小女孩儿……自端从位子上拿起黑色的长大衣,大衣口袋里,滑出了一个东西,掉在地上,她低头,是她的表。 她弯腰,将表攥在手心里。 似乎那个紧紧的拥抱还在……她甩了甩头,将表依旧塞进口袋。机舱门已经打开,她快步走出去。外面飘着细细的雨丝,空乘给她撑开伞,她拒绝了。沿着舷梯很快的走了下去。 “小婶婶!”妥妥已经挣开了铁河的手,往她的方向跑来。 自端弯下身,将妥妥搂在怀里,然后,抱了起来。小姑娘发间那雪白的绒花刺着她的眼,让她几乎落泪。紧紧的抱着妥妥,这一瞬间,只来得及紧紧的抱着她…… 铁河走过来,把妥妥接到自己臂弯间。等到了车上,坐定,他看着她一张素面,和乌黑的眼眶,轻声的说了句:“路上辛苦了。这几天大概要见很多人,会很累的。” 她点头。 妥妥偎在她怀里,她搂着妥妥,抚弄着妥妥的发顶,想着过年的时候,家里人聚在一处,听着钢川教妥妥念: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伊甸在一边笑的花枝乱颤。不知此时伊甸在怎么面对这丧父之痛? 铁河正望着车外,她靠过来的时候,铁河侧脸看了一眼,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他稍稍放低身子,让她靠的舒服些。妥妥在她怀里,她在他怀里……他想着:眼前,这是怎样的时刻?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八) 自端回学校开了会。开学前一周例行的工作会议,没有什么特别。会后领导同事寒暄一番,分头忙碌。自端领了自己的课表。新学期她的工作量有些大,本科生的研究生的,本学院的外院的,本校区的,还有分校区的,看上去杂七杂八。 苏婷拎着自己那张,对她龇牙咧嘴。自端知道她的意思。她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周六都有课!我真是要疯了……”苏婷一张嘴巴机关枪一样,“老杜说这学期两个在休产假,四个将要休产假,没人可用了,让硬着头皮上。我就说我也要休产假!” 自端白了她一眼,“预支?”苏婷连个男性朋友都少有,管男人从来论“只”。休产假?故意气院长而已。 果然苏婷气哼哼的说:“你知道老杜怎么说?” “怎么说?” “有本事你明儿就休!” 自端笑出来,问道:“载你到哪儿?” “给我搁中关园那儿得了。我去逛逛。你这就回家?”苏婷发了一通牢骚,似乎舒服了一点儿。 “不。我还有点儿事。” “嗯。”苏婷应着,“瞧着你可见胖了啊。” “有吗?”自端摸摸脸。婆婆嘱咐陈阿姨天天给她煲汤,也许是有效果的。 “我瞅着是有点儿。长点儿肉好的。我就是干吃不长肉。但凡是件衣服我穿着就不好看。”苏婷绰号“芦柴棒”,瘦的打晃,最恨人家说减肥。 自端笑着点点头。两个人说着话,到了地儿,自端将苏婷放下来。她吐了口气。变了车道上快速,往城东去。她是要回家一趟。到家才知道,顾阿姨一早便出门去了。自端便有些踌躇。早知道应该打电话过来说一下——昨晚铁河提了一句,惟仁的结婚礼物还没送去?她才想起来,那对表,在她手上已经放了很久。 她站在庭院里,犹豫了片刻,往西厢走来。 院子里寂静的很。 阳光真好。 她在西厢的廊下,回头望了一眼,处处都明亮,好像一切都会在这明亮里无所遁形。 其实直到她的手去推那扇门,她才意识到,她真的已经走到了他的卧房门前——有许多年不曾来过的他的房间。印象里,好像也只有一两次。即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极少进他的房间的。 她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响动。她想了想,想到了okie。 她轻轻一推,门没有锁,“吱呀”一声向两边敞开。okie似乎被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待看清楚来人,又凑过来,尾巴欢快的摆动着。 隔着门槛,自端拍拍okie的头,待它没有那么兴奋了,她才重新打量着屋内——正间迎面仍是那件紫檀架白梅双面绣屏风。她轻轻的迈步进去,绕过屏风,所有熟悉的摆设和景致,全都向她围拢过来——没有变,哪儿都没有变。北间是他的卧房,南间是他的书房。卧房门上那只蝈蝈笼还在,尽管蝈蝈是早已经化灰了;而书房案上那毛笔架,甚至连朝向都没有变化。 正间的一角放着一架老式的留声机。旁边零散的搁着几张黑胶唱片。自端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将唱针扶上去——不出意料,是《军港的夜》。 海浪的声音清晰可闻。 自端静静的一动也不动。 …… 那么炎热的天气,6月里少见的热。她从学校回到家里来。每个月都要回家住一个周末,这是爷爷给定的规矩。她心里就算再不愿意,也得遵守。 那天也像今天一样,大人们都不在家。 只有她和他。 她知道他有时候周末会回来。但是也不经常。两个人似乎都有意避开对方,她还从来没有在家里和他一起吃过饭。 距离次看到他,已经快一年了。 分卷阅读55 分卷阅读5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6 自端看一眼西厢紧闭的房门。有种说不出的情绪抓住了她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去敲西厢的门。里面有低低的音乐声,门一响,音乐戛然而止。她听得到有脚步声逐渐近了,是拖鞋蹭着石板地面的声音。 门一开,顾惟仁静静的站在她面前。 自端看了他一眼。他比她要高出一个头去,她看的顶多算半个他。雪白的衬衫,衬得他面庞更加白皙;头发理的很整齐。干干净净的,一个漂亮的男生。 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来敲自己的门,惟仁有点儿发愣。 “该吃饭了。”她说。 “嗯。” 她转身往餐厅里走。惟仁愣了一会儿,反手关了房门,跟在她身后。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裙摆及膝,纤细修长的小腿,像小鹿一样,轻捷而有活力。 惟仁忽然觉得心头突突的跳的很急。脸上不自觉的热起来。眼睛想要移开,可是,有忍不住再看一眼……心跳就越发的急了。 短短的一程,他觉得那么漫长;那么漫长,却仍希望,永远也走不完。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十九) 一餐饭吃的沉闷。 他和她都不说话。 她崴了一勺子红烧肉在面前的盘子里。 惟仁看了她一眼。 她又崴了一勺。 惟仁眉尖一蹙。 她第三次伸出手,他吃米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 于是她变了方向,去崴汤。 嘴角露出一丝笑。仍是低着头,乌木镶银的筷子,夹红烧肉吃。吃了一块,又吃一块。一会儿的工夫,面前的肉都进了她的肚子里。她正要喝汤,只见他静静的替她又崴了一勺红烧肉放在碟子里。 她瞪着他。 他眼睛亮晶晶的,闪着笑意。 她有些气恼,但还是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他仍低头吃他的饭。 肉还是被她消灭了。 惟仁早就吃完,在一边静静的坐着。 自端这时候才意识到,那盘子红烧肉几乎都被她吃光了。 也许是觉察到她的窘,惟仁小声的说:“范大厨烧的红烧肉是京城里第二好吃的。” 她忍了忍,终究没忍住,问道:“那好吃的是谁烧的?” “我们学校食堂的大师傅。” 自端自然是不信。军校伙食虽好,但是,学校里的食堂,再好吃也有限。范大厨,那祖上可是御膳房出身。她轻轻的哼了一声。 “我次见女孩子吃肥肉这么利索。”他说。 她没出声。心想你才能见过几个女孩子。 “虽然我见过的女孩子不多。不过无一例外。”他说。 自端低着头,将面前的筷子摆整齐。心想我就是那个特例。 顾惟仁说:“没想到今天瞧着特例了。” 她有点儿吃惊的抬眼看着他,心想这人会读心术不成?她眯了眼睛,说:“您这么说,是不是就想说我吃的多呀?” 顾惟仁被她的一个“您”字给唬的一愣,白皙的脸上顿时一红,说:“……不是。” “不是最好。我用好了。您呢?” “我……也吃饱了。” 自端站起来,将他的碗筷收起来。惟仁又愣了一下。他忙站起来,两个人开始收拾饭桌。家里的保姆从窗子外面看到,很快的走进来,不要他们动手。自端默默的,仍是帮着保姆把桌子收拾了。保姆一头一脸的汗。自端却泰然自若。她洗过手,从厨房出来,看到站在廊下的顾惟仁——靠在朱漆的廊柱上,看着她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她亦静静的回望他。 院子里的梧桐树上,忽然传出了一声蝉鸣。很短促,却很尖利。 两人不约而同的抬头看过去。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又一声。 仿佛是试探。 “吱……”这下是不间歇的长而高频的鸣叫了。 两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看着对方,微笑了。 夏天,就这样来了。 …… 顾惟仁一进门,便听到了老式留声机上传出的那略带古旧气息的歌声。他定了定神。再没有别处,只会是他的房间。他略站了站——是谁呢,在他房里听留声机?如今,除了承敏,再没其他人会动——就连他自己,也是不碰的。 承敏次来,看到那一匣子的黑胶唱片便惊叹。好几次她都央求他放片听。他总是推脱。她也不很坚持。大概她是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听过的。这他是知道的。那唱片匣子里,唱片叠放的顺序,再也不会变。她动过,他知道。可是他也不说什么,只悄悄的再调整回去——那是他心底里小小的秘密。他默默的保护着,对谁也不说。 承敏就是这么玲珑细致的一个女孩子。跟她永远不需要很多的话去解释什么。她太了解状况。这只留声机在她眼里,如同乌衣巷的这四合院一样,被她当作了他生活中不得不接受其别扭,又不得探询其究竟的一部分。 这会儿,自然不是承敏,那么,是谁呢? 惟仁眼前浮起一个影子。 他深吸一口气,立即打消了念头。那根本是无望的。 他脚下有些迟缓,犹豫间,已经到了房门口,推门,两三步,绕过屏风。 他呆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 自端抬起头来。 他看着她,静静的,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心,像是闯入了漩涡,旋转着、旋转着往水底去……okie跳起来,前爪搭上他的腿,他都没反应。 自端伸手,将唱针拿下,喀秋莎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立在那里,仿佛一株挺拔的白杨,顶天立地。 她的眼睛有点儿模糊。禁不住抬起腕子,扶了扶眼镜框。 惟仁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自那日在医院,逃也似的离开,已经有一阵子,她在躲避着他——人是躲掉了,可是那拥抱像是烙在了肌肤上,让她时时记起。此时,他坐的这么近,闻的到他身上的味道。那淡淡的味道……飘进她的鼻腔。 “还用这款香水?”她永远记得这番味道。那一年,这香创出来。那一年,他们的爱创出来。 “你呢?”他看着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过,愿这味道永不消退。即使他们老的鼻子都不灵光了,仍然能分辨出风和水的清香。他怎么舍得换掉?这味道也是一份毒。她给他的一份毒。 她没有回答。 其实,2003年的夏季之后,她有很久很久,都不曾用过任何一款香。仿佛把那味道洗去,就好像洗去了记忆。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注定,那一年,kenzo也换了主人,这个系列的香水都改版了。那一日,她站在香榭丽舍大道上,握着这两支香水,禁不住悲从中来:这世上,绝没有永远不变的感情;这世上,亦没有永远不变的味道;这世上,更没有永远在那里的人——就连她自己,也已经换了容颜,成了别人的新娘。 可是她固执的,每年购买一对。 其实,心底还是有一份固守。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固守些什么。 她看着他的眉眼。 不。一点儿都不像。没有一丝一毫的像她,像她父亲,像景家的人。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方正的下巴……这些他都有,可是不是景家的遗传特征。不是。 她的心在抽痛。这些念头拧成一条鞭子,反反复复的抽打着她。她绝不敢去看看自己的心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自端这样仔细的看着惟仁。 惟仁亦看着自端。只是,明明是这样狠狠的对望着,眼神却望不到对方的心里去。自端像是在他脸上找着什么。 她……在找什么? “阿端?”他轻唤。 自端阒然一省。 她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轻轻的咳了一声,低头从身边拿过那只纸袋,放在花梨木的茶几上,推到惟仁面前,“我们的贺礼。”她微笑,“不知道合不合心意。” 惟仁瞧着袋子上的标记,伸过来的手,就有些发颤。他打开纸袋,取出那只盒子。手指在搭扣处抚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将盒子打开。是一对金色镶钻的表。他看着表,心里就那样的痛起来。 外面不知何时起了风。听得到寒风从屋顶路过的声响。 自端拿起手袋,对惟仁说:“我得走了。”她站起来。 “等等!” 他抬腕抓住了自端的手。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可是又不能不叫住她。哪怕只是为了再延续片刻这样安静的相处。尽管这样的相处,对他们来说,都是折磨。他却甘愿承受。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惟仁。”她低头看着他。拉住了她的手,却一动也不动的他。看起来,他镇定如常,可那长长的睫毛已经出卖了他——自端克制着自己想要去抚摸他的眼睛的冲动。她不能。可是心里像有一只怪兽,在不断的怂恿着着她,就像那天,明知他胸怀中的温暖,是她不能贪恋的,可她舍不得立即的离开——离开了,就不能再得到;离开了,就不能再回去。她决定了的。假如,他就这么设定了过去,设定了现在,设定了未来。那么,她就这样,一直装作不知道。就仿佛,是真的不知道。自欺,也欺人。反正,她不是唯一的一个。 她说:“我真的该走了。”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一) css=‘c906bbc906bb’她说:“我真的该走了。” 她不能再停留。 这样单独的面对他,对她来说,世上再没有更痛苦的事。而每多停留一秒,她都觉得勇气多从身上流失一分。 “对不起。”他终于抬起眼来,吐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又是一句对不起。 自端觉得有一把钝刀子,在缓缓的切割着自己的心脏。那有多疼,只有自己知道。 “对不起什么?”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的,让她吃惊。 他张了张嘴。 她静静的看着他,“对不起什么?对不起,不能和我结婚?对不起,不能跟我一生一世?还是,对不起,你是我哥哥?” 凭空炸了一只雷。 顾惟仁霍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本已苍白的脸上,越发的颜色难看。 “还是……这些,通通都对不起?”她嘴角抽搐,“惟仁,你确定,这些,都该是你说对不起的?” 惟仁握住她的肩膀,“阿端……” “是的,我知道了。”她看着他脸上的痛楚。那种痛楚,不久以前,一定也在自己脸上出现过。 “你听我说。”顾惟仁眼中,有震惊,有疼惜,也有慌乱,喉咙里一阵紧似一阵,声音很艰涩,“你听我说。” 她摇头,“你知道我恨你吧?”她睁大眼睛,雾蒙蒙的眼睛,直直的盯住惟仁。 惟仁不由自主的点头。 “我有多恨你?恨你恨的,都想杀了自己,你知道吗?因为我得告诉我自己,我恨你、我恨你……我就是恨你……可我那么恨,都阻止不了自己想你……我就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 “阿端!”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知道你有多残忍?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你让我这些年,都蒙在鼓里,像个傻瓜一样恨着你,恨着自己……我不愿意这样,惟仁,我不愿意这样,你这是在保护我?你这个傻瓜……你对自己、对我……”她摇着头,不停的摇着头,“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顾惟仁扶住她的面颊,让她看着自己,“阿端……阿端……你听我说。” 她摇着头,她眼里,有无边无际的悲伤。 这悲伤如同海上的巨浪,瞬间将他掀翻。 他从来,抵挡不住她的任 分卷阅读56 分卷阅读5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7 何一点儿小小的不快乐。从来都抵挡不住。 他脑子里全是混乱。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只知道,现在阿端很难过,而他,不要阿端难过——他俯下来,狠狠的吻在阿端唇上——她嘤咛一声,惊恐万分!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使劲的推他。他于是只好更加的用力吻下去。 上帝啊! 他是多么多么的想念她……想念她甜美的唇,想念她温暖的拥抱……这样的想念,是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 唇上传来剧痛,终于惊醒了他。 她终于在惊惧之下,狠狠的咬了他。 他忍着痛,略略的离开她的唇畔。看着她呼吸急促,面容绯红。而眼中,是迷乱,是恐惧……他牢牢的扶住她的颈子。 艰难的,他深深喘息。 “我不是哥哥。” 自端睁大一双眼睛。那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泪,却在这一刻,滚滚的落下来。 “什……什么?”她哽咽。 “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男人。”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二) css=‘l45e321l45e321’迷你酒窖里,自飒正坐在橡木椅上,看铁河选酒。他双手叉腰,眯着眼睛,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着格子架上的酒,神态悠闲而专注。 自飒笑了笑。抬腕看了看表,晚上七点半,自端还没有回来。 她是来蹭饭的。没想到一向乖乖呆在家里的自端不在,反而是甚少回家吃饭的铁河在。她有些惊奇。铁河则心情很好的邀她一同吃晚饭。 “今天特地叫了vto的大厨过来。”铁河从酒窖出来,将一瓶葡萄酒搁在自飒面前,“算你有口福。” 自飒笑。 铁河这样子,她还没怎么见过。 心情好是一方面,肯回家享受二人世界?自飒看着铁河。 “有什么高兴事儿?” 铁河点了点头,道:“算是吧。”最近的事情,虽说一桩接一桩,可是事事顺利。就连最棘手的那件,夏家的,也以伊甸取得夏氏實際控制權结束。他还真有点儿“牛气冲天”的牛年感觉。 这些日子,自飒也有耳闻。铁河这会儿脸上平静,眼睛里却有一种不想掩饰的光彩——让她想起不久前的那次聚会上,自端没有去,他平静的表面下,几乎要迸发出来的不满——她能看出来,多少是因为铁河在她面前,极少掩饰。她是真觉得铁河越来越像自己那个狐狸精二叔景和仰了。所以她如今,彼此间有些话,三分酒气盖着脸,说得;正经八百的,反而出不了口。 自飒琢磨着,晃着着手里的玻璃杯,问道:“这阵子少见你出来喝酒了。” 铁河听见她说,笑道:“忙啊。” “才过了年,忙个鬼。别是最近身边的小妖精们轮番发功,你应付不过来了吧。” 铁河笑着耸耸肩,弹了下面前的酒,“dalau,味道能馋死人。要是这个不满意,你去地库里自己找。” 自飒哼了一声,“你地库里七间酒窖,我知道打哪儿开始找?” “打哪儿开始找,都是精品。” “你可真行。前天我还和莓果通电话,她说你把ortei酒庄的改建工程交给她了?” “嗯,她反正近嘛。我又不着急去住。” “阿端会喜欢那里。她喜欢法国南部的气候。”自飒说。 铁河笑笑,应了句:“是嘛?”他们俩新婚,他正好去法国公干,她也一起去了——名义上是度蜜月——印象里,他一直开会,她多数时间呆在酒店里。好像只出去购过一次物,却仅仅捏了两支香水回来。那是一直很让他疑惑的东西。他留意过,是情侣香。但她不用,给他准备的,都是特制品……想不明白。 自飒看铁河一时发了愣,说:“我可听说了件事。” “嗯?”铁河看自飒。 “541那个丫头四处放话,要跟着你呢。”她审视着铁河。 “你也信。” “人家说的有鼻子有眼儿。” “哦……”铁河拿起醒酒器,替她斟了酒,笑微微的,“那就让人家说去。你就当笑话听听好了。反正,一年里,这样的笑话,没有十回也有八回。横竖我的名声也就这样了,随他们编排去吧。”他抿一口酒——味道里没有一丝紧涩、粗暴,那饱满圆润的质感更令他十分受用。 自飒哼了一声,“你不怕我转给阿端听?” “她若是肯听,你自管跟她说。” “佟铁河,你丫够狠啊。”自飒咬牙。 他不语。 “也是。阿端从不管你这些烂账。我多事,替她看着你。”自飒想了想,说,“541那个丫头,你倒是不能小视。” “此话怎讲?”铁河想起来,前阵子跟力昭一起运动,他也提过一嘴。 “你当心些就是。” “不就是少爷盯上她了?”铁河不在乎的说。他和自飒之间,就是这点儿好,可以一起喝酒,也可以一起聊天,还什么都能说。 “不是这个。”自飒知道铁河与“少爷”董亚宁素来是不对盘的,两个人明里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暗地里都死盯着对方呢。 “那是什么?” “不是少爷的女人,而是少爷的妹子。你懂了?”自飒笑了。佟铁河心细如发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忽略这些。或许是董亚宁的表现让他的理解偏离了方向。 “没过明路的那个?不是说在瑞士?”铁河皱眉。 “这年头,还兴将人收在深宅大院?你也见识过,那性子,和芳菲亚宁一个模子磕出来的,收的住?” 铁河晃着酒杯,若有所思。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三) css=‘dd69d6dd69d6’铁河晃着酒杯,若有所思。 自飒说到这里,也有些出神,“所以说,你还是少惹她。我倒不是担心你,反正你一屁股烂账,不少这一款。我是担心阿端。跟狐狸精生出的小狐狸精过招,她不在行。人家可是千年的道行。再说,你的德行,我也信不过。” 铁河撇撇嘴,“我什么德行?给根骨头就走?” “嗯,那倒也不至于这样。” “哼。” “那得看骨头上有多少肉不是?这根骨头,肉是不少,可是,带毒的。谁要是沾了,可就真是捅了马蜂窝。” “他董亚宁能奈我何?”铁河扬眉。 “他是不能。可有能的。不惹出事来,不知道哪颗才是硬茬子。”自飒笑起来,又看了看表,皱眉道:“哎,你老婆今儿可晚了啊。打电话也不接,到底去哪儿了?话说,她最近学会了装死?新招数啊!” 铁河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他眼睛转开,远处,车灯一闪。这密闭的空间,听不到声响,但是他知道,她回来了。 铁河放下酒杯,起身推开玻璃门。 “哟,这就回来了。”自飒笑。跟着也站起来,一同出去。 铁河走到门厅的时候,自端已经进了门,低头看到一双陌生的女鞋。她愣了愣,抬起头来。铁河站在她的正前方,正探究的看着她。她刚要说话,只见自飒从铁河背后闪出来。 “喂,景自端,你可太不象话了啊。你姐姐我多咱才上你这儿来蹭回饭呢?让我等这半日?快些快些,我都饿死了。”自飒嚷嚷着。 铁河听了就笑,“哪儿有客人这样的?”眼睛却一直盯着自端——她看上去有点儿神不守舍,望住自飒,像是硬挤出一丝的笑容来。 自飒过来拍拍自端的肩膀,小声儿说:“快上去换衣服,今儿晚上有好吃的克朗牛扒——我的胃都饿抽筋儿了。快快!”她先推了自端一把,又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快去呀!” 铁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喂!你干嘛对我老婆动手动脚!” “呸!”自飒白了他一眼,“你少恶心——不过,铁子,你老婆的翘屁股好有弹性哦!” “你再说!”铁河作势来掐她的脖子,自飒笑着躲开。 “据说,翘屁股容易养儿子。”自飒又补了一句。 “还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自飒摆着手。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声音,都传到自端耳朵里去,扶住楼梯的扶手,她站住,深深的吸了口气…… 自端下楼来的时候,铁河与自飒都已经坐在餐桌前了。自端坐下,看一眼对面的自飒。不知道铁河刚刚说了什么,自飒笑的很开怀,一只手握了酒杯,一只手扶了桌面,眼睛像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她一对流光溢彩的美目看向自端,“呀”了一声,“你怎么搞的,像只鬼!不舒服吗?” 自端摇摇头,忙笑了笑。 铁河看着她,脸上也在笑着,抬手过来,握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凉。 “加件衣服吧。”他说。 其实屋子里很暖和。虽然供暖已经很足了,可是她一向怕冷,家里的空气调节器仍是开着的,而且随时准备加燃气炉。陈阿姨听到铁河这么一说,已经过去把温度调高了一些。 “一会儿就好。”她说。 铁河没再多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自飒却笑起来,说:“喂,你们两个,要不要在我面前还这么肉麻?” 铁河含笑不语。 自端勉强的笑了笑。可是在自飒看来,她的不自在,却像是在害羞。于是自飒对着铁河眨了眨眼睛。 他们聊起了闲话。 自飒喝的多了,很自觉的到客房休息去。她在这家里,一向是自在惯了的。自端给她收拾好了床铺,细心的把睡衣也准备好,又忙着给她放洗澡水。自飒一边脱着衣服,一边笑嘻嘻的催她出去,“苦短……难得你家佟铁河肯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 “姐……”自端看着自飒。 自飒的衣服脱一件,往地上丢一件。自端弯腰捡起来,拥在臂弯里。她看着自飒小麦色的肌肤、完美的曲线,觉得眼前的自飒,像足了流光溢彩的琉璃,美的炫目。只见自飒抬腿,站在台上上,伸出脚尖,轻轻的点了一下水面,试水温——自端急忙过去扶她——真是,喝了那么多酒,还在玩花活儿。 “走啦走啦。”自飒推她。一脸嫣红的自飒,笑的娇慵而又迷人。 自端失神。 自飒进了浴缸,自在的翻了个身。 自端坐在台子上,看到她身上的痕:原先有着大幅刺青的胸腹处,像褪了色的画布。她想象着,自飒在一次一次清洗这图腾的时候,经历的痛——到底还是留着印记,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消弭。 她扶了下额头。 自飒坦然的任她看。头靠在浴缸边的毛巾上,把身体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水流冲击着身体,让她觉得异常舒服。她呼出一口气,对着自端说:“走啦。” 自端又坐了一会儿,才站起来,“晚安。”她说。 自飒挥了挥手。 自端将门关好。立于门外,很久,才拔腿上楼去。进门便看到佟铁河坐在内客厅里看电视。他已经换了睡衣,头发看上去湿漉漉的,他正拿了毛巾在擦——应是刚刚洗过澡。自端心里不由得一紧。铁河看到自端,问道:“没闹酒?” 自端摇摇头。她转身进了卧室,犹豫一下,没有把房门拉上。她进了更衣间给自己拿件睡袍。 “穿那件粉色的。”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靠在更衣间的门边,“你穿粉色的好看。”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四) css=‘l20bf3l20bf3’“穿那件粉色的。”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靠在更衣间的门边,“你穿粉色的好看。” 她僵了一僵……那件粉色的……她何曾有过粉色的睡衣?她看了他一眼,心里泛上一阵苦涩。 分卷阅读57 分卷阅读5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8 眼前的这一屉,黑白灰紫居多,肉色的也有,都整整齐齐的码着,就是没有粉色。她手指触到最近的一件,抽出来,是黑色的蕾丝边的。 “嗯?”他看到。 “我没有粉色的。”她说着,便想出来。 他眉尖一挑,几步走过来,拉开最底下的一屉,手指一拨,竟从里面拎出一件丝质的睡袍,塞到她的手里,说:“穿这个,好不好?”语气里,竟有几分央求。 自端抿了唇。 粉……樱粉。 丝绸贴着手心,有一种特别的暖和柔。 佟铁河微微的低下头来。 她的嘴唇今晚格外的红艳。她回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此时,不单是嘴唇,连面颊上都有两酡淡淡的红晕。分明是没有喝酒,可却像是已然薄醺。让他想到,不久以前,那个她醉酒的夜晚,对他的……佟铁河嘴角一沉。他忍不住身子再放低一些,在她的唇边轻轻的啄了一下,“去洗澡吧。”丢下这么一句,他先转身了。 自端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条睡袍,咬了咬牙,将黑色的那条,塞了回去…… 佟铁河看到从浴室里出来的自端,那一瞬间怔忡。 此时的她,像一朵绽放的樱花,娇柔而甜美。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的。真的美。 她的美到底有多少个面?又有多少面,是他所不知道的? 他看着她那一头金褐色的长发,像是绸缎,又像是绞索,一丝丝一扣扣的缠绕上来,缠绕到他的手脚、心脏处,那儿有点儿疼痛——可是痛的却如此的舒服。 自端并不看铁河。 即使不看,她也知道此时他的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所经之处,如火焰滚过,舔着她的肌肤,让她浑身的不自在。她知道那是为了什么。她在浴缸里泡了那么久,是要洗净了自己,从内到外的洗净——她害怕这样的铁河,也害怕这样面对铁河的自己——铁河从不曾这样的情热,而她,也从不曾这样的,恐惧镜子中的那个娇美的身影。包裹在这样娇艳而又柔媚的色泽里的身躯,她有些害怕。 只是不知,是害怕自己的身体,还是身体里那奇怪的;又或者是,那想要去的方向? 自端钻进被子里。 静静的,她一动不动。 铁河轻轻的挨近她,轻的像是一双准备把玩一只钧窑瓷器的手。 自端觉得自己的身体,从脚底板起了战栗——她觉得冷,冷的厉害。于是她紧咬牙关,紧紧的咬住。 铁河轻轻的将她拥到自己怀里,讶异的发现,就在这个时候,她还是如此的冰冷。 而他的热,让她身上起了一层栗,越发抖起来。 铁河低下头,一点一点的下移,从她的额头、鼻梁、嘴唇、下巴……渐渐的到她的脖颈、肩膀……所经之处,如下了火种,慢慢的点燃了她心底的那片原野。她抓住了身下的床单。那棉像是身上的肌肤,想要抓却抓不住,她徒劳的攥着手,牢牢的。身体的冷,和心底的热,在冰火两重间,撞击着她的灵和魂。 他狠狠的亲着她。 像是要把身上的热和力全都转移给她一般。 想让她暖起来,想让她活起来。让她,因为他而暖起来、活起来。 …… “阿端!” 自端睁开眼睛。 那声音仿佛是在耳边。 她不由得心悸。 转眼看看,铁河正在沉睡。 夜这么的深,又这么的静。近在咫尺的他,呼吸声声可闻,匀净而沉稳。 自端掀起被子。穿起那件被铁河揉的稀烂起皱的睡袍,下床去,裹了条毯子。 她在沙发上蜷起了腿。 眼前浮现的是惟仁那痛苦的表情,下午他所说的话,再次响起……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五) css=‘bade0616bade0616’眼前浮现的是惟仁那痛苦的表情,下午他所说的话,再次响起…… “……所有的人都在反对的时候,我没有怕。真的不怕。这世上,我只要有你,就够了。和你一起生活,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刻,我也想那样做。我知道什么都阻止不了我,阻止不了我们。可是那天,我一出巷口,就看到容阿姨在等我。她直截了当,让我离开你,让我立刻就走。她不是次来找我,但是之前,她没有给我任何一个足够令我后退的理由。那一天,她说了。 “她说的理由,我没办法完全信服。我回去问妈妈,是不是真的,究竟是不是?!我多希望她说不是,希望她说那都是胡说八道的!可妈妈说是的,容芷云说的没错……阿端,你知道我,我从不信神灵。可是在那一刻,我真的信,所有的恶灵都在诅咒我。我疯了一样,不信,可是又不能不信,那是我妈妈,她不会骗我……妈妈说,你要想毁了自端、毁了景家、毁了妈妈的生活,你就去跟自端说,说个痛快!可是你还有一丁点儿的良心,就不要在这个关头添乱。这是妈妈打算带到坟墓里去的秘密,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当我看着你,一个人傻傻的在那里等,我……想过,只有几步,跨过去,走到你面前,告诉你我是谁、我是个什么东西。可是阿端,我……不敢。我看着你,我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胆。那一刻我怕的要死。我是什么?你呢,你又成了什么?我们,我们……我不行。我给自翊打了电话,我求他把你带走。我要亲眼看着你平安。我知道,你回了家,就安全了。 “我有多卑鄙,我有多胆怯,竟然,连一句话都没办法给你。我不但没有办法面对你,也没办法面对自己……我只好看着你离开,看着……从此以后,就只能远远的看着。就在你走后,我见到了景叔叔。他在那里等了多久、看到了多少,我不清楚。我的腿在发抖,整个人都在发抖。那不但是恐惧,还有愤怒。我不怕承认,我恨他。我宁愿他是彻底放弃了我妈妈、这辈子也都不再接受我妈妈;我宁愿他将我们都踩作脚底泥,那我就没有机会遇见你……可恨的是,竟然不是!竟然不是! “可他也让我离开。他说小仁,走吧。阿端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她有事。从此,你们俩,各不相干。她会有她的生活;你也有你的。我看着他。我说,您最好保证。阿端,你一定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在我害了你之后,为了自己心安,竟然……竟然只会、竟然只能说这么一句话。 “阿端,我懦弱的逃了。背着私生子的秘密。背着背叛者的骂名。背着我这一生都洗刷不掉的耻辱。端……如果可以死去,我早已选择去死;可是我舍不得。就算是那样,我也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这个人世。因为这个人世里有你。无数个夜晚,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像被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啮咬,痛不欲生。 “我不记得我恍惚了多久。只知道那段日子,整个人像是在地狱里游荡。四周都是黑暗,让我无法呼吸。分明远处有一线光,却不能走过去,更不能抓住。然后有一天,忽然听到一个消息,你就要在五月里嫁给佟铁河。阿端,那时正是樱花最灿烂的季节。我像幽魂一样,在漆黑的夜里,在在喧闹的樱树下,痛哭。我知道我没资格嫉妒,可我就是嫉妒佟铁河。我嫉妒的发疯。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这么快?我一次又一次的喊着,我多希望上天给我一个答案,还我一个公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变回以前的顾惟仁,我只要我的阿端! “……其实,那个时侯,手里是有两份头发的样本——妈妈的,和景叔叔的——就算是痴心妄想,却还想要挣扎一回。鉴定结果出来的那一天,我,像从地狱重返人间。我要回国。他们说顾惟仁你不能走。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因为sars,北京都封城了!就算你不要前途、你也不要命了?!我哪儿还顾得了什么前途什么命!我的前途我的命,都是阿端;可阿端,就要嫁给别人了!我说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北京。让我回去。 “……我还是没有能够赶回来。在去成田机场的路上,我乘坐的出租车发生车祸。十几辆车子,连环相撞。司机当场死亡。而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以后了。 “三个月……在三秒钟,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天翻地覆的时代,我竟然昏迷了足足三个月!sars过去了,夏天来了……景自端,嫁了别人了。这世上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埋葬在了那个混乱的春天里。 “等我重新站起来,靠自己的腿走路,又花了一年的时间。期间,妈妈来过东京好几次。阿端,她是抚育了我二十多年的人,恨她,我做不到。就算,她不是生我的妈妈,她仍让我随她姓了顾,把我养大,给了我她所能给予的一切,我得感激。她握着我的手,不停的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小仁,妈妈没想到你会这样…… “对不起……就像你刚刚问我的那样,我问妈妈: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您骗了我,景和仰不是我的父亲,而您,也不是我的母亲?那一瞬我看到她眼中的痛楚。我不忍心。我知道我自己的伤有多重。可是别人呢,谁又没有伤?我知道那时候她骗我,有她的不得已。我考虑的是我和我的爱,而她考虑的也是。没有本质的不同。 “幸运的,也是不幸的,我活下来了。我,告诉自己,顾惟仁,就算是这世界天翻地覆,就算是再难过、再难熬,有一样,顾惟仁你终于可以不再觉得耻辱——那就是,可以,并且永远可以,爱景自端。爱她吧。无论在哪里,你都可以坦荡的面对自己的内心,不必觉得羞耻。 “阿端,我曾无数次的想过,这辈子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或者直到,再看见我,已不会带给你任何的痛苦和折磨。他们一直告诉我,你过的很好……我也以为六年过去了,幸福的你,可以把我,只当做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我回来了。再回到你的生活里。我们,就是‘兄妹’,就做‘兄妹’,我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在你身边——你不需要我,最好;当你需要我,我就在这里。 “可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觉得自己像一只躲在阴影里的老鼠,每看到你一次,就像是偷到了一点延续生命的食物。我不断的提醒自己,我应该站的位置是在哪里。可是阿端,我,哪怕一次,只有一次,也想站在你面前,能再堂堂正正的,看着你的眼睛,跟你说几句话。 “没有我,你过的好,我会觉得安心。再痛苦,也安心。即使是有一天,你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宁愿你终生都不知道——我也能够跟你坦白,这些年,我是怎么想的,我是怎么做的,我是怎么过来的。其实,我怎么样,并不重要,因为我只要你过的好。但是,阿端,求你不要再表演幸福给我看了。我不是瞎子。我能看得出来。我能承受你的幸福不是我给予;我受不了的是,你的难过。不管是谁,不管是谁给你的难过。我都受不了。 “我今天……逾距了。可是我不后悔……如果到今天,你还是不幸福,那么,阿端,就算被骂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刀山火海,我,愿意再走一次。” 自端咬着牙。 她甚至听得清自己牙齿之间那咯咯的响声。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就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方向,让她能够缓解一下心脏所承受的压力。 最后,她清醒过来,问了惟仁一个问题。 估计大多数的亲在这一章节发出之前,已经知道顾惟仁和景自端没有血缘关系了。他只是被顾悦怡收养的一个弃婴。这段身世,以后再交代吧。 今天恰逢150章节的整数,不知不觉间把这个文啰嗦了这么久了~~ 想必最近纠结在身世问题上,各位看的也辛苦,请多多包涵! 谢谢~~o(n0n)o~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六) css=‘ba59e88758eba59e88758e’她问:“爸爸……什么时候知道的?” 惟仁犹豫了片刻。 她直直的看着他,说:“告诉我吧。” 他说:“他和妈妈结婚前。” 自端听了,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爸爸知道,爸爸真的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她笑了。是真的在笑,笑的,竟然难以遏制,笑的浑身颤抖……这么 分卷阅读58 分卷阅读5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59 久了,这么久了,竟然这么久了。竟然有这么久。 她的爸爸,她的爸爸! 这是怎样的“心病”呢,爸? 她真的弄不懂了。唯一知道的是,大概,这是什么样的手术,也医不好的心病了。 惟仁静静握住了她的手。她哭,她笑,她终于冷静下来。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 自端无力的靠在沙发上。 这样的回忆,让她辛苦。 可她阻止不了。 被这样的辛苦折磨的日子,要多久才能过去? 她不知道。 她听到铁河翻了个身,动作有点儿大,随即被子下滑,他光裸的肩膀和露了出来。自端看到,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体,往床上来。她拉住被角往上扯,给他掩好,轻手轻脚的,她躺回了自己的位置,那个离他不远,也不近的距离。突然的,他长长的手臂横过来,压在她身上。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会把他弄醒。可他的手臂实在是重,像一条巨蟒,缠住了她,她要喘不过气来了。她侧过脸来。小心翼翼的,她的手抬起来,寻到他的脸颊,有点儿烫手,又有一股别样的酥麻。她眼眶发热了。 “佟铁……”她喃喃的,轻柔的,叫着他的名字。 她终于不再动。 他挪了挪身子,让她完全的在自己怀里。 这样就好。 只要这样就好。 …… 铁河大大的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身边的位子已经空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已经是早上了,窗帘没有拉开,卧室里还是很暗,卫生间的门关着,没有声响。他平躺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抓起床头的表,已经七点半。想起一早有个重要会议,他急忙跳起来。起的有点儿太快了,竟然差点儿歪倒。他稳住身形,几步跨出去,一下子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她正在洗脸台边。 “让开啦。”他嚷着,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顺手从架子上抓起一个漱口杯。 自端往旁边让了让,站到里面的洗脸池边,把正在翻检的药箱也拉到身前,待看清他拿着的杯子,忙说:“那是我的。” 他突然闯入,让这个地方,忽然显得拥挤——其实不算挤,可是,从来没有在早晨,两个人并排着站在洗脸台边——她不适应。而且,他真的拿错了漱口杯。“黑色那个是你的。”她抬手指过去。 “嗯?”他迟疑的看着手里的白色的,缠着金色花纹的瓷杯,“我一直用这个啊。” 她张了张嘴,瞪着他。 “骗你的。”他把杯子递给她。 自端刚要接过来,他很快的躲开。 “小气。不就用用你的杯子……” “……” 她一阵不舒服。 铁河知道她不爱让别人碰自己的杯子。 意料之中,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开始别扭。 忍着笑,他把杯子塞到她手里,牙刷在杯子里跳着舞,有很欢快的声响。他拿起自己的那套,一边挤着牙膏,一边从镜子里看她——眼泡有些浮肿,眼神有些犹疑,清早看起来,比昨晚显得要憔悴和疲惫许多,跟他状态完全相反——他轻轻的清了一下嗓子,开始刷牙。 自端没有从药箱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烦躁,索性推到一边去,拧开水喉,左右调节一下,温度适宜的水流注入她的洗脸池。她抽了毛巾,等着。 他的目光扫到她那边,看到了药箱。 他眉一挑,问了句:“你哪儿不舒服?” 她没听清,关上水喉,“嗯?” 他吐掉满口的泡沫,“我问你,哪儿不舒服?”他抬了抬下巴,对着药箱。 。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七) css=‘l0c1d483l0c1d483’她“哦”了一声,说:“没什么。”低下头,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拍着。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上次,他查看药箱,发现的那只卡片状的药盒。他收起来了。她一定是在找那个。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名火。刚刚还在的愉快心情一下子被赶跑了大半。 “甭找了,我早给扔了。”他说。 听到他的话,她动作停了下,随即将毛巾按到脸上,干燥的毛巾迅速的吸干脸上的水渍。 她一早起来,把药箱翻了个遍,不见那只很久不用的小药盒——明明应该在那里的东西,不在。她心烦意乱,还惦记着等会儿出门一定记得先去买药——竟是他给扔了。还说的轻描淡写,理直气壮。 “我的私人物品,你扔之前,能不能问问我?” “问了你会让我扔?” “你!”她气结,眼前的这个男人,像个幼稚的孩子,为达目的,耍赖耍横……她觉得气闷,又觉得累。 铁河也狠狠的漱着口,漱的嘴唇都酸了。 私人物品……他看到那样的“私人物品”,本能的排斥。 “我该问问你,你也该跟我商量。”他说。 她从镜子里看着他。 她不愿跟他讨论这个,可是,也不愿回避。 “我一直是这样的。你该知道的。” 他沉默。 是,他该知道。他该知道她是怎么做防护措施的。虽然,他们很少在一起。而且,他也没有考虑很多。现在想想,这么久以来,他虽然没有特意的追求要个孩子,但是也不排斥,好像那该是很自然的事,跟随着婚姻而来的小婴儿……所以,就由着她去了;似乎也是有点儿期待,期待,有一天,她想要了……结果呢,不是她想,而是他先想了。这种状况,让他焦虑和急躁。 他抿了唇。 是的,太急于求成了。 他想了想,是该跟她说句“抱歉”,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那以后别用了吧。” 她低头,将乳液倒在手心,钱币大一点,两只手合在一起,慢慢的转动……她早已不是二十岁的时候粉嫩的花蕾的样子了。即便是她极少在意自己的外表,她也清楚的意识到这个问题:那就是乳液涂在脸上,吸收起来都要慢上许多;就算再好的化妆品,也抵抗不住肌体的衰老——她的手,按摩着额头、面颊、下巴…… “你说过,给我时间考虑。”她的声音有点儿异样。 在那个阴雨绵绵的早晨,他是这么说的。 当时的他,满脸认真,眸子清亮,语气坚定。 和现在,不太一样。 可是她呢? 她的答案,却还是一样的。只是她的心情,比那时要更糟糕、更混乱、更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这样的自己,还能够做好什么;这样的她…… 她的神色,没有逃过他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他说:“我知道你的想法没有变。我希望你说的考虑,不是在敷衍我。” “佟铁……”她看着佟铁河。 他话里透着一丝失望,她听的出。她的手,停在颈项间,一时竟怔了…… 佟铁,我要怎么和你说? 我……要怎么和你解释? 我最近,都经历了些什么?我该怎么说,这一桩一桩我拼命想从脑海中抹去的不堪和?你会怎么看爸爸?你又会怎么看我?你会……你是不是也早知道?你和爸爸一样,很多事情,早就知道?那……你和我…… 她想到这里,心尖象被锉刀在磨。 佟铁河被她的神色弄的一愣……这个神色,最近,常常的在她脸上出现。可她总是在回避自己的目光;转个眼,她又变得安静和平静,仍是无风无浪的海一样的女人。他明白,她的情绪是不对。甚至昨晚,就在那样的缠绵之后,她还会从床上爬起来,靠在沙发上,发了好久好久的呆……她在想什么?想什么能想的那么入神? 她常常走神。他不是没见过。 即使是坐在他身边,她神游起来,也会让他觉得两人间距离无比的遥远……可这回,显然不寻常。 那么,这又是从哪天开始的? 从她生日那天。 他眯了眯眼。是生日那天,或者,更早一点儿,从前一晚,他们俩不欢而散,他的冒失离去开始……接下来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迅速闪回。他想起中午的约会,心里有了主意。 读。 正文 第六章 风与水的痕迹 (二十八) css=‘a3ead10c8a3ead10c8’“阿端。”他叫她。 “……”她逼自己回神。 “时间到了,我得走了。”他看着她的眼睛,“你的样子,实在是很难看。再去睡一会儿。” 被他语气里的温和一烘,她鼻尖有些发酸。 “我给你拿换的衣服……”她胡乱的摸了下脸,转身就要出去。 “我下楼去换。” 他看她一眼,她下巴上,有一点儿乳液没有涂抹匀净。他抬起手来,拇指的指肚替她搓了一下。忽然想起季家同醉酒那晚,扎在她下巴上的玻璃碴,他凑近些,扶住她的颈子,果然,如他所料,看到一个浅浅的红痕——她是疤痕体质,很小的一点儿伤口,愈合的时间都要很长——“你怎么恍惚成这样?哪儿有女人这么不在乎自己的脸的?”他小声的说。一点儿都没留意到自己语气,带着埋怨,又带着责怪,还有几分疼惜。 他呼出的气息,是清新的薄荷香。 她的手垂在体侧,此时,又紧紧的攥了起来。 “以后留神些。嗯?”他说到这儿,看着她的眼,等着她的反应。 她刚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喊“铁子!阿端!铁子!阿端!”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 佟铁河“哼”了一声:怎么会忘了,家里还留宿了景自飒这么个“瘟神”呢。 “别睬她……”他话没说完,她已经拨开他的手,转身出了卫生间,速度特别的快,逃跑似的……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呼了一口气;听得到她的拖鞋在木地板上拖拖踏踏的声音,一层门拉开了,又一层门开了,就是景自飒清亮的嗓音了——难为她大早上的,就有这么好的一把声音。 门外,自飒一看见自端,就叫道:“哎呀,你聋啦?手机也不接,我差点儿就要给你房里打电话了。” “怎么了?”见自飒穿着浴袍,头发梢儿还滴着水,显然刚刚是在洗澡,自端忽然紧张,“什么事这么急?” “把你的剃毛器借我用下。” 自端微张嘴巴。急忙慌促的,竟然是为了这个。 “快点啦!”自飒催她,“我赶时间。” 还不等自端开口,只见佟铁河从房内走了出来,他把手里的东西拍到自飒手上,闷声道:“拿去。”然后,从自端身后绕过去。 自飒定睛一瞧,原来是一款男用剃须刀,没开封的。她气的大叫:“佟铁河!” 铁河头都不回,“爱用不用啊,长毛鬼。” “你敢叫我长毛鬼!”自飒柳眉倒立。 铁河已经走到楼梯拐角处,抬起头来,“长毛鬼。” 自飒嘴巴里冒出一串让人听不懂的词汇,然后转眼,举着剃须刀,狠狠的瞪着自端:“你也用这个?” 自端急忙摇头。 自飒瞪着自端滑若凝脂、毛孔都没一颗似的肌肤,又开始念咒语,“不公平,凭什么奶奶的好皮肤只遗传给你!” 自端无奈的看着她。 “算了,凑合一下吧。”自飒揉着自己的头发,噔噔噔的下楼去,下到半截儿,又停住,回头道:“对了,刚我爸打电话来。知道我在你这儿,让我问问,明儿、后儿,你哪天有时间,有空应酬他?他想跟你一起吃顿饭。” “我给大伯打电话吧。你一起来吗?”她问。 “你想那顿饭吃不安生是不是?” 自端想到每次大伯和自飒在一处,总会由和平演变到战争的场面。以往总是觉得头疼,今天,竟然会觉得心疼。她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自飒还在说:“你们俩吃 分卷阅读59 分卷阅读6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0 顿清净的吧。再说我明儿一早就走,去奥地利一周。” “嗯。”自端应着。看着自飒挥挥手,风风火火跑下楼去——竟然是光着脚的,一点儿仪态也没有——要是被大伯母看到,会怎么怪罪她呢?自端发了一会儿愣,大伯母,大伯母的祭日快到了啊……她按了按胸口,回书房去拿起台历来。是的,下个周,就在下个周。 她吸了口气。怎么会忘,怎么能忘? 一想起来,大伯母那已经凉了的手,还在自己手心里。 那是教会她系鞋带的手,那是教会她拿筷子的手,那是教会她弹琴的手,那是……对她来说,那就是妈妈的手。 那也是最后,把她推向她的婚姻的手,她不忍抗拒的力量…… 自端把日历放回书桌上,很快的收拾了一下资料,装到包里。她今天得去见自己的导师。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一) css=‘l208ed13adl208ed13ad’时已近午,容芷云到恒悦轩的时候,关友梅已经在包间里等她多时。 “每次都是你先到。”容芷云微笑。 “我比你闲散多了。”关友梅伸出手来,温柔的握了握容芷云的手。 容芷云笑。心知关友梅的客气和周到——老朋友了,从大学的同窗,到现在,几十年里,两个人并不总在一处,但是,都知道对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这是能托孤的朋友。 关友梅拿起茶壶,替容芷云斟了杯茶,道:“这阵子忙坏了吧?” “你不是都看见了?”容芷云反问,“忙来忙去,都是你们家的事。” 关友梅笑笑,示意她尝一下茶,“我特意带来的。” 容芷云笑,“还是这副矫情的脾气,到哪儿都带着你的茶。阿端这点儿竟然像了你。” 关友梅哑然失笑,“是。这是缘分。” “偏生跟你有缘分。”容芷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咦!小铁还不是跟你一样,爱什么不好,就爱那口猫屎咖啡。”关友梅嗤笑,握了茶杯在手,轻嗅香气。 容芷云也笑,点头,她看着关友梅,“早想见见你,有些话,想跟你说一说,总是不得便。” “嗯。”关友梅应着,“什么话,不方便在电话里说?”那天,她人在上海家中,接到容芷云的电话,说需要见她。芷云语气尚算镇定,但是那不安和慌乱,隔着电话,她都能感受的到。能让芷云这样,事情想必不简单;仔细琢磨,也只有一件两件事,一个两个人。她大约能猜测的到,可是她也不先说。前阵子,她和芷云有短暂的碰面,还是在夏至礼的灵堂。也就是那日,她看着芷云,隔了好远,默默的,望着阿端……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珍宝,那情景看的她心也是一酸。 这些年,就算别人不知道,她总是知道的,芷云,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芷云倔强的,表现的像一个无所不能的、骄傲的女王,可是私底下,她了解芷云内心深深的遗憾和无力,那是只有对着阿端才会有的情绪。 阿端,那个孩子,心地那么柔软的孩子,竟然会有这么冷的一面。关友梅觉得多少有些不可思议。可是隔了这么多层不能说破的东西,她只好在一边看着。 她心疼芷云,也心疼阿端。或者,更心疼阿端。因为,要替芷云多疼她几分,不止是当成儿媳妇,而是当成自己的女儿一样。她是这么想的。 “我告诉阿端了。”容芷云说。 关友梅两道又黑又亮的浓眉向两边一展,她问:“什么时候?” “阿端生日那天,我去见她了。” “那天说的?” “不,第二天。阿端去见我,我说了。” 关友梅忍了忍,到底没忍住,“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 “我受不了了。”容芷云看着眼前杯子里淡黄色的茶汤,“我由着她的性子,由了这么些年,可我还能等她多少年?” “然后呢,阿端什么反应?”关友梅追问。 容芷云沉默。 关友梅瞪她,“问你也是白问,还能有什么反应!你怎么就这么冲动,你,”她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容芷云的脸,忽然又不忍心,“瞒了那么多年,不差告诉她之前,来个铺垫那么一小步,是不是?” “我哪儿还顾得上铺垫,我恨不得把这几十年的憋屈,一下子都倒给她。”容芷云在关友梅面前,毫不掩饰自己。 关友梅叹了口气,半晌,才说:“一下子都倒给她?你自己受得了,自端受得了?” 容芷云摇了摇头。 “芷云,你这辈子,活的真性情。”关友梅也摇头。 “我活得性情?哪里由得我真性情了?这些日子,我简直度日如年。天天想着阿端怎么样了,可是又不敢再贸然接近她。我怕她离我更远……你不知道,那天,她对着我,有多客气多疏离,我甚至宁愿她还像以前那样怨我,刻薄我。那至少还有点儿反应不是?后来,我看着我给她买的那一屋子的衣服……全是粉色的,可是友梅,我都不知道我的女儿,她对这个颜色没有好感……怎么会没有好感?”容芷云伤感,“我的女儿阿端,穿粉色最美。我真恨不得把那些衣服全销毁。” 关友梅伸手过来,拍了拍容芷云的手背。 容芷云苦笑,“可我哪儿能那么干,我就那么看着那些衣服,还可以骗骗自己,好像阿端都穿过一样。” “她需要点儿时间。这是什么样的事。”关友梅安慰道。当年自己获知这段隐情的时候,五十多岁的人了,也经过些风浪,一时半刻,还扭不过来,何况是自端?那是她的父亲,那是她的母亲,那还有,她刻骨铭心的爱情。关友梅心里一沉。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 css=‘l4c19544753l4c19544753’阿端,她喜欢那个孩子,心疼那个孩子,想要把那个孩子,抱在自己怀里。 很多年不曾有过那样的感觉。自己家那两个能折腾的毛头小子,很早就独立了,让她的母性没有太多发挥的余地。 何况她并不是芷云这样感性的人。但是在阿端的问题上,她承认自己是动了感情的。 关友梅喝了一口茶。 动了相当的感情。 本来不该管的事管了,本来不该做的也做了。连她的丈夫都觉得意外。 她揉了一下眉尖,动了一次感情,并且,一直希望,没动错。 “有铁河,我安心好多。”容芷云似乎是知道老友在想什么,看着她,她由衷的道。从光亚融资,到夏家的事,和铁河有了比较多的接触,了解到许多资料和数据之外的东西。葬礼的整个过程里,自端一直抱着小侄女,慢慢的已经看出有些吃力,可是,下着雨,不忍让孩子踏着水渍,仍是坚持着,她看到铁河紧几步走到她的身边,把孩子从她怀里接过去——她知道,自端,是个不知道该在何时把重负放下的傻丫头;可是铁河,应该会是在自端辛苦的时候,替她分担的那一个。 关友梅点了点头。 “我想,我该告诉铁河。”容芷云说。 关友梅转着手里的茶杯,听了这话,问道:“你决定了?”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能对着小辈,说出这么难堪的过往? “是铁河想知道的。”容芷云说。 对女儿,才是最难说出口的。那好像是一重禁忌,一旦冲破了,她觉得没有太多的顾忌了。何况,她对铁河,还有更多的期待。她也想知道、也想看看,铁河的态度。 关友梅明白了几分,“今儿是铁河约你的?” “嗯。” “你又拖我下水。” “咱俩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总有一天,我会被你害死。”关友梅气哼哼的。 “那就一起死吧。” 关友梅摸着手上的西瓜翡翠镯子。这是当年,芷云借口送她生日礼物,带着这对稀世珍宝上门来,把景家的事拜托给她。既是意料之外,又是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是,芷云竟然会为了景家的事,这么义不容辞;意料之中的是,凭她对芷云的了解,这个傻子,一辈子,就一个情字,绕来绕去,总绕不开。她权衡再三,还是费了一番心思,她们各得其所。 关友梅不由的叹了口气,“总有一天,阿端会知道。”她看着腕子上好看的不像是真的的镯子。芷云知道她。她爱翡翠,并且只爱翡翠。这对镯子,她迟早要交到阿端手上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心里明白。”容芷云想起女儿问自己的那第三个问题,被她阻止的那个,“即便她问,我也不会亲口回答她。” 关友梅沉吟。 “她不会再问的。”容芷云说。 “就算问,也不会问你。”关友梅看着容芷云。 容芷云嘴角一沉,“那就是铁河的事了。” “嗯,他麻烦大了。”关友梅竟然笑了一下。 “你和我,真是越老越坏了。” “你比较坏,自己的女儿都忍心这么设计。” “你还不是一样。”容芷云拿起茶杯,碰了一下关友梅的,“静观其变吧。” “也只好这样。”关友梅看了看时间,“你约了小铁几点?” “十二点半。”容芷云抬腕看表,指针恰好指向十二点半,刚好这时候,门就响了,“真准时。” 果然,门一开,佟铁河进来了。 容芷云和关友梅同时把目光投在了他身上——是身材高高的、半截铁塔似的男人;同时也是她们的孩子——像一阵忽然吹进来的风,携着料峭春寒,携着轻轻的尘土。 关友梅温柔的笑着,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子,“坐这里。” 容芷云的目光,从铁河身上,转到窗外,果然,看到外面起了沙尘,又看回来,点头道:“坐吧,方便我盯着你。” 关友梅爽朗的笑起来。 铁河有点儿尴尬,他并没想到容芷云把母亲也叫来了,但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大大方方的坐下,“容阿姨。” “有进步,不叫容董了。”容芷云似笑非笑。 “还可以再进一步。不过,”铁河看着容芷云,“我不能抢在阿端前面。” 容芷云看着关友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教的好儿子。” “你选的好女婿。”关友梅按了一下桌上的铃,侍应生进来,她交代上菜,然后说,“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三) css=‘l533l533’自端是开着她那辆小小的sart出门的。 她想,还是开回这个车吧。佟铁河给她换的那辆,就是炫的有些过分。显眼也是太显眼了。自飒说没什么,佟铁河的一辆顶你那十辆,也没见他觉得显眼呐,你干嘛非开这个小东西。 她和铁河怎么能一样? 她呼一口气。嘴巴里有沙尘的味道。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有初春时分特别的干燥和寒冷,阴阴的,并不是要下雪,而是微微的起了尘,望远一点,就像隔了层沙黄,有点儿朦胧,总是看不真切似的。 从老师家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上门时带去资料和书不但全带回来了,老师又给她布置了作业——自端瞅着副驾位上那一堆,头皮麻麻的。她习惯性的扯着头发。手摸到发夹,一下子想起来一件事:那天,她丢了一只水晶发夹。原本是一对的东西,莫名其妙的丢了一个,又是用惯了的,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好是红灯,她看了看车窗外。正是p大后街。开学了,后街一下子变得热闹。这条街是p大学生的乐园,吃喝玩乐,全都在这里了。街口那家李记烧饼店、紧挨着的白吉肉夹馍、鸡汤馄饨……她眼看着那一张张青春逼人的面孔,三三两两的,女孩子,男孩子,男孩子和女孩子,笑嘻嘻的、急匆匆的往那里去——她曾经也是这样的一个。 后面有车子鸣笛催促,自端 分卷阅读60 分卷阅读6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1 索性把车子停在了路边。下车来,往后街走去。越走近了,食物的香气越浓。被这香气包围着,她觉得肚饿。满眼都是曾经熟悉的店面,连老板娘的脸都是熟悉的。有关这里的记忆,涨潮了……她的脚步停下来的时候,眼前是一家门头是绿地黄字、带星月标记的烤肉店,“老马烤肉”;戴着小白帽的瘦瘦的马老板在碳炉前,手里拿着大把的肉串,在青烟缭绕中,忙的满头汗……她站的有些近,烟雾飘过来,刺激到眼睛,有些不舒服,她轻轻的咳嗽了一下。马老板看到她,笑着招呼她往里去,“里面坐。” 嗯,从来都是这三个字。一个人来是这样,两个人来是这样,一群人来,还是这样。 自端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店里只坐了两三桌客人,也没人注意她,都在大快朵颐。她没再犹豫,抬脚进了店,往里去,坐到了角落里——以前每次来,一定首选这个位子——小伙计过来,问她吃什么,她看着桌上的菜谱,有点儿脏兮兮的、油腻腻的,覆了一层灰,竟然内容都没怎么变,只用圆珠笔涂改一下价钱。自端没动那菜谱,凭着记忆,要了烩面片、烤饼、烤肉和烤羊肚。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餐巾纸,慢慢的擦着桌子,擦完了桌面,又将桌子边边擦一下。她的手停了一下。她擦桌子,从来都是表面功夫,擦完了桌面就算的,有时候连桌面都擦不干净。可是,惟仁不。他们次在外面吃饭,就是这里,惟仁拿着一包纸,擦完了凳子擦桌子,最后,沿着桌子边再擦一周。没见过男生这样子,她目瞪口呆的。他就笑了,说,不小心会蹭到衣服上的。那天,她穿了浅蓝的裙子。他还说,以后出来吃烤肉,不要穿这么浅颜色的衣服,沾上就洗不掉…… 自端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今天穿的衣服。还好,黑色的。 她记得那天也是她次来后街吃饭。她总是吃学校餐厅的。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餐厅卫生。 她问惟仁怎么知道这间店的。惟仁就笑,说这家店可有名了,除了牛街的,就是这间一共只有八张桌的烤肉店最好。他们中学的时候就来这儿。 “别人我不告诉他。”他笑。温暖的笑容里,有一丝狡黠。 她知道他是在逗她。因为那盘红烧肉,被他知道自己是个食肉动物。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是,也没什么——她就是这样的,他知道,很好很好。 惟仁要了很多种串,每样十个,排好了摆在盘子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她不由自主的咽口水。 惟仁忍着笑,说,每样都点,喜欢哪个再加。他说着,伸手拿了一串羊肚,递给她。 “我觉得这个最好吃。” 递给她的时候,顺手拿了一张干净的纸巾,裹在钎子上。 她触到他微凉的手,通了电一样。只管拿着,竟忘了吃。 “哎。”他叫她。 她抬眼,看着他清凌凌的眸子,暖暖的笑。 “吃啊。”他笑。 他的笑真好看。她想着。然后,尝了一口烤羊肚。酸酸的、微辣,肉质鲜美,汁水四溢……和他的笑一样的好。 这一口下去,一发不可收拾,很快的,面前的钎子堆了一堆。 他并没有吃多少,只是看着她笑。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四) css=‘bf1425facfabf1425facfa’“惟仁。”她叫他的名字。后来才想起来,那是次那么称呼呢。所以,他才会一愣吧。 “嗯。”他答应。 “我没带钱包。”她说。窘死了。这是他们次约会。她就不带钱包,他不会觉得她……有点儿那个吧? “我带了。”他从裤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皮夹子,亮了一下。 “嗯。”她放心了。 “尽管吃。”他笑。 “你说的。”她听了这句,自己都觉得眼前是一亮,当时,自己的眼睛一定是在发光。然后,她回头,“老板!” 马老板应了一声,“姑娘!”西北口音,这声“姑娘”叫的响亮。 “再来十块钱的小串!”她笑着。 “好着呢!”马老板笑嘻嘻的挥挥手。 她看着惟仁,看着惟仁脸上的惊讶,他大大的眼睛,慢慢的弯成了两弯月牙儿——还是好看…… 小伙计把自端要的烩面片端了上来。她拿起醋瓶,往碗里倒了一点醋。她喜欢吃这样汤汤水水的食物。以前,这么大一碗,是吃不掉的,总要跟伙计多要一只空碗,两个人分。 她看了一眼对面的空位。 “姑娘,出门吃肉,带钱了没?” 她没有回头。 不必回头。 她扶了扶眼镜——怎么会呢,怎么会? 他走到她对面的位子,“可以坐下吗?” 她抬眼。 他穿了灰色的牛角扣大衣,黑色的开司米围脖,肩上是一个黑色的背包,竟然也戴了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像个大龄学生似的。 她点点头。 他把包放在旁边位子上,坐下来。坐姿很端正。 气氛有点儿尴尬。 “你……”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 一愣之下。 “我……” “我……” 又是同时开口。 惟仁停下,自端也停下。 “你先说。” “你怎么会来?”她问。 “我刚回了一趟青龙桥。顺路的。”他说。 青龙桥,他的母校所在地。有句话,“要想当将军,必过青龙桥。”哥哥说过,他也说过。 她点点头,“那……” “本来是想回去见见老师,结果,接了个任务。”他轻声说着。 “嗯?” “老师想让我回去给他带的一组学生讲几堂课。军队外交史……”他开始讲这件事。 她凝神听着。 他于是庆幸:幸亏有这么个话题。幸亏。不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始和她说话。在他,有过那样的面对面之后……他整夜未眠,拿着手机,想打给她。可拿起来,又放下,最后还是放弃;他想她一定需要时间,把他说的话消化。正像,他也需要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 竟就这么不期而遇了——刚进门的时候,看到角落里的她,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就在下一秒,他笃定,就是阿端。 是的,就是阿端,真真切切的。 她还记得这里。 就像他一样,记得这里,记得在这里,他们都吃过什么,都坐过哪里……那些深深的藏在心底的影子,都被这里的香气勾出来,在眼前飞舞。 他紧张的心脏在腔子里狂跳,说话的声音都好像变了,手心全是汗。 直到此时,看到她静静的坐在面前,坐在他们曾经一起坐过无数次的位子上,用她温暖的目光看着他,听着他说话,他才完全放松下来。 小伙计手里抓着两大把铁钎子过来,放在桌上的盘子里。 惟仁诧异,“哎?”他只顾得说话了,都没点呢。 就听到马老板在那边叫道:“小顾,老规矩,我知道的。”说完,又回过头去忙了。 自端看着眼前一半肉串,一半羊肚,香气逼人。 “什么老规矩?”她问。 惟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他低下头,拿了一串羊肚,仍旧用纸巾包了钎子,“趁热吃。马师傅的手艺,一直是这么的好。” 她心里一动。 马师傅的手艺,一直是这么的好。 她转过头去,叫伙计——这小伙计,从十来岁的小男孩,长成了五大三粗的大小伙子,眉眼间还有儿时的稚气——她说:“小伙子,给我一只空碗。” 碗来了。 她把手里的钎子放下,拿起勺子来面前碗里的面片,拨了一半出来,推到他面前。 静静的,她说:“你有你的老规矩,我也有我的。”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五) css=‘l3a011f748l3a011f748’佟铁河听完容芷云的话,半晌没言语。 关友梅稳稳的坐在一边,侧脸看着儿子,目光沉静而锐利。她甚至想起了她把这件秘闻跟丈夫提起时候,丈夫的反应——佟胜利,一掌拍在书桌上,大声的骂了句“这真是td乱来”——那一吼,仿佛能将屋顶掀翻似的,音犹在耳;那之后,他再没提这事半个字。铁河同他父亲脾气性格极似。可是毕竟身份位置不同……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铁河会如何反应,她也拿不准。 关友梅把面前的小水壶拿起来,将热水倒进茶壶里;热水注入,茶香便出来了。是茶叶还没有完全舒展开始的时候,那种清香,不浓,不重。她把茶壶盖盖好,双手收在身前。 屋子里静极了,只有小酒精炉上的水壶在冒着气泡,发出“噗噜噗噜”的声音。 突然的,铁河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连看都没看,伸手就按掉。按的很狠。 容芷云眉尖一挑,她看了一眼关友梅。 关友梅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耐心。 容芷云于是抿了口茶——铁河确实不像是没话说的样子。只那一双眼黑的像不见底的深潭,多少光投进去都会被吸走——她暗忖:这小子还挺能沉得住气;反而是她,多少还是有些急躁。 佟铁河知道面前的这二位,都在等着他的出声。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放在蛐蛐罐儿里的蛐蛐。管他有多神勇,在她们面前,他就是只蛐蛐儿。 他眼底闪过一抹寒。 容芷云看到。 “铁河,”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婉动听,“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 “容阿姨,作为晚辈,我保留我的意见。有些事,不是我能评判的。”铁河语气是淡淡的。 容芷云眼中火花一爆。 “只是,您未免太小瞧阿端了。她,远不是您想象中的那么脆弱。首先,您不该瞒她这么久。她有权利知道。”铁河的声音沉下去,“其次,既然瞒了这么久,就该考虑的周全些,让她有点儿心理准备。” 他嗓子有点儿干。 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在眼前晃。 他把这个影子硬是压了下去。 容芷云沉吟片刻。 “我一直隐瞒着,不是因为觉得她脆弱。”容芷云看着铁河,“铁河,我没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是我身为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如果可以,我尽量的,不去毁掉更多对她来说应该是幸福和美好的东西。” 佟铁河的目光,停在桌面上。原白色的重丝桌布,绣着金色的繁复花样。他细细辨认着,是百鸟朝凤。吉祥热闹到了极点的图案。 应该是幸福和美好的东西? 那都是些什么? “不去毁掉……她得到过吗?” 容芷云脸色微微一变。 铁河看着容芷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这么些年,瞒着她,也没见她好过;就算是好过,那也是假的。” “小铁。”关友梅叫道。 铁河嘴角一沉。 他看的到容芷云脸上的表情,是阴云密布。 他说:“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您至少事先该跟我通个声气,或者,早一点儿告诉我。如果,您真的想让我,帮得到您。” 省的,她开着车子在大街上横冲直闯的时候,他着急去开会;她晕倒在街上的时候,他忙着在谈判;她一个人孤独的在街上游荡的时候,他却在吃饭、在气她失约……是顾惟仁,反而是顾惟仁,又正是顾惟仁,在她身边。顾惟仁……这三个字,如今,又多了一重含义。 可是……这叫什么事儿?! 一股子难言的烦躁顶了上来,直插肺腑。 他觉得 分卷阅读61 分卷阅读6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2 自己的耐性已经要被耗光了。他不能再坐下去,再坐下去,他也保不齐会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于是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站起来行了个礼,“容阿姨,妈,我先走一步。” 不等她们俩开口,他大踏步的走出了那个让他憋闷异常的空间。 听到母亲叫他,他也没停下脚步。 陈北正在外面等他,看到他,忙打电话叫车子过来。一眼看到铁河身后,佟夫人的身影,提醒了一下正在等候的佟夫人的随行。 “小铁!” 铁河站住。 关友梅走的有点儿急,来到儿子身边,微微气喘。 铁河的车子已经到了。紧接着,又过来一辆。两辆车子停在面前。关友梅低声说了句“跟我来。”然后,迈步上了自己的车。 铁河仍站在原地,不动。 关友梅坐在车子里,抬高声浪,道:“上车。” 亲爱的读者: 大家好! 《故园风雨后》将在本周五,也就是7月16日上架。在这里特别的跟各位亲说一下。 《故园》走到今天,多亏大家的支持。 每一条留言、每一杯咖啡、每一朵鲜花,我都记在心上。 感谢大家。也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 今后会更努力写文,把《故园》能圆满的完成。有机会的话,再开新文,和大家共度美好时光。 我爱你们每一个! 谢谢! 祝好! ps1,今天是文友云烟树妈妈的生日,也恰好是尼卡外婆的生日,在这里祝树妈妈生日快乐、身体健康!这真是一份特别的缘分。0 ps2,今天和明天都只有一更。很抱歉,最近两天产量不高,又因为要稍稍囤文,只好一更。请大家谅解!谢谢。 尼卡 2010年7月14日 读。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六) css=‘l80ddd3e4l80ddd3e4’铁河对陈北挥了下手,这才上了母亲的车。 “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关友梅面沉似水。 铁河不说话。 什么态度? 他只觉得自己脑子发木,态度,态度是个什么东西? 在他母亲面前,在她母亲面前,他的态度……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才想看看他的态度,他的态度,有用? 心底里有一片凉。 “您早知道。可也不告诉我。这会儿,您难为我呢?” 关友梅皱眉。铁河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阴郁。 “小铁,谁家都有一扇开不得的橱门。有些事,知道了,没有好处。” “这不是能瞒一辈子的事。” “如果不用说出来,你容阿姨就能赢回阿端,她不会说的。”关友梅表情柔下来,“小铁,体谅她一点。” 铁河转开了脸。 他不是不体谅。 可是,赢回阿端? 心,岂是说赢就能赢的? “妈,您,当初至少该跟我交底。” 关友梅看着儿子。 “小铁,现在你知道,也不晚。对阿端,你上心一些。”关友梅忖度,“阿端父亲那里,更要注意分寸。他最近身体也不好。”她斟词酌句。因为事情,远远不是选择左边还是右边这么简单。容芷云和景和仰,像一只天秤的两端,对他们来说,把握好平衡,是很重要的。铁河应该明白,可是,她忍不住开口提醒。因为看得出来,儿子今天的情绪不对劲。这有点儿不像他。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像芷云说的,她们可以“静观其变”;但她考虑的更多一些。 关友梅抚弄着腕子上的镯子。这些话说出来,心里倒是更安静了。 铁河只是不语。 她也由着他去。 儿子,心里应该是有计较的。 车子停在了光亚大厦前。 铁河立时就要下车。 “小铁。”关友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叫住他,“我刚才说的,记在心里。我知道你这会儿觉得委屈,你,要想想阿端。” 铁河扣在车门上的手,微微用了力。 想想阿端…… “知道了。”铁河说了一句,便打开车门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大厦里走去。 关友梅看着儿子挺拔刚毅的背影,半晌,一动不动。一直到电话响了,她才换了个姿势。敲了敲司机的座椅,示意开车。然后,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嗯,不用担心,他有数……这点儿东西都消化不了,还敢跟他说什么呢。”关友梅太起手腕,揉着自己有点儿的脖颈——这顿午饭吃的,太遭罪了——“你明儿有时间没?我们家那几个丫头,听说我今儿和你吃饭,就嚷嚷着要来……行,时间定下来告诉我。你有心理准备,我们老六那八卦精,一准儿问你和叶英年的绯闻……” 关友梅收了线,脸上刚刚聚集的笑容慢慢的消散了。 铁河说,当初,她该跟他交底…… 关友梅看着车窗外。 起风了,卷着细沙的风猛猛的扑到车窗上。 儿子,你抱怨妈妈没跟你交底?那,你跟妈妈交底了嘛? 混小子,那点儿鬼心思…… 佟铁河坐在书房的高背椅上,点燃了一支bihike。雪茄剪握在手里,“咔嚓”一下,“咔嚓”,又一下。 剪得断空气,剪不断他烦乱的思绪。 回到公司里,开了一下午的会。整整一下午,他几乎没说一句话,可是嗓子却哑了。副总梅镇宁看出不对劲,提前结束了会议。 喉咙像堵了一块烧红了的碳,灼热,疼痛。他知道这就叫“上火”。本来一肚子邪火儿没处发,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骂一顿也好——可是偏偏不能够——他付了薪水请回来的员工,不是他的出气筒。这不是他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不是发火就能解决的。 他没觉得委屈,只是气闷。没错。的确在气闷。 可是,气闷些什么呢? 因为一段见不得光的秘闻? 不是次听闻这样的秘闻。虽然看别人家的闹剧,势必轻松许多,又有些瞧热闹的意思;发生的距离如此之近,还是难免内心震荡不安,但是,这毕竟是上一辈的事。 因为母亲瞒了自己这么久? 他母亲的性情,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凡事即便是能看透,也必定不愿说透——她会说,才是奇事一桩。何况冷静下来,他也承认,如果是他自己,也未必愿意讲。这毕竟不是件美事。而且,他也宁可不知道。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母亲说的对,他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那么,就剩下一个原因了。 他吸了一口雪茄。 bihike味道清淡,是陈年愈久,味道越醇厚的雪茄。他从一个瑞士朋友那里得来的。那天晚上,他笑着和岳父说,得了一盒这个,他看到岳父眼里的笑——笑的有些天真,就是得了心头好的那种笑——当时的气氛,多冷,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屋子里人人身上都盖了一层霜……现在想起来,那冷还真是透骨。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心里正气着。竟然不是。屋子里的人,除了他,想必每个都心知肚明。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 像演了一场戏。他这个不明就里的角色,演的最真。 而她呢? 景自端,你这个笨丫头。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七) 他恨恨的。 那是你爸,那是你的家,那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你却跟个被泥巴砸到头的小狗似的,只剩下哼哼唧唧了。 他咬着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空气不好,吸入太多微尘。他觉得胸口像是灌进了沙子。磨的难受。 就全身都不舒坦。 他猛吸一口雪茄,拿了雪茄套套好,搁在烟灰缸上。抬腕子看了看表,已经快七点了,她竟然还没回来。他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天已经黑了。 外面的水杉已经很高了。从他书房的位置看出去,几乎是齐着窗沿的,夜色里,密密的树冠,像湖面上起伏的水波纹。 堙他还记得那一年,大屋刚落成,他请了好友们来party。她也来了。安安静静的,进门打了个招呼,只管拿了杯矿泉水,在屋子里四处转转。看看这里,看看那里。一个人在西北角的偏厅里站了好久。看落地窗外的景色——那边是中式的庭院,小桥流水,松柏苍翠——她身后,就是一架钢琴。 他也没顾得招呼她。人来的多,这个那个的说两句话,渐渐的酒就喝的有点儿多了。 听到钢琴叮咚,他回头,看到自飒坐在琴凳上。一双手胡乱的按着琴键……不难听,她一向是乱弹乱有理的。他拿了一杯香槟,倚在廊柱上,默默的看着。他有好久没有听过自飒弹琴了…… 自飒玩着玩着,大声的叫“阿端阿端,阿端快来”。 他阒然一省,又叫阿端做什么?目光也去寻早阿端。 只见阿端穿过人群,走到了钢琴前。自飒拍着琴凳,让她坐下。 他就叹息——张扬的自飒,一件翠绿的抹胸小礼服,鲜艳欲滴;内敛的自端,一件烟色的包肩小礼服,优雅宁谧……都是美目流转,顾盼神飞,看人一眼,能把魂魄勾走了似的。 力昭笑着把自飒拉走,自飒不依,众目睽睽之下,两人黏黏腻腻、卿卿我我;留下自端在钢琴前,大家都等着,还有人叫着“自端自端”,自端只是微笑,像是不晓得要怎么做,是在想要弹哪支曲子吗?——这个安静的孩子。他好像看到她鼻尖儿冒了汗。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踩了几步台阶,走进琴厅去,把酒杯放到钢琴上,坐下来,坐到她身边。他抬手,手指按下去,她看着他的手,眼中有一丝惊讶。他笑了。 “弹你喜欢的曲子。”他说,声音低低的,“就弹你喜欢的,别管他们。” 她的琴弹的真好。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听她弹琴。那一晚,究竟听了多少支曲子,他已经记不得。 倒是有一件事,他还记得。 他记得自己问:“阿端,你说,前庭的空地上,种什么树好?” 那么大一块地。种草,他觉得浪费;种花,他觉得矫情;种树,还是种树好,有阴凉、有遮挡……可种什么树合适呢,他想了好久,都决定不了。很奇怪。 他忽然就想问问她。 她想了想,说,水杉。 后来,他果然让人去买了水杉。都是二十年的材,第二年春天,就已经成林了。他瞧着,觉得心里忒舒坦了。 。 力昭看了,还笑,说不是吧,好好儿的一个大院子,铺上草皮,打高尔夫都行,被你这么一弄,鬼气森森…… 这个神经病。他知道什么。他单知道把家里的草坪弄好,好和他的狗一起在上面打滚儿;或者游泳池的水一天一换,好和他的狗玩丢水球……他哪儿知道,每天清晨,或者夜晚,在林子里静静的走两步的时候,心里那种舒服?人在呼吸,树也在呼吸…… 想的远了。 他揉着额角,下午开始发烧。烧的人都晕晕的了吧,怎么净想起些旧事。 想是想,可想不起来,她后来是不是碰过家里的钢琴;也想不起来,她是不是在杉树林里散过步…… 没有吧。他看得到的时候,没有。 这些年,她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也没有真正的开心过,她。总是绷的紧紧的。 胸口又闷了。 一定是有炎症。 远远的,看得到大门口方向,有车灯。看那车灯移动,在林中穿行,渐渐的近了。 他心里忽然的一动。 原来,在家里,等着一个人回来的心 分卷阅读62 分卷阅读6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3 情,是这样的。 已经看到她的那辆红宝石似的小车。 他皱了皱眉。 怎么又换回去了?当初她选这个车子的时候他就不以为然。果然,竟发生在停车场找不到车的事。交代陈北给她换辆车的时候,陈北问他,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大、惹眼。 她次开着agnu的别扭样,他不是没看见。真是别扭。他都觉得好笑。别扭就别扭吧,反正也不是次。他安排的,她极少说不。就算是不怎么满意。可她真要正经八百的说出个“不”字来,就很坚持了。 这么一想,他也是别扭;她顺着他,他觉得别扭;不顺着他,就更觉得别扭。 他们就是一对别扭夫妻。 铁河看着自端的车往车库方向去了,便离开了窗口——他可不想她等下一抬头,看到他傻乎乎的站在这里……不晓得她有没有这样的习惯。 他坐下来。 书房门是开着的,他隐约听的到她进门,在和陈阿姨说话,然后,她应该上楼了。拖鞋踢踏着楼梯,声音也很轻;经过二楼,没有停下……他的心跳随着她往楼上去而和缓下来……她上了楼,不知道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听得到她低声一呼…… “哎呀!” 自端在开房门的一瞬间,手上一滑,书本和资料从怀里尽数倾到地上,连笔记本包也滑下去。她推开门,懊恼的看着一地狼藉……怎么什么都做不好?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八) 她蹲下,一本一本的捡。 有两本书是线装的,老师的收藏的民国版书。握在手里,有种沉重感。她小心的翻看,生怕有丝破损。还好,并没有。 仿佛记得爷爷书房里也有这个版本,只是不真切。最近都没有去看爷爷奶奶,她想着自己是因为忙碌,其实是骗自己的,她有点儿不敢回。连柳荫街都不敢回,乌衣巷更不用说。怕,心里住着的妖怪,被看穿……以前写论文的时候,最爱泡在爷爷的书房。想要什么书,随时查找。记得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读书,后来念中文去,有个学期,老师开了一门课,专门讲《红楼梦》。什么甲戌本、庚辰本、程乙本……老师讲到这些版本的差异,她竟然随口就能讲几段。老师就有点儿惊喜——起先是上课时,能得到学生回应的愉快;慢慢的,把她当成了自己的门生。她一直觉得自己笨笨的,可只有这一样,读书是过目不忘的,也爱看书。就这么点儿优点,被老师看重,后来攻读硕士、博士,都追随了老师。 邱潇潇那时候在读经济系,听闻她拜到陈教授门下,开玩笑说陈教授又多了一只门下走狗。什么叫又多了一只?她就气他胡说八道。陈教授十年没有带过研究生了。她骂潇潇,说怎么不滚去t大,死皮赖脸的非要来p大。 就潇潇说,我不是你的跟屁虫嘛,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她说恶心鬼。你一辈子的愿望,就是从你开始,不要“工程师治国”?你这样的跟屁虫,白给都不带要的。 潇潇唇红齿白的,一笑,贝齿闪着光,都能耀人眼……他笑着说景自端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顾惟仁了,就不要哥们儿了。 堙她愣一下,脸上就烧起来了。 嗯,她有顾惟仁了…… 一片阴影投下来。 她抬头间,铁河已经蹲下身,伸出手去捡那些资料。 “我自己来就好啦。”她想阻止。心里又一阵懊恼。真是,她总是出状况。 他抬眼,瞅了她一眼,手上却没停。 她抿了唇。 她以为他又要说她。 他动作很快,散落的纸张一会儿就全在他手里了。他站起来,厚厚的一叠资料在他的大手里,竟然显得没那么多、没那么重了。 他进去开了灯,把资料给她放在书桌上,随手翻了翻顶上的那几页。 “真的要给胡适招魂了。”他低声道。嗓子疼,声音有些低哑。他尽量的不显出异状。 她果然没有听出来。 她把书放下,听他这么说,有点儿意外。 他看她一眼,“我不读书,不代表不看新闻嘛。” 她笑了一下,“我论文要用的,跟那没关系。” “开题了?”他问。 “嗯。” 他点头。 “这个学期你的课多嘛?”他又问。 她点头,“还好。” 其实是不怎么好,一周五天都有课,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她大概会很辛苦。 他看着,知道她又没说实话。 眼前忽的就是那晚的情形,在顾惟仁面前的她,在她父亲面前的她——眼圈儿是红的,眼里全是泪光,手心里抓着能抓住的东西,死死的,用尽全身的力气,克制到身子发颤……只是说不出。 终于掉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她手背上,砸在地上,是她终于一个人的时候。 。 他记得自己是从她身后抱住她的。 也是次,她没有一丝犹豫,回身紧紧的拥住他。 像是在海上漂了很久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下一步再漂到何方,她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他也知道。 可是阿端,对你来说,我只是一根浮木,却不是个能倾诉的人,是嘛? 他望着自端,胸口闷。 他知道自己终于是找到了气闷的理由。 在她伤心的时候,她不会来找他…… “佟铁……” 铁河站的离她很近,她感觉的到他身上灼热的气息……似乎是有点儿太热了;他的目光,也似乎是多了很多东西;话也多…… 铁河“嗯”了一声,“你脸上。”他抬起手来,她的嘴角,有一道红痕,是烫伤的痕迹。 她急忙抬手掩住。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被铁钎子烫伤的。 眼神里有一丝慌乱。 他看到。 可是没在意。在意的是她的伤。 脸上的,身上的,心上的。 她有伤。 可是,伤到的时候,不需要他。 手垂下来,他觉得有点儿冷。 “家里有獾油吧。”他说。那个,应该不是放在药箱里,是在厨房。“我下去拿。” 她拦住他。 “没事。”她说。 又是没事。 他皱了眉,忍耐的,“阿端。”他看着她,脸色比早上出去的时候,看起来好了很多,“下去吃饭吧。” 她其实不饿。 可还是跟他一起下楼。 陈阿姨做了四菜一汤,十分的精致。 她就喝汤,翡翠白玉汤。 他也吃的很少,而且很慢。 他吃饭,向来是风卷残云,两碗米下肚,站起来就走人,根本不啰嗦的。这会儿,才吃了半碗米不到。 她留意到——他今天,好像很没精神。 吃完饭,他就上楼了。 她帮着陈阿姨收拾好碗筷,轻声的问了句:“今天有什么事吗?” 陈阿姨摇摇头,看着自端的脸上,“哦”了一声,打开橱柜,拿出一只小瓶子,褐色玻璃的。 “擦一点儿。刚才小铁还在说,给你找獾油。别用那些烫伤膏了,见效慢的很。这个,擦了很快好。” 自端把药瓶拿在手里。愣了一会儿,才打开,用小棉花棒蘸了一点儿,靠着感觉,涂到伤口上。有点儿疼。她包里是有烫伤膏的。惟仁也看到,上车的前,塞到她手里的。她中间是等了他一会儿,以为他是去卫生间,可是,原来是去买药了。心里暖暖的,涩涩的。却并没有去打开那药……獾油的味道有点儿怪,涂上了,又有点儿发热。 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把药瓶放回原处,和陈阿姨聊了两句。陈阿姨末了说:“今儿小铁回来的可早了。” 华语。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九) 自端回到书房去整理资料的时候,还在想阿姨这句话。她想想铁河的样子,是有点儿怪怪的,可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问问去,没头没脑的,又担心他觉得自己多事——她抬眼看着紧闭的卧室门。 他今天没上来……心里有点儿不安。 自端压下这不安,集中精神翻资料。等到觉得口渴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她舒展了一下手臂,随手拿起身后书架上的茶叶盒,晃了晃,想起来这盒瓜片已经被她消耗光了。她呼了口气,少不得起身下楼去了。 餐厅的灯亮着。 就“阿姨?” 她以为是陈阿姨还在准备明天的早点。等到进去了,才发现不是。 佟铁河。背对着她,坐在高脚凳上,面前一只空玻璃杯。 堙她打开橱柜拿了杯子,很快的瞅了他一眼。穿着睡衣,外面罩了件羊仔毛长外套,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像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她微微皱了下眉。楼上又不是没有水,巴巴的坐在这里…… “睡不着?”她往杯子里丢了几片茶叶,拿了他的杯子,先给他倒了水,推到他面前。他只管盯着面前的一点。她看过去。除了一只白底印花的杯垫,别无他物。她站在那里,默默的,捧着杯子,看着发呆的他——真是睡不着?他可是每晚一杯猫屎咖啡,照样倒头就睡,一觉到天明。 “佟铁。”她轻声的叫着,他终于抬起眼来,看向她,“上去睡吧,挺晚了。”他眼睛真黑。夜色一样。她每次看,都觉得假如纵身一跃,定是万劫不复……他有一双能溺毙人的眼;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她定了定神。幸亏此时,他的目光,有点儿木然。 他还是没有动。 自端隔了台子,忽然的伸手过来。 “啊。”她缩回手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她瞪着他,“你发烧了,感冒?” 她这个动作真傻。真的。 他撇撇嘴。 “吃药了?”她问。 吃个鬼药。是药三分毒。 他喝了口水,指了指喉咙,“嗓子疼而已。” 自端听到,这嗓音沙哑的,已经完全变了调。 她怎么就这么粗心呢。应该是吃饭的时候,他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所以回家那么早,所以吃的那么少…… 她又伸手过来。她的手软软绵绵的,覆在他的额上,舒服。他没有动。 “我陪你去医院吧。”她说。 他拂开她的手,把杯子里的水喝光,“不去。” “叫医生过来?” “悃。”他把杯子放在那里,站起来就走,也不管她在后面追问他“到底吃药了没有?吃的什么药?”他不舒服的厉害,只想上床去睡觉。 匆忙间,自端还记得从冰箱里拿了冰袋出来,跟着进了他的房。恰看到他扯开被子就躺下,外套就那么丢在地上。 她捡起外套来,站在床边,感觉有点儿怪——其实他这里的设置,跟楼上她那里是一样的,按说没什么障碍,可是她看着室内深蓝、浅灰和银色的组合色调,像是闯入了陌生的领域——她极少进来,除了偶尔替他拿衣服,或者送东西。基本上,可以在外面交接的,他们都不会移到卧室来进行——有默契、不越界。这会儿,站在这儿,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真是怪怪的。 她吸了一口气,走近些,把手里的冰袋放到他额头上。 。 他把冰袋拿下。她皱眉,夺过来,又按上去。这回她没有挪开手,坐下来。他没睁眼,抬到半空中的手,终于落下去,搭在了枕头上。 “凉。”他想睡觉。 “你发烧。”又不肯吃药。这都是什么坏毛病。她眉尖蹙着。看到他鬓角的汗,眉锁的更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想了想,她有了主意。 佟铁河有点儿迷糊,朦胧中感觉到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移开了,人也走开了。他好像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呼吸在慢慢的放缓,整个人在往下沉,嘴唇干,喉咙痛……这点儿痛真 分卷阅读63 分卷阅读6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4 是来的莫名其妙。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闻到一阵扑鼻的酒香,很好闻的那种,香醇,诱人。深嗅,判断一下,这个味道,是茅台,没错。可是……这得是多少年的陈酿?嗯,就算是现在喉咙痛,他也想来一口,不是,是来一碗。喝国酒,不来大碗的,不够意思…… 他咽了口唾沫。 嘴巴真是干…… 自端看着铁河喉结动了两下,只道他是口渴。烧成这样子……她把手里那只盛了67茅台酒的碗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掀开被子,动手解他睡衣的扣子。贝壳扣子,泛着珠光,摸上去很舒服。 她忍不住叹气。真是,连睡衣也讲究。仔细看看,这睡衣竟是她给买的。再看看,的确是。她很少给他买衣服。因为记得,曾买过一件大衣给他,他都没启封,一直丢在衣帽间的角落里,直到过了季,直到染了尘,到最后,大概是在换季的时候,被他的着装顾问清理衣帽间的时候一起清理掉了……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是轻松——连这些都不劳她操心的。 这睡衣?前阵子她去逛街,看到了一个logo,记得他是用的。进去看了看,也没什么好买。就买内衣和睡衣。给爷爷、大伯和爸爸都买了,也给他买。别人的都好说,给他选的时候费了点儿时间的。颜色,质地……得揣摩他的喜好。拿回来就放在他的衣柜里了。也没告诉他。知道他爱干净,贴身的衣物,隔不久就换。自己会拿着穿的。果真如此。 她想起来婆婆给讲的一个笑话,说小铁从小就矫情、难伺候。三岁的时候,抱他上床睡觉,悃的什么似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让他快些躺下,竟然还有工夫瞥一眼自己的小床,嚷嚷着:“妈妈,枕头放倒了……” 他还好意思笑她择席,他不择席,他择枕头。 矫情。 不爱吃药,不爱看医生,不爱去医院。 有本事别生病。 她打开他的睡衣,他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佟先生啊,工作这么忙,应酬这么多……哪儿来的时间,保持了个男人见了妒忌、女人看了……的好身材? 她屏住呼吸。 今天的第三更~~天加v,嘿嘿~~章节字数变两千,还没适应过来。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 她屏住呼吸。 拿了消毒棉球,蘸了酒,在掌心一握,按到他的心口,由上至下,给他搓着。手心的棉球由凉变热,她再换一个。 “前心后心,手心脚心……”她默默的念着。 小时候,她一发烧,奶奶和大伯母就按保健医生教的,给她用酒精棉球擦身。效果总是很好,体温很快就能降下来。她小时候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她们是心疼她小小年纪总是打针吃药,不让她痛,用有这样的简单方法应付。 就她没想到,现在会想起来用这办法来帮佟铁河。 手心和脚心好说,前心也好说,后心呢?还有…… 她看着他魁梧的身材,把他翻过来可需要把子力气。 堙她想着,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她的手,在他胸腹处揉搓着,所经之处,凉意顿生;像风吹过草原,带来了凉,也留下了火种,由内而外的生出一种热度,像要从他的身体里冲出来……只想这样,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他贪心的想。 “佟铁,我知道你没睡着。” 清清亮亮的声音。这会儿,连声音都觉得这么好听。 他睁开眼睛。 她跪在他的身侧,正瞪着她那双大眼,透过眼镜片,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睡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露出牙雕似的小臂;看到他睁眼,她便伸出莹白的小指,挑了一下他睡衣的衣襟儿。 “把衣服脱掉。” 他坐起来,慢条斯理的脱掉了上衣。 “裤子。”她手指又比划了一下。脸上已经开始热——还好他现在人也木木的,看起来迷糊的要命。看到他脱的只剩下平脚裤,她抿了唇,“行了!”她忙说,愣是把那句“别脱光了”咽下去,换成了“你,趴下”。 他看着她。 她脸上红的跟什么似的。 她比划着,让他快一些。 他看起来,颇有些无奈。 难为他了,是吧? “快啊。”她只好催促——老天,她这是……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这辈子没干过这样的事,逼男人脱衣服……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再说,这男人是她丈夫。 他慢吞吞的转过身去,伏在床上。 棉花球裹着茅台酒,在他的肌肤和她的手掌间千回百转。 空气里浮动着奇异的香气。 从小腿、腿弯、大腿……到腰和背,一寸一寸的,被一种凉和暖交替的俘获,酥麻感蔓延开来。他的身体,好像变成了钢琴,在她细巧的手下,想要唱歌,这真是一种很愉悦的经验……他微微的闭着眼睛。 最后一滴酒,从碗里滴到他后背上。 棉花球已经用光。 她呼了一口气,把那只漂亮的荷叶碗放在身边;手指按到酒滴上,轻轻的将这最后一滴慢慢的熨开。 手下,他的肌肤很有弹性,触感很好。 刚才只顾得给他搓酒,没有留意。 现在看一眼。 他背部的轮廓很优美。因为抬高了手臂,肌肉的线条被提上去,一条一条,条理分明;手臂上的肌肉,铁一样——不知道敲一下,会不会发出“噹”的一声响? 她想着,手上的动作便慢下来,终于,不动了。 。 他也不动。 她忽然的把手收回来,几乎立刻从床上弹起来,胡乱的拉了被子来给他盖上。 不料被子才拉过来一半,她的手腕便被他扣住了,她眼前一花,整个人被他扑倒在身侧。 她张了嘴巴,低声惊呼。想要挣开,挣不动。额上竟冒出了涔涔的汗。 “别动了。”他的手臂,扣住她的腰身,身子俯下来,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就这么呆着,别动。” 她果然不动了。 他的额头很烫。抵在她的腮上,让她的脸也跟着烫起来。 心跳的什么似的,她暗暗叫苦。早知道,不多事,就让他睡着好了。 “佟铁……” 他收了一下手臂,“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她叹了口气。 佟铁,我虽然不是豌豆公主,可是一个瓷碗硌在后背,我怎么能等到明天早上? “不行。”她又挣了一下。 这个女人! 他懊恼的撑起手臂。 她挪开两寸,伸手从身下拿出那只碧色的瓷碗,亮给他看,顺便丢给他一个大白眼。 趁他愣神,她一把推开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他的床很大,她跨了四五步才跳下去,急急的穿上拖鞋,推开房门就走。 “晚安。”她丢下一句话,头也没回。 佟铁河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因为发烧而浑身酸痛的感觉,被她用酒一擦,轻快好些。 他睁着眼睛,看着深蓝色的天花板。 过了好久,才伸手关了灯。 天花板上银色的星星,微微的闪着光。 夜空。 不知不觉的,睡意袭来。 他知道今晚,大概是一夜好眠…… 自端从佟铁河的卧室出来,随手一关房门,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定了定神。 脸上在发热,身上也热,额头、鼻尖都是汗珠子,也不知道是因为忙的,还是被他吓的……她以手当扇,扇着风。回到自己屋里,坐在书桌前,心仍在怦怦跳……景自端,瞧你这点儿出息,那是佟铁河,佟铁河!她发着愣。 手机屏闪了一下,她拿起来,有一条新信息。 这么晚了,会是谁? 心念一闪,她按了“确定”键。 “阿端,擦过药了没?” 是“惟仁”。 自端看着手机屏,蓝色的屏幕上,短短的一句话。让她发愣。 华语。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一) 仿佛很久以前,也是这么一个蓝色的、闪着莹莹的光的屏幕,每天晚上的“晚安”、清晨的“起床啦”,好像带着他的微笑,好像带着他的温暖……用一抹蓝光,照亮她的眼,照亮她的一整天。 她再看一眼,是“惟仁”。没错。 这个号码……他,还留着这个号码。 她一直没有舍得删除的号码。 就用“惟仁”来标记的这个位置。 她以为,这个号码,再也不会复活了。就像是她的一部分肌体。 那么,他一定也知道的,她的号码,也从来没有变过。 堙她的手指,拂过手机屏。 轻轻的,她的拇指按动着电话键。 “擦过了。谢谢。晚安。”她看了又看,才按了发送。短讯发送出去了。 手抚着嘴角的伤。那一层薄薄的油脂,已经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只是那特别的味道还在。 …… 顾惟仁坐在床沿上,手里捏着电话,等着她的回复。 已经挺晚了,他猜她可能已经休息了。 可还是想问一下。自端这个傻丫头,粗心大意的很,最不会照顾自己。 okie在他脚边的地毡上趴着。 他弯下身,抚弄着okie。 手机忽然响了,他的脚不由自主的跺了一下,okie被主人冷不丁的动作惊起,从地毡上跳起来,歪着头看他。 他看着讯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微笑了。 外面有人敲门,惟仁听出是妈妈的声音,他拍了拍okie,让okie不要动,自己披上外衣来开门,顺手把卧室的门关了。 顾悦怡端了一只红漆托盘站在门外。惟仁请她进来。顾悦怡进了门,说:“刚煲好的。”她将托盘放下,盘子里一口盅,一只小碗。是雪蛤莲子红枣鸡汤。她盛出来一碗,递给惟仁,“趁热喝。” “妈,叔叔不在家,您就好好儿休息一下吧。”惟仁接过汤碗。 顾悦怡笑着,“我整日又没什么事。他在不在家,我做的都是一样的。再说,”她细细的看着惟仁,“这些年,你都不在家里住,妈妈也没好好儿的照顾你。很快你也不归妈妈管了……就是周末回来吃顿饭,也是有限的。” 惟仁低下头。 顾悦怡看着惟仁,他穿着睡衣,衣领很低,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颈下便有一条紫色的疤痕,让她心惊肉跳。她抬起手来,拂开惟仁额前的发。 惟仁没动。 “阴天的时候,疼嘛?”顾悦怡嗓音有些异样。惟仁以前,都是很短的寸头,受伤后,头上好几条疤痕,头发短了,都遮不住。左额角处那里尤其明显,于是只好将头发留的稍长,好遮住伤疤。 “还好。”惟仁笑了笑。真的还好。这点儿疼算什么呢。 “你这孩子。”顾悦怡的指尖穿过惟仁的额发,替他整理了一下。顿了顿,她问,“承敏这几日没来电话?” 想到承敏,惟仁心里一滞。 “没有,大概是忙。” 顾悦怡深深的看着惟仁。想要说什么,终究是忍住。她似是叹了口气,拍了拍惟仁的手臂,“早点儿歇着吧。” 惟仁送她出去,看着她穿过走廊,往上房去了。惟仁看着母亲的背影。好像有很久不曾这样看着她的背影了。也不复以往,肩膀总是端的很平,脊背挺直,总是微微的抬着下巴,很是骄傲利索……有时候,正是怕落了人口实,总是要提着一口气,掐尖儿、好胜。不是不辛苦的。 华语。 惟仁看着母亲随手把院子里的灯关了,今晚月色很好,疏影横斜,极有意境。他在外面站了好久,一直到那寒意侵进了身体似的,才回房去。 分卷阅读64 分卷阅读6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5 电话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承敏。 惟仁看了看时间。北京和东京,时差一小时。她那边,已经过了午夜。惟仁听着承敏在电话里照旧清脆欢快的声音,说这说那,好像特别的开心——并不见得真的开心,只是,她不想冷了场——惟仁心里明白,就更不忍打断她。 “惟仁……”她的语气终于沉静了些。 “嗯。”他似乎看得到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并不大,但是极有神彩。总是想要看透他的内心的一双眼睛。他从不回避她的眼神。 “野村医生今天给我打过电话。”她说。 “嗯。”惟仁应着。野村淳一郎,东大附属医院的脑外科医生,曾是他的主治医师。他复健的那两年,野村医生给了他很大鼓励。是医生,也是朋友。 “有什么事吗?”他问。 “只是问问你回国后的状况。”承敏沉吟片刻,“不早了,你早点儿睡吧,我明儿再打电话。” “嗯,你也是。不要太辛苦。”他嘱咐。 “惟仁……” “嗯。” “记得吃药。” 惟仁沉默片刻,才说:“好。” 承敏挂了电话。 惟仁把电话放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盒。上面贴着一个小小的日文标签。 …… 佟铁河睁开眼,看到的样东西,就是床头柜上的一个白瓷酒瓶。很小,二两装的那种。瓶口印着金色的封印;瓶颈系着红色的丝带,因为年岁久远,丝带由原来的鲜红,变的暗沉;红色的瓶贴……佟铁河伸手拿过来,上面的字他自然都认识,只是他需要确定一下。 难怪昨晚会觉得这酒香是那么的醇,会把气氛弄的那么醉人。 他有点儿无奈。 “笃笃”两声。 他没出声。 又是两声,这回没有等,门直接被打开了。 他看过去。 自端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衣服:深咖色的猎装,配着齐膝的靴子。这款式她倒是穿的少。他多看了一眼——看样子,她脸上是来了一点妆,显得气色不错。这么说,她今天应该是有课。 她走近些,“好一点儿没有?”他眼睛碌碌,很有神采,不像昨晚,整个人都是呆呆的,只除了……嗯,她清了清喉,“阿姨给你炖了清粥,起来吃一点。今天能去上班吗?” 空气里竟然还有酒香,氤氲着。 他坐起来,把手里的瓷瓶举到她眼前,像是要让她看清楚似的。 “干嘛?”她奇怪。 “你从哪里找到的?”他问。嗓子还有点儿疼,但是感觉好了很多,也不发烧了。 。 她想了想,说:“就你外面那个展示柜啊。我没找到酒精。外面展示柜里的酒,就这个最小……怎么了?”她看到他的嘴角已经有点儿抽搐,“有问题?” “这瓶酒的岁数,比咱俩加起来都大。” “啊?”她把瓷瓶拿过来,“没什么特别啊。” 还没什么特别! 他忍住,不去抓自己的头发。 后悔死了,她提议去医院的时候,自己为什么闹别扭不去啊! “这酒很贵?”她有点儿心虚,因为看到了瓶贴上的繁体字,还有年份——昨晚匆忙间只捡了最顺手的拿,并没有细看。 “我下半辈子只要不生癌,所有的医药费都抵了。” 她瞪眼。 他站起来,往卫生间走,经过她身边,嘟哝了一句:“明明不懂酒吧,毁东西倒专拣贵的毁。”他撇撇嘴,钻进卫生间去了。 “早知道不管你。”她低声。看着手上的小瓷瓶,心里懊恼。这高度白酒,还不都是差不多的玩意儿?不就多存了几年…… “你说什么?”他在里面大声问。 “快点儿下来吃饭。”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佟铁河站在镜子前,往脸上涂着泡沫。 嘴角一扯,微笑。 毁了就毁了吧,他也没吃亏。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二) 自端从车上的杯架里拿出那只小酒瓶。 她甩了甩手腕子——她费那么大劲给他搓酒,一句谢谢都没有;一瓶酒……下半辈子不生癌,医药费全抵了? 佟铁河,你见鬼去。我再多事管你,我跟你姓。 她气哼哼的,把车子停在了恒悦轩的门前。车童过来替她开了车门,她顺手拿起来小瓷瓶,把车钥匙丢过去,转身往里走。她是过来跟大伯吃晚饭的。 就接待员称呼她“佟太”,请她进6号。 恒悦轩地方虽大,可也并没有几个厅,每处距离都挺远,分隔成相对独立的院落,互不打扰。大到景观布局,小到地垫,都看得出缔造者的用心,这是精心打造的低调奢侈,于细节处,显出恒悦轩的好气派。 经过5号的时候,里面人影重重,正在往包厢里去,她看了一眼,有几个熟悉的身影。心想,也难怪坊间都传说,“要想见政要,就去恒悦轩”。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接待员要替她敲门,她摇头。 堙她只敲了一下门,便呼的一下推开,“大伯!” 景和高哈哈大笑。 自端笑着——最喜欢看着大伯严肃的脸上,在看到自己的一刻,浮现的慈祥和温暖的微笑。因为这个时侯,他就只是她的大伯。 她坐下来。 景和高打量着侄女:比起上次见面,看上去样子好很多。 他开玩笑:“丫头,幸亏大伯没心脏病,不然每次都会给你吓的进医院。” 自端皱了皱鼻子,“大伯……”只是这一瞬,她的心一疼。 “你爸爸这个要工作不要命的,一个鹞子翻身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担心了吧?”景和高看到侄女的表情,微笑,“放心,这回到哪儿都有医生跟着,不会有问题。” “嗯。”她知道。只是,她…… “还是得劝他尽快动手术。” “说是忙过了这阵子,怎么也排到五月去了。”自端掰着手指。 景和高点了点头。 自端的小动作,心烦意乱的时候,就掰手指头。 他微微一笑。“别担心。” 别担心……自端垂下眼帘。 大伯,我是坏丫头。您不知道……我担心,可是……我暂时不想见到爸爸。 她咬了咬嘴唇。 能感受到心房的震颤。 景和高只道是自端在为她父亲担忧,忙笑道:“来,不想那些了,咱们点菜。”景和高说完,侍应生忙把当天的菜单呈上来,“阿端,来。” 自端迅速的直了直身子,对大伯一笑,低头研究菜单。她依着大伯的口味,捡着清淡的菜式点了。转眼看到大伯在研究她拿来的酒瓶,不由得叹了口气。 景和高笑着,“这是怎么回事?” 自端就把昨晚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还说:“您瞧瞧,临了临了,又是我的不对。” 景和高笑。 少见阿端话这么多。 只不过,听她这么絮絮的说着铁河,他心里竟有种颇为安宁的感觉。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阿端和铁河的婚姻,一直是他心头的刺。这孩子,从那时起,虽然从来没在他面前流露出什么不满,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可是她的眼睛骗不了人。寂寞,不快乐。这是比他的女儿自飒的婚事还让他挂心的。 再看看这满桌子的菜,都是他爱吃的——连他们这样单独的吃顿饭,她都这么贴心的照顾他的喜好和情绪……他想着,自己还能给阿端什么?好像什么都给不了。 。 “……您说呢?”自端问。 景和高被自端这一问,“什么?” “大伯,您……您真是!”自端笑着,“都白跟您说了。刚刚说,我待会儿要跟您回去呢。爷爷那儿会有这个嘛?”自端眨着眼。 “没有。” 自端就有些泄气。 想到佟铁河的扑克脸……真是。 “也是。爷爷哪儿存得住酒。”她嘟哝。 “这个,虽然不是什么珍玩儿,可也不是随便哪儿都能找到的。小铁还有这爱好。我只知道他喜欢收集洋酒。” “值钱的东西他都喜欢。”她悻悻的,把手里的乌木镶银筷子搁在筷架上。 景和高刚要说什么,有人敲门,他说了句“进来”。 门一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青年男子进来,“景伯伯,阿端。” 景和高一瞧,“是潇潇啊。” 来的正是邱潇潇。 自端对潇潇微笑一下。 景和高说:“来,坐下,一起。” 潇潇忙说:“不了,景伯伯,我是来工作的。上面的接待任务,我陪着呢。刚看到您的车,又瞅见阿端,我猜没外人。” 景和高点头,看了自端一眼,自端没显出意外的神气来,只是静静的笑着;便又看潇潇,笑问:“你爸爸这阵子身体怎样?” “托您福,恢复的不错。隔两天就和我妈去小汤山泡温泉,不亦乐乎。”潇潇笑眯眯的,“没别的毛病,就是越来越啰嗦。” “那就好,得闲儿了我去瞧瞧他。你们这些孩子,总嫌我们啰嗦。我们有什么可啰嗦的。就比如你……” “景伯伯,您可别!”潇潇已经猜到,忙告饶,“我这穿着西装呢,给您作揖不好看。” 景和高和自端见状都笑。潇潇大概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家提一样——结婚。 潇潇一眼瞥见那小酒瓶,“哟”了一声,“这挺稀罕的。” 自端听他一说,“有什么稀罕的,又不是汉代的。” 潇潇只是笑。 自端瞧他那样子,“潇潇,你帮我留神下好不好?寻摸个差不多的。” “行。”潇潇答应着,“不过,我估摸着有点儿难度。” “没难度,我找你国安部的?” “真找着了,你可得好好儿谢我。”他笑着,“我过来跟你说一声,过两天,咱中学同学聚一下,我组织,你来吧?” “看状况吧,我这学期忙死。” “尽量啊,都挺想见你的。我先走啊,出来久了不好。”潇潇说完,跟景和高道了别才出去。 “潇潇是越来越稳重了。”景和高若有所思。 “没看出来。”自端笑着。 “你们常见面?”景和高问。 “他忙的很。”自端微笑,舀了一勺汤填进口里,意识到什么,忙咽下去,“大伯……” “嗯?” “我跟潇潇只是同学啦。” 景和高点头,微笑,“可是,潇潇到现在都还没结婚呢。” 自端好笑的看着大伯,“您不是觉得……” 。 景和高继续开着玩笑,“不是你耽误他了?” “绝对不是!”自端摆手。 偶尔大家开玩笑,都说潇潇喜欢她;她和铁河结婚前,仿佛也听过,邱家伯父伯母有过这个意思;潇潇那没正形儿的,人前人后的也总是说,“我们阿端”……她从小听到大的,从没当真过——潇潇那张嘴,活人能给他说死过去,死人能给他气活过来——他有什么不敢说的?真要是喜欢她,他半秒钟都不会犹豫,立时三刻就问她愿不愿意埋他们邱家祖坟了! 景和高点头。 自端,是有分寸的自端。 不过潇潇嘛……他摇了摇头。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三) 佟铁河刚从电梯里出来,就看到行政秘书grace在讲电话,虽然语气柔婉,但是表情和眼睛已经有些不耐。grace总是很好脾气,能让她这样也不容易,这是谁的电话? 抬眼看到佟铁河,grace站起来,略略欠身,没有给他转电话的意思。b 分卷阅读65 分卷阅读6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6 r   他听到grace说:“……如果您有不满意的地方,请您尽管致电人事部……抱歉,这就是总裁室电话……不,我不能直接转给总裁……grag,杨一鹤……抱歉,您没有别的事,我还要工作。再见。”grace放下电话。见佟铁河仍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一笑,“佟总早。” 佟铁河略一点头,“一杯咖啡。” 就grace答应着,进茶水间去。 首席秘书林少新在泡茶,见到grace,问道:“第几通电话了?” “今天早上,是第七个。”grace皱眉,打开橱柜,从一排瓶瓶罐罐中拿起一个红色的咖啡罐,上面有个标签,是tth,佟铁河的专用,grace崴了一勺咖啡粉填进咖啡机,“也不知道这到底什么人啊。” 堙林少新摇头,“摸不着头绪。” “我想跟佟总说。” “每天早上有个女人扰你?”林少新笑。 “我想她不是想扰我,她是要找佟总。”grace想着。听声音很年轻。也不是没有礼貌,只是那股子骄纵跋扈……她也是“闻”人无数的,但凡人的脾气性格,她接过电话讲三五句,就能猜个不离十。这女人不简单。她grag在光亚,那也是有名有姓的、拿高管工资的、有权利过滤掉九成半电话的人,跟她竟然半点儿不客气;老板娘都温柔的叫她一声grace——虽然只有那么一次——好不好? grace越想越觉得恼。 林少新看着她的样子,乐了,端着茶杯说:“弄不好就是一扰电话。不行就交给保安部处理。别烦佟总啦。” grace听了,想想,笑而不语。才不会那么简单。往总裁室打电话的女人不会多,除了是女总裁,就是总裁的女助理或女秘书……这个,不属于这两类。老板的女人?还没遇到过。老板的女人,绝不敢擅自往办公室打电话。 咖啡机“叮”的一声响,grace取了老板的马克杯放在咖啡机上,咖啡汩汩的流出来,屋子里顿时溢满咖啡香。 林少新吸了吸鼻子,说:“还别说,这味道真是香。” “你只要别想,那咖啡浆果,是被麝猫吞下肚去,又拉出来,再被收集起来,洗净,晒干,包装,出口,烘焙,研磨……”grace一边绘声绘色的说着,一边将咖啡端起来,还特意在林少新身前一晃,让咖啡的香气更加的扩散开,“不考虑制作工艺,这确实是天底下,最美味的咖啡。” 林少新做出一副要吐的表情,“难为老板这么爱好。” 。 grace笑着,“非常人品非常味。” 林少新急忙跑掉。 grace笑,她随后拿了一只小托盘,把咖啡杯放上去,收了笑容,走出茶水间,来敲总裁室的门。 “进来。” grace进去。佟铁河正在讲电话,操着他那口好听的queen’s–english。grace把咖啡放下,动作和缓,既是让自己尽量的在老板面前保持仪态,也是拖延一会儿时间,多享受老板这很美妙的口音,虽然,老板这会儿嗓音不像平时那么性感,他是在电话里骂人呢,真是,骂人都可以这么……grace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刚要退出去,只见老板对她做了一个手势,她停住。 佟铁河把电话挂了,“grace。” “是。” “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他端起咖啡,抿了口。 grace迎着老板温和的目光,轻声说:“不清楚。”她想了一想,“很年轻,不会超过25岁,讲话语速很快,南方口音,有点台湾国语的味道,每句话里都夹着一两个英文单词。而且,每隔三句话要威胁投诉我一次。” 听grace的描述的有趣,佟铁河不禁微笑,脑子里则迅速的出现了一个影子。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要我把电话转给您。” 佟铁河笑了笑。 “佟总,再打来,我要怎么应付?”grace看出端倪。 “她不会再打电话来了。你去工作吧。”佟铁河说。 grace答应着,很快出去了。 佟铁河端着咖啡,高背椅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他从身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支手机,开机。 他慢慢的品着咖啡。 一杯咖啡还没有喝完,电话就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嘴角一沉,接起来。 “洛尔。”语气平静无波,不管对方叽里呱啦些什么,他慢慢的说,“见个面吧,我有话和你说。地方你选……好,晚上七点,我在西村等你。”他阖上电话。 将杯中最后一口咖啡喝掉,他望着窗外。今天仍是扬沙的天气。他的心情却好很多,如果没有滕洛尔这个斜刺里杀出来的家伙打扰他。他按了一下桌上的通话器,交代grace:“grace,给我在西村订位子,七点整的。” 滕洛尔。 他细细的琢磨着。 邓力昭揶揄他的时候,他没太当回事;景自飒警告他的时候,他觉得问题也不大;可这回,追魂夺命call追到公司来了,他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他清了清喉咙,伸手在口袋里一摸,摸出一个很小的绿色盒子。是一盒喉糖。 自端今天有课在昌平,要提早出门;他下楼吃饭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他坐下,习惯性的先去摸那叠报纸,就看到了这盒喉糖。 陈阿姨给他盛粥,笑眯眯的,说:“阿端嘱咐说让你记得吃。” 他撇撇嘴,“哄小孩儿呢。” 一个大男人,口袋里装盒糖,时不时拿出来吃一颗……这像什么样子!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四) 晚上七点整,西村。 佟铁河不喜欢日餐,但是滕洛尔既然提出来在西村见面,他也没有反对。坐在西村文雅舒适的环境里,他又拿了一颗喉糖出来吃。 滕洛尔迟到了。 佟铁河只是看了一下表。倒也不生气。在适度的范围内,他愿意纵容女人。 就滕洛尔七点一刻才来的。 佟铁河看到滕洛尔的装扮,微微皱了下眉。 天气还冷着,她已经热裤上身,两条长腿俏生生的亮着,脚上一双沙色的雪地靴——佟铁河看着,心想,阿端也喜欢这笨笨的靴子……她穿起来,没有阿端穿着好看——上身是件短袖tshirt,肩膀处还裸露了大片的肌肤;偏偏又穿了件绵羊皮背心……这装束,符合她的性子,只是和西村这环境够格格不入的。 堙佟铁河的目光扫到滕洛尔脸上。这个女孩子,漂亮是极漂亮的。眉眼鼻唇,精雕细琢,嵌在一张巴掌大小的圆脸上,很有些孩子气,但眼神极具野性,瞧着,就像是一头母豹——这个形容用在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身上,不知道是褒是贬,不过,佟铁河一时也寻不出更合适的形容来。 “佟哥哥。”滕洛尔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抱歉,塞车。”表情是那么的无辜,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 佟铁河点头,“没关系。”他想起grace的形容,还是很准确的。滕洛尔的母亲,他没记错的话,正是福建人。所以她虽然自小是在外国的,这中文还是带了口音。 滕洛尔说着就要过来坐他身边。 佟铁河不待她近身,指着对面的座位,说:“坐那里。” 滕洛尔嘴角一翘,眉眼一弯,乖乖的坐过去。 “佟哥哥终于肯见我了。”她一落座,便拿出烟来,就要点上。十指尖尖,涂了黑色的蔻丹。看上去有种妖冶的美。佟铁河瞧在眼里,只觉得她还真是像极了一个人——董家的芳菲,在他面前,也时常是这么个神态——滕洛尔看到他的神色,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手指一收,一根细细的烟就那么在手里折断了。 佟铁河笑了笑。 到底还是个孩子。 滕洛尔应该是和他的表妹琬琬同年。 “我不是不肯见你。问题是,怎么见你。”佟铁河招手叫侍应生,“先吃点儿东西吧。” “怎么见?当酒吧女可以见,当女朋友可以见,当董家的野种就不可以见,是嘛?”滕洛尔讥诮的说。 佟铁河早对她喜怒无常、口无遮拦的性子有所了解。见侍应生走近,佟铁河对着洛尔示意点餐,洛尔不理。他于是随意点了几份生鱼片和寿司。知道西村的鸡尾酒是清酒为原料的,很有特点,他也点了。等侍应生离开,他才看着气鼓鼓的滕洛尔。 “洛尔,别胡说。”他微笑。 洛尔看到他的笑,呆了一呆,“胡说?难道我不知道,你们都拿我当毒疮?谁都不愿意沾着我。”说着,眼睛里泪光一闪,竟是楚楚可怜。 佟铁河稳稳的坐在那里,一只手搁在桌上,食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不动声色的瞅着洛尔。 。 洛尔抹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说:“佟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看上去十分的动人。 佟铁河只是看着她,没有回应。 滕洛尔咬了一下嘴唇。红樱桃似的唇,在灯光下,有果冻布丁的透明感,不是不诱人的。 “佟哥哥,人家都说了,喜欢你。”她伸手过来,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很小。小而绵软。泥鳅一样,钻到他的掌心里。 佟铁河看一眼,稍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洛尔……”他刚开口,忽然的,眼前一花,滕洛尔的面孔在一瞬间,离他只有寸远,他一愣神的工夫,她的唇便印在了他的唇上。 有点儿凉的、柔软的唇。灵巧的舌,溜着他的唇,企图撬开他的唇齿,钻进那温暖之地……她的手扶上了他的颈,不肯让他往后退。 佟铁河没退,只是抬手,从颈后握住她的手腕,一拉一扯、一推一送,动作瞬间完成。这下是真的用了力。滕洛尔顷刻之间便被一股力道冲回了位子上,她吃痛,微微的“啊”了一声,揉着手腕子,一双美目瞪着佟铁河,仍是娇嗔:“痛啦!” 佟铁河被她的突然袭击搞的有些狼狈,待要出言斥责,只见洛尔眼中,一丝狡黠转瞬即逝,他皱眉。果然,身边很快的掠过两个人影。只一眼,他便认出来人:走在前面的那个是董亚宁,后面的,是邱潇潇。董亚宁脚步未停;邱潇潇却回了一下头,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佟铁河收回目光,看着满不在乎的滕洛尔。 滕洛尔却不看他。她拿起筷子来,捡了一块寿司,放倒,再夹起,轻轻的沾了酱油,张开红艳艳的小嘴,咀嚼着,像是心满意足了,叹了口气,“美味啊。”对着鱼碗的猫一样。 佟铁河倒笑出来。 滕洛尔见他没发火,转了转眼珠,搛了生鱼片,递到他眼前去,“佟哥哥,吃点儿……” “你玩够了吧。”他脸上的笑容越加的深了。 滕洛尔的筷子在半空中兜了一圈,生鱼片到了她自己的嘴巴里。她一边嚼着,一边笑,“佟哥哥,我没玩啊。我很认真的。” “你们兄妹斗法,拉我垫背呢,你当我不知道。”他真是小瞧了这个丫头。以为她只是骄纵蛮横。难怪自飒形容她是“小狐狸精”。现在看来,虽然道行不深,也确实是有点子意思的。 佟铁河此言一出,滕洛尔脸上的笑倏的一下消失,手的筷子扣在桌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她阴冷的说:“他姓董,我姓滕,谁跟他是兄妹。” 佟铁河不语。 “有把人往死里逼的哥哥吗?”滕洛尔的眼里射出寒光。与刚才娇俏柔软的女子,判若两人;那口软糯的南方口音,竟然也像是装上了刀锋。 佟铁河静静的看着滕洛尔玩变脸。 。 “你也怕他?”滕洛尔目光森森,忽的,那层森冷又退了几分,她咯咯的笑了,“都说在这边,要是有谁能跟、敢跟‘少爷’董亚宁掰掰手腕子,那就是你佟铁河了……原来,大家是都错看了你?” “别用激将法,我不吃这一套。”佟铁河拿起酒杯,轻轻的呷了一口,“我没兴趣搅和你们家的事儿。” “那我 分卷阅读66 分卷阅读6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7 要一定要你呢?”滕洛尔脸上有一种异彩。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五) 佟铁河看着她。他脸上那一点点的笑,在嘴角晕开。 他得承认,滕洛尔相当有吸引力。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忽冷忽热、忽邪忽正,忽而纯洁如天上云,转眼又轻浮如陆上尘……这样的洛尔,就像一朵罂粟花,有说不出的诱惑,又有说不出的味道。可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对她,没有欲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他也解释不清,但,这一定跟她的身份没有关系。 佟铁河想到这里,竟动了逗逗洛尔的念头。 他说:“洛尔,我不是好人。” 就“谁要你是好人来着?”她嘻嘻笑着,“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我不怕混蛋,就怕伪君子。明里道貌岸然,暗里男盗女娼。” “可我对你没兴趣。” “不,你对我有兴趣。你看我的眼,我就知道。”她笑的很有些得意。 堙佟铁河哑然失笑,“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我是个漂亮性感的女人。”滕洛尔眼睛亮闪闪的,“还有什么问题?” “我不喜欢女人太主动。” “我可以让你追。” 佟铁河哈哈大笑,安静的餐厅里,他的笑声如此突兀,又是如此的无所顾忌。 “你笑什么?”洛尔有些不自在了。她看得到佟铁河脸上的笑,那么样的笑,眼睛里却没有多少笑意,让人觉得脊梁沟发凉。 “洛尔,你还是个孩子。” “胡说。”滕洛尔几乎跳起来,脸上忽然之间,红晕满布。 “你值得更好的男人。而不是我这样的。”佟铁河微笑,“对你来说,我除了坏,还太老了。” 滕洛尔呆了一呆,说:“你不如直说,我要不起你。” 佟铁河顿了顿,“你这么说,也未尝不可。不过,我还没那么厚脸皮。” 滕洛尔盯住他的眼睛,“你太太,听说你太太……” “洛尔。”佟铁河打断她。 滕洛尔住嘴。 “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谈论我太太。” 滕洛尔咬住嘴唇。 佟铁河声音是冷的,眼神也是冷的。 “这么说吧,只要不是你们老爷子发话,只要是你不想回瑞士,我可以跟你保证,没人能把你送走。但是,如果你再给我惹事,像今天这样给我下套,”佟铁河看着滕洛尔,“董亚宁奈何不得你,我可不会客气。你别让我这样对付女人。不好看。” 滕洛尔看着他,眼睛里竟然充了泪。 “我真的喜欢你!”声音是颤颤的。 佟铁河不为所动,他把酒杯里的酒喝光,站起来。想了想,又说:“洛尔,爱惜自己一些。” 然后,他走到下一张餐台,停下。 “拿来。”他盯住那男人。男人看了一眼滕洛尔的方向。背对着他们,滕洛尔挥了挥手。他把手机交给了佟铁河。 佟铁河拿过来,款步离开。 滕洛尔一动不动的坐了很久。她猛的抓起身旁的靠垫,朝对面佟铁刚刚坐过的位子狠狠的砸过去。 额前的刘海散乱,她抬手拂了拂。待到自己喘息稍定,她才看了一眼另一张餐台。一个衣着讲究的年轻女子起身,向她走来。她伸出手去,那女子把手里的一个小巧的卡片机递给她。她拿出银包,抽出一张支票来,递给那个女子。女子叫上同伴,很快的走开了。 滕洛尔打开了相机。 华语。 看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一丝笑…… 佟铁河,我要不起你是吧?好。我倒要看看,要的起你的,是什么样的人。 那边邱潇潇和董亚宁早进了榻榻米包间。 坐下来之后,两个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邱潇潇看着董亚宁那阴的随时能打雷下雨的脸,忽然“哧”的一声笑出来。 董亚宁斜了他一眼。 潇潇笑的越发厉害。 “笑够了没?”董亚宁慢吞吞的说,“笑够了就叫东西吃。” “你还吃的下?” “我凭什么吃不下?”董亚宁拍手叫女侍进来,“要说今儿晚上谁吃不下,也就是他佟老二吧。” 潇潇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自来就跟斗鸡一样。” 董亚宁跟女侍交代完了,听到潇潇这么说,沉默片刻,道:“你说,也真t邪。” “嗯?” “前阵子,有些个不顺,去香港找了个命理师。” “你也信这个。” “我不信。有信的,捎带着呗。” “命理师……嗨,什么命理师,就算命的。”潇潇摇着头,“怎么?” “嗯,那算命的说,我这辈子没什么难事儿,就一样,有个人老克着我,事事压我一头——我起先还不信,可这要说起来,就单拿最近两年来说,你说我信不信?他佟老二就没一样不抢我头里去的!” “就这?你还想怎样?”潇潇喝了口茶。 “我没想怎样!别做什么他都抢先把肉捞走,只给我剩碗汤啊。”董亚宁细长的眼睛,说着话,精芒四射。 潇潇笑而不语。董亚宁和佟铁河不对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里面盘根错节、牵涉甚广,又不止是两个人之间的争斗,所以,虽然他和亚宁更说的上话,可也不方便批评佟铁河更多。 董亚宁知道潇潇为人,也不避讳他,直言道:“那些都好说,大不了是他,我第二,差不多就是了。场面上的事儿,嘿嘿哈哈,过去就算了;这怎么这档子烂葫芦他也搅和?嫌这还不够乱是吧?” 一时女侍进来,将席面摆好。 潇潇给亚宁添了酒。 “这个丫头自打回来,我们家没一日消停过。好死不死的,佟老二就去541一露脸,第二天她就放话出去,说要跟着他!真能给她气出个好歹来!她看上佟老二了?哈!佟老二,那也是她能碰的!我等着,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董亚宁说到这儿,竟笑了,“我原先还怕弄的难看了,悄没声儿的,让她还回瑞士算了。嘿……你瞧见没?今儿她可是冲我来的!她知道我最近来这儿多。” “未必吧。” “未必?”董亚宁冷哼一声,“不是才怪。” 潇潇慢条斯理的喝着酒。刚才的情形他也看到了。滕洛尔到底冲着谁来的,他不清楚,但是,滕洛尔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是知道的,只看那双眼,他就判断出来那女孩子不简单;佟铁河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思忖。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六) “她还别这么着,她要是玩儿的大了,我琢磨着,都不用我了,佟老二吃不消,她死无全尸。” 潇潇知道亚宁一向嘴巴刻薄。 佟铁河嘛? 不至于吧。看刚才那样子,佟铁河不像是跟滕洛尔有什么的。 就“佟铁河又不傻。” “沾上女人的事儿,谁精的起来?那丫头邪性着呢。” 潇潇想着刚刚看到洛尔,那双眼睛,他笑了一下,“有点儿像芳菲。”只是芳菲的眼神,没有那种攻击性。洛尔像随时会挠人的猫。 堙“像吧?借尸还魂似的。”亚宁摇头,“有一个算一个,当初,芳菲也是看上佟老二。到这两年才慢慢的淡了。哎,不说这些恶心人的了……你觉得我们芳菲怎么样?” 潇潇摇头。 “芳菲哪儿不好?”董亚宁皱眉头。 “芳菲哪儿都好。可芳菲不喜欢我。你省省吧。管好你自己。还芳菲呢,芳菲过的不知道比你自在多少倍。”潇潇不耐烦。 “这倒是。下辈子投胎做女人。不用整天被绑的像颗粽子。内里多虚软,面上都t得充屎壳郎——硬撑。”董亚宁看着潇潇,喝了一杯酒,笑道:“我说,你小子,不会还惦记着景自端吧?” “滚!”潇潇笑了下,“昨儿我跟你说的事儿,你给我办的怎么样了?” 董亚宁说:“你先别管我给你办的怎么样了,你给我说说,你要这瓶酒干嘛?” “当然是有用才跟你要。” “说到这瓶酒,又是一肚子气。去年春拍,藏家放出两瓶来,我本来想一下子都收了,又是佟老二,愣是给我劫了一瓶去。搁在家里,我是一瞧见就闹心。你稀罕,拿去就是了。” 邱潇潇没想到这么容易,听他说的有趣,便笑道:“那酒在哪儿呢?” “我搁车上呢……”董亚宁抬起头来,“不对啊,潇潇,你得跟我说说,你要这个到底做什么,不然不给你。” “有点儿用。” “嘶……这个东西吧,贵重倒是不贵重,难得的是稀罕劲儿。” “有什么条件就开吧。”邱潇潇看董亚宁酒杯空了,拿起酒瓶来。董亚宁拦了一下,接过酒瓶,笑着给潇潇添了。 “也不是大事儿。” “说来听听。” 董亚宁声音低了下去,“是这样的。老爷子到年就该退了。就先前我跟你说那算命的,其实是我们老太太去找的,说老爷子一生富贵,这是坐实了的……只是,想必后面还是有点儿劫数。需要化解一下。” 潇潇抿了口酒,静待亚宁下文。 “最好,是能在佛爷怀里睡一觉。后面,逢凶化吉。”董亚宁看着潇潇。 “佛爷怀里睡一觉……那个卧佛寺?”潇潇立刻明白过来。他在那地区挂过职。 “就是那里。那边你熟。打个招呼。我们就不兴师动众了,知道的人多了不好。到时候,就我陪着老爷子去。”董亚宁笑着,“怎样?” 潇潇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了。”董亚宁眉开眼笑。 “收起你那副贼眉鼠眼来。”邱潇潇笑着。 华语。 “我贼眉鼠眼?”董亚宁哈哈一笑,“好,我贼眉鼠眼,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咱俩顶多算一丘之貉,半斤八两。” 邱潇潇笑了一下,只管喝酒。 “潇潇。”董亚宁居然叹了口气,“该安定下来,就安定下来吧。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谁叫咱没那个命呢?” “嗯。”潇潇喝了一杯酒。酒下肚,竟泛上一阵苦涩来。 “真的,潇潇,你,事事通透,比我强太多。有什么事,我爱跟你说说。可只这一样,你看不开。哥哥多嘴劝你……” “亚宁。” “嗯。” 潇潇看着手里空了的酒杯,“我明白。” “你明白就好。” “可谁知道人的事呢?一辈子这么长?” 董亚宁张了张嘴,半晌,才说:“你t到底图什么?” “不图什么。”潇潇长长的出了口气,“什么都不图。” 佟铁河从西村出来,打电话给邓力昭,“出来喝一杯吧。”他坐进车子里,那边力昭说了个地点。他收了线,交代司机说去reitz。刚刚缴获来的那只手机被他丢在搁物板上,此时看在眼里,砂子一样硌得眼疼。 今儿晚上闹的这一出,要说哪儿让他最不舒服,是邱潇潇的表情。 莫名其妙的,他有种被打了一耳光的感觉。 铁河降下了车窗。 冷风吹进来,让他的头脑稍稍清醒。 潇潇……他和自端的婚礼上,一帮发小儿闹着灌新娘子酒。闹的实在是凶。其实不是欺负自端,是欺负他。一杯接一杯的喝,他到最后,也快抵挡不住了,就只见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前,一把拦住了他,说,“铁子,别喝了。各位,谁要再硬来,我可就拔刀相助了啊。” 他只记得潇潇的脸,被晒的黑黑的,还有两酡高原红,目光少有的清冷而坚定。潇潇看着他,也看着自端,拿着酒杯,说:“阿端就交给你了。” 说的好像他是自端的家人似的。 阿端就交给你了。 阿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8 端……印象里,在他面前,就听潇潇叫过那么一次,以后,再见了,他总是连名带姓的叫她。那小子,和阿端同年的,比阿端还小两个月。从来不叫他哥,跟着力昭他们叫他铁子,正式一点儿的场合,叫他铁河。既然不叫他哥,更别提叫阿端声嫂子了。这两年,眼瞅着他倒是渐渐的稳重了。可跟他们一处,还是嬉皮笑脸的时候多。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虽是这么着,他知道,潇潇那句话是真的——想必,潇潇是觉得,阿端是从他的手上交出来的。 潇潇的心病,他知道一点儿;阿端呢? 阿端提起潇潇,有时候比提起自竣和自翊都顺溜。那是她的“潇潇”,和别处的是不一样的。 笨。 风吹的他身上有点儿冷。 他捏了捏眉心。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七) 佟铁河按住了电梯门,回过身来。 “阿姨?”他很意外。 顾悦怡显然也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他,脸上的笑容有些仓促。铁河迅速的看了眼她身后的一男一女,都是和她年纪相仿的。他并不认识。 他笑着解释:“我来见个朋友。” 就顾悦怡点头:“我也是。老同学从国外回来。” 佟铁河觉得,与她同行的这二位应该就是了。他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不耽误你。”顾悦怡笑着。 堙铁河点头,收回手来。电梯门合拢。他又站了几秒钟,才往邓力昭的房间去。心里有点儿奇怪的感觉。顾阿姨的同学,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在哪儿见过吗?他这么想着,已经到了邓力昭的房门口。 力昭来给他开门的时候,只穿了浴袍。 “一个人?”他进去。 “这不等你呢嘛。”力昭笑着,“你一说要来,我清场恭候。” 铁河不理他,进门去,室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不信你可以检查一下,就我。”力昭让他坐,从酒柜上拎了两瓶过来,“你不是在戒酒?”力昭过来,给他的杯子里加冰。 铁河也不说话。 “怎么了?”力昭看着他的脸色,给他倒了酒。 “你怎么又住酒店了?”铁河拿起酒杯,慢慢的摇晃着。 力昭鼻孔里出了两股气。 铁河见他气色不对,拿着酒杯碰了他的一下。 力昭忍了忍,没能忍住,咬着牙,说:“我要离婚。” 铁河平静的看着他。 “我说我要离婚。”力昭又说了一句。 “嗯。”铁河点头。 “嗯?!”力昭皱眉,“你是我哥们儿不是?我说要离婚,你都不问问原因?” “没兴趣知道。” 力昭张了张嘴,“你丫就等着这一天呢吧?” “神经。”佟铁河靠在沙发上,手臂搭上去,整个人都舒展开,“我有什么好处等着捞?我等这一天?” “等着看笑话啊!” “你不离婚,笑话才多。”佟铁河拉了拉领带,抬起脚来,搁在脚凳上,分明仪态全无,可是看在眼里,有股说不出的舒坦似的。 邓力昭看着他那副德行,恨的牙痒。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真要离婚。” “离的了才行。”铁河看着酒杯里沉浮的冰块。 力昭猛喝了一口酒,沉默了。 铁河给他倒酒。 好半晌,两人谁都不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咱俩好久没聚一处聊聊了。”力昭说,“你这又是怎么了?” 铁河笑了一下。把刚刚的事跟他说了一遍。 “你丫艳福不浅啊!”邓力昭一拍巴掌,张口叫道,“送上门来的排骨,干嘛不吃?” 铁河看着他,这就是邓力昭,这得多没心没肺,能一下子从他自己离婚的情绪里拔出来,一脚踩到他佟铁河的离奇艳遇上,手舞足蹈?他好笑,忽然想起来,自飒说过的那句话:这根肉骨头,肉是不少,可是带毒的。不由自主的就笑出来,道:“你还真是,一辈子不改这脾气,芙蓉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滕洛尔,当初猜她是有些来历的。没想到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力昭看铁河,“你若不方便出手,我替你解决。” 。 “滚一边儿去。你自个儿那乱七八糟一摊子都没整利索。” “不多这一笔嘛。”力昭满不在乎的,“怪事啊,按说,董亚宁不该连这点儿事都罩不住吧。” 佟铁河笑了笑,“投鼠忌器。他们老爷子心疼,他就不能过分。” 力昭笑起来,“这叫什么事儿啊。” 铁河若有所思。是啊,这叫什么事儿。 力昭见他沉默,换了个话题,“最近见过飒飒?” 铁河“唔”了一声,“见过。才没几天。去奥地利了。过两天就回来的。” 力昭不语。 铁河看他一眼,转了转颈子。力昭这富丽堂皇的总统套间,他从前也来——眼前似乎是看得见那衣香鬓影、酒浪翻污——他也有这样一窟,偶尔放纵在纸醉金迷里,会觉得快活,也觉得寂寞……都不记得上一回放纵是什么时候了。 “嫂子很不错了。你,收收心吧。” 力昭听他这么说,把手里那杯酒喝了下去,手里转着空酒杯,“不错?防我跟防贼似的。”他咬牙切齿的,“五分钟能打三个电话,有一个没接,她就敢踹开我办公室门,不管我在跟谁谈什么;哪一句解释不清楚,都能跟我闹一宿。铁子,这不是人过的日子。” 铁河听着,微微的皱了皱眉。 “铁子,我想着,这大概,就是报应。”力昭苦笑,“我欠飒飒的,没办法还;变本加厉的,都还在郭晓庆那儿了。” 谁欠了谁的,又还在哪里? 铁河有点儿恍惚。 力昭有电话打上来,铁河知道自己该走了。 力昭见他起身,刚想要说什么,铁河阻止了。 他摆手,说:“别跟我说,我没看到,就当没事发生——别打我的谱儿,我不留下。”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 他想回家。 力昭送他出来,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末了说了句,“铁子,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今天吗? 有什么不一样。他就是有点儿累了。 对着他的背影,力昭大叫:“铁子,歇两天,再战江湖啊!” 他挥挥手。 到家的时候,都过了十一点。自端来给他开门。见他喝了酒的样子,轻轻的说了句:“怎么又喝酒,喉咙不疼了?”并没有看他,从鞋柜里拿了他的拖鞋来给他换。又问:“喝水吗?还是什么?阿姨今天煮的红枣茶。”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铁河跟着她进了餐厅,一眼看到桌上摆了一摊子吃的。他细细辨认。精致的餐盒,印有“西村”那独特的蓝色标记。本是很雅致很别致的标记,此时看起来,却有些刺目。西村,是极少接外卖单的;除非,是特别的客人。那么,这位特别的客人,是谁?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八) 自端给铁河拿了杯子,从保温壶里倒了红枣茶,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见他坐在那里,只管盯了桌上的寿司看,就拿了一双筷子给他,整齐的摆在他的面前。 “吃一点儿?”她问。明知道他不爱吃,但总归要问一问的。 他喝了一口红枣茶——味道很浓,并不怎么甜,还是有点儿腻。这腻让他心烦,没有喝第二口,就换了清水,又觉得清水寡淡。 “你叫了外卖?”他问。看着她。心里希望她回答说是的。 就她是喜欢这些。京城里好一点儿的日餐馆,她怕是没有不光顾过的了——她,中餐西餐没一样会做的,倒是会握寿司——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他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他抿了唇。想到了顾惟仁……还是不能轻松。尽管,那大概从此真的只是一个影子了;或者,只是一个习惯。这么想着,他未免有些出神。 自端没察觉,她坐在他身边,微笑着回答:“不是。刚潇潇来给我送东西啊,顺便带来的。说是西村新换了大厨呢……” 她笑着,跟他解释。 堙她晚饭之后,就在备课,翻书、查资料,忙的什么似的。好几个小时都没挪窝,一直到觉得肚子饿了。她正琢磨着下来吃点儿什么,就接到了潇潇的电话,说她要的东西给她寻着了。她高兴。潇潇就说这就给她送过来。然后潇潇问她在干嘛,她说在啃书。潇潇又问,肚子饿不饿? 她就笑了。 潇潇知道她。她是看书时间一长,特别容易饿。以前,潇潇就总是笑她。说她的大脑会帮助肠胃消化吸收。 她说,还真是想吃东西了。 于是潇潇说,我现在西村。西村刚换了一大厨,此人先前可是专门伺候大使的,刚从新加坡挖过来呢。我今儿尝了,觉得还不错,你要不要试试? 她就说好啊。 就这么说着,还真是饿了。 潇潇来的很快。他的车子停在大门外,走进来的。站在前庭,他把两个袋子交到她手上。其中一个装着一个黄杨木的小巧的雕花盒子。他让她打开。 看看东西对不对。他笑着说。 她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小酒瓶。 这么看着,小小的一个,还真是显得很矜贵。她想着,难怪佟铁河会觉得心疼。她把盒子收起来,让潇潇进来坐。 给你泡茶。她笑着说。看得出来潇潇喝了点儿酒。邱伯伯管潇潇管的很严,且向来是限制潇潇饮酒的。觉得饮酒是从政人的大忌。或者说,不知节制,是大忌。 潇潇摇头。问了句,佟铁河在家嘛? 还没回。她说。 他说那我不进去了,晚了,我得回了。改天吧,改天。 她想想也是,是不早了。就想送他出去。他不让,说外面冷呢,你穿的这么少。 她说那好,你慢走。 他转身,走了没几步,又回头。说,阿端啊。 嗯,什么事?她问。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说,没什么,昨儿跟你说的,同学会,有空就来吧。 她哦了一声说知道了。 。 他笑了笑。咱俩是同学呢。 废话。她笑。他站的有些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可他一定是迷糊了吧。他们俩可不止是同学。他们俩……她能想起来的童年、少年,都有他。 潇潇啊。她叫着他的名字。 哎。 改天姐姐给你买糖葫芦吃。她笑着挥了挥手里的袋子。好好儿谢谢你。 他摇头。转身走掉了。 她听到他似乎是哼了一声。就是小犟骡子打响鼻儿的那样。他标志性的。她笑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杉树林里。她才回到屋子里,把食盒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开。去敲陈阿姨的门,陈阿姨说不来了。她就托着腮,一个人对着美食叹气——看着绯色的三文鱼、透明的刺身、黑钻石一样的松露片……好看的都不忍心吃似的,心想,要是有人分享就好了。 她认识的人里,能一起分享和餐的,都不在跟前;在跟前的,佟铁河吗,那是想都不要想。 又叹了口气。 她没有用筷子,伸手拿起一块三文鱼寿司,没有蘸酱油,直接送到口里去。冰爽甘香的味道溢了一口。 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寿司了,禁不住胃口大开。 一边吃,一边好笑,这么晚了,一个人在餐厅里饕餮……听到佟铁河回来,她跑去开门之前,又抓紧时间塞了一块龙虾肉到嘴巴里,抽了纸巾擦着手…… 自端想着,脸上漾起笑意。笑微微的。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铁河看的到。 “潇潇来过?”他沉声问。 “嗯。”她想起来,搁下筷子,拉过桌上的一个红色的纸袋,“ 分卷阅读68 分卷阅读6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69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她把黄杨木盒子取出来,放到他面前。 看到这盒子,佟铁河立即明白了这里面是什么。 他那里有一个除了编码不一样,其他的和这个一模一样的。 邱潇潇,董亚宁。滕洛尔,西村。眼前的和餐。漂亮的木盒子。还有她的笑容……搅和在一处。搅和的他心里烦乱。 他眉尖一蹙。 “你不打开?”她问。 “潇潇拿来的?”她这么上心……再稀罕,也不过就是一小瓶酒,他并不真在意。有什么啊?没了就没了。又是那么消耗掉的。他想起她的手,温柔的在他的背上……不由自主的吸了口气,心底的那股子躁动,硬是被压下去一些。 可是,绕这么多圈子,竟然绕到了邱潇潇那里去。 “嗯,我真不知道这酒贵重。你说……我还以为你开玩笑。”她微微侧了脸,眼睛还是看着眼前的美食。 他是开玩笑。只是,她没明白。他的手指,在玻璃杯上滑动,杯子在台面上轻轻打着转。 “我昨儿和大伯吃饭啊。大伯也说这个不好找呢。我想真的糟糕了,我要怎么赔你。”她笑,“好巧啊,遇到潇潇了。顺口跟他提了一下,没想到,才一天,他就给送来了,我刚还说他好神,有没有难得住他的事儿……” 顺口一提。 她顺口一提,他还真当事儿办。 他想起当初因为这瓶酒,董亚宁那个不痛快劲儿。都想凑成一对,好看,锦上添花,可是,多多少少的,都是诚心让对方不舒坦,谁也不肯让步……没想到,时隔一年,这一瓶,也到了他手上。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十九) 她身上温软的触感,还有温暖的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哎!” 她正坐在高脚凳上,被他一拉,身子整个倾过来,手臂一抖,筷子上一颗龙虾卷掉在了桌面上,“你……”她转过脸来,看到他板着的面孔,一时愣了。 “以后,别有事没事,就见潇潇。”他一字一句。 就提起潇潇,她语气轻快而亲切——她刚刚,是不是正是这么对着他笑的?是不是正是用这么柔和温软的声音和他讲话的?是不是,也这样微微的嘟着红润的嘴唇,让人看了,只想去碰触?他觉得不舒服。邱潇潇的眼神、邱潇潇的表情,邱潇潇这个人,像个巨大的阴影,一下子拢过来。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和速度。 自端吃惊的看着铁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他的表情会是这样的阴雨密布,他的语气会突然的透着森森冷意。 她的手臂,被他铁钳似的手箍住。 堙她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他手上,又移回去……他是喝了点酒的,如果此时,他醉了,她只当他胡闹,可以不理会;可他分明没有醉。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很轻,但是,也很清晰。 潇潇,见潇潇,有什么问题? 她眉眼清亮,盯住他的眸子。他坐着,她站着,两个人差不多的高度。四目相对,这一刻,谁也不遑相让。 他一肚子说不出的烦躁;她满心满意的轻松都被他搅和成了恼。 “我说的很清楚。”他说。 隔着镜片,看到她的眸子,是清凌凌的,溪水一样。清浅,透明。他看着,就是这么清浅透明的一对眼睛,到底,藏了多少心事、藏了多少人?又有谁,情愿因为这双眼睛的眷顾,赴汤蹈火? 这念头像是针,朝着他刺过来。 “你哪里说清楚了?”她粉白的脸上,腾起两朵红云。 嗯,她生气了。她生气的时候,就是这样。生气的样子也温柔。柔的像云,像雾。 他看着。 心里是明白的,她朋友不多啊。潇潇对她来说,是特别的一个。 真是够特别。 潇潇,那是何等样的人,那是谁的忙都肯帮的?那是千年河蚌里研磨的珠子,只等着有朝一日异彩纷呈的。 就这么个人,她一句话,顺口的一句话…… 他的心里,早已被撮起那一堆火,一念至此,狼烟翻滚。无数的火苗,在横冲直闯。 “佟铁河!”她真的恼了。 莫名其妙,这个人,莫名其妙的。 他抱怨她毁了他的东西,她想办法寻了来给他——他怎么是这样的反应? 不准她见潇潇?不准?这是什么话! “我,可从来没限制过你见什么人。”她转开脸。 本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佟铁河……他拿她当什么了? 潇潇是她的朋友。他凭什么,不准她见潇潇? 她从来不干涉他。不管他见谁,男性朋友,女性朋友,她从来不干涉。甚至他的那些传闻,她听到了也只当没听到。她给他空间,也给他自由,换得自己一点空间,一点自由……现在,他说不准见潇潇?他说不准就不准了? 他到底什么意思? 。 她倔强的抿住了唇,转回来,对着他。 “我的潇潇,和你的女朋友,不是一回事。”她也一字一句。 我的潇潇。 他收紧了手臂。 眼前晃过邱潇潇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低声道:“我的女朋友……谁说的,潇潇吗?他怎么说的?” 她手臂在疼。可是她忍着。佟铁河的身体靠近了她,她整个人几乎完全在他怀里。他身上有陌生的香水味,这么近,这味道,硬是钻进她鼻腔里,逃都逃不开,让她窒息,让她头晕……他问,潇潇是怎么说的?他想,潇潇会说什么?他做的那些事,谁愿意跟她说?他何曾顾忌过?顾忌过别人说什么,顾忌过别人会跟她说什么?顾忌她会怎么想?顾忌过吗? 她心里一阵气苦,咬着嘴唇,瞪着他,说:“佟铁河,潇潇才不会说那些!潇潇……”她终于忍不了那痛,“你放开我……” 放开? 他偏不。手上用力,让她离自己更近。 他深深的望着她的眼睛,想望到更深处去。 潇潇吗,潇潇那么好? 除了顾惟仁,还有邱潇潇。 景自端,你心里,还有什么人,是我不知道的吗? 而她的意识,也已经转移了焦点。她发现佟铁河来意不善。她不能让他靠的这么近……在他,身上沾了别的女人香的状况下。她觉得难受。她觉得恶心。 “放开……”她眼里起了雾。 他看得到她脸上、眼中,那明显的抗拒。 佟铁河只觉得一股热直顶脑门,令他几乎失控,他于是迅速的、狠狠的吻了过去。 自端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吻夺走了呼吸,呆滞了片刻,突然的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他的手,控着她的腰身,扶着她的颈子,她只能在有限的空间里,徒劳的躲避着他……怎么躲的开。他的唇上有唇膏的味道……她知道,就算是不带香精的唇膏,就算是再天然的原料制作,唇膏里那蜜蜡的味道,只要沾上、只要沾过,她都能尝出来。 鼻端陌生的香水味,还有唇齿间若有若无的唇膏味,就是这么的有侵略性;依稀记得有几个晚上,她也闻到这样的混合香,她知道他一定是洗过澡才回来的,可是,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牢牢的附着在他身上,也牢牢的黏在他们之间……这一次的味道,和以前的都不同。 心尖像是被蛇咬了一口;那毒牙里的毒液,慢慢的顺着伤口,注入。麻痹,一种麻痹感淹没了她…… 他用力的吻着她,每一寸的呼吸,都给她夺走。让她窒息吧,让她窒息,让她和他之间,没有一丝的缝隙,会让别的什么,不管是人,还是什么能够进来。一个也没有,一点也没有。哪怕只有这一刻,她的心里,没有杂念。 可是做不到,他知道,至少是现在,他做不到;他仍固执的拥着她。 她就这么冷冷的,在他的怀里。 一股挫败感,一股苦涩,扭在一处,缠绕在他身上,把他勒的死死的。 “阿端……”他叫她,紧紧的抱着她,,紧的,似乎是想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去,“阿端。” 。 她把他的手臂拉下来。 她看着他的面容。 不是不难过的,这样的亲吻,这样的拥抱。不是不难过的。她难过;她知道,他也难过。 她抬起手来,抚着他的下巴,轻轻的,她说:“佟铁,别这样……难为我。”她的目光,静的像月光下的树林,没有一丝风经过;她看着他下巴上那淡淡的红印,血线一样。她移开视线,不能再看,然后,她说:“也别难为你自己。” 他看着她。 她似是叹了口气。默默的,她转身离开。 只留下他。 脑子倒是渐渐的清醒了。 不是,他没有难为自己,不是难为自己。 他想要什么,他知道。 所以,景自端,我,再纵容你一次。 第二更奉上,时间晚了,抱歉~~谢谢大家! 华语。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 一连数日,自端和铁河都处于冷战状态。自端每天出门上课,铁河还没有起床;他晚上回家的时候,她都已经睡下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互不干扰的状态。自端觉得,说是和以前一样,还是有些变化……他总是在家。这段时间,他总是在家。不管多晚,他都回来。 她睡眠很浅,有点儿声响就醒的。她总能听到他的车子停在楼下,然后,他按开门锁进门。有时候,他会直接进他的房;有时候,他要在楼下耽搁很久……不管多久,她都等到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才能再合上眼。其实,那些动静,隔了这么远,隔了重重的门,应该是听不清的。可是,很奇怪,她甚至,连他偶尔脚底下在楼梯上的磕绊,都领会的到。伴随着那小小的一下磕绊,还一定会有他坏脾气的嘟哝吧。 太紧张了。怕他的脚步再往上走几步。 总想起来那天晚上,两个人的争执。过去这些天了,想起来,她还会忍不住紧攥住手,攥到手心出汗。而她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灼热的呼吸好像就在她颈后,让她寒毛直竖。必须把被子裹的更严实,才觉得安定。她敏感的觉得,佟铁河,他是有些变了……每念至此,她总是迅速的翻个身,翻书一样,把这一页翻过去。 就这天晚上,她吃饭的时候,他回来了。 他先是打电话回来说过,晚饭不回来吃,因为有个宴会。 自端饭正吃到半截,他一身黑色的常礼服,正经八百的走进餐厅来,大咧咧的坐到他固定的座位上去。接着伸手把领结扯下来,丢在桌上,对她说:“给我盛碗米吧,饿死了。” 堙自端抬眼看了看壁钟,八点刚过。 不管是什么宴会,这个时间,都该是刚刚开始。他这就回来了,还说饿的要命——他这喜怒无常的脾气犯的——她慢吞吞的放下碗筷,去给他盛饭。 他只看了一眼,就说:“太水了。” 她抿了唇。米饭是她做的。下来吃饭的时候,才想起没米饭。她现从柜子里找米。找不到。打电话问。陈阿姨告诉她,米在厨房地下室的米缸里。 陈阿姨笑。今天是她休假的天,就出了这种状况。她嘱咐自端,说电饭煲,看好刻度就行。要是实在不成,一碗米,一碗半水;还不行,把手放进去,水没过手背就可以。 她光洗米就洗了半天,米粒弄的水池里到处都是,身上也溅了水,狼狈。想想以前,学着握寿司,淘米蒸米饭,都不是她来的。跟惟仁一起的时候,是惟仁来;有陈阿姨,就陈阿姨给准备——这几年,她是太依赖陈阿姨了。 菜是钟点工人给做好了的。她用微波炉热了一下。盛米饭的时候,发现米饭稀稀的、软软的,她觉得还行。能吃。这会儿,被他这么一说,她脸一下子就热了。 他爱吃粒粒分明的米饭。就是那种,一筷子下去,夹起来,一颗一颗米都能看清楚,最好。因为他这个习惯,陈阿姨做米饭,都格外的当心。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忽然 分卷阅读69 分卷阅读7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0 就回来吃饭,家里的米饭,都按照他要求的口感做。她还记得,刚结婚的时候,不适应那硬度,天天吃米饭,吃到觉得米粒都梗在胸口…… 她闷了一会儿,才说:“你哪儿那么多事。” 华语。 还是带了气。很想说:嫌家里饭不好吃,爱哪儿吃哪儿吃去。 可是……她连米饭都做不好。满桌子的菜,也没有一样是她做的。这话,她说不出口。 他撇撇嘴。要不是太饿了,真是……他无奈的看着碗里的米,想了想,还是吃吧;再想一想,刚才她那句话,好像是这几天,跟他说的句。他抬眼看她,正闷声不响的对付剩下的半碗米……米粥吧。 他轻咳了一声,“要不,以后别让陈阿姨休假了。她一休假不要紧,我连口可口的米饭都吃不上。” 她动作停了一下。 他夹了一筷子葱爆海参,“这菜,味道也差点儿。钟点工人哪儿请的?” “阿姨安排的。”她没好意思说,自己根本不知道。 他了解的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辞了吧,阿姨回来以前,咱叫德祥楼送餐算了。” 她“嗯”了一声。没反对。吃惯了陈阿姨做的饭,她也觉得这口饭菜程度不够。 “不过。”他又看了眼自己碗里的“米粥”,“米饭,拜托你,佟太太,能不能亲自做?还是从锅里刚刚盛出来的米饭香。酒店保温箱里拿出来,味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臭讲究。她心里说。可是,没出声反对。 他也没再说什么。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完了饭。她看他搁下了筷子,并没有离开,便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开始收拾碗筷。她戴上塑胶手套,拿了洗碗布,仔仔细细的洗着碗碟。 他坐在餐桌边,看着她忙碌。有洗碗机,她没用。其实洗碗机比这样手动洗碗要节省水。可陈阿姨不爱用,她也不爱用。只等洗干净了,用干净的布擦干,放进消毒柜里去,消毒。 她真是不算很娇气了。 他喝了口水。 他亲眼看到的,自飒,还有芳菲,都是一起留学的,人家说留学生,怎么也逼得自己会做点儿饭了,她们俩就不会,餐餐在外面解决,去最好的中餐馆;吃到腻烦了,逼着他们几个男生学着做——家务?休想她们动手。 可是自端不。厨房里的事,除了做饭不会,她都能应付,还应付的不错。 很像一个小妻子。 他看着自端蹲下身去,把消毒柜的时间设定好,待要站起来的时候,突然的,她身子一晃,戴着塑胶手套的手,一把扶住了身后的水池沿。他一惊,丢开杯子,几步跨过来。 “阿端!”他伸出手臂,扶住她,“你怎么了?” 她抬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头晕,眼冒金星。微微的睁开眼,眼前的一切,绿幽幽的……过了一会儿,意识慢慢的恢复过来,周围的环境,色彩渐渐正常,只是还稍有点儿恶心。 铁河扶她坐下,“阿端?”他皱着眉。 “没事。”她呼出一口气,“起身起急了。” “常这样?”他问。心怦怦的跳。 “偶尔。一会儿就好的。”他把她还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抓在了手里,脸上倒镇定,可是眉尖蹙在一处,显然是不太满意。她抽出手来,摘下塑胶手套。 “你是不是……贫血啊?”他想了想,这个症状,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暂时,只能想出来这个。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一) “不是。”她摆手。 他想起前阵子她胃不舒服的事,“你这是什么身体?怎么只见补,不见壮?” 她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他。他的手扶在她的膝上,手心很热。她不自在的动了一下。 “佟铁。”她慢慢的说,“你的衣服。上去换了吧。”穿着常礼服,人就得那么紧绷绷的被拘着。多不舒服。 就他低头看看,可不是。 “我没关系。你?” “我也没关系。晕一下,晕过了就好。”她微笑了。 堙“嗯。”虽然她说的很不像话,可是,她笑了。他觉得,一下子,眼前清朗了。 “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她懒懒的,不怎么想动。 “哦。”他应了一声,“我都要到了,才知道妈和容阿姨都会去。”他闷声道。 “然后呢?”她奇怪。 “然后给梅镇宁打电话啊,我说临时有事我去不了了,让他去。” “他就去了?” “他起先也不肯,后来我就说,说你不舒服,我得回来。” 她张了张嘴。 他也没说错。她是不舒服。心里不舒服。 “你这么说,今天晚上,你和我,都别想安生了。”现在,不是头晕,是有点儿头疼了。 “梅镇宁不会乱说的。” “你那副总,对别人是不会乱说。”她慢慢的站起来,脸上的神气,是“不信你等着瞧”。 他也站起来,腿稍稍有些麻。跟她一起往楼上走,还没上去,已经听到她书房里的电话在响。 “你去接。”她低声。没料错的话,这个电话,一定是婆婆打来的。 他只好快走几步,走到她前头去;回头看她一眼。那边电话铃声停了一下,又继续响,催命似的。他接起电话来,果然是他母亲。同时书桌上,她的手机也在不停的闪,他拿起来,来电显示只是一组号码,挺熟悉的号码。他心里有数,一边和母亲讲着,一边对着自端招手。 自端接过手机,只看一眼,往阳台方向去。她推开了落地窗。 “喂……” 佟铁河正走到自端身后不远处,听到她声音柔和的应着容芷云的电话,不由得停住脚步,转了个身,对着电话的那端说:“妈,真没事儿,不信您晚点儿再打来,要不然您就过来看看……有什么不放心啊……”他又讲了几句,才收了线,把电话搁下,看着自端在阳台秋千上坐了下来,心想这回,她大概不会狠命的砸手机了……默默的站了一会儿,他开门出去了。 他是在去宴会的路上,忽然想起来,今天陈阿姨开始休假的。陈阿姨家乡有老人家,每年的这个时间,老人生辰,她就会回乡去探望。他打电话给阿姨,问问平安到家了没有。电话里,阿姨跟他开玩笑,说怎么我才离开一天,你们两个电话就没断过。他顿了顿。阿端连家里的米都找不到……他叹了口气,让周师傅直接掉头回家;本来,知道晚上会遇到母亲和容阿姨,他心里就犯嘀咕——而且,自打那天晚上的不愉快之后,阿端这些天都不理他,冷的像冰块一样,一想到,他就浑身不自在,再对着他们的妈,他想必是根本自然不起来。宁可回家。就算她不爱搭理他。 她果然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摆出来,他瞧着倒是舒坦了。本来嘛……借着那碗难吃的米饭,他没话找话——米饭是真的很难吃;可他不是也吃了两碗?多给她面子……可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头晕? 。 他一边换着衣服,一边琢磨……妈妈老说给她补,这都补哪儿去了?这人,肠胃不好,吸收不了? 他的电话一个劲儿的在响。 烦躁。 可是公事,又不能不理。 他在书桌前坐下来,让自己的精神集中起来。 楼上,自端坐在沙发上,手心里握着电话,出神。不知道坐了多久,电话忽然响了。她一看,是乌衣巷的电话号码。心猛的一跳。时间已经过了十点,这么晚,有什么事……她不由自主的按了一下胸口,接起电话来。是顾悦怡。她抬手揉了揉眉心。 顾悦怡问她,这几天,见没见过惟仁。 自端好一会儿没应声。 惟仁……自那日分手,她没见过惟仁。她看着眼前一点,茶几上那只水晶玻璃烟灰缸。恍惚间,是谁说过:阿端,你和顾惟仁的那一段,就像这个,很美,很好,你要喜欢,尽管收藏,可是记住,你要藏好;一旦碎了,不但一钱不值,而且,收拾起来,很麻烦…… 她吸了口气,说没有,我没有见过他。 顾悦怡好像很着急。她追问,你们有没有通过话?自端,你有没有跟他联络?有没有? 没有。 自端有点儿好笑。很想说,阿姨,您找惟仁,怎么能找到我这里来,您最怕的,不正应该是他见我?她伸出手去,抚摸着烟灰缸,凉凉的,对着灯光,折射出七彩的光。 自端。顾悦怡的声音里,忽然透出一股子无力。自端,能不能请你,联络一下惟仁?我已经,好几天找不到他了…… 心里像是有一只鼓,被什么东西在敲打。 自端的手指,停在那里。 她没说话。 电话从她耳边移下来。她有点儿不确定。她又看了一眼,确实是乌衣巷的号码。 好几天找不到他? 惟仁? 他不是这么没交代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顾悦怡在电话里语焉不详,声音急切而不确定。这种状况,还真没遇到过。顾阿姨,心思、性情,多深沉的人哪,就连爸爸进医院,自己都慌不择路了,顾阿姨还是能那么镇定的应对。怎么会这么慌? 自端不安了。 惟仁…… 她盯住自己的电话。 手指在电话本儿里翻着。惟仁的号码比较靠后。一个一个的翻页,越接近那个位置,她的心竟跳的越加的快。终于找到,她盯着那两个方块字。 电话就那么拨了出去。 单调的嘟嘟声。一声接一声。终于,换成了一个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她按掉,继续拨。反复拨打。都没有人接听。她皱眉。 “惟仁,看到短讯回个电话给我。”犹豫片刻,她又加上了几个字,“我等你电话。”才将短讯发送出去。 她靠在沙发靠垫上,有点儿悃。眼睛却还是盯着手机。 。 手机屏亮了。 她一把捞起来。 “惟仁。”她心跳加速。 “……” “惟仁?”她听不到他的回应,可是,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有点儿沉重,有点儿绵长……她的心就揪了一下。“惟仁……你在哪儿?” “阿端。” “嗯。”她应着。好半晌,她等着他说话。 “如果你在这里,多好。” 终于开口了,却说的是这么一句……他的声音这么近,又是这么的远。 “你,现在哪里?”她问。 又是长久的沉默。 她只是等着。 他说:“reitz。” &z。 她脑海里出现reitz酒店那富丽堂皇的店标。 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说,“惟仁,你等我。” 华语。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二) 自端换好外出衣服,急匆匆的下楼去,在二楼的楼梯转角处,她停了一下,往佟铁河的书房去,走到门口,待要抬手敲门,却又顿住。正在犹豫间,门忽然的开了。 佟铁河看着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的自端,穿着驼色的立领外套,黑色的长围巾,绕在颈子上,显得很素雅大方。 “你要出去?”从她站在他的门前,他就已经听到,一直在等她敲门,可她既不进来,又不离开,他实在是受不了,一把拉开了房门。看到她要出去的打扮,意外。 她往手上套着浅驼色的小羊皮手套,说:“出去一下。” 就他“嗯”了一声,“已经快十一点了,什么事不能明天?” 她还没说话,他桌子上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正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他对着自端摆手示意,转身过去,接通就讲。自端一听,知道他是在和公司欧洲区总裁通电话。她抬腕子看了看时间,不再犹豫,转身下楼了。她发动起车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佟铁河 分卷阅读70 分卷阅读7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1 的书房窗子,没有拉窗帘,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这么晚还出门去,在她,几乎是没有过的事情,她心里,竟然有一点点放纵的快感,小小的兴奋,让她的手都有点儿发颤。 她不知道,她一离开,佟铁河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窗口。 堙他拿起手边的那支雪茄,轻轻的嗅着。 自端的车子开的很快。 都不顾自己还不舒服,也不等和他交代清楚,就这么急匆匆的赶着出去? 他眼睛微微眯了。 去吧。尽管去。回来,你得给我解释的清楚。 他转过身。 不经意的,看到了那只黄杨木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时候被放到这儿的? 他不记得自己动过。 想必是陈阿姨,又或者是她。 想起她那气恼的神色,他嘴角一翘。 他把盒子打开。 将小酒瓶慢慢的拿出来,放好。他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起开信刀,轻轻的,开信刀钝钝的刀尖沿着酒瓶的线条缓缓移动……有些东西,因为得不到,总念着那份好,其实,真在眼前了,也就罢了。 他有些出神,脑子里有个念头倒是一直清晰:景自端,你今晚出去,最好不是去见邱潇潇…… 自端很少开夜车,她尽量的小心。心还是有点儿怦怦的跳。像是逃课的小学生。她从小就乖,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想到这里,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一种冲动。她知道自己心里不知何时住了一个妖怪。她已经很用力的,铸了个铁笼来罩住它,可是,它慢慢在长大,她知道。这种放纵的冲动,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最近尤其是这样的。 路上灯火通明,两边的大厦林立,夜里亮了灯,暖光和冷光交织,荧光棒一样,热闹和繁华,在眼前铺张开来,层层叠叠,一眼望不到边。她不怎么有机会欣赏这样的夜景,只觉得这流光溢彩,对她来说,陌生,但是,又有着某种诱惑。 这么美,她不能停下来欣赏。 。 前面,在某个地方,惟仁,在等着她吧。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 突然的消失,让人寻不到……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 自端一下车,立刻被一股寒意包围了,于是快走几步,进了酒店大堂。她没有打电话给惟仁,而是直接去了咖啡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就想到了那里。惟仁,是不怎么喝酒的,如果他在reitz,一定是在那里,不是酒吧。她偶尔会和自飒约在这里喝下午茶,自飒喜欢这里的枫糖蛋糕。总是来,她也轻车熟路。 当她走进位于酒店二楼的咖啡厅的时候,几乎是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惟仁。 这个时间,咖啡厅里没有几个人。 衣着整齐的惟仁坐在沙发里,一动也不动。 那么孤单。 那孤单一下子把她击中。 她张了张口,很想叫一声“惟仁”,让他快些回神。然而她也只是微微的皱了皱眉。 见她站着,有侍应生过来轻声问候她,她指了指惟仁所在的方向,问:“他,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侍应生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似的,对她点头,说:“那位客人在这儿坐了一天,喝了好多咖啡了。” 自端吃惊。咖啡?好多?惟仁从来不喝咖啡。 “他喝了好多咖啡?”她知道这个问题有点儿古怪。但是,惟仁……她又看向惟仁。 “至少八杯。”侍应生忙点头。她今天就只见了这一位古怪的客人——长的很好看的客人,她会多看一眼;但是,这位客人,这样一杯接一杯的咖啡续下来,不光是她,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留意。 自端心里一沉,接着问:“他吃过什么东西没?” “没有,只喝咖啡。” 八杯咖啡!还没吃东西!惟仁,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皱着眉,匆促间对侍应生笑了一下,轻声说:“给我两块枫糖蛋糕,两杯矿泉水。谢谢。”她站在前台,等着侍应生给她拿。等候的工夫,她就远远的看着惟仁——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一尊石像。她看着看着,心尖儿微微的疼。 从适应生手里接过托盘,她超惟仁走去。站在他身边。 “请问,我可不可以坐下?” 惟仁转过脸,他的视线,慢慢上移,遇到她低垂的目光。 她把托盘放下,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去。伸手过来,把他面前已经冷掉的咖啡杯推到一边,又将蛋糕往他面前推了几寸,看着他的眼睛,说:“你都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要离家出走,至少也照顾好自己。回头若是病歪歪的回家去,多丢人。” 惟仁看着自端,嘴角扯了扯。 分明是责怪他的话,可是从她嘴里说出来,在他听来,是这么的温暖。就算是石化了的心,也会被浸润的生出新芽儿似的。 她在电话里说,惟仁,你等我。 她这么说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的指望她真的能来。 华语。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三) 幻想里,他每去一个地方,她好像都会在,都会跟他说:惟仁,我来了,惟仁,你也在呢……清醒过来,他知道那只是、只会是幻觉。只除了那一天,她真真切切的坐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他能细心的照顾她,能跟她分享一段短暂而快乐的时光,偷来的一样;就像现在。 他此刻真的想笑。给她一个很好的笑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每次见到她那样。 “笑不出来,就别勉强。”她喝了口清水。 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如果像顾阿姨说的,已经几天没有见到他,那么他,这几天,可睡好了、吃好了?她看在眼里,心里钝钝的疼。 就“阿姨很担心你。”她低声说。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她拧了眉,“惟仁。” 堙他看她。 “你和阿姨,那么难过的关口,你都过来了。”心里那钝钝的疼在慢慢变的尖利,她尽量语气和缓平整。 那些痛苦纠缠的过往,她不愿忆及一丝一毫。那是伤痕,阴天下雨的日子,会疼;不小心触到,会硌。可那也是不能回避的东西。他清清楚楚的告诉她的,他不恨他们,他不能、也不愿恨,也不让她恨。她明白他是想让她痛的轻一些。她在努力,那么,他呢? 他知道她的意思。他的阿端,真善良。眼眶在发酸。他克制着,不让自己显出脆弱来。他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惟仁,我不是关心她。我只是关心你。”她听得到自己的心在咚咚的跳,可即便是这样,她也要说出来,“阿姨,这些年,我从未见她遇到什么事慌乱过。可是惟仁,今晚她给我打电话。” 惟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要找你,找到了我这里。我就知道事情一定很严重。告诉我,你怎么了。” “阿端……” “告诉我,你怎么了。”她又重复了一遍。 他转开了脸,看向窗外。 他就这么着,已经坐了一天,就在这里,这个地方,看着人来人往,浮云一般。他也像那浮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她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可是他不说。 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渐渐的生出一股子难过——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扛着,让人担心,是吧? “惟仁,你说话。如果不想说,你至少也得回家去。你知道,找不到你的人,是种什么感觉?” 那是在漆黑的夜里,摸不到脚下的路,觉得自己随时都要跌倒,随时都会坠崖,随时都会粉身碎骨。只因为找不到你,只好逼着自己往前走。在心里,相信往前走,再走一步,说不定就有一盏灯,说不定你就在那盏灯下。 惟仁,你不要再这样。 你别对我这样,也别对其他人这样。不管是谁,不管是阿姨、承敏……她胸口一滞。细细密密的痛卷了过来。 “阿端,那个,不是我的家。”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自端摒住了呼吸。 “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惟仁……” 。 “阿端,”他转回脸来,“阿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这里,已经坐了十四小时又二十四分钟。我抽了一盒烟,喝了十一杯咖啡。这里的侍应都换了两班,看着我的眼神已经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有毛病。你刚才,在那边站了好久……一定是和侍应生谈过了,所以你拿过来的是清水和蛋糕。你知道,我不喝咖啡的,一杯咖啡会让我一整晚睡不着觉。你还担心我没吃东西。阿端,十一杯咖啡,足够我保持头脑清醒。所以,我知道我现在突然的心跳紊乱,大概是因为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她。 “你说,惟仁,你等我。你让我等你……” “惟仁,”她打断了他的语无伦次。是什么样的心慌,能令他如此混乱?“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放在桌子上。 “是,我从来没期待过的事情。”似乎是想了一想,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来,端详了一下,和先前那一张摆在一处,“还有一张呢。” 自端疑惑的拿起来那两张卡片,英文的,看得出来是一男一女,头衔和职业都很普通,医生,和工程师。她看不出什么。 “这两张卡片,代表了我生理学上的父母。” 自端捏住那两张卡片,真的呆住了,她低低的“啊”了一声。 “惟仁……” “阿端,”他摇着头,“拜托你,别安慰我。” 他受不了。此时,他甚至不能看她的眼睛。如果她眼睛里是怜悯,他真的受不了。 当妈妈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回来找他的时候,那一刻,他以为妈妈在跟他开玩笑。可是不,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妈妈也不爱开玩笑。妈妈说,惟仁,要不要见他们,由你自己决定。他们,对你是犯了罪的,要不要宽恕,惟仁,这是你的权利。你要去,妈妈支持你;你不去,妈妈也理解你。只是无论如何,妈妈要你知道,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 永远都是吗? 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再一次的抛弃了? 也许,在很久以前,他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是他不愿承认。因为如果那样,他在这个世上,就真的是个孤儿了。要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走,他有些怕。 他眼前有些发黑,他闭上眼睛。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握的很用力,想要拉他起来。她手劲儿其实挺大的。弹钢琴的手。以前,偶尔给他来个爆栗,他的额头会疼半晌。她这么牢牢的握住他的手,他觉得安定。他抬起眼来,看到她的眼睛,没有,没有怜悯,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关心。 自端站在惟仁身边。他的头,齐着她的胸口。她很想这样抱抱他。可是她不能。拉住他的手,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吧。他抬起头来,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想去见他们的,对不对?”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四) 他握紧了她的手。 她说:“惟仁,我懂。” 虽然,他们没有陪你走过童年、少年,但是,生你的人,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怎么会不懂。 就她曾那么恨她的妈妈,可是,偶尔看到报纸上她的照片,她还是会忍不住瞄一眼……原来,她是那样的人;瞄一眼,只瞄一眼,再把那影像,从脑海中抹去。 他跟她还不一样。她也知道。 可是,那些都不计较了,都已经走出了步,为什么要停下? 堙“他们,住在这儿?”她问。无缘无故的,他不会来这里。 他点头。 自端看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说:“惟仁,十四个小时,一场战争都该结束了。” 她稍稍退远半步,看着惟仁。 衣着很整齐。其实 分卷阅读71 分卷阅读7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2 ,穿着制服的他,要更英俊,更帅气。但是,这样,很好。她觉得很好。惟仁,站在哪里,都是好样的。都应该是好样的。 “我们走吧。”她说,“我们去会会他们。” “阿端。”他站起来,轻轻的,他拥抱了她一下。没有很用力,只是轻轻的,然后松开,“你在这里等我。” 她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呢,只是忽然之间,觉得他的手指抽搐了两下。她稍愣,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他很快的放开她,说:“我这就上去。”他转身,有点儿急。 “惟仁。”她叫住他,“我陪你上去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 她走过来,“我陪你上去。” 想陪在他身边。就只是想陪在他身边。 他没有再反对。 进了电梯,他伸手,按下了19楼的按钮。退后一步,他站在她身边。她离他很近。近的,他能闻到她身上那淡淡的清香。他的心跳的很急切。不禁抬手按摩一下心脏的位置。头也有些眩晕。他今天摄入了太多的咖啡因。 自端以为他是在紧张,抬手拉了他的衣袖。 他低头。 这是一个极亲昵的小动作。 她会拉他的衣袖。偶尔,在她要跟他撒娇的时候。说惟仁这个,惟仁那个……他的心,便会在那一刻,化成一汪水,就随着她的眼神流动。 惟仁眼前,有点儿发黑。 电梯里的光线很足。自端正抬眼看着他,目光暖如春水。可是,他眼前忽明忽暗,自端的脸,忽远忽近。心里还是很明白。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她好像说了句什么,他只是点头。 电梯在13层停了一下,进来一对男女。男的已是年近五旬,女的倒年轻。两个人进来后,不约而同的看了宛如璧人一般的自端和惟仁。男人看到自端,竟轻轻的“嗯”了一声;女人挽着男人的手,就稍稍的用了点儿力,目光自然落在自端那只握住惟仁袖子的手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很明显的讥诮,然后,迅速的转开了脸。 自端的注意力都在惟仁身上,起先并没有留神进来的这对男女。只是,那男人的目光太肆无忌惮,女人的目光又太凌厉,她想感觉不到都不行。 女人,是杨丹。 华语。 自端稍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她松开了惟仁的衣袖。 电梯在19层停下。 杨丹和她身边的男人往旁边稍稍让了让。待自端和惟仁出了电梯,杨丹冷哼出声。 “怎么,认识的人?”男人声音懒洋洋的。 “嗯。”她的心思有点儿游离。景自端,景自端……她作为季家的儿媳妇的时候,唯一真的尊重她的人。虽然表面上也是淡淡的。自端和佟铁河的状况,她隐约也知道一些,心里还同情她来着。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守着死寂死寂的大屋子,脸上永远是温柔和蔼,眼神里永远带着淡淡的忧郁和疏离。而她那个先生……哼。 “美人啊。” 杨丹掐了一下男人的胳膊,“老色鬼。” 男人哈哈笑着,看她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是嘛?” 杨丹黏在男人身畔,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他比她本来就矮了一截,她还穿着高跟鞋,她得适应这高度。 “是啊……”她的声音黏腻,“那可是淑女呢。” “出来玩的淑女?”男人放在她腰上的手,已经开始不老实。 杨丹一巴掌在他的手上,“猴急!怎么也改不了这死德性。” “这不就咱俩嘛。” 杨丹想起刚刚自端的手,握住那个英俊的男人的衣袖,在认出她的瞬间,松开,脸上倒是还真镇定……淑女,真是淑女,任何时候都镇定的紧。出来玩的淑女。 心里竟生出一丝痛快来。 她笑了。 男人看到她脸上瞬间绽放出的笑容,像是一朵邪魅的花…… 自端的心怦怦的跳着。 电梯里意外的遭遇许久不见的杨丹,令她的心神一下子被扰乱。衣袋里,电话在不停的震动,她没有理睬。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杨丹那讥诮的眼神——许久不见了,杨丹,看上去,还好;只是这样的不期而遇……自端的手攥紧。 惟仁走在她身前,脚步很慢。 她看着他,真好似一步一个脚印,印在米色的地毯上。看一眼旁边的门牌号,1911……他们要去的,是1919号房间。单数排位,他们,还要经过三个房门。 惟仁的脚步慢了下来,停住了。 她心里一跳。 惟仁抬起手臂,一下子扶在了墙面上。手掌心触到墙面的提花织物,瞬间产生一股热。那热烧灼着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臂、他的半边身子,突然的开始痉挛……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要,不要在这里,不要在她面前……可是他控制不了了。 眼前完全黑了。 自端眼睁睁的看着惟仁的身体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惟仁!”她惊呼。 他的身体,他的半边身体,在不停的抽搐。 她拼命的按着他的手臂,他的腿,可是不行,不行…… “来人!”她叫着,“来人!”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五) 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了她惊恐的叫声。可是她的声音,像是被黑洞吞没。她只听得到自己在叫,但是没有人回应。 她抱住惟仁的身体,“惟仁……惟仁……” 他已经停止了抽搐,可是,他的身体像一个沙袋一样,任她怎么呼唤,只是没有半点反应。 走廊的那一端,人影一闪,已经有人在往这边看。 就慌乱之中,她挣扎着站起来,往1919房间跑去……医生!那里有医生!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样的医生!惟仁需要医生……她冲过去,一只手拍着门,一只手拼命的按着门铃。房间内,门铃的声音不停的响起来。 她看到已经有人靠近了惟仁。是酒店服务生。 快,快来开门! 堙门终于打开,她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是谁,一把拉住,“惟仁,快救惟仁!惟仁……”她的声线已经抖的不像样了,“惟仁晕倒了!” 对方一惊,待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正穿着睡衣,立即往顾惟仁晕倒的方向冲过去,一边跑,还喊着:“快叫救护车!” 自端猛省。 她从衣袋里拿出手机,那边已经有人大声说“已经叫过救护车了”。她将手机塞回口袋,跟着就过来,脚下生绊,差一点儿就摔倒,她急忙稳住身形。 1919房里出来的男子,正以跪姿在给惟仁检查。自端在一边紧张的看着,一颗心跳的急切。她不敢离得太近,生怕妨碍。酒店医务人员已经赶到,那男子从医生手里拿过听诊器戴上,打开惟仁的衣领,听诊器在脖颈、胸口处迅速移动。 自端一眼看到惟仁脖子下方、胸前蜿蜒的伤疤,她忍不住握住了嘴巴。一声惊叫几乎抑制不住,又硬是被她压了回去。 男子打开了医生的急救箱,从里面拿出一支针管,拔开,将惟仁的衣袖,消毒棉球在手臂上滚了两下,找准位置,一针扎了进去。 这一针像是扎在了自端的心上,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过来,一把拉住了惟仁的手。眼看着针管里的液体注入了惟仁的体内。 那男子将用完的针管丢给医护,自己弯下身子,将听诊器放在惟仁胸口,他低声的唤道:“惟仁……惟仁……” 惟仁还是紧闭双眼。 忽然,自端感觉到惟仁的手动了一下。 “惟仁。”自端跟着就叫道。 那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轻轻的拍着惟仁的脸,再次呼唤:“惟仁。” 惟仁微微的睁了下眼睛。 “惟仁!”自端的手上用力。 惟仁的眼睛转向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 自端靠近他,“惟仁,什么?” “药……”他嘴唇动了一下。他的身体动不了。自端明白了他的意思,很快的,在他的口袋里翻找。他的衣服有这么多口袋,到底在哪一个!自端的手微颤,一个一个的翻找,终于,在他外套的内侧口袋里,翻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小盒子。 她拿在手里,“是这个?” 惟仁的眼睛合上了。 “惟仁!”她叫着。 华语。 从走廊那头过来好些人,抬着担架的,走在头里的是医生样的人。 身边有一个人把她给拉起来,“要快些送他去医院。孩子,放心,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她手里攥着那药盒,眼看着医护将惟仁抬上了担架。她转过头来,对上那双眼睛。她呆了一呆——这分明是惟仁的眼睛…… 佟铁河站在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子,听筒里传来单调的铃音。 “嘟……嘟……” 她就是这么单调的、不爱装饰的人。 他呼了一口气。 第三个电话了。这是他打的第三个电话。还是没人听。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 手机不接,家里电话不通——他紧皱着眉头。 想着以前,母亲过来,她着急,打电话给他,要他晚上回家,他腻烦,不是不接,就是让陈北应付,万不得已接起来,也是没有好气……他吸了口凉气。 景自端,你这是跟我示威? 他咬牙。 “小铁!”佟夫人从上房出来,站在廊子下,对着他招手,“快,爷爷叫你呢。”她说完,统着手,“打电话回家?阿端怎样?” 她晚上从宴会直接回了大宅。回到家里,发现小叔子佟解放回来了,正在公公佟子坚的房里,劝老爷子回医院。她一惊,才知道刚刚老爷子又差点儿昏厥。老爷子一边吸着氧,一边闭着眼睛,不管佟解放说什么,他就是不理。 她一看不行,私底下跟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说暂时不碍事,就是春天里,天气不太稳定,老爷子的状况有点儿反复。她刚要松口气,只听里面公公和小叔子不知道因为什么又吵起来了,公公气的把氧气都拔了。她不明就里,急忙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劝解,只管劝佟解放先离开一会儿。结果,老爷子气的更凶,她也有点儿手足无措。老爷子也不休息,准备了宵夜也不用。她想起来,担心自端,又打电话去荣园,跟铁河说了几句,铁河听说爷爷不舒服,就说自己马上过来。 铁河一来,已经被电话催的两眼冒火的佟解放嘴上不说,心里大概也知道这会子自己算是可以脱身了。可也没忘了警告侄子:这回不管怎么哄爷爷,绝对不准用你那破跑车带着爷爷出去兜风,不然打断你的狗腿;还有,一定要劝爷爷回医院去。 她笑着。悄悄的让佟解放先走。看着在公公面前避猫鼠一样的佟解放,对着铁河又威风起来,她又是要笑又是要叹。 铁河来的路上也买了宵夜。一份放在了警卫室,一份给医生看护,还剩下一份,就直接摆在了爷爷的小床桌上,他也不说话,只是一样一样的清粥小菜摆出来,那香气一烘,老爷子就睁开眼了。 她又忍不住想笑,自管坐在一边,看着铁河细心的给爷爷盛粥、递勺子,爷爷眼神看到哪里,他的筷子就走到哪里,给爷爷夹小菜。细心的很。想起新年的时候,铁河怀里抱着妥妥,钢川也开玩笑,说以后铁河一定是个好爸爸……她莞尔。 只是细细看铁河,今天晚上,似乎是有心事。中间说是出去吸口烟,只看到他拿着手机发愣。 华语。 她刚刚站在廊下看着。外面冷,他只穿了衬衫。这会子,听到叫他,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一下,说:“嗯,打个电话回去,可能睡的沉了,没接。” “你出来没跟阿端说?”她问。阿端没跟着一起来。依阿端的脾气,就算是有些个小不舒服,长辈这里,硬撑着,礼数还是要到的。 “嗯。”铁河应着。并没有看母亲的眼睛。 佟夫人倒是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背,“知道疼媳妇儿就好。” 铁河含混的笑着。 分卷阅读72 分卷阅读7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3 “小铁。”佟夫人看了眼公公卧室虚掩的房门,“最近,我怎么听着有些话不太像样。” 铁河看着母亲。 “您有听说什么了?”他无奈。 “董家的那个孩子,不单是传到我耳朵里,今晚,阿端妈妈也提到了。”佟夫人审视着铁河,“我是觉得,你断不至于和那孩子怎么样。只不过,董家太太,有的没的,总要说上一车话,而且,她和阿端妈妈是常在半山喝咖啡的。” 铁河皱眉。 “你懂得如何处理。”佟夫人听到公公在卧房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进去吧,爷爷等着呢。很晚了,让爷爷早点儿睡。”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六) 铁河进了爷爷的房,看到爷爷在闭目养神,回身把门关好,手脚放轻。 “干嘛跟做贼似的!”佟子坚宏亮的声音一下子炸开,铁河回头,看到爷爷眼睛瞪的铜铃也似,忍不住笑出来。 “爷爷,您想吓死我呀。这都几点了……”他把腕子抬给爷爷看。说着,就过来坐在了爷爷床边的椅子上。 “你不知道,人老了没别的,就仨毛病。”佟子坚把身上的被子整了整,拉到胸口处。 就“哪仨?” “觉少,爱钱,怕死。” “好像……” 堙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是好像,就是。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行军打仗,开会出访,几天几夜不睡是常的;有了空闲,睡个几天几夜也行!瞧瞧现在,十几分钟也是一觉。磨人。”佟子坚清了清喉咙。 铁河呵呵笑着,给爷爷倒了一杯水。 “不喝,喝水多了,老要上厕所,折腾。”佟子坚烦躁的推开那杯水。铁河只好给他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给爷爷捋着胳膊。爷爷就这么几句话,让他心里陡的发酸。 “爷爷,我看,您也不至于说老。” “嗯?” “虽说这仨标记您一个不少,可您还多一样儿呢。” “哪样?”佟子坚瞪着孙子。 “气大。” 佟子坚伸手给铁河一下子,“小猴儿崽子,又批评我。” “人都说六十耳顺。没见您耳顺过。”铁河开着玩笑。 “要我耳顺?等我上八宝山吧。”佟子坚翻了个白眼。 铁河笑。爷爷跟他说话,生生死死,真不忌讳。他习以为常。 “您也别老跟二叔发火。”铁河想着刚刚二叔又灰头土脸的,“二叔有二叔的不易。” “我理他那些。外面的事,我不管。我自己的身体,我总有权利做主吧?一有个头昏脑热,就让我去医院住。好不容易从那儿回来的,谁耐烦再进去!”提起佟解放,佟子坚白白的寿眉又开始抖,“你甭帮着你二叔说话……你倒是挺领你二叔的情。” “不是……” “什么是不是的,当初不是你二叔跟着起劲,你和阿端的事儿成不了。当我不说,就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爱说。” 铁河沉默。 爷爷这些年,甚少提及此事。可家里人哪个不是水晶心肝玻璃人儿?爷爷不满意,都表现在对自端的冷淡和挑剔上,谁心里都有数;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了这许久,不过,上回在医院,爷爷是松了口…… 他这么想着,给爷爷按摩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医院,我是不去住了。”佟子坚咂咂嘴,看了铁河一眼,“不过。” 铁河看到爷爷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 “要是有重孙子抱呢,我就去。” “哪儿来的重孙子。”铁河脱口而出。看到爷爷脸上的笑,他顿了顿,“您是说……” “到时候,我亲手去抱我的重孙子回家。就是那个,‘嗡’的一下,咱就回来了!”佟子坚笑着。 铁河哭笑不得,“爷爷,您还提那个。”他有心说,就载您五环兜了一圈儿,二叔差点儿没给我剥皮实草呢,我还敢!可是话到嘴边留一半,没说。 佟子坚又不是不知道,他撇撇嘴,说:“要是年轻几岁,我也想要一辆。” 。 铁河笑,“我跟您弄一个停院子里吧,没事儿,您坐上去晒晒太阳,过过瘾。” “你小子!”佟子坚作势又要打他。 铁河笑着躲闪,“爷,别打坏了,打坏了生不出高质量的重孙。” 佟子坚瞪他,“上回,爷爷就跟你提过,你接茬儿,说是阿端的问题,爷爷也没好再说。论理,爷爷不该为老不尊,开口说这个。不过,爷爷瞧着,这会子,你是有这个打算了?” 铁河看着爷爷,沉吟。自端那清冷的眸子,忽然在眼前晃了一下。他一时没言语。 佟子坚看着孙子的反应,说:“新年的时候,景家那老匹夫邀我一起喝酒。” 铁河有些吃惊。 他知道两位老人打他和自端的婚宴之后,就没有再一起坐下来过。多少是有些心结;日常里,倒是景家奶奶支应着,大面儿上过得去。 “爷爷……” “呸,找我喝酒?正经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明知道医生不让我喝,这不是馋我呢?”佟子坚白眉又开始抖,“他喝,让我瞧着?我才不干哩。” “真喝了?” “嗯,金线芙蓉泉。”佟子坚揉了揉鼻子,“老匹夫,存着好酒馋我。” 铁河张了张嘴。 “还说,一共就三坛子,一坛子我们俩解决;一坛子留给你;还有一坛子,”佟子坚说到这儿,竟然笑了,“留着给阿端家的孩子满月席。”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半晌,铁河才问。 “大年初一。老匹夫拎着一坛子酒,健步如飞的进门来,撵都撵不走,硬是赖乎乎的吃完了午饭吃晚饭,半夜了才给他们家老大扛走了,据说,再不回去,他们家那只老胭脂虎要发威了。”佟子坚呵呵笑着,灯光下,铁河看得出爷爷满面红光,“还是那么个样子,一辈子好酒。打扫战场,别人都先捡枪支弹药,他先冲军衔高的去,惦记着高级军官的酒壶……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训。” 铁河笑出来。 “死性不改。打硬仗的时候,脑袋上军帽一转,一茶缸子烧刀子下肚,头一个冲出去,眼都能杀红了……有喝酒误事的,倒没见他误过;老首长说的还是对,景学茂,每到大事不糊涂。”佟子坚笑着,摇了摇头,“他生平最得意的,个是酒量好,第二个是娶到了琴眠鹤。如今,依我看,还得加上一个。” “什么?”铁河问。 “给他的宝贝阿端,找了个好人家。” 铁河笑出来,“爷爷……”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七) “不说那么些,小铁,我们俩老小子,活着的日子按天儿数了,就这么点子愿望,盼着你们都好。” “是。” “可你也得给我争点儿气。”佟子坚的手,扶在铁河的肩膀上,“六年……啧啧啧,小铁,爷爷可没六年可等了。” “爷爷。” 就“当初,你奶奶嫁给我的时候,我比你还惨。常想,我一个堂堂留洋博士,娶家里给订的小脚媳妇儿?不能够哇!我死拖着,不肯。后来扛不住了,回国来,要退婚;你太公,轻飘飘的给了我个白眼,说,你还退婚?你早被那女学生革了命了。我打听着去她的学校,我看着那青裙白衫,乌黑的发辫,抱着一叠子书,从学堂里,飘然而至。我的心啊,怦怦的跳,就只想着,唉,我咋才看见你呢?”佟子坚嘴角挂着微笑。回忆,让他的脸上,看上去,如年轻的小伙子那样,满满的,盈盈的,都是幸福。 铁河看到发怔。 “可是啊,她真是不想嫁我来的。一直到我都掀起了她的盖头,她瞧着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入洞房的之前,你太婆悄悄跟我说,尕娃,等她把耳环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你去,把你的帽子扣在上面,这样,这辈子,她就都听你的了。我就笑。我是留洋的哎,我能信这个?你太婆说,尕娃,她家一定也是这么教的,等你的帽子先脱下来,她把耳环放在你的帽子上,好教你,以后都听她的……” 堙铁河听着,已经入神了。 “这可真是不好办。我不脱帽子,她不摘耳环。我盯着她的耳环,她盯着我的帽子……两个人就那么坐着,悃的打跌,谁也不先走那步。我啊,后来实在是受不了,我就说,我先睡去,你也早点儿安歇。她没言语。我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以后都听她的,也没什么要紧。我看着她的眼,我知道,这辈子,只要她是我的人,就行;家里的事,本来就是女人做主,我不争这个。那一晚,我去书房睡的。清早起来,怕人发现,我悄悄儿的跳窗子回我们的洞房,她都还没起呢……小铁,你知道嘛,我看见了什么?”佟子坚微笑着看铁河。 铁河摇头。 “我的礼帽,摆在左边;她的耳环,摆在右边。”佟子坚笑出来,“你奶奶,她是水家的小姐,从小是被《列女传》缠着,被牌坊压着,被四书五经泡着的。出去念几年洋学堂,跟着人家搞学运?我以为,她是凑热闹罢了。可是不,她真把平等搞到家里来了。那之后,无论是我去南京,还是重庆,一直到延安,她都陪着我走过来的。小铁,你奶奶,我以为,是这世上,最奇特的女子。遇上了,是我这一生的幸事。” 铁河觉得身上暖烘烘的,不知道是屋内的温度高,还是被爷爷的述说暖了心神。 “是我的幸事。可是,是不是她的?我不敢说。只是,这一生,我认了她,我不负她;她认了我,她没负我。一直到她走的那一天。小铁,你奶奶走的那一天,我没太难受……她活着的时候,我待她好;她走了,我没什么遗憾。我只当她早走几天,去那边等我了。但我没想到,让她一等这么些年,我还死皮赖脸的活着呢,活的都不耐烦了,还是活着,答应她了,得做到啊,得替她看着你们这些小猴崽子,都是她留给我的小猴崽子。” “爷爷……” 华语。 “人哪,活一世,不易。这一世,遇到可心儿的人,也不易。小铁,爷爷跟你说这些,你可能觉得,这都什么年月了,爷爷和奶奶是这么过的,你们断不能够。你们现在讲什么,讲爱情,讲感觉,讲过把瘾就死……屁,我一辈子没跟你奶奶说那能让她鸡皮疙瘩掉一地的话,我那是疼她,不劳烦她还得拿扫帚去扫地。” 铁河“扑哧”一下笑出来。 “你还别笑。你们现在,动不动就说什么,小三小四的,你当我们那会子没机会?进城换老婆的,有的是!都是炮火里冲过来的患难夫妻,说抛了就抛了,我看的还少?这都什么跟什么!到什么时候,也不能违背了个道理。”佟子坚目光炯炯,看着铁河。 铁河脸上还在笑着,只是,他转开了目光。他听出了爷爷的弦外之音。 “小铁,阿端爷爷那里,我护犊子,我说,你们阿端,进门六年,都不肯给我们佟家添个孙。我明白,我这叫混不讲理。到底怎么回事儿,没人比你和阿端清楚。爷爷说,想抱重孙,那也就是一说;我一把孙子,不差你这一个。要怎么着,你想明白了再去做。实在不行,不要勉强。” 铁河的心“突突”的跳着。爷爷忽然跟他说这个,让他心惊。 “往好处去做。爷爷还是等那一天。无论如何,景家的阿端,还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佟子坚长长的舒了口气,“一口气说这么多,跟临终遗言似的。累死我了。” 铁河还没回过神来,只听爷爷接下来说:“憋的慌,去厕所。” 铁河忙站起来,“我背您过去吧。” 佟子坚撇撇嘴,想想,真的坐起来,腿慢慢的挪下床,伸出手臂来。铁河转过身去,让爷爷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把爷爷背起来——爷爷身型很高大的,可是,背起来,竟然这么的轻,好像空有一副骨架似的——他站在床前,有好一会儿,没动。 “小铁,还记得小时候,爷爷带你回西北吗?” “嗯。”铁河点头。 “你才五岁吧。爷爷带你去军马场,你喜欢的什么似 分卷阅读73 分卷阅读7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4 的。凌晨三点,你吵着还要去看马。”佟子坚笑起来。 “嗯。”铁河又点头。 给他吵的实在没办法,爷爷起来,带着他去马厩。天蒙蒙亮,爷爷用背的,背着他,在一个又一个马厩里看着那些英俊的军马……那时候,爷爷的背,多宽厚多温暖。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佟子坚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笑意,“如今,换你背爷爷了。” 铁河扶住爷爷的腿,慢慢的往卫生间走。祖孙俩都没再说话。他站在卫生间外面,等着的工夫,抬眼看了看窗子,透过薄纱帘,看得出外面天已经蒙蒙亮。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又一个天亮。 阿端,你回家了没?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八) 自端在医院里,惟仁的身边。 顾悦怡看着坐在惟仁的病床边的自端。 她接到电话,赶来医院的时候,惟仁正在ct室检查。她一眼就看到了守候在那里的三个人,桑珊、皇甫钦一脸的焦灼,看到她,急忙的迎上来,絮絮和和她说着刚才的状况;而自端则站在ct室外,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门口,像是生怕错过了惟仁出来的那一刻。她听着桑珊的话,注意力却一直在自端身上。 知道她来了,自端只回头看了她一眼。 就就只一眼。顾悦怡从这一眼里,看到了太多的东西。她就知道,自端,怕是什么都已经明白了。很奇怪,她竟忽然之间轻松了好些似的。 她默默的,和他们一起等候在检查的惟仁。检查的结果,还要隔一阵子才能出来,惟仁的状况也暂时的稳定了,她让桑珊和皇甫钦先回。桑珊不肯。她了解桑珊的心情,可是,她也明白,眼下,对惟仁,还是不能操之过急。她没有料到惟仁的身体状况是这么的差,已经犯过一次错误,不能再犯第二次。她于是坚持。 皇甫钦挽着桑珊的手臂,说咱们先不在这儿呆着了,咱们去见见关友松,关友松今天正好有手术,这会儿该结束了。她听着关友松的名字,觉得耳熟,一时没反应过来,就由着他们去了。她的一颗心此时都在惟仁身上,只要惟仁没事,她不管那么多。心里对桑珊也有些怨气——这是她养大的儿子,相依为命了很多年的儿子,如今,还是要回来跟她抢…… 堙她捏着眉心。 抬眼,看到自端在做同一个动作。想必,心里也是焦灼痛苦的厉害。 像这样一起为一个人担心焦虑,在她们俩,除了景和仰,还有惟仁——顾悦怡也明白,景和仰,恐怕此时是更加不为自端谅解的人——因为他们,她和自端如此的接近;也是因为他们,她和自端如此的壁垒分明。 惟仁一直在沉睡。 病房里,安静极了。唯一在动的,就是输液管里隔一秒才会滴下的药液。 顾悦怡翻检着茶几上惟仁的物品。钱包,手机。那只钱包已经有些破损了。他还在用。这个孩子,向来节俭。早先的生活,都艰苦。当她摆脱了那段令她窒息的婚姻,带着惟仁回来,跟父母挤在一起,待业、就业、进工厂,吃了不少苦。惟仁从小体质就不好,常常生病。她的工资也低,想要给他补补,都难。可这孩子多懂事、多容易满足,从来不跟她提过分的要求;生病的时候,他难受,给他吃个糖水桃罐头,就特别的开心,再喂药,多难吃的药都一口吞下去。甚至跟她说:妈妈,我好想天天都生病,那样我就能天天不用去幼儿园、也能天天吃罐头了……她抱着惟仁,哭都哭不出来,只觉得恨:为什么,她会过的这么的惨? 那天,她带着惟仁去儿童医院打针。她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她心心念念的男人,陪着他的妻子,带着他们的女儿,在打预防针。那孩子很小,不到一岁,穿着粉色绸子的小棉袄,正哭的凶,应该是被针扎的痛了,他的妻子,急的满头汗,不停的哄着,只是不见孩子住声。他伸出手来,把孩子抱在怀里——他……他那么冷峻的一个人,也会抱着孩子,左亲右亲,疼的什么似的,一直到孩子破涕为笑,他脸上紧绷的表情才松了一些……而他那个娇美的妻子,在一边看着这父女俩,表情是那么的满足。多么美好的画面。多么美好,美好的能捏出汁水来似的。 她紧紧的抓住惟仁的小腿,抓的惟仁疼了,哼哼唧唧的,几乎就要哭出来,她都没察觉。她就只有一个念头:多么美好的画面……那本该是她的。他身边的位置,本该是她的。 。 她忘了自己来医院是干什么的。背上背着一个正在发烧的、需要打针的孩子,却默默的、远远的跟着他们一家三口。哦,不,不是,一家三口,身后还有拎包的保姆,随行的勤务员。她记得自己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之后,仍然忘不掉。清晰的好像发生在昨天。甚至午夜梦回,她睁开眼睛,有无数次的,暗暗的夜里,她的回忆,缠绕在那个位置,怎么也过不去的位置。 她一直跟着他们走出了医院大楼,看着他们上了车。他是最后一个上车的。安顿好了妻子和女儿,他扶着车门,就在他转身要上车的一刹那,他回了一下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她知道,就是这一眼,令她做出了一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决定。让她放了手的、死了的梦,又回来了。 漫长而又痛苦的一条路,尽头是他,是她想要的他,她知道一旦迈出步,她没有回头的可能,还是那么一脚踏了出去。 有时候,一刹那,就是一生。对了,错了?她不去想。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她知道的很清楚。沟沟坎坎儿,她都能跨过去,只要,眼前是他。 顾悦怡叹了口气,随手打开惟仁的钱夹子。 左边,有一张照片,惟仁和承敏,背景是东京塔,还有灿烂的樱花。承敏的笑容,比盛开的樱花还要美好,她身边的惟仁,安安静静的,和平常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者比平常还要拘谨,因为拍照的那一瞬,承敏忽然的贴近? 顾悦怡细细端详。手指抚摸着照片。要是没有那紧急任务,承敏,现在已经是她的儿媳妇了。不过,在她心里,是早认定承敏是儿媳妇的了。那孩子,懂事,有教养,知进退。最重要的是,她爱惟仁。她知道惟仁。她宽容惟仁。 还求什么?不管怎样,她都想促成这段姻缘。对惟仁,她心里是存着内疚的。正因为如此,她就更希望惟仁能幸福。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四点。还有几个小时,承敏就会回来了。 想到这里,顾悦怡瞥了一眼低头沉思的自端。 自端……对惟仁来说,那该是过去了的风景。 她收回目光。 发现钱夹子里的照片有点儿歪,她稍稍整理。有点儿黏滞,她索性将照片抽出来。抽出来一张,下面竟然有一张小小的卡片。顾悦怡将卡片也抽了出来,打开,原来也是照片。只是,经过精心的修剪,并且,被叠在了卡片里;不会磨损,也,不会轻易被发现。她拿的近了些,想要看的更清楚——满满的,都是笑容,惟仁在笑,自端在笑,偎依在一处的年轻的两个孩子,笑的如同把全世界都拥在了怀里……那笑容如同火山喷发时涌出的岩浆,对着她的方向,涌了过来,携着风,带着热,卷着滚滚浓烟…… 她“啪”的一下合上了钱夹子。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八) “自端,你该回去了。”她语气平缓,见自端没有反应,她又加了一句,“出来久了,铁河该不放心了。” 自端看着顾悦怡。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她呢。从次见面开始,她就有意无意的在回避着两个人的相处。因为惟仁的缘故,也曾经想过亲近她;可是,她鲇鱼一样的圆滑性子,永远戴着一层面纱的脸,让她望而却步。 可怕的女人。 就这个女人,她,真会骗人。她把他们的生活,都搅和的乱七八糟。 她骗惟仁,她骗妈妈,她骗爸爸……哦不,爸爸不算。爸爸心甘情愿。这是爸爸的选择,这是爸爸自己挑的妻子,是他自己要过的生活。过这种经过了设计的生活。不但他自己要过,也让她过。 她有些不寒而栗。 堙她觉得自己胸腔里,满满的,像是灌满了酸涩的液体,又沉重,又难受。拖的她动不了,一动都动不了。 这个女人,她在提醒自己什么? 不用她提醒。她心里从来没这么清楚过。 顾悦怡看着自端那双像极了景和仰的眼睛,这样子牢牢的盯着自己,她有些心慌气短。她不想自端再继续留在这里,和自端共处一个空间,她觉得不舒服。让她内心深处,有很大的不安定感。好像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被这样一双眼睛射出来的光,照的无所遁形,包括自己心里,那样阴暗的角落。 她从来都不喜欢自端。每看到她,常令她想起那个场景,自端还是小小的婴儿,被景和仰和容芷云宠爱的抱在怀里。那是一个家,他们三个,是一个家。而她的,是拼凑起来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丈夫,是抢来的。如果没有自端,她可以骗自己,这些都是真的;可是骗不了。偏偏就是骗不了。 她终于听到自端清清楚楚的说:“我是要走。” 自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跟前来,从她手中,抽出那张卡片。看着,她几乎听得到自己牙齿之间发出的摩擦声。 过了好久,她的目光,转向顾悦怡,“我是要走的,但是,没有用的。有些事情,您是阻止不了的……您阻止的了他娶我,可是阻止不了他爱我;同样的,您赶得走的,是我的人,赶不走的,是我的心。” 顾悦怡觉得眼前火花四射,自端的脸,在这一刻,被她眼前的火花灼的有些模糊。 好多年了吧,她都还记得,记得自端眼里的泪光,她说“阿姨,我爱惟仁……求您了,让我们在一起。” 她爱惟仁。她求过自己。像一只美丽而脆弱的蝴蝶。撞在了蜘蛛网上的蝴蝶,翅膀被粘住了,还是要挣扎,挣扎的那么凶狠,以至于伤痕累累。 顾悦怡十指交握,死死的扣住。 她看得到,这六年的变化。 这只蝴蝶,不止是变得更美,还变得更坚强。或许,一直是坚强的,只不过过于忍耐,把翅膀,都缩了起来。 自端把卡片叠起来,整整齐齐的放进了钱包里,再把另一张,覆盖在上面。慢慢的合上,慢慢的安放。手指,抚摸着钱包那细腻的皮子,微凉,像他的手。握久了,会暖,也像他的手。 “都旧了……他还舍不得换。” 华语。 顾悦怡身体一震。 “很便宜的,这个。他要工作了,想送给他一份礼物。我得仔细的选,要他喜欢,还不要被他批评乱花钱……若是他爱奢侈品,反而容易了。开始在一起,也想过,他怎么这样呢……他怎么跟您这么不一样。后来知道的,惟仁,他像外公。耿直,善良,简朴。呵,真好,不像您。”钱包被她握的热了。她想着,这个被用旧了的钱包,无数次在他手上,在他手心里,她的心,陡然一痛。 自端的目光,再次回到顾悦怡的脸上,定定的,瞅着她。 “阿姨,这些年,您怎么能安眠?”她的声音,清晰而沉着,“怎样安眠?” 顾悦怡精雕细琢的眉,此刻,有些弯曲。 “换了我,真是做不到。我会夜夜辗转,寝食难安。”自端抬手,拂了一下额前的刘海,“我妈,您是不是觉得她特别笨?真笨啊,竟然会被您骗成那样。可这会儿再想想,她也真聪明。能早早的摆脱你们。这些年,她真没怀疑过什么?我看未必。跟你们如斯纠缠,才是真的毁了一生,不值得。你们的爱,太可怕了。把能毁的,不能毁的,都毁了。阿姨,那还是爱吗?” 自端喘了口气,定定的看着顾悦怡。 她也不是等着顾悦怡的答案。她知道顾悦怡不会回答。她也不需要顾悦怡的回答。她站起来,走回到惟仁,轻轻的,将钱包放在他的枕边。 “别提醒我什么时候该走,别提醒我,我有家,我有丈夫。我知道,我知道的比任何时候都清楚。” 久久的,屋子里是死死的寂静。 “自端。”顾悦怡开口。 “别叫我的名字。 分卷阅读74 分卷阅读7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5 ”自端打断了她的话,“什么都别说。有什么话,留着,去跟爸爸说。” 又是死死的寂静。 自端一瞬不瞬的看着惟仁,颈下,那蜿蜒的痕,触目惊心。她的心在疼。她伸手,从他耳边,往上,分开他的发,隐藏的伤疤,交错在一起,紫红色的,蚯蚓一样……她给他掩好了被子。 就这样。惟仁,就这样。这些你不想让我看到的疤痕,我都不看。 可是,这些年,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你跟我说了那些,只是冰山一角对不对? 我只顾得了自己痛,只顾得了自己……可是惟仁,不管你是怎么样的,你就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惟仁。一直都是。 自端握住惟仁的手,贴在自己的下巴上。 顾悦怡紧紧的咬着牙关,心里乱麻一团。自端的态度,自端的话,逼得她心里生出一股恐惧……似乎,一种难以掌控的状况正在发生。 她要怎么办? 她好想冲过去,拉开自端的手,不让她碰惟仁,不能让她碰惟仁! 顾悦怡心里有一股叫嚣着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二十九) 病房门突然响了两下,顾悦怡猛省。她看向门口,只一瞬,立即站了起来,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端——此时自端也已经看清楚来人,她张口叫了声“六姨。”慢慢的把惟仁的手放下,起身。倒比顾悦怡还要镇定许多。 进来的竟然是佟铁河的六姨关友松。她身后,是惟仁的生父,皇甫钦。 关友松显然也没料到眼前的状况,她发了会儿怔,转头看了一眼皇甫钦,皇甫钦点了点头,“这是孩子的……”他有些尴尬,脸上不由自主的涨红。关友松伸手拦了一下他的手臂,转脸先跟顾悦怡打了个招呼,称呼一声“嫂子”。 顾悦怡这下真的是呆住了,她没想到,会有这般巧合。关友松叫她,她有些机械的她应着,不知所措。 就关友松没理会她,而是转头对皇甫钦说:“皇甫,你存心的还是怎么着?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到这程度才和我说?这回要不是因为野村不放心,知道孩子回国,特意让孩子带着病例来找我,咱得什么时候才碰面?”她微微皱眉,语速很快,看着皇甫钦老脸通红,也不忍心再说,倒跟着叹了口气,“你啊……我说这些年,你怎么一直……算了不说这些。还好这回孩子没事,要是有什么事,你死一万遍去吧。” “友松……”皇甫钦说不下去。有什么好说的?他在孩子面前,是罪人了。六年前,惟仁出车祸,生死未卜的时候,顾悦怡想办法通知他,他才赶到东京,那段难熬的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那之后,他又是怎么过的?他不能细想。此时只有庆幸,他虽不能亲手救惟仁,野村和友松,这两位他在美国念研究所的同学,都是神经外科的顶尖专家。 关友松知道眼下这里状况错综复杂,一时她是理不出个头绪来的,索性笑着说:“放心,孩子交给我。好吧?我的成绩,虽然比不过野村那家伙,可是比你是强多了吧?给你们家小家伙开个颅还是没问题的。” 堙皇甫钦还好,顾悦怡和自端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很难看的脸色,变得更灰暗。 关友松都看到,她仍是笑,“没那么严重……哎呦,这会儿我这也是刚下手术,累的要死,被老同学这一吓唬,出一身透汗,我得快点儿去洗个澡。这样,等下一起吃早饭,皇甫,咱们详细谈。” “好。”皇甫钦点头,“谢谢你,友松。” “谢什么。就算没你,孩子也是我的病人,我应该的。”她笑着。 自端看到她脚上还穿着拖鞋,应该是刚从手术室出来。她抿了唇。 关友松对着顾悦怡说:“那,嫂子,我先走。” 顾悦怡忙说“好”。 关友松眼睛转向自端,笑着说:“阿端,你来一下。”她伸出手来,自端过来,她揽过自端,两个人一起往病房外来。 自端闻到她身上浓浓的消毒水味,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血腥,立时就觉得有点儿晕。 关友松沉默了片刻,看着自端的脸,“最近胃有没有不舒服?” 。 自端点点头,又摇摇头,“还好。” “六姨夫嘱咐的要记住。我看你脸色不好,一直陪在这里?”她看得到刚刚的情形,也看得到自端脸上的担心……有点儿超过了。 “嗯。”自端应着。声音不大,但是不胆怯。 关友松吸了口气,“他没什么的。不要担心。” “谢谢您。”自端说。 关友松挑了下眉,抬手在自端肩膀上按住,说:“早点儿回去休息一下。昨晚你妈妈跟我说,你无缘无故的头晕,我看你身体最近也不太好,找个时间,过来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好?” 自端望着六姨的眼睛。隔着镜片,六姨的眼神还是像伽马刀一样的犀利和精准。 这分明是关心和商议,她却觉得,六姨好像挪了一块巨石,一下子压在了她的胸口上。 她说:“好。谢谢您。” “回头我给你安排。”关友松微笑着,按在自端肩膀上的手,活动两下,才收回来,“做了七八个小时的手术,累死我了,我先去休息一下。” “您辛苦了。” “不辛苦。你也早点儿回吧。”关友松温和的说。 她急匆匆的走了。她走路的脚步一向很快,她的大姐,总是骂她,说关家怎么出了她这么个女生男相的丫头,走起路来像男人,说话嗓门大的像走街串巷的货郎……这会儿她可是得再快一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且不说顾悦怡——她从来就没瞧得起过那个女人,看见一回倒一回胃口,死也不理解和仰哥怎么看上这么个女人,还愣是和芷云姐过不下去——她是不能再看着自端的样子。 怎么能有这样的孩子? 眼里什么都有,嘴上什么都不说。 td真能憋死个人。像她那个爸爸。她那个爸爸,景和仰,最能憋坏。 关友松觉得医生袍下的手术服应该都被汗湿透了,浑身难受。 自端看着六姨转身走掉,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走廊里空荡荡的,透过窗子,晨曦已至。 “孩子。” 有人在叫她,声音是如此的温和。她回头。又看到了惟仁的眼睛。 她嘴唇动了动,没有能够发出声音。 她见着皇甫钦,就知道,为什么,那个时侯,妈妈告诉她,惟仁是哥哥,她怎么也不肯信。惟仁,几乎就是皇甫钦的复制品。甚至——自端微微抬头——甚至连身高都差不多。 儒雅清俊,温文有礼,有着他这个年纪才有的沧桑,也有着他这个年纪才有的沉稳气质,和锐利目光。 自端看着,叹着:惟仁,老了以后,会是这样的…… 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整晚,她都没有想要哭的冲动,却在这一刻,眼睛潮了。 “孩子,”皇甫钦又叫了自端一声。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自端合适,可他明白,眼前这个孩子,对惟仁很重要;惟仁,对她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否则,不会是她,在那么重要的时刻,陪在惟仁身边。“谢谢你。” 她摇了摇头。 。 “我该走了。” “不等他醒过来?”他有点儿意外,“药效应该快过了。他一会儿就会醒。” “我会再来看他。”自端说。 皇甫钦点头。 自端看了看病房门口。然后,她跟皇甫钦道了别。 …… 佟铁河开着车子,回到丰园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钟。前面一辆出租车,黄绿相间,开的不紧不慢,像是进来欣赏风景似的。 他没超车,慢慢的把握着方向盘,跟在那出租车后面。 他不着急。 已经看到自己家的小径入口,他刚要转弯,发现前面的出租车抢先打了向左的转向灯。 他皱眉。 出租车停在了大门口。 门前阔朗,他有足够的空间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 景自端。 有那么一秒钟,铁河都感觉的到自己眼皮剧烈的跳了三下。 出租车掉头,离开的时候,司机还往他这边瞅了一眼,就是那种眼神,看到好一点儿的车子,特想蹩一下。平日里会觉得好玩儿,这会儿,他没那个心情。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她。 她还穿着昨晚出去时的衣服,只是,颈子上的围巾不见了,手套也不见了——那副手套,是自飒送给她的,她一直很喜欢戴,说戴上很舒服,像自己的皮肤一样妥帖——遗落在哪里了? 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那儿好像有两个小青蛙在蹦跶……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三十) 自端下了车。 站在大门前,向里望了一眼。 她还真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站在这个位置,看一眼她住的地方。 透过黑色的大门,晨曦中的杉树林,看上去仿佛笼罩在一层薄纱中。 就春天它吐出新绿,夏天它郁郁葱葱,秋天它金色耀目,冬天它寂寞萧肃……可嫩绿,可枯黄,四季里,有不同的韵。只是她很少特别的留意。很少。因为这树,会让她想起一个约定。她甚至不曾在树林里散过步。比较起来,她更喜欢坐在西厅里那面落地窗前,看得到苍松翠柏,让她心里,得片刻安宁。 清早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自端深深的呼吸。 一夜未眠,可是,头脑却清醒的很。 堙她略略的回了一下头。她早看到了他的车子——此时,像一块灰色水晶一样在晨光中闪耀的车子,正朝她驶来,很慢,几乎听不到声响,幽灵一样——他也刚刚回来。 车门就在她身前打开,他并没有看她。 自端上了车。 没有用力,车门就阖上,车厢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她的鼓膜一震,耳内产生一股压力。她抬手,按了一下耳朵。就这个空挡,前面大门敞开了,佟铁河一踩油门,那股力把她猛的向后一抛。 到了屋前,佟铁河将车子刹住,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他很快的绕到车子右侧,一下子拉开了车门。 自端抬头,看他。看样子是生气的,可也没忘了他的绅士派,来替她开车门。 佟铁河看着她脸上那最近常常出现的苍白和眼底的黑眼圈,心口一股怒气几乎抑制不住,他一手扶着车顶,“下车。” 就两个字,自端已经感受到他的怒意。 她微微低头,下了车。铁河在她身后关了车门,她径直往前走,听到他叫了一声,“景自端。” 她没停,已经走到了门口,抬手按着密码。 “景自端!” 门锁“嘀”的一声响,她拉住了门柄。铜质的门柄,冰凉冰凉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空空的,手套呢?还来不及想下面,一只大手伸过来,一下子扶在了门上,阻止了她开门的动作。 她用力,他也用力。 两个人僵直的站在那里。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一晚,你都干嘛去了。”他站在她身侧。她穿了高跟鞋,才齐着他下颌,在他面前,她显得单薄娇小。可是她挺直的背,和纤秀高昂的脖颈,姿态,是说不出的倔强和孤勇。 “先进门再说。”她说。 她真平静。 她越平静,他就越急躁。手上的劲儿使出去,门“啪”的一下阖上。 她抬起手来,继续输密码。 佟铁河的大手,一把按在她的手上,“你先说。” 自端抽手,抽不动。手底下的键盘也冰凉,按键硌着手心,他的手倒是热,可是按上去那么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她的手指都揉碎了! 她扭过脸来,狠狠的瞪着他,“我干嘛要跟你说?” 她一夜未归,他就在家了? 她凌晨时分回家,他又是从哪里回来? 华语 分卷阅读75 分卷阅读7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6 。 被她凶凶的眼神和语气搞的一愣,佟铁河随即手掌一握,把她的手拉下来。 “你说什么?”他沉声问。 她的唇在抖。不知道是因为早上的空气冷冽,还是因为激动,或者是气愤……他眸子一暗。 “你干嘛要跟我说?景自端,你一个女人,半夜出门去,不说去哪儿,不接电话,到最后,竟然连手机都关了……这些都罢了,你竟然一夜未归!我要你解释清楚,你还跟我发狠?” 他牢牢的攥着她的手。越说,心里越气,手上的力气不自觉的就重了。 自端微微张着嘴,吸着冷气,“佟铁河!”她看着他阴郁的脸,因为生气,方方的脸上,泛起一层红,眼睛死死的盯住她,像是要把她盯死一样。 “你说话。”佟铁河声音更冷。 她越是不肯开口,他脑子里那些奇怪的念头就越发的跳耸起来。 在他眼皮子底下,就那么出了家门,还在外面过夜? 他只要想想就气的要命。 是,他那见鬼的自尊不让他四处张罗着半夜找媳妇儿。他也相信他的媳妇儿就算是再晚出门,也会回家来。可竟然让他失算,她不但没回,还理直气壮! 这让他怎么气的过!这股气顶在那里,不发出来太难受。 “你也是刚刚到家。”她扭开脸。 太阳渐渐的高了,光线越来越强,穿过树林投过来的光影,淡淡的。她觉得心底有个泉眼,在汩汩的冒着泉水,竟是苦涩的。 “你要不要跟我交代一下,你去哪儿了?” 佟铁河下巴一紧。 “佟铁河,你公平一点儿。”她趁他错神,用力甩开他的手。嫩白的手上,是血红的印子。手上疼,心里更疼。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就是疼。忽然间疼的厉害——有多少个夜晚,她不知道他流连在哪里,她不问;现在,他跟她要解释? 公平一点儿? 他咂摸着她话里的意思。 “你要哪种公平?”他的肺里在冒泡。每个泡都喷着火星子。“你要哪种公平?” 莫名其妙的,很久以前,季家同在那个喝醉了的夜晚,借着酒意说出来的话,一下子出现在他耳边,“……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火星子变成火苗子,舔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扳过她的身子,一下子把她摁在了门上。他的目光,迅速的看向她的嘴唇、下巴、脖颈……他忍耐着想要扯开她衣服的冲动,那有点儿卑鄙的、让他在心里忽然狼狈起来的冲动,阴狠的、压制的、咬牙切齿的,他说:“景自端,你不准。” 不准? 不准什么? “以后,别有事没事,就见潇潇。” “你要哪种公平?” “景自端,你不准。” …… 她盯着他冒火星的眸子。心里一派清明。她知道他在猜忌,猜忌她也和他一样,流连那充满诱惑的夜色,和夜色里的琳琅满目。 他是男人啊,他是男人。 她的男人。这时候,像她的男人了。 对他来说,她是什么?她是他的领地,是他的私有物嘛?不准别人觊觎的私有财产?他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他那些不回来的晚上,她在干什么,他又怎么会知道? 。 他生气、发火,她就不会了?还是他觉得,她就不该会生气和发火? 她的目光有些凝滞,停在他起伏的胸口,那压抑的怒气,都团在那里。在浅蓝色、细条纹的衬衫下,在如铁一样的胸肌下,在他熔炉一样的腔子里,好像随时都可能迸发出来。而他强烈的气息,也绵绵密密的包裹着她……是的,是他的气息,纯粹的,没有一点杂质,完全是他的气息。 倒是她,她身上,都沾了些什么? 惟仁的味道,医院的味道……满满的,都是。 她呆了似的。 他的猜忌错了吗?似乎是错了。她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可是……她眼前有什么在晃,有人影,那人影忽远忽近;她耳边有声响,那声响也忽远忽近……他没有猜忌错。没有。 这个意识让她清醒,也让她痛楚。 她于是微微仰头,轻声的说:“我是应该和你说清楚。” 应该说的,有些事。 自端的手,贴在冰凉的门上。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她没有跟他讲。 难以启齿。 她想到这里,觉得痛。 佟铁河愣了一下,他看着自端的眼睛。 她的眼睛,像溪流汇聚的清潭,慢慢的,凝聚了很多东西。不是刚才,单含着委屈,单含着薄怒。 他手下松了松,但是没有离开她的身子。 他说:“我去爷爷那里了。”看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他继续道,“爷爷有些不舒服,妈妈打电话过来,说要是你没什么关系,让我过去一趟。我去了,我一直在爷爷身边,守了他一宿。” 她抬起手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爷爷怎样?”她问。 他沉默片刻,“暂时没事。” 她一口气松下来。 两边的老人年事甚高,有好几年了,她都特别的害怕深夜和清晨响起的电话铃声。听到他们任何一个身体不舒服,都让她紧张。她的注意力一下子转过来——佟铁河说没事,到底怎么个没事法儿? 待要问,瞅着他一脸的阴冷。她抿了唇。 佟铁河则很快的开了门。 站久了,觉得外面可真冷。 他换上拖鞋,回头见她还愣着,皱眉。 “还不进来?” 自端进门,屋子里的暖意扑面而至。没来得及换鞋,她就听到佟铁河在问:“说吧,你是干什么去了?” 迎着他雪片一样的目光,过了一会儿,她才轻轻的说:“你先坐下,我和你说。”她说着,要往客厅走。 她并没打算瞒着他。既然他想知道,她就告诉他。 “这边。”他往相反的方向去,是餐厅。 她停了停,跟着他过去。 佟铁河指着高脚凳,“坐。”他回身,从橱柜里拿出两只马克杯,先去饮水机那里倒了两杯水,放在台子上。又拉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看了看日期,打开来,倒进玻璃杯,放入微波炉。两分钟,热牛奶也放在了自端的面前。 自端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铁河。看着他手脚麻利的做着这些。 。 以前,总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今天,竟倒了过来。 她若有所思。想着那晚,就在这里,他借着酒跟她制气,还有刚刚,他质问的言语里的气恼和霸道,如出一辙……她得细细的看看他——大冷天的,就只穿了一件绒里子的衬衫。一夜未眠,倒没显得凌乱。大约是因为正跟自己生着气,浑身透着一股精气神。此时那一红一黑两只马克杯,还有牛奶,都摆在她面前。而他坐在她对面,用目光示意她。 她伸手握了那只黑色杯子。有点儿烫手。她迅速的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抱了手臂,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她略避了避。 佟铁河眉尖一蹙。 “景自端,我在等着呢。” 。 正文 第七章 木与石的偎依 (三十一) 他像一只喷火龙,鼻子里都能冒出火星来。 “我一直在医院。” 佟铁河喉头一动,眼里闪过一丝担忧。只是,她没看到。他的目光迅速的在她周身一转,还是没有看出异样。 自端捧着杯子。 就“惟仁病了。” 惟仁病了。 很简单的字句,她说出来,仿佛有千斤重。 堙佟铁河却瞬间放松下来。是惟仁,还好,还好是惟仁……也只是一瞬,他觉察出自端的语气,是绵绵的,软软的,有点儿飘渺,可是,又有种坚定。 哦,惟仁,顾惟仁。 他是知道的。他知道顾惟仁对自端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心里的一个死结。缠的死死的,埋的深深的,她自己不去碰触,也不让别人碰触的那么一个死结。很多年了,她像一口冰窖,不管外表是如何的温婉动人,内里存的冰雪,能把人冰的四肢僵直、透不过气来。 是顾惟仁,是他让这个原本柔婉安静的女人,原本有着温暖笑容的女人,变成了那个样子。 他想起来就觉得讨厌。 可是自端,现在,你知道,我也知道,顾惟仁他是你哥哥…… 铁河的心情,是有一点点紧张,也有一点点期待。 也许,她终于肯告诉他些什么。 “他怎么了?”他问,默默的望着自端。 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忧虑,还有伤感。这不加掩饰的忧虑和伤感让他暗暗心惊。这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就像一只手,一下子抓住了他。 “惟仁,以前遇过很严重的车祸,有后遗症,一直需要用药控制。他做的很好。可是,这几天,他遇到一点意外状况……”她喝了口水。对着他说这些,她嘴巴干。她也需要缓一口气,心里虽然打定了主意,可是,还是有些紧张。他的眼睛太黑,他的目光太敏锐——她想坦然、也应该能够坦然的面对他的敏锐目光,可是,心竟不受控制的发颤。她想这也许是习惯性的。她还是不能在他面前应对自如。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是做不到。 铁河听着,暂时不出声。 遇到了意外状况,顾惟仁遇到了意外状况。那么,这应该就是她深夜出门的原因。她出门时眼中的焦灼,和那很快的车速……顾惟仁,任何时候,对她来说,都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 他稍稍变动了一下姿势。他觉得不舒服。就算是,顾惟仁是她的哥哥,他仍觉得不舒服。 “这几天,他过的很不好。”她说到这里,一股酸涩涌了上来。她顿住。 铁河觉得,刚刚抓住自己心的那只手,在不停的搅动。 “他进了医院。我,一直陪着他。” 她,就只能这样,陪在他身边,一小会儿。 他曾经徘徊在生死边缘,他曾经受了无数的苦,他,还会继续受苦,可是,她,就只能陪他那么一小会儿,只有一小会儿……她有些哽咽。可是极力忍住了。她很难过。但,这是在佟铁河面前。 佟铁河的目光,落在自端手指上。闪亮的钻,朴素的环。室内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她的手在发颤,那钻石和素环折射出的光芒,往四面八方来……他的心神,忽然间就如同这光芒,散乱起来。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 。 他握紧了自己的手臂。手臂上的肌肉紧绷绷的,像是要冲破皮肤的束缚。 “阿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还算沉着,“就算他是你哥哥,也不准,再这样。” 她定住了。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尖。 就这样说出来了。 自端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中忽然间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把手里的杯子推开,几乎是从高脚凳上跳下来的,她转身就往外走。 “阿端!” 她走的很急。 佟铁河追了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她看着他胸前的纽扣,“他不是我哥哥。” “他是你哥哥。”他眉心紧锁。 “他不是。”她毫不犹豫。 “阿端!”他眼里有不忍,“我知道。他是。容阿姨告诉我了。” 她的腿有点儿发抖。从下往上。 他知道了。妈妈告诉他了。他全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她激灵灵的打了个战。她想得起来,他看着她,看着她的眼神,是那么的复杂。 那天,他就知道了,可是他忍着,他忍着不问她,他忍着不和她讲。 自端知道自己的身体现在在发抖。她控制不了。 她只想逃跑。 那些她拼命的想要掩埋的东西,他都知道……她真的想逃跑,只 分卷阅读76 分卷阅读7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7 有一个念头,不能呆在这里,不能站在他面前。 他会怎么看她,他会怎么看爸爸,他会怎么看她的家? 她担心的那些,全都成了现实。 从来没有过的,从来没有过的难堪,从来没有过的难过,甚至是,羞耻。 就算是,她要嫁给他的时候,她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么的不堪,她自己都不能面对。他却全都知道了……知道了,也不说出来,都存在心里,看着她挣扎,看着她逃避,看着…… 现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佟铁……”她摇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那些,我说不出口。对不起,我没办法面对。对不起,我是这样的…… 佟铁河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让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 这样,她可以不用看着自己的眼;这样,他也不用看着她的眼。 “阿端。”他沉沉的,稳稳的,说,“阿端,这不是你该道歉的。” 她的身体,在他的怀里颤抖。 他的心,跟着一起在抖。 “都已经过去了。我不在乎那些。那些,跟我没关系。以后,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有什么好在乎的,那些。 他只是担心她而已。 他知道她的难过。此时,恐怕她爸爸那里,是她最迈不过去的关卡。她那么爱他、尊敬他、仰慕他。过去的许多年,他是她的山,他是她的依靠。她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愿。可是她发现,他,不是想象中的样子……阿端,她从此不爱回乌衣巷,她从此不敢回柳荫街,她连家里的电话都不想接,这些,他都知道。 他知道阿端,宁可这些秘密沉入海底。那么,就让这些秘密暂时沉没。 阿端,在我面前,自尊心,就这么重要? 他轻轻的抚着她的头。 华语。 这颗小脑袋瓜儿里,到底都装着些什么?定期清理一下好不好?别这么辛苦。 “佟铁……”她雾蒙蒙的眼睛,闪着泪光。 “嗯。”他应了一声。他的拇指,蹭着她的嘴角,那里,伤痕未消。他低头,轻轻的,想要印一个吻上去……她瑟缩了一下。他身子一僵,可也没收回势子,趁机将她搂紧一些。手臂上那紧绷的肌肉,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姿势和角度放松。 “佟铁,”她的语气,像这清晨的空气一样透明,“惟仁,不是我哥哥。” 佟铁河闭上眼睛,有那么几秒钟,他一动都不动,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凝固了。鼻端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清甜的,蜜一样。他准确的找到了她的唇。只是轻轻的、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的唇瓣干裂,冰冷。冷的让他清醒,这个早晨,就在此刻,他最清醒。他睁开眼睛,看着她清凌凌的眸子,他不去探究那里面到底有些什么,在她说出了这句话之后。 他只说:“景自端,顾惟仁他是谁的儿子,我不论秧子。你是我太太,给我记住了。” 今天的第二更~~ 回头看,发现最近文里错字有点儿多。 抱歉,各位!请多多包涵~~以后尽量注意! 谢谢大家!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一) 景自端随着下课的学生们,潮水一样,涌出了教学楼。她从衣袋里摸出了车钥匙,往自己车子那边走去。 她仰头。天气在转暖,树枝虽然还是光秃秃的,那绿意在毛茸茸的枝桠间,已经像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心情。也许,只需要一场春雨。 自端拎着笔记本包和手袋,放慢了脚步。想多感受一下这已经透出暖意的春天的风。 广播里正在放着一首歌:“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就她想着,还真贴切,就是这么个时间,就是这么首歌。还真贴切。让她觉得放松。讲了一下午课,觉得累。最近真是累。上着课,她看着旁边的椅子,都好想坐下来讲课……课间,以前她都喜欢和学生们聊聊天,讨论一下问题。可是今天,她就坐在那儿,手里挽着一杯水,竟然差点儿睡过去,迷迷糊糊的,等到上课铃响了,她才惊醒。学生们很善意的没打扰她,倒让她觉得格外不好意思。 今天课上有一段是关于新月派诗人。提到徐志摩,自然绕不开林徽因。满满的一堂学生,立时起了嗡嗡嗡的声响。她就叹了口气。这个环节,她也讲了几年,每到这里,绕不过去的,竟然就是林徽因和她的爱情。以前也是,课每到这里,苏婷都会笑她,说她会生生的把一堂好课,放纵成了学生们婚姻观、爱情观的自由辩论会。 她总是笑笑。可以的话,她总是愿意纵容学生们的自由辩论。 堙林徽因……多美的女子,皎洁的月一般。 苏婷就说过,小景,你那浪漫主义的情怀啊,不要拿去影响现在的小孩,他们不相信地久天长,他们不相信恒久忍耐,他们不相信爱情就只是爱情,爱情需要付出爱情不求回报……他们会觉得,林徽因身边的那些男人都是傻瓜。 她总是和苏婷说,不会不会,真的不会,总是有可爱的小男生,可爱的小女生,愿意相信刹那的火花,成就一生的爱恋;也许一生的守候,都不会有结果。但是会有。总会有。 苏婷笑的开怀,说好吧有的,就算有,也只会越来越少。 自端承认,是的,越来越少。 苏婷说,拜托你就别引导你的学生们去浪漫了!你教民国文学史,也教民国爱情观?不适用了。这个社会这么险恶,信仰纯真爱情的人注定要受更多的伤害。还有啊,你喜欢他们相信一生的守候,你自己信嘛?会有那样的人,就只是为了爱一个人,可以那么近的看着她,或者他,不求拥有、不求占有?有那么纯粹的爱吗?你信? 她就笑啊,是啊,当然信,那不就有个例子嘛,林徽因身边的金教授啊。 苏婷呵呵笑着,说,那好像传说一样。仿佛是以讹传讹,那就是一个神话里的女子,后人也把她神化了。我真是不怎么信。那般样子的男人和女人,就算是有过,现在也绝种了,不会再出现了。所以,小景,你还是不要在堂上鼓励学生们有幻想,尤其是那些小女生。男生嘛,倒是可以鼓励鼓励,因为现在的男人们,哼哼…… 她说,不是鼓励,是乐见他们自由的见解。 华语。 苏婷说,你不如乐见他们为了以后找个好工作,多考几个证出来。 她不在意。p大中文系,历来是就业最好的专业之一。有什么要紧。 苏婷咬牙切齿的咒她,说景自端你这个活在无菌环境里的小女人,你真能活活的把人给气死。你就是没饿着,你就是没压力,所以你就是能整天风花雪月、无病呻吟,你等着吧,有一天你就会知道,什么爱情什么什么的,就你讲的那些,都是狗屁。 她笑。 苏婷说天哪我是下里巴人,我俗不可耐,我去讲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小说,我告诉要告诉我的学生们,所有的爱情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础上,没有面包千万别去谈情,没尊严的。而且千万别去听景自端的课,她误人子弟。 苏婷的话,言犹在耳。 自端记得两个人一边说一边笑,乐呵呵的。 苏婷最后还是问她,你信吗,总是问你信不信那样的爱情,你也总是告诉我你相信。可是小景,你真的信? 苏婷的眼睛好亮啊。 自端想起来就觉得苏婷的眼睛亮的好像宝石花一样,对着苏婷她一定得说实话。她说我相信,真的。 那你见过吗?苏婷追问。 她就不说话了。 自端一边掏着车钥匙,一边想着心事。 想着苏婷要是再这样问,她会怎么回答? 她见过的。见过。 自端正经过球场,日已偏西,球场上热闹喧嚣。她看一眼,小块的草皮上,踢球的男生,看球的女生——怀里抱着外套拿着水,也许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看到那个人,因为他的开心而开心,因为他的欢畅而欢畅,因为这个,而愿意寂寞的守候在那里……并不算寂寞吧,心里要是有了那样的开心和欢畅。 她也曾有过那样的时光。 忽然的,她被人拉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儿跌倒,她手急忙抓住那人,稳住身子。就只见一个足球几乎是擦着她的腮边呼啸着飞了过去,那红色的身影挡在她身前,对着球场的方向,破口大骂:“你丫眼瞎了吧?往哪儿踢?你要会踢就踢,不会踢死一边去,你差点儿伤到老师!你们……” 自端急忙拉了一下那人,那人身子一侧,回头看她一眼,又转过头去,指着一个劲儿道歉的男生们,大声说:“滚开啦!”她喘了口气,回过身来,看着自端,问道:“景老师,有没有吓到你?” 自端心想没有被球砸到,但确实被眼前这个女生吓到一点——怎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着这么凶悍的脾气? 这女孩子一头短发,是时下很流行的头,齐着眉的刘海儿,下面一对琥珀色的大眼睛,像洋娃娃一样的好看。身材很高挑,瘦瘦的,齐膝短裤,沙色的雪地靴——自端看到,自己也有这样一款同样的靴子呢——身上背着一只大大的包包,比她的人还要宽大,越发让人觉得这女生可爱。嗯,就是很可爱的一个女生。 自端看了觉得挺喜欢。她自己不是这样性格。但是她喜欢利落豪爽的女子。 。 自端刚刚听到她称呼自己“景老师”,料着大约是认识的学生,笑着点头,说:“我没关系。谢谢你。” “那就好。”女孩子嘴角一弯,露出很甜美的微笑。“您走路怎么不看着点儿,好危险的。” 自端听着,女孩子的口音,刚刚凶凶的,有点儿京腔儿,这会儿,软糯糯的,竟是很好听的台湾国语的味道。她笑着,只说:“常在校园走,谁不会被球砸到一回两回?还好的。” 女孩子笑了笑,伸出手来,说:“景老师,能认识您一下嘛,我叫滕洛尔。”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 滕洛尔。 自端脑子里龙飞凤舞的划过三个字,只是不知道准确不准确。她想着,这个名字很特别,很有美感。 她的目光落在滕洛尔那秀气的手上:莲子一般的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嫩嫩白白的手掌,纤细修长的手指,而且,连一点装饰都没有。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确认没有沾着粉笔灰,才伸出手去,握住了那只手。滕洛尔的手,很温暖,很绵软。 她说:“景自端。你是……我的学生?”印象里,这学期的花名册上似乎是没有的。但是蹭课的学生也不少。她偶尔会遇到较真儿的学生,会追过来争论几句。 就“算是吧。”滕洛尔微笑,“中文里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来听您的课,应该算是您的学生。” 中文里说。 自端笑着,点点头。 堙“您的课讲的真好。”滕洛尔若有所思。她没有系统的学过中文,更没听过国内大学里的中文课。如果勉强算是学过点儿,那也只是在家里,妈妈教她的,都没请过老师来。倒是这一年回来国内,混来混去,很多俚语先朗朗上口了,也能捧着中文报纸看几篇文了。看着满身书卷气的景自端,她觉得很新奇……她是这样子的。 “谢谢。”自端很客气。这话虽说是常听。可每次听到,还是由衷的高兴。高兴是高兴,不过也不过分的表现出来。 “不过,那个大家刚刚争论的话题,我还是觉得,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任何机会,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您说呢?”滕洛尔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的眯了一下。略略的显得有些慵懒。 自端看在眼里,心想这女生原来是很美的。她只是点点头,但没有回答。刚才课堂上那么激烈的讨论,并没有看到这个女生参与……这几句话,好似专门要来说给自己听一样。自端又看她——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她敏感了把。这话,听在她耳朵里,不管是谁说,都像是意有所指。 “不耽误您。”滕洛 分卷阅读77 分卷阅读7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8 尔看自端有些出神,知道时间差不多了,便往旁边一侧身——她知道自己正站在自端的车边。“下周见,景老师。” “下周见。”自端开了车门,上车后,看滕洛尔仍站在路边看着自己,便朝她挥了挥手。在校园里,她没有鸣笛。 滕洛尔看着自端的车子开走了,过了马路,上了自己的那部小车子。 在校园里开车,自端的车速很慢。转了好一会儿,才转出了大门。出了大门往右拐,有一家花店,她下了车,进去拿了一大束雏菊。橘色的再生纸,裹着浅浅的花,一簇,放在座位上。竟然像是刚刚采摘的。在这个季节,在这个时间,看在眼里,心里有种窃喜。好像是得了什么宝贝似的。这小小的花,是她喜欢的,是能给她带来快乐的。 “阿端,雏菊的花语,是坚强。”他知道她最喜欢的花是雏菊,某天,忽然说。 “不是,是‘隐藏在心底的爱’。”她随口应着。 。 “是坚强。” “不是,是‘隐藏在心底的爱’。”是她瞪着惟仁。 “好吧,是,隐藏在心底的,坚强的爱。”他笑着。 她也笑了。 “阿端,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喜欢的花,我也喜欢哎。” 他也喜欢。 自端吸了口气。有点儿着急,想要快点儿到医院去。 已经到了交通晚高峰的时间,拥挤,车子排起了长龙,像塞进了夹缝里的小碎石,车里的人,都难受的像被小碎石硌着脚心,坐立不安。她打开了收音机。两个男主持一庄一谐,配合的很是默契。自端听着听着,那有点儿严肃的声音,直灌进耳朵来,这声音,好熟的感觉……她心里突的一跳,电话就响了,眼光一扫,是佟铁河的电话。她有心不理,等了等,还是接起来,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他上来就问她在哪儿,她说在路上呢。他就说今晚不回家吃饭了。 “那我也不回了。”她说。 “你干嘛去?”他问。 “去协和。”她答。 “阿端,”他在那头顿了顿,说,“我想起来了,爷爷昨天说想吃粥,你既然去协和,路过福膳坊嘛,不如出来的时候捎上。等下爷爷那里见。我也过去。” “我……” “我这就给妈妈打电话,让她跟爷爷说晚饭就少吃点儿。你知道的啊,鲍鱼五脏粥。昨儿我去的时候这个已经没了。”他不等她回应,很快的挂了电话。 自端听着耳机里没了动静,紧盯着前方的红灯。车子里,男主持的声音怎么那么响、那么刺耳……她细听着,原来是像极了佟铁河的嗓音。她抬手将收音机关掉,咬了咬嘴唇。手心竟有些出汗了。 半小时后,自端到了医院。停下车子,她抱了花往住院部大楼走。只走了两步,她回头。 身后是挤挤挨挨的停着的车辆,急匆匆的上车下车的人,并不多。可是,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她。她停了一会儿,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甩了甩头,低了头往前走。靴子尖上有一点儿灰,她看到,从手袋里拿了帕子,弯下身稍稍一蹭。只觉得后背上火燎似的,不舒服,她又回头,仍是没发现异状。这回她便不再理会,很快的往大楼里去了。 惟仁的病房在17楼。 自端捧着花儿走到1733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那笑脆生生的,像是小串的鞭炮声,噼里啪啦……自端怔了怔,辨出这笑声的主人:柳承敏。承敏不知道在说什么趣事,中间偶尔还夹杂着几个日文单词。自端的手扶在敞开的门上,听到承敏大概是说到了《牡丹亭》,《杨贵妃》,坂东玉三郎……她知道这是承敏这次工作日程里有的,在报纸上看到过。 她敲了敲门。 承敏的笑声戛然而止,屋内的两人同时看过来。 “阿端!”承敏惊喜的叫道,人已经从沙发上起来,很快的走过来,“哎呀,刚才还跟惟仁说你呢。我猜你今晚会来,不过没料到这么快。”她看着自端。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三) 自端对她笑笑,寒暄几句,无非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工作还顺利嘛。承敏也很简要的说了。然后自端稍稍歪了一下身子,看向惟仁,问道:“吃晚饭了没?” 她没有问你感觉好了嘛,而是问吃晚饭了没。 惟仁和承敏几乎是同时说:“没有呢。” 自端看着二人,笑道:“没吃就没吃,干嘛还抢答。” 就“阿姨等下会送饭过来。”承敏笑道。 自端没有忽略,承敏用的是“阿姨”而不是“妈妈”,以前,她偶尔也是会跟着惟仁叫的。 承敏接过她手里的花儿,笑着说出去找护士要只花瓶来插好,她看着自端说你坐啊,我马上回来的,对了,我这次回来给你带了礼物,坂东玉三郎演出的剧照,我记得你说喜欢的。 堙自端看着承敏,惊讶承敏竟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说,我一直想看他的演出的。 承敏笑的很得意,说,哎,你提过的啊,我特别选了几幅剧照回来送给你。这样,我先去。承敏示意手里的花儿,出去了。 屋子里静下来,惟仁和自端对视。 惟仁请自端坐下。 自端没有过去坐沙发,而是坐在了他对面的小圆凳上。看着惟仁,脸色已经正常。只是手上还打着点滴,点滴瓶子挂在移动的架子上,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还像是个病人。 她放下心来。 “我没事的。”他温和的说。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知道,自己当时的样子,一定会把她吓坏。他看不到自己发病时的样子,可是,看到过别的病人。那突然之间扭曲的躯体,让人害怕,让人心里发冷。他,原本是不想让她看到的。醒过来之后,当时的情形,脑子里半点痕迹都没有。只是依稀记得,她曾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这一回,要不是她,自己会怎么样?他心里一疼。 “惟仁,”她眸子里流露出温暖的神色,“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心沉一下。 “连生病的时候,都还是那么帅。”眼前晃着他胸口那一道道伤疤,她却在微笑,“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病人。” 惟仁愣了一下,随即笑出来。竟笑的眼里含着泪花儿。他抬起手来,轻轻的咳了一下。 她也笑,然后说:“我过来看看你,这就得走了呢。” “才刚来一会儿。” “我还有事。”她想着,是真的有事。可是没事,也不能久呆。原先,是不想遇见顾悦怡,现在,这里还有承敏。 惟仁沉默片刻,说,“我送你。” “不用。”她站起来,“哪有让你送的道理。” “还说我是最帅的病人,都是骗我的?”他已经先走了两步,回头,“来吧,我送你出去。” “就到电梯那里。”她让步。 “好。”他笑着。 走到门口,自端往护士站的方向看了看,可是没有看到承敏,“替我跟承敏道歉,我赶着回去呢。”想起刚刚承敏说的话,又说,“承敏可真细心,我得好好儿谢谢她。” 惟仁看着她,点头。 华语。 她不再说话。 他也不说。 两个人慢慢的往电梯那边走。 等电梯的工夫,自端忽然问:“你去国防大上课的事安排好了?” “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课照常上啊。”他说,看着她眨了眨眼。他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个多么熟悉的神情。“你在想什么?”这个丫头,她每次有了特别的想法的时候,在他面前,她就是这副神态。 “我忽然想去吃,红烧肉。” 惟仁愣了一下,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喂!”她脸上泛红。那神态,他看了一呆,只是止不住笑。电梯来了,她一脚踏进去,对他挥着手。 他笑着,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去查食堂的菜谱。然后带你去吃。” “你说话算话。快回去啦……”她说着,电梯门阖上。 惟仁仍是笑着,只是笑着,眼角真的渗出了泪,他抬手擦了一下。 阿端,阿端…… 你这是要补给我一些快乐的时光嘛? 可是你知道,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我可能,会上瘾,我可能,会放不开你的手。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下面的停车场,他知道,只要一会儿,她的身影便会出现在那里。他的眼神,一错不错。 想着,在很久以前,某个冬天的夜晚,据说,是有有狮子座流星雨的日子。他和她,守在各自的学校里。他在半夜里起来,给阿端打电话。 太安静了,他不敢大声说话,怕惊醒了其他人。守候到半夜了,还是没有一颗星,阿端还是很开心,跟他说这说那,呵呵的笑着。她说:“……惟仁,好冷啊,我现在披着被子站在楼顶呢……惟仁,我是不是好傻啊……” 她当然傻。那么冷的天,偏偏折腾着要看什么流星。 他也傻,陪着她折腾。分明是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她,想着她的眼睛,却像满怀里都是闪烁的星……他嘴角挂着笑,听着她说话。 “阿端,”他的声音好低好低,“等下看到流星,你要许什么愿?” 她说的,看到流星要许愿,那个愿望,一定会实现。 “和你一样的。”她说。 “和我一样的?”他问。 “嗯。” “你知道我要许什么愿?”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顾惟仁,要和景自端,永远在一起。” 她在笑,她一定是在笑。 因为,他也在笑。 可是那晚,没有等到流星。 他们没有等到流星。但是许了愿啊,许了愿的。他想着,这样也好,不会让那转瞬即逝的星来带走他的誓言……而下一场流星雨,她已不在他身边了。静静的夜里,他在草坪上仰望天空。空气澄澈透明,他的心波澜不惊,流星像雨点一样散落在头顶这片天……他在想她。想她在做什么?想不出。只是,她不管在做什么,也不会再在这样的夜里,起来看流星了吧。可是他想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流星划过夜空,看时光飞逝,看有些东西在灰飞烟灭,另一些,却化为永恒……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四) 车祸之后,他的记忆力有些不好了。他开始有个习惯,随身带着小笔记本,好提醒自己,有些什么事情发生了,有些什么事情要发生。可也真怪,跟阿端有关的,他好像一点儿没忘,不需要标签,不需要提醒,时不时的,就会冒出来一点点…… 他看到阿端了。 慢慢的,微微低着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唉,阿端,抬头看着人啊,要撞到人了……果然撞到……她是怎么走路的,时常不是被人撞到,就是被球砸到。和她走在一起,他总是要看紧她。真是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就他叹了口气。她好像听到一样,竟然站住了,回过头来,对着他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他默默的站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看她,只是小小的一个人儿,因为是她,他看的清楚。 他慢慢的走回病房去。 承敏不在,但是茶几上,一个白色的花瓶,里面是那一大束雏菊。这花的的味道,只是清淡的香,接近于青草的芬芳。 堙隐藏在心底的,坚强的爱。 心还是钝钝的疼,但是,有暖暖的流。 一双手臂绕过他的腰,扣在了他的身前。紧紧的,他被拥抱住。她的下巴,抵在他的后背上……惟仁眼睛看着瓶子里的花,“承敏。” “嗯。” “我有话跟你说。”他想,不能这样了。不能再这样。 她的手臂收了一下,好像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你瘦多了,惟仁。” “承敏。”他试图转身,可是她紧紧的勒住他。 “惟仁……”喃喃的 分卷阅读78 分卷阅读7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79 ,她说,“你别动,先听我说。” 他能感觉到她的气息并不平稳。 “惟仁,我回来,不是为了那延期的婚礼,你知道吗?”她声音很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的清楚。 “当初,你告诉我,说这一次,你不会逃。可是惟仁,我知道,即便是你不会逃,你肯定想过要逃。结婚,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到最后,你还是会犹豫。我了解你,远比你知道的多。以前,我从来没有跟你说,那是因为,没到说的时候。我知道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是为了谁,但是,请不要让我说出来,那样,我会难过。其实我不怕难过,坦白了,反而更容易面对。不用再藏着,明明我们之间夹着一层,还愣是装作没有。你辛苦,我也辛苦。” 惟仁要转身,承敏不让,“就这样,让我说。我也有点儿怕,我怕看着你的眼睛,我会没勇气说完……惟仁,我和她不一样。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跟一块破败的抹布一样。你连鞋带都系不好。你记得吗?一定不记得。因为那段时间我去医院看过你好多次,你每次都已经忘了我,还茫然的看着我,我只好再介绍自己一遍:我是柳承敏,你的同事。我看着你一点儿一点儿好起来的。就像看着一个孩子,蹒跚学步。你次叫对我的名字,我的心跳的什么似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算是完了。完了就完了吧,也没什么,谁让这世上,就只有一个顾惟仁呢。我得牢牢的抓住你……” “承敏,你听我说。” 。 “让你别说……别说……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婚宴,我跟阿姨说,不要办延期,取消吧。阿姨没同意。但是,当时我想的是,不需要这个了。等我回来,我就和你注册去,那些仪式啊什么的,都不要。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裸婚,咱们就裸婚。我只要你。惟仁……我,其实一直是在等着你。等你真正的,把你的心完完全全的交给我。我回来了,要跟你说的是这个。不是别的。”承敏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不在乎继续等下去。我已经申请了调职,应该很快……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不要躲着我,不要推开我。我会等到你心意定下来的那一天。” 惟仁终于拉开了承敏的手,他转过身来,也顾不得输液管缠在了手臂上,他抓着承敏的手臂,“小敏,对不起。” “你别跟我说对不起!”承敏眼里终于迸出了泪花,“你别跟我说对不起!要说对不起,你只对不起我一个嘛?你连你自己都对不起!顾惟仁,你这个笨蛋!你怎么这么笨……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能得到什么?万一……你会什么都得不到的!惟仁!” 惟仁点头,“我知道。” 可是,我也不能,再这样拖着你。承敏。这样对你不公平。 他抬手,手指在靠近她脸庞的地方,停住了。 他的眼神,完全的表露了他的心思。 承敏看着他,“好,顾惟仁,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会等你。” “承敏!” “你等她多久,我等你多久。”承敏的眼神渐渐的冷下来,“可是惟仁,你,不要把自己弄的这么惨。我会心疼,我会难过。如果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勇敢一点儿。去争取你想要的。” 惟仁一瞬不瞬的看着承敏,这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用温暖开朗的笑容,带给他阳光的女子。她是这么的勇敢而坚强。她,远比他要勇敢而坚强。 “承敏,不要等我,这对你不公平。”他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我,要的不是一个结果。” …… dona下楼来,看到佟铁河果然坐在他专属的餐台上。她微笑了一下。职员上来跟她说佟先生来了的时候,她有点儿意外,又惊喜。她在自己这里,给他专门留了个位子,但是他极少出现。她固执的留了,就算餐厅特别忙碌、有很多人在排号等候的时候,她也坚持。 有些人,值得为他保留位子。她一直这么想。 她这阵子都没再见到他。她那里,他没再去。 dona站在楼梯口,远远的看着佟铁河。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五) dona站在楼梯口,远远的看着佟铁河。 他今天穿了藏青色的西装,浅蓝色的衬衫,蓝色黄条纹的领带……很和谐的搭配,可是,这会儿,他人看上去有点儿没精神。他默默的坐在位子上,眼睛盯着烟灰缸,没有抽烟。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dona一时有点儿挪不动腿——他的侧面很好看,挺直的鼻梁,丰隆的鼻头,饱满润泽的唇,还有饱满的额头丰颐的下巴,轮廓鲜明。 dona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后颈,叫过一个侍应生,低声交代几句,然后走过去,站在铁河的身边,微笑着说:“来了。” 就铁河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一来,必定早有人跟她通告的。 “约了人?”希望他说不是。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 “嗯。”铁河点头。他打量着dona,示意她坐下。 堙dona轻巧的移了几步,坐在他对面。很端正,很娴雅。她身量不高,很是娇小玲珑;一头长发,束成一个马尾;一张心形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额顶发际有一个旋儿,显的很是俏皮;一笑,梨涡浅现……她坐着,对着他温柔的笑。 铁河回她一个笑容。浅浅的。 “今天吃什么?我来做你侍酒师,好吧?”她自信满满的。因为他喜欢葡萄酒,她专门去澳洲学艺。后来开了这家餐馆,一半是想找事情做,一半是想施展一下技艺。偶尔他也来,总是吃完饭就走的。他不啰嗦。但是逢他来,她就很开心,只是碍着身份,斟酌他客人的程度,是极少上前的——难得他今天是这么的随和。她实在是有阵子没有能这样近的看到他了,实在是……想他了。 他点了一支烟。轻轻的,侧过脸去,吐了一口烟。听她说要做一回侍酒师,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dona见他嘴角一牵,知道是允了的意思。心底雀跃。看着他的容色,想着那日,他开口,问她移民的意向。此后再没见他提过。她也不提。但是,心里大约是明白的——也许,分别的时刻终于来临;只是,他不开口,她就当没有这个事。不去想。心不会疼。 “有心事?”她忍不住问。这多少是有些犯忌讳的。他素来不跟她交代什么。心情是随意的好和坏。但不跟她发脾气,顶多是脸色难看,闷声不响的。每到这时候,她在一边看着,总是干着急。关心,他不让;不关心,她做不到。 佟铁河,她捧着他,像是三伏天儿里在手心里捧着的冰块。稀罕着,宝贝着,珍爱着,也消耗着,明白终有一天会从自己指缝里漏掉,去他该去的地方。可是有一日,便得一日,得过且过……这么琢磨着,心就疼,dona脸上却笑的越加甜美。 他“嗯”了一声,说:“不算心事。” 他竟回应,dona怔了怔。看他懒懒的,料着是不会往下说的。他不是这样的人。dona沉吟片刻,招手让侍应送上来一壶茶。她亲手把杯子摆好,给他斟了一杯茶。 他看一眼,没动。 。 她就轻声说:“我特意叫人泡了柚子茶,你尝尝。”他不爱喝茶的,她自然清楚。他的肠胃,适应食物是中国化的;适应饮品是西洋化的。可这柚子茶……“你尝尝,不哄你,很香。”她觉得自己的语气竟像是在哄小孩子吃东西,话说出口,觉得有点儿窘。于是将那茶杯往他跟前又推了几寸,说,“这是很新奇的玩意儿呢。是用上好的岩茶,塞进掏空的柚子壳里,再缝起来,整个柚子挂起来在屋梁上,风干制成……以后给你看看,那柚子壳既可以做茶罐,又像工艺品;茶喝起来会有柚子香,很好的。快尝尝……”她声音轻柔,催促他。有点儿撒娇的意思。脸上觉得热乎乎的,抬手托了腮,掩饰自己这种情绪。 铁河倒没留意她的神色,看着那杯茶,竟想起另一把嗓音,也是柔柔的,问他,“佟铁,这是哪里来的瓜片?” 哪里来的?肯定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搜刮的呗——某天早上,他在吃早点,听见她和陈阿姨在闲话,说今年没有好瓜片呢。紧接着是一声轻轻的叹息。他也没太往心里去。确实没有。他那么忙,哪儿顾得上什么瓜片果片的。不过知道她就爱那种。他好像还问过为什么呢,她回没回答,他也忘了——总归也不是很紧要的事。不外乎是个嗜好。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也巧,隔了没几天,就有个朋友,辗转着请他帮个忙,资金周转的问题。倒不是很大的事儿。他本来不是很想出手,但那人是开茶行的,他想了想,就说可以。问题是很快解决了。朋友很感激,不知道要怎么谢他。他就说,给我弄点儿好茶吧,那个我也不是很懂。有个什么六安瓜片对不对,照着最好的,给我来点儿——我要送个懂行的,别糊弄我啊,央供军供那些唬人的玩意儿就别了,那人见多了,再说那些也未必是最好的。大约是有点儿难度,那么个年份,朋友隔了几天才给他送来,一个劲儿的说不好意思,暂时是不能够更多了,晚点儿再寻摸。他说行了,这些尽够——她才能消耗多少茶呢。拿回家去,随手一丢。她的鼻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灵,狗鼻子似的,还是真的就是凑巧了,竟然立刻就给她发现了。她真是惊喜呢。还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太明显,脸上还绷着三分。他哪儿能看不出来?她真不善于掩饰的。什么都在她眼睛里。他就说既是喜欢,那也容易,回头再来百八十斤吧,她一脸的别扭——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心里且说他没见识呢。 这都是小事。都是特别小的事。她会因为小事开心。 那天,惟仁和承敏去他们家那天,走的时候,她特别的拿了一盒瓜片给惟仁。承敏在一边说这下可好了,惟仁没了这茶,这半年跟丢了魂儿似的——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她那茶杯里的岁月,也是那么的绵长而惆怅。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六) 佟铁河闻到这柚子茶香气。比瓜片要清甜,混杂了柚子香和茶香,确实没有瓜片那么单纯。只是很独特,有特别的吸引力。 他拿起来,终于是尝了一口。 dona看着他慢慢的品着茶,微笑。手托着腮,静静的看着他,一直到有人叫她。是前台有人找。她看佟铁河,铁河点头示意知道了。dona这才起身,轻声说“我去去就来”。 铁河喝着茶,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了。 就自端离开医院了没有? 他本是要回家吃饭的。表弟季家同打电话给他,说有事情要找他。他答应了。很久没和家同一起坐坐了。他跟阿端说晚上不回去吃了,在电话里就听到她说要去医院,就知道她是要去看顾惟仁。 心里就像被撒了一把石子,那些尖角都在磨着心瓣,不舒服,刺挠,膈应……这些感觉接踵而至。 堙他马上就想到让她去一趟官帽胡同。他原是想着,吃完了饭,自己过去的。可就是那么快,他就说出去了。也不过分吧,爷爷病着,她也该去看看;她竟然……原先,她一定不会还需要他提醒才去做这些。 “惟仁,他不是我哥哥。”她说的。 不是。不是好呀,不是才好。可,是不是,又有什么。 他一整天,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就是这件事。脸上没有好颜色了,他知道公司上上下下都有些畏惧他不说话时候的样子,索性提早下了班。来这儿坐坐,清净一下。 家同说来阆苑仙葩的时候,他只是随口应了一句。想到了这里是dona的地方,有心跟家同说换一家,又觉得不必。也就来了。 dona……看看她的眼睛,他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问她移民的事,其实,并不是一定要让她走到哪里去。只是想让她知道,时至今日,他能给她的,已经不多。尤其是她最想要的,她从不说,他也知道是什么。大概是,不能够了。 佟铁河再次看表,七点十分了。他皱眉。季家同这个小子,他是小孩子嘛,怎么时间观念还是这么差!心里本来就有些烦躁,他抬头,看一眼餐厅入口的方向,不料没有见到家同,却看到了另一个人——临着窗的一张餐台,正和dona在说话,看样子是有说有笑的,邱潇潇。 佟铁河眉心骤然一拧。 怎么哪儿都能看到他! 看潇潇和dona说话的样子,两个人 分卷阅读79 分卷阅读8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0 倒是很熟稔。这么说,应该是认识的,常来这里吃饭吧。阆苑仙葩在业内的名气还是有的。dona经营有道。 他转开脸,又喝了一口茶。有点儿凉了,岩茶那独特的带有矿物质味道的感觉越发的明显。塞牙。他把茶杯一搪。 “铁子!” 一听这没大没小的痞劲儿,他就知道是哪个,嘴角一牵,抬眼看过去,果然,过来的是邱潇潇。没有像他这样,穿着拘人的西装,潇潇一身细致又舒适的装扮,显得身长玉立,风采夺人。佟铁河看在眼里,嘴角的笑越发的深。 “潇潇啊。”他笑着。 。 邱潇潇也没等他让坐,便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可不是我怎的?” “过来吃晚饭?” “周末,跟几个朋友聚聚。”潇潇笑着看铁河,“这两天怎么哪儿哪儿都碰到你,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踪你呢。” 铁河想起在西村那一出,心里明白潇潇的意思,但是没接话儿,只示意潇潇要不要抽烟,潇潇摆手。瞧着佟铁河的样子,自管笑着。两个男人,心里揣着明白,互相装着糊涂。 “还不就这几个地儿……邱伯伯这程子好?”铁河问。 “托福托福。”潇潇笑着,“现在知道保养了。和我们家老太太整日研究怎么能活的更久呢。哈哈,关阿姨给了很多独门秘方。” 铁河笑了下。他六姨的独门秘方……“管用嘛?” “管用不管用的,用着觉得心里滋润了就行。”潇潇一笑,眉眼弯弯的。 佟铁河看着,只觉得潇潇那张脸,是怎么看怎么碍眼。奇了怪了,明明是很俊俏,在他这个男人的角度,也觉得是很英俊潇洒的类型,可就是碍眼——私底下是痞痞的,正经起来也能一本正经,亦庄亦谐,圆滑世故,修炼的好啊……佟铁河想着,大约真的没几个人能让他破功。景自端应该算一个。 “哥!潇潇哥!”季家同从外面进来,随手摘下来脸上的黑超。铁河与潇潇看着他的打扮,电影明星似的炫,前者皱了一下眉,后者乐了,说了句:“家同,你这是要出镜啊还是怎么的?” 季家同穿了一身皮衣皮裤,手里抱着一个头盔,大咧咧的坐下来,笑道:“你就损我吧,潇潇哥。这说着,你们二位可难得碰个头啊。巧哇!” 潇潇笑道:“可不是巧怎的,要不就找都找不着,要不就这样,我这个周已经遇你表哥两回了啊……得,不耽误你们,我那边还有朋友在等着。”他说着站起来,看着佟铁河,像是想起来什么,笑道:“哎,什么生癌不生癌的,那话少说啊……不就一小瓶儿酒嘛,至于嘛,还什么下半辈子不生癌?瞧你这比方。” 铁河揉了下鼻尖儿,也笑道:“我那是吓唬阿端呢,谁让她不看好了点儿,找不到酒精,只管拿贵的给我降温?” 潇潇听了,“哈哈”笑着,转身走掉了。 铁河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淡了。 家同脱下外套来,听着铁河的话,他“扑哧”一乐,笑道:“不是吧,哥,端端姐这样给你降温?你们这是玩什么新花样?那还不给你点着了?” 佟铁河扫了一眼家同。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七) 佟铁河扫了一眼家同。 家同立即闭嘴,招手叫侍应。两个人分别点了餐。dona果然过来,依着他们的菜谱,给选了酒。家同请她一起,她见铁河脸上淡淡的,当下也没有多说话,退开了。 家同是常来这里的,跟dona熟悉。他忖度着,之前虽然也没见两个人当着人起腻,但是瞧这二位的眼神,感觉出味道有些个不是那么回事了。他看看表哥的脸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哥,我刚才,在路上,刮蹭了一下……才来晚了。” “你慌什么呢?”铁河抬眼,黑沉沉的眸子盯在家同脸上。 就“我不是……怕迟到太多嘛。”家同咧嘴。要不是怕表哥骂,怎么会这么慌。 “有没有受伤?”铁河沉默片刻,问。 “没有。” 堙“让你少骑摩托车。就是不听。因为这个,生出多少事来。”他皱眉。 家同眼神一暗。 佟铁河心里明白,家同必是想起来一些事情——有一样,当初他和杨丹定情,便是因为深夜里的一场飙车。 他看家同。他这个表弟,有时候孩子气的很,也不定性,还风流。这些都是毛病。可是,他当初对杨丹,那是真用了心的。所以家里反对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反对的道理,杨丹,并不是他们家传统意义上的标准媳妇,和家同也还是有些不合拍的地方,可是看到家同的样子,他还跟家同说过,要是爱她,你就坚持一下吧。家同是真坚持了。小姨那是什么脾气秉性的人哪,都没扭过了家同。欢欢喜喜的结了婚。他还记得婚礼那铺张劲儿,用太庙的场地办婚礼,杨丹光伴娘就用了6个,都是明星,多风光……只是,没得着好结果。家同有责任,杨丹也有责任。想起来,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儿责任。 佟铁河想到这儿,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仿佛最近有点儿什么风声,跟杨丹有关。他想了想,看看家同,没有开口问这个。 铁河拿起餐巾拭着嘴角,道:“说吧,有什么事儿找我——你不闯祸从来是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么个表哥的。” 家同脸上的笑卷土重来,说:“对我来说事儿不小,到哥哥你这儿,一句话。” 铁河“哼”了一声,道:“‘一句话’?在你老爹那儿才是一句话的事儿吧?不敢去说是吧?” “哥,别这么说啊!多咱弟弟才能求到你这儿呢,跟你这儿说话,有些事儿,比跟我老爹说话方便多了。” “滚!”佟铁河瞧着他那架势,忍不住笑骂。 “真不是大事儿。” “说。” “我知道京东你那块地上的项目,正在招标……”季家同开口。 “哎!”佟铁河一摆手,“这个免开尊口。” “不是!” “不管谁托你开什么样的口,你趁早歇了。” 家同嘻嘻笑着,“不是人家拜托,是我仗义。” “季家同,有一样,我早和你说明白了,事业上的事,别掺和女人的事。你不长记性?这是第几回了?” “哥,我都还没说是谁呢!” 华语。 “不管。”佟铁河把餐巾扔桌子上,“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新近的那女朋友,是ea家的女儿吧?” “瞒不了你。”家同笑。 佟铁河拿起水杯,喝了口水,“你认真的?” 家同笑笑,“哥……” “你认真的也没用。”佟铁河把话堵死了。 “哥……你今儿火咋这么大?”他来的时候就预料到,想必是会碰钉子,倒是也不怎么在乎被表哥疵搭——反正也是被他疵搭惯了的,知道他就会这一种表达方式——想着刚才表哥看邱潇潇背影那眼神,有那么一两秒,冷箭飕飕的往外放,他笑着问,“不会是因为潇潇哥吧?” 佟铁河瞪他。 “他是你哪门子的哥!”叫的这么亲热。心想邱潇潇这厮,怎么人缘儿这么好。 “还真是啊!不过,话说回来,潇潇哥是,很有意思。”家同见铁河脸沉的什么似的,就笑的愈加厉害。只管摇着头,吃盘中剩下的牛扒。 佟铁河也没什么特别可说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边吃边聊。他们离开的时候,潇潇已经不在位子上了。佟铁河看一眼dona,她正在和职员交代着什么事情,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她抬眼看过来,见他要走,脸上的表情变了。佟铁河点了点头。他没过去,她没过来。季家同走到了门边,回头看着,出声叫了句“哥”。 佟铁河走出餐厅。车子停在不远处,他们俩走过去。家同站在他那辆suzukirg500旁边,铁河看到,眉尖一挑,说:“小子,怎么淘来的这辆老爷车?” “够老爷吧?绝对的经典。我从一个老摩客手里花了好价钱弄来的。”家同很开心,“这东西,现在,可比我的命都矜贵……” “屁话。” “真的……” 铁河说:“还是别骑车了,我送你回去。” “没事儿。小刮小蹭,常有的。”家同戴上头盔,抬腿上了摩托车,一脚下去,摩托车发出“呜呜呜”的调调,是很让人热血沸腾的动静。“哥,你先走。”他笑着。 “家同。”铁河开了车门。 “哎!” “ea的那个计划书我看过,还是很不错的。” 家同愣了一下,随即得意的点点头,“我就知道。” 铁河又看着家同,“小心一点儿。” “好!” “你先走。”他扶着车门,看着家同的摩托车在自己面前转了一个圈,呼啸而去。空气里都是火爆爆的味道。 佟铁河看了看时间,八点半,他得去官帽胡同。 …… 自端带着福膳坊的鲍鱼五脏粥和水果去了官帽胡同。料着就是一大家子都在,果然,除了婆婆,二叔三叔四叔家里的人,虽然不齐,可都有人在,济济一堂。自端进门,少不得一一的打招呼,认识的、不认识的,怎么这么多人?一圈下来,她觉得额头上密密的出了汗。佟家人多,总让她觉得聚在一处的时候,特别有压力。 关友梅看出来,她待自端打完招呼、众人嘘寒问暖完毕,她笑着,给自端递了个眼色,便说:“阿端进去瞧瞧爷爷,把粥盛给爷爷吧。爷爷听说晚上有好吃的,晚饭只吃了小半碗米饭。” 华语。 关友梅也不管众人嘁嘁喳喳在说什么,自管站起来,和自端一起往爷爷房间那边去,悄声说:“都是来看爷爷,爷爷一个不让进去,只在门口打个招呼,然后就聚在这儿吃水果了……”她轻声笑着,“爷爷晚饭的时候还说了句——让小铁阿端一起来吃晚饭嘛。” 自端心里一动。 从她嫁过来,爷爷面上一直是淡淡的。从不说好,也从不说不好。就是淡淡的。她总尽量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和自己的爷爷是一样的——可是心里是明白的,爷爷不是太喜欢见到她。 她“哦”了一声,对婆婆微笑了一下。 “你晚饭吃的什么?”关友梅问道。 她愣了一下。 晚饭……她根本没吃呢。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八) 关友梅瞧着她的样子,眉尖一蹙,抬手轻轻的拧了一下她的脸,“你呀!难怪今儿胃不舒服,明儿头晕……你这样,不生病才怪。小陈才能不在家几天,你就断顿了?” 自端不好意思了。明明是责怪的话,从婆婆嘴里说出来,竟是这个味道。 关友梅说:“等下我下厨,给你做点儿吃的去。” “不麻烦,妈妈,我……” 就“麻烦什么。”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爷爷卧房门口,关友梅先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她推门进去,笑着说:“父亲,阿端看您来了。” 佟子坚正坐在床上看书。床头的灯颜色温暖,照下来,他雪白的发,清癯的面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到自端进来,将花镜摘下来,顺手将书放在床边——那床很宽大,里面有一半的空间,摞着高高的全是书。自端细看一眼,有些书是线装的,有些书是崭新的。 “爷爷,您好点儿了?”她过去,将粥放在床桌上。 堙佟子坚点了点头,“没事的,甭听他们吓唬你……友梅,你去让他们散了吧。” “父亲。”关友梅笑着,“才都刚来没一会儿。”她知道老爷子这是嫌弟媳侄子们烦了。这都罢了,佟援朝家的佟金戈今天带了个女朋友来,老爷子一眼瞧见脸就沉了——老爷子跟前儿规矩大,尚没名分的女子,一向是不准带来给长辈瞧的——金戈也是知道的,露了个脸,急匆匆的带着人走了。剩下的那些,就在上房里聊天。她瞅着也是有点儿心烦。 “吵。”佟子坚不耐,“跟他们说,就说我说的,以后都甭来——要是爱来 分卷阅读80 分卷阅读8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1 ,等给我往海里丢骨灰的时候再来。” “父亲。”关友梅忙说,“这就去、这就去。阿端,你给爷爷盛粥。”她转身出去了。 自端说了声“爷爷我去洗洗手”,往卫生间那里去,洗好了手过来,把食盒打开,一样一样的拿出来,给佟子坚盛了粥,双手奉上。佟子坚接过来,就在这个时侯,突然的,自端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声,好响。这一老一少的姿势,就定在了那里,大约有三秒钟。 自端觉得失礼,脸上开始发热,她忙后退了两步。 “坐下来,陪爷爷一起吃。”佟子坚说。 自端摇头。 “就自个儿吃,闷。”佟子坚皱眉,将自己手里这碗递过来,“听话,不然爷爷也不吃了。” “那……我再盛。” “嗯。”佟子坚低头,拿小瓷勺搅着碗里的粥,“阿端啊。” “爷爷。”自端盛了一碗粥,拿在手里。 “先坐下。” “是。”自端依言,坐在床边的木圈椅上。粥碗温温的,味道很香。真是饿了。看到爷爷先开始吃,她才动了一勺。一口粥下肚,她才知道自己的胃空到了什么程度。难怪猪八戒吞下人参果之后,连味道都没品出来。 “阿端啊,这阵子,少见你发表文章了。”佟子坚吃着粥,道。 自端心里一惊,抬头看着爷爷。她没想到,爷爷会看她的文章。 华语。 “爷爷,最近……是的。”没什么好分辨的。她是不够用心。 “嗯,你是做学术的,有观点要表达。不要学景老头的臭脾气,什么论而不述、论而不著。”佟子坚笑了,“爷爷倒是很爱看你的文章。不过有些观点,还需再商榷,这个,有空咱爷儿俩得好好儿说道说道。” “是。”自端应着。爷爷跟她说起这些,这些是从未有过的,她觉得格外的有感触。 慢慢的吃着粥,慢慢的品味着爷爷刚才说的话。好像也没说什么,可是……她抬起眼来。她向来觉得老人威严,这会儿,倒觉得很是亲切。她想起自己的爷爷来。忽然,想的慌。 这时候门一响,被推开了。她一回头,看见了佟铁河。 佟铁河早已除了领带,一脸笑意的走进来,看着爷爷,笑问:“爷爷,今儿感觉还好? 佟子坚看见铁河,只“嗯”了一声,放下碗。自端忙把毛巾递上去。他一边擦着嘴,一边瞅着铁河和自端,听到铁河对自端说“妈让你过去一下,给你做了面。” 自端应着,没动,却看爷爷。 佟子坚点点头,说:“都出去吧。” 自端把床桌上的食盒碗勺都收拾好,这才往外走。 佟铁河侧身让过她去,笑着跟爷爷说:“爷爷,要不要给您讲故事?“佟子坚没好气的瞪了孙子一眼,说让他赶紧滚蛋。铁河笑着,又跟爷爷说了一会儿话,才出门来。听到那边餐厅里,妈妈的笑声,他站了站。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二婶他们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老爷子又轰人了。他就笑,一个一个的送上车去。二婶临走还开玩笑说,浑家里就铁河和铁河媳妇儿能入老爷子的眼。 剩下他和妈妈两个,妈妈就说小铁,你真是会欺负阿端。 他一愣。 你就支使她干活吧你这个混小子,阿端晚饭还没吃呢,就赶过来给爷爷送粥,你真可以啊你。 妈妈说着就往厨房去。要给阿端做点儿汤汤水水的面食。他没急着进去,就在那里看妈妈忙乎。妈妈回头看他一眼,说,没见过做饭呀,还不进去跟爷爷打招呼。 他就说还真是没见过。 妈妈瞪他。说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阿端不会做饭怎么了,现在不会做饭的女孩子多了去了。你们家缺煮饭婆? 他心想,那也不能连米饭和粥都不分吧。 妈妈说,阿端那么聪明,学做饭,分分钟的事。 聪明?她聪明?他吸了口气。想想,做饭需要什么聪明不聪明,只要舌头没问题,都能做好了饭,只是,肯不肯的问题…… 铁河站在餐厅外,看妈妈坐在阿端身边,瞅着阿端吃面。他有点儿发怔:怎么妈妈瞅着阿端的眼神是那样的?他感觉有点儿怪——不知道妈妈跟阿端说了什么,阿端一边吃面,一边点头,侧着脸,微笑。走的时候,竟然还从厨房拎出了很大一个包裹——已经到了要搜刮妈妈厨房的地步。他要接过来,放到自己车上去,她没让,自己拎着。她跟妈妈告别,往她的小车走去。 “我开了车来。”她丢下一句给他。 华语。 他眉一皱,当着妈妈的面,不好抓了她上车。 关友梅看铁河掐了腰,只是瞪着自端,那眸子里,火花乱窜的,她竟然禁不住笑出声。也不管他们两个,先一步回了院中。 铁河上车,很快的追上了自端的车子,紧紧的咬着。 自端从后视镜里看着铁河那部拉风的车子,但是看不清他。灰色水晶一样的车子,折射着斑斓的光。他跟的很紧,她起速,他也起,她降速,他也降——好几次,都差点儿追尾,她惊出一身冷汗来,他又移开,那车子飘的好像风中的树叶,可是落点又很精准——自端撑住头。 “景自端……你是我老婆,你给我记住了。” 他的气息好像就在她的周围。自端不禁一个激灵。 各位亲: 今天下午开始家里网络不好,拖到现在才更文。抱歉各位,久等了。 我这儿不停的掉线,真是汗出如浆啊~~~~~~(gt0)~~~~ 发这两章节的空当,我又掉下去上不来了。悲催啊~~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九) 惟仁在病房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顾悦怡把病服从他手里抽出来,道:“这个不要了。再不进医院了。” 惟仁看着母亲,微笑了一下,说:“您还忌讳这个。” 顾悦怡皱着眉,问:“承敏呢,还没来?不来接你出院?”昨晚她来给儿子送饭,看到病房里有花,可是承敏却不在,她敏感的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就“妈。”惟仁将病服重新叠好,收到袋子中,看着母亲,“承敏,这段时间大概都不会过来了。” “什么意思?”顾悦怡紧盯着惟仁,不想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发生什么事了?” “妈,我回去再跟您细说。”惟仁拿起了袋子,他要去办出院手续。 堙“等一下。”顾悦怡握紧了手袋,“惟仁,你跟承敏说什么了?”她是他的母亲,他的变化,她看的出来。从他回来,他看着自端的眼神,再掩饰,她也知道那里面蕴含的意义。那是无论如何都抹不掉、推不脱、藏不了的感情。她在一边旁敲侧击,她在一边小心提防,筑起墙、围起网,可是都没拦住。 不是没预料到。在她找不到惟仁,不得不打出那个电话的时候,不是没有想到,如果只有自端能找到惟仁,那是什么样的状况。但是她打了。而且果然,出现在惟仁身边的是自端。 顾悦怡眼前晃着自端那冷漠的、充满着恨意的眼神。 她一阵头皮发麻。 一连串的设想从她心底漾了上来,没有一个是好的。 “你跟承敏说了分手?”她沉声问道。 惟仁看着母亲,点了点头。 顾悦怡心中顿时如熔炉倒转,熔浆带着火,一下子倾了出来,她甚至眼前一阵发黑。她紧紧的攥着手袋,突然的,她举起手袋,狠狠的、狠狠的在惟仁胸口砸了两下! “你!”她声音有些颤抖,“不准。” “妈,”惟仁握住母亲的手,“妈,承敏是好女孩子,我不能害了她。我已经,我其实已经……”一次又一次的,脆弱,借口,逃避,和伤心,只顾得自己,伤害了她们。他不能够这样。 顾悦怡觉得好像全身都浸在了冰水里,可又心火暴燃,这让她浑身都要颤起来了。她极力的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和不安的感觉。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攥住惟仁的手,“惟仁,”她深吸一口气,“先出院,回家去。回家去,妈妈要和你好好儿谈一谈。” 她不能放任这样的事情发生。 承敏的离开,惟仁会到哪里去?她连想都不用想。 那是什么后果? 那是天下大乱——她没办法去面对那样的天下大乱,她只要想到景和仰……不单是景和仰,还有容芷云,还有很多很多人。这都是不能回避的现实。她自己是这样的,惟仁呢? 就算这些她都不怕。快三十年了,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所有的后果她都考虑到了。 可是惟仁?惟仁! 她心里有一种恐惧。看着惟仁,这种恐惧渐渐的侵蚀了她的五脏六腑。 她深深的吸着气,怎么吸,也吸不够足够的氧……她抓着惟仁的手,看着这个她养育了三十多年的孩子,眼前一阵一阵飘过乌云。 华语。 “惟仁,”她喘着粗气,“先回家。” 她头脑尚且清醒。知道眼下,惟仁刚刚恢复的身体。她不能也不会在医院里就和他谈。时间不允许,环境不允许,她的情绪也不允许。她必须控制住自己。 “妈,”惟仁知道母亲现在,花了多大的力气在平抑自己的怒气。“您怪我,我知道。可,我不能再继续那样下去。我不能欺骗承敏,也不能欺骗大家,更不能欺骗自己。我的心,不是那样的。” 顾悦怡松开手,她沉默良久,才说:“下去办出院手续。” 惟仁点点头。 顾悦怡先转身,她看一眼病房门口,关友松恰好过来,正抬手准备敲门。顾悦怡脸上立即浮起一层笑意,亲热的叫道:“哎哟,友松啊,我们正好要去办手续呢,想着等下过去看看你……” “嫂子,我这不是也惦记着,赶紧过来看看。”关友松笑着,走进来,眼睛看着惟仁——和皇甫钦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惟仁,高大、漂亮、温文尔雅——关友松眼眶有些发热,好像几十年的岁月一下子都凝在眼前这孩子的脸上了。 “惟仁,好好儿照顾自己,没事儿别吓唬我们。你知道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关友松开着玩笑,看到惟仁脸上的红晕,心里叹着:怎么能连这个样子都像他爸爸! “谢谢关医生。” “唷!你瞧瞧你这孩子,又不是在办公室,从哪儿论起,你也该称呼我一声阿姨啊!”关友松笑着,伸手拍了拍惟仁的胳膊。 “是,关阿姨。”惟仁点头,“这阵子,谢谢您。” “谢什么……走吧,一起去办手续。我还有事儿嘱咐你。”关友松亲热的扯着惟仁的手臂,回头对顾悦怡笑了笑,“嫂子,你先下去车里等等?我们也用不了一会儿。” 顾悦怡脸上笑着,眼里只是没笑意。 关友松继续道:“放心,等下我给你把惟仁送过去,一定完璧归赵。” 顾悦怡点头,“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了不成?”顾悦怡说着,从惟仁手里拿过装着杂物的袋子,惟仁不让,她坚持了一下,还是拿了过来,“这样,你去吧,妈在车里等你。” 惟仁看着母亲,点了点头。他和关友松一起出门往左拐,走了几步,回头,看着母亲往另一个方向去。 关友松看着惟仁的神色,一边走,一边跟他嘱咐一些平日里要注意的状况。这些惟仁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听着,应着。关友松心里叹息。惟仁这孩子,还真是不错。想着,就想到了另一个乖巧安静的孩子。她心里一凛——惟仁正在护士站填着一张又一张的表格,不厌其烦——关友松看着,原来想要说的一些话,此时觉得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她叹了口气, 华语。 惟仁拿着一摞表格,微笑着站在她面前,说:“都好了。” “那就下去吧,你妈妈在等你呢。”关友松笑着。顾悦怡那一心护着小鸡的母鸡样子,她想到了觉得感慨。大概是担心的。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在眼前,孩子的亲生父母在背后,有时候,几十年的养育之恩,敌不过血浓于 分卷阅读81 分卷阅读8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2 水的……关友松琢磨着,顾悦怡这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只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家事,她最多是想想、看看,没有她置喙的余地。 惟仁请关友松留步,关友松还开玩笑,说:“都说好了,要把你送到你妈妈手上去。这半道儿给你撂下,真丢了呢?” 惟仁微笑,再三的请她留步。已经到了医院大厅,关友松见状,也不勉强他,再嘱咐几句,便让惟仁走了。她站在原地,看着惟仁出了大门,才转身回来,往西侧的廊柱那边去。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 皇甫钦和桑珊看到关友松。桑珊忙抬手揉了一下眼睛。关友松装作没注意的样子,笑着说:“哎,这下可以放心上飞机了吧?活蹦乱跳的离开的。” 桑珊伸手过来,握住关友松的手——她的手指,因为沾了泪水,有点儿潮,“友松,谢谢你。” “别客气。以后,我会多关照小仁。而且,”她有点儿严肃,“你们也看到,孩子很好很好的,你们也该放心了。以后的事,且说以后。只要孩子好好儿的,你们好好儿的,总有见面的时候。” “是。”桑珊的眼泪又上来了。 就皇甫钦正要说什么,但见他往关友松背后一看,不禁呆住了,他喉咙一阵酸涩,“惟仁……” 关友松回头,惊讶的看着,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赫然是惟仁。 惟仁停了一下脚步,像是下了决心,走了过来。 堙皇甫钦、桑珊和关友松,都定定的瞅着他。 这一刻,关友松忽然想起了“步步生莲花”的形容。想必,此时,在桑珊和皇甫钦的心里,惟仁的每一步,都生出了莲花,灿烂的灼人瞳。她默默的退了一步。 惟仁终于站在了他们面前。 他看着眼前的这两位。男人,和他有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只是,那些皱纹和花白的发,让他们一个像泛黄的老照片,一个像色彩艳丽的数码照,对比鲜明,然而却有着可以重叠的印记。女人……他细细的看着。这是他次见到她,个子矮矮的,小小的,瘦瘦的,皮肤有点儿黑,想必是经常要野外作业,晒的吧。她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此时眼睛里全是泪,全是泪啊,怎么能看得清自己? 他以为,这样的相见,一定是撕心裂肺的,一定是痛哭流涕的,一定是爱恨纠缠的……可是,他心里很平静、很安宁。 生你的人,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你一定想知道。 是的阿端,我想知道,很想知道。 原来,他们是这个样子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他轻轻的、轻轻的靠近了桑珊,他拥抱住了这个给了他生命的女人。 好瘦弱。怎么这么瘦呢。是不是这三十多年,一直在想我? 他没有问。 听得到她的啜泣,这是极力压抑和控制,却仍然没有办法压抑和控制声音和情感。 她说,小仁,对不起…… 他扶着她,抬眼看皇甫钦。 他的记性不太好,但是,他知道自己是见过他的。像是个远远的影子,有时候,会一闪而过。有过感应,有过期待,有过的,一定有过。 皇甫钦眼中热泪滚滚而落,他伸出手臂,将惟仁和桑珊都拥在怀里。 也许,这样的贴近彼此,今后,不会再有…… 顾悦怡在车上坐着,情绪越来越急躁。 怎么这么久,这么久? 她明明看到他已经走出了大厅,可是为什么又折回去了? 他做什么去了? 惟仁…… 她还记得,那个夏天的夜晚。她被从睡梦中惊醒。有人在她家屋后的窗下叫她,一声接一声,带着焦急,带着恐惧。她身边那个老实木讷的男人,推着她,让她快些清醒。她跳下炕,披衣起床。开了窗子,深夜,她没点油灯,外面月色很淡,但是看得清来人。她心里一紧,那人低声的说,怎么办,怎么办,桑珊把孩子生在了……她来不及等他说完,急急忙忙的赶了出去。男人推了小木头车子,跟着他们,到了村外的树林子里,桑珊和孩子,奄奄一息。 她吓坏了,可是脑子里还有些镇定。她把瘦弱的孩子抱在怀里,指挥着两个男人,快把桑珊抬到车子上去。月亮都被云遮住了,漆黑的夜里,他们悄悄的回到了家。很奇怪,一路上,孩子都不曾哭。她低头看着,他也不动,她心里竟然有些怕,怕这孩子是没气了……她贴近他的小脸儿,能感受到他在呼吸。也许是太累了,挣扎着来到这个世上,那么辛苦,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 回到家里,她忙着,烧热水,让男人们打下手,她在房里照顾桑珊。桑珊的胎盘并没有脱离身体,直到她用热水给她蒸,才顺利的脱离。她一身的汗,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那其实是很危险的事情。 那么多危险,那么多冒险,这竟然成了最微不足道的。 返城的潮啊,汹涌澎湃,冲散了多少人?多少事? 她都快记不得了。 那块土地,他们生活了那么多年,爱吗?爱的,有很多的爱在那里,当然,也有很多的恨。只是爱恨交织,也比不过回城的心意。他们中的大部分,始终是要回到他们的故乡的,那个地方,叫做城市。 他们都走了。 惟仁,小小的惟仁,竟然成了累赘和包袱。 她看着惟仁,心想孩子啊,你竟然也是累赘和包袱。 来吧,让我背起你来吧。 那老实木讷的男人…… 他长的什么样子,她都要忘记了。 不是,不是忘记了,是根本不敢记起。她不敢的。 顾悦怡扶着车窗,一瞬不瞬的盯着诊疗部大楼那巨大的玻璃门。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发抖。 直到惟仁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后。 他看到了自己,他的脚步没有再停,他过来了…… 顾悦怡突然的打开了车门,几乎是跳了下来,她看着惟仁,惟仁走近了,走到她面前了。 她知道,从三十多年前,那个有着淡淡的月光的夜里,她把那个小婴儿抱在怀里的一刻起,她与他,将血脉相连。她离不开这个孩子。他是她生命里的支柱,在无数个难熬的日子里,他是她的依靠。不是这个瘦弱的孩子依靠她,而是她依靠这个孩子。 惟仁扶着母亲上了车,他跟司机说,回家吧,谢谢。 然后,他握着母亲的手,紧紧的握着,说:“妈,咱回去,好吧?” 他知道她担心什么。在她跟自己开口,说他的亲生父母回来看他的时候,那眼神里,什么都包含了。 这是养大他的妈妈。永远都是妈妈。 他微笑。他会在她身边的。 “妈,我想,搬过去跟外公住。”他说。 带着okie,过去跟外公住。那是他长大的地方。那有他的老外公,需要照顾的老外公。 “我跟外公商量过,外公同意了。” 顾悦怡的眼前,真的一片黑了。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一) 自端到了学校,看看时间还早,琢磨着是去办公室呆着和老师们聊会儿天,谈谈天气谈谈待遇谈谈论文什么的,还是进教室,看着那空荡荡的教室,一点儿一点儿的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被塞满了,还是,就这么坐在车子里,安安静静的,听着广播里这对主持人那欢快的声音,消化一下今早的食物? 她觉得早上吃的东西,都堵在了胸膈膜处似的。 那晚从官帽胡同回家,她下了车,便跟佟铁河起了争执。她气他在路上开车吓她,他一脸的不以为然,也不多说,从她手里拿过那个沉沉的包袱,就进了门,把包袱扔在餐桌上,然后站在那里,就跟她说,周一开始,早餐你来做啊,我等着,周一一早我开会,还得早出门。 她有点儿傻眼。 就做早饭? 她瞅着从婆家带回来的这些个食盒,里面都是些自制的小菜。她一样一样的放进冰箱里。唉,平时最多知道从冰箱里往外拿牛奶或者果汁,不知道怎么可以把冰箱整理的干净整齐。她对着冰箱都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准备早点……要命。 她上楼的时候,习惯性的把门上了锁。可是不一会儿,她就听到钥匙响,果然,佟铁河一脸不满的进来。她正站在架子上整理书橱,被他眼风一扫,心里那个慌,急忙伸手扶住书橱。 堙他直接进了浴室,也没再跟她说话。一整晚,他睡的安稳,她却辗转难眠……这几个晚上,都是这样的。周末两天,两个人各忙各的。她备课,他占着她书房的沙发,上网、打电话……她偶然听见邓力昭约铁河出去运动,铁河还在电话里说,百岁宴什么什么,末了还说一定去,带阿端去。她听的心里一刺——邓力昭的女儿啊……她还没见过。她觉得心里不舒服。有些恨恨的,心说佟铁河,这个什么百岁宴,谁爱去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她心里默念着。不是对那个小婴儿,是对邓力昭。她还是不能释怀。就算是飒飒放下了……她想起飒飒来,总有点儿难过。 今天她不到六点就起床了,在厨房里忙了一早,七点半的时候,他下来用早点。 她准备清粥、小菜,外加煎蛋和烤吐司——已经尽她所能了,是没有糊、而且还算完整的两只煎蛋,难看的、糊掉的那些,都被她丢在了垃圾桶里。 他坐下一看面前的碗,还是皱了眉。 太稠了。 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是这么想的。 怎么能把米饭做成粥,把粥做成米饭……她自己也觉得懊恼。 他没说什么,只是随手翻翻报纸。走之前,忽然问她,“晚上几点去柳荫街?” 她愣住。 他看到,好像是忍了忍,才说:“你别告诉我,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什么日子?她一时想不起来。 他说:“今天是大伯生日。你竟然会忘。你都在想什么?” 她“哦”了一声,差点儿要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说的没错,她竟然会忘! 他说:“我问过了,老规矩,在家吃饭,照平时的饭点儿。我是问你,你要什么时间去,我今天会比较晚,最早也得七点才能到。” 。 “我……下午就过去。我下午没课。”她忙说。心里一慌,都有点儿结巴了。 他没再说什么,出门之前,他说了句,“礼物我来准备吧。这个都会忘。”他换了鞋,头都没有回的往外走。摆摆手,不让她出来送。 这顿早饭,真是噎的可以…… 自端拍着胸口。 能怪佟铁河跟她发脾气? 她竟然会忘了大伯的生日!真是昏了头…… 自端想着,自己都想骂自己。 听到广播里的主持人们在讨论“胡子”,她眼前立即晃着佟铁河那张脸——好像张飞,黑脸膛,络腮胡子,匪气横生。她咽了口唾沫。 “咚咚”,有人敲车窗。 自端一看,是苏婷。 她把收音机关了,随手把包和书都拿好,下了车。 “哎,你今儿早啊。”苏婷笑着,鼻子皱了皱,“身上有油烟味。” “啊?”自端抬起袖子,闻了闻,“哪儿有!” “真的!”苏婷笑,“你不信啊?随便找个人来辨别一下。天,这味道,太明显了,你今儿早上在厨房泡了多久?” 自端算了算,大概得两个小时。可是……怎么会有油烟味!她已经洗了又洗。 苏婷瞧着她笑,“你身上终于有了人间烟火味啊。” “什么呀。”自端又拉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糟糕,可能是头发上沾的味道。 “没什么啦,哪个结了婚的女人不沾点儿油盐酱醋?也就是你吧,我得当新鲜事儿看。”苏婷挽着她的手臂,“下回记得,油下锅以前,你就要把排油烟机打开……看着就是不用下厨做饭的那种人,你真是命好啊。” “喂!” “好好好,不说了,赶紧去上课吧。 分卷阅读82 分卷阅读8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3 ”苏婷笑着,“继续你的民国文学史加梦幻爱情辅导课。” “我今天是公共课哎,大语。”又被苏婷拿来说事儿,她应着。 “我也是。我讲到《孔雀东南飞》了。”苏婷笑。 “我还在《关雎》那里。” “那你更有的发挥了……进度慢了啊,不成,后面可能会很赶。” 两个人说笑着,走到教学楼前,陆陆续续有学生问早安。苏婷的课在楼上,两个人在楼梯口分了手。自端往自己教室那边去,进去之前,她电话响了。 是惟仁。 她站在走廊上,他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手里的东西有点儿沉,她的手臂酸酸的,索性靠在窗边,这时候,有个人走近了她,她看到,哦,是那天下午遇到的那个女生,名字……滕洛尔。滕洛尔示意要帮她拿一下书本,她微笑,将笔记本包和书都交给她。滕洛尔笑着进了教室。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二) 自端应着电话,目光跟着滕洛尔纤细高挑的身影——她今天换了装束,可还是那么清新可爱。自端看了一眼滕洛尔的包,嗯,那个包,她看到过,自飒有一款同样的。这样想着,再看一眼滕洛尔的脚上、身上的装束,这女孩子,哦……滕洛尔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电话里惟仁在叫她,她知道自己刚刚竟走了神,“哎……” “你走神了。” 她微笑,每回,都被他逮到,心里暖暖的,“是啊。刚刚有个学生过来。” “你上课吧。我也去上课。”他的声音里,有一种特别的轻松。不是很明显,但是她也听的出来。“阿端。” 就“嗯。” “今天周一啊,午餐有红烧肉。”他顿了顿,“要来吗?” “好。”她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她说的话,当时,他笑成那样……那笑,是在笑,可是,多么让人难过的笑容。她的心,被那笑温柔的扯着。 堙“我等下要去你们学校那边一趟,中午过去接你吧。”他说。 “嗯。”她答应着。他笑着说了中午见。她握着电话,看看时间,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可她的心神,就好像脱缰的野马,一下子冲了出去……电话再响,她看了一眼,马上接了起来,“潇潇?” 潇潇还没有说话,先笑了一会儿。 “喂……快说话,我马上上课了。”她拿他没办法,怎么讲个电话,要这样的?每次都要先笑半天。 “我先先享受一下,你叫我的这声‘潇潇’。你知道嘛阿端,天底下,除了我妈,就属你叫我的时候,我最没负担。” “我挂电话了啊!”她翻了个白眼,想象着潇潇站在自己面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哎,别介!我真有事儿找你。” “快说啦。” “上回不是跟你说同学聚会的事儿嘛,你来吧?” “我看下啊,你安排的时间合适我就去。” “我照你的时间表安排。” “喂!” 潇潇大笑,说:“其实吧,我是这样想,你知道,同学会啊,虽说我是会长啊,可说起来,我挣的最少啊……” “你少鬼扯,又要干嘛?” “我找冤大头呢。这回的餐费,我正愁没着落呢。想来想去……” “找上我了?亏你想得出。”自端笑。 “嗯,我每回想起你们家佟铁河那副嘴脸,就觉得以后咱们聚会都该让你掏钱。” “这意思,想必是我人不到可以,卡到了就行是吧?行,回头我给你送去。”自端好笑,“我上课去了……” “等等,就最后一句。” “啰嗦,快说,赶明儿你做个什么报告之类的,也这么罗嗦,轰了你下去。” “少恶心我……那个,帖子我回头发给你,顺道拿你的卡。”潇潇在那头哈哈大笑,“得了,再找你。” “行。” “还有!” “还有什么?”她快没脾气了。 “阿端你这个没良心的。” 自端顿了顿。 没良心的……她怎么会是没良心的?她刚要反驳,就听潇潇在那头说:“你说你要好好儿谢我一谢的,你谢哪儿去了?” 自端“哎呀”一声,失口叫了出来,“天哪,潇潇,我最近真是昏头了,你知道嘛,我居然把大伯的生日都给忘掉,该死该死……真是该死。” 。 潇潇那边忽然没了声音。 “喂?”她以为断线。 “在的。” “哎,那个,我忙过这两天,请你吃饭好吧,地儿你随便挑……” “阿端,”潇潇叫着她。 “咹?” “忘了就忘了,呵呵,有什么要紧。大伯生日年年过,我嘛,你想见,也可以天天见。”他依旧笑的很开怀。 她愣了愣,忽然觉得很温暖,然后,她说了句:“呸,谁要天天见你啊!” “我想天天见你啊!” “邱潇潇你一句话不恶心人你难受是不是?” “哎,说真的,你要谢我,地儿真得我挑啊。” “行了,到时候联络我。我上课去了。bye!”她挂了电话,随手关机,进了教室。走到讲台上,发现笔记本已经开机,幻灯机已经打开,也连接好了,她抬起眼来,找着滕洛尔的身影。 滕洛尔坐在排,看着景自端一脸笑容的进来教室,不禁吸了口凉气——笑容真是美。早晨的光线,并不是那么的明亮,可是景自端的笑,让她眼前亮了。洛尔知道她在找自己,于是抬起手来,轻轻的挥了挥,景自端看到,微微颔首,又低头去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教案。然后,她调整好麦克风,说:“同学们早上好。我们开始上课……” 通过音响传递的她的声音,听起来,和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很不一样,洛尔望着她,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汗。 她没有课本和讲义的,只是,也不难得到。她回过头去,跟一个男生借书,就说自己的课本忘记带了。那男生瞬间红了脸。她暗笑。原来自己这副打扮,真的能冒充一下女学生呢。她甩甩头发,看回景自端——她今天讲课的情绪好像特别的好呢,手势有点儿多——手指上那闪亮的钻石,在晨光中不时的划出一道微光。 滕洛尔笑了笑。 下课的时候,景自端先出了教室。赶得很急的样子。滕洛尔把书还给身后的男生,就急着走,刚转过身,又被那个男生叫住,他仍是红着脸,问她要手机号码……洛尔看着这个脸上还长着痘痘的高高大大的男生,拿过他桌上的笔,在他的讲义上写下了一串数字,他说,我给你打电话;她听到,笑着摆了摆手——天,这样的小男生! 她急匆匆的追出去,看到景自端竟然没有去取车子,而是径直往学校大门方向去,她有些奇怪,远远的,她跟着景自端,一直到了校门口,景自端往一辆越野车那边走去。驾驶位上的男人,降下了车窗。滕洛尔看清楚,那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而景自端,她跟那男人打过招呼之后,绕到车子那边,打开车门上了车。她是微微的低着头的,滕洛尔隔了这么远,还是能看清楚她脸上的笑,那是一种很柔美的笑——和刚刚上课时候的样子又不同了…… 自端上了车,把手里的包都拥在身前,“等了多久?”她看惟仁。 。 各位亲: 抱歉,真抱歉,不知道怎么说了,刚才系统显示发布前一章节的时候是错误的,没有成功,我就又发布了一次,结果重复了! 天,今天周末,我联络不到编辑,没有办法立即删除! 给各位造成损失……我在这里郑重道歉! 我要怎么补偿你们啊……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小心。 再说一次,对不起! ——尼卡 2010年7月31日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三) 自端上了车,把手里的包都拥在身前,“等了多久?”她看惟仁。 “刚到。”惟仁笑着,示意她系好安全带,给她把包包拿起来,放到后座上去,“好沉,干嘛抱着……你跑这么急做什么,我等一会儿也不怕的。” 她笑着,皱了皱鼻子。 他看着,发笑——这个俏皮的小表情,好多年没见到了。他忍着想要去捏她鼻子的冲动,说:“哎,我们去吃肉啦!” 就自端抬手扇着风,奇怪啊,怎么会觉得这么热呢,好像一直在出汗——听到他说“我们去吃肉啦”,便想起以前,他们想办法进校门的窘事来。 “我们,这回还要搬出什么理由来?” 她好像真的在想理由,去对付森严的门禁。 堙“哎,阿端。”他笑着,“不用,我们是大人了。”他开着玩笑。 她这才回过味来,“不早说。”他是老师啊。 “你哪儿给我机会说了,那么着急。”他笑。就一会儿的工夫,她显出了孩子气。他眼睛看着前方,心里颤颤的。不太敢总是看着她,又总是想看着她。 自端心里小小的兴奋着。 只是,也许是因为刚刚车子里有点儿闷,也许是早上吃的早点还噎在那里,等到那盘盼望中的红烧肉闪着晶莹透亮的光泽摆在了她面前,她竟然没什么胃口。 她拿着筷子,看一眼盘子,看一眼惟仁,一时间,心里竟恼的很,怎么会这样! 她简直要对自己翻白眼了。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学校餐厅很大,他们是在教员就餐区用餐。两个便装的男女,在教员区就餐,即便是特意坐在了并不起眼的角落,也显得很个别。不停的有人和惟仁打招呼。多少的都要看自端一眼。自端倒是泰然自若,只是,她望着眼前的饭菜……依然没有胃口。 她听得到大厅里整齐的口令。就餐前学员们宏亮的歌声,整齐的步伐,落座时齐刷刷的军装摩擦的声响,像是一浪又一浪的潮……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汇在一处,低低的,像海面上呜咽的风——自端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有点儿沸腾起来了,好像小时候,暑假里去看爸爸,趴在舰队食堂窗子外面往里看,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就会有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她,然后把她拎走,嘴里念叨着,“快去吃饭,快去吃饭……”带着她去吃小灶。 她拿着筷子的手背,蹭了一下眉尖。 那是肖叔叔吧。肖叔叔会管她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练字,什么时候该玩,什么时候该去休息了……爸爸不会,爸爸很少有空理她。他那么忙。 “那个,只要看就能看饱了?”惟仁微笑着。她在想什么? 自端摇摇头,夹了一块肉,慢慢的咀嚼着,肉质松软,入口即化,肥而不腻,上等的…… “惟仁。” “嗯。” “你还记得,我以前总是能吃下好多的嘛?” 惟仁点头。 嗯,一次能吃下半碟子,不,他次和她同桌子吃饭,她消耗了几乎一碟子。把他对女孩子吃肉的印象完全颠覆。后来知道,她其实在跟他斗气呢。因为那一碟子红烧肉,她不但一下午觉得难受,当天晚上,她也吃不下饭。他知道她是腻着了。吃过晚饭,和景叔叔、妈妈、还有她,一起坐在上房里看电视,他就说想喝茶,去泡了茶来。看到她拿着茶杯那嘴角的笑……他真是觉得可爱。那时候的她,爱吃肉,也不胖。虽然不胖,可是比现在面庞要稍稍丰润一些,有点儿婴儿肥呢。 。 他想着,乐不可支。 “我怎么现在,吃不下那么多了呢,多浪费。”她皱着眉。 惟仁笑呵呵的,“阿端啊。” “啊?” 他看着她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笑,“20岁和30岁的胃,怎么能一样?” “唉……”她真的叹了口气,又吃了一块,“那也不该,这么逊的。” 他笑着,这下真的是忍不住了,抬手,很快的揉 分卷阅读83 分卷阅读8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4 了一下她的额前刘海——大厨还是那个大厨,菜式还是那个菜式,可是,十年,大厨怕也见老了,抡勺子都会抡的累了,何况他们的味蕾? 只是那时光,深深的印在心里。 只有他们两个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这亲昵而自然的动作,令自端有瞬时的怔忡。 “阿端,”惟仁慢吞吞的说,“你现在的样子,好像。” “像什么?”自端认真的问。 “像okie。”惟仁忍着笑,看自端脸上的表情变化,像看一朵花儿绽放的过程。 “okie才不像我,要像也是像你……好久没有看到okie了。”自端搁下筷子。想起okie,想起那个家,想起很多事情。想起今晚还要见到的人里,还有顾悦怡。她眼中有些许黯然。 “我带okie搬到外公那边住了。”惟仁说,“外公年纪大了,一个人住,我也不放心。以前,不在国内,就罢了。” 自端想着顾家外公那份儿干净体面、刚强利落,低低的道:“很久没见过外公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在外公家里,陪老人下棋、聊天。顾家外公是很喜欢她的。 “嗯。”他微笑,“有机会的。” …… 自飒的车子在巷口转弯时经过停在一边的一辆银色的越野车,她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只见一个女子从车上下来,她一眼认出来,那是自端。她的车子掠过去,在巷口停下,往后一看,自端手里拎着一个盒子,还有一堆的东西,站在车门边,和车里的人说着话。 自飒的手,撑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手指。远远的,她看着自端。等到那越野车开走了,自端面朝那车离去的方向,站了一会儿,才过马路往这边来。她鸣笛。 自端站住,看清楚是她,愣了一下,抬手拂了一下刘海。怀里抱着东西,这个动作,因此显得很不然。 “上车。”自飒笑着。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四) 自端示意自飒,自飒弯身过来替她推开车门,她坐进车子,“回来这么早?”看下时间,四点不到。 “我自个儿爹爹的生日,就算是一年不回来,今儿也得早回来。”她启动车子,往柳荫街去。 “这次出去还顺利?”自端问。心里有点儿不安,不知道刚才自飒看到了没有。 “嗯,就那样吧。”顿了顿,自飒说,似乎是不想提。又看了自端一眼,才说,“隔段时间就去一次,跟串门子似的。” 就“嗯,也是。”自端看着前方,自飒看过来的眼神,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车子拐进了柳荫街,门前已经停了好几辆车。自端看看,没有大伯的车子。 “大伯没在家呀。”她低声道。 堙“听说下午有外事活动。我问过秘书了,说是晚饭也不知的能不能回来吃呢。瞧这架势,就是能回来吃,咱们也少不得等了。”自飒说着,拿起自己的手袋,“走吧。哎,等下要是饿了,咱们先吃了这个。”她笑着,眼睛看着自端手上的盒子——那是她父亲最喜欢吃的细点。父亲很少吃外面的东西,只爱好这一样,还是母亲在世的时候,家里总是给父亲常备着;后来,就是自端会记得。她心里生出一点感慨。父亲知道阿端的喜好,阿端也知道父亲的喜好。这些地方,她这个做女儿的,倒退了一射之地。 自端听说,笑着,“哎,我就这么点儿孝心啊,你先吃了,回头我坐蜡了。”她也没好意思说,她竟然会忘了大伯的生日。还好佟铁河想着——不知道他会给大伯准备什么样的礼物。往年,这都是她来办的。 自飒大笑,“得了,你呀,都不用这些的,你只要对着我那爹爹笑一笑,他就心满意足了。”她先开了车门,一脚踏出去。一阵风吹过来,吹散了她那头金发,她迎着风,将乱发拂开。 自端看着她,那帅帅的打扮,神采飞扬的,不禁情绪也变得好,嘴上应着,“嗯,那好,等下我只管对着大伯笑……”自端开了车门,颈上丝巾的流苏被安全带缠了一下,她低头去弄,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光闪闪的东西,她松开安全带,弯身去捡,是支钢笔。银色的,笔身镶满碎钻,笔帽上则是一颗巨钻,几乎和她手上这颗一样大小。她仿佛记得谁有这么一样东西,一时想不确切,就有点儿发怔……自飒在那边催她,说阿端你磨蹭什么呢。她来不及细瞧,顺手将那支笔放在了车内的杯架里,拿着东西,很快的下了车。她看着自飒,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那颗闪耀的钻石……到底在哪儿见过的? 一边想着,一边跟在自飒身后往里走。 家里很安静,自端和自飒进门见过了爷爷奶奶,便各自寻去处了。自端窝在奶奶的房里,听奶奶和李阿婆闲聊,听着听着,竟在奶奶的炕头上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的,暖意融融中,听到有人在唤她乳名。 “阿端,阿端……” 。 是大伯母。 “阿端。”大伯母温柔的手握住她的手,那暖意让自端鼻尖儿发酸。 “娘娘……”她看着大伯母,轻轻的问,“您怎么老不来看我?”那么想念,可是偏偏不入梦来。 她想说娘娘,我有话跟您说。有好多好多话呢。她的喉咙有点儿塞,鼻子也塞,胸口更是像被什么压着,她有点儿喘不过气。只好用力的握住大伯母的手。 “乖,”大伯母笑着,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阿端,娘娘给你一样东西。” 是什么?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大伯母,见她坐在炕沿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巧的翡翠如意,她看着大伯母。 “给你的。”大伯母把翡翠如意塞到她手里,“拿好。” “娘娘……”那东西凉凉的,贴在手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她握紧了,“谢谢您。” 大伯母温柔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股忧伤。 “阿端。” 自端心里顿时一沉。 “阿端,看着点儿阿飒……” 自端张了张口,她伸出手来,想要抱住伯母,却只见伯母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她惊呼,“娘娘!娘娘……”她心里发急,差点儿跌下炕沿,“娘娘!” 她全身一颤,呼的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睛。 “阿端!” 佟铁河的脸就在她眼前,她直勾勾的看着他,忽然的,往旁边瞅着,这是奶奶的房间,奶奶不在,阿婆也不在……她是做梦了吧。 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灯亮着,她竟然睡了这么久。她低头,一双手放在身上的羊毛被上,手里空空如也——她心里一阵酸楚。 这梦,好真实。 铁河在炕沿上坐下来,侧着身子,看她额上微有汗意,问道:“你做恶梦?”他过来找她,只见她睡的沉,便在一边等,想着事情,却不料她睡梦中惊叫,不停的叫“娘娘”。 她点头,又摇头。 不算恶梦。看到大伯母了。 佟铁河沉默了一会儿。他手里有两个小盒子,放到她手边,“看看。怎么样?” 自端打开一个,是一对田黄石的印章。她看他一眼。他点了点头。大伯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书房里一抽屉,闲了会拿出来,在阳光底下摩挲赏玩。 “还有一个。你看这个如何,我原先没想要这个,可是一眼看见了,觉得好看……”他正说着,见她打开那黑色的丝绒盒子,脸色霎时一变,他没说下去。 自端只觉得心咚的一跳:这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翡翠如意。 她伸手拿起来,搁在手掌上,堪堪的,只比她的手掌长出一指。她托近了些细看:是,确实是。绝好的,老坑玻璃,晶莹剔透,翠色夺目。看雕工,倒不像现在的工艺……可是关键不在这里,不在这东西有多好。 她想起刚刚的梦境,觉得额头出汗,背上也出汗。 “这……”她盯着这好像带着灵性的翡翠如意。 “你看哪一样更好?还是两样都给大伯?”他的目光从印章上移到翡翠如意上。他心里,倒是希望自端说把这个如意留着。可是她跟大伯,向来是什么都不计较,总把最好的都送了去的。 他没听见她回应,便又看她——咦,怎么瞅见这翡翠如意是这表情,跟见了什么似的,“阿端?”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五) 他没听见她回应,便又看她——咦,怎么瞅见这翡翠如意是这表情,跟见了什么似的,“阿端?” 她还是没说话。那眼神,像是要把那翡翠如意看穿了似的。 “你喜欢这个?”他皱皱眉。 从来也没见她对这些小玩意玩儿上心啊,除了每年这个时侯,大约会去几个古玩店或者老玩家那里选样礼物送给她大伯。他瞧着,也都是撞大运的买卖,大概其的,是为着他跟那几位还算熟,所以给她的价钱上也不会太不地道。 就她看他。 “你喜欢就留着吧。”他动手把田黄石印章收起来,“等下把这个送给大伯。大伯还没回来呢,可能晚饭得晚点儿了。” 她点头。把那翡翠如意攥在手里,由凉变暖,好像吸附在她手心上似的。她张开手,美玉横卧,在她白里透红的手掌上,有种异样的美。她看着,他也看着。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发出一声叹息。 堙“你哪儿得来的?”她轻声问。这真是太神奇的一件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她此刻简直觉得自己的心尖儿都在微微的颤。 “这个啊?”他笑,“我原是托秦先生寻摸印章的。早上他答应了,不久他给我电话说得了,下午我就去他博物馆。正聊着,有人送来一个这,我瞧着倒是好。秦先生说,既是我爱,那就尽着我。我也没犹豫,就都拿着了。挺好看,瞧着心里就舒坦。这灯光下是一个样子,阳光下又一个样子。”他说着,忽然就想起来,下午他将这翡翠如意拿在手里之后,大概看出他真是中意,秦先生说了几句,这美玉啊,跟美人似的,不定是光彩夺目的最好,还是得耐看,若是越看越有味道,就是合了眼缘。有些玉,也好,可是生硬,拿在手里硌的慌……这会子,他瞅瞅自端手里端着这玉,心想,那话说的还真是挺有道理。 他轻咳了一声,“你整理一下吧。爷爷奶奶都在前厅呢,峻哥他们早都回来了,就你。” “哦。”她忙把如意收了。手心里一空,好似落了什么似的。她下来炕,拿了自己的手袋,把它收好。佟铁河看她这么宝贝这个,心里倒是觉得办了件好事儿——他哪儿知道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自端对着镜子梳着头发。 佟铁河默默的等在一边看着,等着她。 她从镜子里看到他,比起早上来,他这会儿样子闲闲的,气息也柔和的多。她呆了一呆。 “景自端,你快点儿来啦,我爹爹都回来了,准备开饭了,你还要三催四请啊?”是自飒的声音,她拍着房门,“啪啪”两下,一把推开,“你们俩,快啦,都等着呢。再不来,我可要说出好话儿来了啊!”她笑嘻嘻的,看到自端正在梳头,说着“真是临上轿现扎耳朵眼,还这不紧不慢的呢”,她就走过去,伸手夺过桃木梳来,用手挽住自端的头发,几下子,给她挽成一把头,拿起自端手里的水晶发夹,给她把头发固定住,“另一个呢?”她奇怪,看一眼梳妆台上,并没有。这水晶发夹本是成对的。 “丢了。”自端说。她且心疼呢。很喜欢这对发夹,用的也顺手。那会子没了一只,她总觉得别扭。 华语。 “丢了?”自飒听她一说,想了一下,说,“我那里有一对一样的嘛,等下我拿给你。我又不挽发,留着没用。” 自端笑笑,说:“你留着吧,这还是四哥……”她倏地住嘴。四哥,邓力昭。她这么顺溜的叫出来。水晶发夹,是邓力昭送她的礼物。是买了一样的两对,自飒和她,一人一对。这是哪年的事儿了?好像过去很久了似的。 自飒好似不以为意,只是说:“我得找找,肯定没扔。”她笑了笑,“找不着也没关系,那家店我还记得,下回再去维也纳我就去一趟,我给你选。多选几个,你这长头发打算留一辈子的啊,用得着。”她回头,对 分卷阅读84 分卷阅读8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5 着佟铁河招手,“走啦,都坐下了,就差你们俩。铁子也是,说来找你,也不见影儿了;我就早说来叫你,奶奶愣不让,说让阿端睡一会儿……天,我爹爹你大伯,一年就这一个生日,你忍忍,家去再犯困,好吧?睡仙哪你?怎么觉那么多……”自飒这一串子说出来,自己都忍不住笑,拉着自端往外走。佟铁河比她们俩走的快,已经出房门了。 自端给姐姐说的不好意思,抬手摸了摸头发,很快的回头瞅了一眼镜子里,那水晶发夹的光芒,一闪,刺进她的眼睛来。 水晶发夹,邓力昭,钻石笔……邓力昭! 她不由的松开了手。 自飒不管她,只管和佟铁河在前面走着,一边走,一边不知说了什么,哈哈大笑,非常的爽朗。 阿端,看着点儿阿飒…… 姐。姐…… 自端看着自飒的背影。 房门在她身后慢慢的退开,“哐啷”一下,捧在门后的花架子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自端心里一哆嗦。 接下来一整晚,自端都心神不定。 寿宴摆在了家里的大餐厅。今天,除了公务在外的的景和仰和自翊,景家的人都到齐了。席面上其乐融融。 顾悦怡也特地早早的赶过来,还亲自下厨去,做了两道拿手菜,给寿宴添了彩。她坐在景老太太身边,多数时间是沉默的,偶尔和老太太,或者左手边的东方青说几句话,声音是低低的,语调也是慢条斯理的。 自端并不看她,好像她是透明的。 这样一家人聚在一处,除了新年,就只有长辈们的生辰。 自端从进来,就一直在笑着。她知道自己这会儿脸上的笑恐怕是不那么自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这和乐的寿宴上,不会有人发现的。 她看着满面红光的大伯,看着须发皆白的祖父、慈眉善目的祖母,看着如胶似漆的自竣夫妇,看着柔媚骄纵的自飒,还有顾悦怡……每个人都在笑,笑的开怀,这是多么幸福的场景。 她却觉得心里躁动,恨不得抓住什么东西撕扯一下似的。没有办法排遣,没有办法。 她正坐在大伯的右手边,大伯不停的关照她吃这个、吃那个,好像过生日的是她。她笑着,跟大伯撒娇,说大伯,再这么吃下去,我真的要变小肥猪了。大伯笑容满面,说变小肥猪才好呢,反正都嫁出去了,没关系,是不是啊,铁河? 铁河说,大伯说的是,胖一点儿没什么不好。 。 铁河说着看自端。他开始并没有注意自端的异状。但只见她吃东西的样子,竟然有些硬塞的意思。想着她早上那副神情,不禁微微皱眉……她最近,的确是不对劲的厉害。 几次,他抬起眼来,看到顾悦怡看向自端的眼神。 有种别样的寒。只是转瞬即逝,想要探询,再无迹可寻。 隐隐的,他大约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时间,他只觉得这席上,酒也不是酒味,菜也不是菜味——到底有这么个人在,别说自端难受,他也不舒服。只是,这是大伯的寿宴,又是一家人和乐的一处吃顿饭,有什么不痛快,也都得压下去——他倒是没什么,怎么都能忍耐,但瞧着她那个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那恰是他所不能了解的。 他喝了口茶水。 满室春意,一堂风光,这下面,究竟压了多少暗潮? 他抬手揉了一下鼻尖。 这会子不禁又想起岳父来。如果今晚他在场,场面不知道会如何? 他看一眼自端。 会如何? 只怕是觥筹交错中,又添几分志得意满…… 顾悦怡是吃完了饭就说还有事情,先行离开了。她走后,大家移到前厅去,喝茶聊天。大概十点多的时候,爷爷奶奶要休息,大家就陆陆续续的散了。自竣两口子说要留下来住一晚,景和高很高兴,他今晚不必办公,倒是有空和子女们聊两句,自飒却说要回自己的住处——她是再不肯听她父亲唠叨她的,自端和铁河也说差不多就该走了。 自端见自飒拿了电话在手里,不知道对方是谁,她只管喝斥。铁河听见,没有理会,只是走到车边,招呼自端上车。自端正看着自飒——自飒对他们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上了自己的车,一会儿的工夫,车子就开出了柳荫街。 铁河催促自端,过了一会儿,她才上车。 一路上,自端沉默如常。她的手机在包里响,一会儿是电话,一会儿是短讯。她都不理睬。 实在是受不了那响动。铁河忍不住提醒她。 她干脆拿出来,调了静音。看都没有看上面的讯息。她知道自己心里是几股子情绪拧在了一起:不安、烦躁、焦虑、激动……她控制着自己,试图把这几股情绪抚平。 他看着,觉得身上有点儿热,抬手解开两粒衬衫钮子,还是热,索性关了空调。他今晚没有喝酒,也不知道这全身耸动的热潮究竟从哪里来的。也许,是积攒了太久的热度。 各位亲: 《故园风雨后》今天正式改名为《河自漫漫景自端》。配合书名,封面也进行了重新制作和更换。希望大家喜欢,继续支持。 今天只有一更。下面有个情节,我需要再拿捏一下。另外明天会多更新。今天少更的,明天会补上。大概45个更新。今后三天会是这个进度。后面的情节我还在加紧的码字加糅合,争取达到比较好的效果。还慢紧张的。 接下来要码字存稿保证这几天的更新,大家的留言可能不能及时回复。但我都会看。晚一些时候,我会一一回复。谢谢大家的支持。我爱你们!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六) 到了家,铁河把车子停稳,他转脸看过去:自端手肘撑在车门边,指尖触着唇齿,她轻轻的咬着……仍是一副在努力的想什么事情的样子。他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阿端。” 她没反应。像一只被罩在玻璃罩里的瓷瓶一样。 “景自端。”他声音再大一点儿。 她侧了下脸。 就这车里空间狭小。没有开灯,屋前的灯光投进来,和仪表盘上蓝色的光混在一起,光线交错,令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怪怪的;而他目光深沉,看着她,有探究的意味……这令自端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不错,她是有些乱了心神。她在想着自飒,她在想着邓力昭,她也在想着她自己,和惟仁……还有铁河。那些影子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一会儿是这个,一会儿是那个;一会儿这样,一会儿又那样……她,又要怎么样? 自端不由的抿了一下唇。 铁河看着她下意识的小动作,那小小的舌尖儿,润着红莹莹的唇,还有眼镜片后那双大眼睛。他不禁叹了口气。于是,他靠近了她,只在忽然之间,他便抬手取下了她的眼镜,随手扔到了一边。 堙他的忽然靠近,令她的手立即扶在了车门边,想要马上开门下车。可是他比她还要快,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车门刚闪开一点儿缝隙,外面寒凉的空气钻进来一些,又在他手上合拢,那寒凉迅速融进了车内这有些燥热的气氛里,瞬间消弭。 没了眼镜,她眼前模糊,她下意识的眯了眼,只知道他身子欺过来,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很近很近,手扶在她的面颊上,他丰润的唇一下子印在了她的唇上,慢慢的,他啃咬着她的唇……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深入。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背后,慢慢的,然而又是用力的,在她背上游走、揉按,她的背肌在他灼热的手下,开始放松下来……好像是在水面上,耳边是轻轻的船桨拍打水面的声音,眼前是垂柳、是阳光、是白塔的倒影……是…… 他伸手将她脑后的发夹取下,手指插进她的发间,长长的发,松软滑腻,带着她的味道,将他吞没……他的气息开始粗重,车座已经放下,她的人在他的怀里。她的身体在变的柔软,渐渐的,她在回应他的亲吻,她的手扶在了他的膊头,有点儿怯怯的,有点儿依赖的……他惊讶于她的反应,心不禁跳的更急。 他忽然抬起身子,所有的动作都停在了那里。 “阿端。”他嗓音沙哑而低沉。 她不应,只是胸口起伏,细密的贝齿,咬住了下唇。 “你看着我。”他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那柔腻的触感,让他心跳如雷。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他,刚刚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声音,在他看清楚他那对黑的如墨玉般的眸子时,忽然的消失了……那墨玉带着火焰,带着火焰的佟铁河,他的头顶、他们的头顶,是全景天窗,那方方的一块透明,有夜色,有星光,佟铁河……天……她闭上了眼睛……她这是在干什么?来不及多想一秒,他扣在她下巴上的手,已经稍稍的用力,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手指的骨节,是那么的坚硬,让她怕,让她慌…… 他的亲吻再次袭来,这一次,没有那么温柔了,他用力的吮吸着她的唇,那么用力,疼,渐渐的,她更觉得呼吸困难……他发现,只给了她一点点空隙。她便想挣脱,可是他不给她机会,他扣住她的手腕,牢固的,将她抵在座椅上,原本是那么舒适的座椅,此时竟像是烙铁一样,烫的她浑身疼。可是再烫,也没有他的身体、他的唇齿更烫…… 。 “不……”她困难的吐出这一个字,又被他封住了嘴巴。她淹没在他海一样的气息里,可是,头脑却越来越清醒……她的手指狠狠的掐着他的手臂,隔着他的外衣,狠狠的掐着,像是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那里。 她知道不行了。现在,不行。她心里,她心里……她是这样的,心乱如麻。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她的心不在他这里,她的人却在他怀里……她终于狠下心来,咬了他的唇。他吃痛,闷闷的哼了一声,可是,却没有丝毫要放弃的意思,深深的、深深的亲吻着她,一寸一寸的呼吸,一寸一寸的恬谧,都要夺走…… 不? 没有不。 他没有理会。他不能理会。 他不理会她心里的影子,可是,不能不理会她的痛楚,和那一丝丝的,绝望,带着绝望的挣扎……那是不想屈从于他,再一次屈从的挣扎。 “阿端,我要你。”他终于,肯在这样一刻,稍稍停下来,他粗哑的声音和呼吸,笼罩着她。 她大口的喘着气,眼前亮了一些,她能够看到他的下巴、他的脖颈、他的喉结……在暗暗的光影中,他的颈上那一颗红豆般的朱砂痣,像一克拉的红宝石,闪着红光;他的眼睛甚至都是血红的……她的心在颤抖。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 掐住他手臂的手,慢慢的滑了下来。 他看着她,他以为她终于要允了他。心里有种又甜又苦的味道,慢慢的浸了上来,他俯下身……就在他俯身的一刻,她的手,迅速的拉开了车门,羚羊也似的,从他身下挣脱。拢着自己的已经乱掉的衣服和心神,她狼狈不堪的往屋内跑去…… 狼狈不堪。 从来没有这样的,在他面前,如此的狼狈不堪。 他的车子,发出了一声尖啸,在她合上门的一刹那。 靠在门上。她觉得自己,此刻,惨不忍睹。 …… 自端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慌慌张张的从床上跳起来,换过衣服——时间已经很赶,她不能迟到。 经过餐厅,发现佟铁河已经坐在那里了。 她看到他的背影,不禁脚下停一停。下意识的,她摸了一下手腕子,好像他那铁钳一样的大手,还在抓着她的腕子,后背上不禁又是一阵酥麻叠着一层紧张。 佟铁河没有回头。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七)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 自端看到,愣了一下。 “过来吃饭。”他说。 是果汁和三明治。自端看到,没有落座,伸手过来拿那三明治,佟铁河迅速的伸出手去,盖住了盘子。她缩回手来。 就“坐下。”他没看她。 她没出声。 “坐下吃,等下我送你上班。” 堙她要迟到了,他了解。可是不能不吃早点 分卷阅读85 分卷阅读8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6 。空着肚子站一上午,那不是开玩笑的。 她终于坐下来,闷声不响的,将面前的食物都消灭掉。然后,她拿起外套和包就走。 他跟着她站起来。 “不用。”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等她换好了鞋。他经过她身边,抓住了她的手,她甩了一下,没甩开。 昨晚的情形,像是带着硬刺,撞的她头疼,撞的她心疼。 他并没有让步。拉着她的手,开了门,走出去,走到车边,把她塞进自己的车子里。 “我自己走。”她嘴巴一张一翕,脸上青青白白。 他没理。 车子开的很快,像是要飞起来一样。自端的手摁住了身下的真皮座椅。只是触到,又像是被烫了一下。 她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 他只管把车子开快,开的更快…… 当他把车子停在p大门口的时候,自端的脸已经完全白了。一路上,她倔强的不肯跟他说一个字,他知道她是心里不舒服,他知道他飙车飚的她简直想吐,他知道她甚至是有些怕他。可是……他看着自端开了车门下车,头也不回的往校门走去,像是逃跑一样的姿态……他心里呢? 就在他们即将最紧密的结合的时候,他们之间最亲密的时候,还有别人的存在。他那么的用力,仍然拽不回她的心、她的神。她醉时的放纵,他可以告诉自己尽量忽略;可她清醒时的迷茫、拒绝…… 他就一直躺在车上。让自己慢慢的冷下来。透过天窗,能看到暗沉的夜空。稀稀落落的,只有最亮的几颗星。四周的光线太强了吧,星星都藏起了光芒。 买这个车子的时候,和邓力昭一起。邓力昭说这车好啊,装饰精良,内里宽敞,顶上亮堂,以后专门开着去山顶看星。去山顶看星……他当时只是笑笑,他是没那个闲情玩这些花样的。 他想着,要是,她能,安安静静的,和他一起躺在这里,哪怕就是躺一会儿,他心里,也没这么难受吧。刚才,真不想清醒来着。要是糊涂一点儿,可以不用看清楚她的眼睛,多好。 一直到自端的身影消失在校门口的人流车流里,他才离开。 而自端小跑着,想要快快的跑出铁河视野覆盖的范围。 “小景!” 她站住。 “你跑什么?累死我。”苏婷追上她,竟是气喘吁吁的,“我叫了你半天,你就是不理。后面有鬼撵着你?” 自端望着前面。 不是,不是身后有鬼,是她心里的鬼。 苏婷告诉她,下堂课在学院办公室有个会。 她答应着。 一直到她站在教室里,打开她的笔记本,她的心还是跳的不规律。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眼前这小小一块液晶屏,桌面上是一幅竹林的图片,翠色盈目,她看着,这是每日看惯了的图……桌面的上的图标不多,她习惯性的的浏览着,她的教案总是放在桌面上。就在她要打开教案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一个文件夹。 pic。是照片。是什么照片?她不记得自己最近拍过什么照片,还放在这里。 华语。 她没有多想,指尖敲击了两下。继续点开。 等待打开的工夫,她把手表摘下来,放在讲桌上,看一眼,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 时间还早。还早。 刚刚路上的狂飙,仍让她心悸……指尖挠了一下额角,转移一下那心悸的感觉。她把目光重又移到面前的屏幕上。 她抬手托了一下眼镜。 她定住了。 这是一张非常清晰的图片。非常清晰。清晰的,她都能看清楚,照片里的那个人,他颈上的朱砂痣。那个人,他左边颈子上,有一颗相思豆大小的朱砂痣…… 自端的手指,机械的点击着,光标停留在“下一个”上,一闪,又一闪。下一个,下一个,还有下一个。点击的快了,图片连接成一串:那个女子,她看着他的眼神,她搂住他的动作,她亲吻他的样子……动态的呈现在自端眼前,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自端的左手垂下去,扶住了自己的腿。她使劲儿的按了一下。身体上,所有的轻颤、酥麻,从昨晚遗留下的,从早上蔓延开的,从此刻产生的,终于,都化成了灼痛。比图片还要清晰的灼痛。 她抬眼。 一排又一排,一列又一列,男生,女生,坐着的,站着的,走着的,翻书的,聊天的,喝牛奶的,还有目光直直的看着她的…… 她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这些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这些……学生们。 一团红色的云迎面扑过来,和那清甜软糯的声音,叫着她“景老师”,跟她说“我是滕洛尔”,认真的看着她,说“任何机会,都需要自己去争取”……会对着她微笑,会帮她拿重物……她是不是该想得到,会有这样的时刻,会有这样的人,总会有一日,来到她面前?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虚软。 那么仔细的看着,没有发现那个面容。那个只有几面之缘,却给她留下了深刻无比印象的面容。美丽,清馨,让她喜爱,让她愉快,尽管,都只是细微的。这些细微的印记,都化成了钢针,刺到她心上来。 教室里渐渐的安静下来。上课铃声并没有响,可是,大家安静下来了。学生们看着他们的景老师,以从未有过的清冷的表情,看着教室里的每一个人。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八) 安静。这能勒的人喘不过气来的安静,像绳索一样缠住了自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的感觉。像无数个夜晚,她静静的坐在地毡上,所对着的,只有灯光下,自己的身影的时候,那么静,那么静;可眼前分明是有很多很多的人,却又好像一个人都没有似的,也是那么静,那么静…… 她的手,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腿,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她抬手将笔记本合上。好像把所有的,都合在了那里面。 上课铃声响了。 她拿起粉笔来,回身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题目:《孔雀东南飞》。一笔一划的,每下一笔,都郑重其事。笔尖有白色的尘,落下…… 就“孔雀东南飞,孔雀东南飞……为什么孔雀东南飞?”她喃喃的问。随意的,她不是想问个答案。每年,她都要讲这些东西,在陈旧和重复中,寻找着新鲜和趣味。 “因为,西北有高楼嘛。”他头都没有抬。也不知道是怎么听到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就接上了话…… 粉笔“咔吧”一下断在那里,“飞”字的最后一个点,没有点上。 堙她狠狠的将那一点添上去,深吸一口气,她转身,打开麦克风。她轻声的对学生们说对不起,今天文档出了点儿问题,没有办法用幻灯片了,我全部板书吧,尽量的把字写大些,让你们看清楚…… 她的话没有讲完,下面竟然有学生开始鼓掌,渐渐的,那掌声汇成一片,她停住了。 景老师,我们喜欢你的板书。很美。 有个学生在后排大声的喊。 善意的轻笑。很单纯的笑。 远远的,她看着,然后,她微笑,点头。她说谢谢,我会做的更好。 我会做的更好。这是,我能做好的,不多的事情;这是,我能守住的,不多的地方……我会做的更好。其他的,我可以不在意。 自端想着,她心里依旧该是安宁的。 甚至柳承敏打电话给她,想要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心里也是安宁的。 有种令她后来想起来都觉得奇怪的安宁。 她,对于承敏,本该是心存愧疚的。 …… 柳承敏从包里拿出一个装帧精美的纸封,上面印着漂亮的汉字,她放在桌子上,往自端这边推了推。 “那天在医院,跟你提过的,坂东玉三郎先生的演出剧照。”承敏微笑着,“看演出那天,我是在工作啊,没心思去欣赏,可是我还是想办法去买了。你知道哦,我那是违反规定的,被逮住,要受处分的。”她俏皮的笑着。 自端看着承敏的面容。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剪水双瞳,灵动活泼,嘴唇是薄薄的……据说这样的嘴唇,最是善言……承敏全身都笼罩着一股子活力。就连走起路来,脚步、发梢,都甩着一点一点的热情。 不像她。和承敏在一起,她总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副被压在箱底的画。暗沉,静默,毫无生气。她自己都懒得翻一翻、看一看这样的自己。好像一翻,那些陈年的灰尘,都会从某些角落腾空而起,呛出人的眼泪来。 她咬了一下牙关。不止是承敏,不止是她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现在,竟然还有别人。她忍住,不去联想,要把那些东西都深深的埋下去。再也不去想。 。 承敏抿了口茶,看一眼自端,“不打开来看看?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心意。不过,不合心意也没办法了,我大概近期是不会回去了呢。倒是可以托别的同事回国的时候给你带——那要费些时日。” 自端伸手拿起那纸封。打开,一幅一幅的拿在手里看。她看的很仔细。 只听承敏说着,“……我想着,自要是你愿意,别说飞过去看是轻而易举的,这剧照,要多少得不着啊,未必稀罕我送的。可,我跟你,也是难得的缘分;更难得的,是有个由头,能坐下来聊聊。跟你说两句话。” 承敏说的直白,自端听的清楚。 自端看着照片里,坂东那优雅精致的造型,细细端详,仿佛有点儿入神。 承敏托着茶杯,望着眼前的景自端。 大约是因为刚从学校下课就直接赴约了,她的打扮,应该是她工作时候的样子:一头金褐色的长发,挽在脑后,人显得很有精神,但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锐利的劲头。其实在她眼里,景自端散着头发的时候更美,是那么的婉约温柔,能淹没了人的柔和美……她心里叹了口气。 对着景自端,好像该说的话,总是说不出口。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她那会说话的眼睛,那些要说的、要做的、在想的、好的、坏的、欢喜的、生气的……这所有的一些,都好像一拳打在棉花团上,力气是要使出去的,可是一瞬间,消失殆尽,只剩下那一点点回声,在自己的心里。 她有多恨、多讨厌景自端啊。讨厌她占据着那个人的心,讨厌她占据着那个人的记忆,讨厌的恨不得把她捻成粉末……就是那个词,挫骨扬灰……承敏忽然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大白天的,怎么会冒出这些只有在夜晚,对着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冒出的念头? 她看自端——她还在看剧照。那些昂贵的剧照,是真正的照片,有编号,便于收藏——她购买的时候,还在想,这些东西……有什么好? 承敏也讨厌那些剧照。讨厌那演出。工作日程一早排出来,她看清楚,就不喜欢。她不但要陪同翻译,还要细细的准备相关资料。她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不痛快、压抑。就算是美,她也不欣赏这种美。 在翻资料准备的时候,她总忍不住会想到景自端。想到他们在一处聊天的时候,景自端提起坂东玉三郎,提起《牡丹亭》,她是不怎么懂的,可惟仁就滔滔不绝,沉默的惟仁,会因为自端的一个话题,而变得话那么多——不是不知道,惟仁,他是会特别的空出时间去看坂东演出的;她不喜欢,不肯去,他就自己去……好的,好吧,那是他自己的内心,那是他独处的时间,那是她走不进去的角落,那是和景自端有关的世界——这些都没关系,只要他看到自己,会有由衷的笑容,只要他在自己面前,亲切而健康,真诚而坦荡,她就不在意那些。一生很短暂,她爱的,她想要抓住;一生又很漫长,她愿意等待,等待她觉得值得等、值得付出的那一个,等他心头的印记变成种子,深深的埋进记忆的深田,开出美丽的花……她和他有一天能够一起欣赏的花。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十九) 茶含在口中,有点点苦涩,顺着喉下去,一滴一滴的滴着,仿佛是一滴一滴的眼泪,在心间滚滚的落着。 承敏掐了一下自己的手。 自端抬起眼来,“谢谢你,承敏。”她的目光清澈如溪水,似是潺潺有声。br/ 分卷阅读86 分卷阅读8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7   “不客气。”承敏微笑。 就“我要怎么谢谢你?”自端问。 承敏,承敏,要怎么谢谢? 谢谢嘛?谢什么?这剧照,还是别的什么? 堙她觉得自己多余问——承敏要见她,绝不会是只为了几张照片。她心里清楚。再清楚不过。承敏,这个聪明的女子,她一双眼睛,什么都看得透。 还是问出来。 “不用谢。”承敏微笑着,“我不是单冲着你。”她把茶杯放下来。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承敏嘴角一牵,“你能知道什么?你,别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在你眼前发生的事,你都不一定看的清楚。” 自端看着承敏,脸上还在笑着,漂亮的眸子冷冷的,盯住她。 “自端,我今天来见你……” “承敏,有话直说。” “我爱惟仁。”承敏盯住自端的眼睛。“我爱惟仁。自端,我爱他,我可以大声的说出来。你呢?” 自端扶着沙发扶手的手,掐了进去。 “自端,你呢?”承敏不打算放过她,“你不能什么都要。” “我没有。” “你有。”承敏瞪着自端,“如果你还爱惟仁,和他在一起;如果你不爱,放开他。不要让他一直痛苦。自端,惟仁爱你,爱的已经快要没有他自己了。他把我推开,为的是将他自己完整的放在那里,爱你,等你,守着你。现在,或许你不是不明白,你只是,残忍。” 承敏咬牙切齿。 自端的神经,像是被承敏咬到。 残忍…… “自端,请你,看清楚,你的心到底停在了哪个位置。是顾惟仁,还是佟铁河,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承敏说着,嗓音有些哑,“还有一件事。” 静静的,她们俩对望着。 “你,不要总是浸在自己的角落里。”承敏站起来,拿起桌上的东西。“如果注定要伤害什么人,请你把伤害降到最低。景自端,你能做到,也必须做到。” 承敏的目光停在自端身上,片刻,她转开脸,看着咖啡馆外,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自端,惟仁想要你好;我,想要惟仁好。我们都明白自己要什么。你也得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没有说再见,也没有再看自端,踩着高跟鞋,噔噔噔的走了。 自端坐在沙发上,很久很久,一动不动。 承敏的话,字字句句都在她心头敲打,半字不漏。 她深深的吸着气。 她的手机在响,看一眼,她吸了吸鼻子,“惟仁,”她接起电话来。 惟仁问她在做什么,她说我在外面呢。惟仁问方便嘛,我有东西要给你,现在能见你嘛。 她说好,我在后海。她脸上是笑着的。她笑,如果不笑,她只怕此刻,她将泪流满面。 他说你等我,我马上来。 华语。 然后他收了线。 她捏着电话。他说他马上来。马上。 他刚刚问的话,刺疼了她。方便嘛,我能见你嘛……她怎么能把他,弄在了这么卑微的位置上? 她看着表,一秒一秒……一秒一秒……她像看着沙漏,从那一点点空间里,细细的沙,簌簌的下落。抓都抓不住的时间,拦都拦不住的脚步。 他终于出现,看到她,他笑了。 她抬头,也给他一个微笑。 “我已经尽快了。”他坐下,语气有些懊恼,看了一下表,说,“我本来以为十五分钟就能到,结果要二十分钟……”他坐在刚才承敏坐的位置,那只茶杯没有被收走,他看到,问,“你刚才见朋友?” 她点头,轻声的叫他:“惟仁。” “嗯。”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并没有看到她的神色。 “不要着急。”她说。 “我怕你等久了。”他微笑。 怕你久等。 自端眼睛酸涩。 惟仁,是我让你久等了。 “看看这个。”他打开手里小巧的纸袋,拿出了一只发簪,问道,“漂亮吗?” 是一只银色的、莲花造型的发簪,简单,但是精致。 “漂亮。” 莲花……她眼睛里起了雾。 “哎,我还记得,次见到你,你就是在看莲花。”他笑着。 她握住了他的手,还有那支发簪,紧紧的,“惟仁。” “哎。” “刚刚在这里的是承敏。” 他脸上的笑凝了一下,“阿端。” “嗯。” “承敏跟你说什么,不要往心里去。”他摇着头,温和的说。 她也摇头,“惟仁,她说的对。我就不能不往心里去。” “阿端,”他微笑着,抽出那支发簪,“现在,对我来说,我明白我自己的心就好。我曾经说过,阿端,我愿你幸福。如果你的幸福,是跟他在一起,我祝福你;如果不是,那么……我陪你再走一次。不管走到哪里去。我想让你知道,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 “惟仁,”自端握紧了他的手。 他这么端端正正的坐在她的面前。 她告诉自己,这是她爱了很多年的人,很多很多年了,她心里,一直都是他,一直都是。 承敏说,景自端,我爱惟仁,我能大声的说出来,你呢? 如果爱,你能大声的说出来吗? 我爱。我能。 自端望着惟仁。握紧他的手,越来越用力。默默的念着。 相信我,不会让你,一直等待。 我现在,没有办法给你任何承诺。但是,我不会让你一直等。 惟仁被她这样看着,隐隐的,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他空着的那只手,伸过来,轻轻的,在她脑门儿上拍了一下,又拍了一下。 总是在细碎的时光中,期待着生生世世。 他于是笑了。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 自端和惟仁一起吃完了晚饭才分手。她没有让惟仁送她。惟仁陪着她站在路边,替她拦了车子,等她上车后,嘱咐她到了家给他短讯。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那辆载着她的出租车,他才上车离开。 自端坐在车子里,忽然对司机师傅说:“麻烦您,不去丰园了,去紫竹园。” 她要去看看自飒。昨天听自飒说的,这次去奥地利,行程安排的太密,她觉得累,这两天都会在家休息。她有些惦念。路过reitz,她让司机等了她一会儿,她特意上去拿了一盒枫糖蛋糕。自飒只要在家休息,便会没白没黑的睡觉。 自端在车上开始给自飒打电话,手机是关机的,家里电话竟然没人接听,转到答录机上,她听到自飒那爽快的声音:“我是景自飒,现在不在家,有事请留言……”自端听着听筒里的录音,说:“姐,我知道你在家。你门上密码没变吧,我一会儿直接上来了啊……” 就听到答录机里传来的声音,邓力昭微笑,他正穿着睡衣,倚在卫生间的门口,手里拿着吹风机。他刚刚洗完澡,把头发吹干。 自飒则站在卧室门边,双手抱着手臂,冷冷的看着邓力昭。她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黑丝绒睡衣,长长的,包裹着她的身子;头顶一个黑色的眼罩——她累坏了,昨晚从柳荫街出来,她和朋友去三里屯玩到凌晨五点,都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怎么爬上的床,下午,她才醒了一会儿,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只觉得头疼欲裂,吃了片安眠药,又睡死过去。直到,被卫生间里的响动吵醒。 睁开眼睛,她便看到了邓力昭。好似阴魂不散一般的邓力昭,从北京到维也纳,从维也纳的公寓,到北京的家中。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堙力昭笑,“你门上的密码,还是我的生日。” 他看着自飒。她被自己惊醒,一点儿都没有惊慌,只是从床上下来,走出去,到厨房倒了一杯水,然后回来,站在那里,用一种很冷的目光,盯着他——太镇定了,反倒不像是自飒;几天前,半夜时分,他出现在维也纳她的住所,她的那个反应才正常:她拿着屋子里的拖把,从三楼追到街上,追着他打……夜深人静的时候,街上除了他们俩,一个人没有。 有邻居打开窗子,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嚷嚷,威胁他们再不停止制造噪音,就打电话报警……气喘吁吁的,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过了好久好久,她狠狠的指着他,压低声音,诅咒他,让他滚蛋。然后,她转身往回走。她只穿了一条柔软的长裤、一件短袖tshirt,在这么冷的晚上,她手里还拖着一只拖把,他看在眼里,觉得有点儿好笑,又立刻觉得难过起来……像这样的争吵,在他们,是最寻常的,最最寻常的,他只要适时的抱住她,跟她索一个吻……她就常常会心软,常常会酥软在他怀里。她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强悍。她总会原谅他。 他追上去,在她打开楼下大门的瞬间,跟着她挤了进去。她走的很快,他跟着她上楼,在她的房门口,他从背后拥住了她。 华语。 “飒飒。”他叫着,好像终于能够这样叫她,不是在梦里,不是在醉中,清醒的,这样叫着她的名字,很久很久不曾有过了,他有多想念她,只有他自己知道。清楚的感觉到她的背一僵,他的心,一沉复又一颤,他知道,她对自己,还是有感觉的、很深的感觉……他扳过她的身子,胡乱的亲过去……她刚刚一定是准备休息了,用了那款薄荷香的漱口水,只用那一款,好多年了,她的习惯,不变,无论在哪里。她终究,是个念旧的人啊……他贪婪的亲着她,手底下是她绵软的身子……彼时,她的手正紧紧的捏着门柄,被他亲的急了,狠狠的、不管不顾的,把手里的拖把甩出来,打在他的腿上。他吃痛,“啊”的一声惨叫,松开她,看着她绯红的面庞、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亦喘息不定,看着她眼里的怒意……他愣住,而她趁机开了门进去。他在门外,手握成了拳,想要大声的敲门、大声的叫喊,却怕惊动了更多的人……他总不能,真的让她,处处难堪。 他的额头,抵在门上。轻轻的,他说:“飒飒,我知道你在门边,让我进去,好不好?让我进去……” 她不给他开门。他靠在门上,觉得累。转了个身,他坐下来,在她的门边。 “外面好冷啊。”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话,他想她大概会听吧。不听全部,听一句也好。他是从铁河那里的,她这个周要来这边公干。他就知道她会住这儿。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偶尔心血来潮,会跟她一起过来。这里安静宁谧的环境,她喜欢。她说过,力昭,咱们老了,就在这儿养老吧。他说好,就在这里。就咱们俩。她还笑,说,就咱们俩怎么可以……她笑的满脸红晕。是啊,就他们俩怎么可以?要有一堆小孩子才好嘛。一二三四五,排排坐,吃果果……若是生足球队有点儿困难的话,那起码也要支篮球队……她咯咯的笑,说这样的话,要从二十几岁,生到四十岁去了。她还说,那么喜欢球队啊,买一只好啦……这样开着玩笑。 他的后脑勺,撞着墙。那些计划中的小孩,都随着他的荒唐,消失了,就好像一个七彩的肥皂泡,噗的一下,破了,不见踪影了。他有了个女儿,挺可爱的女儿,能让他疼的女儿,可是,跟她没有关系了。 他后来是累了,自言自语到喉头沙哑,人也迷糊。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他是被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叫醒的,男人身后,跟着两个警察。他看着,不慌不忙的,说,我跟太太吵架,进不了门……男人和警察都很奇怪的看着他,说,景小姐报警说有人扰她。他们大概觉得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越发可疑,很客气但是也很坚决的,请他去警察局。他在楼下,抬头看那个窗子,白色的薄纱——纱后,她会不会在?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一) 等他出来,再回去找她,已经人去楼空。她竟然都没有跟她的交响乐团一起走,而是提前一天离开了。躲他,如躲瘟疫。 明知自己如今是这样的,可是,就像犯了毒瘾,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靠 分卷阅读87 分卷阅读8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8 近。看到她,会心疼;看到别的男人接近她,会嫉妒的发疯;看不到她,又会想的发痴……那种难受劲儿,每次发作,他都受不了。要想尽方法,排遣这股无望的相思。 他的生日,还是她门上的密码数字。 他不是没有这个奢求,可是,并没有指望,她还愿意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纪念他…… 就但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他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进门,换鞋。看着在床上熟睡的她,那毫无戒备的姿态。他看了好久好久…… 自飒看着邓力昭,她说:“那又怎样呢?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而已。习惯了,我习惯的东西,总是要一直用下去的。”她把眼罩从头顶撸下来,“你走吧,阿端一会儿就上来了……” 堙她侧了下身,往卧室外走。邓力昭追过去,他一下子抱住她。 “邓力昭!”她低吼。 “我想你……”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他坚硬的手臂环住了她,牢牢的,将她抱在怀里。 我想你…… 自飒只觉得胸腹处,那大片的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张开嘴巴吼叫。 每一声,听在耳朵里,都是,想你,想你,想你……我也想你…… 她闭上了眼睛。 心底里有那么一缕软弱,很小很细的一缕…… 自端下了出租车,习惯性的低头整理围巾和衣物。 她意识到了什么,往身后瞅了瞅。就在她下车的地方,不远处,一辆白色的小车子停了下来。 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决定的,自端迈出了脚步,走到了那车子的驾驶位,隔着车窗子,她望着车里的人。身前的马路上,车子呼啸而过。每过一辆,带过来一阵劲风。围巾也被吹起来,扑到她的脸上。她抬手拢下来。 滕洛尔。 滕洛尔刚停下车子,便看到景自端猛然间回身往自己这边走来——滕洛尔怔了怔……她这些天一直在跟着景自端,从来没有被她发现过,今天,是不是跟的太紧了? 隔着玻璃窗,她和景自端默默对视。然后,她开车门下了车,微笑着,她叫了声,“景老师。”她看着景自端平静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光,垂在身侧那只手握紧了蛋糕盒上漂亮的丝带,另一只手则握着手袋,她确定了,尽管这声“景老师”像是抽手一记耳光打过去,景自端却不会回扇她。 “你跟了我好久了。”自端镇定的说。 “嗯。”滕洛尔笑着,“有一阵子了,您才发现。” 自端再让自己镇定,也难免吃惊。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可是滕洛尔……她,是不是该是这样的,和她们次相见一样,那样无所畏忌?还是她确实是少见多怪了,她们,都是这样的无所畏忌? 她思索着,说,“照片我已经看到了。” 。 滕洛尔笑嘻嘻的,“挺清楚的吧?角度拍的很好,我很满意。” 自端看着滕洛尔,这女孩子,笑起来,多天真无邪。 “滕洛尔。” “嗯。” “如果再跟着我,会有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自端安静的说。 “会有什么后果?” “我想,你已经踏着佟铁河的底线。” 没有女人,敢在我面前谈论我太太。 滕洛尔一怔。 怎么忽然觉得景自端那淡淡的语气里,有一种佟铁河的味道。就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他们好像。 她忖度着这句话的意思,“唔”了一声,说,“景老师,我是想看看你。佟哥哥是那样的一个人……” 佟哥哥。 她叫他佟哥哥……多么亲热、多么亲昵,佟哥哥!她在心里冷笑。 “看到了,看够了?我也看到了,看够了。你想怎样?” “我想要佟哥哥。” 自端听了,笑,“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我喜欢他。”滕洛尔眨着眼,“他就是我想要的那种男人。” “那你去问问他,你是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你来跟我说,我代替不了当事人答复你,第二,”自端笑着,看洛尔,“就凭你那几张照片?” “你还想看更劲爆的?”滕洛尔立即问。 “就算是有,你不如保存好。我不在意这个。但是,佟铁河未必肯饶你。他的顾忌比较多。”自端嘴角一翘。 滕洛尔忽然笑的很诡异,“你不在意,是不是因为,你也和他一样?” 自端皱眉。 滕洛尔一直在跟着她。那么,她想必也看到了一些什么。 她,和佟铁河一样? 她在别人眼里,和佟铁河一样了……她笑了一下。 “你们这对夫妻,倒是很特别。”滕洛尔也笑着,“说起来,这份照片,您也该保存好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她靠在车子上。 “我倒要谢谢你的好意。”自端开始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很有趣。“景老师,我次见您,就跟您说过,机会,要靠自己去争取。”滕洛尔望着自端笑,“佟哥哥值得我争取。” 值得。 自端觉得心口发闷。 “我还有事,不耽误你。” 她再看一眼滕洛尔: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耀眼……她转身往紫竹园走,脚底是空心草砖,她的鞋跟,一下子陷了进去,陷进松软的空隙里,她差点儿崴倒——她急忙稳住,仍往前赶路。 滕洛尔看着景自端那快速而不失优雅的步履,不禁笑了。不用说,这位,一定是几岁便开始跳芭蕾、十几岁便被训练着穿着高跟鞋练仪态的,所以就算要跌倒,也一定跌的优雅大方。就像她的姐姐,哼,这么活着,有什么趣儿? 她打开车门,电话在响,她拿起来,“佟哥哥啊……看到照片了?”她发动了车子,听着佟铁河不疾不徐的声音,咯咯的笑着,“在哪儿见……好,最多20分钟。”她关了电话。再看一眼景自端的背影,她把车子开走了。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二) 自端在自己转过身来的一刹那,终于是把脸上的笑容揭了去。她快快的走着,往紫竹园里去。被门卫拦住,问她找哪位住客,她吸了口气,从门卫面前取过纸笔,寻到自飒的门牌号,钩钩画画,签下自己的姓名单位,然后一推;门卫看到,没再吱声——短短的一行十几个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这弱弱的女子,手上这么大的劲儿……看脸色竟也是不怎么好的样子。果然是景小姐的本家,看起来脾气必然也不会好哪儿去。 自端没有乘电梯。自见到滕洛尔,她就觉得不舒服,她需要走两步楼梯,不想在见到飒飒的时候,是这副样子。她没有把握,自己会掩饰的很好。 自飒住的并不高,在9楼。自端站在901的门口,想了一想,确定门锁密码是1102……邓力昭的生日。和佟铁河只差了一个周。自端开门的动作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门开了,她进了门,站在门口换鞋。她看到一双男人的鞋子。 “姐?”她轻声的叫了一声,没有回应。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壁灯,自飒这房并不大,一盏壁灯,足够温暖这空间。自端把手里的蛋糕盒子放在茶几上,她脱下外套来,转了个身,想去卫生间洗手,她听到一声轻斥,是自飒的声音,她站住了,正好是在卧室门前。来不及躲闪,卧室的门开了,出来的,正是自飒,看到自端,自飒说了句“你来了。”她拽着自己的睡袍,面上绯红,喘息未定。 就自端看向她的身后,看到了邓力昭,也是一身睡衣的邓力昭。顿时,她感到了一股寒意。 “阿端?”邓力昭一脸的尴尬,还是主动的和自端打招呼。 “姐!”自端没理邓力昭,她叫住自飒,“你这是在干嘛?” 堙自飒被她语气里的质问弄的一怔,顿时脸上烧了起来。 “我问你,你这是在干嘛?”自端站在自飒面前,“你知不知道,这个男人,现在有太太、有女儿?” 自飒待要说什么,只见自端已经转过头去,看着邓力昭,“四哥,我一直敬重你,叫你一声四哥,你和我姐的事,我从来没说过什么。可是,如今,你一边张罗你们家闺女的百日宴,一边上来我姐家?你想享齐人之福?”自端说到这儿,声音都颤了,她真是被这一桩又一桩的事情给砸的头晕脑胀了。心头的火在噌噌的往上蹿。这是她姐姐……她姐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阿端!”自飒厉声叫道。 “姐,你是不是昏头了?”自端又转过脸,“他是结了婚的!” “你还不是结了婚的!”自飒脱口而出。 “姐!” “飒飒!” 邓力昭和自端同时叫道。 “你甭在这儿说我,你和顾惟仁,你那又算什么?”自飒满脸通红。 自端盯着自飒,半晌,她转过身,她有点儿头晕,她说不出话来,不能再在这里呆了……她急急忙忙的往门口去。 “阿端!”邓力昭急忙叫道,“阿端!”他看到自端连外套都没顾得上拿,直接就换了鞋出门,已经急了。 。 “邓力昭你给我站住!”自飒冷冷的叫道。她走到邓力昭面前,抬手,便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一下子,应该打在我自个儿脸上,但是不好意思,应该是一回事,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你就挨了吧。” 邓力昭半边脸顿时火辣辣的疼。 “邓力昭,你看到了,我如果再和你搅和在一起,连阿端都会瞧不起我。我也会瞧不起我自己。这世上,凭谁恼我,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阿端不行。你要知道,当初,如果不是阿端,今天,阿端的日子,就是我的。还轮到你来放我鸽子!”力昭试图拉她,她拂开邓力昭的手,继续说,“我们在一起的那快二十年,我任你予取予求。能满足的不能满足的,我都尽量的满足你……邓力昭,我不欠你什么,你别再来跟我要,我给不了你的东西。” 她走回自己的卧室,将门一关。邓力昭按住自己的额头。不到一分钟,她已经套上了卫衣。 “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都跟你没关系。”自飒从沙发上拿了自端的外套和包,走到门边,抓起车钥匙,她回身指着邓力昭,“我回来的时候,你最好已经滚蛋了;我不会为了你换密码,可这儿已经不是你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你要知道——邓力昭,你有今天,是你自找的,别说一句你爱景自飒,那个婚你结的不情愿,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丫要再敢打着我的旗号,四处撒野,别怪我不客气。” 她开了门,“我再说最后一句,邓力昭,你管好你老婆,别让她再来扰我。要是你管不好,我替你管教。” 自飒丢下这句话,将门一关。 力昭走到沙发上,慢慢的坐下来,脸上已经麻木了,此刻脑子也有些麻木。 只过了一会儿,门铃响了。他以为是自飒没有带钥匙。她是常常会这样子的。 “怎么这么快?”他问道。自然的,好像他本来就该是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的那一个。但,这不是自飒。面前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斯高大的男人。 邓力昭认得他。 金子千。 …… 自飒并没有遇到金子千,她拎着自端的东西,赶上了电梯,急忙的追到楼下,一眼看到自端已经走出了小区的大门,顿时先松了一口气,推开玻璃门出去。幸好她的车子就停在前面,跳上车,她追了过去。 自端出了大厦,才意识到自己既没有穿外套,也没有拿包,更是没有开车来——她要怎么回家? 回家? 她脑子木木的。她不想回。今天,她不想回家。 她上楼的时候还想着,能和姐姐在一起呆一晚也好,好让她这混乱的一天赶紧的过去。 “阿端!”自飒叫着自端。自端没停下,只是低着头走。自飒又叫,她还是不应,自飒突然的按住了喇叭,车子尖叫,自端终于停下来,瞪着自飒。自飒甩头示意,“上车。” 自端拉开了车门。 。 自飒把她的衣服给她,“穿上吧,回头你要病了,我得以死谢罪才行。” 分卷阅读88 分卷阅读8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89 自端把衣服放在腿上。 自飒叹了口气,“别生气了,刚是我不对。” 沉默良久,自端才开口:“姐,你不能这样。”一开口,她已然哽咽。 自飒呆了一呆。 自端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将手帕按在了眼上。 “姐,你别这样,你不要……我知道你还爱他,我知道你还忘不了他,可是,他现在,有家庭……你这样……”她哽咽。 大伯母说过的,阿端,对不起,谢谢你,以后,照顾飒飒。 最后,最后跟她说的。 她照顾飒飒,如果她把飒飒照顾成了这个样子……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三) 自飒吃惊的看着自端,从刚才在她那里,对着邓力昭和她时候的愤怒,到现在的难过——她有多久不曾看到她这样了?她的妹妹阿端,总是将情绪封的严严实实;只有极少的时刻,她能够看到她的悲伤……那多半是和顾惟仁有关,或者,和她这个做姐姐的有关。 自飒伸出手来,搂住了自端。 “阿端,我没有上全垒打啦。”她试图轻松一些。可是话说出来,她也哽住了。如果阿端没有来,她会怎么样?他那样强而有力的拥抱,他那样缠绵而热烈的亲吻……她可以抵挡这样的拥抱和亲吻,可是,她已经开始软弱,因为内心深处,那对他的渴望,是被她用理智,狠狠的捂住的,捂在潘朵拉盒子里。今晚,只差一点儿,只差一点儿便开启…… 自端点着头,她相信。可是,她难过,不仅是因为这个。 就“我明白的,阿端。”自飒没有说更多。她还需要时间。需要多久,她自己也不清楚。“我不会和已婚男纠缠不清。”她抚了抚自端的头发,然后说,“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自端擤着鼻子。 自飒皱眉,“和铁子吵架?你们终于进化到能吵架的地步了?”她开着玩笑,眼里,倒是没有笑。她冲口而出的话,那是被自端说的恼羞成怒,但是,自端,和顾惟仁,是不是真的,想她想象的那个样子? 堙自端抽着鼻子。 “要我说,你在外面,也该另外有个落脚的地方……你就是太乖了。”自飒说起了这个,启动车子,“跟我回去吧,酒店是不能让你去住。回头传出去,不是开玩笑的。那孙子估计这会儿也该走了……” “姐,不用。” 自飒哼了一声,“少废话。” “我回家。”她说着。她得回家。 自飒便没再说什么,开着车子,她想着一些事情,时不时的,她侧过脸去,看着自端——那么安静的坐着,也是深思的模样;想的那么入神。自飒叹了一口气,那么大声的叹气,自端都没听见。当她终于把自端送回了“佟宫”,看着自端下车,站在她面前,这单薄而落寞的身影、这暗沉的大屋,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张口叫道:“阿端!” “嗯。” “对不起。”她看着阿端的眼睛。 自端看了她好一会儿,点了点头,说:“姐。” “嗯?” “要是……”她抿了抿唇,“别怪我。” 自飒也点了点头。 “我进去了,路上小心。”自端转身了。 自飒看着她进门,拿起车载电话来,拨了佟铁河的手机。 佟铁河关机了。 自飒眉尖一蹙。她琢磨着,佟铁河这会儿在哪?她想她需要跟佟铁河一起喝一杯了。 …… 佟铁河正坐在他的包间里,大大的窗子前,看着外面的夜景,夜晚的水立方,一块透明的蓝色水晶一样。他摸着下巴,目光转移回来,盯着手机屏幕。暗了,他手指触一下,屏幕便又亮起来,屏幕那么亮,照片还是有些不是很清晰。但他认得出来,那个握着别的男人的手的她,那两对相望的眼……他这么看着,看了好一会儿。 上午的时候,他有个重要的活动在大会堂。活动安排在十点,他快迟到了。昨晚几乎没有睡,一早又折腾,他精神有点儿不集中,grace催了他一次,他只是不动,等回过神来,已经不早了。他下车后快步往会堂去,门口的工作人员检查他的证件和邀请函。陈北挡在他身前,替他办了,一侧身,请他先进去。等进去落座,他往身边一看,董亚宁;抬眼一瞅,主席台上主持活动的,邱潇潇——他这一肚子五味不合上来,顿时觉得今儿这日子,一定是瘟神上门。难怪他左眼皮一个劲儿的跳。董亚宁看着他的眼神,是连平时那层虚客气都懒得给的意思。他也没理会,只是点了点头。全程,两人没再交流。只是,散会的时候,董亚宁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话,他说:“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啊。” 。 有事儿给他打电话?他看着董亚宁。这人,莫不是陪着他家老爷子低调西巡了一趟,跟着变神道了吧? 他一笑。 董亚宁倒是没笑。 这会子想想,董亚宁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的。起码,董亚宁是派人盯着滕洛尔的。也就是说……佟铁河看着手机上的照片。 他揉着太阳穴。 听到门铃响,他站起来,去开了门。门前站的,是笑吟吟的滕洛尔。大概是跑上来的缘故,她一头短发都有些乱了,微微的气喘着,粉红透明的小嘴,吹气如兰,她扇着手,笑着叫道:“佟哥哥!” 佟铁河抓住滕洛尔的手腕子,狠狠的,一把把她带了进来,一手把门给关上。他的一双眼睛,像浸在水里的冰核儿,盯住滕洛尔。 “佟哥哥……” 佟铁河不应,半晌,他说:“滕洛尔,你好,很好。” 滕洛尔心里突地生出一种惧意。佟铁河现在应该很生气,她明白的。她给他发照片,这是她的意外收获,她发出去了,觉得很痛快,她就是要让他生气、就是要让他难受,就是要把他骄傲的面皮给撕扯下来一块……可是这会儿,她忽然意识到,她真的是犯了错。 她的眼睛,看了一下旁边,她距离门只有一米半的距离……佟铁河看出她的意图,他伸手将门锁按了一下。指纹锁。 滕洛尔心道不好。 她从没见过佟铁河这样。不,其实,她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什么男人,能心里气成这样,还冷静的像冰。 冰雪覆盖下的火山。这是此时的佟铁河。 她的身子开始发抖。 抖的厉害。 佟铁河看到,他眯了眼。 他说:“你不是要我吗?” “佟哥哥……”洛尔声音颤抖。她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害怕了。 她喜欢他,可是,她害怕。 佟铁河不管。 他的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手腕,扣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抬上来,抓住她的衣领,用力一扯,滕洛尔大片的肌肤便裸露在了空气中。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四) “啊!”滕洛尔尖叫。 他把她拖到里面,接着便推倒在沙发上,腿一曲,压住了滕洛尔挣扎的双腿,他脱着自己的外衣,一件一件,丢在地上。 滕洛尔慌了,她使劲的挣扎,被撕裂的衣服从身上滑下来。 “佟铁河,你这个混蛋!”她的腿被他压住,动弹不得,她的胳膊她的拳,拼命的打着佟铁河…… 就他压制住她,“你不就喜欢我这个混蛋?” “救命啊!”滕洛尔大叫,看到佟铁河脱的上身已经光了,不由得更加害怕,闭上眼睛,尖叫着——“救命啊!” 她怕死了。怕死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堙“爸爸……哥……救命啊……救命!佟铁河这王八蛋要qj我……爸爸……”她胡乱的吼叫着,声嘶力竭,歇斯底里。她只能大声的叫喊,叫喊着,好像就能给自己力量抵抗佟铁河……不知道叫了多久,只觉得突然之间,一双大手卡住了她的喉咙,她猛地睁开眼睛,佟铁河的脸就在她眼前,她一怔之下,又狂叫起来,“啊!” “别乱叫了。” 他冷冷的说。 身上的重压被挪开了。滕洛尔不敢动。过了一会儿,身上一暖。她仍是不敢动。 “睁眼。” 她眼睛睁开一点点,看到他已经重新穿好了衬衫,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神色自若的,好像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样,头发都不带乱的……她睁大了眼睛。 心仍是跳的剧烈,只是不那么迫切。于是一口气松下来,她抬起手背,抹了一下已经蒙住眼睛的泪。 佟铁河点燃了一支烟。 滕洛尔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呛的,忽然间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小脸儿通红。刚才挣扎的狼狈,一头短发,鸟窝一样,乱七八糟的;又哭又叫,脸上的也沟沟壑壑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很难看。于是往沙发里缩,毛毯再拉上来一点,掩住脖子,恨不得整个人都被裹住。 佟铁河一支烟抽完,将烟蒂狠狠的摁在了烟灰缸里。 “滕洛尔。” 她抬眼看他。 “我就是这么个混蛋,你要敢再惹我,我就不知道会停在哪一步了。” 滕洛尔点了点头。 “这种游戏不好玩。我知道,你也知道,你玩不起。” 滕洛尔又点头。 “想让你们家老爷子心疼,想让董亚宁难堪,做到这步尽够了。我本不想这样对付你,可你做了让我不能容忍的事。”他停了停,问道,“你知道要怎么做?” “给我……三天时间。” 佟铁河看着滕洛尔,然后站起来。 “佟哥哥……” “又什么事?” “她……不爱你吧。”滕洛尔看着佟铁河。 佟铁河没动。表情也没有变化。 我那么气她,她一直在跟我笑。 佟铁河回头,滕洛尔的眼睛,此时澄澈如雨后天空。 她不爱你。 佟铁河,她不爱你。 “我不是要谈论她,我是在说你。佟哥哥,她不爱你,不在意你,你还要她和你在一起?”滕洛尔静静的说,“我恨我爸。我哥他们也恨。这样下去,你要有孩子,总有一天,他也会恨你们。” 佟铁河嘴角一扯。 。 “你恨你爸?最危险的时候,你叫的是谁?” 滕洛尔抿了唇。 “桌上有电话号码,你挑个中意的店,打电话叫人上来给你送衣服,会记我账上。” 滕洛尔撅了嘴,“我自己有钱。”她小丑一样的花脸上,又露出一丝孩子气来。 “我不会毁人东西不赔。”佟铁河说完,弯身拿起外衣来,转身就走。 滕洛尔呆呆的。 毁人东西,你赔;毁人的心呢? 佟铁河,你真td是这天底下最坏的坏人。 她裹紧了毛毯。 她叹了口气,能怪谁呢?她是自投罗网的。 刚刚,就在刚刚,他那么近的靠着她……她怕,其实,怕的不是他真的要了她;她是怕自己,交了心,交了身,最后,她是万劫不复的那一个。因为,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佟铁河,永远也不会属于她。 她要不起佟铁河。 她咬着牙。念那三个字。 她亲眼看到景自端走着走着,那脚下显得凌乱的步伐。她跟了她好多天了,知道她走路的节奏,那一刻,她明白,不管脸上装的有多平静多镇定,景自端在意。 可是,她才不会亲口告诉佟铁河。 滕洛尔的嘴角又浮起一丝笑;那笑转瞬即逝,她又痛哭起来…… 佟铁河走出了房间,踏进电梯,他开了另一部手机,然后他打了个电话,“让你的人上来接她吧。” 他扶着电梯里的扶手。再看着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其中一个是自飒的。他是想找人喝一杯酒——他原本都决定戒酒戒烟了,一直都没断了,总是跟自己这儿懊恼,可是 分卷阅读89 分卷阅读9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0 ,看样子,这阵子是不用了——但不能找飒飒,他此刻不想对着一张相似的面孔;力昭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一个人喝酒吗?一个人喝酒去吧。 一个人也好。 他开着车子,顺着车流停停走走,他的电话明明灭灭,看一眼,都是无关紧要的;就是有关紧要,他也不想接——刚想丢下,有个电话进来,他看了号码,接起来,半晌,他只“嗯”了一声,便收了线。他看了一眼前方,下一个路口右转。十分钟后,他到了阆苑。 dona趴在阳台上,看到他的车子开了进来,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她跑去厨房,看了看自己煲的那罐汤,戴上隔热手套,从灶上取下来,放在操作台上。她打开,川贝鱼腥草猪肺汤的特殊香气扑鼻而来,她拿着小汤勺,轻轻的舀出来,尝了一口。味道还算可以。他挑嘴的很。味道怪一点的东西都不肯吃。 dona叹了口气。 在桌子上摆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已经十点多了,他习惯在这个时间吃点儿东西。黑菌银条、灯影鸭舌卷、百合龙豆……还有一样,相思红豆糕。她把小碗小碟筷子筷架都摆好,这边一副,那边一副。刚刚弄好,门铃已经响了。 他每次都这样,等她去开门。给过他钥匙,他没有拿。dona心里有些黯然。来不及多想,她急匆匆的从餐厅跑出去,给他开门。他站在门外,看到她,对她笑了一下。这一笑,让dona心神一滞。电话里,她说了那么多句,他只应了她一个“嗯”字。她甚至不知道他究竟会不会上来喝她煲的这碗汤——明知道,汤只是个借口,她只是想见他了。他来了,竟然还对着她笑了一下。 dona跟在他身后,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他径直进了餐厅,拿起桌上的湿毛巾,仔细的擦着手。她走过去,给他盛了汤。他什么都没说,拿起小勺子,慢条斯理的喝着。 。 dona看的发愣。 他从来没耐烦这样喝汤。性子急躁的他,总是拿起来,两口喝掉。若是他赶时间,一口喝掉也是有可能的。 她坐下来,默默的看着他。 “要喝点儿酒嘛?我前儿得了一小坛子竹叶青。”她轻声问。 他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我开车来的。” 她当然知道他是开车来的。所以她才问他喝不喝酒。他算是守规矩,喝了酒,不会自己开车。 她失望的看着他。 佟铁河把碗递给她,“我想再来一碗。” dona接过碗来,给他盛上。她的手有点儿抖,汤几乎撒出来。他没有看她,把碗接到手里,“dona,你做了一手好菜。”他看着桌上的小菜。他没有胃口吃,但是看着这样赏心悦目的食物,他觉得心底里有别样的情绪。那是一丝丝的感动,还有,一丝丝的歉疚。他不由得想到滕洛尔。那么骄纵的女孩子,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大哭起来,骂他混蛋。他嘴角牵了一下,慢慢的,喝着汤。 他可不是混蛋怎么的。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五) dona绕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肩膀。无声无息的。他却知道,此时,她快要哭了。 “dona,”他放下碗,看着她的眼睛,“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是认真的。” 她嘴唇嚅动,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两滴大颗的泪珠聚了起来。 “不。”她吸着鼻子。 就“你不是非要离开。可是,我不会再来。”他将她的手臂拉下,“我该走了。” 她无力的靠在餐桌边,“tony……”她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站了起来。 堙dona看着他的宽宽的肩膀,她看了很多年的…… “tony!”她叫着他,追了上去,门在他身后合拢,她拉开门,只见佟铁河抬起手来,她硬生生的刹住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脚步都没有停,往电梯里去了。 dona死死的攥着手掌心,死死的攥着……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转身回去。家里,和她的心里一样,此刻,一派死寂。她坐在他做过的位置上,拿起他用过的勺子,轻轻的,一下,一下,在那小碗里搅动着空气。 她终于松了手,小勺子跌进碗中,“玎玲”一声。她抬手,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他时常会有这么一个动作,在他默默的想事情的时候……她站起来,往客厅去。她拿着自己的电话,在电话簿里翻找着号码,邱潇潇,他的名字在电话本的后半部分吧…… 佟铁河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到12点。 今天还没有过去。 他站在车边,抽出一根烟来点燃。前院的欧式灯,配合着门前的八角宫灯,看起来,其实是不搭调的,但却让他的眼前一派明亮。他的目光,从底层的房间,一个一个窗口的看过去,一直到她的窗口——她书房、内厅、卧室……灯还亮着。 有一盏灯灭了,又一盏,最后,她卧室的灯也灭了。 他吸着烟,烟灰,在风里落下一点细碎。 她在家。在她应该在的地方。 此时,自端站在窗帘后,看着佟铁河。隔着纱帘,她看不真切;他应该也是看不到她的……那么,他在看什么,能看那么久? 她慢慢的蹲下去,靠在墙角。额角贴在墙壁上,孔雀翎羽那细密的纹理,带着刺痒的感觉,透过她额上的肌肤,钻进了她的身体…… 她深深的吸着气,好让胸腔没有那么闷。 从来没觉得,夜晚是这么的难熬。 而她坐在这里,期待下一个天亮。明天是全新的一天,可是,一切总不会照旧…… 她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头件事,是下楼去开门,把门口报箱里的报纸都拿出来,放在餐桌上。她先翻了一下最上面那份报纸的大标题,翻到娱乐版的时候,她看到了杨丹的名字。她草草的一看,似乎是涉及了什么经济纠纷?她没留心,便翻了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新闻,她想着。 陈阿姨今天就回来了。以后的早餐都不用她做了。洗米的时候,她感觉的到,米粒在指间流过的触感她已经熟悉了。 准备好了早饭,她拿了一张便条纸,写下几句话,告诉他,粥在饭煲里。 。 她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上班了。 没胃口。也不想对着他。 有些事情,存在是一回事,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一回事。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不多的一点时间。 中午的时候,待学生们走光,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关了设备和照明灯。她抬眼看看窗台上的花。那盆墨兰已经枯黄了,旁边的君子兰还绿油油的。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给君子兰浇浇水、擦擦叶子。拿起剪刀来,剪去那墨兰的枯叶。手指摁了摁花盆里的土,润润的,土里养着根茎,要存好,日后好接着种……她很专注,连有敲门声都没听到。 “景老师……”声音并不大。 听到这声“景老师”,自端有点儿神经质的,手的剪刀“咔嚓”一下,墨兰的枯叶齐根的剪掉了。一回头,她微微的愣了一下,“杨靛?” 来的人竟是杨丹的弟弟杨靛。 眼前的杨靛,还是记忆里那个漂亮稳重的男孩子,可是神情中的一丝慌乱,令自端猛的想起今早报上的那则新闻来,立刻明白了杨靛的来意。她把剪刀放在窗台上,掏出手帕擦着指尖的泥,过来招呼杨靛坐下。她拿纸杯给杨靛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对面。 “谢谢您。”杨靛接过水,低下了头。只是望着那杯水,看样子,心里是慌乱不堪。 “杨靛,”自端温和的笑着,“我有什么能帮你的?”莫名的,她对这个孩子有一种好感。或许是他的样子、他的气质、他的语调,都像极了另一个人的缘故。又或许不是。她只是喜欢这个沉静的、好学的学生。 杨靛抬起眼来,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转开了头。紧紧的抿着唇。胸口起伏,正是在压抑着强烈的情绪。 自端默默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杨靛才平静下来,他看着自端,说:“景老师,您能不能帮帮我姐姐?” 自端沉吟。 “她昨天被正式通知停播了。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可是景老师,我姐姐真的没有参与那个男人的事……他们只是……他们只是……”杨靛的脸涨得通红。一个男孩子,对着别人,要说出自己的姐姐这样隐秘的事,还是羞于启齿的。可是他也顾不得了。“我给姐夫……给家同哥打电话,可他根本不接我电话。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他们家,只有您真心对我姐姐好。景老师……我姐姐说,您能帮她。您一定会帮她。”他有点儿语无伦次,而且不知所措,可是,他也说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 自端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头一跳。 她记得在reitz酒店的电梯里,杨丹的眼神。讥诮,而又透着一丝丝的得意和痛快。她后来是被惟仁突然入院占住了心神,此时想起来,如芒刺在背,异常的不舒服。 杨丹。终于,还是找到了她这里。是这样的嘛,杨丹? 找上她,还真是很现成、很方便。 华语。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六) 这顿饭吃的很沉闷。 自端知道杨靛此时食不知味。她有意的问问他的课业。说起功课,杨靛有了点儿精神。 自端心里安慰。 这是个优秀的孩子。 就慢声细语的,她和杨靛说着话。心里缠绕的,却是杨丹这档子事情。她琢磨着,要怎么应对才合适。她直觉这事儿不简单。回头,还是要了解一下状况,到底,这里面有什么事情。她有些担心,这事情,是扯到家同,扯到季家。不然,杨丹,该用不着让她弟弟来找自己。 中间侍应生过来,说那边有位景小姐,请您过去一下。 自端抬眼,隔了几个台子,正是景自飒和金子千。她对杨靛说等我几分钟,我过去打个招呼。 堙杨靛点点头。 自端心里叹了口气。这孩子,乖的让人心疼。 自飒看着自端过来,笑嘻嘻的问她:“哟,今儿心情好了?带着那么漂亮的男孩子招摇过市啊?” 金子千哈哈大笑。自端听她说的不像话,且不理她,先和金子千打着招呼。金子千满脸的笑容,让他斯文的面相,显得格外的生动。被这样的笑容感染,自端也不禁笑起来。好像心里的阴霾一下子给扫清了许多似的。 “那谁啊?”自飒问,“真挺漂亮一孩子,那眉眼,让人瞧着,心里真舒服,都能做明星了。” 自端沉吟片刻,照实说了:“杨丹的弟弟。” 自飒和金子千都是一怔。自端看他们的表情这么合拍,料得他们都是知道消息的。也是,报纸上都出来了,已经满城风雨,还有谁不知道?更别提他们这些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了。 自飒就笑了,问:“杨丹的弟弟找你干嘛?让你帮忙往外捞人啊?” “你别那么大声。”自端扯她,“没有的事。” 自飒已经明白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说:“我告诉你啊,这事儿你别管。” 自端皱眉。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明摆着是有人整她呀。”自飒低声。 自端心里一凉。她设想的最差的状况出现了。 “你是说……” “还用我说?季家是什么人家,能让她那么羞辱?” 自端愣愣的看着自飒。她以为,家同和杨丹离婚的秘密,并没有外人知道。 自飒看自端的神气,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过了一会儿,说:“我说,景自端,你真是,是不是给你们家铁子养的太不成话了,只长岁数不长心眼儿?还是你耳朵干净的厉害,这些杂事,一样不过你的耳?” 自端皱眉,“你就直说吧。” “杨丹跟那彭某不是一日两日。她怎么红起来的?一直是那人在给她撑台子。当初,季家同就是看上她了,他们俩好的什么似的,家同一门心思要娶她。那婚让他们结成了,她也就该断了先前的那些。可是她 分卷阅读90 分卷阅读9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1 呢?她就没断了——这个就不用我说了吧,你该知道。那彭某人,确实有点儿底子,可这回也得看对手是谁对不对?景自端,这些还用我跟你说呀?你白痴啊?你还不躲的远远儿的?” 自端看着桌上的小花瓶里,那支香槟玫瑰。 华语。 那回自己去医院看杨丹,拿的也是这个。 一张苍白的脸,那一头一脸的汗…… 她点了点头。 自飒见她这样,又说:“我跟你说,这回摆明了就是季家要姓彭的倒台,要杨丹滚蛋,你别生事。不然你可得罪一大家子亲戚。你还好说,别让铁子难做,让关伯母也为难。我说够明白了吧,白痴妹?” 别让铁子难做。 自端“嗯”了一声。 金子千一直在一边没出声,这会儿听见自飒说的重了,急忙打岔,问自端要不要喝点儿什么。 自端摇头,她对金子千笑笑。这男人,玲珑剔透的。她看金子千是这样的,不禁想起,邓力昭,那是另一个样子的。只是想到这儿,她心里未免有些别扭,好像昨晚的情形又在眼前。又看自飒一眼。自飒正喝着水,说着半天话,她口都干了。自端看着自飒已经没有一丝不愉快的样子,放了心。她这会子,也没工夫琢磨自飒和金子千到了什么地步,只是看样子,倒还是好的,要是没邓力昭出来搅和的话…… 她说:“我过来够久了,得回去了。改天再一起吃饭啊。”说着便站起来。 自飒拉住她的手,跟她强调:“我刚说的你别当耳边风。” “知道啦。我有数。” “反正你别管就对了。杨丹一早联络中介,手上一批东西寄卖,里面十几只hers包,别的不说,就这包,出手至少两个整数。放心她没事,退赔的钱她有。她都还没到卖车卖房的地步呢。说到底,她之前也有对不起家同,你别可怜她就对了。” 自端看着姐姐。 这种一旦落魄了、出事了,卖珠宝卖手袋卖家养鲍鱼套现的事,她以前只当听笑话。 “我走了。”她对金子千点头,摆脱自飒的掌握。 自飒想再叫住她,金子千说:“daisy,算了。” 自飒皱着眉,看着自端往那边去了,她低声说:“要坏。” “什么?”金子千一愣,明白过来自飒的意思,说,“不至于吧。” “你等着瞧我说的对不对,她一准儿惹事。”自飒又拿起水杯来,狠狠的喝了两大口。 “哦?”金子千沉吟片刻。他想着,景自端人看起来柔柔的,像一棵单薄的文竹一样。自飒刚刚说的很明白了,对这种人人躲避都来不及的事情,她会插手?除非有别的原因。这暂时就不是他所能了解的了。 “我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自飒低着头。从昨天开始,自端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她不确定。 她抬眼看了一眼金子千。 金子千正对着她笑,道:“还说自端会惹事。你一天不惹事出来,我就该烧高香了吧。管好你自己好了。” 他有点儿无奈的看着眼前的自飒。这对姐妹花,怎么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原以为,火爆不羁的景自飒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内敛柔婉的景自端,这么说来,也是要人命的……他抬手挠了一下眉心。她惦记着她的妹妹;他惦记着她。 他这么一说,她心里也一动。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七) 自端回到家里,就想着,这件事,无论如何,须要先问问佟铁河。 她出了一会儿神,吸口气,想着杨丹,下午听到她声音,早不是平常播新闻时的清脆和缓,沙哑,颓唐,可是因为她,又有了希望……这让她心里不安定。 杨丹……她对杨丹的感觉,从那次酒店的偶遇,开始变得更为复杂。做亲戚时虽然客气,也对她喜欢自己有欣喜;去医院探视时,心疼她的决绝,也心疼那个小小的生命;面对家同的时候,会怨恨她薄情;当看到报上报道她的私生活,她觉得不舒服;可是最后,看着她的弟弟杨靛,她又会突然的心软——她像是踏进了一个奇怪的圈子。 杨靛走后,她细细思索,有一丝后悔,给了承诺。直到杨丹的电话打来。她知道事情可以单纯一点儿——她只是想帮她。 就自端看了一眼落地钟,已经九点,她这样坐在楼下等佟铁河回家,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郑重其事的坐着等。 陈阿姨看她也没什么事,就跟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好多天没见了,陈阿姨刚回来,好像有很多话要和自端说。她从老家带了好些土产,还说:“有你们俩都爱吃的金丝枣。” 自端笑。尽管有心事,可是,跟陈阿姨这样聊聊,她觉得舒服。她不太爱吃甜的东西,陈阿姨家乡的金丝枣却是独一份儿的,她也喜欢;佟铁河是自小由陈阿姨带的,吃惯了,况且,他还真是挺爱吃甜食的。 堙他不爱吃日餐,可是……她眼前出现那张照片,她知道那是哪里。手臂上起了一层栗。她迅速的甩了甩头。就听到外面车子的声音,从落地窗看出去,他的车子回来了。下车的时候,陈北递给他一个电话,他一边解着外套钮子,一边讲,脸上,是标准的谈公事的表情——只是还好,情绪还好……情绪真好啊。 佟铁河进门,还打着电话,只示意要杯咖啡,和就直接上楼了。 陈阿姨忙准备给铁河煮咖啡。自端说我来吧。陈阿姨笑着点头。陈北也进来,他们姑侄俩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家里的事,自端没有听,只是看着咖啡机,默默的等着。等待的工夫,她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阿端。”陈阿姨笑着。 自端回头,被陈阿姨笑的有点儿发愣。 “小铁咖啡里不能加糖啊。”陈阿姨看着自端把鲜奶、肉桂粉、方糖的罐子一个一个的从柜子里拿出来,提醒道。 自端打开糖罐,看着那洁白的方糖,点点头。 她是出神了。 她随后端着咖啡上去,去敲铁河书房的门。门一开,就看到他正坐在制图板前看图纸。见是她进来,转过身,接过她递上的咖啡,他的长腿一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凳子的滑轮一动,离制图板远些,离她近些。 她站在他身后,一时没出声。只看着图版,上面有很多红色的叉叉勾勾,是佟铁河做的标记。 铁河抿了口咖啡,“有什么事吗?”咖啡一入口,已经觉得不对,他急忙咽下去,低头看一眼,问,“你调的?” 华语。 “嗯。”她应着。 他瞪着她。 她竟然给他加了全套。肉桂和鲜奶,让咖啡香的呛人,糖,至少有两颗,甜腻腻的。 他不喝这种味道混乱、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自端由着他瞪。她故意的。她就是想这样干。 她想了想,说:“佟铁,今天,杨丹找过我……” 佟铁河立即说:“这个事你不要管。” 自端愣了一下,他都没有听她把话说完。 佟铁河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又喝了口咖啡,眉头拧紧,好容易咽下去,才说:“杨丹找你,不外乎两个目的:,看你有没有可能在财力上帮她一把;第二,看你能不能在人力上帮她一下。” 自端沉默。他说的没错。杨丹最终目的确实是这个。可是…… 铁河看着自端脸上的表情,知道自己所说不差。于是继续道:“阿端,这点,帮是可以帮,但是杨丹不可能连退赔那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如果她拿不出来,那一定是出了鬼;第二点,根本就免谈。彭某是死定了的,有没有人保他,那看他前半辈子阴德积了多少;杨丹这里,毁她前程而已。” 自端张了张嘴。毁她前程而已,他说的,如此的轻松镇定。她心里顿时发冷——从佟铁河嘴里说出来,这几个字,怎么让她如此的彻骨生寒。 她看着佟铁河。他,在她面前,极少显出这样冷酷的一面。 铁河不看她,“再说,她跟同同,为什么走到尽头,你跟我最清楚。” “真的是……” “别问。别想。” “有必要这样?” 佟铁河笑了一下,“阿端,你到底是善良呢,还是幼稚?”他脸上的笑迅速隐去,“家同怎么对她的?她怎么对家同的?退一万步讲,家同念旧情,家同说不计较了,季家能容得她?旁人都不说,小姨呢,小姨的脾气能容得?” 自端吸了口气。 说的和自飒一模一样。 在他们眼里,她是真的傻了吧? 她看着佟铁河。心里已然知道无望,可是,还是想再说一句:“到底是夫妻一场……” 毁了杨丹的事业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少一个播音员?反正三条腿的猫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可是,心里好过了?能好过? 铁河看自端,说:“这不是念情分的事。如今,要家同念情分?她若念着情分,不会做对不起家同的事!”他盯着她的眸子。若有所思。她,这是在同情杨丹?她把自己摆在了什么位置上? “佟铁,家同也有不对。” “阿端!” “佟铁,我也不信家同这么狠。”她也盯着他的眸子。 佟铁河琢磨着她的话。家同也有不对。家同不会这么狠。 “你,这是要跟我吵架吗?” 他听的出来,打一开始,她的就是带着倾向性的。她显然不仅是同情杨丹,她对这样报复杨丹也不满,甚至,她对他也有看法。 他下巴抽紧。 。 “不是。”她否认。 “就是。” “不是。” “那是什么?”他放下杯子,因为太用力,咖啡洒出了一些,在橡木书桌上,晕了一圈,油点子一样,滚动。 “阿端,刚一开始我就说了,这个事跟我们没关系。而且我的态度也很明确,我们不能插手……” “插手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是吗?”她明白的。当然明白。可是,她对他,还是有点期待。 她转过身要走。 佟铁河一把拉住她的手。 她回头,看到他阴云密布的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的话。 “我说错了?”她的声音很轻。她的目光清澈。这么轻柔的声音,这么清澈的目光,却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带着响。佟铁河脸色顿时变了。 “景自端,如果你这么看我。那么我跟你无话可说。”他松开手,“你给我出去。”他转过身来,背对着她。觉得图版上方的灯光怎么这么刺眼。 自端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出门,在关门的一刹,她听到佟铁河说:“景自端,在这个问题上,你有没有哪怕是一刻,站在我的立场上想一下问题?你有没有把同同当成你的表弟?你有没有把自己当这个家族的一份子?这是季家的家事,也是家丑。他们愿意把这件事这么解决,我没有意见。因为家人,就是甘苦荣辱与共。我唯一可以告诉你的是,我没觉得这件事情,季家做的有什么错。那俩人咎由自取。如果换了是我,才不会等到这一天。” 铁河盯着制图板上的条条线线。红的刺目,黑的发冷,灰的,又飘渺。 半晌,没有一丝声响。 他以为她已经走了。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八) 他忍不住回头,却看到她仍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两个人就那么对望着,都看到对方目光里,满含着复杂的情绪。然后,他听到她说:“佟铁,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我理智上可以认同,但确实难以接受。我是来告诉你一下。我会找家同。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帮杨丹求情。” “既然我们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这件事情,你尽管去做。但是,惹出事来,别怪我不帮你。”他冷冷的说。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替他关好了门。 佟铁河一掌拂出去,制图板和图板上的图纸稀里哗啦的全都落在了地上。 就心里的火噌噌的往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2 上冒。 这事儿他不是今天知道的。因为杨丹这个人,听的时候,他觉得格外的不舒服些。他特别的给家同打过电话,家同含混的给他解释了几句,他也就明白了。这个事情,并不只是表面上这么简单。他便没有再说什么。杨丹和家同的恩怨是一回事,彭某人身上的公案,那是错综复杂、盘根错节,要动他,必不是从今日始。杨丹卷进来,确实是顺手牵羊的买卖;又大不了是折腾她一下,让她丢了工作,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最多,季家落个气量狭小的话把……他是明白了,自端呢?他没料到杨丹会走自端这步棋,更没料到自端真会斜刺里的杀出来。在他们,这当然不是很难办的事儿,电视台内,找个人保杨丹一下,只要度过了这个关口,杨丹又可鲜亮人前。别说他是轻而易举的,自端想做,也很简单——可是,谁肯去得罪季家的人?她这么多事,也许会让她这么久以来,在这个家里,经营的所有,都功亏一篑。她必不是不明白个中利害,仍要替杨丹说话。执意如此,她是为了什么、又冲着谁? 他看着地上散乱的图纸,心里也纷纷乱乱。索性站起来,在书房里踱着步子。心里的火没有办法扑灭。她的话,尤其是那句“一点儿好处没有”的问话,她也许仅仅指眼前这件事,也许,是另有所指? 堙总之,他是被刺到了痛处。 自端从铁河书房出来,也是气息难平。她对着他,所有的情绪都在身体里冲撞,只是发不出。他冷漠的语调、冷静的态度、冷酷的眼神,让她有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有他的立场,他不会因为她而改变他的立场。她从他那里,在这件事情上,是得不到支持的——她能体谅,可是……她现在的情绪,应该叫做什么? 从他的书房,到她那里,这段路,一分钟都用不了。可是,她觉得,过程是如此的漫长。 自端回到自己房里,坐下来,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是只黑色的马克杯。那个她晚归的清晨,他那么生气,坐在她面前,就是用这么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水。她晚归,他会生气,气到失态;被他抵在门边质问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她握紧了杯子。这一次,她要和他逆着,他要气很久了。 他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人。 。 自端放下了杯子。 让他生气和失望,非她所愿;可是,她有她的原则,答应了的事,她要做到。 她得找家同。 …… 邱潇潇将高尔夫球套杆包从后备箱里拿出来,回头问董亚宁:“你刚说什么?” 董亚宁“哧”的一声笑出来,道:“我说别的,你就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怎么一提景自端三个字,你丫耳朵比海豚还灵。” 邱潇潇作势抽球杆打人。 董亚宁笑着,朝潇潇背后抬了抬下巴,“你看那是谁?” 潇潇回头,只见球会咖啡厅的正门入口,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女子正往里走。只看背影,他就知道那是景自端。这么早,她来这里喝咖啡?一定是见什么人吧。见什么人?他的目光追过去,透过玻璃墙,他看到她进门往左边一转,那里有个男人站了起来……认出那人是季家同。潇潇“嗯”了一声。 “潇潇,走啦。”董亚宁叫他。 “你等我一下。”潇潇把自己的球杆包往董亚宁手里一掼,转身就走。 董亚宁差点儿没被包砸到,一把抱住。 “喂!”他叫着。潇潇头都不回,董亚宁气的咂嘴,“邱潇潇,我等着瞧……你这个蠢猪!”他一回身,把两个包都丢给球童,自己先往练习场走了。 咖啡厅里,自端果然是来见家同的。知道家同今天会在球会,她便直接过来了。她没有开车。进门的时候,受到盘问。她安安静静的,从银包里抽出一张卡。身为佟铁河的太太,她有这里会员配偶应该有的权利。 难怪他会说,就是要秀,也要秀一下佟太太这个金字招牌。 她慢慢的走上来的。这里环境很好,虽然是三月里,因为景区里很多常绿灌木,也没有高大建筑,倒是处处看着舒服。空气也好,她多吸了几口气……这段路是个小小的斜坡,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走起来有点儿吃力。她中间停了一下,按了心口,怦怦跳的厉害。 家同是已经在等她了。 她坐下来,对着家同,先微笑了一下。要了一杯西柚汁,然后,她看向家同——这个二十五岁,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的男人,是很有些孩子气的。爱飙车,爱闯祸,爱喝酒,爱撒野,偶尔也爱撒娇……想着家同曾经抱住她痛哭,那眼泪和撕心裂肺的吼叫……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她的伤口早已愈合,可是他的呢?对他来说,这一回,究竟是痛快了,还是痛苦了? 她不知道。可是眼前的家同,他表情丝毫不见轻松。 “端端姐,”他先开了口。 “家同。” “你一般也不找我有什么事。”家同看着自端,“我也不是帮得了你的那种人。” 这话,不是不重了。 但家同的反应在自端的意料之中。 她既是能来,就是准备着,有些难听的话,是要听一听了。 “家同,我一向还算是个省事的人。” “我明白。我就这么一说,”家同点头,“这个时侯,你找我,只有一件事。我猜的,不会错吧?” 。 自端点了点头。 “杨丹。”家同吐出这两个字。 “是。”自端听着家同的语气,竟是没有温度的。 “端端姐,”家同吸了口气,“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未必肯见;第二,人家真未必肯跟我开这个口提。” “同同……” “这个,对我来说,不是能拿来讨论的事情。”家同的目光转移到玻璃墙外,“但是我坐在这里,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她希望你手下留情。” “她怎么有这个脸说?” “她有她的苦衷。家同,你接她一个电话。这里面的事情,我一个外人,讲不清楚。我今天来见你,是想告诉你,我一时心软,受她所托,目的也是给你们传个话,再给她一个机会,跟你解释。或许,当初,你们分手的时候,太过仓促,有一些话,没有讲透。同同,”自端望着家同,斟酌词句,“同同,我知道这很困难,但是,你想想,杨丹,你是不是真的那么恨她?她是你曾经爱过的人。” 家同沉默。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二十九) “还有,同同,杨丹找我,当然并不是传话这么简单,同同,她是想要我帮忙的。” “她赌你会心软。”家同的手指,弹着沙发扶手。杨丹,她很聪明的。 “你了解她。这一次,她不止是赌我会心软,她更是在赌你会心软。” “她找你,不是没道理。外人是帮不了她;咱们家里,就你对她好。她说过。”家同若有所思。是有一次,她受了母亲的气,跟他诉苦,她说,季家同,你们家人,要说谁还有点儿人味儿,就只有一个景自端。 就家同想到这里,心里一阵酸涩。只是面儿上并不显出来。 “各人有各人的方式。”自端心里五味杂陈。她比杨丹强一点儿的地方,是她姓了景。杨丹,什么都要靠她自己。她胸口有些闷。 “不,你尊重她。她明白的。他们都不太瞧得上她。” 堙“同同,那是我了解,杨丹,有杨丹的不易。” 家同再度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有我的难处。” 自端点了点头,“好。” 家同看了一下时间,“端端姐,我约了朋友。” 自端对着他笑了一下,“我再坐一会儿。” “那我先走。” “同同,”自端叫住他,“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肯见我。” 家同愣了一下。 “端端姐,这就见外了。”他犹豫着。 他向来尊敬她。不只是因为她是自己的表嫂、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姐姐,也是因为她这个人。她虽然话不多,一直安安静静的,可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利益,对她来说,多数时候,敌不过一个“情”字。他做不到的,她能做到。只是这一回,他没办法回应她的求情。 自端见他只管看着自己,便说:“你去吧。” 家同略站了站,说了声“我先走”。他走出几步去,又回了一下头。只见自端的目光定定的瞅着前方,一动也不动。他还是转过身,离开了。 自端默默的坐着。 杨丹,你赌我会心软,我跟你一起赌家同会心软。咱们俩,是不是都赌错了? 她捏着手上的素环,捏着捏着,用上了力气。 “喂,景自端!” 自端按住胸口,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瞪着忽然出现的邱潇潇。 “我又不是怪物,你用得着吓成这样。”潇潇笑着,坐了下来。见她一时没反应,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真吓到了。” “嗯。”她闷声应着。 潇潇看着她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于是笑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谁给你气受了?还是,又遇着什么难事儿了?来,说说,看我能帮你不能。” 他刚才远远的看见,她和季家同在谈话,那绝不是一个愉快的气氛。他琢磨着会有什么事情,让佟铁河的太太和表弟,隔着他,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严肃相对——他沉吟,想起当时,他父亲动手术的时候,在医院遇到她,就是去探望季家同的前妻杨丹……电光石火之间,他大约明白了她在烦什么。 他不禁摇头。 。 他常想,那一条一条藤儿上的枝枝蔓蔓,开什么花,结什么果,一阵风儿吹来,枝枝蔓蔓交错,花果相撞,有些被风儿吹开了,有些被风儿吹落了,有些被吹散了,有些被吹的纠结在一起……云谲波诡,他过的是这样的日子;眼下发生的一些事,他总是要知道些,尤其,不是他这一条藤儿上的。那样才好应对合适,进退得宜。他是这样,他们都是这样。 他看着阿端,心里叹气。 阿端,这定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心里顿时有些酸。说不上来什么滋味。这个丫头,心地,怎么就还是这样……柔软。怎么,还是这么别扭。 自端听着他说,道:“谁会给我气受呢。你过来打球?” “嗯。”他应着,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表情,本来很好的情绪,也随着往下走。 她看看时间,说:“那我不耽误你,我得走了。” 潇潇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笑着,问:“你没开车来吧?” “没。”她摇头。 “我就知道,你这个路盲,怎么能找到这儿来呢?走吧。”他站起来,伸手来拉她的衣袖,“跟我来。” 自端拍他,“喂,别拉拉扯扯。”他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毛手毛脚的。 他不松手,只管拽她起来,“快啦。” 自端窘。 “邱潇潇你……”她掰开他的手,“你好好儿的。” 潇潇回头,看着她粉面泛红,不禁笑的更欢。 听着她说“你好好儿的”……“邱潇潇你好好儿的说话”,“邱潇潇你好好儿的走路”,“邱潇潇你好好儿的坐那儿”……她是那个总是走在他前面的女孩子。她是那个,他总让她走在他前面的女孩子。 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岁。奇怪,对着她,他就觉得自己是有活力的、单纯的、热血沸腾的那个少年。看着她笑,看着她皱眉,看着她叹气,看着她慢慢的由少女,长成了这么美的女人,心,却还是那样的善良…… “好吧,我好好儿的。”潇潇松开手,“走吧,我送你出去。” 自端甩了甩手腕,低声的嘟哝了一句,“怎么都动不动就抓人手腕子。” 潇潇抿了唇角,眼中闪过一道芒。让自端走在前面,他跟上。走了两步,他略一抬头,看到季家同的身影,在二楼一晃。他没理会。 他们一起出了咖啡厅,自端说:“我出去打车就可以的。” “来吧。”潇潇 分卷阅读92 分卷阅读9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3 笑着,拿出车钥匙,指着自己那辆车,说,“上车,我新买的,不准嫌弃啊,知道你坐惯了进口车,我可是支持国货。” 自端看着他的车子,果然是国产车,银白色的,半圆加a字的标志——她看一眼周围,除了豪华车,就是超豪华车,邱潇潇的小车在这儿,倒是真显眼。可是,潇潇,站在这样的车边,那气质,带着这车子又矜贵起来……她忍不住笑出来。 潇潇笑眯眯的,“你还别说,我要自个儿开着这车来,若不是这张脸撑场面,怕是他们大门儿都不带让我进的。我今儿和董亚宁来的,瞧瞧,他就开个这。”他说着抬脚踢了一下旁边那辆黑色的四门布加迪的车轮子。布加迪在他一脚下去之后,突然响起了警报,邱潇潇哈哈大笑,打开车门,对着自端喊:“快上车,我们跑!” 自端哭笑不得的看着潇潇,看到那边的保安已经往他们这边跑来了,倒真像是做了错事一样,忙忙的上车来。车门一关,潇潇倒了一下,一踩油门,很快的顺着小坡路下去了。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三十) “车技不错啊。”自端系上安全带。 “那是,咱也是练过的。我开车都多少年啦!你忘啦,那时候,我偷开警卫室的吉普车,在家属区转圈子?”潇潇也笑,他看自端一眼。 自端点头,“你忘了我也忘不了,你那叫转圈子?吉普车一头撞在石栏上,家属区炸锅了不说,办公区的大人们都惊动了,你挨那顿揍,天……”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惊。 “那年咱才几岁啊?” 就“我刚拿了身份证。”自端细想想,说。潇潇真是“作”的要命。她祖父就说过,这一辈儿的孩子里,要论“作”的有纹有路的,头一个是佟家的铁河,二一个就是邱家的潇潇。祖父还说,幸好差着几岁,不然作到一时去,都不得安生。 潇潇见她说了那句话后便沉默,知道她不晓得又想起了什么。她总是这样,很容易就沉在了她自己的小世界里——他笑着,说:“哎,阿端,上回说的还算数吧?” “什么?”她今天真是心不在焉,她有点儿抱歉的看着潇潇。 堙他不以为意,道:“请我吃饭的事儿啊。” 她今天是为了杨丹的事出来的,根本没想到会遇到潇潇,也没想在这样的心情下,和他吃饭去。 “潇潇,我今天实在是心情不好。”她实话实说了,“再说,这会儿才十点不到。” “咱不兴吃的久一点儿啊?”他转了个弯。 吃久一点儿。自端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要是改往日,也就罢了,她今天确实没什么心情。 “改天好吧,潇潇?” “你心情不好,我看出来了啊。问你是不是受气了,你又说不是。我就没再问。这么说吧,你今儿要是欢天喜地的,我还不定跟你讨这顿饭呢。”他也说的直接了,“怎样?我今儿就做一回‘三陪先生’——陪吃陪喝加陪聊。中午这顿饭算你给我的酬劳。要是今儿过完了你还愁眉苦脸的,我明儿再搭一天给你,算赠送……还有,来回路桥费你掏。”他兀自滔滔不绝。 自端听到这里,转过脸来瞅着潇潇,问:“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还来回路桥费了?” “那可是你说的,请我吃饭,地儿随我选。我就选远一点儿。” “是我说的,你可也别把车开木兰围场去啊。” “没那么远,就去密云吃鱼吧。”潇潇说。 自端看潇潇,“你不是开玩笑的啊?” “不是。”潇潇抬了下下巴,让她看着前面的高速路收费站,“这都到这儿了……哎,两会开完了,进出的交通真看出来顺畅多了呢。走吧,阿端,咱们就当出去散散心,整天闷在这城里,什么意思!” “你这个……” “癞皮狗是吧?你能不能换换词儿啊?每回急了就这一个。”潇潇笑着。 她叹了口气,“谁让我拿人家手短呢。听你的,就去吃鱼。”对着潇潇,她心情倒是没有那么糟了。想一想,杨丹的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她不如留点儿空间给自己,也留点儿空间给家同——她想着,看家同的样子,虽然没松口,倒不是昨晚佟铁河那油盐不进的架势。想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见潇潇看过来,掩饰的笑了一下,说:“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潇潇乐呵呵的,“要准备什么呢?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放心,你这装束没问题,不会吓坏水库里的鱼的——这要吓坏了还好了,一晕过去,直接浮上来了,破开冰网上来就好了,都不用钓了。多省事儿……” 。 自端不理他。 潇潇又说起了别的事情,两个人就这么闲聊着。 中间潇潇打了一个电话给董亚宁。 自端看着窗外,路边的垂柳,柳梢已经见了绿意。山倒是还那么暗沉沉的一片灰。也是,北方的山,过了四月才见好看。只是这么看着,她慢慢的觉得心情好了一些。等到了水库,才知道如今是不能到坝上去的。潇潇去找了个当地人,由那人带着进了库区。之后,他们就下车,沿着水边走走,散散步。 水库上封着厚厚的冰。有小木船,被冻在冰里,一动也不动。没有风,除了他们,也没有人迹,抬眼是广阔的冰面,再远处是黛色的山峦……这里,静的让人感觉仿佛置身世外。 自端走在前面,脚底的小路,路面的沙砾很粗糙。踩上去,沙沙的响。声音很细。她抱着手臂,慢慢的走着。低着头,看着脚下红褐色的砂。 以前,这里还是常来的。爷爷爱钓鱼,大伯爱吃这儿的红莲,他们这些小辈,比如自翊,喜欢这儿的水,一年里都会来几次。她常跟着过来玩。印象里,有几次,邓力昭他们也一起来过。他们来了,总住在山里守库部队那儿。半夜里,睡的朦朦胧胧的,会被他们叫起来,吃他们烤的鱼。就在部队后面菜园子那里,还有猪圈,她和飒飒趁他们烤鱼,去看猪圈里的猪崽儿……还有一次,不知道哪儿冒出来一只狼狗,追的他们四处逃窜,惊动了所有的人,还闹了次紧急集合。不好惩治他们,那只惹事的大狼狗,被用铁丝绳吊住,他们几个小鬼才被彻底吓坏,她哭的最凶,扑上去抱着那只大狗,说什么也不肯让大人们打死那只狗,哭着说不是它的错是我……最后还是祖父心软,说算了吧,阿端不哭。她不肯放,她怕一放手,他们还会打死它。祖父无奈,说那就带回去吧。有人在她背后小声儿说,得了,这下算白给咬了。她回头瞪一眼,哭的泪眼模糊的,看不清到底是谁说的。之后,祖父应该是特别的的有过交代。因为之后,祖父便没有再来过这里钓鱼了。因为她,因为他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 惹事精,大黄……大黄给带回去,一只养在家里后院,是只特别英俊的大狗,跟警卫室的德牧在一起嬉闹,虽然没德牧那么帅,可是,气质也不差。大黄是她寂寞的童年里,为数不多的伙伴之一。 大黄给带回家之后,倒是没惹事了,大不了是扑倒李阿婆的咸菜缸子,在奶奶的花地里打过滚儿,跑进厨房偷吃过几只烧鸡……还干捉耗子的笨事。再就没什么了,真没什么了。 惹事精大黄。 华语。 她是惹事精大黄的小主人,也是个惹事精…… 自端想想,想不起来,那天到底是谁给咬了?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最后一次来,都是高中毕业的时候了吧。他们班组织毕业旅行,就是潇潇,让大家骑自行车……她不会骑自行车啊,就说不来了。潇潇说,老师都要骑车子来,你特殊啊? 她当然不特殊。可是……潇潇说,又不是就你一个不会骑车的。会骑车的负责带你们,分配好了。你归我。 她归他?真是!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三十一) 她还是去学了骑自行车,可是就那么几天工夫,哪儿学的会。腿上胳膊上全都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最后,还是这副样子坐在了潇潇的车座上。唉……他们那是多少人来着?也记不太清了,班上的同学并没有全到,可也有三四十人,加上老师,很热闹。晚上在密云住了一晚。那时候农家宴是没有的,他们又是住在了守水库的部队上,那回是邱潇潇联络的…… 故地重游。 十年十年的数了。 大黄没了,年岁,也一天天的过去了。此刻,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 就她抬起眼来,看着冰封的水面。想着那烟波浩渺的景况,想着她曾经在大坝上奔跑,想着她也曾经在水边和同伴大声的叫、大声的笑,听那回音,心里格外的欢畅……她有多久不曾大声的笑过、叫过了? “嘭”的一声巨响,自端回头,只见一块大石头砸在了冰面上,她忙看潇潇,潇潇正拍着手上的土,笑嘻嘻的,说:“冻的还真结实!溜冰都行啊!” 自端笑出来,说:“喂,你可真行啊!吓我这一跳。” 堙潇潇走到她身边来,“不这样弄出点儿动静来,你可要忘了还有我这么个人在你后头呢。” 刚刚,她低着头,就这样在他前面走着。像是被无穷的心事压弯了的禾苗。他看着,觉得心疼。 他突然转过身来,对着水面,大声的叫着:“景自端!景自端!景自端……”空旷的山间、冰面上,他的声音,不断的回响。 自端怔了一下,也转过身去,双手拢在唇边,“哎!哎!哎……”喉咙打开,胸腔里的闷气冲了出去,她顿时觉得整个人清爽透顶。她大口的喘着气,好像要把体内所有的闷气都换掉似的。 潇潇看着她笑,又接着喊,听着她一声一声的应着。 忽然,他转过头来,看着她,说:“换班,换班,换你喊我!” 自端笑着,“才不。” “哎?” “三个字比一个字要累多了。”她拍着胸口。 “喂!”潇潇听了,挓挲着双手过来,作势要卡住她的喉咙,“你这个坏丫头!打小儿你就会欺负我……” 自端笑着,拍拍手,“我可没欺负过你。我比你大,我是你姐姐,总是我让着你。” 潇潇抬手搔搔耳后,“你算什么姐姐。”他的声音低下去,说,“走吧,咱们去吃鱼。我都要饿死了。快走啦!”他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哎!”她被他撞到一边去,肩膀微疼。 “快啦!”他催着她,“一会儿吃鱼,要红烧还是清蒸?还是既红烧又清蒸?” 自端点头,“再加一道鱼汤。” “成!” “邱潇潇,你真是猫一样的爱吃鱼。” “嗯,我还狗一样的爱吃肉、牛一样的爱吃草呢。” 自端笑出来,“潇潇,谢谢你。” “干嘛?”潇潇眯了眼,“你一说谢谢,我就觉得事情不妙。” 自端不说话了,只是和他一起往农家院那边走。她看一眼潇潇,似乎是的,说这句谢谢,有些多余。这是她的潇潇。这辈子,就这么一个。跟她耍赖,跟她装傻,给她讲笑话,让她在不开心的时候能笑出来……这是她的“竹马兄弟”,不知道,何时会变成别人的良人? 可以确定的是,潇潇,以后,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丈夫吧。 华语。 “喂,阿端,”都坐在炕头上了,景自端还是在看着自己微笑,潇潇实在是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一只狗长了两张嘴,有什么好看的。” 自端点头,“不看、不看。” 潇潇刚要说什么,有电话进来,他看了一下,跟自端说:“我去接一下。菜上了你先吃……”他跳下炕,转身出去了。 自端看着潇潇走到了院子里,将电话放在了耳边。他站的很直,说着话,还抬腕子看了一下时间,然后,手就卡在了腰上。自端“扑哧”一乐……他们小时候,潇潇在家里,学着照片里的这经典动作,被他爷爷罚跪,用戒尺打的手掌红肿。打成那样,一滴眼泪不掉;过后偷偷的,还学……看看,这会子,竟然习惯成自然了?她想着,等下记得提醒他一下。 菜一道一道的上来,自端和农家宴的老板娘聊了几句。老板娘进来给她送了两个坐垫。 “这样很舒服了。”自端忙说。坐垫是玉米皮 分卷阅读93 分卷阅读9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4 编的,很新很干净。 “刚刚那位先生说,我们家炕烧的太热了,烫的他屁股出汗,让我给你找个坐垫,省的吃饭久了难受。”老板娘黑红的脸上,有些歉意,“我只忙着上菜了,竟然忘了。实在是对不起……” “没关系,我觉得刚刚好。谢谢。”自端笑着。她把坐垫拿在手里——其实还真是,她也觉得太热了。 “真细心。少见男人能这么体贴的。”老板娘笑着说。然后就出去了。 自端给潇潇位置上摆了一个,自己坐了一个,这样一来是舒服多了。她转过头去——潇潇还在院子里……他这个电话打的有点儿久了。自端看着,潇潇站的这个角度,她恰好能够看到他的侧面,不知道在说什么,脸上表情是没有的……等他收了线,向窗内一望,看到她,立即笑了一下。 自端看着他,从严峻到柔和,他用了半秒不到。她摆了摆手,指指桌面。 她想着,是啊,潇潇也是有这样一面。只是,他在她面前,一贯的嬉笑怒骂,浑然天成,不带过多的修饰。 “你不饿啊?都让你先吃啦,告诉你不要等我。”他进来,带进来一股凉风,坐到垫子上,“哟,这不就好了,刚才烫的我……” 自端笑了下。 “给,鱼眼睛。”潇潇筷子,先把鱼眼睛夹给了自端,“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吃的。” 自端把鱼眼睛夹起来,一口吃掉。 潇潇笑道:“都是以前跟你一起吃饭落下的毛病,害我到哪儿吃鱼,瞧见鱼眼睛就想夹出来,我也不吃,就搁那儿。有一回,我们头儿受不了了,说小邱啊,你能不能把你这毛病改改?我问呐,部长,咋了?他说,我手慢,老抢不过你,可你夹了去,你要吃了还好,你又不吃,我又不能从你盘子里再抢过来,那多难看,你能让给我一个嘛,你留一个欣赏不够啊……我这才改了这毛病。” 自端慢慢的抿着嘴。齿舌之间,那颗鱼眼睛只剩下了一点点珠子。她听着,这好像是个笑话。可是,她没笑,她把那只小白珠咽了下去,“你,这都记得啊。” 。 正文 第八章 咫与尺的嫌隙 (三十二) 潇潇话也没有那么多。 她的手机一天都没有响过,就在刚出高速收费站的时候,响了起来。是杨丹。只说了几句话,她看下时间,然后说,一个小时以后见吧。 她看潇潇,说:“潇潇,等下给我搁在出租车站就好。” “我给你带出来的,总得把你安全送回去啊。”潇潇笑着,看她,“不方便让我瞧着你见谁?” 就“说到哪儿去了。”她摇头。其实,让潇潇看见她去见杨丹没有什么,她顾忌的是,若是潇潇送她回家,被佟铁河撞到,必是一段公案。她不想和佟铁河因为这个吵架。 吵架。 这个词汇……她顿了顿,对潇潇说:“你也开了一天车了,回去好好儿休息。我心情是好了,你倒辛苦了。本来,是我要谢谢你的……” 堙“咦,还客气上了。这要认真算,咱俩没事儿互相作揖得了。”潇潇笑着,心说你那表情……“得,我就把你送过去好了。接下去,你怎么着,可就不归我管了。” “嗯。”自端说了个地点。 潇潇心里有数,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开着车子。自端下车之前,他看着她,嘱咐了一句:“注意安全啊,我怎么瞧着这儿乌漆麻黑的,这么不靠谱。” “知道啦。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大不了是安静些。”她摆着手。 “嗯,也是。”他又看一眼外面,“阿端。” “哎。” 他微笑着,说:“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也许明儿一早你睁开眼,发现你的烦恼,根本就不是烦恼呢。” “嗯,我是属鸵鸟的,你说的这个理儿我最懂。”自端笑,下车,跟他道别,“路上小心。” “到家给我打电话。我也好鸵鸟。”他开着玩笑。摁了两下喇叭,把车子开走了。自端转身往前面大厦底层那个川菜馆走去。“蜀香缘”,川菜馆名字里最普通的。端想着,这个环境,还真是挺适合想要躲避媒体的杨丹约她见面的。 她进去之后,跟服务员说了包间号码,一进门,杨丹竟然还没来。她一回身,看到一个戴着黑超的女子,站在了包间门口,那女子带上门,摘下黑超,正是杨丹。 “抱歉,我是看到你来了,才从车里出来的。我一直在外面等。”杨丹显然是赶的有些急,“这几天,记者太多了。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我无论如何,都该见你一面。” 自端看着杨丹苍白瘦削的脸。在镜头前很好看的一张脸,真的只有巴掌大小,轮廓分明。 “坐下来好不好?”杨丹的嗓子已经哑了。听起来,比昨天还要严重。 自端坐下来。 “谢谢你。” 自端看着她,然后她说:“我见了家同。” 杨丹的眸子,乌黑乌黑的。 “杨丹,家同是真的伤了心的。” 自端看到杨丹的拳攥了起来。 “你该料得到。” 杨丹咬了咬嘴唇,“自端,我是不是能指望你?”她直截了当。 “杨丹,我帮你,已经成了幼稚、愚蠢、不识大体的代名词。”自端嘴角一扯,“我再出手,不但在我婆家,恐怕连我娘家,都要将我扫地出门了。” “你若是怕这些,还公然和别的男人半夜出入酒店?”杨丹盯着自端,“我拍了照。” 。 自端拿起桌上的水杯,“噗”的一下,一杯水便出了手。玻璃杯“啪”的一下砸在桌上。 拍照?拍照?!又是拍照! “你威胁我?” 杨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算是吧。” 自端冷冷的说:“杨丹,你别以为我肯帮你一点,是因为我怕你说什么。我不怕。我没有做对不起佟铁河的事情。” “是嘛?自端,难道你的意思是,你和一个男人,在深夜去了酒店,电梯里,就已经手拉手,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做?好,我相信你。可现在,只要出了问题,谁听你解释?” “我没必要解释。” “你是没必要跟我解释。” “杨丹,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交集。” “当然。我需要谢谢你。” “不需要。要谢,谢你的弟弟。” “……” “你有一个好弟弟,杨丹。我不管你是不是利用了他的可爱和可怜。但我确实是因为他才打算帮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整件事,我也许做错,但是,我不是对你心软才犯了错误,所以,有什么后果,我情愿承担。另外,我确实也不愿意看到你,失去你心爱的工作。在你还没有成为季家的儿媳妇之前,我就喜欢看你播音,因为你,我会一看完整一小时的新闻档。看着你工作的样子,我知道你爱你的工作。” “……” “杨丹,假如,下面的事情,如你所希望的顺利,请你记住,如果不是家同心软,无论是谁也救不了你。你是黏在那颗被弃掉的棋子上的一颗沙,是把你抖下来,还是连你一起收走?家同,是唯一的关键。” “……” “杨丹,你曾拥有过那个男人,但是没有珍惜。家同是爱你的。我去找他,我看着他的眼睛,我知道,他真的爱过你。你错过了什么,只有你自己清楚。” “……” “你好自为之。”自端刚要站起来,杨丹一把拉住了她。自端甩开她的手。 “自端。你听我说几句话。”杨丹头发梢上都在滴水。 自端深吸一口气。屋子里的空气真差。她觉得有些眩晕。 “我还有必要听你说?”她坐住,现在让她走,她可能会晕倒。 “自端,听我几句话。” 自端不语。 “谢谢你。其实,我没有想到,你真的肯帮我。我知道,我和家同离婚后,你们一定是瞧不起我。我是个背叛者,这一点,我不能否认。可是自端,我,之前我是怎么混的,我没法子全都跟你说。你必不能理解。因为,你生下来,已经是什么都有了。我历尽千辛万苦,使尽各种手腕,才能得到你所拥有的一部分。我只能说,假如,我是说假如,我在十八岁那年,大学一年级,我已经遇到像家同这样的男人,我,必不致于有今天。我会一心一意的爱他,今生今世,就他一个。遇到家同的时候,我有多后悔,我已经是那样的了;我一遍又一遍的跟他说,我说你怎么才出现呢? “我不是没有切割过去。但是没成功。我结婚之后,那个男人,纠缠我、威胁我。自端,我的过去,不清白,他甩出一样来,就会害死我,我的家人……还有,家同呢?自端,家同,你也是了解的,不成熟,冲动,也很容易受伤,他一直被保护的那么好,没有真的经历过什么风浪。他当初会因为要和我结婚,绝食抗争。能做到这一步,不容易。我一开始就犯了错误,那个人,次纠缠我,我就该和他说,可是我没敢,我担心失去他……我也担心,闹出丑闻,让他的家人蒙羞。一次,只有一次,我答应了那个人。” 。 杨丹的手在发抖。她的眼睛是空洞的。 自端看着她。 “真的只有一次。自端,婚后,我出去玩,是有的,我的圈子,是那样的,我已经尽量避免,只是有些应酬,还是要的。但是,对不起家同,只有那一次。所以,后来,我查出怀孕的时候,没有怀疑,一定是家同的。我一直希望有个孩子。可他跟我说,杨丹,孩子,不可能是我的。他才告诉我,他有病。”杨丹居然笑起来,笑的不可遏制,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我想要孩子,一直没有,他去查体了,他有问题……可我有感觉,孩子是家同的,我要去验dna。可是家同,他让我堕胎,我说你给我几天时间,他打了我。那个孩子……我去医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杨丹咬着牙。 “在医院里,你去看我,我跟你说,我不能生那个小畜生……自端,我是想生,也生不了了。他妈妈,把一叠照片摔到我脸上,气的犯病住院,他看我的眼神,让我绝望,我知道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唯一的念头,是快些结束。我离了他,我离了他那个妈妈,离了他那个家,我好早些重新做人。 “我恢复的很快,是不是?没隔几天,我就开始工作了,你们都当我是没良心。可我不硬起心肠、厚着脸皮生活下去,谁会可怜我?到最后,我还是回到我的位置。过我原来的生活。季家同,对我来说,就是一个梦。那个梦碎了,我认清了我该走的路。就算是,后来确定了,那个孩子,是季家同的,我也没有回头去找他。我已经回不了头。” 自端听到这里,心跳急速加快,她的脸已经涨红了。 “这一次,我知道,是我还账的时候了。你不帮我,他不帮我,我也就认了。我对不起他,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可是,他也要了我孩子的命。我赔不起他,他也赔不起我。如果我去坐牢,如果我丢了工作,我就当是前半生犯下所有的罪过,一下子都清偿了。我是那么想的,可我还是贪心,因为你说的对,我爱我的工作。” 杨丹从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擦着眼睛。 “这些话,我次和人说。也是最后一次。自端,一直没机会跟你好好儿说说话的。还是亲戚的时候,也不方便,倒是你尊重我,我心里明白。谢谢你。” 自端没有说话。 。 “我是祸水。你也看出来了,我又狡猾,又奸诈,我对你没安好心的。出了事以后,我就是时间想到你,我就是想要威胁你一下。看你会不会心虚。”杨丹又抽了几张纸巾,擦着头上的水。其实已经顺着脖子流下去,被衣服吸收的差不多了。 “照片,是没有的。我被那男人缠的,手都伸不出来,哪儿还有工夫拍什么照片?”杨丹解开头发,甩了甩,“不过,我也有话跟你说。” 自端沉默片刻,才说:“说吧。” “算了,我还是不说了。我有什么资格给你说这些。”杨丹从桌上拿起墨镜来戴上,“谢谢你来见我。还有,以后,别这么傻。你这回惨了,季家同的妈……”杨丹被黑超遮住半边的脸,仍能看出抽搐,“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5 你会见识到的。不过,但愿你的婆婆能帮到你。” “杨丹……” “要是还能回去播新闻,我一定好好儿工作。以后,你就那样看着我吧。要是,不嫌恶心的话。”杨丹笑着,“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不想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的?” “我,答应你。” “我先走了。”杨丹又站了片刻,隔着墨镜,看自端,然后,才转身离开。 自端一口气松下来,发觉自己后背上都是汗,隐隐的,肚子有点儿疼。她伸手按住小腹。有点儿不对劲。她额上也冒了冷汗。 她只好坐着不动。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来。她想着,自己得赶紧回家去。 各位亲: 晚上好! 这章节字有点儿多,码出来了,就全发布吧。o(n0n)o~ 谢谢大家支持!多谢!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一) 自端趁着周日,饱饱的睡了一天。中间只是被陈阿姨叫起来,喝了一点儿粥。还是以前六姨夫蒋医生嘱咐的那种粥。自端想想,好像喝了也有一阵子了。不见得胃怎么舒服,倒是对混了姜汁红糖的小米粥适应了那口味。 陈阿姨有点儿担心的看着她,昨晚她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累的好像做了一天苦力似的。铁河不在家,她要留心一些自端,省的再和上回似的,自端感冒发烧一整夜,她都不知道的。 天黑了,自端醒了过来,惦着下个周的课,马上就是清明节,也有很多事要去忙。她裹着毯子,坐在书桌前,看着手机上的短讯。 条是惟仁的。他说阿端,今年的樱花要谢了。 就她看一眼台历,这个时间,正是樱花最盛的时节,她眼前似乎满满的都是那喧嚣的樱粉。莫名其妙的,竟想到盛极而衰,不过就是一场春风化雨去,就会卷走枝头累累的花瓣。她闭了闭眼睛,樱花那薄而小的花瓣,随着暖暖的春风,贴在面上,沾在唇上,有点儿痒痒的……她舒了口气。 她看了看时间这是他早上发的短讯。并不是期待她要回复的语气。 她想起他银包里,那张樱树下的合影,承敏那比盛开的樱花还要灿烂、比春日的天空还要明媚的笑容……她很快的翻到下一条短讯,是杨丹。 堙谢谢。 她微皱眉头。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去开笔记本。洁白的笔记本,在开启的瞬间,碧绿的色泽弹了出来,她不知怎么的,眼就看到了那个“pic”的文件夹。她下意识的合上笔记本,转了一下座椅,开了旁边的台式机。机器发出很轻的声音,键盘是另一种生疏的触感,多少让她有些不舒服。 自端眼睛盯着网站首页。果然,有一条新闻跟杨丹有关。电视台有关领导出面澄清,新闻主播杨丹近日向电视台申请休年假,并不存在媒体报道所谓停播一事……自端抬手摸着下巴。 唔…… 家同。 自端点了点头。对杨丹,他还是存了一分善念。 眼前的新闻图片色彩斑斓,光怪陆离,让她有些眼花。可是心里,却好似悬了很久的那么一个物事,忽然的平稳落地。 平稳落地了,可是她笑不出来。她想着,若是家同听了她那句,肯接杨丹一个电话,杨丹会不会把对着自己说的那些,告诉他? 她是不愿意再想起那样一段诉说。好像一段锦,原来以为,只是沾了尘,大不了是脏了点儿,哪知道,原来是被虫蛀的狠了,轻轻一碰,横丝竖线,分崩离析,那惨状,不忍目睹。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很让人难过的事情。 自端翻着最后一条短讯,是潇潇的。他说,阿端,开邮箱——他的短讯,真像是短讯,倒不像他平时说话那么啰嗦。还是,他原本就不是啰嗦的人?自端记得自己看到过潇潇的一段访问,简明扼要,应答如流。她看着那样的他,倒觉得真是陌生的很。那时候,他还在藏区。黑黑的,瘦瘦的,脸上还有两酡高原红。他白皙的皮肤,竟给晒成黑炭似的……那两年,他大概是吃了不少苦。她去那里,他开着越野车,开到机场停机坪上,穿着那里人最常见的黑色皮夹克,带着防紫外线的墨镜,她几乎要认不出他……不像是那个风流倜傥的潇潇了。那是她结婚前的事儿了吧,结婚前最后一次见他,是在那么蓝的天空下。那个时候,她的生活,是多么的完美。爱她的,她爱的,都拥在怀里呢,那么快乐…… 自端开了邮箱。 。 自端看到邮箱里电子请柬上的字样,不禁一笑。 春田花花同学会。 这个邱潇潇,每次都搞那么多噱头出来。想着,那日他还说什么,回头我给你送帖子,顺便跟你拿卡……都是说说而已。他可真是忙的很。虽是忙,也挺爱热闹,挺会聚人气的,他改不了这脾气了。 这些聚会,就算是同学聚会。一是怕人多,二是怕麻烦,三是怕没话说。所以十次有八次是推掉。 但是这一次。自端想想。还是去吧。 看看请柬下方聚会地点定在ris,后面附了地址。 这个名字还挺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说过了,还是什么时候去过?最近大脑总是不在状态。 她又细看看,时间是明天晚上六点。倒是不晚, 等到去了,才知道,合着这家餐厅就在佟铁河的光亚大厦对面的广场底层。难怪觉得熟。应该是听佟铁河提起过。 路上稍稍耽搁了一下,她到的时候宴席已开。一班同学见了她面,都嚷嚷着景自端喝酒喝酒。坐在最外面一桌上的邱潇潇就站起来,说你们别欺负我们阿端啊,我们阿端又没迟到,是你们到的早好不好?阿端快过来,坐我身边,我罩着你。 大家就起哄,说邱潇潇一见景自端,脊梁骨就被抽走了,脸皮也被挂在天花板上找不着了。 潇潇还没说什么,他这边桌上有个女子也开口招呼自端,说来这儿啊自端。 自端看清楚,和潇潇隔了一个空位的,是当年班里的团支书郑紫薇。自端于是笑着一边跟大家说了声抱歉,一边往里去,坐到了潇潇的身边的空位上。在潇潇紫薇之间。 还有人在开潇潇的玩笑,也有人笑骂邱潇潇不是东西,说,邱潇潇这狼崽子,他对景自端就没安好心,以前咱写给景自端的情书,全让这小子给吞了,老天有眼啊,景自端没落他手里。 他们原也是这样子开惯了玩笑的,只是今儿,自端听着,得这也实在是不好接茬儿了。她只好笑笑,便和身边的郑紫薇寒暄。 潇潇则嘿嘿笑着,也不反驳,只是指着那帮对着他嚷嚷的同学说,你们还别挤兑我,等下看谁先趴下。然后转脸就问自端,你咋这么晚才到。差点儿要打电话去警务中心调监控录像,看你在哪儿卡住了过不来。 自端说我开车你还不知道,那不是蜗牛速度…… 果然大家玩笑开开就放下了,大家三三两两的开始凑在一处聊天。 自端喝着杯里的茶水,看着眼前这四桌席面上的人。默默的辨认着,有些能一下子想起来名字,有些要细细的想…… 自端和潇潇都没有被送去念子弟学校,而是考进了这所重高,从初中一年级开始,一起念了六年。高中毕业的时候,同学们绝大多数都进了那几所有名的大学。又有很多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出国了。在国内的左不过是那些行业和职位,眼下看看,混的都是很不错的。自端数了数,敢情在座的还真有不少是她大学的同学。 自端又看着身边的潇潇。其实像佟铁河邱潇潇他们这些人,正经八百从政的真不多。差不多的就用着家里的关系,开个公司招摇过市。房地产红火的十年,他们拿地比任何人都容易。但是潇潇没有,潇潇一毕业就选调进了政府机关。虽然他常开玩笑说他是国安部的。那其实是因为他这人人脉广且消息灵通。毕业快十年了,潇潇村官当过,边疆去过,企业下过,部委上过……上蹿下跳。一路升迁,破了很多记录,在每个位子上,刷新着“史上最年轻”的年龄。现在稳定下来,应该是要重点培养了。下一步,他会去哪里? 。 自端摇了摇头。跟潇潇比比,她这十年都干什么了? 恋了场爱,失了次恋,结了个婚……她顿住。 竟然只干了这个? 难怪自飒说她只长年纪不长心眼儿。难怪一个杨丹就能把她支的团团转——想起杨丹的事儿,虽然算告一段落了,可是接下来,想必有更多的麻烦需要她去面对……别的就不说了,佟铁河还在跟她生气呢;已经两天不见他人了。 她无意识的搅着面前的这碗羹。 右手边坐着的郑紫薇忽然碰了她一下,低声说:“哎,你看谁来了?” 自端抬头。 包间的门开了,进来的是个黑超女郎。 自端头一个想到了杨丹,第二个想到了方培培……都是那样气质的女人,才会在晚上出来,还带着黑超。 她眉头微皱——这位,是他们的同学? “啧啧……这身行头简直是名牌鬼上身啊。”郑紫薇哧的一笑,讲话带着一贯的利落甚至有些刻薄。 那女郎将黑超摘下来,立即有人叫道:“李多娜!” 各位亲: 今天只有一更~~又到了小转折,我华丽丽的卡了……非常抱歉。 给“故园”建了一个群,群号是114239394。敲门砖是文文的主角啊~~呵呵,欢迎大家来哦! 谢谢大家!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 李多娜。 自端心里一沉。她没想到李多娜会来。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了潇潇一眼。潇潇正拿着电话猛讲,根本没抬眼。 李多娜,donalee……自端高中三年、大学四年的同学。大学毕业之后,基本上没有联络了。后来听说她去了澳洲留学,没两年又回来了。隐约记得她好像是在做什么生意。自端都没有特地去留意李多娜的事,偶尔会听到一点传闻,捕风捉影的,有关同学的,都是从潇潇这里来,她不太往心里去。尤其是有些人,不再联络,便也就那样了。李多娜,倒不是没有机会遇到,有的,但也说不上是她在避着李多娜,还是李多娜避着她,总之两人很有默契的,从没有在同一场合出现过。 佟铁河也曾经是p大门前豪华车队里闪耀登场过的人物。自端也曾被李多娜郑重的介绍给佟铁河。尽管,两个人很有默契的装着不认识。可从那之后,她记得,多娜开始躲避她的目光。她和潇潇,在同学里,一直都很低调,哪怕是现在。她想,也许是多娜从佟铁河那里知道了些什么——她跟佟铁河交往,总会知道佟铁河是什么样的人吧;又或许是多娜心里有些什么忌讳了。她倒是不介意,而且,她实在也没那个兴趣去窥探多娜的秘密。那时候,佟铁河对她来讲,顶多是世交的兄长,别无其他;他要怎样玩,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了?当然后来成了丈夫,又有不同。只不过,佟铁河身边的女人一茬儿又一茬儿的换着,认真计较,哪里计较的过来?李多娜,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吧……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可自端想着,心里竟仍是一阵一阵的发紧。 就自端看着李多娜在跟同学们寒暄。这么久不见了,纤细秀美的她,还是那么漂亮。只是脸上又添了几分圆润妩媚。看她和左左右右的人周旋,也仍是那副八面玲珑的样子——她倒是不想细瞅李多娜。但是忍不住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她现在做什么?”鬼使神差的,自端问了一个让她后悔无比的问题。 郑紫薇一边去夹菜,一边低声说:“好像是哪个公司的董事呢……嗨,那还不是挂个名,专等着拿钱就行的呀?”紫薇的笑有些古怪,又有些鄙夷。自端愣了一下。自端知道紫薇多少年了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没想到她说话如今还是这么直白。她有心拦一下,可是紫薇根本没看她的神色,只管往下说。声音倒是低了下去,用只有她俩才能听到的音量。以至于两个人的样子,竟然像是在咬耳朵。当着一桌子的人,这样子不算得体,自端未免有些尴尬。况且并不想听那些隐秘的事情——跟多娜有关的,她知道的已经够了;再多,她怕是没办法…… 堙可 分卷阅读95 分卷阅读9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6 紫薇那声音低低的,仍是声声入耳。 紫薇说:“还做什么事?这年头,做人家专职的红颜知己,不比出来工作幸福多啦?你工作算好了,起早贪黑、慢性咽炎,能挣几斗米?你看她呀,她真是,有时候想想,也得佩服她……你知道吗,她那个……可牛b呢!我跟你说,就是那个,你从这窗子看出去,对面这三栋写字楼,光亚大厦,对吧?你知道吧?不知道啊?光亚集团呐,哎哟景自端,你象牙塔里呆久了是不是?我跟你说,你可不能整天念书备课教书、教书备课念书……你也得了解点儿行情啊,对了,你老公不是也开公司的?你问他,他一定知道光亚。李多娜那个……就那个男人,就是光亚的总裁。叫什么来着……佟……佟……哎,瞧我这记性,一时想不起来了。这也没什么要紧,大约就那么个人……”郑紫薇滔滔不绝。一点儿都没留意到自端根本没接她的话茬;不单是没接话茬,脸色都变了。 “紫薇……”自端叫紫薇,想说你别再往下说了我知道了……可是郑紫薇也不知是没有听清楚,还是干脆就是说的上了瘾,还继续道:“要说也挺有意思啊,那人有家有老婆的。可他俩好像也有点儿历史了,也不知是那人不肯呢,还是李多娜没争取到,总之李多娜还就那么悬半空里吊着。你说,这事儿邪乎不邪乎啊,她这样的人材,咱不说别的,确实是百里挑一的,想要什么样的没有啊?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呢,我听说她上大学的时候就……你大学跟她一个寝室嘛,她的事,你总是知道些的吧。不知道啊?呵呵,也是,你是什么样人啊,不食人间烟火的……不过,话说回来,我有回看杂志,《财经之子》吧还是什么的,采访那人……天,长成那样,且说有这么多产业呢,就没有,也是抢手货啊。唉,就那人样子,也难怪李多娜不好办……好像那人的老婆背景也够牛b的,哎哟,我的臭脑筋,到关键的地方,都记不清了,回头要能找着……上网搜搜看看,有机会我再跟你八卦……” 。 紫薇又絮絮的说了些什么,自端也没听进去。眼前这碗羹已经凉透了。她推开。刚吃下的东西都在胃里搅和。又来了……她觉得额上已经虚虚的冒了汗。 她今天,是不是,来错了? “你们聊什么啊,聊的那么起劲?”潇潇把电话放起来,凑过来问。大概是喝了点儿酒的缘故,一对吊梢眼,此时水汪汪的。 “去去去,我们女人之间聊私房话,你凑什么热闹啊。”郑紫薇白了潇潇一眼。 被紫薇抢白,潇潇撇撇嘴,说:“我又没问你。阿端,啊?”他转眼看自端,皱了皱眉,“阿端,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立刻就想伸手去摸她额头,可是反应过来不合适,就停在那里。他倒没觉得尴尬,只是看着她。 郑紫薇也看自端,“哟”了一声,说:“景自端,你脸怎么这会儿工夫白成这样?” 自端勉强一笑,说:“忽然有点儿不舒服,我去一下卫生间。” “我陪你去吧。”潇潇要站起来,自端忙摁住他。 紫薇就说:“邱潇潇你少来,没的让人起鸡皮疙瘩。走吧走吧,我正好也要去。”当下也站起来,和自端一前一后的走出去。潇潇还是站起来给她们让了位置,看着她们走出去才坐下。 洗手池前,自端捶着胸口。很闷。在餐厅里,对着那么些酒菜,闷;换了个地方,还是闷。 外间的门打开了,李多娜走了进来。看到自端在,微笑了一下。过来对着镜子整理妆容。自端往旁边让了让。 她看了李多娜一眼。她发现她的肿了一只眼。于是明白,为什么她刚刚是戴着眼镜进来的。李多娜,她漂亮,也爱漂亮。她有个老?毛病,一上火,便长针眼;而长了针眼,她是宁可逃课逃学,也不要见人的……爱美也是爱美到了极点,那时候,女生里,也是传作笑话的,但是仿佛,她家里也是很娇惯她的。就是这么个人,今儿来了,这聚会,有这么重要? 水喉里出来的水,有点儿凉。不过没关系,她觉得还好。凉一点儿好,让她清醒。 。 她想着,紫薇说话还是刻薄些。多娜穿的还是很得体的。能把这些捏在一处,不止是需要勇气,还需要气质,不然,反而跌了份子。多娜比她矮一些,骨肉匀称,是很好的衣架子……她还能记起来,多娜连中学制服都能穿的很出众。齐膝的藏青色布裙子,她们循规蹈矩的穿着,而她的,愣是剪去两寸,到了膝上,露出一截白而圆润的腿来……此时看着,多娜那心型的俏脸,越发妩媚,一笑,更显出温柔和多情来。只是,那对眼睛……自端想想,李多娜的眼睛,从来都不是清澈见底的。她不由得想起另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清澈——就算是她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的跟自己说,想要佟铁河,她被激的心里发颤,还是觉得那双眼睛,是那么的清澈透明。多么的不一样。虽然,都是他的女人。 自端觉得水柱淋在指尖,寒的刺骨了。 各位亲: 今天遭遇停电,真是悲剧了~~ 今天只有一更。呵呵,谢谢大家!o(n0n)o~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 景自端品度着李多娜,李多娜也品度着景自端。 如此近的看着景自端,这许久以来,在多娜,是次。 自端默默的洗着手。柔白细长的手指,在晶莹的水柱间,牙雕一般。她的动作是缓缓的,轻柔的,安静的。此刻,微微低垂的颈子,这样近的看着,能看清楚有一层细细的茸毛,穿着黑色的棉衫,一字领,露着纤秀的锁骨。周身都是素素的,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手指上那颗白钻算贵重……戒指。多娜觉得右眼皮痛的厉害。 安安静静的,留在他身边的,是她。 就景自端是很美很美的……有点儿距离的美。她看着景自端的时候,会觉得,若是她皮肤不这么白、眸子不那么亮、嘴唇不那么红……头发别是自然卷儿,总像是洋娃娃那样……就好了。带点儿俗气,像她自己这样,会让人觉得更可以亲近——那是很久以前的感觉了,在她们还都是中学生的时候。她李多娜原先,在哪里,也都是校花级的,虽然校花也是各花入各眼。可是从和景自端做了同学,她就没胜过她一回。景自端身上,有种令她不自在的东西,那就是,景自端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是很在意。她为了念书累死累活的时候,景自端会在上课的时候走神,被老师逮住,脸红成那样,老师反而不忍心;成绩就是那么半吊子,只有语文是好的;但真的要用功了,能在短短几个月里钻进前几名,气的人吐血;就连女生们常常聚在一处讨论的小小心事,她都没有什么兴趣,最多听了笑笑;没有几个朋友,可是看看,邱潇潇会跟老师要求做她的同桌,郑紫薇那个母夜叉似的大嗓门女生,会在劳动的时候,主动照顾她一点儿……景自端,她什么都不在意,懂的好像也真的很少,可是,景自端拥有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即便是她根本不想要的,也是最好的……这真是一种让人厌弃、让人抗拒、让人绝望又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的特质。 李多娜整理着头发。留神着,不要让自己的动作太大,省的把自己扯疼了——这样站在景自端身边,已经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再弄疼了自己,她怕自己随时会崩溃。 自端知道。李多娜一把长发,清汤挂面的,有什么好整理,她的全副精神都在自己身上呢。 堙自端只是不动声色。 这阔朗的、被大理石、玻璃、镜面和金属装饰的精美华贵的空间里,此时静静的,她们两个,都只听到水流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 但是谁也不先动。好像吹出了泡泡的小孩。任泡泡在眼前飞舞,知道那泡泡是一触即逝,于是谁也不伸手,甚至连呼吸都不愿意重了。 郑紫薇从里间里出来,看到李多娜,点了点头算是招呼。然后她过来洗手,站在自端这一侧,她拧开水喉,洗手液滴在手心里,她噼里啪啦的搓着手,泡沫四溅,她冲洗着手。只是忽然的,她看着自端的样子,冷不丁的问道:“你怀孕啦?” 李多娜抚弄头发的动作停顿下来,几根头发“咝”的一下子从手指间滑过,疼。她知道,手指大概是被发丝割破了。她从镜子里看着自端的反应。有那么几秒钟,她脑子空白了。她在等,等景自端的答案。 。 自端被噎到一样,瞪着紫薇。 紫薇就笑了,“不是啊?不是你也别吓成这样啊!你又不是没老公,未婚先孕的。”她咯咯的笑着。 真是,难为她也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说话口无遮拦——有些地方倒是像邱潇潇,只是,她是真性情,邱潇潇是经过筛选的。 自端摇头,“不是。老毛?病。一吃的不合适了就难受。上不去下不来的。”她自己心里有数。这一回,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我刚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紫薇笑。 自端抿唇,又摇摇头。 “嗨,我当笑话说,你当笑话听呗。”紫薇笑着,擦干了手,看了李多娜一眼,笑着问:“多娜,好久不见了啊,今天怎么有空来了?要说,您二位还真是巧。不来都不来,一来都来了。” 李多娜微笑着,“我就快移民啦,走之前想要见见大家。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 自端调了一下水的温度。一会儿,水温升上来。 听到紫薇说:“哦,移民啊,移民好啊,现在就兴精英移民。去哪儿啊?” “加拿大。”李多娜温和的说。并不理会紫薇的语气。上学的时候,紫薇就不喜欢她。 “哦!加国快成华人天下了……自端,你洗好了没?”紫薇问。 自端亮了亮手上的水珠。 “那我外面等你。这里面的香味也太重了——这都什么清新剂啊,能毒死人。”紫薇说完出去了。 自端转过身,抽了一条小毛巾慢慢的擦着手上的水珠。 等到擦干净手上最后一点儿水渍,她把毛巾叠一叠,放进回收筐里。抬眼,看到李多娜正一瞬不瞬的在看着她。 李多娜见自端的目光终于肯转到了自己脸上,静静的说:“自端,我今儿来,是想见你的。” 自端看着她。 四目相对,两个女人,目光,已经交待的清楚明白。 “我有话要跟你说。”李多娜干脆的说,“另找地方,还是另约时间?” 自端深吸一口气。紫薇说的对,这里的空气真不好。 “dona,”自端平静的看着她,“没有这个必要。” 她不知道李多娜这究竟是何来意,但是她不想给她机会。如果说,闯进了她的领地的滕洛尔,是她不能不面对的,也是她愿意面对和解决的问题;这样“不期而遇”的李多娜,她要找自己谈的,则是她必须要阻挡的——那不是能拿出来和李多娜谈论的一部分生活。滕洛尔和李多娜不一样,她心里清楚。就像这两人身上,一个清甜一个馥郁的香气,在他身上的纠缠——他分得出,她也分得出。 “一点儿都没有?你不好奇我要说什么?”李多娜追问。景自端的反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这么的高傲,这么的自诩清高,即便是面对她这个闯入者,婚姻的闯入者——她忽然之间,不知道该为自己庆幸,还是该为佟铁河难过。 自端摇头,“对于你,我实在没什么好奇的。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她往前走了几步,正好走到李多娜的身边,用很低的声音,在多娜耳边说:“就算是,真的好奇,我也不会问你。”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四) 自端出来。外面,紫薇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看到她,便说:“怎么这么久,她缠着你说话?理她呢。顶瞧不上她这种狐狸精。咱可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大太太。” 紫薇的话,明明很有趣,自端想笑,可是眼下,无论如何是笑不出来的,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穿插,令她心慌气短。 “紫薇……” “对了,我还真一直不知道你老公是干嘛的?只听说是开公司的,皮包公司和上市公司差别可大了去了。你就不能别那么神秘?咋,长太丑,怕吓着我们?放心,你的眼光……”紫薇一脸八卦样子。 就“有机会带给你瞧瞧。”她挽住紫薇的手臂。紫 分卷阅读96 分卷阅读9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7 薇这么聒噪……聒噪的让她心疼。 “好啊!你结婚也没请同学,我们都没见过你老公呢。就听潇潇说了,每回问潇潇,那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老说——差劲死了,比不上我。”紫薇笑着,学潇潇讲话的样子。 自端嘴角一动。 堙某些方面,确实比不上潇潇。 紫薇看着她,说:“上学的时候,潇潇老在你身边打转儿,我们都以为你们俩是虽没过明路儿、但心照不宣,能成,谁知道呢。” “我们不是。”自端说。有点儿有气无力的。解释了多少次了,没人信。大伯不信,佟铁河不信。算了,不需要他们信。她明白就好。 “是不是的,反正都到这会儿了,你是罗敷有夫,他使君尚未有妇。我瞅着是这么个意思——要不就是潇潇眼光太挑剔。也是,要照着你这个标准找,他且得寻到爪哇国去呢!”紫薇撇撇嘴。 自端不语。 紫薇在自端周身打量一遍,接着问道:“哎,你不会现在还没打算要孩子吧?看我刚刚说那一嘴,你吓的那个样子,脸都青了。话说着,你也该抓紧时间了啊。你看我,结婚比你晚,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自端笑了笑,笑的很勉强。 孩子? 想到这个,她觉得难受。 孩子,怕是不能了……她心里产生一股虚弱。只有她自己能体会的到。这是怎么来的。 她和紫薇一起回到餐厅里,看着潇潇正和人推杯换盏。她站了一会儿,在他身后不远处,默默的看着他,直到潇潇感觉到她的注视,回过头来,瞅着她,笑一笑,她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回他一个轻松温暖的笑……潇潇略怔了怔。 自端重新坐下来 面前的小碟子里,鱼眼睛。 她没有动,倒是有个念头在脑中慢慢清晰。她想,这么清楚的记得她每一个习惯的潇潇……这么清楚的记得,这么用心。他记得她,好像她记得另一个人那样。这份儿用心,她明白的迟了,但好在,不算太迟。 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感觉,明明心里乱纷纷,可是脑子很清楚。 清楚的知道,有些年岁,是回不去的了。她想存着那些美好的;真的只是奢望吧。她想,可是,不允许…… 今天不是休息日,聚会过了八点就结束了。有些要回家的,有些要工作的,还有些要转场继续玩的……潇潇末了还张罗着这个那个,直到有车的都开车走了,没车的都被他安排好了。 自端一直等在那里,看着潇潇忙着。真有个总理事的样子。 。 餐厅门口只剩下他们两个,自端站到潇潇身边,说:“走吧。我送你回去。”。送潇潇来的司机被他支去送别人了。他的脸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在春寒料峭的晚风里吹,她担心他生病。 他乖乖的跟着她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她侧脸看了看潇潇,他像是已经睡着了。 自端把车子开进南池子大街,已经遇到盘查。自端琢磨着,她的通行证可能没带,正找着,潇潇迷迷糊糊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来给她。她接过来——看来是早早儿的预备着要人送了——等到她车停在他家门口,潇潇也完全醒了。自端看看他的样子。 “差不多了吧?自个儿进去吧。”自端说。 潇潇看她,“都到了这儿了,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你还是快点儿回了,好好儿睡一觉吧。”她说。她知道这会儿他父母都不在家,虽然其他人还是有一些的,但是到底不很方便。忽然的,她觉得该跟潇潇保持一点儿距离。 他就有些无奈,“我又不会吃了你。要吃还等现在下口?” “邱潇潇,你正经点儿会死啊?”她语气仍是柔柔的。但是心,不由得一滞。 “我什么时候,不正经了?”他说完,下车去,绕到她那边,替她开了车门。眼睛看着她。他白净的脸上,双颊通红,有种执拗的表情。 自端沉吟片刻,下了车。 潇潇像是很开心,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让她走在自己前面。 她穿了件紫色的长毛衣,双手抄在口袋里,短靴长裤,竟然是一身的学生气。 他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在他心里,她好像从来没有跨过那条从少女到女人的界河。他都过了几个来回了,她还是在那边。还有他的心,随着她在那边。 她听到他叹气,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又对着自己笑出来。那一声叹息无迹可寻。但是她分明听到的。 “你有多少年没来我家了?”邱潇潇往台阶上走。 “能有多久?我年前还来看过邱伯伯。”她看着他。她和铁河一起来的,当时潇潇也在家的——若说佟铁河在祖父面前是斑衣戏彩,邱潇潇在他父亲面前也是一般无二。都是极孝顺的人。她想到,觉得那句话说的有道理,孝顺的人,坏不到哪里去……只不过,要看怎么理解。她抄在衣袋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了。 “那不算。”潇潇忽然沉了脸。 “那怎么不算?”她看着他,这会儿,真有点儿喜怒无常的劲头了。 邱潇潇站在门槛内,看她抬脚进了门,“就是不算。”说完了,也不等她,先往里走了几步。 她微怔,跟在他身后,顺着游廊往里走。晚了,看不清楚景致。她只是记得,雕梁画栋间那些精美的图案,她常常会一仰头看半晌……邱家她常来的,因为和潇潇湘湘年龄最相近,能玩到一处。不过想想,自从邱家搬到里面来,她倒是真来的少了。邱伯伯在家办公的,大人们总是嘱咐,不要打扰、不要打扰,也就自觉的少来。大人们的各据一方,来往不多;只他们这些小孩子偶尔在一处玩的。潇潇,又跟她一路是同学过来的,更为亲近些。可能是太亲近了,她一直没把他当男生看——其实是个很英俊的男人,多才多艺、口甜舌滑的,也特别招女孩儿喜欢。 自端看着潇潇的背影。潇潇身子很直,走路四平八稳。看他现在的样子,想象不出中学的时候,是个整天打架闯祸的男生。惹祸实在是太多,常被邱伯伯吊起来打。外面都传说,老邱天王老子都治得了,就治不了他那个宝贝儿子。 。 确实是,记得那时候学校外面也有些小混混,专门打劫学生的。他们是重高,多数学生文弱,被欺负了也忍气吞声了。某天,潇潇就带着他们足球队的男生们,和小混混们在学校后门那里干了一架,打到最后,警察都出动了。虽然他也挂了彩,可是从此把他们学校男生“跑不动、打不赢”的帽子摘了。按说这样打群架,是要受处分的,可是也没有,竟然被他逃脱了,后来知道是邱伯伯的秘书出面找了有关方面——邱伯伯管儿子是真管,护儿子也是真护。就是,那之后潇潇能打架的名儿就出去了,时常有人来找他单挑。不知道他都怎么摆平,除了这儿蹭破点儿皮,那儿来块青紫,还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潇潇成绩是极好的,虽然上课常常睡觉;也不安分,做了学生会主席,还带着同学们罢过课……邱潇潇,一直是个人物来的。 高三的下半年,他已经保送p大,不知道怎么跟班主任说的,竟然让班主任同意把他们俩安排做了同桌——这是什么同桌,她啃书,他睡觉;她悃了,他给她“看更”;她背不过书,他打她头…… 自端怔了怔。抬手抚了抚额角。好像有点儿疼。 潇潇回头,看到她的表情,脚底下稍稍迟缓。 两人已经到了花厅前——自端就说,在这儿坐坐吧。 潇潇知道她觉得再往里走,怕是不很方便——景自端有些地方,真是……于是不勉强,请她进去坐了。 自端坐下来,看看邱家这收拾的整洁漂亮的花厅……她记得自己每次来,不是在湘湘房里,就是在花厅看书,三个孩子头对着头凑在一起看书。邱家藏书多的很,尤其是童书多。后来湘湘出国了,他们也都大了,很少这样亲近。可是感觉上,潇潇离自己从来没远过。那一年他在日喀则,还惦记着让她过去玩……她正在读硕研,有的是时间。她就真的去了。摸了摸那瓦蓝的天空和细瓷一般的白云。顺便看了看他晒得有两酡高原红的脸。 他一直在她身边;可是,她没有特别的为他做过什么事。 自端有些难过的看着潇潇。 “你在想什么?”他问。 “没什么,想起来以前常在这里看童书。”她见他问到,便微笑。这么微笑着,倒有些酸楚了。若是永远是那么小的年纪,多好。没有烦恼,没有痛苦。不知道爱有多甜蜜,也不知道爱有多辛苦。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五) 潇潇脑子有点儿木——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呢? 潇潇要去泡茶,自端没让他动手。她从花架子上取了两只杯子,拿了茶罐取了茶。潇潇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就好像把这儿的东西摸了千遍万遍一样……他多希望这是真的。他只管怔怔的看着她。 “潇潇,”她递给他茶,他半晌没接,只是瞅着她。她心里叹了口气。把茶杯放在他面前。 他看着,端起来在手里,说了句“谢谢”。 就“这次的事,谢谢你。”自端捧着茶杯,低声道。 他掀起杯盖,轻轻的吹了下。那根根分明的毛尖竖着,被这小小的波动一惊,沉一点儿,又浮上来。 “什么事儿啊。”他只管先应着。心里先明白了她说的。 堙“怎么不告诉我?”茶杯握在手里,热乎乎的。似乎被冷水浸的彻骨生寒的感觉,会被这一点点的热击退。她紧紧的握着,半晌,松开,手指又冷了。只好又握住。 她以为是家同。但是细想想昨晚潇潇跟自己说过的话。她知道,有潇潇。竟然是潇潇。明白过来的一刹那,她心里竟是那么的酸疼。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潇潇看着杯子里沉沉浮浮的茶叶,有点儿出神,半晌,才说:“这点儿小事,谈不上帮你,就是不想看你心烦。原不想让你知道的。你郑重其事的这一谢,倒让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潇潇,”自端望着潇潇出神的样子,轻轻的说,“谢谢你。什么都帮我。” “阿端,”他听着她的话,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阿端啊,其实,我一直担心来着。” “担心什么?” “你需要我帮你的时候,我没那个能力;等到我能帮你的时候,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他觉得自己的嘴巴里,有丝苦涩。他看着她,微笑,笑的也苦涩。 自端抿着唇,“潇潇,我不能总这样麻烦你,是不是?” 她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这样跟潇潇说话,她好像是次。潇潇聪明,她一开口,他应该就知道她的意思。不像她,这么笨,要这么这么久,才发现——又或许是,其实心里是知道什么的,只是那层纸,不去捅破;潇潇就是她的好朋友潇潇……不会失去,不会变质。 “阿端,我都说了,你不来麻烦我,才是我最担心的。” “潇潇,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明白啊。可我跟你说,你别不信。这话我就是要跟你说下,要是哪天你和佟铁河过不下去了,还有我呢——别惦着顾惟仁了……你回一下头,就是我。” “潇潇,你醉了。”自端心里一阵抽痛。 “嗯,你就当我醉了,我醉了十几年了,不少这一会儿;可你别当我没说过。” “潇潇……” “你啊,真是狠。” “……” “谈恋爱啊,嫁人啊,都在我眼皮子底下。可是,我才是离你最近的那一个好不好?” “我对你……” “没感觉是吧?”潇潇打断自端的话,“你嫁佟铁河的时候,对他有感觉?还不是嫁了。” “潇潇!”自端咬着嘴唇,“你别说了。” 。 这样被潇潇裸的说出来,她受不了——哪里有这么简单?她知道,他必定也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一直小心翼翼。他也小心翼翼,没有去碰过她的伤疤。可是终究是在的。不是说不去碰,就不会疼。 她望着潇潇,咬住嘴唇的力道,渐渐的加深。她总没有想到,要和潇潇这样的对话。 潇潇知道这句话很重了。可是他还是说了。b 分卷阅读97 分卷阅读9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8 r   “都说到这儿了,一次说完吧。你,一点儿机会都不给我。顾惟仁这王八蛋不要你的时候,我是没法儿回来,可我不是想办法几天给你打一个电话?要紧的时候,我明知道电话被监听呢,可就想知道你好不好。但你一点儿回应都不给我;你大伯……现在回过头来看,那也叫事儿?干嘛不要我爸帮忙?干嘛就给佟家机会?” 自端呆了一呆,那些事,她不愿意再想起来。 “我知道你不愿意想。我也从来没跟你说过。这几年,我离你远远的,偶尔见你一回。看你一回,我心翻一次;每翻一次,我就觉得自己又窝囊又活该——我怎么就没早下手!到了想表白的时候,竟然每次都被人截和,我又觉得冤枉死。我怎么那么老实……” “你老实!”自端听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了。 “你看,你老不信任我。” “潇潇……”自端有些无奈的看着潇潇。为什么一场这样的对话,都能被他搅和的四不像?她前一秒还被他的话弄的难过,下一秒又忍不住想笑了。 “嗯。” “你认真一点儿,好不好?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没不正经。阿端,你听着,我心里只有你。”他听了这句,倒又回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儿。 她知道,他这会儿绝没开玩笑。她握着茶杯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只是按住了桌面,直盯着潇潇的眼睛,说:“那么,潇潇,我也正经的告诉你:不要浪费时间,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来判断。” “你别发疯。稳定的家庭,对你来说,多重要,你应该清楚。” “我不指着那个。眼下,没什么能阻我的前程。”他的吊梢眼,笑眯眯的,成了一条线,“也没什么能阻我惦着你。” “潇潇!”她是真急了。 “别跟我这儿急眉赤眼的。我惦着你,跟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也不是备胎,我是潇潇。” “潇潇。”她摇头,“你当然不是备胎。再说,也没你这么坏的备胎。” “嗯?”他眸子里精光闪耀。 “潇潇,我反应慢,可我总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你对我来说太重要,可我确实只拿你当朋友。” “别这么快做决定。”邱潇潇笑,“你最近心里乱,我知道。你心一乱,就犯迷糊。你已经犯过一次迷糊,这回不要。” 自端看着潇潇,半晌,才说:“真没有你这么坏的备胎。” 潇潇哈哈笑着,十分的爽朗,“会为了自己能派上用场,从后备箱里跳到马路上。” 。 “随你跳到哪里,我的车上不预备你的地儿……我得走了。” “我送你出去。”潇潇喝了口茶。茶温温的,正是最适宜的温度。他看自端一眼,自端已经站了起来——连茶也泡的好。他嘴角一牵。 自端的电话在响。 潇潇拿着杯子,示意她先接电话,自己转身出了花厅,站在廊下。隐约听得到她在回应电话。声音很低,模模糊糊的,好像是有点儿抗拒的语气——大概是谁,他能猜的到。他微微的笑了一下。 别扭的丫头。别扭加狠心。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到她已经在他身后,他留心的看她的脸上,慢吞吞的说:“我送你。” “你还是早点儿休息吧。”她没有笑,又添了心事的样子。他看在眼里,没有多说,只是和她并着肩,慢慢的往外走。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潇潇给她开了车门,站在旁边,看着她发动车子。在邱家门前调了头。 “快进去。”她催促。 “我看着你走。”他微笑。 “潇潇,你要好好儿的。”她说。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潇潇。又是她必须让他停在某个位置的潇潇。 “嗯。”潇潇站着。 “我跟你说的你到底……” “你说的,我早八辈子就想过一万遍了,还等你告诉我。”他笑着,“倒是我跟你说的,你也别不当一回事。” “邱潇潇,你这个……”自端咬牙。 “癞皮狗。”潇潇接上。 “死东西。”自端嘴里,蹦出这三个字。 “嗯,有进步。”潇潇哈哈笑着,“快走吧。” 自端没有再说话。车子开出去,她抬眼,又看一眼潇潇。很迅速的看了一眼。站在路中央,看着她离去的他,身子挺直。她鼻头发酸。 潇潇,她是注定要对不起他了吧。 她车子开的慢慢的。 潇潇看着那红宝石一样的小车,慢慢的开出了红墙围着的巷子。开的那么慢,是不是,也是不忍心给他一个太过决绝的背影? 阿端,是心软的阿端。她明知道他在算计她,可是,她还是那么笑着和他说话。只因为,他是她独一无二的潇潇。他太清楚了。 他转了个身,刚要往回走,车灯一闪,他回头,一辆车子开进了巷口。仔细瞅了一眼,他认出是父亲的车。于是他站住。车子开到面前,停住。他过去替父亲开了车门,先下来的是母亲。 “妈。”他叫道。 邱夫人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眉尖一蹙,给他使了个眼色。潇潇点头。身子一低,对着里面叫了声“爸爸”。 邱亚非从车上下来,站稳,盯住潇潇,“跟我来。” 潇潇被父亲低沉威严的声音震了一下,明白今日这顿训斥是躲不过去的。他跟在父亲身后走着。心里倒是不怕。他的心思,从来不瞒着父亲。 邱夫人看着走在前面的父子俩,摇了摇头……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六) 自端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她把车窗降下些,想要透口气。 晚风里有尘土的味道。这是不知何时,又起了尘。 春天来了,跟春天一起来的,还有沙尘暴。 剧她轻轻的咳着。这一咳,从喉咙到胸口,一路疼。当着人,还有,对着潇潇的时候,她不能露出来,露出一点儿弱来,她知道,可能就停不下来了……可她不能让自己那样;也只有这么一小会儿,她只对着自己,能悄悄的,疼一下。 婆婆打来电话,要和她一起宵夜。她明白,不是这么简单。婆婆说,小铁等下也会过来,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下飞机。又跟她说,今儿二姨刚从瑞士回来,带了你爱吃的朱古力…… 那会儿她正站在潇潇家的花厅里,听着婆婆那温和里透着不容拒绝的声音,看着竹帘后的花花草草,透过窗子,院子里的灯光进来,和屋顶的光合在一处,斑斑驳驳的,没的看的人心里一阵乱。她忽然间很想说,不,妈妈,是二姨记错了,您也记错了,我不爱吃朱古力,我每次都是把那些收起来,如果不是碰巧会被谁吃了,准是会坏掉…… 仆而她的心情,像是过了夏的朱古力。样子也有些变,味道也有些变——也不是,这一阵子,她的心情,就没有好过。 要和佟铁河一起出现在婆婆面前……她知道今天,她的确有困难。 她轻轻的咬着指关节。 潇潇说阿端,你现在心里乱,你心里一乱,就犯迷糊。 她是真想犯迷糊。心这么乱,真想犯迷糊。可是偏偏不迷糊。 对着滕洛尔,对着李多娜,她多想犯迷糊啊,像以前一样。 指关节处传来一股锐痛,她差一点儿叫出来。 也只是差那一点儿……她不能。 她还得打起精神来。 电话在这时候响了,她轻轻的咳着,胸口的疼还在加剧,她让自己的喉咙清楚一些,好在讲电话的时候,一切如常。 是六姨关友松打来的,告诉她,晚上的聚会,又添了几个人,还得换地方,时间还是不变……她一边听,一边点着头,虽然,六姨一定是看不到她的动作,她从后视镜里看到,就那么点着头,眼睛也瞪得很大…… 她想着,等一下,应不是端茶倒水立规矩这么轻松的吧?尽管六姨的语气是那么的响快。她可是,就连在医院里看着她握着顾惟仁的手,都能轻松应对的人。 她的头在疼…… 事实上,佟夫人关友梅确实只是想约儿子媳妇一起宵夜的。她明天便要出国,想要在出国前见见自端——实在是有不能不见的理由;未必要说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把两个孩子捉到一处。知道自端晚上有聚,她让自端聚会完了再过来,她和几个妹妹一起吃完了晚饭,打牌消磨一下时间,不然坐着等,没味道。 打牌到中途,她的小妹妹关友柏上门来了。 关友柏进门之后,脸上的表情便不阴不阳。她看着,她的大姐关友梅、二姐友兰、三姐友竹和六姐友松都在。 关友松侧着脸看了七妹一眼,笑着问道:“这又是谁惹我们家小七不高兴了?” 。 关友兰摸了张牌,“四筒……还能有谁,不是同同,就是季小鹏。” 关友竹笑道:“小七呀,你说你这身体也不算好,能不能整天别操那些闲心、生那些闲气?有时间出来跟我们打打牌、打打高尔夫,再不成,去听听文物鉴赏课也是好的……哦对了,大姐,秦先生人真是好极了。” 关友梅点头微笑,道:“我听说是这样。”她戴着花镜,留神看牌,“三万。”她打出一张牌,那边关友松叫道:“和了!”她将牌摁倒。 “哎哟,大姐今儿这是咋了,都快成炮筒子了。”关友兰瞅了一眼,也推了牌,笑道,“老六,今儿宵夜该你请客啊。” “哎,二姐,我明儿一早有手术,今天一定得早回家歇着,改天,改天……小七啊,”关友松叫道,“你打牌不打?让个位子给你?” 四个人洗着牌,麻将牌在珠光宝气遮盖着岁月痕迹的手底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时关友柏没出声,四个人又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她们的小妹妹——她进了门还没说过话呢。 关友梅心里有数,只是声色不动。 她这两个小妹妹友松和友柏出生的时候,她父亲已经年过五旬,因为没有儿子,自小也是当男孩子教养的,所以性格里都有些强硬;又是小女儿,未免骄纵,都很有些蛮横不讲理——这老幺又格外的难缠些。关友梅看出她今天气色不对,大约也能猜到是为了什么,当下打定主意,只招呼其他几个妹妹继续,作出专心打牌的样子来——就知道关友柏定是沉不住气的。 果然,不一会儿,关友柏就叫了起来,“大姐!” 她这中气十足的一吼出来,连刚刚给她开了门的沈阿姨都退到了偏厅去。 “我没七老八十,能听到,你小声儿点儿。”关友梅码着牌,并不看小妹。 “大姐,同同是您亲外甥吧?”关友柏大声问。她此言一出,关友松眉尖一蹙,看了大姐一眼。只见大姐眼睛都没抬,另两位姐姐也没反应。她旋即低头。 “你这话从何说起?”关友梅问。 “是不是吧?” “他只要不是你抱来的,自然是我亲外甥。” “那好,您管管您那儿媳妇。让她别和杨丹走那么近。外头都知道杨丹和同同分手的事闹得不像话,自端掺和在里面算怎么档子事儿?她到底帮谁?”关友柏气的柳眉倒立。“怎么还有这样胳膊肘朝外拐的?我素日里竟是错看了她?还是怎么着?她……” “小七啊。”关友梅慢条斯理的说,她双手交叉,搁在麻将桌沿上,关友兰等人一见,手上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静待大姐开口。 关友梅瞅着小妹,道:“这事儿你也知道闹的不像话。” 关友柏怔了怔,“怎么不像话?那姓彭的……” “那姓彭的,也是搂草打兔子——可用得着推一个他拽一个杨丹?就算是这样,非得赶在一处?这不是有理变没理、没理加难看?” “大姐!” 。 “再者,对杨丹呢?小七,她好歹做过你们季家的媳妇儿,用得着做这么绝?” “她自己做那丢脸的事情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一定会有今日!” “你别跟我说那些。那些,她做你的媳妇儿的时候你就该约束 分卷阅读98 分卷阅读9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99 好!” “大姐!”关友柏一听,脸色又是一变。 “当时你怎么不管好了同同、管好了她?这会子倒算账,都是你的道理了。这回的事儿,原是你们先失了风度,又失了分寸。阿端劝和一下,我以为并不过分。这是她忠厚的地方。” 关友柏听到这里,嘿然冷笑,忍了忍,决定不忍,说:“大姐,您就护着她吧。您还别纵容她。我没约束好杨丹?好,我没约束好……您约束的好,您当心她就是下一个杨丹!”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七) “小七!”“友柏!”关友兰等人异口同声的喝止关友柏。 关友松脸色都变了,“小七你胡说什么?” “今儿这话我还就先撂在这儿了。大姐,您就等着瞧好了。她给杨丹传话,弄的家同心里不是味道,回来跟我使性子,这个我还能忍;可是,直接插手,那就不合适了吧?您知道这回她最后透过谁使的劲儿?”关友柏冷笑了一下,“这会儿估计您也知道了——也是,还有谁不知道?这简直成了笑话了!” 关友梅沉默。手里正捏着一颗麻将牌,捏的用了些力。 就“邱家的潇潇。邱潇潇。大姐,别人咱不知道,潇潇啊,就这件事,就能看出来,潇潇,他肯为了自端,得罪这些人——他父亲都未必肯露出这个意思来,他就能。大姐,您心惊不心惊?”关友柏仍是冷笑着,脸上的肌肉都有点儿抽搐,“大姐,自端,看来也不是那几年的自端了。咱们说句难听的,她进门这么久,连孩子都不肯要,是不能,还是不愿意?我看她的心,从头到尾就没在小铁身上!邱潇潇算一个,依我看,顾家那孩子也算一个!” “小七!”关友兰一扯妹妹,“你少说两句。” “二姐,我都快气死了,我少说两句,我还哪儿说去啊?季小鹏一肚子窝囊气,只管对着我发,我又能怎么样,我自己的亲外甥媳妇儿?我不是还得压着那头儿?我这苦处去哪儿诉!自端,亏我疼她!白瞎了都!” 堙关友柏气的脸都白刷刷的。她抬起手来,按住胸口。 关友梅的眼神则是越来越冷。 友兰和友竹一看状况不对,一个劝大姐,一个劝七妹——她们姐妹都知道小七心脏不好,这会儿说的这般激烈,怕她犯了病——可是她们这个七妹,又哪儿是一劝就安稳的? 还剩下一个关友松在一边,竟瞪着麻将桌有些出神。 “友柏。”关友梅看着小妹。她甚少叫她的名字。对这两个最小的妹妹,她一向宠爱,老六、小七,她是这么叫她们的。就算是她们也已经半百。 关友柏正跟二姐撒赖,被大姐这么一叫,愣了一下。 “你刚刚说的那些疯话,我当你是一时糊涂了。外面人怎么说,我管不着;你既是这家孩子的长辈,自是该教导便教导——只是你不能失了身份,说那些没边儿的话。”关友梅脸上还是那副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语气都是平常的样子。 “大姐!”关友柏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喘着粗气。关友兰急忙拍着她的后背。 关友梅只当没看见小妹那紫涨的面皮,继续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从此给我收好了,烂在肚子里。再让我从你嘴里听见一句,你试试!” 关友柏瞪着大姐,只是不说话。她一下子坐在了沙发上。刚刚的脾气发的,她没有觉得什么,一坐下来,竟然觉得自己小腿肚子都在发抖。 关友兰等人也被大姐的语气慑住……这实在是只能一旁劝解,却不能插话的。 。 一时间,屋子里静极了。过了好一会儿,关友梅将面前的牌一拢,说:“友兰友竹,坐下,继续打牌。” “大姐……”关友兰笑着,“时候也差不多了,不如……”她想说不如散了、准备出去吃宵夜吧,说着话,她还看了一眼关友松,递了个眼色。 关友松这会儿已经回神,忙说:“是啊大姐,今儿我做东好吧,我还真是赢了不少……” “你刚不是还说明儿一早有手术?该走你就走……若是真不着急的话,咱再来四圈儿,反正我约了儿子媳妇儿宵夜,你们谁要是乐意,就陪我打完了牌再一起顽一会子——我今儿兴致还真是来了。”关友梅微笑着,“来吧,跳牌。” 关友松当下只是笑着,心想这下子,大姐真真的生气了——她看了一眼七妹。七妹也是个倔强种子,这火她是发出来了,这些人跟着难受了。她忖度着,刚刚小七话里那意思……又看了大姐一眼,只见大姐正看她,她一怔,“啥?” “该你了……只管发什么愣?”关友梅一脸的笑意。 “哦。什么牌?”关友松忙问。她心里有点儿打鼓——她自来是有些怕这个姐姐的。明白这会子大姐心里必定是有气的,可是脸上却是分毫不露。可怜她们的七妹,这会子被晾在那里…… “白板。”关友竹提醒。 “哦,好。”关友松摸了牌,打出一张红中。气氛太不好,她转念一想,笑着,虽然知道这会子是没人听她的,还是讲起了最近医院里发生的笑话,说着说着,她只见半晌没出声的关友柏站起来,转了个身,便往门口走去。她心道这怎么办,她们姐妹还真是少有这样的状况……得想个办法转圜。她舌尖儿有点儿打滑。她忍不住瞅大姐,大姐头都不抬…… “大姐……”关友兰轻声叫道。 关友梅正摸着牌,此时抬眼看着小妹。 “小七!”她开了口。 关友柏站住。 “你等一下。等会儿一起宵夜。”关友梅语气不硬,可是,也不温和。 关友兰忙跟上一句,说:“是呀小七,别着急走啊。这会儿也不顾不得,四万啊,我碰……等下我也有事要跟你说。” 关友柏看着二姐。 关友兰侧过脸来,笑着,“你就等等嘛。” 关友柏知道姐姐们这是给她台阶下。她虽然刚才闹了一番脾气,可是,事已至此,也就是闹一顿脾气,再说,她闹脾气,还闹得过她的大姐……她犹豫了一下,一时还抹不下那个脸,只说:“我等下还有事的。” “你有事,倒是可以先走。”关友梅的目光又转到牌上去。 关友松见状,忙说:“小七啊,快快快……哎哟,你快过来帮我顶一阵儿,我去趟卫生间,快点儿啊!”关友松站起来,指着自己的位置,一边往卫生间方向去,“你不准耍赖啊,我回来你就给我让开。” 关友柏也没再说什么,当下丢开她的手袋,坐下来,只看了一眼牌,便“哧”的一声,道:“六姐这手屎牌……” 。 关友竹是她的对家,听到她说,哈哈一笑,道:“这才是我们小七呢。” 当下姐妹四个相视一笑。 等关友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这场面,笑着过来,“让地儿吧?” 关友柏不理她,“没那个道理,你自个儿让出来的——送到狼嘴里的肉还有叫吐出来的?” 关友松啧啧出声,“瞧瞧这凶悍劲儿。大姐,一会儿咱们哪儿去?” “刚谁提过福膳坊来着?就那儿吧,打电话定位子,看看来不来得及。不成就请私房菜吧。上回芷云介绍的那家私房菜还真不错。”关友梅说。 关友兰笑道:“说到芷云姐,那天一起吃饭,咱们可是怎么问道,她都没吐口,说说她和叶英年的事。” 关友梅笑,“不到时候吧。” “叶英年为了她,这些年也一直单身着,两个人一直这么下去?”关友兰问。上次的聚会她没在国内,也不清楚状况。叶英年和容芷云的事,她倒是知道的。 “她自个儿说的,现在的心思,没办法放到这上面。”关友梅答。 “都什么年纪了,还不抓紧时间享受人生?她这辈子,就没为自己好好儿活过。”关友柏说到这儿,又添了一句,“阿端这个没良心的孩子,最坏……” “你又来了。”关友兰忙开口拦着,“真是。” 关友梅这回倒不以为意,她抬眼对关友松说:“老六啊,你安排好了,给阿端打个电话,让她直接来我们吃饭的地儿。我原来说让她来这儿的。” 关友松愣了一下,对大姐努了努嘴,意思是“小七在呢怎么办”? 关友梅道:“你就跟她说,是我让你打的电话,告诉她今晚七仙女临时聚会,让她过来立规矩,端茶倒水。” 关友松扑哧一乐,说:“就这么跟她说?” “嗯。” “我不去啊。”关友柏听到这里,嘟着嘴说。 “不去也随你,”关友梅脸上淡淡的,“不过,小七,你今儿对着我撒气。想必你也明白,你这气撒完了,是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关友柏挑了眉尖,看着手里的牌,“能怎么着啊,大姐你心尖儿上的宝贝。我可是先说下了,去是去的,不过,别指望我有好脸色——我这心脏病都犯了。” 关友梅轻轻的笑了一下。听着关友松说位子定好了,又跟她说:“你再给小铁打个电话——就今晚能见他。瞧瞧,这阵子我们都忙,我想见见儿子,也还得预约。” “不错了,大姐,小铁是真的忙;你看看琬琬,她闲人一个呢,我还能见着她?”关友松笑,开始拨电话。 关友梅听了,说:“琬琬这书还回不回去读?不管怎样,也该约束下。二十一二的大姑娘了,不能老这么调皮——你们倒是也给留神着些,有好孩子,给张罗着。我原琢磨着我们三叔家的金戈,只是这阵子瞧着,金戈玩的有点儿不成话了。” “金戈啊?那是不成话,那劲儿,赶上小七的同同了。咱们老姐儿几个,可就琬琬这么一个外甥女,要紧给盯着些。”关友兰说。 华语。 关友柏听了三姐的话,撇撇嘴。有心说什么,看看好似全副心思都在牌上的大姐,没说。 关友竹接了话,说:“老六他们家蒋老虎说,要把闺女留到三十岁呢。” “这都什么话!”关友梅笑着。听到六妹拨通了电话,在那边跟自端说晚一点儿十点钟在福膳坊见……她看了身边的小妹一眼。正好她也看过来,关友梅抬起手来,拍了她一下,说,“该你出牌了……” 各位亲: 今天两更,明日继续~~谢谢!o(n0n)o~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八) 佟铁河的车子到福膳坊的时候,才九点半。车子一停,陈北和周师傅不约而同的从后视镜里看着老板——这两天,陈北跟着老板去了一趟东京。去之前定行程的时候,老板还说过,准他们留出一点儿时间来去玩,老板说现在正是樱花最盛的时候。哪知道到了最后,他们是玩了个尽兴,老板则一个人留在酒店里。一下飞机接到佟夫人电话,随后地点是变了两变,也没见老板絮烦,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得是有些心事的样子。这会儿都到了福膳坊,他竟没有下车的意思,只管坐着,一时有电话进来,接起来,语气还是淡淡的。陈北跟着出差这两日,行程很赶,倒是觉得累了,忍不住想打哈欠,只想着,便张了嘴…… 佟铁河抬眼看到陈北的样子,敲了敲前排后座,握住电话,说了声“你先下班”。然后继续讲电话。他看着陈北在挠头,对他又挥了挥手——料得这几天陈北也辛苦了。 佟铁河听着电话里家同在跟他慢慢的讲着这两天发生的事。家同难得的,说点儿什么事情,细致而且耐心。他听在耳朵里,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他那个表弟季家同。也只是听着,不想说什么。 家同末了说哥,这事儿就这么着,过去了就算了;我也就是跟你聊聊,不然憋在心里难受。谁帮了她都是帮,还省得我的力气了。他最后说哥,端端姐心软,以后你可看着她点儿。 就他隐隐的觉得家同是有点儿什么话没说透的样子——也没关系吧。他心里都有数。收了线,他坐在那里不动。隔了好久,他从车窗里望出去,看到了一辆红色的小车子,开的很慢,在找车位。好容易看到一个,把车子倒进去,停好。她半晌没有从车里出来。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她坐在车子里,一动也不动,是发呆还是犹豫? 他摸着下巴。b 分卷阅读99 分卷阅读10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0 r   自端看看时间差不多,才从车上下来。她回身,按了一下车匙。车灯在她身后一闪。她拿好车匙,抬眼看了看福膳坊那古典韵味甚浓的门头,红红的灯装饰着,夜里看着,透着喜兴,也没来由的给人一种压迫感——红的太过了。 堙她略低了下头,把车匙放进手袋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心忽然跳的急……有种不好的联想,是不是,还有人跟着她?她急忙回头。 佟铁河站在了她面前。 自端觉得一阵眩晕。 佟铁河伸手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握紧了。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听到前面有人叫她,“阿端”。她回头,原来是六姨。她忙应声。只觉得手被佟铁河攥的更紧。 关友松先下了车,随后是其他几个姐妹,最后是关友梅。 佟铁河拉着自端的手,脚步倒是不疾不徐的,一起来到母亲和姨妈们面前,脸上笑微微的,和自端一起挨个儿叫人。其他人都笑着应了,少不了再说几句话,直到七姨关友柏那里,她只“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眼睛,是根本没看过来的,只管挽着关友兰的手,走在前头去了。 佟铁河见状,只笑着,跟关友梅说:“妈,您的政策也是一会儿一变——怎么吃顿夜宵还狡兔三窟,不停的换地儿。幸亏我这没时差,要是有时差,那还不得先晕在路上?” 。 关友梅瞪他一眼,说:“废话。” 一旁关友竹听到,看看铁河只管拉着自端,会意的笑道:“小铁,别说这会儿你没时差,就有时差,你也得打起精神来。是吧?” 佟铁河笑着,松了自端的手,扶了关友竹的肩,“三姨,您疼我们。” “我不疼。我是老虎,能吃了你和你媳妇。”关友竹笑着抬手推开铁河,见铁河笑眯眯的样子,又转脸看关友梅,“大姐,瞅着小铁比上回见可是瘦了。阿端也不胖……你们小两口到底有没有正经吃饭?” “有!我们一天五顿的吃……”佟铁河笑着说。 一行人进了门往右转,由侍应生带路,进了一个大包间。按着主次落了座。关友梅让妹妹们做主点餐,她们还继续刚才的话题。 关友梅笑道:“老三你这说的是,就是这一阵子的事儿。小陈一休假,这俩孩子都瘦了。小铁倒没什么,他老在外面吃,就算他不想吃,到点儿还有秘书提点着呢,横竖是饿不着;阿端一个人吃饭,怕是也没什么胃口。”关友梅说着,伸手握住自端的手臂,“阿端总不好好吃饭,我最放心不下。”她笑着,看着自端的目光,很温存。 “没有啦,妈妈……”自端伸手,按住婆婆温暖的手。 “妈,阿端在学做饭了啊,米饭和粥都能分开,生活基本能够自理。”佟铁河坐在自端的左手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自端的,自端回望他——但见他笑的是那个样子,眼睛却是黑沉沉的——铁河说,“陈阿姨这回回来,也表扬阿端了,说阿端能料理厨房了,她真可以考虑退休了。她原是放心不下我们俩,总想着给我们做饭做到她八十岁……” 关友兰伸手给铁河一下子,说:“你这个小子,亏你说的出口。怎么就该女人做饭,你不会做?” “二姨,您怎么知道我没做啊——阿端啊,是吧,你证明一下。”他笑着,拿眼看自端,“是不是啊,我做过早饭吧?” 自端顿了顿,只觉得在座的长辈们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到了她脸上,她脸上顿时就有些发热。 关友松“哈哈”笑着,把单子递回给侍应生,笑道:“哟,真看不出来啊,小铁,你还是能文能武。” 关友梅只是看着儿子笑。 铁河笑道:“六姨,做俩三明治,还什么能文能武。” “露馅儿了吧!”关友松笑的厉害,“不过也算难得。小铁,回头跟你六姨夫学两招,他自个儿招呼两桌子客人都不带皱眉的。” “六姨您饶了我吧,六姨夫那可不是一般的修为。我们家不用,我们阿端会几样,我们就吃几样……” “呸!”关友兰乐不可支,拧着铁河的腮,“这个小子真是越来越……嗯,越来越口甜舌滑不像话了,当着这些长辈呢,嗯?” 等到关友兰松开手,铁河脸上已经一个红印子,他抚着脸,叫道:“二姨!”多少年没被二姨这样拧了!他一个大男人,忽然这般如此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 。 关友兰笑着,说:“你们瞧瞧他这个样子!这也是三十多岁、有家有媳妇儿的人了,这一撒娇,小孩儿一样。” “多大在您跟前儿也是孩子啊。”佟铁河笑。 “你这说的对。”关友兰拍着铁河的手臂,“大姐,那年钢川和他,才出国呢,我过去看他们。你是不知道,等我去了他们的宿舍,找不到钢川,说钢川是去图书馆了——这个是对的。” “钢川那孩子是有些呆气。”关友梅笑道。 “对,爱读书。找不到钢川,可是在钢川宿舍里,找到了小铁。你们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九) 关友竹笑吟吟的,瞅着铁河,“你们一准儿猜不到。他在洗衣服……” 铁河哈哈笑着,“要被揭底了。” “洗衣服,也没什么啊。他们在家都是横针不动,竖线不挑的,出去了给逼的会缝被子的都有!”关友松笑着。 “是没什么,你听我说呀。我就问,我说小铁,这都谁的衣服,他说是钢川和力昭的。我又问怎么都你在洗,这小子就眼睛碌碌的,我心想这里面一准儿有猫腻。果然,再一问,他要收钱的!” 就关友柏先反应过来,几乎被口水呛到,指着铁河,道:“你这小子,说你钻到钱眼子里了,一点儿都不委屈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四处敛钱——你倒是做点儿技术含量高的啊,堂堂大男人……” “小姨,我那时不过区区小男生;再说,技术含量高的,那是另一个价钱了。”铁河似笑非笑的,转过脸来,对着自端,道,“无利可图的事,我是真不做。” 自端听他这最后一句,虽没抬眼,也知道他是意有所指,不禁轻轻的咬了一下唇。佟铁河看到,转开了脸,仍是笑着,看着二姨。 堙关友兰笑,“你们知道了吧,他才13,就已经这么会算计,最要命的是,亲兄弟好朋友他都算计。我就想啊,这孩子,要是父亲在世,能看到他的样子,该说关家总算后继有人了——比他大闺女那铁算盘可是不差分毫——父亲一生就是盼着关家能出个好样的男人,没盼到。” “只可惜了不姓关。”关友竹道。 “不是还算一半儿嘛。”关友松笑道,看着铁河和自端——从进来,自端就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听着他们聊天,和平时并没有不同——许是她存了心、留了意,觉得今天看着这两个孩子在一处,多多少少是有些别扭;尤其是小铁。她想着,未免多看自端几眼,不料被铁河留意到,开玩笑的问道:“六姨,您老盯着阿端干嘛?” “哟,你六姨我看两眼都不行啊?我干嘛老盯着?好看啊!难不成我有那癖好,爱看这诸位脸上的胡桃夹子,不爱看水蜜桃?真是,你这是等着我夸你媳妇儿呢,是吧?” “六姨……”自端不好意思。 这时候侍应生进来送茶。 自端看到,便站了起来。侍应生端着茶壶,看到她,略站住。自端走过去,从托盘里拿起了茶壶。只近了一闻,便晓得是婆婆习惯喝的茶。 关友梅对铁河笑道:“得了,这可真是立规矩了——被你父亲知道了,又该说咱们很会欺负阿端了。” 铁河笑了笑,说:“别让父亲知道。” “本来该我做的。”自端听到,轻轻的说。她走到婆婆这边,碗茶,先斟了。随后便是关友兰、关友竹和关友松。这三位都说笑着捧了茶,意思了一下。陆陆续续的,餐点也在上桌。 自端走到关友柏面前,茶壶端在手里,先叫了一声:“小姨。” 关友柏没有应。 华语。 自端便要给她斟茶,关友柏一伸手,遮住了茶碗,眼睛都没有抬,冷冷的说了一句,“不必。” 自端咬紧了牙关。她看着面冷脸青的关友柏,觉得从心里往外的凉。拿着茶壶的手极力保持着平稳。 “阿端,给七姨倒茶。”关友松笑着打圆场,“小七,难不成你是馋酒?且说这半天话呢,不口渴啊? “不渴……就是渴,也担不起。”关友柏仍是没看自端,只转过脸来,看着她的六姐,“我怕这碗茶喝下去,回头五脏庙里再闹鬼……” 自端脸上的表情已经僵了。这时候,从她身后伸过来一只大手,把茶壶拎了过去在手里,顺手扯了她一下,让她后退半步——她看着佟铁河上前去,笑嘻嘻的对着关友柏说:“哎哟小姨,瞧您说的这个吓人,大晚上的,我们阿端可胆儿小,您别吓唬她……” 关友柏瞪着铁河,遮着茶碗的手便收了回来。铁河趁机伸手便将茶水注入了茶碗里,浅黄色的茶汤,香气四溢,他笑着:“这是我妈的体己茶……可不是野路子来的什么茶,能随便拿来就祭您的五脏庙,您说是吧?” 关友柏瞧着佟铁河那副神情,有心骂他,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又骂不出,一时竟然怔在那里;好好儿的,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家同,顿时一阵气苦,心里五味杂陈,眼圈儿都红了——佟铁河见了,脸上仍是笑着,倒过来扶了下小姨,回头却是对着自端说:“阿端,给小姨端茶。” “不用。”关友柏吸着鼻子,扭开头。旁边的关友松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关友柏嘟哝了一句,才转过身来,脸上已经平静很多。 自端抿了唇,她抬眼看着佟铁河。佟铁河将茶杯递给她。 屋子里真静。 自端觉得屋子里静的太狠了——好像满屋子都是人,大家却都像连喘息都是约好了同气连枝似的,没有声响,没有动静——这让她觉得冷的厉害。 她接过那碗茶。触到佟铁河的手指。她双手托了小碟子,一步上前,弯了腰,声音低低的,对关友柏说:“小姨,请喝茶。” 关友柏抬眼,看了自己的大姐一眼,又转过来,看一眼佟铁河,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自端脸上——脸色真白——她长出了一口气,将那碗茶接过来,一低头,啜了一口,随即将茶碗放在了桌上——竟是极轻的动作。 这茶碗无声的落下,满桌子的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阿端和小铁快坐下来,都是你们老太太……这茶也喝了,规矩也立了,该让吃东西了吧?”关友兰先开了口,“都只管瞅着这一桌子吃的不动,大姐,你先动筷子啊……” 关友梅笑道:“哪个不让你们动筷子了……快些,都要凉了。阿端快来坐下,六姨替你点了蟹壳黄烧饼,知道你爱吃的啊。” 关友松一口水晶蒸饺在口里,听到这儿笑道:“这个可不是我记得,这个是他七姨记得的。” “哪个记得!”关友柏只顾舀了一小勺冰糖莲子羹,这话说出来,自己反而先要绷不住,只好一味低着头,不再吭声。 。 自端忽而觉得额头上又在冒汗,她没去坐下,只是从位子上拿了自己的包,打开取出一只红色的小包,稍微欠欠身,便出去了。 关友梅看着她的样子,有点儿担心。过了好一会儿不见回来,铁河虽没说什么,也瞅了一眼房门。 关友松意会,只说:“我去看看。” “我也去。”关友柏也站起来。 姐妹俩出来包间,关友松低声道:“你又跟过来做什么?阿端瞧见你还不是不自在。” “也得让她不自在一会子,是不是?”关友柏笑了下,“这去一趟卫生间就不回来,还能是真给我吓坏了?她有那么怕我,就不会这么气我。” “你呀……” “你瞅瞅小铁那个样子!跟同同一个德行,被媳妇儿辖制的……” “得了啊,你瞅着他们闹腾心里才舒服?”关友松打断小妹的话,两个人进了卫生间门,没看到自端,“阿端?”关友松扬声叫道。 各位亲: 今天两更。因为家里有点事情,这几天有 分卷阅读100 分卷阅读10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1 点儿忙。 跟大家说声抱歉。谢谢支持!谢谢~~o(n0n)o~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 听到里面有应声,关友松笑道:“怎么那么久啊?还以为你跑掉了……”她正说着,看到自端出来,忍不住“哟”了一声,问道:“不舒服啊?” 她的目光在自端周身一转,看到自端手里的布包。 自端点点头,“肚子疼。” 关友柏在一边看着,皱眉道:“那快回去坐着吧。” 就“嗯。”自端抬手,抹了一下额角的冷汗。看着水池,竟不想去碰那水。怕凉。她这一犹豫,关友柏注意到,抬手给她打开水喉。 “谢谢小姨。”自端有点儿意外,对关友柏笑一下,有点儿勉强。 关友柏眉皱的更紧些,对着关友松说:“六姐,这孩子真是……”她想说这孩子真是讨厌。对着她,你有多大的火都发不出来。但看着自端这会儿不舒服的可怜样子,她就不说了。讨厌是真讨厌的。 堙关友松晓得她的意思,一边摆手让她该干嘛干嘛去,一边给自端递了手巾。她做医生的人,心细,小声的问自端几个问题。自端把手浸在热水里,渐渐的缓过劲儿来,没那么难受了,听着六姨问她,她一一的回答。关友松末了说了句,“你本来c也不正常。不过,竟然没调理过来,还是有点儿怪。” 自端点头。 “嘿,照这么说,合着前头给你配的那些还都没什么用,你六姨夫金字招牌可以摘了……我就这么一说,你呀,压力别太大了就好。” 关友松说着,留意自端的反应——自端看上去有点儿发木。好像不是很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她只是笑着,跟自端聊了点儿别的。心想着,她七妹今天虽说是在气头上,说的一些话口不择言,但是话糙理不糙。有些事,别人不知道还罢了,她总是亲眼见到的。 自端当然明白六姨的意思。 她只是不愿意细想;细想了也不愿意都回应。 她回去坐在佟铁河的身边,听着六姨跟侍应生说要热水,佟铁河正和妈妈说着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铁河。只知道他依旧转回去,继续和妈妈说着,声音很低,似乎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可两人那样郑重的说,又应该是很重要的事——不然,也许不会非要在今晚见铁河。 单因为她这个闯了祸的儿媳妇? 自端喝了一口热水。 散席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自端站在铁河身后,同他一一的把姨妈们送上车。在门前红火火的灯光下,看着她们都高高兴兴的离开,就连小姨,最后道别的时候,脸上也还算和气。 她默默的看着车子一辆一辆的开走,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直到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她好像才回过神来似的。 “妈妈,回去早点儿歇着。”她说。 关友梅拢了拢披肩,抬手拍拍自端的脸,笑着说:“好……本来今晚就咱娘仨的,被姨妈们这么一搅和,愣是唱了一出《群英会》,亏得是你,一向的有耐性陪我们……我明儿出去,得阵子才能回来,我这回回来,在北京多呆些日子,看着你些个……小铁,我说阿端你别跟没事儿人似的。” 佟铁河“嗯”了一声,说:“妈,很晚了,要肉麻以后吧。” 华语。 关友梅瞪着儿子,只管握了自端的手,说:“得,我也难十分的指望你,阿端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妈妈,”自端抽出了手,她张开手臂,抱住了关友梅,“这些话该是我说的……您多保重。” 关友梅愣了愣,她拍了拍自端的后背,看了眼铁河,母子俩交换了个眼神,铁河转开了脸。她心里有数,于是轻声笑道:“嗯,妈妈会保重。阿端,”她拉下自端的手,“刚想起来一件事,你不是一直想看《牡丹亭》?坂东的?回头咱娘俩计划一下,一起去,好不好?”关友梅没等自端回答,又说,“很晚了,快点儿回家,我看你这两天也是累了——还好后面是假期——回去好好儿歇着。去吧。” “我们自己瞧着办,您就先上车吧。要说到天亮了。”铁河替母亲开了车门。 关友梅这才上车,又想起什么,嘱咐了几句,铁河已经有些不耐烦,关友梅点着他,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关了车门,车子离开了。 自端和铁河又站了一会儿,才往停车场走。自端从包里拿出车匙,捏在手里。她抽了抽鼻子。 扬沙的天气,有点儿飞沙走石的味道。 铁河想着,难为母亲就这么站在外面和他们一直说着话……他侧了一下头,看自端——她刚刚,忽然的拥抱了母亲——他心里突的一跳。 他从她的手里一把拿过来车匙,示意她从另一边上车。他钻进她的车子里,头皮便贴到了车顶,腿脚胳膊顿时好像被挤压到了一处似的,浑身不得劲——像只被放进了小两号的笼子里的黑猩猩。 她看着,忍了忍,说:“你,不如……” “上车。”他说。他明白她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换个车。一来他可以不用这么难受,二来她也不用在接下来的近一个小时里对着他。要是算前者,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不在乎多这点儿难受;要是算后者,他不想遂了她的心思。 自端果然上了车。 车子的空间这么小,他硬是要把自己塞进来……她坐在他旁边,他的每一个动作,几乎都要撞到她的手臂。她没躲,他也没回避。 她看得出佟铁河现在心情不好。也根本没再打算掩饰他的恶劣情绪——已经没必要了,曲终人散了……她一点一点的清楚起来,转过脸来,看着佟铁河,就那么看着……记不清自己上次想这样看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到底是有一股子悲凉……她倒是不觉的自己可怜,只是觉得,她和他,此刻,明明是这么近的距离,怎么就隔了那么多的事,隔了那么多的人?摘不清楚,拔不利索,摁不下去,毁不干净…… 佟铁河像是很专心的在开车。可是他知道她在很专注的看着自己。他由着她看——看,总比不看要好。 各位亲: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一) 佟铁河像是很专心的在开车。可是他知道她在很专注的看着自己。他由着她看——看,总比不看要好。 他也不去想她到底以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眼神在看着他。好几天了,他虽然见不到她,但是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心上。 他把车子直接开进了车库里。她开车门,下了车,站在旁边略等了等他。他觉得自己的腿脚都麻麻的。蜷的。两个人走车库的通道往屋子里去。楼梯间里的灯光有点儿暗。两个人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儿小心翼翼。 铁河目光低垂,看着走在前面的自端:她穿的是薄底短靴,很轻巧。窄窄的裤脚收着,显得小腿细长。靴子尖不时的碰到铁制楼梯上,发出“笃笃”的声响,这儿空间大,会产生带着金属质感的回音。他看的有点儿入神,一段短短的旋转楼梯,这样走着,竟有些别样的意趣。 就铁河的电话忽然响了,走在前面的自端脚下就是一绊,他急忙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毛衣后襟,牢牢的,老鹰捉小鸡一样,她的动作,顿时由前倾转作后仰——佟铁河手快,已经将她扶稳,待她站好,他的手仍推在她的背上,另一只手才不慌不忙的拿起电话来。 他先吐了一口气。 “二叔,”佟铁河站住了,他看了自端一眼,“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堙自端的心正怦怦跳的厉害,半侧着身子,正好看清楚佟铁河的脸——只见他脸上的神情,阴沉沉的,只是跟他的二叔在讲话,语气里没有特别的表现。她抿了抿唇。佟铁河听着电话,扶在她后背上的手垂下来,搭在了楼梯扶手上,他应着二叔,目光从自端身上转开,落在下面那些车子上,灯影下,安安静静的,像藏在首饰盒里的宝石一样……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真好在二叔通常给他电话,只是要他答应一个“是”或“不是”,并不需要他说太多。 自端陪着他站了一会儿,便往上去了。 佟铁河感觉到她离开。 他站在楼梯中央,听着上面通往大屋的门开了又关上,四周寂静下来,只听到听筒里二叔那低而清晰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像是在一个密闭空间里的小兽。倒是不想在这里听电话——车库里通风好像有点儿问题,他觉得闷,有被围堵在路中央时的味道。这样想着,想要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好容易等着二叔说完了,刚抬脚走了两步,又来了一通电话,只是这回,一开口,他已经没有好语气。 “这么晚了,有话快说。”他松开了两颗扣子。那边邓力昭似乎预料到他心情不好,言语少有的简练。他已经进了屋,大厅里只亮了一盏顶灯,没有人,餐厅里也是暗的。他抬腕子看了下时间,已经一点多了,料着陈阿姨早就休息了,自端是一副懒得跟他多说的样子……他想到这里,捏着电话的手就使了点儿劲;说了一晚上话,好像也喝了一肚子茶水,可是嘴巴里真是干。干的他心火直冒。 力昭在电话里跟他说他女儿的百日宴——要在平时,他大约会调侃几句:这哪儿是百日宴,这是双百宴吧?可是这会儿他没这个心情。只是应着——仿佛前几日他们是讨论过这个问题的,他还说会带自端去;说的时候,他还留意了一下自端的表情,照例是别扭的样子——想必是不肯的。 。 他嘴角一沉。往楼上走着,走到二楼的时候,没有停下脚步。他得去她那里。 力昭倒是没问他自端会不会去。他想必是有这个自知之明,根本没存这个念想。 佟铁河觉得自己的喉咙跟被砂纸磨着似的。只是此刻他急需的不是一杯水,而是别的什么……他站在自端门前,看着橡木门上的铜制门柄,耳边是邓力昭那有点儿锐利的音调,眼前竟然出现了邓力昭那个可爱的女儿的样貌。 他的手按在门柄上。 邓力昭那个可爱的女儿,他见过一回。那是在盘古,他约了人吃饭,进去的时候,邓力昭的太太郭晓庆在,就只有她一个人,带着带着保姆和女儿,正在吃晚饭。他过去打招呼,先叫了声“四嫂”。 郭晓庆见了他,很客气,和他寒暄几句——郭晓庆的样子是很清秀的,大概是因为生了女儿,稍稍有点儿发福,于是,呈现出一个标准的养尊处优的少妇的模样,安静的时候,婉约可人;他们言谈间,她也没有废话,很是干脆利落——佟铁河便有种错觉,觉得眼前的郭晓庆不是邓力昭说的那一个——他不是次见郭晓庆,在他看来,郭晓庆的确不是力昭描绘的那种夜叉精。佟铁河想着,这其中的差异,应该就是外人没有办法了解的。他不由得会联想到,在别人眼里,他的阿端又是何尝不是温暖柔和的女人……有些面孔,独独对着那一个人展示;郭晓庆对邓力昭,该是这样的。 他和郭晓庆说话的时候,在保姆怀里的那个小女婴不停的抖着她的小胖腿。他看着,觉得这小家伙真是像极了邓力昭,尤其那对眼睛,想必长大了,又是一个祸害人的……他微笑。许是那孩子领会到了他目光里的善意?谁知道呢,小孩子都是小精灵。竟然对着他张开没牙的小嘴笑了,穿着白白的绒衣服的小女婴,像只北极熊宝宝,让他想伸手拎起来拍几下……他有点儿尴尬,怎么现在只要看着小婴儿,他就会有些奇怪的念头冒出来,绝自己忽然就变了个样似的。他想要移开目光,但见着小女婴那花骨朵一样的小手挓挲着,小胖腿翘着,弯弯的小身子,在保姆怀里扭动着,只管去揪自己的袜子…… 保姆看到,刚想要阻止,郭晓庆在一边笑着说“让她玩吧,大不了费点儿事给她穿,”又跟佟铁河解释:“她就是不喜欢脚上有裹着东西呢。若是给她穿鞋子,一准儿会哭个不停;就是穿着袜子,也要三分钟揪下来一次……都是力昭给惯的毛病,总由着她性子。”语气里,满是宠溺;仔细听听,虽是在埋怨力昭,可当着人说出来,又另有一重味道——佟铁河领会的到。他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才这么小。”铁河笑道。想着自己家那个妥妥,还不是给钢川宠的没边儿了。都是可爱至极的小女孩儿。难怪钢川,难怪力昭,他也想伸手过去拉一拉小女婴的小手儿——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西装革 分卷阅读101 分卷阅读10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2 履的,又实在是担心破坏形象,于是忍着。 。 郭晓庆看出来,只是微笑,说:“不耽搁你了,瞧着你约了人。” “没关系。”他的目光从小婴儿身上收回来,点头。 郭晓庆拍拍女儿,指着铁河,柔声细语的说:“懿珊,跟二叔摇摇手……” 小女婴邓懿珊显然不知道什么是“二叔”,不过,在妈妈的帮助下,摇摇手却是知道的,她果真对着佟铁河摇了摇手…… 此时佟铁河眼前,小懿珊和力昭那相似的眼睛,在重叠。他眯了眯眼,跟邓力昭说,上回不是跟你说了,要是阿端有时间,我和阿端一起去的。 邓力昭在那头沉默片刻,说好吧,没外人,就咱们哥儿几个聚一下。然后他顿了顿,说那行吧这么晚了你早点儿歇着,回头再联络。 佟铁河就推开了房门,里面,自端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书桌前忙着什么。看见他进来,只是抬了一下头。他对着力昭说好,到时候我们早去。他以为邓力昭就要收线了了,不料力昭在那边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他听出来,便说,还有什么话要说快说。语气急躁了。 邓力昭便说,铁子,我越想越觉得这不是个事儿。我忍半天了,本来不想说,邱潇潇那厮这回太不地道了啊…… 铁河嘴角一沉,说你这么晚打电话,要说的是这个吧。他看了一眼在忙碌的自端——她的心神并没有在他这里。 邓力昭说,你就当我是狗拿耗子好了。你和阿端最近,没什么吧。 铁河在沙发上坐下来。能有什么。他说。 没什么就好。邓力昭好像放心了似的,只是又补了几句,说,听说邱家老爷子发火了——发火谁不会发,这个姿态是起码的。 铁河“嗯”了一声。 邓力昭问,你就这么着,让他莫名其妙摆一道? 铁河又“嗯”了一声。说,力昭,挺晚的了,你快洗洗睡吧。 邓力昭说你那脾气,我才不信你是能忍的。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佟铁河淡淡的说。 我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我是瞧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邓力昭接着铁河的话。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都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都好像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往深了说。 佟铁河看着面前的大理石茶几,整块的、黑色的大理石,有着淡黄和乳白的细密花纹。很好看。他抬起脚来,踏着打磨的油光水滑的侧面,用了几下下力气,那茶几一动不动,可他脸上、额上、背上的毛孔却像是被瞬间疏通了一般……他吐了一口气,说,不早了,你该问的也问了,该说的也说了,该干嘛干嘛去吧——至于那件事,嗯,他不是给弄成了休假嘛…… 佟铁河笑了一下。 。 自端抬头,看向佟铁河,只见他懒洋洋的,穿着拖鞋的脚,踏着那几吨重的大理石茶几的侧面——那是他很得意的一件东西,用起重机吊上来的,好像就为了让他没事儿的时候坐在那里踏两脚,一种特别的运动似的。此时他姿态是闲适的,语调也缓缓的,只是……她直直的看着他的背影,等着他下一句话。 佟铁河把手机按掉,攥在手里,半晌,他轻轻的说:“那就让她好好儿休假吧,能休多久休多久。” 各位亲: 今天一更~~嘿嘿,谢谢大家!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二) “佟铁!”自端站了起来,她快步走到了佟铁河的身侧,“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忽然间头皮发麻。她没听到过他这样说话。这么阴狠,又这么松快……她知道他的意思。所以更加不安。因为着急,她的声音都有点儿变调了。 佟铁河握着手机的手,指节摩着下巴颏儿,很慢很慢的,半晌没出声。 “佟铁,你回答我。”她音调高了一些。 “我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 就自端吸了一口凉气。 她应该知道……他不赞成放过杨丹。一直不赞成。他说如果换了是他,他不会等这么久。 那天晚上他生气的样子,历历在目的;而且他说过的,他说你尽管去做,但是惹出事来,不要指望我帮你——她一意孤行,果然惹事,家同不痛快了,小姨发怒了,一家子亲戚都对他和她有看法了……他一直忍着脾气,在家人面前护着她,替她化解小姨的不满……她比任何时候都明白,今天,她面对的那一派祥和,是因为婆婆,更是因为他。因为他护着,因为他撑着,因为他要她,还是佟铁河的乖媳妇、好太太……六年了,六年来,他们两个,就是那样的演戏…… 堙她就像一直在推着一块大石头上山。每一天,往上挪一段;山路崎岖,看不到尽头。她总是很努力,偶尔停下来歇一歇,再继续推;可这一回,她推不动了,她卡在半山腰上,甚至想着,就这样算了,和石头一起滚下去吧,也好,就不用这么累了。这个时侯,他伸出了手……他帮她推了一把,让她暂时度过一关。可是,那只是在人前,这会儿,他才真的在跟她算账。 自端凝视着佟铁河的侧影,心一点一点的痛起来——是的,今晚,他忍着,她又何尝不是在忍着?这几日发生的事,她面对的,又岂止是这一桩?他……他怎会知道,她面对的那一场又一场的战争?那是什么样的战争?没有终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来…… 自端手里空空的,她想抓点儿什么东西。她心慌的时候,总想抓点儿什么东西在手里。 她的眼眶在发酸,她得努力睁大眼睛,在重重的暗影里。那暗影越来越浓重,越来越高大,裹着他,也裹着她。她此时是撕不开、挣不脱的。可是心里清楚,那些东西,她先不管,她是不能让他再去动杨丹。 如果有错,是她的错。她不该多事,不该插手。不该让潇潇也卷进来……甚至不该那么木之觉也,没有察觉潇潇的心意,让潇潇帮了她;不是帮杨丹,是帮她。这是她的错。所以她认了。不管谁说什么,不管谁对她什么态度,她都认了。 他说得出,做得到。她就算再摸不准他的脾气,也知道,他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是没打算转圜。 自端让自己的语气沉下来,“佟铁,小姨和家同都不再追究了……你不满意我,尽管对着我发脾气,但你不要再动杨丹。杨丹她……”自端抿了唇。她不能说出来那些。话到嘴边,她必须咽下去。“佟铁,杨丹也不容易。” 佟铁河沉默着。 。 杨丹也不容易。这话,听在他耳朵里,怎么就那么刺耳——她倒是很能体谅杨丹。 心里像是有个漩涡,开始疯狂的旋转,他知道有些东西要被卷进漩涡里来了。卷进来,搅碎。 “而且佟铁,你说过的,你让我尽管去做。” “你怎么那么听我的话。别的事,怎么没见你听?” “佟铁,你不要再节外生枝……” “要说节外生枝,不是我先来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佟铁,你再这样,会被人说……” “会被人说什么?你介意被人说,就不会生事。” “佟铁!” “阿端,我说过……我还说过,别有事没事,就见邱潇潇。”佟铁河慢条斯理的说,“对吧?” 自端看着佟铁河。 “杨丹的事,你,竟然就去麻烦他。”他把“麻烦”两个字咬的格外清晰。 她心里一沉。 潇潇,他矛头直指潇潇。 铁河说着,他的手指,在手机表面滑动着。手机已经给他握的温热。他没听到她回应,于是继续说,“我才知道,阿端,合着我的话,你别说一句都没听进去,就是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吧?” 他竟笑了一下,“你做的可够漂亮的。只怕这会儿,我佟铁河三个字,已经成了笑话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自端。 自端是背着光的,他看不太清楚她脸上的表情,虽然,他很想看清楚。已经憋了好多天的话,他终于说出来。刚刚和母亲姨母们在一处,他把自己的情绪完全控制住了。对着他,她冷漠,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好像在打水漂——她未必领情,他仍旧想要那样做,不必她领情——直到在停车场看到她的身影之前,他都满腔的怒火;他甚至打算袖手旁观,看着小姨给她难堪……一看到她,他知道不行。这是他老婆。 她那柔顺的样子,骗过了所有的人。可是骗不过他。他知道她心里没觉得做错。就算是此时,她嘴上说着“要气就气她”,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她只是看着妈妈的面子,她只是在努力提醒自己,她是这家的儿媳妇,甚至,只是为了达到她不让他再去踢一脚杨丹的目的……就是这样。 他一口闷气顶在喉间,喉咙是在剧烈的疼。他抬手戥了一下发紧的喉咙,依旧看着紧张焦急的她。 这会儿,她站这里,到底是被他的一句话,逼出了真性情——着急,上火,跟他急……他看着。真是少见。可还是为了别人的事——他心里生出一拨儿又一拨儿的狠劲儿来,真想着把她身上裹着的那层冰拿着锤子砸成碎片,看看她,在那冰层下,还有没有热乎气儿,还是不是个女人? 还是,她是个女人,只是,单单对着他的时候,不是? 佟哥哥,她不爱你…… 滕洛尔最后说的这句话,这几日,像是刻在了他的心上。他想要抹掉,想要去除,却是怎么也抹不掉、除不了。 那句话钻进他心里,扎了根,才几天,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和被人明明白白的指出来,这是多么悬殊的差距…… 。 她见过了滕洛尔,可是,她沉默了,没有一点儿表示,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在等着她发火,他等着她质问,可是没有,这些,都没有;反而因为杨丹,她一再的和自己争执……在她心里,他都不如一个外人?她到底在想什么? 心里是有一些相当可恶的念头在跳耸,可是他都按下去。 毕竟,一直到今晚,她还在他面前,她还愿意和他一起面对他的家人,她还肯跟他争执…… 自端一字一字的析着佟铁河话里的意思。潇潇、惟仁……佟铁河冷冷的目光投在她身上,她觉得沉重无比。 他说,他佟铁河三个字,成了笑话……笑话……因为潇潇,因为潇潇帮了她的忙,是嘛?潇潇令他的骄傲和自尊受损了,那,她景自端呢?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三) 她觉得难受。 他的话,让她难受。难受的厉害。 滕洛尔,李多娜……对着她们的时候,她是那么的弱;她知道自己弱——她有什么,她除了是他合法的妻子?她们能那么理直气壮的来找她,明目张胆的跟踪她,给她看照片,看他们的亲密……甚至,还要跟她说,这个男人,是她们想要的! 在她们眼里,在他眼里,她究竟算什么? 就她觉得有一股热冲到了她的头顶。她有点儿发昏。不知道是被他激的,还是气的,还是怎么样……她的呼吸有些不匀了,心跳的也开始急切。 “你说的,我都记得。” 佟铁河眉尖一挑。 堙“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漏。”她全身都开始发热了,“但是,我记得我也说过,我不会不见潇潇,他对我来说,这一生,只有一个。” “景自端!” “佟铁,我没瞒过你。潇潇,我跟潇潇所有的一切,我从没瞒过你半分。包括这回的事。” 潇潇,就是她的潇潇,比兄弟亲近,比朋友亲密。他们之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没什么可瞒着佟铁河的;而以后,瞒着佟铁河和潇潇的交往,那是亵渎了潇潇,那是看轻了潇潇。她不能也不会那么做。她是不能接受潇潇的爱。可是,她也不能委屈潇潇——如果和潇潇交往,会给潇潇带来麻烦,她可以不跟他有任何的联系;但是,这必须是她自己的决定。谁也不能逼她。尤其是佟铁河。 铁河依旧是稳稳的坐在那里。 自端理直气壮的话,铿锵有力。 分卷阅读102 分卷阅读10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3 以她总是柔软的、温和的语气,能这样和他说话,心里,想必是又急又气了。 他有些明白她的意思。 这一生,只有一个。邱潇潇。特别的邱潇潇……可是这个特别的邱潇潇,他不是个简单的人。也已经不是个简单的仰慕者。潇潇的触角,已经伸到了他们之间。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波动他们俩之间的那根弦——很脆弱的弦。 他的手放下来,摁在沙发扶手上。手心已经出了汗,贴在扶手上,好像一会儿就能渗出个水印字似的。 “邱潇潇……这回,他如何挑衅我,我如何回击他,那是我们俩之间的事……” “什么你们俩之间的事?”自端打断了他的话,她往前走了两步,她的脸终于是被笼罩在了一团光影中。 他看清楚。 “挑衅?回击?佟铁,他只是做了你不肯、不屑做的。他甚至没有告诉我一声。佟铁,潇潇和我,我不知道你要把我们想象成什么样子,但是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自端清清楚楚的说,“潇潇,他不图什么。” 不图什么? “不图什么?阿端,这话,我不信。邱潇潇对你,从来没有死过心。”他看着自端,她脸上有稍纵即逝的一丝痛楚,他心底顿时怒火上攻。 果然。她心里是清楚的。她清楚邱潇潇的为人,她清楚邱潇潇的感情,她清楚邱潇潇的目的……不管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楚的,是一开始,还是刚刚,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明白的。 他于是盯住她的眼睛,说:“他既然是等不及了,我便得警告他一下——对别人的太太,他最好还是敬而远之;他春风得意,是他的事,可撒欢儿也应该有个限度,过了界,别怨我——他别怨,你更是别怨。丑话我都说在前头了。” 。 自端听得出佟铁河语气里的狠鸷,心里的气恼在不断的翻滚,令她从内而外都像被卷在热浪里。 “佟铁,你不理智。” “我很理智。” “不,你没有。你非要这么想,我没办法阻止你……可我告诉你,潇潇绝不是你想的那么不堪;而我,我不是你的私有物……” “你不是我的私有物,可你是我太太,阿端,”佟铁河不等她说完,接了话过来,“你是我太太一日,就要做的像我的太太。阿端,我不是家同。我不会心软。” “佟铁!”自端的心像是被猛扯了一下。她明显的觉得自己全身的血一边在往上走,一边在沸腾……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有这样奇怪的感受。被恼火和热力撞击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似的。她很想结束这样的状况,可不行。佟铁河,他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她瞪着佟铁河。两个人直直的看着对方,好半天,谁都不开口。她忍耐不住,对着他,大声的说:“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他话里有话,她要问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佟铁河举起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移动,那些图标随着他手指的触摸,一个一个的闪动着。 他把手机递给自端。 自端一把抓过了手机,动作,甚至是有些粗鲁的。而她只看了一眼屏幕,她便呆了一下。 “这是什么,你给我解释。”佟铁河看着自端脸上的表情,立刻便有一种说不出是急躁、恼恨、妒忌还是什么的情绪照准他面门扑了上来。 自端没有说话。 她没说话,是没话可说,一定是。 如果说邱潇潇还能算是捕风捉影,顾惟仁则是证据确凿。 她没有一天、没有一刻不是在惦记着这个男人。 他就横在他们之间。永远都在。她出神的时候,她微笑的时候,她……在他怀里的时候…… 他几乎听得到自己指骨在咔吧咔吧的响…… 自端没理睬佟铁河。她在辨认着照片里的场景,她用两只手捏着这只炸弹一样的手机……是,是那日午后,午后的后海,先是承敏,后是惟仁,那之后……她心里绞痛。 终于,终于来了这样一个时刻。 不能躲,也躲不了的一个时刻…… 惟仁。 似乎有什么在奋力的撞击她的头。有那么一刻,她头晕目眩。她看着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的他。 这个晚上,在劫难逃。 她说,“好的佟铁,好的,虽然我没有想到是这样一个开始,但是,这样开始也不错。我和你谈谈顾惟仁。可是,我说之前,麻烦你告诉我,这张照片,你从哪里来的?你坦白告诉我,这照片,从哪儿来的?你不会做那种派人盯着自己老婆查出轨证据的事,你不是那种人,佟铁,这是谁拍的?”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四) 她语气里的犀利和冷意,让他一怔。 “我来替你说。”她将手机丢还给他。“滕洛尔。滕洛尔,对不对?” 佟铁河看着自端,她整个人像一只气鼓鼓的青蛙,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 “滕洛尔,佟铁,滕洛尔跟踪我,我不知道她跟了多久,我上课的时候,她是我的学生;我下课的时候,她是我的影子……你给我制造的影子。” 就自端攥着手。 她跟他说滕洛尔,他一点儿都没有惊讶……他知道,他全知道! 佟铁河站起来,他想要接近自端,自端向后退了一步。 堙“你别靠近我。”她伸出一只手掌,制止了他的靠近。 “阿端。”他看着她,说,“滕洛尔,我们没有什么。” “佟铁,我明白告诉你,我不信。你身上沾着她的味道,你嘴唇上有她唇膏的印子,那晚在西村……你从西村回来,你……你跟我发脾气,不让我见潇潇,可是你呢,你呢?你身上全是她的味道,佟铁,我受不了这个,你明白我受不了这个,我不说,可是我心里知道……”说到这里,她已经说不下去了,她身子开始抖。而且,最令她害怕的是,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 “阿端……” “滕洛尔,好,好的佟铁,你和滕洛尔没什么……那么佟铁,李多娜呢?”她咬着牙,瞪着酸涩的眼睛,那个名字,如果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想跟他提,可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是失控了,她声音有些建立,对着他,她追问,“佟铁,李多娜呢?” 佟铁河伸向自端的手臂,停在了半空中。 自端看着他脸上瞬时僵硬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被火焰已经吞噬了,眼前都开始发红了……明明是有些暗的屋子,只有他们俩相对的场景,竟然黑黑红红的,让她觉得憋屈、让她觉得压抑、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想停下来,可是嘴上停不下来,“你们也没什么?是不是?” “阿端,你听我解释……”佟铁河有点儿懵,自端怎么忽然提起了dona……dona,dona是他已经解决了的问题。 “你,最好什么也别说……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自端转过身,她不能再看着他。 只是忍不住悲从中来。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他甩出她“出轨”的证据,她质问他和情妇的关系…… 天哪,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这样,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李多娜,李多娜……多少年了,这是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她,和她,她们…… 自端觉得自己简直要吐出来了。 “恶心。”她的手,几乎是在痉挛。 “阿端!” “真的,我真的恶心。”她抬起发抖的手,按着胸口。 那里,本来是一点一点的疼,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一点一点的汇集,汇集到现在,疼的这么真切,她都没有办法按住……她怎么也想不到,心口窝那儿,看着滕洛尔,看着李多娜,是一点一点的疼;她自己想着的时候,也是一点一点的疼;可是对着他吼,她怎么就这么疼痛难忍? 她觉得额上虚虚的冒汗,而身上的热度在散去。 。 她走到书桌边,扶着桌面。 恶心,她说恶心……佟铁河像被抽手打了一个耳光。他直直的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被她的这句话,刺激的几乎失去理智。 她每一次的拒绝,每一次的冷漠,每一次的“不”和“不要”,此刻都像一支又一支锐利的箭,向他射过来,密集、精准、箭无虚发。 “恶心……恶心……”他阴冷的重复着这个词,他知道自己真是要失去理智了。他几大步跨到她身后,伸手扳过她的身子,“你觉得我恶心是嘛?那你还把我当成他……” “佟铁河!”她惊叫。眼前的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眼神、表情、语气……一切都是阴冷而有些狂乱的,“你疯了!” “我没疯,景自端。”他的嗓音,低沉暗哑,“你把我当成顾惟仁,一直把我当成顾惟仁,你连做梦都在叫他的名字!咱们俩,谁疯?” 她嘴唇,已经不是粉粉的颜色,而是一片青紫。咬的。下死力气的,好像那不是她自己的唇。 他看得到。可是顾不得。 “你那么爱他,你就那么爱他?”他抓着她的肩,手上用的力气,足以捏碎她的骨头似的。“景自端,你心里到底住了多少人,你念着顾惟仁,挂着邱潇潇……” “佟铁河你住嘴!”她大声叫道,“你别扯潇潇!” 你别扯潇潇。 下意识的,她吼出这句话来。 不是潇潇。真的不是潇潇。 她的手,颤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她哀哀的看着他。 她想她是真的被逼到了墙角。 佟铁河被她的大吼给震到了似的,专注的望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水汪汪的,一泓秋水一般,深深的,黑黑的……那眼里的神情,哀痛,然而坚定。 他的心一痛。 就是这样一个眼神。 他不知道多少次面对,可是,就只是眼神,她不肯说,一句都不肯说。再痛楚的时候,她也不肯说。不肯跟他说…… 他真想拿手蒙住这双眼睛。 看不清她眼里的痛,就不用去想她心里的伤;不去想她心里的伤,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要她人在这里,就好了。 “佟铁,对不起。”她的声音在抖,抖的厉害,“对不起我心里有别人。对不起我心里一直有别人。我控制不了……可是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我也没瞒过你,我……” 她后面的话,被他生生的截住了。 他几乎是用咬的,咬住了她的唇。他的手,由箍住她的肩,改为抱着她的腰身和脖颈,狠狠的将她固定在自己身前。 自端急了——这样一种状况,不行,绝对不行——她的手,胡乱的在身后找着什么,她终于摸到了一样东西,她抓起来,狠狠的,向他砸过去……佟铁河只觉得自己背上被硬物砸中,他回手,将她的手腕子抓住,她吃痛,闷闷的哼了一声,在他的唇齿之间。她手上的东西便摔在了地上,发出巨响。他没理会,背上有隐隐的痛楚,可是比起心里的痛楚,那不止是微不足道的……他迷乱的亲着她,就只是亲……他不能让她再继续说下去了;可他竟然只有这一个办法。无视她的挣扎,无视她的愤怒,无视她的抗拒…… 终于,他牢牢的抱她在怀里。 。 她说他卑鄙也好,无耻也好,恶心也好……他就是想抱着她。 外面起了风。 不知道风是往哪个方向吹。可是那风卷着细小的沙砾,呼啸着经过窗子。那沙砾便来拍打窗上的玻璃。 她在他的怀里,知道自己在渐渐的冷却。 他的身体很热,有的夜晚,她会贪恋他身体的热度。想要寻索的热度,在深处,更深处。她闭上眼睛,就只要那热度。她想,那是可以的。即便是一时的。一时的热,带不来永恒的温暖。但那是可以的吧…… 此刻,他这样的迷乱和躁动,让她恐惧,也让她清醒。 她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的味道,尽数吸进了她的鼻腔。有点儿呛,她咳嗽了几下,眼泪几乎出来,她忍着。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4 “佟铁河,我们,别再这样下去了……”轻轻的,她带着鼻音,说出了这句话。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 这样的互相伤害,绝非她所愿。 “景自端!” “我们……” “顾惟仁,还是邱潇潇?”他截住了她的话,松开了她,只是直盯着她的眼睛。就是这一瞬间,他变得冷酷。 她默默的、默默的看着他,这一眼,似乎有万年之久。 “你回答我。”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推了他一下。 冷不丁的,他被推了一个趔趄。 他呆了一下,“景自端!” 她一言不发,迅速的冲出了房门。 各位亲: 今天三更全部奉上! 祝大家周末愉快!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五) 他追出去,她跑的很快。 追到楼梯口,她人已经下去了;他怔了一下,他好像,从来也没见她跑起来似的——还能跑的这样快!拖鞋,噼里啪啦的击打着楼梯和地板;她的长发,边缘的发卷儿都飘了起来。 “景自端,你站住!”他大吼。 她很快的穿过大厅,从门口的钥匙碗里胡乱的抓了一把钥匙,便出了大门。她慌乱的摁着钥匙,前庭停着的是佟铁河的车子。她丝毫顾不得多想,只是以最快的速度,钻进了车子。 就佟铁河看到。他跨着大步去到车前,就在他要拉开车门的一刹那,她一踩油门,车子便弹了出去。 佟铁河被那股气流冲了一下,往旁边一闪,自端开着他的车子已经绝尘而去。他站在那里,双手抬起来,对着她离开的方向,大声的叫道:“景自端你给我回来!” 他喘着粗气。 堙她就这么开着车子出去了,是太危险的事情。 他听到她急刹车的声音,知道她已经到了大门口……车刹的那么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利声音,隔着老远,听的清清楚楚。 他的心猛跳,紧跑两步,在卵石路上,跑过弯道,眼睁睁的看着大门敞开,车子像一缕幽魂一样,飘出了大门……他站住,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诅咒,急忙返回家里,急切间,他又记不清门上的密码了……该死的! 该死的! 他猛按门铃。 很快的,陈阿姨来给他开了门,他只侧了一下身子,没有说一个字,便急匆匆的上楼去。 陈阿姨披着外衣,看看外面的天,再看看时间。距天亮还有段时间——铁河,刚刚进来的时候那表情简直吓人,门厅里灯光不算强,看得清他的黑脸膛,还有冒火星的眸子——陈阿姨舒了口气,站在大厅里,过了一会儿,听到车库门开启。她往落地窗前去,只见铁河换了辆车子,从西侧车道上开走了。 陈阿姨拉了拉外衣。 她的睡眠轻浅,有点儿动静就醒。铁河和自端回来的时候,她是知道的。今天回来的有点儿晚。她每日里一般都是要等到他们两个都回家来,才能睡着的。过了不很久,她还只是朦朦胧胧间,就听到楼梯响,外面车子也响……她清醒了,隐隐约约的,听得到小铁在叫什么,距离太远,隔着几道门呢,她听不真切;她猜着,是不是出了点儿什么事,如果是这样,她是要当做没听到的,可是小铁竟然按了门铃。 她想到这里,皱皱眉。小铁,总记不得门上的密码。真是奇怪。那么好记,她这个年纪,都记得熟,他怎么会忘呢……当初设密码的时候,是她和阿端商量的。阿端说了个数字,她就笑了,说这个密码怎么行,稍微熟一点儿的都知道——不说别的,在咱们家工作几天的,可能也会晓得,换一个换一个。阿端想了想,说就是这个吧,好记,何况又不是真的指望这个挡贼——也是。不过她还是小心,每隔一段时间,会把那六个数字换一下顺序。 她和阿端从来没弄错过。 。 就只有小铁,他会被挡在门外。喝醉了回家的时候不用提了,根本是胡搅蛮缠,只会找麻烦;就是没喝酒,在门外摁半天键进不来门也常有——偏生脾气又急,总不耐烦多来几遍。阿端是知道他这个毛病,知道他回来,会提前替他开门…… 她有时候是想,小铁是不是故意的?可又总是打消这个猜测,他应该不会;小铁不是那种孩子,虽然有些习惯是矫情,也爱折腾,但多数时候,还是好的。就是…… 她叹了口气,知道今晚她是睡不着了,得找点儿活干。 她走进厨房去,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盒,里面是一条新鲜的鱼。小铁每天早上的粥也是个小工程。她一边片着鱼肉,一边想:这回她休假回来,就觉得这两个孩子的气氛有点儿怪怪的;只有十来天,看着阿端洗米做饭,已经有纹有路;可她回来的头天晚上,他们俩好像就起了争执;小铁接着出差,竟然几天不回家,也不吭声,阿端情绪低落的好像什么似的,整个人显得病恹恹的……如今这大半夜的,竟然跑出去一个,追出去一个……她皱着眉,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摸不准。不过,好像坏事比好事多的样子。 陈阿姨叹了口气。 她真是在这家工作的有点儿久了。就该退休了,他们说着舍不得她,她心里也还真是舍不得退。就为着这俩孩子爱吃她做的东西,她心里总是美滋滋的。不说别的了,难得的就是日积月累的这感情;而且她还有个很小的愿望……她抬手蹭了一下眉。想起佟夫人昨天特地给她打了个电话,又嘱咐她留神阿端的饮食,还有不要让她乱吃东西乱吃药。然后说过些天回国来,就过来住些日子。和老宅那边两处跑,老爷子那边也要照顾好,这边也要上心,至于佟书记,佟夫人说这程子顾得了他老子,又要顾他儿子,就顾不来他,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陈阿姨笑了一下,佟夫人讲话,有时候是很有趣的,转过念头来,真真的,佟夫人待阿端是很细心的;很多事情,她不会去告诉佟夫人,只是看着罢了;可佟夫人未必就不知道。这家里,婆婆媳妇的,做的都不容易。 她又叹了口气:这两个孩子都魔怔了似的,这凌晨两三点钟的,就往外跑,究竟跑到哪里去呢? 自端并不适应这辆车子,但是不妨碍她把车子开的飞快。已经是凌晨,路上几乎没有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个方向去,握着方向盘的手像焊在了上面,死死的抓着,整个人跟着飞驰的车子漂移在路面上…… 他的声音锣鼓一样跟着她,就是那鼓点的节奏,敲击的太重太狠,一下一下,都打在她额上似的。 她只想摆脱,哪怕只有一会儿。 只是,她开错了车,她不该开着他的车出来……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她将车子天窗打开,让冷风吹进来,吹的那么猛……她大口的吸着气,冷冽的风磕着她的唇齿,冻得她发僵。 鼻端依旧是他的味道。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六) 一个狭窄的胡同的深处,水泥柱的路灯,非常的昏暗;前面有一片树林,很小的一片,但是树很高,此时看起来,是一片黑影;车灯照的到的地方,方砖、破旧的煤屋和塌了一块的乒乓球台…… 自端没有看这些,车子熄了火,她伏在了方向盘上。 她精疲力竭的。像一只被从深海里网上来的鱼,在渔网里挣扎;没有能够挣脱,被拖到了沙滩上,离开了水,曝露在空气中——皮肤开始发干,头脑开始发硬,拼命的呼吸,只是那空气也是干燥的,每一次的呼吸产生的气流都会带走体内的水分,还有力气。 背上有些冷。是从天窗吹进来的风。凌晨的风,带着些刚劲。吹在身上,她哆嗦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却没有关天窗。 就她的手臂慢慢的滑下来,按到喇叭触点上,车子发出“滴”的一声响。她换了个姿势。额上的汗已经消了,她身上的衣服有潮气,牙关紧紧咬了下,听得到那齿间嗑嗑的细微声音。 冷,就是冷。 她刚才一定是疯了……是被他激的吧,说出那些话。她原本不想说的。那些让她难堪的事,那些让她难堪的话,让她对着他,从心里散发着虚弱和痛苦……可刚刚,又不能不说,再不说,她,怕是不被他的怒火吞噬,也要被自己的情绪搓碎了。 堙而至少,只有她和他相对的时候,她想,她总该对他坦白。在他那样的逼问下……即便是没有,没有他的愤怒,没有他的逼问,没有他一再的威胁和强制,她也该对他坦白。 她到底在哪里,她的人,她的心,到底在哪里。想要去哪里。 她冠着他的姓,像他说的,她一日是佟铁河的太太,做的就该是佟太太的样子。那么阴冷,那么凶狠。他要她,只是景自端,佟铁河的太太……不能给他惹麻烦,不能和别人有瓜葛,不能逆了他的意思……是不是,最好,像一个物件一样,说摆在哪里,就摆在哪里?在他不要了以前…… 她攥紧了手。 在他不要了以前,别人是不能抢走的;即便是她自己想要离开,也是不行的。 她对他而言,是不是就是这么个意义? 他可以,有那么多的……她;她,还是要安安静静的守在他身边。就像他们的婚姻一开始那样,被命运绑在一起了,以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力量,推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的心,一直是死死的。 她知道这一生,她是这样的。 他不离开她,她不会先转身——她做他温顺而妥帖的妻子。跟她爱不爱他关,也跟他爱不爱她无关。他们是这样的一种关联。她只要做好她的本分。 可是现在,她清楚的看到,她的心不再是死死的,他的心也不再是死死的……他心里有别人,她心里也有。 承敏说她残忍,她抓着惟仁,也不离开铁河;杨丹说自端你要明白……杨丹没有说完的话,她又怎会不懂? 她不能在两个男人之间摇摆。是,就是这两个,没有潇潇。没有,不该有,也不能有。 。 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会想,想铁河,想惟仁……也想滕洛尔,想李多娜。想铁河站在她窗下的孤单又骄傲的身影,想惟仁那映着莲花的微笑的眸子;滕洛尔年轻而自信的笑容,李多娜那馥郁芬芳的容华……这些,都纠缠着她的每一条神经。 她知道不行了。 真的不行了。不用谁说什么,都不行了。 她已经扮瞎子,扮了很久很久,久的都要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不过没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要紧,到哪里结束,她总该知道。 她激动又冲动,对着铁河说到此为止。 她没有想后果。她活了三十年,也许这是次,不去想后果。 那一刻,她看着他,明明是在看着他,她其实看不清楚他眼睛里到底是什么;他深潭一样的眼睛,总是把他所有的情绪和思想沉沉埋没……但是他那冷酷的声音,她是听得清的…… “顾惟仁,还是邱潇潇?” 他像只魔鬼。会吸血的魔鬼。 她觉得自己又要发抖了。 她不要他们最后,是千疮百孔、破败不已的两个人;她不要他们最后,是只剩下互相怨恨、互相伤害的两个人……他,不明白吧? “笃笃”。 有人在敲车窗。 自端没有动。 “笃笃”,又是两下。 她缓缓的坐直了。她摸了一下口袋——她穿的是便服,口袋里没有帕子。她只好抬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然后,她才转过头来。 她呆住了…… “惟仁。”她喃喃的。 天已经蒙蒙亮了,暗蓝暗蓝的天幕,有启明星,有淡淡的月影,楼前晕黄的光线……就在这些杂杂的背景下,顾惟仁,静静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知道,她声音这么小,他想必是听不清楚她在叫他的名字的,可是他给她安然无比的微笑,看着她的目光,那么的温柔。 眼眶在发热、发酸,那热和酸,由眼睛周围,慢慢的扩散,鼻子、嘴巴、喉咙……她的心,她的五脏六腑,她整个的人。 惟仁隔着车窗的玻璃,看着他的 分卷阅读104 分卷阅读10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5 阿端。 其实只有一小会儿,他的阿端,眼里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打开了车门,她仍是看着他,眼泪大颗大颗的在滴落。 “阿端。”他蹲下来,抬手,手背触到她的下巴,滚烫的泪滴,滴在他手背上,也好像滴在了他心上。 自端猛的抱住了惟仁。 惟仁差点儿被她的大力扑倒,他扶住了车门,稳住了身体,支撑着她。她哭的全身都在发颤,这无声的、只是无声的饮泣,让他无法抵挡。 他轻扶着她的肩。 阿端……这是第几次?她在他面前哭? 她不是爱哭的女孩子。 可是现在,她怎么总是在哭? 他心疼如刀绞。 “阿端……”他伸出手来,将她抱在怀里,牢牢的抱着。 哭吧。哭吧。不管是为了什么,她,至少此刻,需要他的时候,他在。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七) 天边的亮,在一点一点的晕过来。 惟仁也不知道这是过了多久,只是觉得腿上的肌肉开始酸痛,膝盖处往上,他的腿上,有几处,他的伤疤,呈铁丝网状,此时,感觉那铁丝网似乎是在收紧。 她这样的哭,眼泪不断的涌出来,他的毛衣和衬衫,渐渐的湿透了。 那日午后,安安静静的咖啡馆里,她握着他的手,她的眼神……让他这些日子,日里夜里,都在念着。他不想再给她任何的压力,她的压力已经很重。除了偶尔的短讯,他不出现在她面前。就做她身后的影子,她回头,他在;她一直往前看,也会知道,他总是在的。阿端,她心软,而且心重。他或许已经成了她最大的困扰……尽管,这并不是他想的。这个念头,令他痛苦万分。 就okie总是在很早的时候,就来叫醒他。他会在天还黑着的时候,就带着okie走在这片被陈旧的居民楼布满的小区里,窄窄的街道,两边停着各式各样的车子。让他想起在东京生活的日子。街边也是挤挤挨挨的停着车子,房子矮小而精制,小火柴盒一样排列着,干净整洁的街道,有着和这里不同的味道……他想着这个时侯,鹿儿岛的樱花是谢了,北海道的还没有开放,但是东京的花,应该还在盛花期;阿端很喜欢樱花……他曾设想过,有一天,能和她一起,一路向北,赏尽繁华。 他传了条短讯给她的,他说,樱花开了。倒不需要她回复什么。她果然没有回复……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他躺在床上,听得到隔壁外公的咳嗽声。外公总是醒的很早,但是并不起床。每天早上,他起来做好了早点,才去敲外公的房门;然后他有课就去上课,没有课,便在家里,和外公聊会儿天,看看书……日子过的真安宁,如果不去想阿端……想到阿端,就是再平静无波的心境,都会起来波澜,久久无法平复。 堙听到楼下一声车响,他是不知道怎么的就立即从床上起来了。多年职业习惯,让他总是很警觉。他走到窗前去,楼前停了一辆灰色的车子。车子的天窗开着,朦朦胧胧的,可以看到车内人的身影,是伏在方向盘上的……有好一会儿,他没动。那个身影看上去是模糊的,但是他知道那是谁。 有种等待了很久,终于等到的狂喜;又有种深切的不安……如此矛盾的两种情绪,竟然在同时抓住了他。心好像整个被拧了起来似的。 心跳和缓而沉重。静静的,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okie见他起床,在一边使劲儿的扒着他的裤腿,他不动,它换着位置和方向,拼命的抓着他,想引起他的注意……他略弯了弯身子,拍拍okie的头。 他套上毛衣就下楼了,也没顾上穿袜子,只穿了拖鞋下来。 此时是凌晨五点。那么,她在这里,坐了多久了? 他站在车窗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她看上去很累。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可她多倔强,不肯软下去,只是伏在那里,寻找到一点支撑,大样子是不走的……他心里钝钝的疼。 。 他终于叫她。 她目光里有一点茫然,怔怔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叫他“惟仁”,声音好低,可他听得清;只是这一声惟仁,叫的他心里无比的痛楚——好像历尽千辛万苦,才终于能听到她这一声呼唤;她眼里慢慢聚集了泪…… 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她在他怀里哭。哭的他肝肠寸断,哭的他心里发苦。 阿端,非到难过之处,不哭。 “阿端,”惟仁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喂,阿端,我的腿都麻了。” 她无声无息的,只有肩头在微微的颤动。 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是这样再被晨风吹着,她会生病的。 “阿端?”他拍着她的肩,很轻很轻的动作。 她慢慢的松开了手,低着头,深深的吸着气,还是抽噎的样子。 他从口袋里掏手帕,她拿在手里,只是拿着,并不动。好一会儿,她抹着下巴上的泪,一下,又一下。他看得到。 他把手帕取回来,抬手,给她拭着泪。 她的脸冰凉。 他停下手,将手帕丢在一边。顿了顿,他握住了她的手,很用力的。然后他站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腿上酸麻的都要站不稳了,用力的拉着她。 “阿端,我们上去。” 她不肯动。 “阿端!”他终于是有些气恼了。 他不能看着她这样。难过,哭泣……他可以陪着她。但是,她不能这么折磨她自己。 “你这样会生病的。”他把她从车子上拉下来,才发现她又是只穿了拖鞋,他抿了抿嘴角,“阿端,这么危险的事,以后不准你做。”他没等她有反应,便拽着她进了楼梯间;腿简直麻的不像是他自己的了,这种感觉,真可怕……就像是他车祸后刚醒过来的那段日子。他手上不禁用了力。 门虚掩着,okie趴在家门口,看到他们,它立即跳起来,对着自端,它发出了低低的呜咽。惟仁推开门,把自端拉进来,屋内的暖气一下子包裹住了他们。他把她摁在椅子上,说了声“坐着别动”。然后,他进了房,拿了一条毛毯和一只热水袋出来,给她披在身上,又从桌上拿起暖水瓶,很快的灌了一袋热水。他将热水袋倒转,确定没有水滴,才从肩膀上拿下那条新毛巾,裹住热水袋,放到她膝上,然后他把她的手,摁在热水袋上。 自端看着他。 惟仁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说:“还好没发烧。”他放下心来。拿了一条小木头板凳,坐在她的对面,距离很近。 自端的脸,近在咫尺。刚才在室外,看不太清楚,此时看到,他有些心惊。不说那红肿的眼睛和鼻子,只那青紫斑驳的唇,就够让他怕的…… “阿端,”他的声音干涩,“你这是……” 。 “我跟他说了。”她垂下眼帘。热水袋很烫,让她的手跟着烫起来。可是身上还是冷……已经被外面的凉风吹的透了,透进了骨子里似的。 顾惟仁看着她。 “我说了。”她又说了一句。 惟仁的手,覆在了她的手上。紧紧的握着。他没问她说了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然后,他说:“阿端,你需要休息。”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八) 她看上去太累了。 自端摇头。 他站起来,回到房里,很快的把床单换了,整理好,然后出来,把她推进了房里。 “我去做早饭,等下我会叫你……” 就她坐在床沿上,他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关了房门。 他背对着房门,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 两间卧室紧挨着,都悄无声息。 堙他没有立刻开始做事,而是靠在水池边,掏出了烟。外公气管不好,受不得一点烟呛,自从搬回外公这里,他已经习惯了在厨房或者在室外抽烟。站在厨房的排风口,一颗接一颗的抽烟,抽到喉咙痛。 打火机按了好几下,都没有点着火。 他有些烦躁。 再一用力,拇指滑开,打火机脱了手,掉在了水泥地上。 他略呆了呆,弯腰去捡起来。拿在手里,刚才在手里握久了,打火机温温的。他细看了眼,角上有一点擦痕——银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他一直用的是这款。刚开始学会抽烟的时候,一直用的是火柴。后来承敏留意到,有天上街,给他买了一只打火机。很小巧。带着那个国家制造的特有的精致。但是不花哨,也不小器。他挺喜欢的。不过后来丢了,他没吭声,悄悄的找到那家店,买了一款同样的。直到有一天,承敏拿过去看,就问他,怎么不是原来那个了?他问你怎么知道不是?她沉默片刻,说,打火机底下有个编码。他哦了一声,以为没什么要紧,跟她解释……她笑着说没关系呢,只不过有点儿可惜。他问可惜什么?她笑,说那个编码,很巧,和我次见你的日子是一样的。他没再出声。原来,很多事情,并不是看上去的那般如此…… 惟仁把打火机收起来,洗了手。从米袋里舀了两杯米,倒在小盆子里,仔细的洗了。米下了锅,添了水,他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小盒子来,准备了几样小菜。有一样,雪菜青豆,他记得,阿端爱吃——以前,他带她来外公这里,她吃到这样小咸菜,很喜欢。他后来是学着做了,只是没有机会给她展示一下。他看着桌上的碗碗碟碟,发了会儿愣。听到电饭煲发出嘶嘶嗞嗞的声音……他看了一眼表,六点了。 他想起okie来,今天还没有带它出门。他回身找,一般,他忙碌的时候,它会趴在离他近的地方,不过,他只说了一遍不准它进厨房,它就真的只会在他忙着做饭的时候,在厨房门外瞅着他……乖乖的okie。他有时候看着okie的眼神,会想着,这是多么可爱的小家伙,这几年,也幸亏有它。 惟仁回身,发现他卧室的门是开着的,他走过去,想要关好房门,眼前看到的,让他一愣——自端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前的地毡上;靠在床头柜上,似乎是睡了过去;okie趴在自端的腿边,看到他,只有眼珠子和尾巴动了动——惟仁站了一会儿,蹲下身来。 他看着她紧锁的眉。乌黑亮泽的眉,因为皱着眉头,眉心处,像是有个小小的问号……看的他心里一阵紧似一阵,只想伸手去替她熨平了。他的手指,虚虚的,沿着她的眉、她的鼻梁,到她的嘴唇、下巴……他不让自己的呼吸再重了,怕惊醒了她;只是这样专注的看着她,看她在小憩片刻的时候,面容还是如此的辛苦……在他面前,也没有松弛下来。 。 他轻声的叫她,“阿端。” 她动了一下。 他说:“阿端,去看樱花吧。” 天已经完全亮了。 自端坐直了,看着惟仁。 她的眸子,和清晨的阳光一样清亮,定定的,看着他。 他换了一下位置,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叠机票,翻了翻。 “惟仁……” “嗯,”他点着头,微笑了,“我早想着,能和你一起去,但是没跟你说。机票,昨天拿回来的,今天的,明天的,这两天出发,都不会耽搁你回来工作……还有五一假期的,我也有预定……以后的,还没想过……阿端,你只要带上护照,就可以走了,我会替你安排。” “惟仁。”自端的眼睛红红的。 惟仁微笑,“你先什么也别说……就只是一次短途旅行。我知道你喜欢的。只当是清净一下,只当是放松一下。” 她看着惟仁。 无数次的出现过在眼前的红叶,那寺院里诵经的声音,许愿的铃声,清脆的击掌声……慢慢的汇聚,在她耳边,由远及近,清晰可闻。那是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画面。 她摇了摇头,吸着气,低声说:“我们一起去。” 他望着她的眼睛。 过了好久,他说,“好,我们一起。” 惟仁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无声的,给了她 分卷阅读105 分卷阅读10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6 一个微笑。 她看着,也想回他一个笑容,但只是牵了牵嘴角。 他叹了口气,说:“出来吃点儿东西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 “吃一点儿。” 她指了指身上。 他看着。 她穿的是绒衣绒裤,长长的,显得她单薄而娇小——他明白过来,这是她家常的衣服,而且她现在的样子,真是凌乱。 “不妥。”她终于是清醒过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车子开到了这里。 这里,她已经很久不曾来过。只除了,在心里面,默默的念过。好像在心里是走了无数回的路。因为在这里的时光,是无忧无虑的,轻松安逸的。 她站了起来,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看到她脚上,让她稍等。 她站住,看到他去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 她低低的“哦”了一声。 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绒布包裹的鞋子,平底的,手工制作的,小羊皮的,黑色的……她的鞋子,只出自这一家。这是什么时候,他…… 她接过鞋子。 “以后,不准这样。”他低声说。 她点头,又点头。 她把鞋子换上。很合适。保养的好,没有皮革经年的脆苏。 他们低头看着。 “本来没想给你的。”是没想过。他去意大利的时候,特别的去订制的。有些东西,他想,拥有的时候,只想着,这仅仅是为了纪念。 。 她抿了唇。唇上有伤,疼。 “嗯,我该走了。”她说,她转过身,又回头,“别送我了,我自己走。几点的飞机?” “十二点半。” “我会准时到。”在她出门的一刻,okie忽然的抢在了她身前,她站了站,看着okie,那对褐色的眼睛,黄白相间的背毛……她想她也许是忽然的转身转的太急了,有点儿发昏了吧,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心口窝就是一点点的疼,她扶了一下门框,让自己镇定。 惟仁叫着“okie,我们等下再出门”,然后问:“你怎么了?” 她说:“没事。”她蹲下来,摸着okie的头,“它怎么办呢?” “街角有家宠物旅馆。两天。没有问题。” 她有点儿难过。okie,会不会以为惟仁又要离开它呢?她低声的,对着okie说:“很快,很快就回来。” 她想,她现在真是失去理智了,又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心里有股子冲动,无论如何,哪怕是,有一天、一刻的离开这个城市,也是好的。 他看着她跟okie低语,之后,是走了。他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那端,然后,听到楼下引擎的声音。 她离开了。 惟仁听到门响,回头,看到外公。 “外公。”他轻声叫道。 外公点了点头,“小仁,你过来一下。” 惟仁关好门,走到外公面前,他刚看清楚外公脸上的神色,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外公抬起手来,狠狠的,照准惟仁的脸上,就是一巴掌。 外公脸色铁青。 “外公!” “跪下!”外公指着地上,他的手在颤抖,因为动怒,脸上一片潮红,喉咙更像是风箱,发出粗重而有阻滞的声音,“糊涂!” 惟仁跪下来。 外公气极,伸出手来,又狠狠的打在了惟仁的背上、头上……重重的打着,靠的近了,惟仁的头发被外公的手掌错开,看得到他头上的伤疤。 惟仁一声不吭。 外公的手,按在他的肩上,喘着气,好半晌,才说:“糊涂啊,小仁!” 惟仁抱住了外公。 “外公知道你难过,小仁,但你不能走你妈妈的老路。顾家也不能再出一个败类。”老人家推开惟仁。 “外公!” “从你搬回来,外公一直在看着你。今天,外公次跟你说,也是最后一次。”外公脸色严峻,气息竟然稳了,他指着大门,一字一句,“小仁,今天你出去了,想想清楚。如果你是走了你妈妈的老路,外公的门,你不要踏进半步。” “外公!” “你先不要叫我外公。”外公转过身,“我治家不严,管教无方,已经是没脸见人——哪一日我死了,去见了祖宗,总得有个说法。我且说着,不准你妈妈给我披麻戴孝;假若你也同她一般无二,也别来给我上香!我宁可自己穿戴整齐奔了火葬场,也不沾你们母子一点儿的光!” “哐”的一下,外公将卧室的门摔上了。 。 惟仁听到外公在里面锁门的声音。 “外公!”他拍着门,“外公!” 没有回应。 他呆呆的跪在那里。 “外公……”他脸上、身上都在火辣辣的疼,可是比不了此刻的心更疼。 各位亲: 今天两更~~谢谢大家! 明天周一了,新的一周诸事顺利!o(n0n)o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十九) 佟铁河把车子开出丰园的时候,面前两个方向:东,或者西。西去是往市中心。他直觉的选了西。 可阿端会往哪个方向去? 他把油门踩到了底。 街上车子还是有一些,多数是出租车。一辆接一辆的掠过去,航标似的。他视野中始终没有他那灰色的跑车。心里越来越焦躁。那车开快了,跟子弹在飞似的;她的车技,控制不好是要出事的。 就他咬着牙。 景自端,等我抓到你,你试试的! 他一点儿也没意识到,他自己把车开的已经够快。 堙他先去了柳荫街,又去了乌衣巷,转了个弯,再去官帽胡同。都没有。他没有惊动家里——按理说,她更不会惊动;可是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她都能去什么地方?只有这几个地方,是她生活的重心。警卫室的侍卫,眼睛里都难掩惊讶。他不管那些。当下的,找到她才是最重要的。 他还有话没说完。 出了官帽胡同,他坐在车上,想着下一个地点,应该去哪儿,是去飒飒那里,还是去容阿姨那里?容阿姨未必在京里,自端也未必肯去;至于飒飒那里,倒是可能……他拿起车载电话,拨通了自飒的手机,看下时间,已经是五点多,这个时间,也幸亏是打给她。但是没人听。他再拨,过了好久,才有人“喂”了一声。 他稍愣了一下,并不是飒飒。 他看了一下号码,确定是飒飒的,他才说:“请景自飒听电话。” 对方直接问道:“哪位?”带着慵懒,也有被吵醒的恼怒。只是被沙哑的声音遮着,倒不是很明显。 铁河听的心里一阵火起,压着嗓音,道:“我找景自飒,请她听电话。” 这人是谁? 这么放肆,俨然自飒的保护人了? 他只听到那边忽然的传来一阵声响,电话便断断掉了。他看一眼,正要拨回去,电话又响起来,他接通,这回是飒飒,他刚想要开口,只听那边断断续续的在说:“……你敢接我电话……谁让你盘问的?你没权利这样……”竟然还在争吵中。 他忽然有按掉电话的冲动,于是深吸一口气。 “飒飒!”他叫道。扶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不禁握了一下。 “铁子你说,怎么了?”自飒声音急促。 他仍听的到,她在急速的移动当中,心里顿时有点儿乱。他顿了顿,才开口问道:“阿端有没有找过你?”心里已经明白,自飒这会儿才被他的电话吵醒,阿端是必然没有来过了。 自飒在那边明显的一愣,迅速的说:“没有啊!你怎么这个时间找她?出什么事了?”她问的急切。 “那她要到你这儿来,给我打电话。” “铁子!”自飒叫他,“别急着挂电话,到底怎么了?你给我说细一点儿……” 他怎么能说得细。有些事不能和自飒说;能说的那部分,她也早该听说了。 “总之她要是找你,一定留住她。”他捏了下眉心,“抱歉,这个时间打给你。” “说什么呢。我手机24小时开着,为的不就是为了你们谁有事都能立马儿找到我?”自飒声音这会儿听起来镇定而且清晰,“没事的铁子,阿端胆儿小的很,就是出来也跑不远,你打个电话回家,说不准她已经回去了……” 。 他沉默。 “她学不来离家出走这一招的。外面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自飒倒是没开玩笑。这话一出口,一时间,电话两端的他们,都有点儿感觉不是味道。自飒想了想,说,“我待会儿打几个电话,柳荫街和乌衣巷都去过了是吧?” “嗯。” 自飒又停了一会儿,才说:“她才不会回去。” 她不会回去的。 铁河也知道。 “你现在在哪儿?” “我刚从南池子过来。”他看了一眼自己停车的地方。 “这样,你连那边都去了……她开车出来的,一定是在街上瞎转。你那车子,找起来也方便,你怎么也傻了?”自飒说着,好像是叹了口气,“你们俩最近这是怎么了。” 他又沉默片刻,才说:“我去西边吧。” “她妈妈那里?未必找得到。”自飒说,“你不如听我的,回家等着。阿端气消了一定是回家的。” “飒飒……” “还有,铁子,你别欺负她。”自飒忽然说。 佟铁河微怔。 “阿端认死理儿,有啥事儿,你一男人,兜着点儿,别跟她蹩着劲儿,缓一下会好。我帮你找她。找着了,她要不愿意这就回去,就现在我这里住两天。回头我得问问她,要是你欺负她了,我废了你。人不见了,让你着一会儿急也不是不行。我们阿端也难得的。”自飒干脆的说,“得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t这儿还有个灾星照着,我处理了他再说。” 佟铁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自飒已经收了线。 他把电话放下,脑子竟然有点儿发木,他捶了一下额头。天已经蒙蒙亮了,他超过24小时没有合过眼了……他吐了一口气,发动车子。 还是得去一趟城西。 他回味着刚才自飒的话……那个“灾星”?声音有点儿低哑,辨不出究竟。自飒和力昭分手之后,他有点儿看不太明白她了——和力昭是切割清楚了的,只是风闻郭晓庆还找过自飒麻烦;和金子千是在多数正式场合出双入对的,好像关系亲密些,但不确定;其他的时候,她照样玩的很疯,有几次遇到她,身边都是不同的男伴…… 那边自飒挂了电话,直接指着卧室的门,对床上的金子千说:“滚!” 金子千拥着枕头,一脸无辜的看着自飒,“我又不知道是佟铁河……” “滚!马上!”自飒冷着脸。 金子千反而往被窝里钻了钻,原本裸露在空气里的臂膀,都埋进了被子里,“他老婆不见了,都要找你要人啊?” “金子千,我没空跟你开玩笑。”她乱七八糟的搂了一堆他的衣服来,狠狠的朝他丢过去,“你立马儿给我滚蛋!我多一秒钟都不想看见你的脸!” 金子千抬了抬头,糊在脸上的衣服滑下去,露出脸来,对着自飒说:“你怎么变脸跟翻书似的……昨天晚上还……”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 他此时没带眼镜,看着她,眼睛微微的眯着,没有笑,也是带着笑的样子。 自飒瞪着他,一副恼了的样子。 “金子千,你当我说假的是不是……”她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从床上跃起,鱼一样,她只见眼前白花花的,已经被他的气息裹住,扑倒在床上。“金子千你干什么!” “喂, 分卷阅读106 分卷阅读10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7 大清早的,火气还是不要这么大。”他身体紧贴着她的,隔着薄薄的睡衣,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玲珑的曲线,不由得深吸一口气,闷闷的哼了一声。 就自飒咬了咬嘴唇,“金子千。”她手臂撑在胸前,和他保持了一点距离。这个男人,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斯文,她再清楚不过。 “嗯。”他嗓音低沉,眨着眼睛,看着自飒的脸。 “你这是在越界。”她冷着的表情,没有一点松懈。 堙他眸子里闪过微光,“什么界?” 他越界? 她划地为牢,处处都是界。 他耐心试探,步步紧逼;她则是高接低挡,步步为营。 要说越界,他今天应该算是头一回。 她反应如此激烈,这是突破,还是终结? 自飒没动,盯着子千的眸子,说:“你别试图控制我,更别跟我要我给不了你的东西。” 她一觉惊醒,发觉他已不是那个安静的枕边陪伴,惊慌失措的心情,没有办法形容。她必须把状况控制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暂时,没有人能闯入她的生活。 “你是给不了,还是根本不想给?”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一寸一寸往上,停在了她的面颊上。 他语气极是平和,跟刚刚痞痞的、耍赖的样子又不同了。 他这副神情,自飒倒是怔了一下。 金子千没等她回答,低下头来,轻轻的、极快的,印了一个吻在她的鼻梁上,然后,他侧着身子,嘴角一弯,道:“你的禁忌还真多。” 自飒起身,“我刚不是开玩笑的。”她抬眼看了一下时间,六点半了,往常这个时间,她可能才爬上床去,今天不行——解决掉金子千,还有自端的事情。她回头看了一眼金子千,他还是那个姿势,侧身在床上。他是生活很规律的人,偶尔他上来,是适应她的作息。 她甩了下头。 “daisy,”金子千也坐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襟口,浅浅的露出一点点的红痕,他知道那是什么。他说,“是我着急了。” 自飒看着他,过了一会儿,说:“jas。” 金子千眉尖蹙起。 “我们还是到此为止。” 他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说:“daisy,你若没办法忘记,是没办法开始的。” 她深吸一口气。 “你是在努力,但是你没尽力。”金子千从床上站起来,走近了自飒,“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你能慢慢的忘记,不管用多久——直到你不用特意去忘,也会忘,不用特意去想,也会想。现在看来,你不只是不给我机会,你是根本也没给自己机会。你那么多禁忌禁了谁?除了你自己?” “jas……” 华语。 “别用一个又一个的男人来代替邓力昭,你心里知道,哪一个都不是他。你只会越来越累。” 自飒胸口起伏。金子千的话,字字带刀锋。 她慢慢的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情绪不要激动起来——不会因为他情绪有波动,便是说,他对自己的影响力,没有那么大。 金子千,他是很斯文、很温和的人,也许当初就是这股子温暖的气质让她卸下了防备,让他进入了她的生活……此时少见的,他露出了这样严肃的表情,甚至他的眼神,有些残酷。 金子千沉默片刻,“daisy,你这样,最后伤害的是你自己;心疼的,是真的爱惜你的人。”他转过了身,从床上拿起他的衬衫和毛衣,很快的穿着。 自飒靠在衣柜上。 金子千从床头拿起来手表,戴好,又拿起一样东西,看了一眼,说:“我的手机,和你的是同一款;手机铃音,和你的,也是一样的——daisy,你的习惯真可怕,我次听见你的电话响,就是《e》(德彪西的《月光》),好几年都不带换的。” 自飒一错神。什么好几年,他们明明才认识了几个月…… 金子千把手机装到口袋里。拿起了外套,穿好,整理一下。从容不迫的。 “我刚刚,反应确实以为是自己的电话;第二反应,才是故意的。”金子千走到卧室门口,“我讨厌别的男人夜里给你打电话;我讨厌邓力昭半夜里打电话来,让你情绪恶劣;我讨厌你门上密码还是他的生日;我讨厌他可以穿着睡衣自由出入你的公寓……” “金子千!”自飒厉声叫道。 金子千没回头,“我在这里遇到过他。而且我打裂了他眉骨——他眉骨缝了四针,还照样出来花天酒地,我倒是有点儿佩服他了。” 自飒心“扑腾扑腾”的跳着,视线下移,金子千的右手上,的确有伤痕,那天她回来,不见邓力昭,却见他等在家门口,只是觉得他神色稍稍的有些异常……现在想起来,他不单是神色异常,手上的上也不是碰的,言语间,也有很多暗示……她眯了眯眼。 金子千似乎是感觉到她在看自己的手,抬起来,握了握,语气还是那样的平和,“邓老四啊,论打架,他打不过我。你这里……”他回过头来,看着自飒,“要是谁打架打赢了就算,我会坚持到底。”他嘴角略微一弯,“可惜了的,这不是动拳头能解决的问题。” 自飒喉咙有点儿发干,“你……” “不过,”金子千摆了摆手,“我也没这么容易放弃。你让我滚,我就先滚,不惹你继续上火;你要是喊‘回来’,我就回来——趁我还没滚远的时候喊啊,我jaski也还算是个抢手货。” “别再回来了。”自飒说。 金子千背对着自飒。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直直的站着,站了一会儿,好像是笑了笑,说:“我真是想掐死你,daisy。你跟你那个妹妹一样,你不是《向日葵》,她也不是《睡莲》,我怎么能那么形容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根本就是掺了毒的鸡尾酒,漂亮的不像样,看着会上瘾,喝下去会死人的……”偏偏就有傻子,明知道有毒还要喝。他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daisy,你要按时睡、早点儿起,你已经开始衰老了,别以为自己还二十岁……”他低头换着鞋,只听到“哐啷”一声巨响,卧室的门关上了。他换好了鞋,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站了好一会儿,才说,“晚上关了电话吧,给自己留一点儿空间,哪怕就是为了睡个安稳觉;别老去那些地方喝酒,喝醉了没人管多可怜;还有佟老二也不是什么好鸟……”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是叹了口气。 还佟老二呢,佟老二一个电话过来,毁了他一个美好的早晨……或者更多。 。 此时佟铁河正烦躁的看着街上车辆渐多,而他的车速慢慢的已经起不来了。所以当车载电话一响,他接起来的时候,语气就有些恶劣了。 是陈北。这么早。 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北在电话里很简洁的说,太太开的车子,现在正在回丰园的路上,大约还有46公里。 佟铁河听着,正好车子开到了路口,他转了个弯,掉头往回走。 “都去过哪里?”他问。 他听到陈北在那边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陈北汇报,说:“最远到过报国寺附近。” 佟铁河把电话扔在了一边。 报国寺。 去报国寺那边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 十分钟之后,陈北再来电话,说太太已经到家。 已经到家……佟铁河一踩油门。随后,他闯过了一个红灯,又闯过一个…… 陈阿姨姑侄俩在餐厅里。陈阿姨准备着早点,陈北坐在一边不出声——清早被姑姑给叫过来,被逼着做了一件老板没交代的事……他有点儿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很快的,老板的车子回来了,他从餐厅的窗口看出去,白色的跑车,“嘎”的一下停在了那里,距离前面的灰色跑车只有几公分远的样子,再多一点儿,就“追尾”了。陈北脖子一缩,就这一会儿工夫,陈阿姨去给铁河开了门。 铁河直接上了楼。 他一把推开自端的房门,眼前的状况让他火冒三丈——只是比他提前不到二十分钟回家,她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脚边的小旅行包,还有手里的护照……看样子,她正准备把护照塞到背包里去。 看到他,她停住了动作。 他盯着她的脸。好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有动。他的目光,从头到脚、从下往上的来回看着她,她脚上的那双鞋子,引起了他的注意……新鞋。是她的style。 他上前两步,抽手来夺她的护照;她反手护住,一推一挡之间,他们俩的手缠在一处,护照却掉在了地上。她立即就要弯腰去捡,他抓住她的手腕,冷冷的,他说:“你要逃到哪里去?” 各位亲: 今天两更。谢谢!o(n0n)o~~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一) 自端的手腕被铁河握着,好像人也被他掐住了一样,她的目光,落在他的颈上,那颗小小的胭脂痣,随着他的脉搏,一起,一伏……只是低低的,她说:“我要出门。” 他手上的力道在加深,她抿住了唇,没让自己出声。 “去哪里?”他沉声问道。 去哪里,还要带护照?她要跑的多远?她想离他有多远,才算远? 就他想到这里,禁不住的火冒三丈。 “去哪里?!”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已经像雷鸣。 她沉默片刻,仍是低低的,说了句:“东京。” 堙东京。 他眸子一暗。 只是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这几个小时里,她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眼前的一切都在变色,先是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渐渐的,那红在加深。 “景自端,你好!” 他阴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似乎是有飕飕的冷风从她衣领里钻进来。 “你放手……”她气息急促。 放手。 凭什么要他放手。 他不放。 “我们不能这样下去……”她青紫斑驳的唇,微微的颤着,“你给我一点儿时间……” 给她一点儿时间。她需要一点儿时间。 “佟铁,拜托你了,给我一点儿时间。”她是在恳求他了。 她不能这样对着他。没办法。再这样对着他,她受不了。 “几天,就只有几天。”她的眼睛,干干的。眼泪好像都没有了。她只是难受。看着他,她眼睛难受,心里难受。身体像是旱地里的禾苗,抓起来,一搓,就能成了粉末,随着风飘走……她看着佟铁河。他此刻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他接下来会怎样?会怎样? 良久,佟铁河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他定定的瞅着她——她怎么敢跟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几天,只有几天?和另一个男人一起?那不是几天,那将是永远。 他抓着她的手腕子,觉得她的人越来越远似的。 他得牢牢的抓住。 她等着他的回答,他却无法出声。 这时她的手机在包里响起来,她的手空不出来,没有办法去接电话,佟铁河甩手将她的包拉了过来。她不让,他阻着她——他终于拿出来,一看那屏上的两个字,转过脸来,盯着她的眼睛。 “给我!”她说。被他挡着,她够不到手机。 佟铁河阴冷的目光,像是能把她冻透。 她又挣着,“给我!” 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鬓角微有汗意。 佟铁河不费吹灰之力,就觉察到了自端在想什么——她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这个电话是那个人打来的;只担心那个人会被他佟铁河伤到…… 顾惟仁。 她唯一能想到的,从来都是顾惟仁。 她心心念念,从不曾有片刻忘记的顾惟仁;她午夜梦回,呢喃唇齿间的顾惟仁;她咬破血肉,拼了命想要忘记却固执的再度将她箍紧的顾惟仁——也是他用尽哪怕最原始的力气,始终不能让“佟 分卷阅读107 分卷阅读10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8 铁”代替那最最压抑又激情的一声“惟仁”。当他次听到,他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不,不是的。他在乎。从那一刻起,他知道,他要的不仅仅是这具躯壳;他要的是阿端——而阿端是一个女人。他的女人。 佟铁河咬着牙,胸中燃起的火焰,已经蔓延到了脸上、蔓延到了眼里。他觉得浑身发热,他觉得脸上烫的要死。那股子热力冲进了他的脑子里,烧的他神经都在跳舞。 华语。 “你迫不及待的要走,还是为了他。”他冷森森的吐出这句话。黑沉沉的眸子,是两朵星。只是,闪着寒光。 自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噤。 他的脸,靠近了她的。像炭火盆一样,带着火星,和热烘烘的气息,让她觉得自己的头发丝儿都卷了起来,带着被火星子点着的味道…… 他牢牢的抓着她的手腕。慢慢的用力,将她往自己身边拉近。 自端不由自主的身体前倾。 她拨着铁河的手。 她的抗拒,让他更加恼火。 他知道自己要失去理智了。他将那只不停叫嚣的手机丢开。让自己更贴近她。 她看出了他的意图……天色已大亮,她看得清他。像头发怒的狮子。要把她扯成碎片的狮子。 她回来,预料到他会发怒。 只是她心意已定,她必须过这一关。 她摇着头,“佟铁你别……” 自端要说的话,没有完整的说出口,嘴巴已经被佟铁河的唇封上。紧紧抓着她腕子的手已经松开了,转而握住了她的颈子,将她牢牢的固定住。 他的唇齿辗转吮吸,攻城掠地……他汲取着她唇齿间的甘芳,像在罗布泊跋涉数日见到了泉水,他能做的就是尽力的要,要的更多。他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满足。 似乎在继续昨晚那异样的缠绵,只是她手里没有了可以砸他的东西。他背上似乎是有点儿疼——疼也不怕。 全不管手机还在不停的响。不是,不止手机在响,楼下的门铃也在响。不管,这些都不管。 他暂时给她一点空隙,喃喃的,他低语:“你是我的。” 她是他的。 她是他的?! 仿佛一只锤子,敲打着自端的额头。那疼直直的钻进她的头里,钻进她的心里。 手机还在响。 那响声更加的刺激了自端的痛感。她要挣脱出他的钳制。即便是徒劳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不,他不放手。绝不。 渐渐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他们俩,仍这样坚持的对峙着。谁都不肯松一口气。 手机再响。那一方小物体是跌在地毯上,他捻准方位,一脚踏上去。两个人都清楚的听到那一声“咔”。 自端盯着他抽紧的下巴,随着那一声“咔”,手机铃音消失了,她心里一滞。 他打横抱起她,回了个身,进了卧室,准确的找到了床。那洁净的,散发着清香的床。在倒下去的一刻,他闻到的气息。是他熟悉的气息。那是她的身体,和她的床,合在一处时,能让他觉得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同时,又无比安宁的气息——他的心忽然的宁静下来,如同一艘迷航的船,忽然间看到了灯塔。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她翻了个身,被他拽住了。他看到她踢蹬的腿脚,眸子又是一暗,转身起来,抓住她的小腿,伸手替她脱了鞋子,立时三刻,将那鞋子丢的不见踪影。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二) 她只觉得脚上一凉,心都要凉了……他的大手捉着她纤细的脚踝,随她踢;她的脚踝被他大力的握住,她只是用不上力……她紧咬牙关,手边能抓住的东西,全都朝他丢过去。枕头,也只有枕头,他根本不躲闪,也丝毫伤不到他……他俯身下来,严丝合缝的压住她的身体,空出手来,去剥她的衣服。手有些抖。也找不到正确的方式。他只好使蛮力,撕扯着她的衣服。听得到外衣拉链绷开的哧啦哧啦的响声,内里的毛衫被他粗野的推了上去,然后,他触到了她的肌肤。他的喉间逸出满足而沉迷的一声,深深的、深深的吻在她的肩窝上。他知道,这里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的身体在发抖。可是她一声不吭。他用力,她也用力。只是,方向不同。 他想要拥有,她想要拒绝。 自端紧咬牙关。 这是她没有见过的蛮横和粗暴。 就她知道他并不爱她,可是,他也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方式伤害过她……她的心和人要被他的怒火吞噬了。 仓促间,她看到了天花板。那美丽的孔雀翎羽。她在多少个清晨醒来,朦胧模糊间,看着这样的美丽绽放在眼前?没有他,只有她自己。寂寞的她,欣赏这寂寞的美。 他怎么能明白?他要的只是她随时在这里;要的只是她这个人…… 堙她心底的悲凉慢慢的扩散开,只觉得那股顶在喉间的、让她拼命抗拒的力量在慢慢的消失。 眼睛仍然是干涩。真是奇怪,她此时是这么的痛,却刺激不出一点点的泪。 她感觉到她的手被他松开了,她抬手,抚着他的背,隔着毛衫,是他紧绷的肌体…… 佟铁河只觉得背上一阵酥麻,他闭上眼睛,低头,深深的,将脸埋进了她的发间……他沉重的身体伏在她身上,她没有再挣扎,只是轻轻的,她抚着他的背。 很轻。也很重。 她自己,则很用力的在呼吸着。 他能感受到她胸口的起伏、剧烈的心跳,他也是这样。他收紧了手臂,穿过了她的背颈,将她抱在怀里。 自端突然的推开铁河,跌跌撞撞的爬下床,冲进了卫生间。 她扶着马桶,突然的呕吐起来。 铁河被她推翻在床上,有那么两三秒,他的大脑出于缺氧状态。 自端也不知道自己吐了多久。 其实已经什么都吐不出来。她只觉得心里苦,嘴里也苦——她坐在冰凉的地上,将衣服一点一点的拉好,好让自己没有那么冷。 他出现在她眼前,拿着热毛巾,伸手过来,覆在她脸上。那湿热掩住了她的口鼻,她抬手抓住他的腕子,用力的扯开。他固执的再将毛巾按在她脸上,替她擦着脸。 他将毛巾丢在了一边,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将她抱了起来。她的身体在他臂弯间绷紧。 他说:“别怕。” 别怕。 他深吸口气。不让她怕。也不让她觉得恶心……他还记得,她说他恶心。原来,不是假的。是真的会这样。 他将她放在床沿上。然后他抬头,四下里看着,他去将那两只像芭蕾舞鞋似的鞋子捡了起来,握在手里,端详着,只比他的手长了一点点。他过去,蹲下身,替她穿上鞋子。 。 她呆了似的,看着他。他有些凌乱的发,他生出胡茬的腮,他颈上的胭脂痣,他揉成一团糟的衬衫下摆……她的呼吸有些阻滞。 而他,连着那柔软的鞋,他将她的脚握在手里。 良久,仍是没有出声。 他站起来,走到外间,从地上捡起她的护照,看了一眼。签证,没有过期。默默的,他又站了一会儿。 背对着她,他把护照放到她的旅行袋上。他蹲下来,将那只被他踩碎的手机拿起来,取出si卡,回过身,从他搭在沙发上的外衣里另取出一只手机,把卡装了进去,放在护照上。 然后他说:“我让陈北送你去机场。” 没有等她有任何的反应,他迈步往外走,拉开房门便出去。他很快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冲进浴室里,冰冷的水从莲蓬头里喷洒下来,从头到脚,浇的湿透。真冷。透心的冷。他扶着墙壁。灰色透明的马赛克墙体,喷上了水滴,显得晶莹透亮,像灰色的冰。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被冷水浸透了的衣服,铁皮一样,撕不动。终于脱下来,他靠在墙上,深深的吸着气,水滴被吸进了鼻腔,呛得他难受之极……他抹着脸上的冷水,从浴室里出来。他抽出一条浴巾,围在身上。站在镜前,看着自己。 他往脸上涂着泡沫,下手有点儿狠,弄的大半张脸都被厚厚的泡沫糊住了。鼻孔里都是。他也不管,拿着剃须刀,一点一点的刮着胡子。 “……圣诞老人……”有个很轻的声音在耳边。 他停下手,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声音这么近,他有点儿不死心,又回头。偌大的卫生间,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他丢了剃须刀,俯身下去,捧着水,使劲儿的搓着脸。脸上好像剃的并不净,有点扎手。 “……哎……”还是那个很轻的声音,那是嫌他的下巴扎的她颈上红肿刺痛了,只是低低的表示不满。 他停下来,一双手浸在水里。 他看着有点儿混沌的水里,他的双手。就是这双手,刚刚,给她穿上了那双鞋子。明知道是会让她跑的远远的鞋子,一旦跑出去,也许是不会再回来;那不是鞋子,那是载着她的心的船……明明知道的,还是用这双手,给她穿上。尽管心里,真是想把她的脚踝骨都捏碎,让她一步也动不了。 他抬手,旋了一下池边按钮,那混沌的水迅速的流走了。他的手指,翘了一下水喉,洁净的水流出来。 他看了好久,才关掉水喉。脸上的水渍已经自然干了,皮肤发紧。他照了照镜子——大体上是看得过去的。少有的感觉,他今天不想太洁净得体。他胡乱的拍了一点东西在脸上,确切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了,只是匆匆的,他走出了卫生间,钻进衣帽间去换衣服。也许是淋了冷水澡,他头脑清醒的很。一边系着领带,一边都能念出来,昨天陈北下班前,跟他强调的几个日程安排——他今天应该是很忙很忙的,忙的没有任何的余地去想其他。 他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黑色的西装,雪白的衬衫,银灰的领带。看了几眼,他把领带抽了下来——今天恰是清明节,不要穿的像上坟去好不好……他把领带丢进了筐子,出来拉开卧室门,只走了两步,便停下来,进了书房。 。 看看时间,还早。他翻着制图板上的图纸,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从旁边的青花大瓶里抽出一只卷筒,刚拿起来,听到有人敲门。 他动作停滞了一下,书房门没关,是外面的。 “进来!”他转过头来,仍是看着手里的卷筒。只是没打开。听到脚步声。“笃笃笃”的,是高跟鞋。他将卷筒丢了回去。 “佟铁河!”自飒站到了铁河对面。 铁河刚转身,自飒眼风一扫,手上极快,从他身边大瓶里胡乱抽了只卷筒,对着他没头没脸的便是狠狠的两下子。佟铁河没有躲。自飒手劲儿不小,这几下,打在他肩上,隐隐作痛。 自飒打够了,指着佟铁河,“你丫够狠!你t还满世界找阿端……你去死!”她把卷筒丢在地上。 铁河看着自飒气的通红的脸。她不知何时已经把一头金发染成了棕色。短发齐耳,显得很是干净利落。 他没说话。 自飒见他沉默,更是火冒三丈。她刚刚上楼去,阿端不给她开门,她敲了很久。一眼看到阿端,她根本就顾不得想太多,直接就冲下来找佟铁河了。 “你t疯了啊!”自飒喘着粗气,这一早上憋的一肚子火、一肚子烦躁不安,通通的都照着佟铁河来了,她连叫带骂,见佟铁河始终不反驳,又忍不住吼道:“你哑巴了?” 佟铁河看着自飒那和自端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一对眼睛,冒着火星子,对着他。他转过身,视线落在了书桌上,他看到了那只黄杨木的小盒子,一时之间,已经被他强压下去的烦躁又涌了上来,他抓起那只盒子,对准了窗子便砸了过去,盒子砸在玻璃上弹开,内里的小瓷瓶,从半空中坠地,“咵”的一下,跌在木地板上,裂了。顿时,一股奇异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佟铁河看着那裂成两半的酒瓶。不多的酒液,在褐色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滩。他吸着气——只是很小的一个动作,他好像是出了好大一把子力气,背上都起了火似的。 自飒被佟铁河的举动弄的一愣。 “佟铁河!” 她还真没见过,佟铁河发狠时候的模样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09 。他有时候是阴沉,但是发狠、发怒,在她面前,他从来没有过。此时她只看着他的背影,全身是森森的冷气。 她暗暗的心惊。想着自端,她心揪了一下。 “你也给我走。”他的手扶着书桌。声音低沉。 自飒皱眉。 也? 她觉得,自己今天是有点儿神经大条了。 佟铁河站直了,扣好了袖扣,没再看自飒,从她身边经过,听到她叫他,他也没停。他噔噔噔的下楼去了。陈北等在门厅处,看到老板下来,替他开了门。佟铁河一边换着鞋子,一边说:“你留下,等下送太太去机场。” 陈北应了声“是”。 。 佟铁河出了门。 天空飘着细细的雨。陈北给他撑了伞,将他送到车上。 自飒抱着手臂,站在书房的窗口,看着佟铁河上车,他没有回头望。车子开走,他的助理陈北撑着那把黑伞伞回到屋里来。阴雨绵绵的天气,黑色的伞,灰色的卵石路,还没有冒出几多新芽的树林……让她徒然觉得压抑。 自飒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一眼那破碎的瓷片。这沉郁的酒香,研磨着她的神经;如果不是刚刚这激烈的一番争吵,她几乎都要被这香气熏醉了。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三) 自飒看着佟铁河的书房。不大的一间,以他素喜阔朗的性子,显得有点儿狭小,到顶的书架,四处堆积的书,书桌、制图板、沙发,错落有致,让她看在眼里,多少觉得有些拥堵。 她要往外走,不小心撞到一摞书,上面的几本掉在地上。她蹲下,拿起来放回去,随手翻了一下,都是有关中国传统园林的专著。她把书码好。佟铁河说过,他最爱的还是中式建筑。 她往楼上去,想着佟铁河刚才的表情,摇摇头。楼上,还有个更让她挂心的……她的确是不放心。撵走了金子千,她等自己平静了一点儿,就开始给自端打电话,怎么都不通,最后打到了这边家里,听到陈阿姨说他们两个都回来了,她立时心里就扑腾扑腾的在跳,马上就赶过来了。 她推开门,倚在门上,看着自端。自端坐在沙发上。头发是散乱着的,额上是出了汗,刘海一缕一缕的,衣服已经整理好,可还是有些凌乱——这些看得自飒心惊肉跳。她过来,抓过自端的手。自端抽手,她握紧了,就看着自端手腕子上的红印。心里不愿意猜想,可是,她还是问了句,“他……没伤到你吧……” 就她但愿佟铁河没有。想到佟铁河刚才那么大力的砸东西,她皱眉。这是什么脾气。生气就摔东西,不管不顾的。那酒,她瞧着都心疼。 自端摇头。她抿了唇。想起刚才的情形,她又摇头。 自飒松了口气,她抬手,替自端理着头发,“我想,再怎么着,他也不至于这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到底因为什么?” 堙佟铁河刚才说,“你也给我走。” 让她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他什么意思,这是要赶人……还是,自端要怎么样? 她记得那天晚上送自端回来,自端跟她说,不要怪她的话。很含糊。因为含糊,她一直放在心里。她想着,自端或许是有什么想法。如果她没有撞到顾惟仁和自端的约会,她或许不会联想太多。再加上,自端在她那里看到力昭,那天,自端哭的那么厉害……她咽了口唾沫。此刻想起来,仍让人心慌意乱。或许,自端不仅仅是为了她伤心,也有别的感触。 “阿端?”她轻声的叫着自端,“阿端,你,是不是有了打算?” 自端沉默。 她看着眼前的护照和手机。 “姐,”自端开口,很长时间不说话,嗓音有点儿异样,“我……”抬起手来,她抹了一下嘴角。刚刚,她咬的那么狠,不知道是不是又咬破了,嘴巴里有点儿血腥味。一动,便是疼的。 自飒伸手过来,握了自端的手,“阿端,我问过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吗?” 自端看着她。 “上次,你去故园,在我那里,我问过你,我问,你打算和铁子维持到什么时候?”自飒摸了摸自端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自端的额头有点儿凉。出了汗的缘故。 她只是听着自飒的话。 。 “当时,你没回答我。可我想,你那是不肯说。你若是肯说,想必会说,你会维持到,不能维持为止。”自飒慢慢的说着,她鼻子有点儿发酸,看着自端转开了脸,她继续说,“阿端,我不会再问你。你只要自己想清楚就好。” 自飒感觉到,自端的手微颤,也只是一瞬间,她便回复了平静。自飒微微皱眉。即便是这样,被她看到这么凌乱的状态,自端,还是自端。自飒心里微微的疼。 “姐,”自端转过脸来,“你别担心我。” 自飒点头。 “我就想……我想,”她说的很慢,“我不能,是这样的。” 心跳,像很慢的鼓点。 “那你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和谁一起去。”自飒说,“有什么事,我也好帮你。” 自飒心里有些难过。 她有什么事,自端总在她身边;自端有什么事,她总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一回,如果不是佟铁河沉不住气,她一准儿不会从自端嘴里听到一个字——佟铁河沉不住气了……自飒皱皱眉。 “东京。惟仁。”自端说。 自飒半晌没有出声。 她越过了佟铁河的怒火,看到了惊涛骇浪。 她觉得自己该阻止自端。可也只是一刹那,她知道自己不会阻止。佟铁河没有,她也不会——后面会是什么,她不用想也知道;所以就先不去想。无论如何,她总该是自端这一边儿的。 她松开自端的手,说:“你得换件衣服,不能穿成这样出去。”她站起来,进去替自端另拿了一件白色的短上装,崭新的。她展开,尽量显得轻松,“你还真是,衣柜里,也该多几种颜色的衣服是不是?等你回来……”她顿了顿,说,“咱俩去逛街。” 她把衣服递给自端,看着自端换——脱下来的那件,拉链底端已经被扯断,那得是多大的劲儿。自飒都忍不住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自端里面穿了件嫩黄色的绒衫,低低的领子。自飒扫一眼。叹一口气,说:“里面也换一件吧。” 自端的手,按在肩窝处。 自飒在里面叫,“阿端你快过来。” 她进去,看到自飒一手拎一件绒衫。她伸手拿过那件暗紫色的。自飒关了衣帽间的门,回身坐在了榻上。自端背对着她,将身上那件绒衫脱下来。自飒眼前一亮。虽是姐妹,她可以在自端面前换衣服毫无顾忌;反过来,自端却不能够——只是这会儿,她许是顾不得这些了。 “我的天……”自飒低低的叹着。如此纤浓有度,多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这样的身姿,她这个姐姐看了都要受不了了。“难怪josepha那个怪物,会四处说只有佟太能穿出她设计的韵味。” 自端将绒衫穿好,高高的领子,齐着下巴颏儿了。 自飒点点头,“……你以后,轻易不要穿露背礼服。会有麻烦的。” 自端只是看她一眼,没有答话。 自飒过来,上下的打量她,替她把头发拢一下。 。 “东西都带齐了?”她随口说着,“只去几天,需要什么在那边买就好。”她想多嘱咐几句。一来想到那边,顾惟仁是极熟的;二来,自端这个时侯,想必需要的是安静,她话已经够多了……她叹了口气,轻轻的捏了捏自端的耳垂,“照顾好自己,知道嘛?” 自端看着自飒,自飒的语气里、眼里,都是忧虑。 她点头。 “我送你。”自飒不再说什么,替自端挽了包,指着护照和手机,“那个拿好。” 自端看了一会儿,才拿起来。 手掌心触到手机,匆促的,她将这两样塞到了背包里。 各位亲: 今天更~~昨天发文仓促,忘记在文后说明只有两更,让亲们等了……抱歉。(pia我吧,我是乌龙大姐……~~~~(gt0)~~~~) 预告,今天还有两更,晚些时候发布。谢谢!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四) 姐妹俩下楼来的时候,陈北是候在门厅里的。他看到两人的样子,心里已经有数,拿起手边的伞,默默无声的,等自端出门。 自端看到陈北,想起铁河离开的时候,那句已经听不出情绪的话。陈北手里的黑色绸布伞,像一朵黑色的花,绽在霏霏细雨中,雨丝随着微风飘过来,带着尘土的气味,带着潮湿的冷意。 陈北替她开了车门,待她坐进车子,然后他略弯腰,对自飒说:“谢谢景小姐。辛苦您了。” 自飒挥挥手。 就陈北又问自端,还有什么交代。 自端只说了声“谢谢”。 陈北点头,告诉她,等下会跟佟先生汇报的。末了,静静的说,会给您接机的。他关好车门。待那黄色的跑车不见踪影了,他才小跑上了自己的车。他急着跟佟先生汇报。而且今天的日程确实很满。 堙自飒车子开的不快。她问清楚班机的时间,约莫不会迟到的。她跟自端说你睡一会儿吧,我不吵你。一路上,自端果然闭着眼睛,靠在座椅里。自飒知道她没睡着,她交握在一起的手,右手,将左手捏的指节泛白。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自端才睁开眼睛。 自飒给她把包从后座上取过来,“我就送你到这里。”她伸过一条手臂来,“来,抱一个。” 自端过来。被自飒勒住颈子。她的发卷儿搔着自飒的眉,让自飒觉得眉眼都痒痒的,急忙把她松开。 “早点儿回来。”自飒微笑。 自端伸手去开门,听她一说,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说:“等我回来,去看娘娘。” 自飒不料她竟在这个时侯提起给自己母亲扫墓的事。愣了一下。每年,她们都是一起去的。今年因为父亲临时出访,特别交代他们等他回来,再一家人一同去。 “好。”自飒抬手,擦了一下鼻尖。 自端则按了一下脖颈下方,那只翡翠如意……后来,他是拿去配了一条细细的链子。她总觉得握在手里,是小小一只;戴在颈上,倒是有些沉。但是她真喜欢。也就戴着了。初时,她嫌链子有点儿长,这些日子许是适应了,反而觉得那是很方便她闲来赏玩的长度…… “阿端。”自飒看她有点儿发愣,“他在等你了。” 自端没有立即就下去。她点了点头,跟自飒说了声“再见”,才伸脚出去。柔软细薄的皮质鞋底,几乎是能感受到地面的凉。她攥紧了包带,抬眼,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她。 几乎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他脸上,微微的笑了。 她望着他。 进出航站的人那么多,他站在那里,等她…… 自飒没管后面的车子在一个劲儿的鸣笛催促,只看着自端那高挑纤细的背影,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往顾惟仁所在的方向去了——顾惟仁,只背了一只简单的背包,黑色的牛角扣短外套,黑色的牛仔裤,沙靴,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看到自端,脸上显出微笑来,其实,自飒看得到,他在等待的时候,那一脸的凝重……她叹了口气。论气质,论性情,顾惟仁,活脱脱的是自端的翻版。说起来,她和顾惟仁没有深交,亦没有太多机会接近,但是她离顾惟仁从来都不远。只因这个男人,一直是在自端心底的。 自飒不由的握紧了方向盘。 。 顾惟仁是接过了自端的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自端,侧了下身,往她所在的方向看了看,摆了摆手;她没有回应,只是看着,看着惟仁伸手……没有拉自端的手,而是扶了一下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往里去了…… 自飒被后面车子催急了,已经看到有交管向她走来,她轻轻的按了下喇叭触点,启动了车子 分卷阅读109 分卷阅读11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0 。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看到他们离开的背影太过受触动,自飒只觉得自己眼眶在发热。 他们模模糊糊的背影,佟铁河森冷的面容,自端下车前忧郁的眼神,顾惟仁凝重的神色……自飒手肘撑在车窗边,指节摁住太阳穴。太阳穴和心跳一个节奏。 车多,走走停停,她一边想着心事,倒是不着急。看到前面红灯,她停车;只是无意间一瞥,一抹橘色闯进了她的视野。橘色莲花。这一款的车子,某个人有。她见过的,也不算多。不会这么巧吧。她凝眸细瞅。还真是很巧。 她看了眼时间,十点半。 他从她家里出来,不过四个半小时。 金子千暂时还没有看到隔壁车里有个人在看着他——大概不是不想注意,而是根本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因为他车子里正载着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自飒看在眼里,觉得那女子可真是很清秀;眉眼婉约柔美,脸上的笑也甜的很——此时正攀了他的肩膀,似是撒娇……自飒甚至都能听到那嗲嗲的声音,不由得手臂上起了栗;再看金子千笑的开怀,那栗就一颗一颗在爆开。 自飒正要转开眼,那女子已经看到了她,不由得一怔,她一怔之下,立即引起了金子千的注意,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只见自飒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竟是笑了,当下前方转作绿灯,自飒脚下一踩,车子几秒之内便起了速。 她从后视镜里看到紧随其后的橘色。她加速,他也加速;她降速,他也降。自飒心头不由得火起。她索性放慢车速,开的不疾不徐;他竟也随之优哉游哉……自飒微微冷笑。 什么啊,什么几年了,她一直在用着《e》作铃音?什么讨厌别的男人夜里给她打电话?什么讨厌邓力昭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公寓?这都是什么? 自飒忽然恼恨自己竟这样生气——这本是她今早刚刚甩掉的男人! 她一念至此,几乎错碎一口银牙。 抬眼看路标,看清楚路况,突然的加速右转,上了八达岭高速。金子千没有跟上她。 她堪堪的松了一口气。车子的速度没有降下来,开了好一会儿,她才反过神来,自己这是往哪儿去……她不由得嘴里吐出一串英文单词——若是金子千在她眼前,她怕是能嚼碎了他! 她呆了一呆……看他的样子,他的样子……心里有一种难言的味道。她摇着头。 景自飒,这不像你了。 她默默的念着。 。 雨下的稍大了一些。雨点密密的落在前挡风玻璃上,被雨刷刮掉。那细密的声响,没的让人心烦。她深吸气,一定是昨晚没睡好,她才心烦意乱……看来,她得去她的故园七号补眠了。 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钟,这个时间,自端还没有离开呢…… 亲们: 亲耐滴们~~我下午丢字了,所以丢人袅……嘿嘿,第二更~~ 第三更只有一部分,如果能码完,要十点以后了。太晚了,不要等了,明天再看! 抱歉!谢谢! 谢谢你们!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五) 机场咖啡厅。 自端看着惟仁在给她杯里加砂糖,银色的小匙被他捏在指间,轻轻的搅动着,杯子里旋出乳白色的漩涡。 惟仁将杯子推到她面前,温和的笑着,示意她喝一点。其实从早上到现在,他也没有吃过东西,可也不觉的饿。他看着她,小口的啜着牛奶,忽然的就想伸手抚弄一下她的头发——她像个好乖好乖的孩子。 机场这么大,她的电话打不通,他也不确定,她到底能不能来。他只是找了一个位置,等她。直到她出现,他还是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她。他拿起面前的茶杯,啜了一口红茶。他忘了拿茶包出,泡的太久了,苦苦的。他不禁皱了一下眉。 就她看到,嘴角动了动。伸手过来,将绕在杯子把上的茶标取下来,替他把茶包拿了出来。 “太久了。”她说。 他微笑,“打发时间的,没关系。” 堙她看着他嘴角的微笑。 只是打发时间的…… “打发时间的,也不能含糊。全世界的机场提供的咖啡差不多都喝遍,只有戴高乐机场的咖啡能喝——也仅仅是能喝而已。” 他要求那么高,合他口味的难找,就是受罪,还是要不断的试;试过了才知道,哪一处的是不能再试的…… 她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滑动。 “阿端……” 她回神。 惟仁褐色的眸子,在静静的瞅着她。 她的心猛的一缩。 “哎。”她轻声的应着。缓一下自己忽然紧张起来的气息。 一片阴影投了下来,她侧脸。 自端平行的视线,先是落在了挎着包的手上,那手上的戒指,一颗指肚大的黑色珍珠,一圈碎钻,珍珠和钻石,交相辉映,显得那只略显年纪的白皙修长的手,顿时高贵……只是握的有点儿紧。自端的视线慢慢上移。 这是一个穿着红色风衣、挽着黑色挎包、带着宽边眼镜的女人。 自端的视线停在她的脸上。 惟仁已经站了起来,“容阿姨。”他开口。 容芷云对着他摆了一下手。她盯着自端,没有任何的铺垫,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她刚刚从伦敦飞抵,司机打电话告诉她,车子坏在路上,她便过来这里歇一下脚,没想到,一进来,便看到了这两个孩子。她的心脏简直都要跳停了。 自端没回答。 “你跟我来。”容芷云转过身,走出了咖啡厅。她站在玻璃墙下,看着外面。身后,有细微的声响。她平抑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然后她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自端。 她抬手,一把拉下自己的眼镜。这里的光线很好,她可以清楚的看到女儿的样貌。 她低低的“哦”了一声。 “阿端哪!”她往前迈了一步,双手扶了自端的手臂,“你怎么脸色这么差!”几乎是脱口而出。她上回见到女儿,虽说母女俩青眉赤眼相对,总无好脸色,但绝不是这个状态。 自端被母亲这样忽然的抓住,这样近的看着母亲的脸,她干涩的眼睛,忽然起了一层雾。 容芷云远望一眼咖啡厅内的顾惟仁,又看看自端,她摇着头,“阿端,你跟妈妈说,你这是要干什么?” 。 她克制着心头几乎难掩的烦躁。隐隐约约的,是有些传闻不太好,不是没有传到她耳朵里,可是她总清楚,她跟女儿是交了底的。不会有问题。只是看着刚刚的情形,这两个孩子…… “阿端,”她上上下下打量着自端,“你这是……你说话,你要急死妈妈是不是!” “我,去东京。” “和顾惟仁?”猜也猜到。容芷云还是大惊。 “是。” 容芷云瞪着自端,“阿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她脸色已然严峻。 “知道。” “你是不是背着铁河……你……你们这是……”容芷云忽然之间言语有些磕绊。 自端扭开脸,摇头。 容芷云顿住,半晌,母女俩谁都不说话。 “阿端,你这样不对。”容芷云此时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再说,顾惟仁,他是……” “他不是。”自端低声。 容芷云听在耳里这三个字,头“嗡”的一下,“你说什么?” “他们骗了您。”自端没有看母亲脸上的神情,可是,想象的到。她有些不敢看母亲。 容芷云果然脸色在刹那间变了。她眼睛里聚起一团寒光。 “你再说一遍。”她声音镇定而清寒。 自端忍不住咬了咬唇,但仍清晰而坚定的说:“他们骗了您。” 容芷云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航站楼里,不断的在广播各种信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这些声音汇聚起来,一圈一圈的在她周围环绕,带着回音。 容芷云攥紧了拳。 她把手插进了风衣口袋。 她转过身去,又转回来。 对着自端,说:“他们骗不骗我,这个先不管,阿端,你这是要告诉妈妈,你,要和顾惟仁复合嘛?”她犀利的目光,投在自端脸上。 不,这绝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自端看着母亲,很短的时间,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母亲恢复镇定,问题直中要害。她咬了嘴唇。 容芷云看着女儿的脸色,顿时叹了口气,“阿端,你没有想明白!” 她执了自端的手,看到她的眼睛里去。脑海里此时浮现了无数个后果,没有一样是能轻松面对的;可是同时,也没有一样,来的比阿端更重要。起码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阿端,你这一步踏出去,容易;回来呢?” 会有多难,她不言自明。 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很难不做最坏的猜测,尽管她信她的女儿。 别人呢?铁河,尤其是铁河……她不能往下想。 “我……知道。”自端看着母亲的眼睛。很多年很多年了,她没有这样看着母亲的眼睛——此时,不带怨,不带恨……只是静静的,看着。不是记忆里温柔似水,而是如此的从容、镇定、坚强、热烈,又充满着温暖和关切。这是……她母亲的眼睛。 “阿端,”容芷云握紧了女儿的手,“既然知道,还是坚持,那你就去。”她下了决心。然后,她松开了手。只是看着自端,她又说:“只是有句话,妈妈想告诉你,阿端。小铁,有缺点,但也是个值得你用心体会的男人……妈妈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可毕竟,谁都代替不了你生活。” 自端的手,空了,她攥起来。 。 “马上登机了,阿端。”容芷云说。 自端听到广播。 “第二遍了。”容芷云微笑,“去吧。正是最好的赏花季。”她在微笑,然而语气里,也只是故作的轻松。 自端转过身,走了两步,回头看了容芷云一眼。 容芷云点点头。 自端这才走了。 容芷云一直看着女儿和顾惟仁的身影消失。 她戴上了眼镜。 她决定不等司机来接了。 各位亲: 这一更码的时间有点儿久。抱歉让大家久等。 好晚了,大家晚安! ps可能是时间很晚了的原因,忽然有点儿感触。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哦~~谢谢!爱你们!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六) 容芷云一边掏出手机来,一边疾步往外走,她拿手机的手都有点儿哆嗦。电话在一重一重的转,她虽是激动,仍保持着镇定;可电话一通,她正巧站在自动扶梯上,听到对方那清脆的声音,她就几乎想要立刻爆出她能搜刮出来的最恶毒的词汇。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手里的包带,那竹节很坚硬,被她这样抓着,像是要扎进她手掌心的利器。 扎的手掌心疼。 这疼倒是能让她克制一些。 绢“顾悦怡!” 对方一时没有回应。 “我这就派车去接你……我在马会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上门去,要你们整个甲区都知道,景和仰的老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祸害精……你给我闭嘴听着,我不是不能疯,我疯起来,比你还不要脸。”她根本没等着顾悦怡再说话,直接收了线。 颊站在她面前的一对小情侣,听到她恶狠狠的声音,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此刻自己像一只喷火的恐龙,穿着火红的衣服,脸上的颜色恐怕比这还要火。 她这会儿根本不管什么风度、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 她的眼神一定是很凶恶,隔着镜片都能射出那股子凶劲儿来,那对小情侣 分卷阅读110 分卷阅读11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1 急忙的转回头去。 扶梯到了尽头,她迈步子下来。 不料鞋跟一错,别在了扶梯接缝处,害她差点儿绊倒。只是急忙之间,她顾不得鞋子,一只脚踏了出来,免得自己跌倒。她两腿一高一低的站着,颇有些狼狈的瞪着那只鞋子。索性,她连脚上这只??br / 她转身便走。 四月天,尽管是在室内,地面还是很凉的。 可是心里全是火,身上这么烫,她觉得这样反而是好。 众目睽睽之下,她昂着头,往航站楼外走去…… 就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看着她,不禁露出了笑容。他走过去,弯下身子,将容芷云丢在那里的鞋子伸手捡起来——这蛇皮高跟鞋设计是极简单的,配合她一贯简约利落的风格;只是精工细作,纹路精美,又显出不简单来。 他微笑,转头问随行,车子到了没。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拎着这对漂亮的鞋子,往她所在的方向走去…… 自端晕机了。 晕到迷迷糊糊。 惟仁让她靠在他肩上,还是晕的厉害。 从早上开始,她就只喝了几口牛奶,吐是没有什么可吐的了,只是晕。她一手抓住扶手,一手抓住惟仁的腕子,仍是没办法缓解。 毫无对付晕机的经验。唯一的办法,就是如惟仁所说的,放松、睡一觉……空乘曾问过她需不需要晕机药,她没有要;不需要……那个药,吃了没好处。她记得谁跟她说过的。 惟仁两只手都在握着她右手。他手心里全是汗。看着她难受,他更难受。 自端紧紧闭着眼睛。试图想点儿别的,转移注意力。迷迷糊糊的,她好像在海上漂;奇怪,明明是在空中,怎么会像在海上…… 她打记事起,就只有晕过一次船,还是因为海上风浪太大。爸爸下连队,去海岛了。因为天气不好,补给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登过他们那个偏远的小岛;她放暑假,照例被送过去看爸爸。她一直等在基地,眼巴巴的等着。爷爷奶奶早着急了,说让她马上回北京。可是她不想。天气稍有好转,她便被肖叔叔带上,跟着补给船上岛;那船像是浮木一样,被滔天巨浪抛上抛下,试图安全靠岸……她身上穿着救生衣,死死的抓着铁栏,透过圆形的舷窗,看着那个岛子,岛子上有灯塔……不知道下一刻是不是会被抛到海面上去,随着这灰色的船,但是那里有爸爸在;肖叔叔说,爸爸他们好久没有吃到新鲜蔬菜,所以,嘴巴都长疮了……多疼啊。 。 她总记得那一天,她被肖叔叔勒在胳肢窝里跑上岸,一下子丢在爸爸怀里,爸爸脸上那恼怒,吓得肖叔叔赶紧把她抢回来,也顾不得卸补给,先扛着她跑进营房了,嘱咐她关好门……爸爸是要她马上跟着补给船回基地的。她才不。爸爸几次举起手,就要落在她身上,几次都收了手,气的脸色铁青,到底还是舍不得打。 爸爸跟她发脾气,她没哭;她看着爸爸嘴角上的泡,大哭。 末了还是爸爸来安慰她。 那天晚上,风暴像是要把小岛连根拔起。她裹着被单,睡在爸爸的房间,看着爸爸在应急灯下翻书,好像外面的风暴只是和风细雨……她一点儿都不怕。 要说也奇怪,第二天她醒来,竟是风和日丽,她揉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天是那么的蓝,只有几丝的云,海水澄澈,半点儿看不出昨天混黄的样子来了,岛上的礁石是被洗刷过似的那种明净……她喜欢的不得了。那时候爸爸他们刚刚操练回来,正一人端了一只茶缸在吃早饭,看到他,都笑眯眯的。 肖叔叔说,阿端是小福星,今天中午的菜谱,小福星来定。 爸爸就笑了,说这只小福星只认红烧肉的,咱们还是炒几个素菜吧,这些日子大家都嘴巴生疮,没有一个说话不漏风的…… 一群大男人的笑,响彻云霄一般。 白色的灯塔、灰色的雷达、红艳艳的国旗……穿着蓝色训练服的爸爸,那是比海还要深的色彩…… 自端默默的叹了口气。 惟仁抬手,扶着她的额头,轻声的问:“好点儿没有?” 她点点头。 “再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她点头,忍着难受,“没事的。” 他给她拉了一下腿上的毯子。 怎么会没事。 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时间快点儿过去,他们能够早点儿到下榻的酒店,她可以好好儿的睡一觉。 她伏在他肩膀上……她可真轻。他侧了一下头,下巴蹭到她的发顶。 从舷窗看出去,是厚厚的云层。 他知道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此刻,他像是踩在这云层里行走。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七) 容芷云坐在马会咖啡厅里,安静的等着顾悦怡的出现。 她现在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景和仰、顾悦怡、惟仁、阿端……这些人的面孔在她眼前不住的晃。从机场到这里,她手机不停的在响,有一堆的会等着她开、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她处理,她能延后则延后、能取消便取消,无论如何,她今天都要见到顾悦怡。 容芷云的手指,抚摸着手上的戒指。指甲一点一点的磕着珠子四周密密的碎钻。她低头。深色的珠子,指肚大小,很多年了,已不复当年的光华灿烂,被这细细密密的钻一陪,更显出一点淡薄来。 绢咖啡厅里除了远远站着的侍应生,就只有她自己。安静的好像呆在她自己家里一样。要的就是这份安静。 她抬眼,看到了顾悦怡。 由服务生引着,顾悦怡来到了容芷云的桌边。 颊一站一坐,一来一回,彼此的目光已经进行了较量。 同样的雍容华贵,同样的样貌姣好。 只是容芷云更霸气张扬,顾悦怡更内敛沉稳。 这两个年过半百的女人到了一处,像磁铁的两极,差异纤毫毕现。 容芷云伸了一下手,请顾悦怡坐下。 顾悦怡将手袋一收,拂了一下裙子的后摆,在容芷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坐稳,只听到容芷云用她已经冷透了的声音叫了一声,“顾悦怡。” 她抬头。 容芷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便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啪”的一声脆响,打在顾悦怡的左颊上。 顾悦怡还没来得及反应,“啪啪”,容芷云左右开弓,又是两下。 “你!你疯啦!”顾悦怡抚着自己滚烫疼痛的面颊,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来似的。她万没想到容芷云会在这样半公开的场合出手打人,一时间,她被容芷云打懵了,只是瞪着容芷云,再说不出话来。 容芷云身子前倾,一手扶着桌沿,一手撑在桌子中央,脸上也像烧了两朵红云,眼光更是像被偷了崽子的母狼一样凶狠。 “我疯了?”容芷云咬牙切齿,“顾悦怡,你这个贼婆娘。我打你都嫌脏了手。可是我不打你,难消心头之恨……你骗的我好苦。” 顾悦怡听到这里,已然明白。她来之前,有所预料。但没想到,容芷云会完全不顾及形象,当众动手。她反而镇定下来,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抬手整理着几丝儿散发——被容芷云这用力极大的掌括击中,狼狈的不止是心情——她白皙的脸上,已经留下通红的指印。 容芷云深吸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顾悦怡的修养越来越好。是啊,也不看是在谁身边呢。那副冷冷的,永远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她看着,心里就生出寒意来。继而,是一种厌恶。 她也坐好了。 顾悦怡抬手叫了侍应。 顾悦怡说:“来一杯碧螺春。”她看了一眼容芷云,然后说,“来一杯黑咖。” 侍应去了。 。 容芷云看着顾悦怡,“你连我的习惯都记得。” “知己知彼。”顾悦怡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你的习惯,你的喜好,你的禁忌,我都了解一些。” “有用吗?”容芷云干笑了一下。 “有。为了不让和仰和自端想起你,我得避开这些;不过,有时候,为了让他们想起你,我又得利用这些。” 容芷云这下真的笑了,“顾悦怡,我容芷云生平,极少真的佩服什么人。你算一个。你执着,真执着。卑鄙,也是真卑鄙。” “芷云啊。”顾悦怡叫着容芷云的名字。 容芷云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从顾悦怡次来找她,她就叫她“芷云”。从来没有像她那样,连名带姓的叫她“顾悦怡”。 “你比我好到哪里去了?你不执着?”顾悦怡阴冷的看着容芷云。 执着的。 就那样的,隔着一条街,看着她和景和仰默默相对,脸色比她身上的白衬衫还惨淡,身体抖的比树上的叶子还要剧烈。可是就那么走了,走的那么快。那是她次见到容芷云——他没有瞒她,在她到的时间,他就告诉她,他的未婚妻就在这里。他的未婚妻……那么秀美的女子,黑色的百褶裙,黑色的拉带皮鞋,雪白的衬衫,是织着暗花的……两条辫子,挽起来,及肩的长度,用丝带扎着,额前一点儿刘海,看得出来,头发是自然卷的……好看,真的是好看。和她不一样的那种好看;能让她在后面的几年里,甚至是这一生里,?媸被峒瞧鹄吹暮每础?br / 她看到,但是没有告诉景和仰。就是这样默默的,她看到了她,她也看到了她。那是次,也许是最后一次。只是一场赌博似的,她押,押容芷云没有那么爱景和仰。可是她输了。容芷云不但爱,而且爱的很深。 执着的,何止她一个? 顾悦怡脸上火辣辣的疼,疼到心里去。 容芷云,则是手掌疼。 她生平从未跟谁动过手,更没想过会当众失态。但她这是对着顾悦怡。而她的一生,凡是牵涉到顾悦怡的,皆不能以常理判断——顾悦怡,根本是她生命里的毒瘤。 执着,顾悦怡说她执着,她冷笑。对,她执着。她执着于对那个男人的爱,爱的深切,爱的不悔……她离开他的时候,是累了,是倦了,是不能不放手了;但从那之后,她知道,也再没有一个人,像他那样,给她的情感,带来最极致的触动。她恨着他,也仍然爱着他。用她的方式。 可是现在呢? 如果景和仰在她面前,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像对顾悦怡这样,抽他的耳光。 容芷云捏紧的拳头,摁在桌面上。 打他?有什么用?就算杀了他,都没有用!她输掉的,何止是一场爱情。 输了,就是输了。她只愿不会输的更多。 她终于松开了手。 “你执着,而且狠心。”顾悦怡若有所思,“自端曾经跟我说过,她说顾阿姨,我妈妈未必不知道你在骗她,她只是不想和你们再纠缠。” 容芷云眉尖蹙起。 。 顾悦怡看着她,“她说了那话之后,我一直在想。真的,芷云,你是真的没有怀疑过,惟仁不是和仰的儿子?还是,你其实,也需要这样一个事实?从当初摆脱这一场失败的婚姻,到多年之后,给你的家族产业继承人,寻找一个更为合适的丈夫?” 容芷云松开的手掌,轻轻的拍了两下桌面。 她没回答。看上去,顾悦怡也不需要她回答。 “我永远不会同意我的小仁去做的你女婿;你永远也不会同意你的阿端做我的儿媳妇。在这一点上,我和你,并无二致。”顾悦怡喝了口茶,“只是你离开的漂亮,如今,你是所有人眼里的传奇,而我呢?除了和仰,我一无所有。” 容芷云冷笑了一下,“你有他,已然足够。” “是的。我有他,已然足够。”顾悦怡平静的说。 “顾悦怡,惟仁,和阿端去东京了。”容芷云说。 “你要我怎么做?”顾悦怡直截了当,“惟仁,已经不会再听我的。” “不需要你做什么。”容芷云 分卷阅读111 分卷阅读11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2 看着她,“从此以后,你只要离我的女儿远一些。” “我还是她父亲的妻子。” “也只是她父亲的妻子。”容芷云转着手上的戒指,“你问我的,我是不是真的没有怀疑过你骗我,我现在回答你。我猜测,和事实如此,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惟仁,是个好孩子。可他的成长里,没有父亲的角色,怎么做一个男人,这是他终生需要补的课。我想这一点,和仰也必然考虑到。”容芷云嘴角一牵,看到顾悦怡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她继续说,“如果我欠阿端的,太多;你欠惟仁的,同样多。” 顾悦怡将面前的这杯冷茶喝掉。 容芷云仍是转着手上的戒指,半晌,没出声。 两个女人。两个母亲。也是两个夙敌。同时,被那两个远在东京的孩子,拿针挑了神经。 “总之,你不要干涉。”容芷云终于是先站了起来。她看了顾悦怡一眼,顾悦怡稳稳的坐着,她没有再说话,抬脚便走了。 直走了没有多远,她听到有人叫“芷云”,她回头。是叶英年。在机场,他拎着她的鞋子,出现在她身畔,一直送她过来,现在,又适时的出现在她面前。 “年哥。”她微笑,“还没走?” “想等你一起吃饭。”叶英年目光垂下去,看着她脚上的鞋子。容芷云也低头,轻轻的跺了跺脚。叶英年一怔,这个有一丝俏皮的小动作,让容芷云显得立时年轻了好多。 “啊,我赶着回公司。”容芷云微笑。她说的不假。 叶英年微笑着,“嗯。” “稍晚些如何?”她抬腕子看表,“现在才四点半呢,七点?” “我来接你。”叶英年立即说。 “好。”她干脆的说。 “送你出去。” “我的车子到了。”知道他是英绅的派头,她还是客气了一下。 他只是微笑,示意她。 静静的,两个人走在廊子里。 他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嘴角的微笑在加深。 。 她抬起手来,摆了摆,“很好看。”她说。 他点头。 好看。那也只是,因为在她的手指上。 “你刚刚的行为,可能会被警告。”他替她开了车门。 “你不是理事长?替我说句好话。”她微微的笑着。 他不置可否。 她,总是能让他坏了规矩。 容芷云待车门合上,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去。 她托着下巴,看着车窗外迅速掠过的风景。 阿端……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八) 佟铁河签面前最后一份文件时,顺口问了一句,“几点了?” grace说:“五点四十七。” 佟铁河手里的笔,在最后一勾处,稍稍一顿,“还有吗?” grace说:“没有了。”她将文件一一的从佟铁河面前收起来,站在那里,见他没有别的吩咐,悄悄的退下了。她把文件送至秘书室交与林少新。回来便往茶水间去,取了一碟bistti。想了想,还是煮好一杯咖啡,bistti配咖啡,这是boss下午茶固定的搭配。只是今天有点儿晚了,太忙了。她一直惦记着,她的boss午饭没有吃好……中午的工作餐是和一组日本客人,选在西村。boss一贯的不喜和餐,借着谈事情,就是吃的少,也在情理之中,想必客人们是没有察觉的。boss在礼仪上,一向是无可挑剔。她在一边看着,总是感叹。她今天偶尔客串翻译。她的日文不算好。会的几种外语里,日文是最差的,仅能应付日常对话。她记得,好像陈助理说过,佟太便能讲一口流利的日文——唉,boss和太太真是南辕北辙的一对。 剧grace敲门进去,看到boss站在落地窗前,正对着窗外出神。听见她进来,大概是闻到咖啡的香味了,才回过头来,说了声“谢谢”。然后跟她说,让备车。 “晚餐约是七点,在盘古。”她轻声的提醒。看到boss在穿外衣了,知道他一定是只喝咖啡,顾不得吃点儿东西——实在是希望他能吃一点儿,不然等下晚餐要喝酒…… 佟铁河果然拿起了咖啡。看到grace的表情,顿了顿,伸手拿起一片bistti,在咖啡里蘸了下,塞进嘴里,“grace,这回的杏仁儿有点儿多。” 仆grace一笑,“您就不能夸我一句。” 佟铁河也笑了一下,把剩下的饼干都吃光。晚上除了工作晚餐,还有邓力昭家的百日宴,好在都在盘古,楼上楼下的距离。他这一天就是中午吃了一点儿生鱼片。真没什么胃口。只是难为grace这份细心和耐心。到底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说到了解他的习惯,除了陈北,就要算她了。连茶点都细心的准备到他最喜欢的一款。 grace收了杯碟,目送boss离开。不一会儿,接到前台电话,说是有机票送来……她有点儿奇怪。她刚想问清楚,只见陈北从办公室出来,给她打了个手势。她看到,收了一下电话,用口型问什么事,陈北小声说,机票。她皱眉,回了电话那边,说等下陈助理自己下去取。然后就扣了。 陈北站在她面前,手扶着她的桌子,瞪着她。 “我又不是你的秘书。”她有点儿恼。 “我有急用的。”陈北低声说。 “咦?”她诧异。鬼鬼祟祟的。 “这下好,我得下去拿……”陈北急匆匆的离开了。 grace有点儿生气。这一天忙都忙死,他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大早上班迟到,开会是中途进去的;中午怪她把工作餐定在了西村;这会儿有又当她是打杂儿的……她grag,可是……话说一般陈助理抽风,大多数都是因为boss;boss,今天,倒还好啊…… 。 她挠了挠头。 杏仁bistti,boss还多吃了几片。 boss喜欢吃杏仁。这还是她从佟太那里知道的。就是那回,他们开会到很晚,佟太次上来公司。她下去接的人。佟太带了点心来。和她一起在茶水间里准备茶水……哎,真随和。她就是没想到。她进公司几年,佟太从不上来,偶尔同事们议论,也有开玩笑的说佟太架子太大了。见了才知道,不是的,只是安静。她问,佟先生喜欢什么样的点心?每日她准备下午茶,总不见佟先生用。佟太想了想,说bistti,杏仁的。然后说,别家的也不吃,就是queen’s的。那个口味他比较喜欢。她就有点儿傻眼,queen’s的,那她不是要给boss要空投的?真是……boss要挑嘴起来,也真是挑嘴。唉……真是。 grace默默敲着键盘,琢磨着陈助理鬼鬼祟祟的订机票做什么?他跟着机器人boss久了,做什么事,应该是有计较的…… 佟铁河直接从他的总裁室专用电梯下去地下三层停车场。车子已经在等他。可是陈北还没到。这可是少见。他坐进车子里,开着笔记本浏览网页,等了两分钟,才看到陈北的身影出现在玻璃门后,一路小跑。先跟他道歉。 他没出声。 隔了一会儿,他听到司机周师傅用很低很低的声音说了句,“你出息了啊,让佟先生等你。”说完了,大概才意识到隔板并没放下来。轻轻的咳了一声。陈北也没说话。 他倒是没生气。今天,似乎他们都有点儿不在状态。 他看了看屏幕下方的时间,六点二十……东京时间,是七点二十了。 晚上的这顿工作餐,是法国客户。其实今天是假期,外国人虽然不过清明节,但他如果推掉,也是无可厚非的。就像他的副总梅镇宁。甭管多大的客户,只要是假期,他一概的将工作延后。用梅镇宁的话来说,假期是上帝送给他喘气的时间……他也烦节假日加班,可是今天,真的要谢谢,还是有班可加。他今天不想“喘气”。 下车的时候他跟周师傅说,今天早点儿下班吧。 他想着下面他也不用车了。若是在邓家酒席上盘桓的晚了,他可以睡在这里。包间空着也是空着。自那日在这儿见过滕洛尔,也再没上来过。 他说完了转身往里走。陈北又没及时跟上。 他不禁回了一下头。 陈北急忙上来按了电梯按钮,待佟铁河进去,他才跟进。 电梯门合上,佟铁河问道:“有什么话,说。”他看到陈北从光如镜面的电梯门里看他。料着他不是没话讲的。 。 陈北摇摇头。 “什么时候长了这毛病。”佟铁河见他不肯说,也不再问,“你上楼,跟邓先生说,我晚点儿再来,让他们别等我。”邓力昭说今晚的客人不多,小范围一聚,想必来的都是他们这一提溜的,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他跟邓力昭说过,今天晚上,是要和阿端一起来的…… 陈北应声,电梯门开,他看着老板出去,才继续上19楼去。 他抬手按了一下左胸口处,内侧衣袋里,有个信封。 他呼了一口气。擦擦鼻尖。他有点儿冒汗。 这真是繁忙的一天。 各位亲: 今天的更。还有一更,会晚。谢谢。 祝大家周末愉快!o(n0n)o~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二十九) 自端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灯光调的微弱,是能令人在睡眠中不受打扰,在醒来后会觉得安心。 她动了一动。 从下了飞机,一直到酒店,她才缓过劲儿来。惟仁将她送进房间来之后,她只记得自己跟他说了几句话,便跌入了黑甜乡。 这一觉睡的沉。 绢醒过来,已经没有那么难受。 她下床来,推开窗帘,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知道他们是住在了新宿。从这里望出去,满眼是璀璨灯光;细雨迷离,眼前是带着湿润的繁华。 颊原来,一直在下雨。 如果不是看到那霓虹闪烁的地方,片假名比比皆是,她或许会以为,她就没离开北京。 她离开窗口,在房间里踱着步子。从卧室出去,外面还有一间,她的包,被放在外面的沙发上。只有她的。她走过去,从包里拿出手机来。看一眼。没有来电,也没有短讯。手机有点儿大,她拿在手里,并不适应。只是多看了几眼,又放回去。听到有人敲门,很轻。如果不是她站在这里,那个声音,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她走到门边,从猫眼里看看,是惟仁。 她把门打开。 惟仁看到她,略微一怔,“你醒了。” 她微笑。不醒。怎么会来开门。看看他,“哪有你这样敲门的,我听不到怎么办?” 他抬手,扶了一下眼镜,说:“我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我没听到呢。”她是睡的太沉了。 “醒了,不就听到了嘛。”他笑着。 她把房门推开。 他没进来,只是问:“饿不饿?” 她点头。还真是饿了。 “我们出去吃东西。”他说。 她说:“我去洗把脸。” 他微笑,看着她仓促的转身,“哎,慢点儿。” 她摆摆手,从沙发上拎了小包,进去卫生间了。 惟仁替她关了门。 他在隔壁,隔半个钟头,过来敲一下她的门。如果她醒了,就会听到。他想着她一直没吃东西,醒过来件事,就是觉得饿。想带她去吃点儿什么……这里有很多她喜欢的食物呢。可门内一直没有动静,他就开始着急——离开她房间的时候,她蜷在床的一边,睡是睡着了,就是眉头紧锁,睡眠里,似乎还延续着那份儿不舒服、不自在。他替她掖好了被角。静静的,坐在地毯上,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是他爱的女子。 有着世上最美的……一切。 自端在卫生间里很快的洗着脸。屋子里很 分卷阅读112 分卷阅读11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3 暖。也因为刚睡了一觉的缘故,全身都暖融融的。她拿起毛刷,刷了两下头发。顺手在化妆包里找着,发现自己竟然忘了带发夹……一只也没有。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算了,就这样散着吧。 她出门的时候,惟仁已经等在那里。 他举了举手里的伞,微笑,“转过一条街,河野屋。” 这么近。 河野那味道独特的拉面和清酒。念念不忘味道,在心里。 出了酒店,她才知道,雨下的还不小。惟仁撑开伞,回头看着她。她走进雨里,他把伞撑在他们头顶。透明的伞,大大的。雨滴打在伞上,很好听的声音。 她一直喜欢听雨。下雨的日子,她心情会好。 。 路边的人们脚步匆匆。有这个城市里人特有的那种快捷节奏。他们俩则慢慢的。她抬手,轻轻的捏住他的袖口。 惟仁低头。 许是无意识的……此刻,她在看路边的樱花。 粉白的樱花,在路边的灯影中,丝丝细雨和微风里,轻轻颤动。 “明天我们去御苑吧。”他说。 她点头。 “到了。”她低声。河野屋。木结构的门脸,挂着乳白色的灯笼,上有黑色的隶书大字“河野”,蓝色印花的门帘,在进进出出的客人们手下招展。她似乎闻到了酒香。 惟仁低声笑着,“走吧。” 他们快走几步,惟仁替她打起了门帘。正在低头要进门的一刻,自端看到地上银光一闪。她说着“等等”,惟仁停住,见自端蹲下去,捡起了一样东西。 “啊,1円。”惟仁笑了。 沾了雨水,可是很洁净。自端把硬币放在手心里。 “好像我们的一分钱。”她轻声说。她看了看前后,此刻是只有他们俩。 “没人太在意的。”他说。 她想想,也是。 惟仁笑着让她先进来。店里立刻就有人招呼他们。惟仁熟稔的和穿着蓝竹布和式布衫、带着白围裙的侍应打招呼。找了一个两人位坐下。 自端手里捏着那只硬币,慢慢的放进外套口袋里。又将手帕掏出来,擦着手。她静静的听着惟仁和侍应聊天。侍应说顾桑好久没有来了,听说您回国了。惟仁说是的。侍应就说河野先生还常提到您。惟仁笑,随即要了两份正油味拉面。侍应答应着离开了。惟仁回头,河野先生正从厨房里探出身子,隔了老远,和惟仁打招呼。 自端看到,也挥了挥手。 “你……常来?”她问。 惟仁笑着点头,“不远。” 他想着。不远。真的。不会比他和她的距离更远。 自端的目光落在桌面上。木桌面铮亮,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油润光滑。她记得她次来这里,就是坐在这个位置……那时候,她踢踢踏踏的,试着这桌子的木头,真沉。惟仁还笑着阻止她,说这木桌子已经用了几十年了,因为特别的沉,所以没失窃过。她还问,真的呀?可是谁那么笨,单会偷桌子……还没说完,她额上便挨了一记。 “笨啊……”惟仁看她出神,伸手过来,拍了她额头一下,“就是你这么笨笨的,才会信。” “啊。”她笑出来。原来,他们都想起了那个玩笑。 “河野先生的长子去北京开了分店。”惟仁说。 “嗯。”她点头。 “你知道?”他有点儿诧异。 “去过一次。”她想起那一次。 “我也只去过一次。”惟仁笑着。 “酒的味道不一样……”两个人异口同声。听到,不约而同的又一起笑出来。 自端说:“吃饭的时候,还遇见过志海……” 那天,她站在走廊上,遇到凌志海,说话之间,仿佛听见了惟仁的声音……就是那声音,让所有的,卷土重来……她埋了很久很久的一切,雨后的笋一样,顽强的冒了出来。她想着,不由得握起了手。 惟仁惊讶,“我就是和志海一起。” 。 两个人都怔了怔。 “原来,真的是你。”她看着惟仁。 凌志海那闪烁的目光、那在他们同伴手中迅速合拢的门……他们,都只是不想他俩遇到。是啊,遇到,又有什么好处?他们俩……不被祝福的一对……自端转开了脸。 惟仁伸手过来,握了她的手,“阿端。” 她忽然的难过起来……他心里疼痛。 自端摇摇头。 错过。总是错过。无数次的错过……就是他们。 静静的,他们望着彼此。 侍应将两碗拉面摆在他们面前。 “阿端,”惟仁替她把筷子摆好,“红烧蛋归你。” 她抿了唇。 碗里,一切两半的红烧蛋,浮在汤里,蛋黄像橘色的琉璃,好看。热气袅袅,升腾上来,那浓郁的鲜味扑鼻而来。 惟仁用勺子将自己碗里的红烧蛋舀给了她。 “吃吧。”他微笑。 这是她喜欢的。总是从他碗里抢来吃。 她吸着鼻子,“我要吃成小肥猪怎么办?” “那就吃成小肥猪,不怕的。”他温和的笑着——怎么会是小肥猪……她的胃一向不算好,怎么吃,都胖不起来。 她听到,借着吃面,低下头去——年纪小的时候,总是怕肥。怕变成小肥猪,怕不好看……其实是怕他嫌。他总是说,不怕不怕,变成小肥猪,也是漂亮的小肥猪…… 只这一低头间,发丝垂下来,她急忙搁下筷子。抬手拢起来。 邋遢……她吸着鼻子。 “你吃面,你的头发喝汤……”是低沉的嗓音。 她捋过发梢,看着。没有,没有,今天没有。 “阿端……”惟仁拿着筷子,看着她只顾握着一缕头发在看,他抽出手帕,递给她。 自端没有看惟仁。她只是接过帕子,将头发在脑后系了一下。 眼前这碗面……她忽然的没了胃口。 佟铁河送走了法国客人,直接乘电梯上了19楼。他要去邓家的酒席。临上来,陈北给他一个小纸袋,他看了一眼,才想起来,他是差点儿忘了带礼物——一只小小的八宝如意长命锁。倒是不贵,款式古朴稚拙……他小时候也戴过这样的玩意儿,祖母给的,后来似乎是收在了什么地方,他有印象,好像母亲某天还提过……他看着这个小纸袋。说起来,那天他倒是特意去给她配链子的。 她喜欢那个翡翠如意。老拿在手里。看书的时候都拿着。他趁着她不在,把如意带了出来,配上一条细链子。特地交代,链子要长一点儿。好看倒不一定好看,可一定方便她摘下来玩……她还嫌沉。 他给她的,她总是不能满意。 他走在廊上,隐约听得到笑声,大约的知道,只要往这笑声传来的地方去就好。他走的不快,廊子的尽头站了一个人,正在打电话。走近了,那人恰巧转过身来,四目相对——邱潇潇。 各位亲: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 佟铁河对邱潇潇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邱潇潇在电话里说了句什么,然后收了线,对着他笑出来,道:“铁子,你可来晚了啊——都等着灌你酒呢!” “今儿我可不是主角——我干闺女才是。”佟铁河说。 “谁管哪,反正你是晚了。”潇潇顺手的,开了门,请他先。他也没让——原本就该是他。门一开,一股热气扑了出来,屋内正笑语喧哗,吵闹不已。他和潇潇一进去,如同一滴冷水掉进沸油锅里,顿时炸了开。他一一的应着——邓力昭说的不假,人真不多,一共就三桌,就是该来的都来了,而且基本上,都是带着太太一起。除了没结婚的,比如潇潇。 绢潇潇进门就回自己座位去了,邓力昭站起来,冲着他一边嚷嚷,一边就过来,搂了他的肩膀。佟铁河看看力昭,这人已经喝的满脸通红了。他被力昭摁到首席的空位上,一屋子的人,此起彼伏的冲着他喊“来晚了,自罚三杯,再打圈儿……”他且不理会,先和抱着懿珊的郭晓庆打招呼——屋内这样喧哗,咬着奶嘴儿的小家伙犹自酣然,他先觉得惊奇。将礼物递了过去,郭晓庆接了,见他看懿珊,笑道:“珊儿这点儿好,从不怕吵闹。” 佟铁河点头,心想即便是再不怕吵闹,这会儿也不早了,何况屋内烟雾缭绕,对孩子有什么好?他还没说什么,就听桌上有人嚷嚷着问铁子你别对着人家闺女流口水啦。 佟铁河笑,道,我做的有这么明显嘛? 颊邓力昭坐下来,拍着他肩膀,说,太明显了。 那边就问铁子你们家也快了吧。也有人接茬儿说,铁子家也来个闺女吧,将来一准儿是大美人,给我们家儿子做媳妇儿……还有人说算了吧,你们家儿子都上小学了,太大了点儿,我们家合适,我们家那个一岁都不到。 铁河听着,笑意盈盈的,只转过脸来,便看见邓力昭一手掐着烟,一手拿了酒瓶子,将他面前一溜儿三只白瓷杯子斟满了酒。 “这技术真不赖。”铁河看着酒杯,满而不溢,荷叶上露珠似的,盈盈欲滴。 “你敢洒一滴,加一杯。今儿酒有的是,管够。”邓力昭吸了口烟。他左眉上缝了针的,红褐色的一道线,有点儿扭曲,在红红的脸上,触目的很。邓力昭笑着,“你丫够大牌,好意思派你的狗腿子来同我说你晚来一会儿,你干脆说你不来了算了……以后不?的闶巧憾母傻心阏庋母傻铮俊?br / “哎……”郭晓庆在一边笑着阻止力昭。 力昭摸了一下他眉上的伤,笑道:“过个节你还瞎忙,难怪你能发达了。” 佟铁河低声说,你也知道今儿过节,挑这么个百鬼出行的日子给我干闺女过百日。邓力昭也低声,说,这不是风水师说这个日子能镇得住她嘛,说是这孩子以后能折腾着呢。必须的。佟铁河说你就瞎掰吧你。 邓力昭伸手,指着酒杯。 。 佟铁河也不多说,只将西装脱下来,站在后面的侍应生忙过来替他取走收起。他稳稳的,端起一杯……屋子里竟然静下来,都在看着他。 潇潇也在看。他见佟铁河将袖子卷到了手肘处,一只手将杯子握了,送到嘴边。那一白瓷杯,大约是一两半,这三杯下去,可就是小半斤了。他听着身后有人说,“邓力昭这混球。”他笑了下,回了句,“这点儿酒,放不倒他。” 那人就说,“可等会儿咱们再灌他,可就不好意思了。” “不能跟他客气了,好不容易逮住他一回。” 潇潇听着他们说,只看着佟铁河三杯下肚,面不改色。便又笑了笑。 铁河刚要坐下,邓力昭吸了口烟,手里酒瓶拿着,将三只杯子再度斟满;郭晓庆看到,忙说:“力昭,别让铁子喝这么急……” 力昭拿着烟的手,挥了两下,头都没回,只是看着铁河,说:“这不是你的,这是阿端的。” 铁河笑出来,“那让阿端来?” “得了,别装了,阿端就是来了,这酒九成九也是你替她……”邓力昭笑着。 “好。我替她。” “啧啧,她来不来的,你也是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邓力昭这话说的有点儿大声。在座的便有笑出来的。 铁河嘴角弯了弯,没出声。 “这好酒吧?”力昭笑着问。 “好酒,真是好酒。不过,陈年五粮,不是你的风格,倒让我意外。”佟铁河笑着。 郭晓庆笑道:“是。我父亲给外孙女儿备下的。邓力昭,他只爱洋酒。” “哎,这话说的……铁子,你来吧,反正里外里反正都是你占便宜,来吧。”邓力昭笑着。 铁河吁了一口气,指着邓力昭,说:“我记得了。” “嗯,我等着。恭候你家的满月酒。”邓力昭哈哈大笑。 铁河觉得胃里是在烧,但也没犹豫,依前将这三杯又喝了,他亮了一下杯底。在座的各位笑起来,还有起哄让邓力昭再给来三杯的。 邓力昭 分卷阅读113 分卷阅读11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4 这才让铁河坐下。铁河拿了水杯,喝了口水。 “你这是要喘口气儿?今日众位,可是不会放了你。” 铁河摆手,“得,我但凡是来了,就不怕他们。” 力昭哈哈一笑,往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问:“刚和潇潇一起进来的,见过了啊?” 铁河没应声。 “有个事儿。”力昭把手里的烟掐灭,看着铁河。 “说。”铁河又喝了口水。他脸上是淡淡的。力昭提前告诉他,潇潇会来。及至见到了,他心里也是真平静。早知道潇潇从来不是会躲着人的,他当然也不会。觉得有忌讳的,怕是这些旁观的人。 “邱伯伯,今儿早上进医院。听说是不大好。”邓力昭说着,看了铁河一眼。 铁河想着刚刚潇潇的神色,“嗯”了一声。 “还有,三叔这回,真是大调。” 铁河点头。他也是刚知道。心想这消息传的还挺快。三叔是忽然之间接到调令的。人还没离京。不过应该就是这几日便赴任的。二叔在电话里提了一嘴,说三叔现任上一点儿消息都没得着,办公室里东西也没取,还是秘书回去收拾了一下。他当时就觉得这回还真是仓促……他看了一眼力昭,“怎么了?” 力昭的眼神,往潇潇那边去。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一) 果然力昭说:“邱伯伯,想必是,早有安排。”力昭声音极低。铁河都听不清了。但他明白力昭的意思。力昭继续说,“听说是三叔点名要人的……那边部里也不愿意放人,还有点儿麻烦。香饽饽哩……” 铁河没出声。他还真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一出。三叔佟援朝,和潇潇的父亲邱亚非走的一直是不远不近。要潇潇过去,是看重他在那边工作历练的经验,还是别的什么? 力昭见他不说话,笑道:“头晕了?” “你上来给灌八两试试的。”铁河没好声气,“不过这酒是真好,这么个喝法儿,糟践了。” 绢“横竖就这一回。”邓力昭説,“你也别晕……等下有你应付的。”他笑着,眉毛耸动,那伤痕也跟着跳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铁河问。 力昭仍是笑着。 颊此时郭晓庆正要接电话,招呼保姆,力昭便回头,说了句,“先送珊儿回去吧。”郭晓庆点头。力昭的手,拍抚了一下女儿的小脸蛋儿。铁河看着。隔了一会儿,听力昭说:“打架呗。” “你都这样了,那对方该骨折了。” 力昭抹了把脸,“他大概就是手擦破点儿皮。” “你这是挨了打。不是打架。真有脸说。”铁河阴沉着脸,“谁?” “金子千。”力昭有点儿出神,“以为他一书生,没防备,拳头还真硬。” “好好儿的,你就欠个人修理你。”铁河脸更沉几分,“让你别,你偏。” “他倒是,真喜欢飒飒。”邓力昭好像没听到铁河说什么,低头,点了烟,一口烟吐出来,自顾自的在说,“他跟我说了一句话,我才没还手。” “什么话?” “你要是还爱她,总不想她难堪。” 两个人都沉默。良久,力昭是叹了口气,“只是那个人,记录也不好。” “再不好,也比你强。”铁河刚说完,就听着同席的叫他,别只顾和力昭聊天啊。他便拿了一只小酒杯。力昭默默的,拎了一瓶酒给他。他脚下还稳,心里也清楚,今儿这顿饱酒,定是逃不过去的。 待到他转到潇潇这一席,潇潇身边的位子是空着的,他便坐了下来。潇潇给他斟了一杯,自己也满上。都还没有说话,便把酒喝了。 铁河这才觉得,今儿他已经多了。 “少喝点儿吧。我看你们已经都差不多了。”旁边有人劝,铁河转头,是凌志海的太太,他点头。 “没事,难得人凑的齐全。” “我看你是媳妇儿不在身边儿看着,可算撒丫子了。”凌太笑着。 铁河点头,看上去,算是默认。 凌太继续说:“我们刚还说呢,结了婚的,就差你们家了,还属你们早……我们家是闺女,你们要再晚,可要赶不上给你们家漂亮儿子做媳妇了。” “要铁子家是儿子,像了他媳妇儿,那一准儿是漂亮的不像话。”有人笑着说。 “生闺女不是更漂亮……到时候咱们可要抢了啊。” 铁河笑着,“听着都跟做梦似的。” 。 “还别说,这一数,就是凌家和力昭这儿是闺女,剩下的全是小子,没意思透了。” “双独的,接着生。” “再是小子那可怎么办?” 铁河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真有点儿脑子发木……还不知道就这小话题,女人们可以一下子说这么久的——他酒喝的真有点儿多,心跳这就急了。 邱潇潇坐在一边,这就招手叫侍应,给他来了一杯水。 铁河说了声“谢”,没动那水。 潇潇看着,笑了一下。知道铁河的意思。于是说了句,“酒量还是那么好。” 铁河看潇潇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想起来另一个人。两个人都转开了目光。 “听说,这是要调动了。”铁河说。 “消息传的快。”潇潇没否认,“还没谈话呢。” 铁河点头,“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得几天。刚调回来,还真舍不得就走。” 铁河眉毛舒展。听着潇潇说,舍不得。 “不过想想,暂时离开一下也好。”潇潇眸子亮亮的,“以后,我就跟着三叔混了。” “累死你。”铁河嘴里冒出这三个字。 潇潇笑了笑,说:“别这么咬牙切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一把给我推阎王殿呢。” 佟铁河也笑了下。三叔的作风,没点儿本事的,在他身边都待不了几日;就是在他手底下做事的,也常累的恨不得上吊,早死早托生……他说:“你死不了的话,我再给你补一记窝心脚。” “这么恨我。” “邱潇潇。” “嗯……” “我盯着你呢。”佟铁河眼睛看着别处,“我知道你也是盯着我呢……咱们都留点儿神。” “这是自然的。”潇潇拿着酒瓶,晃了晃,“刚好该够两杯。” “我不跟你喝了。”铁河站起来,“再跟你喝,我今儿的酒就全上来了。”他也不再看潇潇,摆了摆手,径直往站在门口送客的邓力昭那边去。 潇潇掏出电话来看一眼,没有来电。才略略的松了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他今晚没怎么喝酒。心里有事,怕是稍一喝就要醉的。只是看佟铁河,也是有心事的,刚才那句“今儿的酒全上来了”倒是句实话,他腿脚都要不利索了——这就是佟铁河,喝酒,不像他邱潇潇;佟铁河喝酒豪爽……谁不想豪爽来着。 潇潇自斟自饮了。 偌大的宴会厅,只剩了没几个人。 他再回头,佟铁河已经不见踪影……今晚,阿端没有来。他想着,以阿端的性格,邓力昭女儿的百日宴,她真不会来;若是来了,他看她坐在佟铁河身边,心里自然还是难受……可是还想见。佟铁河这厮……潇潇摸了摸下巴。他还真沉得住气。 走之前,一定得再见见阿端。 他看了看时间。 得去医院了…… 佟铁河从电梯出来,步子已经不稳了,也不敢走的太快。酒店服务生看到他,想要过来搀扶,他摆手。 指纹锁在他手底下响了一下,他拧了一下门柄,房门就开了。 。 他走进去,关上房门,这才卸下来强撑的那点儿仪态,扶着墙进去,找到那张床,就像一只沙袋一样,他倒在床上。 四肢真是僵硬沉重,脑子还清醒。 就这么躺在这里,挺好……嗯,挺好。今天,他是不回家了。 各位亲: 今天两更。更新晚了,谢谢大家耐心。明天尽早。谢谢!o(n0n)o周末愉快!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二) 自端回到酒店房间,开始觉得身上有点儿冷。她打了个喷嚏,掏手帕出来的时候,那一枚硬币掉了出来,落在驼色的地毯上。她蹲下去。1円,只有1円。掉在地上,不起眼的一枚…… “一分钱也没有白给的。” 他说的。 那个爱钱的人…… 绢是个八月里的晚上,她睡不着,在家里看电影。他半夜上来,带着醉意,敲她影音室的门,说他想吃面。她只好下去。在厨房里找他要的那款西红柿打卤面。 她翻遍了柜子里那琳琅满目的方便面,还就是缺他说的那一款……她问,今儿就凑合一下好不好?他说不,就想吃那个口味的。有心不管他,随便给他来一碗……可看他那个表情。跟他拗着,她是从来拗不赢的。 她怀疑他是不是查看过后,故意找她麻烦的。 颊他说那就打电话让小区里那家7-11来送吧。 大半夜的,让人送一包面?怪难为情的。她就说好,别麻烦人送货了,我去买吧。 酷夏,晚上,从恒温25的家里出去,她也怵得慌。可是怎么办……他非要吃煮的方便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有这么个毛病……这都是谁给惯的? 她踩着坡跟鞋子拿着车钥匙要出门,回头,看到他也跟了出来。 他说,又不远,一起去呗。 她差点儿翻白眼的……不是说饿的要死,从书房到厨房这段路,都走不了了似的? 还不让她开车,说是走走。出了门,再走一段路……她算算,这至少是得二十分钟,等回来,煮面、吃面、洗碗……天都该亮了。好在她是在假期,不用早起去上课,他可是要上班。哦,她忘了,他是老板的,白天在家睡大觉都没人管他……不过他不是这样的。他很自律。就是通宵看图纸、跟海外经理们开会,白天也甚少偷懒。不像她,她懒散。 他也不说话,就先走在了前面。 她只好跟着。 深夜,走在杉树林里,听得到知了叫。不多,但是叫声缠绵。她听着,倒是没觉得怎样。夏天,就该是蝉鸣阵阵,不绝于耳的。 不料他忽然说了句,以前做皇帝倒有一样好处。 没头没脑的,她有心不理。到底忍不住,问,什么好处? 还有个粘竿处,专门有人给粘知了。 她心想,家里窗上那玻璃,防弹玻璃似的,密封的又那么好,关好窗子睡觉就好了,哪儿听得到知了叫。但是也就是想想,没说话。他就在前面走。她低头看,他穿了亚麻的长裤,原色的,软底子拖鞋,双手抄在裤袋里,很悠闲的样子……她走着走着,就走到他头里去了。 深夜,丰园的街道,宽阔,寂静,人影没有,车影也没有,倒是偶尔巡逻车,还有狗吠,。她看过去,远远的,隔着人家的私家车道,看到个头大大的狼狗……她不怕,看着还是喜欢的;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他好像没料到她会回头看他,只是眨眨眼,也没停下,又走到她前头去了……她就叹口气:这是她的一家之主;不? 便利店漂亮的像小孩子玩的积木小屋。她是次去。那会儿只有一个店员在打盹儿,听到门上铜铃声,急忙站直了。她进去,看货架上,两种文字标注,多数货物都是进口的。价格比别处要贵出一成。她在货架上找了半天,又去找店员问……哪里有他说的那款面!店员莫名其妙,只是问,明天行不行?打电话进货……还道歉,说店里没准备这么齐全的口味。 分卷阅读114 分卷阅读11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5 他倒是好,进了门,就开始研究店里的冰柜。听着她跟他说这儿也没有,就指着冰柜里的一大盒冰激凌,问她,你能吃不能? 她看一眼。草莓冰激凌。 能吃。她立即说。走了这么远,她满脸都是汗。 他就从冰柜里把那一大盒拿出来,走两步过去,坐到了便利店门口那只长条桌边,然后让店员给他拿勺子。 她是没想到他就要在这儿开吃。 见她站着不动,就说愣着干嘛,过来吃冰激凌。 她简直……眼前的这个,光着大脚丫,穿着拖鞋、皱皱的长裤、雪白的棉t-shirt、头发有点儿乱糟糟的男人……他几岁了?!他半夜缠着人煮面,吃不到想要的不行,走这么远来买面,最后竟然是坐在这里吃冰激凌,还要她过去和他一起吃! 店员把勺子和小纸碟子送过来,对着她笑。 她立时就窘了。 走过去,低声的说,咱回家去吃不行啊。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她知道他是只要开始喝酒,一口东西都吃不下去。所以他半夜回来闹酒,只要说想吃面,她就给他煮……她也就会这一样。煮一碗面,连加一个荷包蛋,她都费劲。 他说不,就在这儿吃。脸上有种执拗的神情。 大半夜的空着肚子吃一坨冰……她话还没说完,他将一勺子冰激凌塞进她嘴巴里。好凉。她急忙抬手扶住他握着勺子的手。冰激凌那香甜的奶味立即俘虏了她的味蕾。 闭嘴。他说。松了手。然后自己拿了勺子。 她也坐下来。 两人默默的吃着,也不知道吃了多久,只剩最后一颗草莓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在看她,她咬了咬勺子,很迅速的,她的勺子对准了那颗草莓,眼看就要挖到,哪知道他更快,转瞬之间,草莓便进了他嘴巴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嚼着,末了儿,咂了咂嘴,说,酸。 她恨得差点儿拿着勺子去敲他的头。只瞪着他粉粉润润的唇,气的要命。 冤家吧,这是她的。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三) 她恨得差点儿拿着勺子去敲他的头。只瞪着他粉粉润润的唇,气的要命。 冤家吧,这是她的。 她从高脚凳上站起来,去货架上拿东西,挑最贵的拿,拿了一大堆。店员扫完,等着他们付款。她站着不动,对着店员,指着他,说,他付。 他说,我没钱。 绢他没钱!谁信啊! 可是看他拍拍身上,说,我连一个口袋都没有,哪儿来的钱啊。 她盯着眼前这一堆东西。又是她破财。 颊一人提着一个大袋子,从便利店里出来。她气呼呼的。一边走,一边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儿。走了几步她就累了。他从她手里要拿过那个袋子。她不给。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她松手。然后,他说:“以后不准穿超短裙;穿超短裙,不准这样走路。” 她低头看。出来的匆忙,她是穿了短裙。可是膝上两寸的裙子,哪儿算超短?还不准……哪儿那么多不准?他……怎么说话跟她祖父似的。她要反驳。他却说,哎,地上有一分钱。 她好笑。说,怎么可能。这儿连跟杂草都没有…… 真的。 他抬着下巴。 她低头找。 真笨啊,就在脚边。他说。你眼神儿真有问题。那么近,你都看不到。 她扶着眼镜,终于看到了,在地砖缝儿里,一线银白。她把那枚硬币抠出来,对着光线看看,真的是一分钱。她惊讶,说佟铁,你真是……一分钱你都不放过。 一分钱也没白给的。 哎。她应着。这倒是。 没听说越有钱的人越贪钱、越贪钱的人越有钱?我就是这样的。一分钱我也不放过。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她说。捡钱嘛…… 捡这一分钱,也不小人。 他是在笑。 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就是他说话的时候,她能看得到他亮亮的白牙。真亮。 她把那一分钱放到银包里。她几乎从来没有捡到过钱。要不是他说,一分钱,她怎么也不会弯腰去捡的。 回到家的时候,她又出了一身汗,就想上去洗澡睡觉。可还是问他,要不要吃面了?吃别的也行吧……他走过来她身边,就是毫无预兆的,亲她。他唇齿间还有奶香……缠的紧了,她不肯。他就低声问,你不是能吃冰嘛……她就是不肯。那半盒冰激凌,冰的很,让她不舒服…… 怎么那么冰,到这会儿想起来,还是全身发冷。 自端看着这枚硬币,裹紧了毛毯。 她爬到床上去,将被子都盖上,蜷成了一团。还是会觉得冷,只有手心里那一点儿热。她关了灯。屋子里漆黑一片,全是陌生的气味……她打了个寒战。 迷迷糊糊的,只是耳边有轻声的笑。 “一分钱我也不放过……” “你是我的。” 她翻了个身……她一定是太迷糊了。 ——————————————————————————————————————— 佟铁河一觉醒过来,天还没有亮。 他出了一身的汗。 口渴,胃里空空的。 他坐起来,看着身上,连鞋子都没有脱。 他甩掉鞋子,出去打开冰箱取了一瓶水。 半瓶冰水落肚,胃难受。像是空转的机器。他默默的喝着水,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踱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漆黑的夜色,夜色里那团耀目的红、明艳的蓝……他一口一口的呷着这毫无味道的水。 他问过她,阿端,你要陪妈妈去看开幕式吗?她回答,妈妈要大嫂陪着。他想了一下,又问她,你到底要不要看? 她说,我在家看。那么热的天,不想凑那个热闹。 他就没再说什么。他晓得母亲也是知道阿端的习性。夏天,她就是爱窝在家里。吹冷气,睡懒觉,读闲书,看电影……别的动物是冬眠,她是夏眠。 其实他也有票有位子,听她不去,他就把票转手送了人。 隔天,她在饭桌上,翻着报纸,忽然冒出一句来,说哎呀,别的倒是罢了,焰火想必是能好看。 他头都没抬,就说那就看焰火,晚上一起吃饭,咱们专门看焰火。 她隔了一会儿,问,你有空啊。 他嗯了一声。说,晚上回来接你。 结果她忘了。 他提早回家,看到她窝在沙发上,睡的迷迷糊糊的。枕着她一本厚厚的大字典,身上只穿了细薄的棉衫……被他叫醒,她有点儿惊慌失措。他就说,那就快点儿收拾吧。他先下了楼,只用了十分钟,她便下来了,他看一眼,还真是……她行动最快的时候,就是随便抓来一件这样的小黑裙。包肩的,长度只到膝盖。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细带凉鞋。头发挽着,只别了一根碧玉发簪在脑后,脸上粉黛未施,只是唇上一点点唇膏……他看了觉得清爽。 路上是耽搁了一点儿时间,他说咱们等下上去房间里吃吧,不然来不及。 到盘古这里来,临下车,他看出她的脸色已经不对。他问怎么了。 她只是皱眉。半晌才说,你在这里也有包间啊。 他怔了怔。 她说,我不上去。 说的很干脆。 他停了车。拉了她的手便往公寓走。她别扭。他也不说话。路上不断遇到熟人,都要打招呼。他一路说着,嗯,是,跟太太来看焰火……慢慢的,他才感觉到被握在他手心里的那只小手,柔软下来。就要进房间,她挣开他的手,瞪着他。 僵持了一会儿,他才说,不是包间,是公寓……我也是次上来。 他开了门。让她进来。 她好像有点儿尴尬。不看他。把手里的亮片小包放在门口,在厅里站了一会儿,才往里走。看到客厅里那面大大的观景窗,和观景窗外漂亮的景色,她低声的叹了一句什么。他正在换衣服,没有听清。回头看她,她就只是站在观景窗前……那观景窗高阔宽大,像是一幅夜景的油画,而她占住一角,那油画便像是她的背景。 他看了好一会儿。 他们难得这样安静的独处。 看焰火,看灯光,看夜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四) 画轴,不是这样打开的。她坐在他身边,比划着。画轴,不是从中间打开的。这个,错了。从这一端,到那一端,一点点的展开,从平淡,到精彩。是这样看的。中间打开……少了些韵味。 他笑。给她斟了一杯酒。 刚刚的焰火真是美。她接过酒杯。 嗯。他应着。 绢那么美,就是不长久。她叹了一句。 那一晚,他们两个,在这个还飘着一丝新家具那独有的木香的空间里,只是安静。她后来是困了,斜斜的靠在沙发上,睡过去了——她是不是很喜欢睡沙发?他看着,轻轻的扳过她的身子。她没醒。朦胧之间,她枕在他腿上,缩了缩身子,就那么睡着。他喝着酒,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腿渐渐的麻了,他就是不动…… 佟铁河在沙发上坐下来。 颊就是这个位置。 他抬着手,指尖,似乎是她柔柔软软的耳垂。她没有耳洞。因为怕疼。飒飒说,不疼,只要一分钟。她不信。结婚的时候,他家里给她首饰。他母亲事先展示一下,还说,哟,这些耳环,都用不上。让阿端去扎耳洞吧……他母亲的话,她都听的,这一样,没能从命。有一次,他等着母亲和她一起出门,等的不耐烦了,上去催,看到她给母亲在戴耳环。她手里拿着耳环,还在小心的问,妈妈,这样,真不会疼吧…… 她自己怕疼。也怕把别人弄疼了。 佟铁河抚着自己的胃。难受。除了酒和凉水,什么都没有的,空空的胃。她胃不好。最近,好像就没好过。六姨夫嘱咐过,按摩几个穴位……是哪几个穴位来着? 他努力的想着。 他后来没有替她按摩过……就是,不止是这个,他也没有替她做过什么,能让她记得他的事吧。这么久了,他好像,是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观景窗的色调在渐渐的变明亮。 他直直的看着。 他父亲说,小铁很会欺负阿端。 分卷阅读115 分卷阅读11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6 他,是一直在欺负她。 而她就在那里。她都容了他…… 佟铁河忽然的站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来,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拨号。接通了,没等对方开口,他就说:“马上给我安排,我要去东京。” ……………………………………………………………………………… 惟仁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他换了运动服,下去跑步。读军校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受伤以后,医生也叮嘱,适当运动。 雨仍淅淅沥沥的下着。没有风,雨丝垂下来,打在脸上,是寒雨。 惟仁将外衣上的帽子扶上来,活动了一下腿脚,跑进了雨里。 其实这样的阴雨天,他最难熬。 昨夜,就是一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身上细细密密的伤疤,每一处,似乎都在抽搐着,提醒着他,它们的存在。他只是躺着不动,连翻身都不。这样的酸疼,不是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他要习惯。而最难熬的,永远不是身体上的疼。 耳塞里是清清灵灵的歌声。 她唱的歌。 她弹一手好钢琴,唱歌的水平,倒真是不敢恭维。他总是说,难听啊,阿端,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你唱歌是真难听。 她不乐意。硬是拿了录音机,录了她唱的歌,硬是塞给他,逼着他听。 大约这也是有难度的,所以整盒带子就只有这一首,《很爱很爱你》。中间,还有她的轻笑,甚至还有咽口水的声音,那是录音的时候不小心录进去的……起初每次听到,他都会笑。可他不愿意错过哪怕一点点。都是她的声音。看不到她的时候,她的声音就是她。 后来他想了很多办法,转成了数码格式。sony的随身听也换成了ipod,不变的,就是机器里的内容永远只有一个:她的《很爱很爱你》。清唱,她每一次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惟仁越跑越快。 血液在血管里奔腾,每一条肌肉都在发热。 他终于停下来,仰头。天空是灰暗的。路边的樱树,像是粉色的云,浮在他头顶,浮在在这高楼大厦之间。 渐渐的,雨滴和汗水混在了一起,从额头、到面颊、到脖颈……偶尔有大滴的雨打到身上,那是在花间凝成的寒凉。瞬间便透进了骨里去。 他深深的呼吸。 不时有慢跑者从他身边经过,经过的时候,脚踩到水洼里,会溅起一点雨水,溅到他身上。很洁净。他记得阿端说过一句,这是个可以穿着浅色的裤子走在雨天的街上的城市……她不是说东京,而是京都。他们在京都,去看红叶。也是下着雨。下雨的天气,她总是情绪更好一些。应该是好的。但是没有。昨天,她是对着他笑的。可是他清楚。那笑,不是从心里来的。 一只穿着蓝色雨衣的柴犬跟着慢跑者的身后,他看到,站住了。 几乎和他的okie一模一样。 也是在这样一个雨天,他捡到的okie……总是害怕被他丢下的okie,现在怎么样了?昨天早上,外公把他赶出来,却把okie留下了。外公那严厉的眼神,在看向okie的时候,露出了一丝伤心。他离开之前,和外公说,我很快回来。外公不再听他说。他有很多话想跟外公说的……只是都咽了下去。 惟仁慢慢的走着。 外公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的眼神。佟铁河。佟铁河在看着okie的时候,眼神复杂的很。佟铁河的眼,在看人的时候,极少有情绪露出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okie,少了很多掩饰。那天早上,okie冲出他的房间,出现在自端的面前。他追出去,正好看到那一幕:她出神的看着可爱的okie,眼睛里全是喜爱;佟铁河的个反应,却是将她挡在身后,他是护着她的……他看得出来。佟铁河看okie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善意,恨不得剁了吃肉——要是能把他顾惟仁剁了,佟铁河应该也是早就下手了……佟铁河在乎阿端;那种在乎,在他看来,是带着攻击性的防御战。 他并不太介意佟铁河是怎么想的。他介意的是阿端。只有阿端。 惟仁身上的运动衫已经要湿透了,他走进酒店大堂,镜片忽然之间变白了。在电梯里,他把耳塞取下来。经过她房门口,他站住了。脚步忽然的黏滞。他转过身,背靠着她的房门。安安静静的,他站着。 曾经,他们从鹿儿岛,到札幌,有一个月的时间,游走在这个国家,从南到北,只觉得时光是那样的短暂,白驹过隙似的。而现在,他们到这里,才不过半天,他却觉得,漫长。她每一次的驻足,每一次的出神,每一次的回头,每一次的凝眸……明明是他在她身边,却往往跟他无关。 他和她,最遥远的距离,他曾以为,是隔了日本海,是东京与北京,是思念,是六年……或许这些都是,又都不是,而是,他和她是这样的接近,已开始无言。 ———————————————————————————————————————————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五) 惟仁像一株白杨树,站在她的房门外。 自端靠在门边,也静静的立着。 她早起,一直在窗边看雨、看这烟雨蒙蒙中的灰色的城市,一点一点的亮起来。头略微有点儿沉。睡的不好。梦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她看到惟仁跑步回来,以为他会来敲门。但好久没有动静。她这样在门边,站着,看着,听着……隔壁的门开了又关上。 她竟然是松了一口气。 爵手机忽然响起来,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陌生的铃音……等到她把手机抓过来,心猛的砰砰跳的剧烈;可是已经断开了——她看清楚来电,是妈妈。她的眼眶立时有些酸胀。肩膀处,妈妈的手似乎还在那里,很大力的箍着她,问她,阿端你这是怎么了……她抚着肩膀,有一种微痛,向心脏的方向围拢。速度是这么的快,她来不及阻止。 惟仁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脸上拿抹微笑如同划破这阴雨天的一道阳光,看在她眼里,刚刚独立门前的孤独和沉郁,不见踪影。她轻轻的捏住他的袖口,走在他身边。这里离新宿御苑并不远,走着就到的。刚刚她站在窗口,看出去,能看到整个御苑的全景。非常的美。笼罩在深深浅浅的粉色云彩下,夹杂着深深浅浅的绿色……若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该是七彩缤纷的景致。 街口的一家小店,卖很好吃的墨鱼丸。惟仁说你等等我去买给你吃……刚吃过早点,她吃不下的,她说不要了,可是他还是去了。人有点儿多,他排队等。她站在樱树下;雨停了,只是会有大滴的水珠,从树梢落下来,打在头顶,好凉。她也没挪位子,只是站在那里等;惟仁的个子高高的,在排队的顾客群里,很是显眼。 滕街上不时的有骑自行车的人快速的经过。自端看到了一个独特的画面:一个骑着旧式自行车的中年人,身后的车座上,有一只秋田犬……秋田犬立着,前爪扶在主人的肩膀上,一人一犬,立时成了街上人们驻足观看议论的对象…… “哎,好可爱的狗狗……” “好可爱的主人……” 一群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经过自端的面前,纷纷的拿着手机拍照。 自端放在口袋里的手,正捏着手机。她毫不犹豫的掏出来,对着那正在缓缓离去的一人一犬的背影,调整着焦距……秋田犬不算好看,主人的衣冠只是整洁,自行车是旧式的、并不拉风的……可是组在一处,在最繁华的街头,竟然是如此和谐。 他的手机功能齐全,操作也方便,拍下来的照片,画面好清晰。 她细细的看着,再抬头时,惟仁已拿了两个纸盒子站在她面前,见她只管看手机,轻声问道:“有电话?” 她摇头。 他用一叠纸巾裹着纸盒,递给她,说:“趁热吃。”她接了。他低头,就着她的手,看她拍下的照片,低低的,他叹了一句,“真是有趣。” “嗯。”她也看着。 不好看的秋田犬,会让她想起她的大黄。 两个人慢慢的走着。雨又开始下,惟仁撑开了伞。 “惟仁,大黄,你还记得大黄吗?”她手里握着鱼丸,不着急吃。 “嗯。”惟仁微笑。他记得。虽然没见过,关于那只狗的一切,都是听她说的。 “惹事精……”她轻声说,“到最后,惹不动事儿了,就喜欢卧在南墙下,陪常爷爷晒太阳……你知道的,常爷爷,背上有弹片的,爱晒太阳……大黄,也喜欢把前爪搭在人身上,尤其是李阿婆……阿婆个子矮嘛……阿婆整天骂,大黄不要拿耗子啦,拿了耗子不要摆在厨房门口啊……” “狗拿耗子。”他笑出来。 “嗯……阿婆疼它的,偷鸡吃,还给它瞒着……”她絮絮的说着,“我跟你说过这些的。”她想起来。 她是不是啰嗦了。抿了唇……她,啰嗦。 “你说吧,我喜欢听。”他抬起手来,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笑,又问,“它惹过什么事来着?我只记得,你说过它差点儿被吊死……”他的记忆力还是有些差了。记得住阿端的事,但是大黄……他记不得太多了。 “咬人……” 他们正在过马路。急匆匆的人流里,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子。拉着她的手腕,他加快了脚步。 就是忽然之间,自端低头看着握住自己手腕的这只手。 “得了,这下算白给咬了……” 她搂着大黄拼命哭着不让他们打死它的时候,是有人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声音很低,她辨不确切,只记得她泪眼婆娑之中,回头望了一眼,好多人都在看着她和大黄……满身尘土的小姑娘,被勒住了脖子快断气的土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她眼里都是泪,看不清楚人,可是一定不是姐姐,不是力昭哥哥。姐姐嗓音那么清脆,力昭哥哥声音清亮尖细,不是他们。 她当时怕的很。 姐姐起初是拉着她的手在使劲儿的跑的。猪圈在菜地的最北头,她们跑出来,是要穿过菜地,已经慌了,一脚深一脚浅,傍晚时候是浇过菜的,菜地里有些泥泞,鞋底跑着跑着都粘上了厚厚的泥,沉。她害怕,可是叫不出声,耳边只听到狗叫,还有姐姐的喊声。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松开了她的手,她跑着,是往哥哥们的方向去,那有一点点火星的地方。 她是被那大狗扑倒了的。还是叫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么黑的地方,眼冒绿光的这个动物,怕不是狗,而是狼……她要被狼吃了!吓的一身冷汗,就是那个时侯,有人过来了,挥着带火星的木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那只手很热。 “阿端别怕……快跑!” 她听在耳朵里,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她人已经被拽了起来,从背后一推,她踉跄着出去,“哎呀!”她听到身后有一声惨叫,还有狗叫,那狗后来不是在叫,而是在呜咽,她只顾跑,回头看一眼,两只黑影,在地上滚做了一处……接着便有尖利的哨音……所有 分卷阅读116 分卷阅读11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7 的人都出现了。操场上灯光亮如白昼,祖父面沉似水,还有大家,谁都没有好脸色。 闯了大祸。倒不是大黄,是她。她虽然还小,但是知道就是自己闯了祸。一个劲儿的哭……眼泪还能换来祖父心软的年纪。记忆里少有的,哭还有用的事情。这大概,不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一次。她们家里,哭,是没有什么用的。 她后来是坐在吉普车的前排回家的。小脏丫头,大脏狗……力昭哥哥笑她。她不理。心里惴惴不安,但是好在祖父不在一辆车上……在前面那辆红旗上。她扁着嘴。回头看一眼,姐姐,力昭哥哥,还有一直默默的自翊哥哥……少了一个。去密云的时候,他们一路是唱着歌儿的。一二三四五……有五个呢。 少了……少了谁? 眼前忽的一亮。 自端张了张嘴:“佟铁……” 惟仁握住她手腕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 自端仍是低着头,“是佟铁……” 是他。回去的路上,少了他。他是上了祖父的车。 是的没错。是他……他喊的“阿端别怕”,他说的“这下算白给咬了”,是他! 自端吸着气。 是他啊……那记忆,一直缺着的一片,就这样,在她,距离那段时光、距离他如此遥远的时候,忽然的闪了出来…… 就是那之后不久,他和姐姐他们一起出国了。大伯牵着她的手,去机场送他们的。 她倒是还记得,那天他穿着灰色格子的短裤,长袖白衬衫,灰色的皮鞋,雪白的短袜……很像是小绅士,就是看到她,一脸的冷意。她不明白,他怎么那样看着她——她穿的也很干净,出门的时候,还把眼泪都擦干了,祖母说,去送姐姐哥哥,不要哭……她不是爱哭鬼嘛。要是哭就不让去,她就不哭。 ———————————————————————————————————————— 各位亲: 更! 第二更还在码,发的会晚。太晚了明天再看。谢谢。 正文 第九章 云与波的凄迷 (三十六) 钢川哥哥也是那么穿的,脸上没他那份儿别扭,更好看。 她啃着手指看他们,要是不啃,她是要哭了……佟伯母拍拍她的头,说阿端真是个善良的孩子。佟伯母说完,就只听着钢川哥哥笑,说阿端,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吧。他就在一边说,别给她带,回头再给喂了狗。钢川哥哥抬手打他一下,他撸了一下袖子,是触目的白纱布,裹着手腕子。他没再看她一眼,背着他的背包,拉着箱子,个走掉的。 她也难过,只不过后来是忘了。反正一直也没闹明白,他怎么忽然那么讨厌她……反正,佟家二哥,一直不怎么待见她吧——嫌她是小尾巴,嫌她笨笨的,嫌她不爱说话,嫌她麻烦……所以告别的时候也不给她好脸色。 年纪小,她不知道。到后来,她没有细探究竟。 爵她是真的要笨死了……他后来是一直带着手表的。表带是宽宽的那种,伤疤不是很明显。她不是没有留意到,好像还问过。他身上的伤确实不止这一两处。 他就只是瞪着她,瞪了半天,闷声不响。 他不喜欢狗。不? 滕她怎么这么傻,他不是不喜欢,他是有点儿怕吧。?敌∈焙虮还芬Ч崃粝乱跤啊k永疵幌牍泊永疵患率裁矗芘率裁矗克絚ookie,反应那么快,一把就把她拽到了身后…… 他是护在她身前的那个人。 自端捏着纸盒的手,逐渐的用了力。 惟仁望着自端,她唇间逸出的两声“佟铁”,似在他耳边响了雷。他愣住了。心脏处有些麻痹,半晌,才有一点点的疼冒出来,渐渐的扩散开,他额上,是冒了汗。 他们俩,站在御苑公园的门口,像一对雕塑。 惟仁把那冷掉了的、又被她捏的已经变形了的鱼丸从她手里取出来。 他抿着唇。真真的,心跳如雷。 她手里一空,甩了甩头,只对着他说了声“我去买票”,也急忙转身,朝公园门口的自动贩售机走去。 她的手有点儿发抖。 几下,都没有打开银包。 她扶了一下贩售机,定了定神。 投了币,听着里面验钞机运作的沙沙声,她盯着自己的银包——透明的卡片夹,一张淡金色的卡:佟铁河。他的名片。名字下面是他的电话号码。 她呼吸一滞。 这是他不久前丢给她的。一个银色的小盒子。她打开,里面就是这样的卡片。她问你干嘛?他是从来不派名片的人。他说你每个包里都搁一张……要是能在你身上装芯片,这么锉的事儿,我也不做。她就发愣。他不耐烦,随手拿了她一个银包,塞了一张进去,说,省的你再晕在街上,他们找不着主儿认领……他当她是宠物狗……不是,宠物猫吗? 自端的鼻子有点儿塞。 手仍是扶着贩售机。 后面已经有人轻声催促。 她回身道歉,稍弯一下身,将那两张磁卡捏在了手。硬硬的。她转过身,看着惟仁的背影。他的伞打偏了,露了一半身子在外面,正在望着公园的大门,看进去,满园的樱花……他回了一下头,看到她正在朝他走来,微笑了一下。拖了她的手,微凉,他攥紧,“进去吧。” 她的手不但凉,而且颤。他忽略着。只是攥着——她在贩售机前站了那么久,他一直在看着;直到她就转身过来,他急忙的移开了目光。 因为下雨,来公园赏花的人不多,偌大的园子,显得无比宁静。像是走进了森林公园,想象不出,这是在闹市区的中央位置。路边的樱树,合抱粗细的树干,高高的树冠,仰头看去,樱花累累,枝桠相接,仿佛樱花布满了天棚,而地上润润的,绿草茵茵,像铺了层绒毯,让人想坐上去。 他们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走着。除了伞上雨滴声声,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 树下有写生的老太太,穿着雨衣,拿着画笔,雨中作画;身后立着的老者,替她打着伞。不言不语,她在画画……他们,本身就是一幅画。 自端的眼睛有点儿湿润。 她转开了脸。 手,不知何时,已经从惟仁的手里滑开。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玉藻池,走到了桥头,台湾阁近在眼前……满目是错落有致的樱树,水里有花影,花前有水波,细雨穿花而过,有风,花瓣飘飘而落。 他们并肩而立。 “和式建筑,和西式园林结合的最经典的范例,便是內藤家的花园……这是日本境内,我见过的最漂亮的花影……”轻轻的,惟仁说。 自端看着水面。 “……建筑风格,我要纯粹的……不中不西的,不要……要西式,就西式;要中式,就中式……我要建一个最漂亮的中式庭院……” 两个声音在她耳边重合、又分开。 她抬眼。 “最漂亮的……”她低低的重复着。 这雨这水,似是将水汽都蒸出来了,弥到了她眼中……如此的模糊,又如此的清晰……那面容,清晰的浮在她眼前,大大的、黑黑的眼睛,深潭一样的眸子,望着她……“阿端,阿端……” 她抬起手来,按着胸口,“惟仁。” 惟仁转身,将她抱在了怀里。 她的唇,印在他的胸口。细密的织物、平滑的纹理,锁住了她的言语。 “阿端,先别说。”他用力的抱着她,她的发香,她温暖的气息,他都拥在了怀里——满眼是深深浅浅的樱粉,只是,填不满他心里越来越大的那个缺口……他喘了口气,气流冲撞着他的喉,带着撕裂的疼,他说:“阿端,阿端,我们去个地方。” 去了,再说,阿端。 有个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再去一次…… “明治神宫么?”她忍着那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和难以遏制的心疼,从他的胸前,抬眼望他,望着他的眼睛。 默默的,他点了点头。 “这世上……”他轻轻的、轻轻的念着,“我要哪里,再寻一个你……这样,和我,心意相通的?” 这样的,这样的心意相通。他只要一个眼神,他只要一句话,他只要……想她,她都明白。 她明白他,他也明白她…… “惟仁……” 他们不是次去明治神宫,她知道,他是一定会和她去那里的……他们上一次去,遇到一场婚礼。他们悄悄的混进去的。坐在男方的宾客中。他悄声的在她耳边说,你别开口,你一开口就露馅……而他纯正的关东口音,足以蒙混过关。 她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听他和旁边的客人聊聊……才知道,日本人的婚礼上,也有同席不相识这回事。精致而隆重的婚礼,穿着和服的新娘,美的不可思议……出来的时候,她轻叹, “真幸福啊。” 每一场婚礼,都是幸福的开始。 他从背后抱住她。 在她耳边,他低低的说:“我们,也会幸福的。阿端,我们,结婚吧。” 她一颗小小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几乎跳出了腔子……她点头,唯有点头。 可是,现在呢? 他和她,站在他们曾经说,我们结婚吧,我们要幸福,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地方。 高高的鸟居在,庄严的神殿在,殿前圣水池在,祈福牌前……仍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甚至,那廊下,走向神圣婚礼的新娘,在悠扬的音乐声里,那沉稳的步伐,踢踢踏踏的木屐声……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仍是当初的样子,没有变。 她和他,对面而立。 伞,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起来,雨打在他们身上。 渐渐的,雨滴浸润了他们的发丝。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对不起,”她哽咽,“对不起……” 他的手指,抹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 “阿端……”他在微笑,“我已经知道你的心意。”他轻轻的,把她抱进怀里。 “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 他慢慢的说,“因为,我不想说没关系。而我带你来这里,是想……”他看着祈福牌,“阿端,我想你幸福。” 只是想她幸福。 即便,她的幸福,不是在他身边。 他的大手,轻轻的抚摸着她脑后的发……他转过身,拿着小木牌,提着笔,回头,对她笑了一下,“不可以偷看。” 分卷阅读117 分卷阅读11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8 她点头,又点头。 不看。看了就不灵验了……她咬着唇。 他拿着笔的手,在不停的颤。他喘了口气,让自己的手颤的没那么厉害。这么小的木牌,写不下那么多的祝福。他满心满意的,这里,全都写不下。 给她,给他的阿端。 告别的礼物。 从什么时候开始,发觉她真的对他,只剩下了回忆?他不知道。但是她在他怀里哭,哭的那么痛,他知道不是因为他,而是另一个人……他已经明了,她的心,早已替她做出了选择。 他将祈福牌,挂在了架子上。淹没在成千上万的牌子里。不起眼,一点儿都不起眼。可是他知道,不管能不能看得见,他的心,在这里。 “阿端,”他站在她面前,“不要哭了。” 心,是在疼。 他知道还会疼很久。 但是这样的疼,会痊愈。只要,她好。 他拿了帕子,给她擦着脸上的泪。 “你的眼泪,从今往后,只因幸福而流。” 久久的,他们相视而立。 就好像站在时光的长河里,点点滴滴,滴滴点点的岁月,将他们缠绕在一起。那是永远也回不去的过去;那是永远也忘不掉的时间…… 惟仁撑开了伞,他说:“我们走。” 只是慢慢的踱着步子,在这空旷的寺庙里。 自端的手指,冷的有些僵硬,眼角的泪珠还在。她抬手,拭着。只见着手上一点点光,她看……似乎是从来没有这样细的看过这一点银白,她的鼻尖发酸。 他给她穿上鞋子的时候,她看到他的手;她的心猛猛的疼了,疼的那么突然,那么猛烈……一如此时。无法遏制。她要怎么才能减轻这种新生的疼痛?还是……任它滋长,从此? 佟铁…… 她默默的念着。 你是不是还在那里? 下车的时候,她有点儿眩晕。她忍着,一直忍到电梯里,才抓住了惟仁的手臂。 “阿端?”惟仁急忙扶住她,“你怎么样?” 她的脸呈现出一种好看的粉红,可是他看的紧张。他伸手,摸着她的额头。好烫! 他咬了咬牙,将她抱了起来。 她挣了一下。 “别动。”他轻声的说。 天,她连呼出的气体都是热的。 她不让,“我能走。”声音已经哑了。 惟仁没有出声,直走到她的房门口,他坚持着,让她找出房卡,刷了一下,他几乎是一脚踢开了房门,房门大开着,他也没管,只是将她送进卧室里。 “阿端?”他懊悔的。应该早发觉她不对劲。他以为她是哭哑了嗓子的。 “没事。”她头沉的厉害,只是看着他,发热,脸上是红的,“惟仁……” 他点头。 “惟仁,我想回家。”她吸着鼻子。 他看着她。 “我马上订机票。”他的目光,澄澈如春水。“我去拿药……还是不要随便吃药,我去请医生。” “惟仁!”她叫住他,“不用……” 他于是明白。 她是,不想再停留。 他没有再说话,很快的,他出了她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一刻,他的眼前,已然模糊。 而房间里,自端挣着,从衣袋里拿出手机。 她凭着记忆,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下去,拨出了他的号码……在拨通的一刻,她的心脏几乎跳停。 可是没有人接听。 她再打。 关机。 ———————————————————————————————————————————— 各位亲: 第二更。更晚了,谢谢大家的等候。晚安。明天见。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一) 安静的候机室里,佟铁河坐在临窗的位置。他看着外面,灰蒙蒙的。沉甸甸的一种色。他就要离开这灰蒙蒙、沉甸甸了。 他来的时候,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换了一套衣服,空着手上了飞机。 陈北开着他那辆小日本车,从盘古接了他,直接把他送到了机场。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最后,陈北说了句,您一路平安。 他看了陈北一眼——这个家伙,是怎么想的到,给他准备好机票的。还是早上班。不过没有多问。特别助理,总得有点儿特别之处吧。就比如阿端说,跟陈北说话,感觉跟他说话差不多,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似的……有一阵子,她和陈北说话的机会,比和他说话的机会多多了。 爵临上飞机,他又交代,查一下她的日程。 陈北点头。 他微微的眯了下眼。陈北,嗯,很好。懂得揣摩他心思,当然也懂得,派人盯着阿端。只是,他最后补了一句:下不为例。 滕二人对视,心里都明白。 还有下一次?哪里会。 他随着jal的航班降落在成田机场的时候,东京分公司接机的职员已经在等他了。他坐在车子上,看着手上那薄薄的一页纸。 很简单、很简单。 入住酒店、吃晚饭、回酒店……他将那页纸攥在了手心里,搓成一团。 “他们现在在哪里?”他问。他看着车窗外。雨一直下,车窗上的雨水在不停的往下流淌……下着雨的日子,她,竟然,也不管不顾。 坐在前排的职员打了一个电话,十分钟后,把他送到了明治神宫……他拒绝了陪同,接过职员手里的黑绸伞,慢慢的穿过高大的鸟居,穿过了森森的林间,走进宽阔的寺庙里。 他是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地方。日式的神社,总让他有不好的联想。可是无疑,此时,他要找的人,在这里。 有婚礼在举行。他站在外面,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看到穿着白色和服的新娘,从廊下,走进正殿。走的很慢,木屐声笃笃的响,像是啄木鸟在敲打树干;那是踩着一点一点的细碎,举步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看在眼里,只觉得新娘的装束繁复而隆重,美是美的,只不过有些沉重……复杂的仪式,一样一样,不厌其繁,但一对新人,脸上的表情,优雅,喜悦……从此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他看的有些入神。 外面是寒雨如冰,内里是春意融融。 他四下一顾。庭院里,除了几个安安静静在拍照的游客,空空如也……阿端,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祈福牌上。 想了想,他走上去,拿着上书“意愿”的小木牌在手里,他左看右看,意愿……他此刻,有什么意愿? 最后,还是写下了一串字。 他心好像被缓缓的一牵……他的字写的有点儿歪了,不像样。幸亏,她看不到。她写了一手好字,论毛笔字,簪花小楷,正经闺阁体;拿起钢笔,铁画银钩,遒劲有力;哪怕随便用铅笔几个电话,看在眼里也舒服……正是怎么写,怎么好看。 他把祈福牌挂起来,后退一步,看一眼。 嘴角一弯,划出一个类似微笑的弧度……他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回头,看到刚刚陪同他来到这里的职员,他面上一整。职员走的急促,对着他稍稍有些慌张,只是说,对不起您,弄错了……是在御苑。脸上惊慌的神色,是怕他愠怒。大约是传说里,他恶劣的脾气让他先怕了。 他回头再看了一眼自己写的祈福牌。没说话。只是撑开伞,走进了雨中。 经过一众人时,他稍稍停了一下。熙攘热闹的一群,从一处室内涌了出来。职员看出他疑惑,在身后低声跟他解释,说,这是在办命名仪式的家庭……他看到,穿和服的年轻女子,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很多亲友在,拍照的拍照、聊天的聊天,喜气洋洋的。他抬脚要走,不料被人拦住,或许是误以为他们是亲友,分别塞了一个布袋给他们。职员刚要说什么,佟铁河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收声。佟铁河微笑,接过布袋,回了很标准的礼,才转身。 上了车,他把布袋放在一边。 “那就去趟御苑吧。”他缓缓的说。 错了……这是冥冥中注定,还是单纯的巧合? 这一刻,他是有些忐忑。 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抓住了他。他凌晨时分醒来的时候没有忐忑,上飞机的时候没有忐忑,即便是在刚刚,他也没有忐忑,而此刻,却忐忑不安了。 御苑的樱花,美的难以描述,尽管是在这样的阴雨绵绵之中。但他毫无欣赏的念头。 像一只没头没脑的苍蝇吧,他知道这样的找,不如直接到她下榻的酒店去,不如直接给她打电话……东京这么大,御苑这么大,哪里才有她?他这又是在干什么?做这样毫无理智的事情? 没有理智可言。她已经没有。他也没有。就这一次。哪怕是只有这一次。他,希望自己,就是凭着感觉,能找到她。 他慢慢的走到了御苑的中央,玉藻池。 在池边,他站住了。 他看到了桥上相拥而立的两个人。 清风袭来,有落花。 一片一片的,落下来,落在地上,落在水里。 他看着,看了好久…… 手机在他口袋里震动。 半晌,停了。他才拿出来。 是她。 他看着外面,空港里湿滑的跑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他的心也跟着在滑行似的,由低处,到高处……渐渐的远了,看不见了……平静下来的心,不再忐忑。 他将手机关掉了。 只是略低了低头,便看到身边那个蓝色的布袋。 他打开,里面是几样很精致的礼物……一张卡片,他看不太懂,只有几个汉字,大约是,表示感谢之类的;一个小布包,用丝带系着,他打开,是一条绣花的手帕;还有一本纪念画册——扉页上,是一对婴儿的小脚印,粉色的。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连他的拇指长都没有……这么小的小脚丫?太小了。 他盯着那小脚印,发了一会儿呆。 仿佛记得小侄女妥妥出生的时候,他正巧在温哥华,接到母亲的电话,他就赶到了医院。那是他次看到那么小的婴儿。在嫂子伊甸的怀里,被钢川两只大手抱给他看……妥妥漂亮,他看 分卷阅读118 分卷阅读11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19 眼,就觉得漂亮。像伊甸,也像钢川。母亲看着他的样子,只是打趣他,说别让小铁抱妥妥了,像捏炮弹。他尴尬,就说,这名字起的……伊甸笑,说那不是给你们家留着呢嘛,我们妥妥,你们贴贴。 贴贴。 他将画册合上。 航空公司职员过来,用很流利的中文提醒他:“佟先生,请您登机。” 他点头。 顺手的,将画册放回了布袋。 “佟先生,您的东西……” 他没有回头,只是说,那不是我的。 …… 自端坐在候机厅里,鼻尖冒着汗,捏着手机。从酒店,到这里,一遍又一遍的,打不通。手机显示,电池已经要耗尽了。 惟仁将一杯热水递给自端,他轻声说:“喝点儿热水。” 她在发烧,已经开始咳嗽。不要看医生,不要吃药,只要回家……他除了快些带她回去,除了帮她取一杯热水,帮不了她更多。 她接过水来,对他笑了一下,笑的心不在焉。 他转开脸,看着玻璃墙外面药局的标志,轻声的说:“我去买点儿药吧。”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是停了几秒钟,然后她说:“我自己去吧。” 他看着她的眼睛里,忽然闪出的光彩,以为自己看错了什么,愣了一下。然后就又听她说了一遍:“我去吧。”说着,她将手里的纸杯塞给他。她站起来。 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她。 看到她推门进了药局,看着她跟穿白褂的药剂师说话,看着她在比比划划……他微微的叹了口气。然后看到她,拎着一个很小的袋子,往他的方向看过来,却没有直接回来,对着他,指了指前方。他点头,看到是卫生间的标志。他想站起来,她摆手,很快的,往那边去了。 惟仁抬手,捏了一下眉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听到广播,天气状况开始恶劣,有班机误点。 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她还没有回来。 惟仁走到卫生间的位置,只是站了一会儿,她没有出来。他不再犹豫,找到一位穿制服的女性空港职员,拜托她进去。他说请您进去看一下,穿紫色毛衣的一位女士,我担心她。女职员很爽快的请他稍等。 他站在走廊上,踱着步子。 隐隐约约的,是觉得她哪里不对劲。 他转过身,停下步子,看到她在女职员的搀扶下走出来。 “阿端!”这一声,叫的急切,“你怎么样?”他只看着她的眼睛,红红的,又好像哭过。他伸了手过去,扶住她。她的身子在发颤。 “冷吗?”他问。 她只穿了毛衣,他急忙给她把外套披上。 “你又哭……”他照顾她,穿好了外衣。看着她,皱眉。 她盯着他外套上的牛角扣,咬着嘴唇,眼睛里有泪花,可是,竟然笑出来。 是的,是在笑。 “阿端啊……”他叹了口气,“这么久不出来,担心的我。” 她微笑着摇头。咳嗽一下。 他看着她额上微有汗意,说:“我们的班机,推迟了。”只把手里的纸巾递过去。 她没接,急忙的转头看,隔了几重玻璃墙,其实看到外面,只是黑漆漆的一片。 “雨……下大了?”她问。语气里,是焦急。 “暴雨。”他简洁的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等到跑道上的积水不影响起飞。”他静静的说。 她脸上有一丝黯然,但是很快的,她又微笑了,咳嗽了两下,带着很重的鼻音,说:“没关系的……惟仁,我们去吃点儿东西好不好,我饿了。” 好几天了,她次有胃口,想要好好儿的吃点儿什么。 —————————————————————————————————————— 各位亲: 今天只有一更。小转折处,有些卡文。谢谢大家的耐心和支持。这几天评区留言回复不及时,跟大家说声抱歉。爱你们!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 自飒被芳菲叫出来喝酒的时候,太阳穴还是疼的。窝在她的“黑水晶”里睡了一天一宿,醒过来仍然心烦意乱。 看见芳菲的时候,芳菲正和两个衣冠楚楚的外国人聊的起劲。她看一眼,不认识,也没兴趣认识,于是径直走到吧台去,酒保peter过来招呼她,问她喝什么。 自飒坐下,先点了支烟。将烟盒和打火机丢在台子上,让peter把她存在这里的酒拿来。 芳菲娉娉婷婷的走来,见自飒已经大半瓶酒下肚,稍稍皱了下眉,说:“心情还不是普通的糟糕。” 爵自飒呷了口酒,斜她一眼,“谁说我心情糟糕?” 芳菲沉默一会儿,“问你个事。” “问。”自飒吸了口烟。 滕“你和金子千,什么程度?”芳菲从自飒搁在面前的烟盒里抽了一根烟出来,没忙着点,眼睛盯着烟盒上漂亮的花纹,又瞅瞅自飒,对自己的问话,自飒没有什么反应。“嗯?”她追了一问。 自飒笑了一下,有点儿凉意,“怎么?” 什么时候,她和金子千,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了这样的“一对”? “我昨儿在医院,看到他,带着一个女人。”芳菲戴着紫色的隐形眼镜,在吧台的暗光下,暗紫色的光幽幽的,有种邪魅的美。 “是嘛。” “我本来都出来了。看到那个女人挽他挽的那么紧,我又跟进去。”芳菲灵巧的手指玩弄着手里的烟,语气轻轻淡淡的,“我瞧着,真是……丫陪那女的看产科。” 自飒“噗”的一下,手指一弹,芳菲手里的烟“噌”的一下飞出去老远,“你要点就点上,不点就搁着,晃的人眼晕。” 芳菲沉默片刻,说:“我立时就想来问问你,那金子千算是怎么回事?前头跟你跟的那么紧?背地里来这个?咱们姐们儿要吃这套么?” 自飒喝了一大口酒。 “嗯?”芳菲看着自飒的侧脸。 自飒瞥了芳菲一眼,“算了。别理。” “飒飒。”芳菲眯了下眼。紫色的眸子藏了一半,猫一样。 “嗯。” “丫都能上你那里去……” “那又怎样?”自飒淡淡的说。 “喂,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芳菲脸沉了几分。自飒看着。芳菲脾气比她还火爆。她们俩在一处,多时是她在容着芳菲……“你t这些年,除了邓老四那王八蛋,还不就是一个金子千能做了入幕之宾……” 自飒突然的笑起来。 芳菲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哎!” “入幕之宾……菲菲,”自飒笑着,摇着手,指尖那一点点烟雾,摇摇摆摆。飘飘洒洒,“你竟然会用这个成语!” “我跟你说正经的!”芳菲拍了一下吧台。 “嗯,我很正经。” “反正,这事儿,我觉得……” “菲菲,”自飒打断她。 “干嘛?” “别再提他了。”自飒拿烟的手,揉了一下眉。 “怎么?” “我跟他,真没什么。”自飒唇边一缕微笑。大不了,是走的近一些的关系。没什么的。何况,已经说清楚了。从此之后,两不相干了。他陪人看产科又如何?陪进产房也没她景自飒什么事儿——她想着昨天路上,他追着她车子的嚣张劲儿,笑的越发厉害。 芳菲却觉得不是很对劲儿,“真的没什么?” “嗯。” “那好。”芳菲回答的很利索。 自飒了解的看着她,“你别去碰他。” 芳菲眨眼。 自飒忽然之间有些心烦,“过去了就算了……省的他还以为我怎么着了呢。” 半晌,芳菲才说了句:“我看你还是在意的。” “屁。”自飒把烟掐灭,转了话题,“你去医院干嘛?” 芳菲有些不自在,转了转脸,说:“陪我妈去的。邱伯伯不是又住院了嘛。” 自飒笑了一下。董家伯母是看中了潇潇,有意思把芳菲许给潇潇的。芳菲提起来总是没好意思的——自飒想想,芳菲行事比她离谱的多,但是,孝顺还是真孝顺,不像她。只不过,潇潇嘛…… 芳菲看着她的表情,晓得她的意思,便笑道:“只是陪着走一趟。不用说话。邱伯伯气色还好,没外面传的那么吓人。” 自飒点点头。她知道。有时候住院,也是个姿态。她又点了一支烟,说:“潇潇要走啊。” “折腾成这样,不走?”芳菲示意peter拿只酒杯来。 “还是邱伯伯看的远。” 芳菲笑了下,“要说,潇潇也有意思。没事儿,他惹铁子干嘛?我哥恨的牙痒,说人吴三桂冲冠一怒,好歹还落个抱了美人镇云南,他这是什么?吹皱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自飒一口酒差点儿喷了,“董亚宁,他这么说?” “啊。”芳菲一本正经的,“我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逗吧?” “你们贤兄妹二人,抖包袱啊?”自飒听在耳朵里,心里虽不是很受用,但是好在和芳菲是相交多年,芳菲对铁河自端,没什么恶意的。 “不行啊?”芳菲媚眼如丝,叹了口气,幽幽的,“要说,铁子也狠。回手……你知道的啊?”芳菲看着自飒。 “知道,好歹我也是娱乐那个圈的人嘛。”自飒笑,“嗯,杨丹如今稳坐直播台,她的上峰倒是顷刻间换了两拨儿,她成了名副其实的不倒翁。” “就是。这女人。”芳菲盯着眼前的酒杯,“这事儿,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自飒心说,不用看见那鸡飞狗跳、暗潮汹涌,她都觉得冷。 两个人对视一眼,半晌,都没说话。 “潇潇去多久?”自飒又问。 “谁知道。”芳菲有点儿出神,“他看起来,好像情绪还不错。” 自飒看着她,“菲菲。” 芳菲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傻啊我,他对阿端那点儿心思,到现在都摁不住,慢说我对他没那个意思,就 分卷阅读119 分卷阅读12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0 是有那个意思,我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自飒喷了口烟。她今天其实没喝多少酒,但是头开始晕了。眼前的芳菲,说话的声音开始忽远忽近。她心里明白,恐怕是要醉了,一直在笑,想别这么笑了,但是停不下来。“菲菲,你的中文,真是越来越好了。” 芳菲嗤之以鼻,“别笑话我了。你用成语,还不是一用一个惨不忍睹。” 自飒哈哈大笑起来。安静的酒吧里,她的笑声,清脆高亢。四周客人的目光,原本都有些有意无意、遮遮掩掩,可是这会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 她们都不管。一向是这样的,就是不出声,她们也处处是焦点。 芳菲看着自飒笑,也微笑。 “唉,”她轻叹。 自飒了解的摆摆手,“你看了十几二十年金毛鬼,还没看够——我是看够了,我不陪你疯。” 爵芳菲忽然靠近她,低声道:“要是搁在往日便罢了,今天还是一起疯一下吧。” 自飒还没反应过来,芳菲已经拉了她的手,往那边去,一边走一边说:“外交官,还算有趣……”自飒有心挣开,芳菲不管,拖着她的手,两位金发碧眼男子已经站了起来,芳菲笑着。自飒看着芳菲薄薄的唇一张一翕,法语,她索性装不懂,只管微笑了一下,这二位倒是客气的很,中文还是不错的。四个人闲聊着,中文夹着法文英文,偶尔还冒出几个不知道是哪国的单词,多是芳菲在说,自飒默默的,微笑着,还是喝酒。身边的金发男子,身上飘着重重的香水味,手臂是搭在了她的椅背上……她多少有些不自在。很奇怪的感觉,以前,并不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身后是有了点儿什么的存在感。她几次要回头,都被芳菲借故岔开,不是问她下一次音乐会什么时候举行,就是她们上一次在撒丁岛度假住在哪间酒店……金发男们不停的爆出笑声和惊叹,大概所谓的机缘巧合,也不过如此了……她终于是瞪了芳菲一眼,待要回头,已经有片阴影拢了过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来人弯下腰来,面孔正正的对着她的,“daisy。”他叫的亲热。她背上却寒毛直竖。他亮晶晶的眸,直盯着她。 滕她吸了口凉气。 睁大眼睛,看着金子千那乌黑的眉、细长的眼……她唇角轻抿,“金子千。” 金子千微笑,直起身子,只是看着她,“嗯。借一步说话?” 自飒转开眼,芳菲抬了抬下巴。自飒明白她必然是早就看到了金子千……她叹了口气。真真的……幼稚。 她不想动。 金子千也没动。 自飒明白,看他样子,她若是不借他这一步,他必然是要杵在这里。 “jas,不如坐下来吧。”芳菲轻声笑道——金子千虽是在笑着,可是那眸子里慢慢聚集的怒意,不容忽视。她细细的打量着金子千。以前虽是见过了很多回,都是温文尔雅的样子,真没见过他薄有怒意的面孔……还是,挺有威慑力的。只是,对手嘛,可惜了是景自飒。她仍是笑着,“我们聊的正开心……” 金子千淡淡的笑着,说:“那你们继续聊。daisy,我有话和你说。”他嗓音清亮,听在自飒耳朵里,心里就是一震。 她抬眼,“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吧——我们,没什么要私底下说的话吧。” 气氛已经很僵。 金子千没有再犹豫,他伸手过来,一把拉住了自飒的手腕子,用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顺手的,扶住了她的腰身。 同座的金发男一愣之下,正要站起来,芳菲伸了一下手,拦住他们。 “金子千!”自飒低吼。 金子千不理,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两分钟,就给我两分钟……不然,我会做出什么难看的事来,我不保证。”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颈间。 自飒微微的眯了下眼。 “你松开手。”她低声道。她身子其实已经很难保持平衡,这样被他突然的拽起来,有些晕,可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只是说,“我已经高了,也不怕什么难看的事……”她转过脸来,对着芳菲说,“去去就回。” 芳菲应了一声。 自飒甩开金子千,往酒吧外走去。金子千忍耐着,跟在她身后。她穿着短裤长靴,上身是件蝴蝶袖的金色毛衫,脚底下不稳,倒真像是翩然飞舞的蝴蝶……他叹了口气。 待出来了,被风一吹,自飒只觉得头更晕。她站住。 门前一株垂柳,他们正站在树下。 柳梢嫩芽初现,在路灯下,是暖暖的青黄色。 金子千猛的将自飒扳过来,抵在了树干上。 自飒只觉得后背一痛,咬着牙,没吭声,只是瞪着他。 “你不接我电话。”他声音粗哑,有种狠劲儿。他从在高速上见到她,一直追着她的车子,她突然的变向……他咬着牙。一直在找她,怎么也找不到。他有话要跟她说……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把酒言欢,他都快自燃了! 自飒看着他,无疑的,这个男人现在很生气。她微微冷笑。他,不过是另一个邓力昭。她景自飒,运气怎么这般好……她冷冷的,“我有什么必要,再听你的电话?” 那缠在他身边的清秀佳人,还不够说明问题?他还要说什么?和邓力昭一样,过来跟她说,他是不得已?不得已的好,不得已的那么开心……她的腿脚有些软,可是语气却越来越冷硬,她说:“金子千,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这个……”他的手,扣在她的腰身处。两个人的距离,近的不超过一厘米,甚至每一次的呼吸,都引发两人更亲密的接触。他低叹一声,“daisy。” 像以前有过的很多次,他在她耳边低低的唤她,daisy、daisy……让她迷糊、也让她……有一丝丝的感动。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她不禁怔了一下,也只是一瞬,她猛的推开他,恶狠狠的,她说:“滚!” 他被她大力的一推,只后退了一步,稳住身子,他说:“这次,不!” 他一个箭步跨上来,狠狠的,将她抵在树干上,他一低头,嘴唇便攫住了她的,他凶狠的使着力气,炙热的唇舌试图攻城掠地;可自飒是有了防备的,她亦凶狠的,抵挡着他的恣意侵略…… 他不是温文斯文的男人,从来不是,她太清楚了。他身上有种让她心折的气质,也有种很危险的气息……她心里清楚,他是想要征服她的。像看到猎物的金钱豹一样,他爱好这种游戏。不急不躁的追逐,慢条斯理的猎取。他是这样的人。不知疲倦,而且,永远,会有下一个。他是比邓力昭,更危险的人。 自飒的牙齿,狠狠的咬下去。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四) 金子千闷哼一声,仍是没有松开对她的钳制。自飒仍是只能随着他的呼吸节奏吞咽,这样贪婪的亲吻……她一急之下,膝盖一曲,抬腿便是一下,金子千反应更快,只是身子一侧,躲过了她的袭击,同时,唇齿离开她,眼睛里冒着火,嘴角一抿。他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臂,丝毫不敢放松。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 “金子千,你卑鄙。” 他眼里一丝精光闪过。 “放开我!” 爵他没有动。 “我知道你在气什么。” “你住口!”自飒几乎是在尖叫。 滕“我一直在找你!”他却是低声,“你……”他手上用力,自飒脸色就变了。 “金子千……你是男人就别这样对我……”她颤着声音,已是气极。 昏暗的光线下,她的唇,光莹诱惑……他闭了闭眼,低低的,又说:“你为什么就不肯听我说?” “我不听!你放开我……放开!” “daisy!” 金子千叫道。 一只大手,握在了他的肩膀上。 “放开她!” 声音极具磁性,低沉而有力。 金子千看着自飒的眼睛,自飒盯着他身后——金子千深吸一口气,回身便是一拳挥了出去,余光看到那人身材高大,只是偏偏头就躲开他的拳头,金子千踩着步伐,一拳未中,下一拳已然挥出。那人却再也不避让,略微上前半步,迎着他的拳头冲了过来,一拳击实。就是几秒钟的工夫,两人在光影中步履交错,金子千已经看清楚来人。 佟铁河。 金子千看到佟铁河嘴角渗出一丝血,眸子里阴冷的目光。他猛的听到自飒在一边大声喊:“喂,金子千!” 就这一声,顿使他那股一直在胸口横冲直撞的怒气,滞了一下,神情便一恍惚。 佟铁河倒是没有理会,冷哼了一声,以迅雷不及之势,左手一探抓住金子千的右臂,右拳已然奔向金子千胸口,金子千急忙伸手,抓住了铁河的拳头,僵持中铁河顺势一脚,踢中金子千的小腹,接着又是一拳打过来,正打在金子千的下颌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随后金子千感觉一只大手插在他的喉咙处,将他抵在墙上。手肘压他的的胸口。 “金子千,你就是这样对女人的吗。”佟铁河冷漠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压出来的。 两人正在一片阴影里,其实是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可是不知怎的,金子千是觉得佟铁河全身上下,都散着寒意,插在他喉咙的的手指,钳子一样,恨不得把他捏死似的;他脑中转的飞快,沉下一口气,抬手抓住了佟铁河的腕子,用力一掰——佟铁河眉头微皱,只低低的说了个“不错啊”,不禁手上用力,金子千一时动弹不得,佟铁河的手劲儿很大,他有些窒息…… 就见自飒过来,一把拉住了佟铁河的上臂。 “铁子!”她哑着着声音,“铁子,够了!” 佟铁河手上虽然没有松劲儿,只是一错神,就在这一瞬,金子千嘿然一笑,脚底发力,向旁一闪,转眼之间,如白鹤亮翅,噌的一下,侧身立了起来,佟铁河被金子千这股力道一冲,不由得身子一晃,他侧移了半步,煞住了身型。 金子千抬手摸了一下下颌处,粘糊糊的,一股血腥直冲鼻间,抬眼看着,佟铁河站在自飒身前,两个人都背着光,他看不清表情。只是小腹处隐隐的疼。 自飒望着金子千,怔怔的。 佟铁河指着金子千,“在哪找我,你应该清楚。”他说完,一把拉起自飒的手腕子。 金子千一个箭步上来,也抓住了自飒的手,“daisy!” 佟铁河松开自飒,一只铁掌搭在了金子千肩上,阴冷的,他说:“她不想听。”他手上用力,一推金子千,金子千没有动,握住自飒的手,也用了力。 自飒吃痛。 “金子千!”自飒脸上发热。心里因为刚刚看到他脸上流血的那一点点难受,顿时被他这一抓给抓没了。她恼羞成怒,“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金子千忽然觉得头部一阵眩晕 分卷阅读120 分卷阅读12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1 ,他几乎跌倒,身子晃了一下,手便松了一下。 佟铁河一把推开了金子千,转身将自飒塞进了自己的车。他快步走到了车子另一侧,看着忽然间有些发呆的金子千,只一眼,他没有再停,上了车,迅速的倒了一下,调转车头,加速离去。 金子千被车灯一晃,伸手扶了一下墙壁,咬着牙,“景自飒!我td昨天要不是出车祸,我早就找到你了!”他转了个身,靠在墙上。撞车,加上刚刚被佟铁河揍的这几拳,他真是眼冒金星。 该死的,佟老二! 佟铁河车子拐出了巷口,静静的穿梭在后海。 好久,他一声不吭。 自飒坐在车子里,刚刚从后视镜里看到金子千靠在了墙上,她心里一揪,只是脸上,尚算沉着。她呼着气,头脑中,一团乱麻。佟铁河车子开的快而稳,她一肚子酒,倒是没上来。只是渐渐的出了汗……慢慢的心平稳下来,她看了铁河一眼,问道:“你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来? 他没吭声。 “啊,”自飒扶了头,“芳菲还在里面。” 他仍是没出声,只是看着前方。 “喂!”自飒叫起来。 “你喝了多少酒?”他问。看样子,她还清醒。“能忘了,是你发信息叫我过来喝酒的。” “我哪有!我……”自飒一拍脑门。是,她忘了。出来的时候,她是给铁河发过短讯。其实,她是想找铁河聊一聊的。因为阿端。阿端临走前的那个样子……她看铁河。 佟铁河也看她一眼。就只是眼神的交错,两个人心照不宣。 他说:“你不是早惦记着我那瓶charteau-fite?”车厢里的光线,暗暗的,可他看得到她漂亮的眼睛里,忽然绽放的光彩。 —————————————————————————————————————————————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五) “你真有?”自飒猛的从座椅上直起了身子,“舍得啊?” 佟铁河提了提车速,“一瓶酒而已,什么舍得舍不得?” 一瓶好酒,就能让景自飒开心一点儿、能让她暂时忘了别的事。倒也真是很简单。起码,他是能办到的。 “嗯。够哥们儿。”自飒拍了铁河的手臂一下。坚硬似铁。她有点儿手疼。一下子想到刚刚佟铁河和金子千掐那一架,转开了脸,看着车窗外的流光。 爵车子上了丰园的私家车道,开的更快,只一会儿,便到了佟宫的屋前。佟铁河下了车,替自飒开了车门。自飒抬眼看看。除了客厅亮着灯,整栋屋都是黑漆漆的。她深吸了一口气。阿端,此时还和顾惟仁在一起……她想着。不知道何处吹来的风,飕飕的钻进她衣服里来。 佟铁河是按了门铃。陈阿姨来开的门。见到铁河身后的自飒,陈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礼貌的打了招呼。铁河请自飒坐。他说他下去拿酒。 “我能进你地库不?”自飒问。佟铁河只是允许她进过他那个透明的小酒窖——那也叫酒窖?那是他客厅里的玻璃展示柜似的空间,方便他随时拿酒喝的,好东西,他都放在他地库里那七间酒窖里。 滕佟铁河点了点头。 自飒跟在他身后,声音清脆的说:“有天,我让阿端去你的酒窖找,她说她认不全……还说进去会犯迷糊。我就说嘛,那么多借口干嘛,她是替你看着财宝呢……” 佟铁河没出声。 自飒看着他的背影。就是忽然之间,她觉得,他怎么这么……孤单。 她抚了抚手臂。地库的温度和湿度,都控制在适宜的范围,她知道,大约是14左右,她穿的少,还是有点儿冷。佟铁河回头看到,随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站在一溜儿厚厚的磨砂玻璃门前,自飒一眼望过去,披上外套,叹了句:“铁子,难怪传说你的酒窖价值连城。真有这么多。”她摇头。不是没见过酒窖。是没想到,佟铁河,费了这么大的心力,给自己建如此专业的酒窖。还七个。和邓力昭在一起的时候,那个酒鬼,酒庄酒厂酒馆,藏酒的地方,他一个不漏,她陪在他身边,也见了许多……想起来,似是过眼云烟,只是,也都融进了她的血液里。有段时间了,她刻意的回避着,能够想起邓力昭的任何事情、任何人。也许,金子千说的对……自飒默默的。此时心里,五味杂陈。 佟铁河,他要爱什么,真也能爱到了极致。 心跳的有点儿缓急不定。自飒摸了摸眼眶。 佟铁河并没有理会自飒的反应。这是他相对私密的领域,极少有人能进入。他站在廊上,想了想,走到第二间酒窖门前,开始输密码,他按下最后一个密码前,说:“进来吧。”自飒过去。跟在他身后,一进门,酒窖里那特别的味道扑面而来,她看着,便有些呆。玻璃门在她身后合拢,耳朵里顿时有种被抽空空气的感觉,鼓膜一震。 “铁子……”她看着这间巨大的酒窖,一排一排高高的木架上,各色各样的酒,真有点儿呆住。 佟铁河在检查仪器上显示的各种数据。 “嗯。”他慢慢的看着那些数字,“那瓶……应该在那里。”他走到第二排木架处,拿下一瓶酒来。顺手的,拿了一张麂皮,擦着酒瓶。其实没什么灰尘,他只是习惯性的。 自飒在一张木梯子上坐了下来,她看着铁河,走过来,将酒瓶放在木梯上,一时间,两人只是看着这个漂亮的酒瓶那圆润的水滴形状的瓶身,都没有说话。 铁河取了一个启瓶器,慢慢的,将软木塞拔出来,动作很轻。他把酒往醒酒器里倒。 “留着点儿……”自飒叫道 他没听,一瓶酒,通通的倒了出来。红褐色的液体,带着一股葡萄的香气,混着些许木香,还有一点初开瓶时的酸涩感…… 自飒看着,叹息,“哪儿有你这样的。”不是,是没见他这样过。自飒看铁河一眼。他静的很。他今天……特别的安静。 “一百多年了。”她说。 他在旁边坐下来。 顺手的,拿了遥控器。 “你还在这儿装了音响?”自飒舒展着双腿,笑问。 他点头。在家的时候,很多一部分时间都是泡在这里。安静,利于思考。 “《四季》。”她微笑,“你一直喜欢维瓦尔第。” 他抬手,擦了一下嘴角。自飒留意到,他嘴角红肿。正是被金子千一拳打的。她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想起刚刚那场面……她心扑通扑通跳。 “他……” 她想说什么,可是又无从说起。这是对着佟铁河,应该不必说太多,幸好不必说太多。他应该懂得。 佟铁河嘴角牵了一下。 “看着他不顺眼。”他低声。 就是一瞬间的事。 自飒的眼睛,慢慢的眨了一眨。 看着他不顺眼…… 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他是蛮能打架的。 他们出去读书,他和力昭读的是男校。男孩子们在一起,国籍种族都不说,也都是惹是生非的年纪。他们已经听了家里的叮嘱,尽量守规矩。可是出了学校,谁管那么多?去球场看球,去酒吧喝酒,没少惹是生非。血气方刚的他们,力昭和铁河,走到哪儿,什么都不怕似的。有他们在身边,她真是安心。有一次,她在公寓楼下被抢劫,惊叫,佟铁河竟然从二楼窗子里直接跳下来,翻过花墙,追了劫匪半个街区,拿回来她的小银包,看到里面只有几镑,气得要死……还有她在酒吧被搭讪,烦,若力昭不在,他也替她挡;急了也挥拳头,她说没必要,他就说,“瞧着就不顺眼”。暴躁,冲动。年少时的佟铁河。这些年少见了,她以为他都改了。 他比她还小一岁,可是总觉得他比她要大一些。 自飒看着他倒酒,慢条斯理的,酒液缓缓的注入杯子。酒液的粘稠度,像蜂蜜。 他将杯子递给她,晃着自己手里那杯。红褐色的液体,缓缓晃动,有丝绸一样的光泽,黏在杯体上,缓慢流下来……非常的美。 自飒看着铁河,“铁子。”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六) 他如此认真,如此优雅,如此有情调,又如此迷人的一面,自端,有没有看到过? 铁河没回答。 自飒叹了口气。他,格外的沉默。很多话想说,但是,他这副样子,她竟然说不出口。 他们俩不知何时已经从木梯上,坐到了地上。 爵他背靠着酒架,一手扶着膝,一手晃着酒杯,她仿佛是看到了很多年前,在图书馆的地板上,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熬夜啃书的那个少年……她拍了拍额头。奇了,今晚,她就是总想起这些以往的场景。那些缠缠绕绕的时光。和铁河分不开,更和力昭分不开……有一点点痛,但还好,还好,不是很痛,可是却渐渐的由心脏的位置,上移。 她轻轻的晃着头。 铁河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光。 滕他把酒杯放在腿边的地板上。明明是好酒,也是期盼了很久,能有个人,和他一起喝掉……只是现在心里空空的,脑里空空的。 饮不知味。 “飒飒。”他看着对面,醺醺然的自飒,是极美极美的——小麦色的肌肤,眉眼明丽,一对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对着他眨眼的时候,像是星星在闪烁……他心随着她眨眼的频率,一跳、一跳。他转开眼,说:“你那挑男人的眼光。” 自飒听了,吃吃的笑起来。笑声一断一续, “你有话说?”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到眼前,嗅一下。 “他倒是和力昭不是一回事。但是……” “我知道。” 可那又怎样。她低头,挪了一下位子,坐到了他身边,两人并排坐着,她给他添了酒,晃了一下醒酒器,只有浅浅的一点儿了,她笑着,“我至少喝掉五万美元……那两万,是你喝的……”只是笑着。 千金难买一笑。 他牵了一下嘴角。抬手,食指一晃,说:“只要你还喝得下,今天,随便你喝。” 自飒挽了一下毛衣袖子,露出纤长的手臂。手里的酒杯举起来,她大口的喝着。漂亮的酒液,随着她的吞咽,进了她漂亮的喉。 “哎……我啊……我以前,要是和他吵架,我……就一招儿。”她的脸,呈绯红色。 他知道是哪个“他”。她心里,还是那个“他”。 “哪一招?” “砸他的酒啊……他最心疼什么,我就毁什么。”她笑。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得到那清脆的声响。专门往壁炉上丢,坚硬的岩石,有尖角的,对准了,狠狠的砸过去,没有不碎的……他会气的跳脚,她丢一瓶,他狂叫;他越叫 分卷阅读121 分卷阅读12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2 ,她丢的越起劲……最后,每一场的争吵,就结束在一地的碎片和酒液里,结束在他粗哑而又缠绵的呼吸里……她扶着头。她已经看不清了。眼睛里,是有些什么在流动。热。酸。她抬手按着。只是按不住。那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开始流淌…… “飒飒……忘了吧。”他看着。 忘了? “daisy,你没办法忘记,是没办法开始的。” 自飒甩了下头。这一甩,只是甩的头更晕起来。眼泪都甩开。 他手背上,一滴热泪。 “忘了……”她低低的说,嘴角的笑在加深,眼里的泪不断涌出,她看不清眼前……这究竟是谁?她不知道……迷糊了。 有忘了的,有忘不了的;有回不去的,有回不来的。 她剪水双瞳,盈盈若宝石。 他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她也看着他,耳边是《四季》,轻灵舞动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节一节的绵软下去,热度却在一节一节的升高。鬼使神差的,她的手臂伸过来,绕到了他的颈上,将他拉近。 “你喜欢我的,是不是?” 他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她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也根本没有能力再意识到,他凶狠的吻,便袭了过来…… ………………………… 自端身上穿着惟仁大大外套,还有厚厚的围巾,像一只小熊。她的怀里,还抱着teddy熊——奶白色的,穿着粉色的小裙子。她紧紧的抱着。她有点儿发烧,身上觉得冷,抱着熊,她会觉得暖和。 惟仁将车子里的空调开到最大。 他看着自端。腮上潮红。那是因为发烧,还因为她莫名的兴奋。她在忍着不舒服,也忍着那股子激动的情绪——让他看在眼里,莫名的心悸。 他们上飞机前,她看到了熊屋,进去,孩子一样,看着哪个都觉得喜欢。最后,还是选了这个。白色的母子熊。精致的很。一直抱着。在飞机上,她睡着了,他拿过来看了好久。甜甜的笑着的熊宝宝。很可爱。 惟仁把车子开的很快。路过医院的时候,他还是问了一句,“真的不要去医院?” 她摇头,对着他笑。 他只好把车子开的更快。 凌晨时分的街道上,车子可以开的尽可能快,没有关系。 她归心似箭,他五内如焚。 他的痛楚毫不重要,他只想把她安全的送回家……那个,她决定要回去的地方。 车子停下来。她静静的坐着,看他。 “下车吧。”他微笑。 看一眼黑沉沉的大院和大屋,他觉得沉重。 “阿端,”他伸手,白净平展的手掌,向上,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慢很慢,她也伸出手来,覆在那掌上。他点头,“去吧……” 她的双眸,在车顶灯明亮的光线下,晶晶闪闪,只是渐渐的,有一层雾。 她点头。 “我走了,惟仁。”她的手,滑了下来。 惟仁掌心一凉,顷刻之间,他几乎要去抓住她的手;可是他没有,只是很迅速的,他的手收回来,搁在了方向盘上。 她推开了车门,在下车的一刻,听到他说:“阿端,记得多喝水。” 她下车,回过身来。 “我看着你进去。”他微笑。她穿着他的外套,很温暖的样子,他没有出声讨还。一件衣服,没什么要紧,重要的,是她暖和。那是他给不了她的温暖。 自端执拗的站着。 他终于是先离开了。 她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回身,仰头看他的窗口。暖暖的灯光透出来。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她忽然想站在这里大声的喊他的名字。佟铁佟铁……像以前大学的时候,女生楼下,每天、每时,都有男生在大声的叫某人的名字……然后听到那清脆可爱的一声应,心花怒放。 自端笑了。 她抬手,摸摸额头。真是头脑发热呢。他听到,还不骂她傻了啊……想到他皱着眉,瞪着她,脸上那副表情…… 进门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丝酒味。很淡很淡的。还有一点点的香味……她换着拖鞋,把手里的包放下,小熊仍抱在怀里。 客厅里的灯亮着。楼梯上的也亮着。她走着,只觉得这灯光,像是特为她开的——就是,她就是要去那里。 楼梯上有一个闪亮的小物件,她弯腰捡起来。是条手链。她想了想,她应该是没有这样一件首饰,只是握在手心里,她继续上楼。 心跳开始加速。 深一脚浅一脚似的。 她轻按胸口……从来没有哪一次,来敲他的门,是这么的紧张,手心都出了汗。她的额头,轻轻的抵在橡木门上。好像那汗意,要浸润了木纹。 她没来得及敲门,门已经滑开了,只是一点点,但是开了。她伸手,将门推开。灯是亮着的,她进去……酒味、烟味……她轻轻的咳嗽了一下。站在内厅的中央,环视四周,然后,卧室门一开,她看到了从里面出来的佟铁河。 “佟铁……”她叫道。好像很久没有叫他的名字了,她有些生涩。 佟铁河吸了口烟,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自端。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 他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看着她。 自端见他只穿了一件浴袍,头发还半湿不干,“你……” 她的嗓音是沙哑的。他听到。接着,也看到。她身上穿着一件男式外套,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她怀里抱着一个白色的teddy熊,不用想也知道是哪里来的;她脸上泛着红晕、额上微有汗意、嗓音如许沙哑……他眯了眼睛。 “你回来的,还真是时候。”他手上的毛巾随意的搭在了一边的衣帽钩上,没搭好,掉在了地上。自端下意识的,立刻弯身去捡。 下一秒,她的身子僵了。 她知道自己在发烧,有点儿头晕,有点儿虚浮……可总不至于眼前出现幻觉吧,她转着身,地板上,散落的这是什么?靴子……女人的……毛衣……还有…… 她觉得眼前一阵发黑。 只是很快的,她站稳了,闭着眼睛,好久好久,她不敢睁开。他在她身后,气息很近很近。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平稳的脉搏。所以她想,刚刚看到的这些,这也许就是幻觉。于是她转过身来,将手里的毛巾稳稳的挂在了衣帽钩上。她侧了一下身,想要从他身边绕过去。她的目标很明确——他的卧室。 他拉住她的腕子。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七) 手底下,是斜纹外套粗糙的纹路,带着那个人身上清爽甘洌的气息,和她馨甜的味道,混合在一处,小蛇一样,钻进他的心里来,张开口,咬住了某一处瓣膜。 “那是我的房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一点上。 她亦伸手去拉开他的手,倔强的,盯住了他的眸子。 “这是我的家。”她说。 爵他手上用力,握的更紧。 隔着厚厚的衣服,是她细瘦的手腕。她的声音,冷静沉着。他目光移回来,看到她脸上的绯红色,渐渐的消退。剩下苍白。唇边还有淡淡的印,那是他留下的痕迹,那么样的用着蛮力,想要留住她的时候。他都做了什么? 其实,分开,也只有几十个小时……几十个小时而已。 滕她的头发乱的很,因为出汗了,刘海儿贴在额前,一绺一绺的;只用了一条亚麻手帕,将头发成一个低低的马尾,手帕的一角……他看着,丝线挑绣,英文缩写……wr “你确定,要进去?”他问。 卧室门在他身后半开着——暗暗的,只有一点光透出来,她什么都看不清,但她确定。不管前面是什么。她确定。 这是他的房间,那是他的床。 她唯一一次靠近,还是那天他病了。 已经很久了吧。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佟铁河回手,关了房门。 把那一室的暗掩了起来。 自端站住了,她已经不用再往前走。她臂弯里那个漂亮的熊宝宝,轻轻巧巧的落在了地上。落在两个人中间。她的左手里,捏着那条手链。抬起来,正正的,置于二人视线的中央——这是谁? 过生日的那天,她从一个小小的墨绿色的盒子里,拿出一条细小精致的脚链,那精巧的卡片,说着那么可爱温暖的话……从此,她就是三十堆儿里的人了,被这链子拴住了脚……她打电话过去,说姐,谢谢你啊,真漂亮,我喜欢。 她在电话的那一头,笑的爽朗开怀,说你喜欢就好啊。然后说,世上仅此一款。我也爱呢。留了一条手链给自己。生日快乐啊阿端…… 别致精巧的链子,她喜欢。还不到戴脚链的季节呢,她拿出来看了两回…… 细细的手链被挑在她的指尖上,微微的晃动。 她怕人的目光,从手链上,转到他脸上,他黑黑的脸。 她一路回来,兴奋不能自已。全身都在发热。这会儿,她都能感受到那一点点冷却的过程。不糊涂,不混乱,不惊慌……不能失措。不能——是不能。 “飒飒。”她嘴唇一张一翕,吐出这两个字。 他盯着她的眼睛。没有发话。 他没否认……自端指尖一缩,手链掉在了地板上。啪嗒一下。她的目光,从上到下的扫着佟铁河。 “我回来的,确实是时候。”自端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一步。两人之间,拉开了距离。 佟铁河僵直的身子,没有动弹。 她忽然间冷的像冰。 看他的眼神,已不止是冷漠。 自端觉得眼前是一团又一团的雾,她是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这一团又一团的雾究竟都是什么。 “佟铁河,”她瞅着他的眉眼,“佟铁河我有话要跟你说的。” 她原本是有话跟他说的。很重要的话。 “可是现在,你……”她寸寸的吞咽着这冰冷的空气,那冷冷的气体涤荡着她的胸口,真真的,让她冷静如冰。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静。她只是看着佟铁河,清楚明白,她大概是犯了一个错误……她自己绝对不能原谅自己的错误。 她轻轻的顿了一顿,继续说:“你,应该是有话跟我说。” 他,是真的不要她的。 她傻了 分卷阅读122 分卷阅读12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3 。 走的时候,不舍;在外面,想他;回来的时候,满心都成了他的影子……他们的未来。 他和她,有未来,只是,不会再相关。 她唇边一抹凄凉的笑,抬手扶着额头,“我是心不在焉的那一个,我是找替代品的那一个……佟铁河,找替代品的,可是只有我一个?” 她转过了身。 不能再看他了。 她抬起手来,狠狠的撸着手上的戒指,钻戒。他给她戴上的,那时候,她觉得,是新的禁锢……是,禁锢了她的手,禁锢了她的人,禁锢了她的心……她撸下来钻戒,在掌心里,然后,轻翻手掌,钻戒沉重,落在地板上,只是轻弹。然后,她又去撸那枚素环……这是,从戴上去……从他给她戴上去,从来都没有摘下来过的环,像是生在了骨肉里,她使着力气,浑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右手上,就是撸不下来。她的指甲抠在戒指边缘,使劲的抠着,皮肤肌肉都要被撕扯开了似的…… 后背上有针扎似的痛感,突然的铺天盖地袭来。 长在了骨肉里,撸不下来……她抬起头来,忽然的往他书房里去,转身那么急,不管不顾的…… 他急忙跟过去。 她记得他书桌上有雪茄剪,有很锋利很锋利的刃雪茄剪。 她匆促的看着桌面,没有,怎么会没有,明明在的……她胡乱的翻着,笔记本、图纸、书,都被她抡在了地上,没有……她的目光有些散乱,只是拼命的找着闪着银色光的东西……她忽然看到了书架上,那盛着雪茄的木盒子,她一把抓了过来,打开。 “阿端!”佟铁河惊到。 一直站在她身后,他忽然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他冲过来,把她手里的雪茄盒抓住。她已经拿出了那只小巧的雪茄剪。 他把盒子丢开,只看到她拿着那只剪,对着她自己的手指,狠狠的戳过去。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子。 她咬着嘴唇。手上死死的捏着那只剪。在他的大力下,仍是奋力的、试图用剪刀毁了手上的那一点素白……不要了,她不要了……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她不会哭。 也不会嘶吼。 她就是不要这东西了。 他给的。都不要了。 佟铁河攥着她的手腕,他这么用力阻止,她仍能不停的将那雪茄剪凑近她的手指。他闷闷的,在她耳边低声叫着,“阿端……”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哪里来的力气,能和他对抗这么久。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八) 他手一松,她的手收不住势子,他抬手,没有再去抓她的手腕,而是捏住了那剪刀。狠狠的捏住。剪刃开着,角度变换,他的掌心,立时生出了一股疼。他眉都没皱。从她手里将剪刀拔下来。攥在手心里。 他站在她身前,看着她浑身发抖。 “阿端。” “别这样叫我。”她声音沙哑,“别这样叫我了。你不配。” 爵这是,最亲最亲的,最亲最亲的称呼。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或许,从不曾是,但,也绝不再是。 “佟铁河,我,不欠你什么了……”她平抑着自己的呼吸——疼,忽然的疼,让她冷汗直冒;她心底里一股意识钻了出来,不由自主的打着寒战;不能这样,她不能这样。 滕“我回来……”她终于是转了身,往门口走去, “我是要跟你说……” 她扶着书房的门框。 “离婚。”他背对着她,吐出了这两个字。 死死的沉默。 她的指甲,都要抠进木头里去了。 “是。” 他的手攥的更紧。那利刃往皮肉里,更进一些。疼,更深一层。 “佟铁河,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要问的。问清楚。不留了。 佟铁河的掌内,湿黏黏的。他松一下手,再紧握一下。血肉模糊的。 “问吧。”他额上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汗。 “当初……你肯娶我,不止是因为我像她吧,还有我妈妈……当初,她提供了什么条件?”她看着走廊墙壁上的油画。那金色的画框,在灯光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他仍是背对着她。她的问题,令他有些窒息。 迟早的,迟早的都会面对。 就在不久以前,她瞪着他,说他,没有好处的事情,是不做的。 她心目中的他,是这样的。 她早就看轻了他的。 不差这一点。 掌心的疼痛似乎已经消退。他感觉不到了。只是略低头看看,深褐色的地板上,一点一点、一滴一滴,无声无息的,有那么一小摊湿润。只是一丁点儿罢了。 他说:“景自端,泰和国际,是你的嫁妆。” “好大的筹码。”他话音一落,停了片刻,她笑出来,眼里干涩,流不出泪来的时候,可以笑出来。“这些年……难为你了。从此,不必了。”她没有再停留。这个地方,她不能再停留。留不得了……她如何还能再多呆一秒钟?她景自端……在这里……这里……哪儿还有她的位置?她的家……她的? 他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消失了。手一松。那只雪茄剪,掉在了地上。 自端走的很稳。 她不跑,不跳。每一步,都很稳妥。 她换好了鞋子,将那双拖鞋整整齐齐的摆在了鞋柜里,关好了门。 大门一开,门外清凉的风吹过来,夹着细雨。竟然又下雨了。她扬了扬下巴,雨滴扑面。头顶的八角宫灯,光彩照人。她看了两眼那宫灯。嫁妆啊……这也是她的嫁妆。 她走了出去。 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她,她只当那是听错了。 不会了,这里,不会有人再叫她。 她加快了脚步。 穿过树林的时候,她脚步更快。 还是听到有人在喊她,“阿端……阿端……” 她没回头。 她也不知道这样子走出去,要走多久、要去哪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她一定要走掉,走的远远的…… 出了大门,她站住了。 只是千分之一秒的愣神,她几乎是立刻的,抬手握住了嘴巴。 街边的路灯下,惟仁,正靠在车边,吸着烟。 惟仁。 她叫不出声。 惟仁抬头。手里的烟,被他下意识的掐断。 阿端? 她朝他走过来。 她还是刚刚进去时候的那副打扮,可是,走近了,他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惟仁惊痛。 “阿端!” 他看着眼前的自端。 自端越过了他身边,绕到另一侧,她上了车。 “阿端!”惟仁跟过来。 “上车。”她盯着前面,已经启动了车子。惟仁皱着眉,心跳的急切。他来不及想太多。她这种情绪,他是不可能让她开车的。 “坐过去。”他说。 她没动。 “阿端,坐过去。”他托着她的手臂。她在发颤。“你若是不听,我就把你拉下来了!” 自端咬了下唇,坐到了另一侧。惟仁很快的上了车子。 车子启动的一瞬,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大门里追了出来。 他看一眼旁边的自端。 “开车。”自端声音清冷。她的眼睛,盯着后视镜。然后,她移开了目光。 惟仁没有发问。刚刚送她进去时隐隐的不安,现在,都化为了现实。他很快的将车子开出了这条私家车道…… 佟铁河看着在雨中风驰电掣而去的车子,站住了。 手里握着伞。 雨水渗到手的伤口上,钻心的疼。 他握紧了手…… 缓缓的,他转回了身。 陈阿姨,站在门口,看着独自回来的铁河,“小铁。”她心疼的看着铁河,白色的浴袍上,沾了点点的红。她低声, “受伤了!” 他只是把手里的伞,丢在了门口的伞架上。 陈阿姨盯着他的手。 他只是摇了摇头,上楼去了。 佟铁河走进了自己的套间。他推开卧室门。室内,只开了一盏壁灯。他瞥了一眼他的大床,空荡荡的,平整依然。他走进衣帽间,将已经淋湿的浴衣换掉。手掌上的伤,在慢慢的渗着血,他看着。暗红的液体,顺着掌心的纹路,向下走。他往卫生间里去,那里有药箱。里面开着灯,有浓浓的酒味,还有酸腐的气息。他打开上面的柜子,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带红色小十字的药箱,他抬手去拿,忘了这是受伤的那只手,碰到药箱,他的手颤了一下,想要抓住已经来不及,药箱“哐”的一下落在地上,巨响。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药箱。蹲下身去。 “嗯……” 他抬了抬头,看了一眼正前方。 宽大的按摩浴缸里,自飒从一堆毛毯里抬起了她那颗棕色的头,短短的头发,鸟巢一样搓的乱七八糟的在头顶,她迷茫的看着铁河,只一会儿,便又倒下去,后脑勺刻在浴缸边上,她“啊”的一声叫,好久,她猛的坐了起来,瞪着眼,还是有些迷糊。她慢慢的转过头来,抬起手,揉着头发,“我怎么……睡这儿了?”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九) 后脑勺磕的疼,脑门儿也疼,像是被重物砸了一样。自飒的脸涨红着,眼睛也是红的。她的脑子发木。在浴缸里团起了腿,抓着头发……身上是一条深蓝色的毯子,厚厚的,很沉。她扯了扯。每一个动作,都缓慢。像是放慢镜头。 她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回来。 “好渴。”她咂了咂嘴。嘴巴里有股子怪味。“我吐了?”她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佟铁河。 佟铁河坐到了浴缸的大理石台阶上,背对着她,药箱放在一边。一小瓶消毒药水打开,对着右手上的伤口倒去。 爵痛感尖锐。 他抿着唇。额上冒了汗。 自飒目光有些呆滞,看着他拿起纱布缠绕在手上,看了一会儿,她凑近一点。佟铁河背后好像长 分卷阅读123 分卷阅读12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4 了眼睛,伸手将她的头一把推开。 滕“臭死了。”他眼皮没抬。 自飒慢慢的眨着眼睛,抓了抓脖子,好像起了疙瘩,痒——这么好的酒,喝了也会过敏? 她掀开毛毯,摇摇晃晃的,从浴缸里爬出来。四处都是硬硬的,睡的她全身像被打了石膏。她差点儿跌在地上,佟铁河伸手,扶了她一下。自飒站稳,光光的双脚踩在地上,抬眼看着镜子——黑色的丝袜,破了一只洞,露出膝盖来;短裤卷着;上身,细细的吊带衫……她歪着头,看着佟铁河,“喂!” 佟铁河站起来。 自飒抓着头发,“口渴。”她闷声说。 铁河看着她,“那就出来吧。”他把药箱丢在一边,径自出了卫生间。他走出卧室的时候,蹭到到一个东西。他站住了。 是自端抱着回来的teddy熊。 只是停了停。他没有弯腰去捡。越过去,走到饮水机那里,拿了一只玻璃杯。盛了一杯冷水。他一口气喝了下去。 要是她在,给他盛的水,不会是这个温度。这么凉。让他的胃,在冷水落肚后,体味冰刺的感觉。 他回了下头,看到自飒捡起了那只teddy熊。她已经套上了毛衣 ——她的酒实在是喝了不少。她喝了酒,会出很多汗,会手舞足蹈……然后会吐在衣柜里。衣柜,要不就是人家昂贵的衣服——他另拿了只玻璃杯,盛了冷水给她。 自飒没接水杯,她提着那个熊,“这是怎么回事?” 她脑子渐渐清醒。 只是下意识的,环视四周。 她走过来,把水杯拿在手里,忽然的贴在脑门儿上,冰一下…… 她能记得的模糊的片段,就是他凶狠而灼热的气息……她打了寒战。 “铁子,你别告诉我……”她脑子里闪过可怕的念头。 佟铁河继续喝着水…… 她坐在他身边,混乱而忧伤,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间挑动了他心湖的波,那涟漪一起,淹没了他。 她问,自端看没看过你这副样子? 什么样子? 他还有什么样子,没有在自端面前展示过呢?他想着。这么久了,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了……他一边喝酒,一边想着,他给自己营造了这样的私密空间,偶尔,消磨一下时光,清净一下头脑,他一个人坐在酒窖里的时候,甚至能听得到酒桶里的气泡那细微的爆开声音。 自端是进来过的。只有那一次。 那天晚上他心烦。因为故园的项目,有个环节上出了点儿毛病。他进去只一会儿,拿了一瓶酒,刚要出去,就看到她出现在门外,拿着电话,翘着脚,仰着下巴,越过那磨砂玻璃,在透明处,对着他比划,是妈妈的……他拎着酒瓶,看着她。因为跑动,她面颊绯红,微微喘息,听不到她说话的声音,可是再急的话,她也是柔声细气的说……他把门开了。 “妈妈电话……”她把电话递给他,等着他出来。 他接过电话,对着电话里说:“妈,我这会儿忙着,等下给您打回去。”他按掉了电话。看着她在门口站着。 “你忙就……”她话没说完,他伸手拉了她一下。 门在她身后阖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里面。她有点儿局促。空间一闭塞,光线暗淡,又极安静,很容易让她局促不安。 “我是不是……”她看着那显示湿度和温度的数字,“我先出去吧。” 他从酒柜里往外选着酒,拿出一瓶,往木条桌上放一瓶,看她一眼——她应该是觉得有点儿冷。她穿的少了点儿,一条烟色的丝质裙子,从下往上,颜色渐浅,像一股烟升腾起来,衬着她肌肤越发白皙——她抚了一下手臂。 “等一下,帮我个忙。”他指着那张木制的高脚凳,她坐下来。裙子本来齐着膝,她一坐下,收上去一大截儿。她立即发现了,烫到一样,从凳子上下来。脸立即就红了。抿了下唇,才又坐下,只是半站半坐。他只瞄了她一眼。 他拿了玻璃杯来,每一瓶都倒了浅浅的一点儿。六杯。 她看着。 “选出你最喜欢的一款。”他站在她侧。很近。她应该是刚刚洗过澡,肌肤似是挂了一层水膜一样的润。只有淡淡的香皂味。他慢慢熟悉起来的那款味道。 “就帮这个忙?”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似乎是觉得他站的有点儿近,她身子稍稍往旁边移了一点,想要不着痕迹。 “嗯。”他很郑重。她看着他脸上的神色。 他一早看出她的意图来,只纹丝不动——她那酒量,就是飒飒说的,听见酒字就要醉的……他催促。 她似乎是觉得,不帮他这个忙,今天是不能早些出去了。 他给她在手边放了一杯清水。 她看着,从左手边杯拿起,“只要选我最喜欢的?”她问。 “嗯。” “不需要说理由吧?那我说不清楚的……”她将酒杯凑近了唇边,后半句那声音经过酒杯内的回旋再传出来,有点儿变化,听起来瓮声瓮气的。 他绷着脸上的表情,点头。说,喜欢还需要什么理由。 她只是轻轻的抿了一点点。舌尖轻舔唇角。粉粉的唇,粉粉的舌尖,暗红的一点酒液……她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然后,她喝了一口清水。轻轻的皱了一下鼻子。接着拿起另一杯。其实只有一小口,她脸上便开始红了。 到最后一种的时候,她粉唇一嘟,嘟哝了一句什么才拿起来,然后,她尝了一口,刚要放下,又尝了一口,这一口,把细长的杯子里那一点点都喝下去了。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 “嗯。” 他接过杯子。手边的那瓶酒拿起来,barbaros,他看着。“再来一点儿?” 她摆手,“完成任务了。”她笑了。脸上有一点红晕。 他又倒了一杯,拿到她面前。 她拿在手里,没有喝,只是看着他,忽然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爵他正在看瓶贴上细小的西班牙文,听到她问,他顿了顿,“嗯。” 其实,好多了。看着她,他烦躁的心慢慢的安静下来……只是另一股躁动又起来了。他深吸了口气,空气里混着几种酒的味道,有点儿不清不楚。她细白的腿,斜千着。脚上一对绣花高跟的缎面拖鞋,黑色的,绣着芙蓉花……她坐着,端庄娴雅,就算是一动不动,周身也像是有一股气流……慢慢的,把他卷了进去。他伸出手臂,将她搂在了怀里,她被他这样冷不丁的一扯,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她一只手有点儿慌乱的按了出去,不知道是按在了哪个位置,只听得稀里哗啦的一阵响,桌子上的酒杯和酒瓶,连环撞击,纷纷滚落。 “哎!”她低呼。 滕她的清水芙蓉面,就在他眼前,他亲了她一下,在唇边。有酒香。她的手,一下子撑在了他的肩上……那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吧,对他的亲近,她的反应总是生涩的厉害;生涩,推拒……让他焦躁,仿佛自己是令她生厌的病菌。 他暂时的松了她,她跳起来,他更快,一把抱住了她。转了个身,他将她抵在了墙上。有点儿急切,他的行动很快;可她的手,在凌乱挣扎中,按在了他的手上。 “别……” 她声音低,几乎是带着哭音。 他没停。她的身边就是控制器,他空出一只手来,把灯关掉了。室内一片黑暗。远处,透过磨砂玻璃门,地下室走廊上的灯光透进来。他看得清楚她脸上的惊惧。他的身体,紧贴着她的,密密的合着,她柔软、柔软的身体,渐渐的绷紧了。 他低头,啃咬着她颈下的一点,她抓着他的衬衫,使劲儿的扯着,她怎么就不知道,她这样,只会让他更急切?他的手,将她的裙摆撩了上去…… “阿端……”他轻轻的在她耳边唤着。 她的鼻息,喷在他的颈间,让他酥麻,让他战栗;可耳边,竟是她细碎的啜泣。他停不下来,这会儿,他停不下来…… 过了好久。 他轻抚着她……她难受。他知道,每次,每次都是这样。他会让她难受。试过了,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她,还是会难受。 他抱她在怀里。 不是环境,不是方式,是心。 他只是抱着她,抱着…… 就是那一次。她在这里。 她说……进了这里会头晕吗?所以,再不敢来? 他也会的。会想起她清甜的气息,会想起她酒后微醺的面孔,美的让人心颤,让人失控。 他喝着酒,那样的心颤和失控,久了,是会把人的意志弯折的吧。他觉得他是越来越软弱了。在对着她的时候。什么时候,他成了会犹豫的人? 他祖父说,小铁躁性,人家都是看三步走一步,他肯多看一步就不错;他父亲和叔叔会说他狠辣,软硬不吃;他母亲说他沉不住气,但凡是想到便要做到,急性子……还有谁呢,熟悉他的人,都说他是这样的,从不犹豫,想好了的事,说一不二……他现在,哪儿还是这样的人? 看着她难过、煎熬,他放她出走;他追到了她,无论如何,看到她,依着他的性子,不该是一把把她拉回来,踢那个人下玉藻池?管他死活呢!可是没有,他竟然,就那么站在那里……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了。他学会犹豫了。 这真是件可怕的事。 他喝着酒。 怪自己酒量好吧。不跟她似的,一点点酒下肚,晕头转向,不知东西南北,一通气儿的笑……他喜欢她那个样子,又恨她那个样子。她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会不会,此时,正对着那个人,在眨啊眨,眨的人心都要爆了? 他转过脸去,身边这位,就是有那样一对眼睛。充满了痛苦和迷茫的眼睛。是他,还是他?是这个,还是那个?他心里是有一股子恨意……也恨她这样的犹豫。有什么好犹豫的?再犹豫下去,这辈子就快过完了。都毁在这儿了。 他说:“飒飒……忘了吧。” 还是忘了吧,都忘了吧。醒了以后,重新开始。别这么辛苦了。自己辛苦点儿倒是不怕,让她也那么辛苦。她更辛苦。不能给她什么。没给过什么……他一直在跟她要。她能给他的,都给了,不能给的,他要不来。这辈子,都要不来。这是……何苦来的? 他看着,多美的眼睛…… 她在问,“你喜欢我的,是不是?”她的手臂绕在他颈上,将他拉近。他能听到自己体内被引爆的那一声炸弹的声响,从身体里,冲到头脑中来,他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狠狠的,亲了过去。就在他的唇贴到她嘴唇的那一刻,他的手臂,一下子撑在了她身后的架子上,冰凉的酒瓶子,那冰冷直刺过来……她唇上有油彩,沾在了他唇上,腻腻的、沾着葡萄酒味。 他停住了。 分卷阅读124 分卷阅读12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5 br   他的心跳,告诉他,不对了。 这是他从未碰触过的领域。他和自飒,他们亲密甚至亲昵。拥抱、贴面,礼节上的,都有,寻常事。而他年少的心,因这一点儿碰触,会急促跳动。她的一颦一笑,总是牵动他的心神,他须得拼下力气掩饰,才不至于让自己的小秘密泄露——她是一早选了别人的,他的至交他的兄弟,他清楚明白,不能越雷池半步。也想过有一日,她能属于他……只是心底最隐秘的愿望,那是随着火红的裙摆在燃烧着的。他必须强压下去的。 是从什么时候,不对了的? 是这样一双眼睛,他在这样的一双眼睛里,寻找着藏身之处。他藏的太久、太深了。 他不动。 她也停了。睁着大大的的眼睛,唇边逸出一声叹息,“sorry。”她勾在他颈上的手臂,突然的松了。随即闭上了眼睛。那一刻,她在想什么,他不清楚。可是他,真真切切的,痛。 不管怎么样的相像,终究都不是。 他说我们继续喝酒,喝吧,一醉方休。他说我今天很想醉了,醉死算了。 酒是喝的越来越多,他们开始聊天。他们俩都聊了些什么呀,认识了这么些年,一年的事讲一件,也够讲一天的。后来是说到了故园。他又想起来,那个晚上……不是在这里,是隔壁,他几乎是封了那间酒窖,那晚之后;他后来是打回电话去给母亲,他说您什么也别说了,那块地我要留着。母亲问你留着干嘛,他说我留着有用。真有用。 他酒意也上来了。他对自飒说,我给你看样东西啊,你跟我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来,还拎着酒瓶子。 他就说你这个酒鬼。喝了酒就很会闹,酒品不好就是人品不好,你知道不知道? 她咯咯的笑,说嗯,我就是人品不好……谁要人品好?我们这些人里,就只有阿端人品好…… 他笑了一下。 人品好,也没得着好。 那东西在他书房里,他有点儿晕头,只记得是在那个青花瓶里,可是手有点儿没准星,摸了半天才摸到手里,是一个卷筒。他走出去,只看见那个没品的女人,拎了自己的一只靴子,一脚高一脚低的站着。 “热……”她已经脱了毛衣,穿的那么少,还说热。 难怪以前,他们出去喝酒,都要看着她……她喝多了,就不管了。本来就够荼毒生灵的一个女人,谁架得住她那样? 他拎着卷筒过来,说,哪,就这个。他还没打开卷筒,就看到她意思有些不对了。都来不及躲,完全来不及,她已经吐了……好在他保护及时,他的图纸没有遭殃。瞧着她还有那个意思,他急忙拎着她往卫生间去,让她对准了马桶吐。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骂着……景自飒我这辈子遇到你,也算是倒了霉了吧。 她还顾得还嘴。说真扯淡,哪个不是哭着喊着跟在我屁股后面的……甩开他的手,让他也滚。他就先滚出去,收拾那一地的污物。再回去的时候,她已经爬进浴缸去了。真是会找地方。他扯了条毯子给她盖上。 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 浑身的酸腐气息,他觉得自己是从什么地方给捞出来了的。脏死。 他往楼上去了。 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上去。 她不在,门是不上锁的。好几层门呢,一个锁也不上。进去的真顺利。可以用她的浴室,用她的东西……都是她的。带着她的味道。 他斜斜的靠在她的窗口,隔着纱帘,看出去。 她会不会,在夜晚,也这样静静的站着,在这里?此刻他站在这儿,是在想着她,想看到她;她呢,她又会想着谁?想看到谁? 听到车子响的时候,他掀起了纱帘。 他看到了握在一起的那两只手。 —————————————————————————————————————————— 各位亲: 今天两更。谢谢大家。明天见!周末愉快~~o(n0n)o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一) 从他这里,他只能看到握在一起的手。 没想到她这么快回来。她说,给她几天时间。那个时侯,他想着,给她。给她。她没跟他要过什么。几乎是从来没有跟他要求过什么,她也从来没有这么拗过他。这回,他就允了她。 竟然这么快。 他想转身离开,可是转不开。紧盯着楼下的车子。看着她开车门,看着车门开了,她好久都不下来,看着她下了车,只是不肯就进来,看着她,望着那车子远去……穿着他的外套。 爵他放下了纱帘。 已经决定的事情,他不会再犹豫。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宽大的床。有他刚刚躺在上面的痕迹。寂寞的,孤孤单单的痕迹。他把门关好了,下楼去了。 滕她,一会儿,也该上来了…… 自飒看着佟铁河气定神闲的喝着水的样子。 他脸上、眼中,此时,平静无波。她却觉得,惊涛骇浪,就在眼前。 “阿端回来了?”她走近了一些。眸子里的光变的清寒。“你回答我,是不是阿端回来了?” 她抓着teddy熊的手,有一丝痉挛。 醉是醉的,但不是醉的人事不省……那一丝一缕的记忆,还就是不会放过她。她记得的那些,足够让她此时遍体生寒。而最最令她恐怖的是,佟铁河的表情。 自飒只觉得自己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只是心里还存着一点儿侥幸的念头。或许……她猜错了,阿端不会这么快;铁河不会那么做……可是,这个teddy熊…… “她回来过。”佟铁河坐下来。水杯放下。他受伤的手,长时间的握着杯,已经疼到麻木了。这点儿伤倒算不了什么。就是疼的这么狠,让他有些意外。 “现在人呢?”自飒听到自己的声音,含有一种怕人的尖利。 “走了。” 走了。跟顾惟仁。 他看着地上的那一点星光。是扔了他给的星星,走的。 气的浑身打颤,看着他,好像他是世上最肮脏的物事……再也不要看一眼,再也不要碰一下,把他给的全都扔了,全毁了。 在她心里,他从此破败不堪,不值得再看一眼了吧。他和顾惟仁,在她心里,总是天壤之别。 他眉尖一挑。 自飒觉得自己要昏厥了。 走了。走了?! 自端回来了……她是看着自端走向顾惟仁的,走之前,望向她的眼神,看的她疼。她亲爱的妹妹阿端,她没有看到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阿端要奔向的那个人,是她心里的那个……她知道自己该阻止阿端。这个时侯,不能让她那么做。可是终究是不能够。总有一次,她希望,阿端是能够遂了自己的心意。不管后果如何。阿端痛苦。而铁河,铁河孤独……她看着铁河,知道他孤独。她说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是背负了太久,她一直也不敢去深思去探究,总是在嬉笑怒骂中,面对这两个人。而其实,最害怕面对他们的,正是她。 “你跟她说了什么?”她了解佟铁河。 “不需要说什么。” “佟铁河!”自飒喊着。 “我穿着浴袍,你在我床上,我还需要说什么?” 自飒张着嘴,好半晌,她伸手过来,抓住了佟铁河的衣领,“佟铁河,你还是人不是?你怎么能这么卑鄙?你怎么能拿我伤害阿端?”她此时,恨不得拿刀,把佟铁河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她额头上冷汗涔涔,“阿端……阿端这下……” 佟铁河由着她抓着自己的衣领,只是岿然不动。 “我们,这就分开。”他低声说。 声音这么低沉,在自飒听来,却不啻为响雷。 她盯着佟铁河的眼睛。 深幽幽的一对黑眸子。次,她觉得,自己恨不得生出一双利爪,把这有着冷静到狠毒的目光的眼睛给抠了去。 “佟铁河,不准!”自飒脸上涨的通红。眼睛更是红。 佟铁河鼻子里重重的出气。 “不准!你听到没有?”自飒牙齿摩擦,嘴唇下巴都有些变形了,“你不准!我不背这个黑锅!我t和你分明是什么事都没做,你利用我,你拿我伤害阿端!佟铁河,我废了你……” 再刻毒的话她都说得出,她心慌的什么似的,额头上不停的冒着汗,嘴巴干,喉间似有火在燃烧。 “飒飒,”佟铁河拉住她的手,看着她。 自飒喘着粗气,怎么喘,都觉得不够。好像自己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没骗她。” 她只是看到了她想看到的,也只是相信了她愿意相信的。那都是她需要的。 而她……她竟然,也知道。 他转开了脸。 “我卑鄙,你呢?”他语气沉沉,“飒飒,我至少还给了她选择的机会。当初我问过的,她愿意不愿意的。” 他穿过晨雾光曦,上山去找她,站在她面前,他是清清楚楚的问过的。 自飒死盯着他。 “她说好。我才松口的。” “佟铁河……” “你吞了一整瓶的安眠药,飒飒。”他慢慢的说着,“可你吞的那一瓶药里,有几颗是有效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身上的衣服,好像都被汗浸透了。 他笑了起来。 “飒飒,”他真的在笑,“我了解你,远比你知道的要多。你倒不是不敢死,也不是不敢嫁给我,你的的确确是,舍不得力昭。那会儿,除了他,你什么都能舍。” 为了和她爱的人在一起,她什么都能舍。 景自飒,是这样的。 “佟铁河,”过了好久,自飒才开口,“佟铁河你知道你这样有多可怕?” 能戳人心窝子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留情。真下得了手。 被他这样,狠狠的,揭开了伤疤。 她心口窝疼。 佟铁河点头。 “我可怕,而且卑鄙。”他冷冷的说,“我当初喜欢的是你,我想娶你。我娶她,是因为她长的像你。” 他的声音极清晰,半点儿颤音没有。 自飒专注的看着佟铁河,想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阿端……” 佟铁河就在这个时侯转过了身,他正对着窗口,外面,天已 分卷阅读125 分卷阅读12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6 经开始亮了。 自飒继续说:“阿端,她怎么肯的?你知不知道?” 佟铁河只是不动。 “我吞药……是她发现的我。我跟她说,阿端我今天要早睡觉,别过来和我睡了……那些天,她一直在我房里睡的。她不放心我。她最不放心我。”自飒吸着气,胸口是越来越沉重的感觉,这些话,这么多年,她没敢提起一个字,即使是力昭,那个在她心目当中最重要的人。“在急诊室里,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她哭…… 你知道阿端的那个哭声,她不轻易哭的,可一哭,就是扒人心肝的那种……真是讨厌,最恨她哭了……” 佟铁河的手,扶在了沙发靠背上。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二) “我母亲,在我的病房里,跟阿端说,阿端,佟家伯母说,她喜欢你的……阿端,娘娘恳求你考虑……”自飒按着胸口。她早已是醒了的。但是她不敢睁眼睛。她甚至连呼吸都想掐断,因为呼吸重了,会影响她的听觉,她要听到阿端怎么回答——她以为,接下来,阿端会哭的很凶很凶,会跑掉。可是没有。屋子里是那么的静。静极了,除了她们的呼吸声,就是病房里的仪器,很细微的运转的声音。于是她听到轻轻的一声,“嗯。”她的心脏猛地一缩。是阿端。阿端说“我去。娘娘,我去。” 阿端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她听到母亲低声的哭泣。过了好久,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她看到,就在病床前,阿端拥抱着她母亲……她来不及闭上眼睛,只看到阿端那含着泪的眼睛,望向她,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竟然,竟然……是给了她一个微笑。 那是怎样的一笑? 她这辈子都忘不掉的,牢牢的烙在心头的一笑。 “我后来,是离开了。我就不敢在北京呆着。阿端偶尔会打电话给我,我根本不敢接她的电话,白天出去上课、工作,晚上,我出去喝酒,等着她的,是我的答录机…… 她那么沉静温柔的人,会在电话里跟我说,姐,我今天可把论文交了,被老师批评了……我这两天在西山呢,真舒服,空气好极了,你要是也在多好……姐,今天早上佟家二哥来看我了,哎,好早啊,我都还没起床……姐,我以前没怎么看过他,他很好看呢,好怪,怎么那么好看呢……姐,sars啊,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应该没事吧,都会没事的,你多加小心……哦,他今天竟然混进宿舍来了,给我送了好多东西,哦对了,我们婚礼延后了……姐,我今天去选戒指和婚纱了……嗯,我不知道价钱,他说那家最贵的是钻石呢,要钻石干嘛,累赘死……婚纱好看,我觉得好看,他没说什么……嗯,他就只负责刷卡了,呵呵……等我拍了照片,我传给你看……姐姐,你忙啊?老不在……姐,我结婚,你不回来啊,不会来也行,不过你得给我点儿什么补偿吧?”自飒已然开始哽咽,她吸着鼻子,不让自己的情绪完全失控。那些日子,阿端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想都不敢想。她每天,喝酒喝到醉醺醺的,回家来,倒头就睡,第二天,件事,就是打开答录机,听阿端的声音,然后,删除。 爵婚礼?她怎么敢回来! “佟铁河,这就是阿端。”她努力的睁着眼睛,不让眼泪出来——她有什么好哭的?她怎么能哭? “我知道。”他声音空洞洞的。 滕“你知道个屁。”她狠声恶气的。 “我知道。”他看着窗外。 他知道。 那些日子,他看过来的。他一点一点的接近她,最后,拖着她的手,给她戴上了那个素白的环的。 自飒看着铁河的肩膀,微微的动了一动,说:“你真是狠。就是不和她过了,也别这样——你这次,容得她出去,应该就有打算,容得她回来啊。” 佟铁河摁在沙发背上的手,深陷其中,手掌疼。 “你这是一点儿情分都不想给她留,铁子。”自飒看着他,“你这样,要不是太恨她了,就是……” “飒飒!”他转过了身,看着她。 自飒怔了一下,“铁子,”她平缓了一下呼吸,“当初你喜欢我。我是知道的。” 佟铁河盯着她。 “这么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不是傻子。你的心思,我明白。我从来没有表示,是因为,你也没有表示。我以为,总会过去的。”她顿了顿,“不说破,更好。我心里清楚的,我喜欢你,但是,不是那种。你对我来说,朋友,哥们儿,能信任的人……但,我绝不会爱上你。我也,绝不会,不爱你,却嫁你。” 她抿了抿唇。 佟铁河盯住的她的眼睛,眸子的颜色,似乎是越来越黑。 他再度转过身去。 他曾以为,他的心思,埋得隐秘。极隐秘。可是,阿端知道……飒飒清楚……还有谁?大家,原来都不是瞎子。 他苦笑。 自飒见他没有出声,继续说:“我不给我今夜的行为找借口。我……乱了。心乱。对不起,铁子。” 心,沉的什么似的。 “阿端那里,我,会跟她解释。”她握着拳。也许,阿端和她,是再也回不到从前那样了。“该我的,我领了……我欠了她的,不止是六年;我欠了她的,这一辈子是还不了的。但是不该我的,我绝不领。你休想利用我伤害她。也别用这个烂理由,了结你们的关系。你知道她,我再坏,她也爱我,我做什么,她也会找理由原谅我……” 伤她已经够多。但是,绝不该是这种方式。她不能。 她送阿端去机场的时候,对阿端说,有什么事,她好帮她…… 想到这里,她的心疼的无以复加。 她从来都没有帮到过阿端。 “随你。” “铁子,我再同你说几句,”自飒看着铁河的背影,然后,她慢慢的把地上那只teddy熊捡了起来,放在茶几上,“阿端,如果你不松开她的手,她是不会离开你的。我很久前,劝她忘了顾惟仁,我以为,那是一段回不去的感情;现在,我希望她遵从她的心。” 她没有再多说。 她已经在这里呆的够久的了,必须离开了。 没有说再见。 她不知道他们再见,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佟铁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看着外面在晨光中慢慢明亮起来的杉树林。 他微微的侧了一下身。 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小熊仔。 她抱着熊仔的样子,就在眼前。 他伸手过去,拿起来;弯腰去捡那颗戒,看了半晌,挂在熊仔的手指上,闪亮闪亮的。然后,他把熊仔抱在了怀里。坐在沙发上。 他这个样子,应该特傻吧。还好,没有人看见。 飒飒说,他不松开手,阿端是不会离开他的。 他相信。 可是。他看着怀里的熊仔。她不是没有心的熊仔。 他细细的看着。 她喜欢这样的玩具?他没有留意到啊。这些东西,她从小都不缺,可是她不爱玩这些的。她喜欢翻书。看过她,和邱潇潇头对着头,在花架子下看连环画,看的入迷,有蜜蜂飞过来,落在她的蝴蝶结上……邱潇潇那个小子发现了,只会大呼小叫的,反而吓坏了她;他过去,拿起一本书来,照准她头上就是一下,蜜蜂被打死了,蝴蝶结打歪了,她,被打疼了……“二哥……”她柔柔的叫着他,带着哭腔。 唉…… 他把熊仔举到眼前。 这熊仔白白的,不过没她白;穿着粉色的小裙子,粉色的,她穿粉色好看;怀里,抱着一个更小的熊宝宝,这是……这是…… 他脑子还是有点儿木。他还是觉得哪儿有点儿不对。哪儿不对呢? ………………………………………… 顾惟仁将车子开出去好久,自端只是默默的坐着。她的手攥着外套上的牛角扣。 “阿端。”他开口了。 她没有反应。 “现在要去哪里?”他问。 他可以一直开车。有路延伸的地方,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她轻声的说:“惟仁,我想去医院。” ——————————————————————————————————————————————————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三) 惟仁抬起手来,按在她额头上。滚烫。他皱眉。他顺手将她按在了靠背椅上,闷声的说:“阿端,你坐好了。” 他车子开的又快又稳。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说:“惟仁,我们不去……” 她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咳嗽了。 均惟仁说:“我知道,我们去301。” 他似是明白什么。听着她咳嗽,他心里发急。又得告诉自己,不能着急。车子得开的稳妥。 自端靠在车座上,把身上的外套裹紧了。刚刚上车的时候,还有那种全身燥热的感觉,现在开始,觉得冷了。 她揪着那衣襟上的牛角扣,心里默默的念着:帮帮我,帮帮我……她怎么能这么虚软。她的力气,就只能支撑到这里嘛? 她心里倒有个可怕的念头钻了出来。战栗。 牛角扣握在手心里,硬硬的。有点儿什么抓着,让她心里安稳些。惟仁的车开的这么稳,她还是觉得晃的厉害……要不就是,不是车子在晃,而是她人在晃?还有那些方小说西……地上的,靴子、毛衣、亮晶晶的手链……他的样子……那丢掉的戒指……她的齿舌紧紧的啮合在一处。 这些方小说西像是带着黏糊糊的液体,黏在了她身上,甩不掉、除不下。 她闭了闭眼睛。竟然还在眼前。 必须紧咬牙关,才不让自己呐喊出声…… 301到了,惟仁下车,过来。自端站在车边,抬眼看着前面的红十字。他走近些,将外套又给她拉了拉。此时天已蒙蒙亮。医院仍是寂静。大楼里只有一层是亮着灯的,急诊室的灯光最明亮。 自端站在大厅里,惟仁拉着她,往急诊室走。她站住,看着指示牌上的科室分布。惟仁拉着她的胳膊。 “阿端。”他低声。 她转向他。眼里有些什么,在转向惟仁时候,稍稍淡了。惟仁却及时捕捉到那特别的神情。她不想流露出来的,他也能看出来的。他心里一紧。 “你跟我来。”他隐忍的,握着她的手臂的手,拽了一下。她脚下一绊。他又急忙扶住她,只是无奈又心疼的,叫着:“阿端啊。” 她点着头。 嗯。阿端……惟仁能叫。惟仁叫她阿端。 从今往后,还有几个人,这样叫她,她能应? 分卷阅读126 分卷阅读12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7 她吞咽着因了惟仁这一声而泛上来的又苦又涩的液体。很努力、很用力。 急诊室里,值班的医生看到他们,温和的打招呼,回身在洗手池洗了一下手,说:“请坐。”只是扫一眼,就看得出来,应该是那位裹的厚厚的、脸色极差的女子。 医生在回到公桌前坐下,整理了一下听诊器和名牌——其实他从里面的军装到外面的医生袍都已经很整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对男女,他下意识的想要更谨慎一些。 “谁不舒服?”他问。 惟仁把自端轻轻的按在座位上,对医生说:“她。” 医生又点头。拿着那本崭新的病例,询问自端的姓名、年龄、过敏史……自端一一的答了。她一开口,声音沙哑。医生看她一眼,继续写着。随后拿起手边的电子体温计,在自端额头上,近距离的测了一下,显示的温度是375。 一样一样的询问,一步一步的检查。 自端有些机械。 她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在这里。 心里那个可怕的念头,仍然在翻腾。 她的手指,微微的有些痉挛。左手那里,不知道是不是适才剪刀留下的划痕,忽然疼的厉害。有种烧灼感。 “普通的感冒。并不严重,不需要太担心……”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着,自端的目光,落在医生钢笔尖上流淌出来的字上……很规整的小楷,让人意外的、似乎不会是医生在病历上书写的字体。医生看到,微笑了一下,也看着自端,问:“打吊针,还是吃药?” “药。”自端很快的说。 “那好。”医生很温和。正要提笔,只听顾惟仁轻声的说了句“请等下”。 医生抬头,“怎么?”一直在一边默默站立的男子,一脸的沉静,满眼的关心。 “麻烦开中成药好不好?”惟仁说。 自端一震。 惟仁轻拍她的肩,很轻很轻的一下,眼睛是看着医生的,只说:“她习惯吃中药的。” 自端觉得手上那灼痛感又深了一层。 医生停了一下。这要求很普通。很多患者会有这样的意愿。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女病人,判断着、思索着,然后,他轻声的说:“这样……多做几项测试吧。你是不是……” “不需要。”自端说。语气里,带着一丝烦躁。 惟仁这回没客气,他声音沉了,“阿端!” 自端直视着医生,说:“谢谢您,医生,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看过专科医生是嘛?”医生问。见自端点了点头,医生于是低下头去,写下了处方,递过来,嘱咐道:“及时联络你的医生……多喝水,好好儿休息。不见好转,立刻来医院。” 自端拿过处方。没有看。只是拿着。再跟医生道了谢。 走出诊疗室,惟仁从自端的手里抽过来单据,低头扫了一眼,让自端坐在长椅上,说:“我去取药。”他脚步匆匆的。计价、取药。医院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每一处,都要等一会儿。在药房,他等着药剂师配药的时候,不断的回头看着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的自端……她手撑在长椅上,头微微的低着,穿着他的外套,显得人娇小而孱弱。他隔几秒钟就回头,是有点儿担心她会就此跑掉。这是很奇怪的念头。 明明她是回去了……此刻,她看起来……怎么那么深沉。深沉的,让他摸不着边际。这份深沉里到底藏着什么?就只在他们分开后,短短的,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里?为什么,阿端看上去,像是换了个人? 惟仁拿着药。对着自端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深沉……他几乎从来没有把这个词汇和他的阿端联系在一起过。对他来说,她是小溪一样清澈可爱的女孩子。一直都是。他看着她,竟想到了这个词。他的阿端……他能想起他们重逢的那晚,一袭华美的礼服装点下,她如同怒放的牡丹花一般的气质,那也是他不曾见过的阿端……不一样了。就是不一样了。他固执的爱着。以前的她,现在的她。不一样了,也是爱的。 她就是让他心疼的那一个。 她压抑着自己内心那股情绪,那在他眼里看来是情理之中又有些不可思议的激动,不想要在他们最后分离的时候再伤害他……他是知道的。就是这样,他才能放心的让她回去。因为,那是她的心,在让她回到黑沉沉的大屋去,那儿有她选的,那儿有她要的,那儿有她想要坚持的。他隐隐的不安,也只当自己是多余担心,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并不会真的出现……倒还有一个相当隐秘甚至有些残忍的认知。那就是这些惊涛骇浪,是他亲手撩拨起来的,最后面对的,只有她。也希望并不只有她。有佟铁河在……想到了,他会觉得心疼。疼的厉害……最后一次吧。他决定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已经知道,是最后一次了…… 才能有多久? 她的身影从他视野里消失? —————————————————————————————————————————————— 各位亲: 今天更。第二更八点左右发布。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花花~~太感激了!拥抱你们!特别的表示谢意~~谢谢…… 谢谢我的“同伙们”,爱你们!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四) 他的烟才抽了没几根。只是因为他开着车子出大门的一刻,他忽然的心慌。他急忙停了车。他是按时吃药的,但是情绪太激动。他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再平静……他下了车,站在雨里,让清冷的雨,给他带来一些镇定。他急需要的。 他想了很多。想怎么回家去,怎么跟外公说,还有okie,还有……他想那么多,就是没想到,她忽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一瞬间的感念,他没法儿形容。但绝不是欣喜。他看得到,她带着回家的那欣喜和雀跃,一扫而光。她冷静里带着些许急躁,沉稳里含着几分凶狠,那个样子,他看了觉得心悸;而从后视镜里见到的佟铁河追出来……佟铁河是极妥帖细致的人,也不想有一日,能他穿着拖鞋和浴袍来到户外——他们…… 惟仁深深的吸着气。 这就是,一对吵架的夫妻吧。 均他默默的看着自端。只是,这绝不是普通的吵架。这就是他预料中的,惊涛骇浪的一波而已……从佟铁河开始的。 他似是不该就这样遂了她的性子,一踩油门带着她绝尘而来;看不清佟铁河脸上的表情的,可是那奔出来的姿势,他知道那是什么。 惟仁定了定心神。他走过去,坐到自端的身边。自端没有抬头。白皙的手指,仍是扣在长椅上。惟仁看到,她的左手上,缺了一点儿什么。那一点点闪耀,以前看了,总觉得刺目。可是这会儿没了,竟然刺心。 “阿端,走吧。”惟仁托起了她的手臂。 她没动。 “我送你回家。”他说。一手握着盛药的纸袋,一手托着她。她现在病的七荤八素,最重要的,是让她先休息。别的,他不管。 她挣了一下,手臂还是在他掌握中。她转过脸来。惟仁看着她的眼睛。 回家?回哪里去?哪儿是她的家? 她说:“让我想想。你让我想想。” 她坐在这里。 嘴上说着要想想,可是,她的脑子却不转动。 想想……她要想的。就是要想。 惟仁握着她手臂的手,一丝也没放松,他说:“这儿冷,你要想,车上想。阿端,”他顿了顿,“这里空气不够好,你……病着,别在这里多停。听话。” 她摇了摇头,“让我……再想想。” 这儿冷嘛?似乎是的,走廊上的窗子都开着,通透极了,晨风冷飕飕的吹着。冷。身上冷。心里更冷。往日里,她一发烧就会犯迷糊,今天却不……真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老天爷真的不给她机会糊涂了。 那好,就不糊涂了。 “你到底要想什么?”惟仁清凌凌的目光,带着一股让人安定的力量。他语气平和,然而不容拒绝,“不管你要想什么,阿端,听我的,不要在这里想。” 她嘴唇微颤。 那个可怕的念头……让她头脑卡壳、心跳紊乱的可怕的念头…… 她说不出口。 她只是默默的看着惟仁。 看着看着,好像惟仁变成了透明的。 她眼前,什么都没有了。 左手无名指上的那一点点灼痛,慢慢的扩散开,沿着她的左臂,一寸一寸的,到了她的心脏……心跳竟慢慢的平稳下来。 “我……”她只吐出这一个字。 她做不到。 惟仁看到她这样,便没有再犹豫。他用力拉起了她。凭着他的力气,几乎是半拖半拽的,将她塞上了车。他气息有些不稳。少有的烦躁,让他在开车门上车之前,迫着自己深深呼吸。 “我不回家。”她忽然说。转过脸来。她看得出来,好脾气的惟仁,也已经快要被她逼疯了——她心里一疼,说:“惟仁,麻烦你,把我送到愚园吧。” 她现在,只能麻烦他了。 麻烦。 惟仁心猛的一缩。他没看她。只是团起的手,伸过来,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她额头很烫。这个丫头,自己的身体,好像从来就没在意过。她是个麻烦。他愿意被这麻烦缠着。可是他现在,不能说这样的话了…… “愚园又是什么地方?”他问。如果她愿意,他想把她揣在自己的衣兜儿里。他得送她去她想要去的地方。他的关心,他的爱护,不能逾距。 她抿了抿唇。说了个地址。 惟仁点点头。不陌生。 半小时后,惟仁将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里。自端辨别着方向,她沙哑的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冒着字词,左,右,前面……惟仁把车停在了8号公寓楼前。他看着小区的环境,很清幽。自端就要下车,惟仁知道她的意思,只是说:“我送你上去。” 他实在是不放心。 自端没再坚持。到了这里,她开始觉得支撑自己的那股子气,慢慢的在抽离。她靠着记忆,她按着密码。 惟仁距她始终只有两步之遥。那是随时伸出手,就能将她托住的安全距离。他的脚步,随着她越来越迟滞的步子移动。 那只盛药的袋子,她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又一眼。 身体里似乎是有一股子热在涌动。她眼眶周围也渐渐热了起来。鼻子塞着吧,她觉得这会儿她喘气都有些困难。喉咙也疼,胸口更疼。哪儿都疼。四肢百骸像是有什么在啮咬。她捏紧了纸袋。 就是一场感冒。 她只要吃药,睡觉,醒过来,就好了。br/ 分卷阅读127 分卷阅读12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8 她想的太入神,并不知道,站在她身边的顾惟仁,眼神里渐渐的生出了紧张…… 开门的时候,正巧对门的邻居出门晨练,自端和惟仁回头。看到自端,那年轻人笑着打招呼,叫她景老师。自端打起精神,客气的寒暄,其实并不记得是谁。对方看出来,介绍自己是法学院的老师,然后微笑着说,只见着有人来装修,景老师都没上来过。自端点头。那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告别。 打开门,这是不大的一个单位。不到80平。是学校分的房子。虽然位置很偏僻,面积也小,她还是申请了一套。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现在看来是有先见之明的。祖父那边不能回,父亲那边不可回,母亲那里……到底还有这么个地方落脚。 自飒说过,说她太乖了,离家出走,连个在外面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当时,她没有说话。她不是没有。而是……如果她有一天,离家,她最先做的肯定是去找姐姐……那是她设想的,她能找到荫庇的地方。她原来是那么想的。 想错了吧。 胸口的疼又加重了几分。 惟仁跟在自端身后进了门,打量着这屋子。屋子里一切都是新的,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松香味。 自端在沙发上坐下来。 惟仁看到。他正站在厨房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还好一应俱全。只是所有的方小说西看上去都没有启封。他卷起了袖子。 自端刚要说什么,惟仁摆手,说:“你坐会儿,我烧点儿水……你这儿的饮水机都没开封……还不如烧水来的快……水壶呢?”他已经进了厨房。 自端坐在沙发上。 她在这里。暂时,她是安定的。这么想着,她渐渐的放松下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绵软。她大大的打了个哈欠,抱着靠垫,想着,要起来洗个澡,要吃点儿方小说西,要吃药……洗干净了,肚子饱了,吃了药,就去睡觉……再醒过来,她就有力气了。 有了力气,她不怕任何事情。不怕…… 惟仁找到了还装在纸盒子里的水壶,打开电磁炉,调试了一下。洗干净水壶,盛了水,放到电磁炉上去。看了一会儿,他才从厨房出来。 “阿……”他刚张开口,就只见自端歪在沙发上。抱着靠垫,已经睡过去了。他往卧室去,从柜子里抽出一条棉被来,过来给她盖好。她睡的沉了。他想把靠垫抽出来,她缩了一下胳膊,抱的更紧,他于是另取了一个,给她垫在颈下。还好沙发宽大,她不会睡的特别不舒服……他叹了口气。 想起在方小说京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么看着她。看着她的睡容。她,在睡梦中,也没轻松过。 可是阿端,你不该是,轻松下来了嘛? 他按着膝盖。疼。身上也疼。心里也疼。最疼的,是看着她,有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伸手过去,替她掖着被角。 裤袋里的电话在震动。他拿出来,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他站起来,走到厨房去。水已经开了,他一边关了电磁炉,一边接听了电话,对方只是“喂”了一声,他便听出了究竟,顿了顿,他回手关了厨房的门,轻声叫道:“容阿姨。” ……………… 自飒从车子上下来,根本也顾不得跟佟家的司机说什么。她一身凌乱不堪的样子,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她住的小区,小区的保安只是敬了礼,没有和平常一样和她打招呼。她也不在意。醉酒归来的凌晨,有无数个,这就是她。别人怎么看她,她才不在乎。 就不在乎。 她加快脚步。 她得赶紧回去。 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找阿端…… 她必须尽快的见到阿端。她的心神全都集中在这一个念头上,没有留意,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背后接接近了她。她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那人扛了起来。 自飒反常的没有叫出声。她的腿被那人勾在臂弯间,看到他的衣襟,下意识的,她伸手抓住,她的心在空了两拍之后,突然的猛跳起来……张着嘴巴,她仍是喊不出声来,只是,眼泪,忍了很久的眼泪,竟然,大滴大滴的砸下。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五) 金子千将自飒扛在肩上,大步流星的往自己的车子走去,他单手叩开车门,将自飒丢进车子里,狠狠的把车门关上。隔着车窗,他掐了腰,瞪着这个被他好不容易抓到的女人。她身上有很浓的酒气,还有一股怪味,以他的经验,她不单是喝了很多酒,还吐了。 这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喘着粗气。 忍着胸腹处的疼痛。从内到外的疼。 均他头胀的厉害。盯着自飒,一瞬不瞬。她竟然很老实,坐在车子里,一动不动。只一会儿,他发觉不对。以这女人的性子,他这么突然袭击,还不把他活活撕喽!太安静了吧……他凑近一些看。 景自飒在哭。 金子千心里顿时一慌,他立即上了车。只是默默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扶了她的肩,让她靠在了自己怀里。一句话也没说。他拍着她的发顶,轻轻的抚慰她…… 她并没有哭很久。 在他准备递上纸巾之前,她已经从她滚的脏脏的毛衣袖子里抬起了脸。 慢条斯理的,金子千说:“daisy,我后悔了。” 她抬起手,用手掌抹着下巴上的泪滴。 金子千看着,这一定是一个不习惯擦眼泪的女人。他抬起手来,手背温柔的滑过她的面颊,湿湿的。 她用力拨开了他的手。 金子千见她不语,叹了口气,说:“我真是后悔。” 她忍不住瞪他。 她的眼睛,布满血丝,这会儿看上去,兔子眼睛一样,不美……金子千看着,仍是叹气,景自飒,就算这副样子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觉得自己的目光是黏在她身上的,移都移不开。只觉得心头一突一突的……他真是没救了。 他说:“你叫我滚,我不该滚的那么利索。不留一句话给你。” 他脸上有淤痕。嘴角、下巴上,都有。 自飒看着他的脸,他的眼——他眼睛里,有种蛊惑的力量。 “其实,不管滚多远,我都能回来。我是溜溜球。”他像是在说笑话,可是他没笑。她也没笑。 “金子千……” “jas。”他纠正,“或者,子千。” 自飒端详着他。 半晌,一言不发。 “金子千,我们结束了。”她说。有些个有气无力。 转开了脸。 “我是个坏女人,金子千。”她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沉闷。 “嗯。我早知道。”金子千安安静静的,“daisy,你别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你为什么就不敢问我,在我车子里的女人是谁?” 自飒听到这里,立即去开车门。金子千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车门随即密合。他的身子倾过来,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金子千说:“你不问,你也不听,你不是怕我说出来那是我另一个女人,而是怕,如果她是我另一个女人,你介意的已经超过了你的想象。” 自飒咽了口唾沫。苦的。 “daisy,承认你对我动心,有那么难嘛?”他的手,抚上她的脖颈,“我不是邓力昭。我是金子千。不怕告诉你,我也不是好男人。但我在你这里,绝不是第二个邓力昭。你明白我的意思。” 自飒的呼吸有些阻滞。 金子千的大手,抄了她的颈子,将她揽在怀里。 自飒闭了眼睛。 他的气息裹住了她,让她觉得温暖……温暖,这个男人,让她觉得温暖。她的手臂勾住了他的肩。 “子千,”她声音低低的,“我得上去了。” 因为她这一声“子千”,他的心猛跳,只是竭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好。”他没有立即松开她。而是又牢牢的抱了一会儿。“daisy。” “嗯。” “上去吧。”他轻声的说,松了手。 她的头低垂。似乎是有些腼腆。这让他惊奇。但是并不表现出来。他抬手,他的手像骨梳一般,梳理着她乱糟糟的头发。 “嗯。”她点头,“子千。” “嗯?”金子千坐正了,听到她这样叫了他第二声,似乎是确认了什么,嘴角一弯,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来,自飒就有些失神。 “你会煎蛋不会?”她问。 金子千“唔”了一声,说:“会。” “那你给我上来。”她抽了一张纸巾,擤擤鼻子,团了团,丢进他的储物盒里。金子千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让自己的嘴巴咧开。自飒不管他,先开了车门。金子千伸出手去,捏了那团纸巾的一角,下车来,丢进垃圾桶去。抬眼看,自飒踩着高跟鞋,挺直了身子,先一步往大厦里走去了。他笑了一下。 这才是他认识的自飒。只是,她肯在他面前哭,倒也不是坏事。 想着,他就跟着上了楼。 自飒进门便说去洗澡,让他自便。意思就是,等下她出来,是要吃到他做的早餐。 金子千在屋子里踱了几步。 温度有些高,他脱了外套,只剩一件衬衫,还是觉得热。站在厨房里,仍是额角冒汗。煎蛋……这个……无师自通行不行?反正,就是锅、铲、油、鸡蛋……热。真是热。 不是心慌,是心虚。 他哪儿会煎什么蛋?! 他就是想上来,能和她多呆一会儿也好。一整晚,他在这里等着她。心里的煎熬,难以描绘。尤其带走她的,是佟铁河。佟铁河,这个让他生忌的男人。这一晚,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去想,也不管。她叫他“子千”,她想要吃他煎的蛋…… 他正愣着。座机响了。他拿起来,没有显示号码。他心知这应是她家里的来电。拿着电话往浴室去。开了一点儿缝隙,他对着里面大声说:“daisy,电话!”只听得到水声,没有回应,他往里走了半步,更大点儿声音,叫道:“daisy!” 手里的电话停了片刻,又响起来。 自飒听到,敲了一下脚,从磨砂玻璃后看着他,“你接!” 他愣了一下,“可能是家里的!”他怕她不明白。强调了一下。 她挥了挥手,不再理他。 ——————————————————————————————————————————— 各位亲: 今天更。加紧码字,争取今日三更。 临近结局,卡文 分卷阅读128 分卷阅读12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29 g~~谢谢大家的耐心。谢谢!爱你们!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六) 隔着磨砂玻璃,看到她,金子千忽然的脸红了。他紧捏着手里的电话,心又开始跳的不规律。浴室里温度比外面高的多,他觉得热是正常的;可是她……他又不是没见过,怎么这会儿脸上热的什么似的,都能煎鸡蛋了吧?他忽然好想拿头去撞鸡蛋! 自飒见金子千还愣着,在里面叫道:“接啊!不然会不停的打来!” 他只好转过身去,摁了接听键,他说:“您好,这是景自飒……是……伯父您好……”金子千站在自飒的卧室门口,听到了那边慈祥中带着威严的声音,他觉得自己的头发简直要竖起来了,嘴巴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发干。 “她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是……是,我就是,是,伯父您知道我……是……是……一定……只要飒飒同意……一定拜访您……”金子千听到自己的声音,还好,还算很镇定,可就是满嘴的“是”,听起来像是“嗻”,他几乎看得到眼前一个人,长袍马褂,搭着马蹄袖……他慢慢的走到了厨房。 均自飒站在花洒下,水流开的很大,重重的落在头顶,热气氤氲当中,头顶麻麻的,水蒸气让她的呼吸也有些重。 她刚刚,是不是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很重要的一个决定。她终于重新让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生活。 她一直害怕这样的时刻。 可是决定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关了水。站在那里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水蒸气慢慢的消散。她围了一条浴巾出来。卧室的门紧紧的关着。屋子里很安静。想到金子千刚刚站在浴室里瞪着她,隔了水雾,她仍能看得清他面红耳赤的脸上,那有些别扭的神色……于是她换好了衣服准备出去的时候,心里竟然稍稍有点儿紧张。手按在门柄上,过了好久,才开门。闻到一股淡淡的油烟味。 她几乎是不在家里开伙的。家里有这样的味道,她很不适应。往厨房走,油烟味开始加重。她脚步很轻,走进去的时候,他却立刻回过了头。 自飒稍稍一愣。好像,他能感受到她的靠近。 “哎,洗好了?”他问。指着餐桌,让她坐。“马上就好。” 她坐下来——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围裙……不,不是围裙,是她的一条披肩。自飒张了张嘴——这顿早餐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他立刻端来了两只盘子。煎好的鸡蛋和培根。 看了自飒的表情,他似乎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很快的说:“这个啊,我挑了你一准儿不会披着出去的一条……这个颜色你披着,会让你立马儿面如菜色,用我妈的话来说,那就是不起脸儿……” 自飒拿起了刀叉。恨的在手里掂了掂,只瞪着围在他腰间的披肩……管它起脸儿不起脸儿,菜色不菜色,不兴人家喜欢那图案收藏啊…… 她还没开口,就听他问:“这个质地也普通,戒指绒里最次的……难道是限量版?” 她翻了个白眼,心说这什么男人啊,连这个都知道。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恨恨的说:“难道你没看到,那一叠都是同款的!” 金子千哈哈大笑,“daisy,改天介绍你认识一个人。” 自飒哼了一声,“没兴趣。” “真的,你们……一定合得来。喜欢的方小说西,不管用不用得到,一律扫货。”金子千笑着,按着肚子,那儿,他一笑,震的疼。 “我没那么有钱。”自飒没好气的。也不理会他话里的意思。 金子千看着她笑。见自飒目光落在他们面前的一碟煎蛋上,他轻轻的咳了一下,说:“你尝尝看,能……能吃不能吃?” 自飒刀叉交错,叉起来一块煎蛋,送进嘴里,嚼着。 金子千身子稍稍前倾,盯着她表情的变化。且见她镇定自若,又问了句:“还能吃?” 自飒又切了一块。 “能吃。”她说。 金子千哈哈一笑,说:“怎样?像样吧?”他笑着,自己也赶紧叉了一只到盘子里。他趁着她洗澡的工夫,煎了十几个蛋。难看的、糊掉的,通通都扔掉了。最后剩下的这几只,是他觉得能看得下去的……嗯,看得出是煎蛋的…… “我很有天赋嘛。”他笑嘻嘻的,一口下去,他顿住,盯着自飒。接着他抽了一张纸巾过来,递给自飒。 自飒接过,攥着,慢慢的嚼着嘴巴里的煎蛋,说:“真的,能吃。” “你那只里,没有蛋皮?”金子千嘴里含着蛋,顾不得礼仪了,问。 “有。”自飒镇定的说。口下去,牙齿就碰到了大块的蛋皮。嚼起来咯吱咯吱的。 “那你还吃!”金子千急了。 自飒笑了。 好久以前,阿端,给她吃煎糊了的鸡蛋。黑乎乎的一团,她嫌恶的说,要是十年后她生了癌,要她负责……她那个时侯,可以和阿端那样的撒娇撒痴。阿端也不会做饭,阿端也不会拒绝她的无理取闹…… 金子千看着自飒在笑,可是眼睛里,泪光盈盈。 他瞅着心疼,伸手过来,握住了她拿叉子的手,“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金子千,你这个骗子。”自飒还试图掩饰她的情绪,她骂着,“你拿我的胃当试验田啊。” 金子千站了起来,一把扯下了围在腰间的披肩,只说:“以后,我再给你做。” “慢说以后,”自飒吸着鼻子,问道:“那个女人是谁?” “我表妹。”金子千很利落的说,“就是,你认识的,潘太的妹子。那天,刚从英国回来。我去接她。” 自飒抿着唇。 “本来是想一直追着你,可是你忽然转向,我没留神,和前面的车追尾了……” “然后?” “我倒是没什么……表妹受惊吓。她一大一小呢,不是开玩笑的。是我莽撞了。”他看着自飒,遇到她,他的理智和冷静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想必,你也知道,董亚宁的妹子在医院里见到我,只是没打招呼。我当时是顾不得,再说,我跟她,也解释不着。”他语气平和,可是脸上极认真。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七) “你有没有怎样?”她问。他……看着还好。昨晚和佟铁河动手的时候,也算敏捷。只是最后,她看到他靠在墙上,这才明白那一刻的揪心,不是没有缘故。 “没有大碍。”他微笑。 “子千……”她本该听他一句。只是当时她太生气也太慌乱,没有给他机会说。 “真没事。” 均她点了点头。 “刚才,是伯父的电话。”金子千说。 “嗯。”她应着,“说什么了?” “要你给回电话。”他说。 “还有呢?”她抬眼。 “方便的时候,去家里坐坐。”他看着自飒。 自飒沉默良久,问道:“你们认识?”她若有所思。 “几面之缘。”金子千坦白的说。但是没有说的更深。还不到时候。 自飒又沉默。 “daisy,”金子千一直握着她的手,“给我一个机会。” “子千。”自飒盯着他嘴角的伤,“能否帮我一个忙。” 金子千没有犹豫,点了头。 “你不怕我陷害你?”他答应的这么痛快,自飒反倒愣了一下。 金子千笑道:“反正,我已经是你蜘蛛网里的苍蝇了。” 自飒皱眉,甩开他的手,道:“金子千,你好歹是个文化人是不是?什么蜘蛛苍蝇的?”她说着站起来。金子千急忙过拉她的手,不小心,腹部磕在桌沿上,他“啊”了一声,一把按在桌面上。自飒回头,看他一脸的痛苦,一惊,回身扶了他。 “喂你怎么了!” 金子千看她紧张,心里一甜,就要笑出来,可是肚子上是真的疼了,随即咧了嘴,狠狠的低声道:“佟老二!” 自飒身子一僵,瞪着他。 金子千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他这一记窝心脚,我迟早还给他。”她洗干净了,味道真好闻。他心情不由得大好。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是狠巴巴的,可是嘴角却挂着微笑。 自飒被他抱着,自然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过了一会儿,手轻轻的抚上他的背。 “你要我帮你什么啊?”他问。 “改天,拜祭我妈妈,陪我去。” ……………………………… 也不知睡了多久,自端只听到耳边似乎有人在絮絮的说着什么。她觉得烦躁,胡乱的摆着手。那声音消失了。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睡意却渐渐的跑开了,鼻端有诱人的香气。 她轻轻的吸气,一下,又来一下。 鸡汤? 她听到肚子咕噜咕噜叫了。 手就忍不住放在了小腹上。 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又翻了个身。 窗帘都拉着,屋子里暗暗的。 浑身酸软。 她的目光搜寻着水杯,看到茶几上盛药的纸袋。她发了一会儿怔。坐起来,拿杯子在手心里,竟然是温的。心里就是一暖。喝了两口水,渐渐的神智完全清醒,听得到厨房里有声响。 “你醒了?”惟仁从厨房里出来。只看了她一眼,便说,“等等。”惟仁回去一会儿,端着一只小碗出来,“趁热喝。刚刚想叫醒你,可你睡的太沉了。” 自端接过来。是红糖姜汤。 “你煮的?”她知道这是多余问。屋子里统共就是他们两个。 “嗯。你快喝。”他催促。 她没问他是怎么知道熬红糖姜汤的。他们家里,感冒了,总是先来一碗这个发汗……她一低头,将一碗姜汤全都喝了下去。 惟仁把碗拿过来,微笑着说:“要是发了汗,睡个好觉,退了烧,你就不用吃那些药了。”没等自端说话,他站起来,“稍等等就有饭吃……吃好了再睡。”他转了身。 姜汤喝下去,全身都是暖暖的。自端把杯子往身上拢了拢。额头和后背开始冒汗。她抽着纸巾,按在额头上。轻轻的咳嗽。这一咳嗽,震的胸腔疼痛。她把轻暖的杯子裹在身上,慢慢移动着步子,走到餐桌前坐下。餐桌上,已经有好几个碟子,盖着保温盖。她刚要伸手去掀开,就听到惟仁说:“不准!”她抬头。惟仁摆着手,走到隔壁卫生间去,弄湿了毛巾出来,皱着眉,“哎,饿了吧?”语气里,有无奈,也有宠溺,很淡很淡的,似是不让人发觉。 分卷阅读129 分卷阅读13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0 她擦着手。 “等等,汤马上就好。”他又回去。果然不一会儿,端着一只汤碗出来。他把棉手套摘下来,放在一边。 自端看看,是乌鸡汤。很清淡的汤。味道扑鼻的香。 惟仁拿了汤勺给自端先盛了一碗,“凉一凉再喝,别烫着。” “我这里……” 惟仁点头,“什么都没有是吧?楼下超市里什么都有。我还买了许多水果。”他看她只管盯着眼前的汤发呆,伸手抚了抚她额前的刘海儿。 自端没有抬头。 惟仁把保温盖一个一个的拿起来,轻声细语的说:“都是清淡的蔬菜,想着你这会儿也吃不了油腻的方小说西。很久没做了,你试试。” 他做的果然都是素菜。只有一道黄桃芦笋炒鲜虾仁带点儿荤。 她默默的拿着勺子,舀起了汤,有点儿烫,舌尖儿火辣辣的,微疼。 惟仁静静的看着她,见她喝完了一碗汤,又给她盛了一碗。 他会做菜。很会做菜。他说过,阿端,以后你的胃归我管……以前她每次胃痛,他都心疼的什么似的。生气她管不好自己的身体。刚刚在做菜的时候,他很仔细。洗菜、切菜、下锅、装盘,每一个环节都不马虎。这样的机会不多,而以后,未必能有。他想看着她好好儿的吃一顿饭。看着她健健康康。 他抬手揉了一下眉心。 自端已经喝完了两碗汤。她喉间,好像堵了什么方小说西。惟仁示意她吃点儿别的,或者再来点儿鸡汤,她只是摇头。 “惟仁……”她紧紧的揪着被角,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似的,她看着惟仁,“你回去吧。” 惟仁没有意外,微笑了一下,说:“嗯。” “这就回。” “阿端,”他点头,“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走。” 她眼里起了雾。 这时候,门铃响了。 惟仁站起来,“我去开门。” 自端仿佛被吓了一跳,“谁?”她的心猛跳。立即产生了一种慌。 惟仁顿住脚步,看着她,说:“阿端,是容阿姨。” 自端脸色一变,“她怎么会来。”心跳仍是急,额头上的汗不停的冒出来。“你告诉她的?”她声音都变了。不。不行。不能。妈妈来了……那……“不准开门!” “阿端,别任性。”惟仁没有着急过去开门,门铃也在不疾不徐的响着,一下,一下。他和缓的说,“你需要照顾。” ———————————————————————————————————————— 各位亲: 今日三更。谢谢大家的耐心。明天见。oo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八) “我不需要人照顾!”她激动起来。 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上,洁白的一团。她站起来,经过惟仁身边,走到门口,将门锁扣住。 “你也走。”她靠着门。听得到门外细碎的说话声。低低的。她心里害怕。怕见到门外的人。 惟仁看着执拗的像是个小孩子的自端,走过来,低声的说:“阿端,别任性。” 均她不动。这才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第二次说她任性了。她不是任性。她也不怪他。他怎么能知道啊,她的妈妈……她心在发抖。 佟铁河说,景自端,泰和国际是你的嫁妆。 她问出口的时候,多希望他说不是。不是的。她妈妈没这么做,他也没有接受……可是她知道他没撒谎。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妈妈……她还记得妈妈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那时,她没得到答案,还可以骗自己;如今,他说的清清楚楚,她如何瞒得过自己的心?泰和国际不是她的嫁妆,她只是个附庸而已。更何况,更何况……自端狠咬着自己的嘴唇。让那痛感遏止住她即将冲口而出的那些话。 她不能跟惟仁说。 “阿端……”惟仁伸手过来,拉她的手臂。 自端不肯让开。坚持着。 门铃没有在响,惟仁的手机却开始震动。惟仁看看手机,直接递到自端眼前。 “开门吧。阿姨很担心你。”他看她伤害自己,心疼;可她分明不想让他分担她的痛苦,他更心疼。容阿姨在电话里急切的询问自端的状况,他只犹豫了片刻,便如实相告。这个时侯,他想,自端需要妈妈在身边。 他但愿自己没有选错。 他拉着她的手臂,只是拉着,并不是不能用力将她推开,可是他不忍心。她苍白而疲倦,焦躁而痛苦。她对着他,也封闭了自己的心……这个时侯,他还有什么办法?他只是怕她伤着了自己。 两个人都没有放松。 “阿端,那是你妈妈……没有什么,不能和妈妈说。”他沉静的面庞上,拂过一丝的痛楚。 她看到,手上不禁松了一下。惟仁趁机将她的手臂轻拉,拧开了门锁。 自端向后退了两步。 惟仁把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容芷云正背对着门,拿着手机在拨打,门一开,她身边的四姐先叫了一声“小姐”。容芷云急忙回头。 自端看着站在眼前的母亲。一如既往的优雅沉稳,可是在看到她的一刻,竟然失声,随即几步上前来,抚摸她的额头……手很暖。自端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颤。 容芷云以为她冷,急忙招呼四姐他们赶紧进来关好门。 四姐答应着,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她身后跟着的司机也是大包小包。四姐进来后便直奔厨房,指挥着司机进去放置好,扫了一眼饭桌上的菜,回头看看站在客厅里望着那母女俩的顾惟仁,轻声说了一句:“顾先生的菜式,倒是像模像样。”她又忙着把带来的食盒和饭煲打开…… 容芷云几乎是推着女儿坐到了沙发上,她看着自端,顷刻间柔肠百结。惟仁在电话里说他们回来了,她立即就想见到自端;待听闻自端生病了,根本就顾不得考虑自端为什么不回家,偏偏来了这个郊外的公寓里……这几天她的心一直悬着,盼着女儿快回来,又怕女儿回来。她随时关注佟家和景家的消息,都没有动静。但越是安静,她越是不安。不知道这将掀起多大的风浪。此时看见自端病成这样,她完全将那些抛诸脑后了——她只要她的女儿好,其他的,暂时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容芷云摸着女儿汗湿的额头,“你这孩子!”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了。隔了半晌,她才冒出一句来,“阿端啊,你能不能别这么吓妈妈!” 听到“妈妈”两个字,被容芷云箍的牢牢的、安静的说不出一个字的自端,突然的一激灵。许是一口气没有喘好,她被呛到,剧烈的咳嗽起来。容芷云拍抚着她的后背,只见自端咳的厉害,竟然全身都在震动。自端随手抓住了什么,咳着咳着,刚刚喝下去的那点儿汤全都咳了上来,她冲进卫生间去,拼命的吐起来。 容芷云一头的汗,跟进去,嘴里念着,手上不停的拍抚着自端,“好了好了,好了……”见自端渐渐的平稳下来,她擦着额头上的汗。顺手拿下来毛巾,浸湿拧干,替自端擦。自端抬眼,看到容芷云脸上的表情,扶着洗脸台的手,不自觉的,搭到了容芷云的手臂上。 “走……”她推着容芷云。 不想看到她。看到她,就会想到他。想到他,她五脏六腑都在痛。 容芷云一愣,“阿端啊!”病的这么厉害,怎么还这样!怎么又这样!她站稳了,只是不动。她好不容易进来看看她的女儿,怎么能又被她这样推出去? 自端没有推动容芷云,那种无力感抓住了她。 “为什么啊?” “什么?”容芷云秀眉一蹙。自端眼睛里,那聚集的越来越深的方小说西……锥子一样扎过来。她抬手抱住了自端。这孩子身上滚烫滚烫的、额头脖颈全是汗……她心疼极了,抬手抚着她的头,轻声的叫着“阿端、阿端”。 自端喃喃的,“他不要我……” 容芷云听到,将自端抱的更紧。 自端的声音虽低,却分毫不差的传到了离她们母女几步之遥的惟仁耳朵里。 自端的下巴,搁在容芷云的肩上,全副身体的重量,也交付了过去,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她只是低低的、低低的说:“他要的不是我……不是我……”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十九) “阿端!”容芷云惊痛的叫着。自端身子柔软而又沉重,她一边搂着自端,一边回头,“惟仁你快些……快些帮我把阿端扶到床上去,快!” 顾惟仁两步过来,手臂一伸,将自端抱了起来。他看了她一眼。 自端靠过来。 他快步往卧室里去。容芷云走在一边,先掀开了被子。惟仁将自端小心的放在床上。 均容芷云坐到了床边,伸手摸着女儿滚烫的头,“不是说去过医院了?没有吃药吗?” 惟仁再沉默。 容芷云发觉一丝异样,回头看着惟仁,“怎么?” 惟仁没有出声。 他耳边现在回响的全都是自端刚刚的那句话,“他不要我……他要的不是我……”这声音慢慢变得像尖啸一般,刺痛着他的耳膜。他手上不禁用力。 容芷云自然发觉惟仁眼中神色有异。她于是站了起来,轻声道:“我们出去谈。”她没有动,可是,是“请”的姿态。惟仁明了。他看了一眼迷迷糊糊的自端,先转了身。容芷云跟着出来,随手关了门。 “惟仁。”容芷云平静的叫着他,“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惟仁站在客厅的中央。 他背对着容芷云。 容芷云看着惟仁僵直的背和攥紧的拳。忽然间有一丝恍惚,这场景,似曾相识。其实这种感觉,在她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便有。有点儿歪打正着的意思。惟仁公开的电话打不通,她竟然想到了他六年前的号码。:竟然,一拨,就拨通了。听到惟仁声音的时候,她真的是百感交集……难道,这六年,这个孩子…… 她叹息。 有什么办法,这两个孩子,如出一辙的痴心。傻啊。 不光是容芷云想到了六年前。顾惟仁此刻,就像是再一次站在护城河边,面对容芷云。 “容阿姨,她这个样子,我不放心。”惟仁转过身来。 容芷云点头。 自端的样子,谁看了,都是揪心。她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 “六年前,您让我离开的时候,也跟我保证过,阿端不会有事。”他想着。不单是容阿姨,还有景叔叔。他也保证过,阿端不会有事。 分卷阅读130 分卷阅读13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1 br   是的。阿端没事。可是他们保证的……最后做到的,也仅仅是她“没事”而已。其实心里各自有盘算。只是盘算里,都不包括他顾惟仁。 他此刻想起来,未免觉得有些凄凉。为了自己,更为了自端。 容芷云沉默。 “容阿姨,您来了,我是可以先离开了。”惟仁望着容芷云,“其实是,现在,把她交给谁,都不如让您来照顾她。但这并不代表,我就可以放心。”他看了一眼紧闭卧室门。 “惟仁,谢谢。” “阿姨,”惟仁转了下身,准备离开,但是有停了一下,回过头来,对着容芷云说,“我希望阿端幸福的心愿,并不亚于您。” “这个阿姨了解。”容芷云温和的说。 惟仁定定的瞅着容芷云。 “惟仁,再来看阿端。”容芷云也望着惟仁。起码在这一刻,他们有共识。他们,都是为了自端好的。 惟仁离开了。 容芷云站在门口看着惟仁的身影消失,回身关了门。 四姐有些紧张的对容芷云说:“小姐,要不要请梁医生过来下?” 容芷云沉吟片刻,说,“略缓一缓。阿端刚才,是看到我太激动了。我看着她……没有好转,立即送院。” 四姐沉吟片刻,悄悄的提醒:“小姐啊,我怎么瞧着……”她欲言又止。 容芷云正托着细白圆润的下巴颏儿琢磨事情,抬眼看看四姐,说:“怎么了?” “小小姐的状况,是不是……”四姐轻声的说。 容芷云微微一怔,“哦”了一声,“你是说……那要谨慎了。不要随便给她吃方小说西。”她想了想,说:“我进去看着她……阿四,你把鸡汤热热,等下阿端醒了,给她……”她心里忽然有莫名的开心,这是不确定的猜测,可是她居然会因为这个猜测开心。她笑了一下。 四姐看到,说:“顾先生刚刚也炖了鸡汤。” 容芷云叹了口气,“难为他了。” 此时,她的心情复杂。 可当她坐到女儿床前,看着女儿的脸。 她觉得,所有的事情,其实都不复杂。越复杂的状况,用越简单的方式去解决,也许效果是最好的。 她伸出手去,摸着女儿的脸,手指停在她柔软的耳垂上……有着这么柔软的耳朵的孩子,怎么是这么倔强的性子?她想着,等会儿记得出去提醒四姐,不要切西瓜给阿端,那是凉性的水果,不要给她吃……阿端爱吃桃子,她记得刚刚有拿了一盒水蜜桃来的。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还喜不喜欢吃了? 她托着腮,安安静静的守在自端的床边。隔一会儿,替她换换额头上的湿毛巾,擦一下脸上的汗,量量体温……她的孩子,在5岁以后,她便没有这样照顾过了。就是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是湿润的。但是她不想流眼泪。 ……………………………………………………………… 光亚大厦39楼。秘书室里一派沉寂。首席秘书林少新抱了一叠文件出来,看了眼grace,问道:“怎样了?”他低头看了看时间,“马上开会了。” grace摇摇头,“陈助理在里面陪着。”早上boss到公司极早。她比上班时间提前一刻钟上了39楼,就要进去整理总裁室的时候,发现boss 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她几乎是立即发现了boss手上的伤。右手。缠了绷带,但是一看便是匆忙而不专业的包扎。她给boss准备了咖啡,犹豫再三,询问了需不需要医生。boss没吭声。她便没有再问。上午开会的时候,听完了中方小说分公司经理的报告,boss几近震怒——是关于公司在中方小说的一个正在进行的承建项目的部分,boss拍着桌面上的报告,很大力的拍着——boss提前结束了会议,她跟着出来。她一直留意boss手上的伤,那浸透纱布的殷红,看得她心慌。正在她要打电话给医务室医生的时候,陈助理带了医生上来。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 她进去送茶,看到那位医生正在给 boss缝针。她多看了医生一眼。直觉的,这位并不是普通的医生。而且看起来,跟boss很熟的样子——boss今天脸黑的跟黑风怪似的,那医生跟他轻声说着话,他倒也肯敷衍……两个人,见面只讲英文的。 她想着,只是对林少新说:“放心吧,不会耽误的。” 林少新拍着手上的文件,先转身去安排下面的会议了。 办公室里,佟铁河的袖子被撸上去,看着李云茂给他动这个小手术。伤口不大,但是很深。李云茂缝的很认真。没有用麻药。每一下,他都感受的到。 均“你再用些力气,掌骨都割断了多好。”李云茂轻声的说。陈北在一边听心头一突。佟铁河却笑了一下。 李云茂便和他说着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只是应着——他才不需要转移什么注意力。这点儿疼,哪儿到哪儿? 他的手表被摘了下来。 手腕上有伤疤。 “那是怎么回事?”李云茂问。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当年在英国念书时候的朋友。早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疤,只是男人,身上有些疤也正常。从来没问过。 铁河看了一眼那疤,他皮肤黝黑,疤痕颜色稍浅,过去那么多年了,二十年了吧,没有变浅,仍看得出当时皮开肉绽的轨迹,形状都没有变。他还记得当时,那只大狗狠狠的咬住他手腕子,他来不及想,若是硬夺出来,弄不好,手腕子都废掉,他情急之下,反而用力,往那大狗的喉咙里探去,他撕扯着大狗的嘴,到底是肉生的,也知道疼,嘴上的劲儿便松一点儿。他耽搁了这一会儿,后来就有人来了,拿着铁丝圈,把那大狗圈住了脖子,吊起来了。他觉得疼,只用手握着,血滴滴答答的,灯光那么亮,很多的人,他的目光始终停在那只大狗,和抱住大狗的小女孩儿身上……哭的那么惨,被咬的那个是他、疼的那个是他好不好? 他说了句“白给咬了”,正集中精力哭的她,瞪着一对大眼睛,回头来看——那时候她的脸,有婴儿肥的,眼睛显得没有那么大,哭的泪眼模糊的,真是……难看。哎哟,真不想看来着……景家爷爷先发现的他受伤,拍着他的肩膀,说着:“小铁……”他没等着景爷爷说完,就明白了意思,他轻声说:“千万别打死。”他印象里,那是次看着她哭的那么凶。她总是很安静的。他就是觉得这顿咬挨了就挨了,她快别哭了,哭的人脑仁儿疼……再下去,他在医务室包扎伤口、打针,疼的要死。他也一声不吭。他倒不是不想喊,可景爷爷一直看着他呢。不说话,只是在一边坐着看。气定神闲。他后来想着,景爷爷,也是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在景爷爷面前,他要是因为这点儿伤口大呼小叫,那也太丢人了……那不就是和那个小丫头一样了?他才不会。回去的路上,他和景爷爷单独上了车。在车上,他拨开挡帘儿,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丫头,搂着那只恶犬坐在吉普车的前排,傻乎乎的样子……碍眼。特别碍眼。隔不几天,他们就出国了,她又跟着来,飒飒还记得问问他疼不疼,她就不晓得看看他手腕子上的伤。看着她,又想哭,又要憋着的样子,握着她大伯的手,还啃手指……真是看不下去。 那丫头那眼睛里,见鬼的怎么能装那么多眼泪? 他冷哼了一声,“被狗咬的。” 李云茂没抬眼,只轻声说了句:“难怪你怕狗。” “谁说我怕狗?”佟铁河瞪着眼睛。 “不怕,你次去我家,刚进门,便被我家的lily吓个半死?” 佟铁河想着。他们从eton结下的友谊。李云茂家是英籍华人。他去李家作客,李家的恶犬……“谁家会给那么大的狗取名lily……”佟铁河示意要点烟。陈北刚要上前,李云茂“嘶”了一声,佟铁河只好挥了挥手。 “让你死扛,不打麻药。”李云茂说,“抽烟也不解决问题……好了。” “废话。”佟铁河抬起手,好像半条手臂都疼的麻痹了似的。麻药?麻药也是一阵子。过了,该疼的不会少一分。他还不如早适应。最疼的部分熬过去了,下面的,应该不会更难受。 李云茂倒不晓得他这些心理活动,一边收拾着,看了他一眼,问:“怎样?应该不会留下疤的,我技术很好。” “你一妇产科……”佟铁河话没说完,李云茂摆手。 “产科及新生儿科专家。一流的。”李云茂笑着。去卫生间洗了手回来。 佟铁河活动着手腕子,戴上表,问:“怎样?今儿上来,有什么事?”他大约能猜到一些。李云茂经营医院,忙的要死,没有事情是不上来的。 李云茂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份报告来,说:“医院有个扩建计划,你过目。” “不管。”佟铁河拿起来外套,“我下面还开会呢,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tony啊……”李云茂拎着那个报告,“你好歹给我个面子,亲自看一眼好不好?医院你有股份的……” “我当那是做慈善的。”佟铁河系着衣扣,看着李云茂那吞鸡蛋的表情,“你资金运作通得过会计师的审核就行。早说好了的,别啰嗦。” “喂!”李云茂也站了起来,“我可以用中文讲给你听。” “得了,你那口烂中文,听得我反而更费神。”佟铁河笑了,对陈北说:“你替我拿好李先生的报告,我晚上回去看……alex,我马上开会。改日咱们好好儿聊。我送你下去。” 李云茂拿他没办法。佟铁河替他开了门,他眼珠子一转,忽然说:“tony啊。” “嗯。”佟铁河接过grace递上来的文件,应着李云茂。 “你家宝宝由我负责。”李云茂大声说。他字咬的字正腔圆。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似乎每个人的动作都定格了两秒钟,接着,又各自活动,只是耳朵都竖了起来。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一) 佟铁河瞪着李云茂。 李云茂又大声说:“不要担心,试管婴儿也很寻常……”他看着僵住的佟铁河,嘴角露出狡诈的微笑,靠近他一点儿,轻声说:“让你不看我报告。” “李云茂!” 他脸都绿了。这个该死的家伙! 均李云茂溜的很快。陈北急忙追上去,送他下楼。 佟铁河只觉得手上的那点儿疼又来了。 “boss,电话。”grace提醒他。 “谁的?”他回头。声音带了那么一股子冷。grace镇定的指了指他的办公室。他才意识到,是他的手机。他折回去,一看号码,竟是家里的。不由得心狂跳,“喂。” “佟铁河你搞什么鬼!” 佟铁河被这一声断喝喊的回了神,“妈。”他受伤的手抬起来,握成拳,捶了一下眉心。手疼加头疼。 “我在家等你,下班以后,你给我立时三刻的回来!” 分卷阅读131 分卷阅读13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2 br   电话挂断了。 佟铁河发了一会儿呆。 母亲说过,这次出访会耽搁一些时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把电话丢在办公桌上。 他还记得那晚和母亲告别的时候,自端拥抱着母亲,说的话,她说妈妈您多保重。隐隐的,他当时觉得这似乎是一个不祥的符号——现在想起来,也许从那个时侯,她已经准备好了。 grace来敲门,提醒他会议马上开始。 他走出去,一边交代grace:“结束会议后,让车子在下面等我。” ……………………………………………………………………………… 容芷云戴上眼镜,对着光,看着体温计上的水银柱,那一线银白,红色的格子,她看清楚,终于松了一口气。 退烧了。 天已经擦黑,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身。坐的久了,身子有点儿僵硬。她慢慢的踱到卧室的窗前,夜幕降临,亮灯的窗口,寥寥无几。 安静是安静的,可是,若把阿端放在这里,她是不能放心的。 床上的自端动了一下,她回头。 “阿端?”她过来,果然看到自端睁开了眼睛,“醒了?” 自端又动了一下。 容芷云忙问:“想做什么,喝水还是去卫生间?”她声音温柔里带着些许急切。自端的目光聚焦在她脸上。母女俩静静的对视着。“阿端?” 自端吸了一口气。鼻子是塞的,她呼吸有些困难。她眼睛转着,看着旁边的湿毛巾、冰袋、水杯……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那一碗水果上。她辨不出味道,但是看得出,是桃子,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在透明的碗里。 容芷云坐过来,“吃一点儿?妈妈记得你喜欢吃桃子……” 自端没说话。 容芷云看到女儿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桃子,她喜欢吃桃子。可是现在,她很少碰这种水果了……妈妈不知道。妈妈只记得,她爱吃这个。 他对这种水果敬而远之,因为桃子上那层绒毛,他过敏。一碰,全身都会起红疙瘩,就是看一眼、或者听到,他都会觉得痒。从小就这样。她知道。 那年夏天,他们没去北戴河,而是去了青岛度假。正好是桃子上市的季节,当地有一种特别好吃的桃子,又大又甜。她吃了一回就喜欢,飒飒也爱。第二天大伯母专门让人去买,成筐的拿来,带着叶子,新鲜。她喜欢极了。猛吃。大伯母说,阿端都快要变成水蜜桃了……大伯母笑她的,她不爱下水,飒飒他们每日在封闭的海水浴场戏水,她只管在别墅里闷着,和飒飒站在一起,一个是黑炭,一个是白玉。 后来力昭和铁河也过来了。她十三岁。可是也能看出点儿什么来。她发现力昭哥哥和姐姐经常黏在一起嘀嘀咕咕……她倒是不太明白为什么,不是……应该他们三个一起玩的?他们一起回来过假期,再一起回英国。 她才开始长个儿,力昭哥哥形容她是“鹤”,为的是她的腿又细又长。她不开心。大伯母因为总是喂不胖她就很操心了,她还被这样形容……佟家二哥倒只是扫她一眼,说了力昭哥一句“胡说什么”,便不言语了。 那天晚上,她在房间里趴着看小说,觉得饿,想要吃桃子,发现盘子里已经没了,想起来,飒飒下楼的时候,把最后两个拿走了。已经挺晚了,她还是自己跑下楼去,想去厨房筐子里拿。楼梯上坐了一个人,在吸烟,她吓住,手扶着木楼梯的扶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瞪着那个黑影。外面廊子上有灯光,她辨认着。那黑影回过头来,她没认错,是佟家二哥。她小心脏咚咚的跳着……他把烟掐灭了,问她,这么晚了,跑下来干嘛。 她抿了唇。不太好意思。想了想,还是说,我找吃的。他站了起来。他那时个子已经好高了,瘦瘦的。她跑进厨房去,从筐子里拿了两只桃子,回头,看见他斜倚在厨房门口,问她,晚饭的时候飒飒抱上楼去那么多,你们都吃光了?好像有些不可思议。她不出声。只管拿了桃子去水喉那里冲洗。背对着他。只过了几秒钟,他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拿过那两只大桃子,丢进盆子里,又从筐子里拿了一些,小半盆,泡在水里。四下里一看,找到盐,舀了两勺,溶在水里。 “你看着。”他拿了一只毛刷,细细的洗着桃子。她站在他身边。看着他把那些桃子一个一个的刷干净……最后,整整齐齐的码在一个大盘子里。“要这样,才能洗干净。你那样,不如从树上直接摘了就吃。” 从树上摘了就吃……他讽刺她是孙猴子嘛?她抿了唇。 他最后是给她送到了房间里,看着她翻的书,随手拿起来,哑然失笑。她给他笑窘了,又啃起了手指。 “难怪想吃桃子,原来是在翻《西游记》。” “才不是。” “嗯,不是就不是。你和飒飒,怎么都这么爱吃桃儿。”他说。他开始搓着手。“早点儿睡吧,老趴着看书,别看成近视眼,就真是……” 她啃着手。猜他想说,本来就不好看,再戴上眼镜……就像力昭哥哥说的,阿端越来越赶不上姐姐漂亮了。十八岁的姐姐,漂亮的像公主一样……她却已经准备要戴眼镜,成“小四眼”了,越来越丑了吧。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姐姐大呼小叫,说铁子你怎么了瞧你这一身疙瘩……她埋头喝牛奶,偷偷的看了一眼,真是,他身上、脸上,像被成千上万只蚊子围剿过似的。她瞧着都头皮发麻。只听他说了声“那不是为了给你洗桃子嘛”……她赶紧把牛奶喝光逃掉了。 这事儿,她是记在了心里。他们一起生活以后,她发现,他真是只要看到桃子,便不由自主的搓一下手,控制不住的时候,会连着搓手……她会跟陈阿姨说,别放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哪儿呢?她的房间吧。不知道为什么,渐渐的,她也不太碰了。好像这是别扭的一种水果。让他不舒服,让她回避的…… 都是,慢慢的改变的。 自端坐在床上,抬起手来,按住了眼睛。硬是把眼泪止住了。从昨晚到现在,她终于是哭了出来。 “阿端。”容芷云由着自端哭了一会儿,才开口,“阿端,别哭了,你哭的妈妈心疼死了……” 心疼死了……心疼……自端望着她。 “他说,泰和国际,是我的嫁妆。”自端声音都在发抖。 容芷云眼底闪过一抹寒。 “你们谈过了。” 自端转开了脸,“嗯。” “结论?” 自端手握紧了。他沉沉的嗓音,说出的那两个字。那么沉的嗓音,听起来轻飘飘的,砸过来,却让她眩晕。 “离婚。”她说。 “阿端!” —————————————————————————————————————————————— 各位亲: 今天最后一更。谢谢大家! 感谢大家的支持,在刚刚过去的八月,月票排名取得第五名的成绩。397枚珍贵的月票,来自大家~~非常感谢。 爱你们!明天见!oo~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二) “阿端!” “他不爱我,我也不爱他;他有他爱的人,我也……有我爱的。”她深深的吸着气,“我们为什么,还要做一对掩耳盗铃的夫妻?” 虽然事先有过心理准备,此刻自端情绪又是有些激动,但是离婚两个字,自端脱口而出,,容芷云还是觉得有些突然。“掩耳盗铃的夫妻”,听到这个,容芷云心里更是颇有翻江倒海的势头。 “阿端……”容芷云沉吟,“这是谁提出来的?” 均有些事,她决不会忘。 “我。”自端紧握着手,“是我。” 容芷云又沉吟,才问:“阿端,你知道,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谁能轻易赞同?这桩婚姻,根本是枝蔓缠绕的一束藤萝。 自端舔了一下嘴唇。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 “妈妈。”她干裂的唇间,吐出这两个字。 容芷云一伸手,抓住了自端的手,“阿端!你……刚刚叫我什么?” 自端静静的望着她,很轻很轻的声音,又叫了一声,“妈妈。” “阿端!”容芷云一把将自端抱进了怀里,紧紧的搂着。 她等这一天,等的有多辛苦!天知道她等的有多辛苦! “阿端……”她叫着女儿的名字。真是叫不够。 自端身上还是酸软,被她这一箍,酸软到了骨头里似的。可是真温暖啊,这个怀抱……她努力睁大眼睛。 抱了好一会儿,容芷云才勉强平静些,只是侧过脸去,抬手掩住了嘴巴。一只温柔的手伸过来,替她拭着泪,她女儿的手……她抓住,再也不想松开。 “阿端,妈妈等这一天,等了二十五年……”她喉头哽咽。 “妈妈,帮帮我。”她的手,被妈妈紧紧的握在手里,她觉些许安然。 容芷云听到,迅速的抹去了眼角的泪。 她看着自端。 “阿端,”她明白了一点儿,心里忽然刺痛,“有什么话,你说。” 自端顿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我和他……当初,也不是您一个人能决定的,我知道。这边,爷爷,爸爸,您……都是同意的。”自端目光落在身前一点。他们,都是同意的,各有盘算,各存心思……哪儿是单为了大伯?她心里一派的寒凉。定了定神,接着说,“泰和是容家几代的基业,是外公和您的心血,需要人承继……这我也清楚。我,帮不到您的。但是他……合适。再合适不过。所以,我能理解您当初的选择。” 她缓缓的说。 容芷云并不插话。 “今后,泰和与他会有什么关联,我不关心;我只希望,我和他,能尽快的切割清楚。” 从此楚河汉界,各不相干。 她的手指,扣着被单。 不用他说那么清楚,她也该走的。他要她,只是一个躯壳,和躯壳上负载的利益。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她难堪的? 如果不是……她真是撑不下去了。 鼻子塞的厉害,她吸着气,说:“您放心,我会好好儿的。一定好好儿的。我保证。这几年,我过的……好;以后,只会更好。” 容芷云抚摸着自端的面庞。她一颗心就像是飘在水面的浮萍,随着水波起起伏伏。 “那天在机场,您问过我,想清楚没有,出去,很容易,回来呢?”自端和缓的语气,像是静静流淌的河,“ 分卷阅读132 分卷阅读13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3 那时候,我没有……我只知道我不能一直混乱,不能一直纠缠,也不能一直犹豫……我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她想清楚了,她回来了,可是等着她的是什么? 她不愿去回想。 “现在,我决定了。我不怕。” 容芷云只觉得手掌心下,女儿的面庞,在微微的颤,她审视着女儿的眼睛,好久好久……容芷云拉了自端的手,看着。 “阿端,你可知道,六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时间。” 自端心里抽痛。 “不短,但也许,不够你了解一个人。或许也不够你了解你自己的心。”容芷云盯着女儿手上的婚戒,和自己手上的那枚珍珠。与景和仰在一起,青梅竹马加十年的婚姻,她也没能看透那个男人……“再给自己一点儿时间,冷静一下。也给小铁一点儿时间……” “不需要了。”自端说。 她不需要。他更不需要了。 “阿端,有一点,你说的对,泰和对容家的人来说,是摆在首位的。我为泰和也付出了几十年,泰和必须交到我信任的人手上去。这个人如果不能是你,那最好是你的丈夫。即便是你,你的丈夫也必须是能帮到你的……阿端,这一点,毋庸讳言。”容芷云望着自端,“你介意小铁因为泰和选择你,你可也要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做出这样的选择,也不容易。这些年,小铁的努力,我看得到,你也看得到……” “妈妈!” “你和小铁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不必告诉妈妈,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如果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妈妈会帮你。前提是,阿端,你的决定,是清醒,而且正确的。”容芷云看着女儿。 自端抿了唇。 “阿端,你病着,先好好儿休息。很多事情等着你去想,等着你去处理。”容芷云说着,想了想,“你的工作,暂时休假好不好?我了解到的,你这个学期,课有些多……” “不。”自端很快的说。 容芷云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来,戳了一下女儿的额角,只是咬着牙,说:“你这个……犟丫头!”语气里,是狠狠的宠溺。 自端轻声的说:“妈妈,还有工作,真好。” 容芷云拍了拍女儿的手背。 “我明天只有一堂课。”自端想着。是上午的课。想到这里,“我的……”她所有的资料,都在那个家里。笔记本……笔记本还用来砸他……她一激灵。 容芷云道:“需要回家的话,回趟家吧。”她的眼神有些复杂,“阿端,你婆婆提早回来了。”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三) 自端清亮的眸子,盯在了容芷云的脸上。 “你要有心理准备。”容芷云似是叹了一口气。 自端没有再出声。 ……………………………………………………………… 均自飒沮丧的将指挥棒放下来,扶住面前的乐谱架。乐团的演奏戛然而止,大家安静的抬眼看着她。很显然,首席指挥今天很不在状态。马上就要公演,首席的这个状态,是个不妙的信号。自飒看了看时间,说了声今天就到这里。团员们收拾起自己的乐谱,陆陆续续的出了练习室。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扶着乐谱架,一动不动的站着。忍不住回头看……那个角落里,曾经,阿端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看她指挥团员们排练。在她最困难的时候。自端的甜笑,给了她多大的支撑? 自飒此刻有种下潜到海底深处的感觉。耳朵里听不到别的声音,除了自己大脑里血液流动的响声。而胸腔被挤压产生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症状丝毫没有获得缓解。 她今天不该来乐团的。金子千也说,放松一下。或者就只是在家呆着。她觉得不行。不来这里,不工作,她怕自己会疯掉。昨晚的事情像一只魔鬼的爪子,还在不断的撕扯着她的大脑。她从早上开始找自端,疯了一样找,金子千陪着她,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就是找不见……急躁和焦虑缠绕着她,她必须找点儿事情做,让自己暂时的缓口气。 她似乎只是很沉的睡了一觉。然而醒过来,一切都改变了。 一切。 自飒颓然的坐下来。 如果能换回时光倒流24小时,她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 只要,只要……她还是阿端爱的那个姐姐。 她眼睛瞪着自己的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打出去。电话一接通,便听到了佟铁河那低沉的声音。她停了一下,才问:“有阿端的消息没?”她是找不到阿端了。回家去,告诉大人们?她自问没有那个胆。何况……如果阿端和铁河真的走到那一步,她这个祸根,恐怕是迟早被挖出来。 “没有。”电话里,佟铁河的声音听起来极为镇定。 自飒的心,跳空一拍。一只手捏着指挥棒,那力气,几乎掐的断。 “你都没有找她?!”自飒忽然低吼。 “她不会有事的。”他补了一句。 自飒“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扶着额头,在空荡荡的练习室,听着佟铁河的话,心里一阵冷一阵热,只是说不出话来。 “飒飒,”过了一会儿,他说,“不是你的错。是我。阿端恨的是我。” “铁子……”自飒知道自己说不下去了,她急喘几口气,对着电话说,“有消息立刻通知我。我等着见阿端。”她急忙的收了线。 佟铁河听着电话里自飒的声音倏然消失,将手机握在了手里。 “飒飒。”他叫着她的名字,他们都这样叫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这个习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起长大的他们,是彼此生命的印记,是彼此身体的一部分。哪里疼,那里痒,哪里伤,了如指掌。他的心思她知道,都不曾戳破这层纸。小心翼翼的,保护着一些方小说西。也许就那样,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不是没努力过。只是没有成功。 当初,和景家的联姻,他强烈的反对。从来没有违抗过母亲的意思,却在那个时候,大闹天宫。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面对自己,却不敢问这个问题:佟铁河,你是否真的不想娶飒飒? 他不敢,因为他知道答案。 可是飒飒不会愿意。他知道飒飒不愿意。于是他只有反对到底。否则,将失去很多很多。太多太多。 他终究是做了一回小人。 但是,他不后悔。此刻,他知道自己从未后悔。为那一时的怯懦和卑鄙,为后来的一切。他不后悔……哪怕,阿端恨他。 阿端……她是和顾惟仁一起离开的。 他没办法告诉自飒,他是看着自端上了顾惟仁的车、在细雨中绝尘而去的……他放她走的。他让她走的。但是真的走了,真的跟着顾惟仁走了,他眼看着,知道那个画面,这辈子,他是忘不了了…… 他的车子将他载回了家。 他从车子上下来,很快的进了屋子。 一进门,陈阿姨和沈阿姨正在整理方小说西。看样子是他母亲带过来的。两人分门别类的整理着,看到铁河,都停下来。铁河同她们说了几句,便上楼去了。 关友梅正在儿子的书房里等着。 她戴着花镜,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德文书籍。听见敲门声,她说了声“进来”,抬眼见是儿子,便合上书。她摘下了眼镜,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儿子。数日不见,又见消瘦,脸色隐隐的竟有些泛青。目光在他周身一转,立即又发现了他手掌处贴着大块的胶布……她略皱下眉头,示意铁河坐下。母子俩面对面,铁河的位子稍低,而关友梅的身量较小,母子俩视线基本平行。 一时间,母子俩都沉默。可是佟铁河立即闻到了来自母亲那里的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怎么回事?”关友梅先开了口。她端坐在书桌前,手肘搭在桌沿上,捏着她的眼镜腿。眼镜直盯着儿子。 佟铁河避开了母亲锐利的目光,没有回答。 关友梅自是不会因为儿子沉默而放过这个问题,她继续道:“我打电话来家里,白天晚上,小陈都说你们不在家;我打电话给阿端,除了关机,还是关机;打给你……就更别提了。” 佟铁河已然明白母亲的来意,只是这谈话,母亲开始的,相当有技巧。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母亲,是这样的…… “为什么不说话?” “妈,”铁河望着眼前的青花大瓶,“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就直接问吧。” “小铁。”关友梅手里的眼镜指向了儿子,点了点他,“我有什么想知道的,未必就非得问你,可是从别人嘴里知道,那就变了味。” 佟铁河沉默片刻,说:“我和阿端,是出了点儿问题。” “什么样性质的问题?头疼脑热,还是伤筋动骨?”关友梅语气一直很平静。可是步步进逼。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四) 铁河握了握拳。 关友梅看着儿子,半晌,又问:“这眼瞅着,阿端和你,你们这难道是……暂时分居了?” 铁河抿着唇。 “为了什么?”佟夫人平静的看着儿子。平静的像是在问你为什么穿这个颜色的衬衫。 均为什么? 佟铁河的左手,慢慢的摁着右手掌。伤口,每摁一下,疼一分。 “小铁。”佟夫人看着儿子,她已经从铁河他脸上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 “阿端的性子妈妈是了解的。她不是随便就离家的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斟词酌句。 佟铁河不语。 “到底是谁的问题?是不是因为你在外面的事?”关友梅将手里的眼镜丢在了桌面上,“妈妈早就警告过你的,不要在生活作风问题上犯错误。你只是不听!” “妈。”他觉得累。 对着母亲,又无从否认,又难以启齿。 “妈!我和阿端的事,让我们俩自己解决,好不好?” 佟夫人忍耐的看着铁河。好半晌,母子俩就这么对视着。 “那么小铁,到底是为了什么?” “妈!” “她人在哪里!回娘家了?” “没有。” “那去了哪儿?她是你妻子,也是我们佟家的儿媳妇。夫妻闹矛盾,离家出走,没有一声交代,这像话吗?你不知道媳妇儿去了哪儿,你又像话吗?” 铁河愣了一下,“妈!” “你别以为我们 分卷阅读133 分卷阅读13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4 不在北京,就什么都不知道。”关友梅声音渐冷,“邱家的潇潇因为她,得罪了一大票人,最近被他父亲发配到了你三叔手下;顾家的孩子,能为了她取消的婚礼……只是这些,都可以当是谣言,但无风不起浪,传来传去,总是有损佟家声誉。小铁,捕风捉影的事儿,可以不计较,妈妈知道阿端是什么样的孩子,一直信任她。这回呢?她和顾家的孩子一起去方小说京……” “妈!” “你以为那首都机场是保密机构?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关友梅冷了脸。 铁河蹙起了眉。首都机场当然不是保密机构,可是母亲不单是知道,还这么快的做出反应,事有蹊跷。他微微眯了眼。 关友梅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说:“小铁,有些话,妈妈不说,自然不是因为不知道。为了你们好,妈妈还得挡在前头。只因这头一个,妈妈相信自端的书性;二一个,妈妈相信你……现在呢,小铁你告诉妈妈,妈妈能信你们两个吗?还是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铁河立即说:“妈,您是什么样人,怎么能信那些?” 关友梅看着儿子,“要我不听信可以,你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妈,您疼她,都是假的?常说的,阿端为人,您比我都清楚。”铁河镇定的说,“那些没影儿的事,随他们去说;就是去方小说京,虽是有,那也是经我同意的。” “小铁!” “妈,”佟铁河看着母亲,“我们俩的日子怎么过的,您是真不知道?” 关友梅只觉得血气一阵上涌。 “这么下去……您觉得,有意思嘛?”眼前的青花大瓶,灯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那冷钻进眼睛里来,慢慢的,往心里去。他握了握手,掌心的疼,让他额头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缓缓的呼吸,清清楚楚的说:“所以,关于我和阿端,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分开的好。对我们俩,都好。” “想都不要想!”关友梅断喝。 “妈!” “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非要提离婚?你们是三岁孩子吗?三十岁都不止了!”关友梅挥了一下手,“这个话,不要让我从你嘴里听第二次……” “妈,她知道了。”铁河说。 关友梅愣了一下,“什么?” “您和容阿姨的默契。” 他用的是“默契”,来代替这个“交易”。 关友梅沉吟片刻,看着铁河。 “妈,”铁河语气越来越沉,“我知道,外公的心愿,您的梦想,就是有一日,关家能重现当日的辉煌。我虽不姓关,但是我做到,也足以告慰外公。” “小铁……” “给我多一些时间。” 关友梅的手,落在铁河的肩膀上,“小铁。”儿子语气里的坚定和落寞,让她心头顿时生出一股疼来。很轻微,但是很真切。 “我做的到。”铁河抬手,按住母亲搁置在他肩头的手。 铁河掌心的的胶布,纹路粗糙。关友梅反手握住铁河的手,拉在手里。 “小铁,你要知道,”关友梅点着头,“妈妈一直是相信你的能力的。” “您相信我就好。所以……” “并不是这个原因。”关友梅打断了儿子,“要阿端做我的儿媳妇,不是这个原因……退一步讲,就算是有,这也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深深的看着儿子。 只一瞬,铁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他呆了一呆。 “小铁,你也曾抱怨过,在你和阿端的婚事上,我没有跟你交底,有些事情,我是瞒着你的。那么,这个问题上,你也没有跟妈妈交底。”关友梅望着铁河发呆的样子,点了点头,“可你的心思,我这个做母亲的再看不出来,还有谁能看出来?小铁,自飒,不止是不符合我心目中儿媳妇的标准,作为你的伴侣,也不合适。自飒不是不好,单看她的性子,她也帮不到你。所以自始至终,我的目标,只有阿端。即便是,没有额外的条件。” 铁河看着母亲。 这是母子俩,次,这样开诚布公的谈论这个问题。他有些冷。 “小铁,我承认,这样做,有些私心。你父亲说,这即便不算是落井下石,也是趁火打劫。”关友梅嘴角一沉,“但是从头至尾,我没有强求任何一个人。包括阿端,包括你。时至今日,我仍认为,再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的决定仍是一样的。现在,小铁,你只需回答妈妈一个问题就好。” 佟铁河点了点头。 “你说要离婚,”关友梅直盯着铁河的脸,“小铁,你是不是真舍得放手?” “我舍得。”铁河说。 关友梅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铁河。铁河不动。 “好了,知道了。”关友梅松开了铁河的手,“你出去吧。” “妈……”铁河看着母亲的反应。 “我要想想。你先出去吧。”关友梅靠在高背椅上,双手交握,很平静的说。 她这样平静,铁河反而心里生出一层慌乱来,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待要出去,又停住,说:“妈,您想吧,但是您千万别给阿端压力。也别让别人给阿端压力。不如好合好散,日后,也好见面。我主意已定。您,就别再节外生枝了。” 关友梅挥了挥手。 铁河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就在他要出书房的一刹那,听到母亲说:“小铁,你舍得她才有鬼。” 他有些缓不过来劲儿。站在走廊里,站了好长时间,才往楼上去——他母亲占领了他的书房,而在家里,此时他要寻去处,只有一个地方。 他进了她的书房,在她的椅子上坐下来。她的椅子是把紫檀禅椅。他常觉得她时常盘腿坐在禅椅上,或静坐或念书或上网,有些古里古怪的……偶尔他坐在那边的沙发上,回个头,就能看到她…… 手按在书桌上,桌面十分温润,贴着他的掌心……空气里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想着,母亲说的对,他,舍得她才有鬼。 与此同时,楼下书房里的关友梅,在铁河出门之后,好久好久,一动不动。与铁河的一番对话,让她静默如深海的心,翻起波浪。 她捏着眉心,眼睛盯着书桌上的电话,默默的,想着这个电话,究竟先打给谁? —————————————————————————————————————————————— 各位亲: 今天最后一更。有些晚。谢谢大家的耐心。明日尽早。多谢!oo~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五) 关友梅想了想,决定这通电话先不要打。她站起来,慢慢的踱着步子。铁河的书房里到处都堆着东西,让她觉得拥挤不堪。走出来,到了内厅里,她感觉倒是好些了。她看着屋内的设施。 她极少进孩子们的房间。尤其铁河这里。她来了,直接进给自己准备的那套间去。 关友梅推开了卧室门。 大大的空间里,有一股清冷的气息。她走进去。只是巡视着。铁河衣帽间很大,她看着。有很多年了,他们兄弟俩的衣橱已经不归她这个做母亲的打理了。铁河的衣帽间里,有一股纯粹而强烈的男性气息。她随手拨了一下,那排衬衫,像是一阵风吹过去,吹出了一点儿空隙,就在她准备转身出门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样东西。在衬衫之后。她拨开,是一个奶白色的熊仔。 均铁河的衣柜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她拿出来,熊仔上落下了什么,掉在地板上,她看一眼,捡起来一看,认出来,仿佛是自端手上的那一个。她看到自端手指上新戴的饰物,自端跟她说,是铁河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眉尖蹙起。 耒过了一会儿,把熊仔和戒指都放了回去。整理了一下衬衫,看起来,像是和原来一样,这才出去。小陈和小沈在按她的吩咐收拾她带来的那些东西。她确实是打算和铁河自端住几日的,但是看目前的状况,计划有变…… 佟铁河看着贴在书桌上的课程表,看了一会儿。 她这个学期,课真重。可是没听她抱怨过。 他吸了口气。 桌上的东西有些凌乱,书、纸张……还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那沉重的一声,似是还在耳边……她的书房,从来是她自己收拾的;若她不在,就会一直乱着——就这么乱着吧,他看着,也没觉得什么不好——可他终是叹了口气,将那笔记本拎了起来。 耳边忽然听到一阵琴音。 他凝神细听,那琴音又没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在家,他没见她碰钢琴;她不在家,更没人会去碰——但是琴音再度响起来,断断续续的,有点儿不大成调。他怔了怔,这回,不会听错了。 他拿了支烟出来,想要点上,又意识到这是在她房间里……她反对他抽烟,但是不强制他戒掉——他把烟丢在了书桌上。 那琴音越来越流畅。 他坐不住了。及至下楼来,看清楚琴前坐着的人,他的脚步停住了。沈阿姨抱着一摞儿纸盒子往储藏室那边去,经过他身边,小声儿的说:“好久没有听到夫人弹琴了。” 关友梅侧了一下脸,看到铁河,对着他微笑了一下,“该请调音师来调一下音准了。瞧这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 铁河笑了下,只是说:“好。” “听你大嫂说,妥妥最近爱上了弹琴……问她为什么喜欢,她竟然说,小婶婶会的她也要会。”关友梅的手,停在了琴键上,“你大嫂就说,那阵子,阿端不是带妥妥嘛,给她弹琴,教她背诗,妥妥都好乖的……我才刚想起来这个,下来摸摸琴——你们小时候,我想尽了办法,也没让你们兄弟俩爱上这个。小姑娘还是可爱……你父亲今天在电话里也问起妥妥,估摸着是想孙女了。过几天,让你大嫂带妥妥上来住些日子吧,横竖那边的事,还有你大哥。” “嗯。” 铁河应着。 关友梅合上琴,摸着,说:“这琴真不错,都说你这儿的东西好,我看着也不怎么样。倒是这个还能用……得了,今儿我就先回了。” “妈。”铁河看着母亲。 “哎哟,你这是什么表情?爷爷这几天身体不是很好。我接着信儿,才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了。” 铁河一惊,“怎么?” “大约是这几日,心绪不佳。爷爷今年身体格外差些劲儿。”关友梅低声说。 铁河顿了顿,“那……” “我已经回去看过了,无碍。但我得赶紧回去——真真儿的,哪头儿也叫我放心不下。”关友梅她说着站了起来,那边沈阿姨已经拿了她的东西在等候了,她点了点头,只是对铁河说:“我寻思着,让你们两个都冷静些也好……我暂不给阿端压力;但是,若你们闹的太不象话,我可憋不住这脾气。这你是知道的。” 分卷阅读134 分卷阅读13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5 铁河没有接话,只是说,要和母亲一起去爷爷那边。 关友梅眼瞅着儿子,指尖点了一下他带着淤痕的下巴、裹着胶布的手掌,道:“要让爷爷问你,怎么是这么一副灰头土脸的德行?还是问你阿端为什么假期了还不一起去看他?嗯?你打算怎么说?” 铁河无言。 “小铁啊,”关友梅摇着头,“你想想爷爷。”她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走到门边,换鞋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儿子,“你当初,可是也跟爷爷保证过。”她也不待铁河有反应,便出了门。铁河送出去。 他一直在外面站了很久。 他跟爷爷保证过什么?他一时想不起来了。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想不起来也正常吧。他慢慢的走着,走在林间,脑子里,还是有些影影绰绰的印象,只是不愿意细究——为了和她结婚,他怎么许了那么多的诺言? ……………………………………………………………… 清晨六点钟,容家的司机将车子停在了丰园19号佟宅的大门口,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自端。自端让他把车子停在这里,告诉他自己一会儿就出来。天气有些阴冷。自端下车的时候裹紧了披肩。 门卫已经看到了她,忙过来。 “太太,车要开进去吗?”门卫看了一眼大门外停的车子,轻声问。 她摇了摇头,只身往大屋方向去。软底鞋子踩在卵石路上,那一颗一颗的凸起,给她熟悉的感觉……提醒她,她只不过离开了很短的时间而已。 她甩了一下头发。她只是回来拿东西的。 这个时间……这里,清净、安宁。她竭力的保持着镇定,不去破坏这里的清净和安宁。尽管,越走近大屋,她的心跳越急了。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六) 站在门前,非常自然的,她想要抬手输入密码,可是忽然的顿住了。停了一下,想要按门铃。又停住。自端等了一会儿,只听到门锁“咔哒”一声,陈阿姨来开门了。 看到陈阿姨,自端对她微笑了一下,进了门,穿上门口放着的那双黄色拖鞋。她的。静静的摆在那里,好像以前每一天,都在那里。 “阿姨,我上楼去。”自端说。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 陈阿姨听到,忙点头。她看着自端上楼去,才微微的松了口气,往厨房里来。想了想,她抬腕看表,六点钟不到……早餐做点儿什么给阿端吃?她看上去一点儿劲儿都没有。那个样子,让人心疼。她想起冰箱里,佟夫人昨天带来的新鲜桂鱼,顿时有了主意。 均自端慢慢的往楼上走。一级一级的,很慢。楼梯的墙壁上隔几步便有一幅画——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些画。自端想要看看清楚,一双眼睛却怎么也对不了焦。 还是放弃。看清楚了又怎样呢? 只是,这往自己房间来的路,怎么会如此漫长? 耒漫长的,她需要中途休息好几次才行。 好容易走到房间门口,她静静的站了片刻,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确实没有声响——其实不可能在的。他就算是在家,也不可能在这里吧……这是她的房间。她自己的房间。她竟然记得了,进自己的房间也要敲门……只因,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推开房门,屋子里暗的很。想了一想,才意识到许是天气不好的缘故。这样也好。她没有开灯,径自往书房里来。她的笔记本就搁在桌子上,备课笔记、参考书、资料,也都在。看到这些,她又松了口气。 都在。还好都在。 她需要的东西,在她预想的地方,让她好生安心。 拉开台灯上的灯绳,眼前一部分全亮了。被这亮一刺,她微微眯了一下眼,停了一会儿,她拿过电脑包,拿起电脑来看一下,好,完好的……那么摔,没摔坏?手指的触感……她有些发呆,仔细看一眼,只觉得哪儿怪怪的;再近一些,新东西的味道……她四下里看了一下,听到一点点动静,她往声音的方向寻去。 屋子里寂静。除了她,没有人迹。 她咬了咬唇。将电脑搁进包里。仔细的检查着:电源、鼠标……又取了一个包,把自己需要的书和资料都收好。哦,还有自己最习惯用的笔,装进笔袋里。还有……她看着书桌上的台灯。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盏灯。 她伸手过去,拨了拨灯罩上的水晶帘,凉凉的。 她叹了口气。 其实,想带走、能带走的东西,并不是很多。 只要两只手就可以拿过来。就像现在。 只有短短的几分钟,她却仿佛在这里呆了有足足一个世纪。 而那种强烈的克制着不要看、不要想的劲儿,全都聚集在肩颈部,肌肉酸的厉害。 手探进衣袋里,触到一只小小的盒子。拿出来,放在了书桌上。 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静静的背起包,将电脑抱在怀里,走出了书房……客厅的灯忽然亮了,她站住。 他站在她卧室的门口,手扶在灯掣上,正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自端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他穿着睡衣的样子也整齐。扣子扣的严。纹丝不乱——也只是那么一瞬,她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他穿着浴袍样子……她脚下不由自主的就后退了一步,隔的远远的,似乎这是安全的距离,也是一个随时能够逃开的距离。 佟铁河看懂她眼中的戒备和冷漠。 他没有动。尽管,他很想过去。就是,看到她,他很想过去……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心猛跳。这个念头强烈的,像是要把他的心脏冲爆…… 他是忽然间醒了的,接着便听到了敲门声,他立刻就从床上起来了——那个节奏的敲门声,只有她;她回自己的房,却在敲门——他将卧室门拉开一点儿,看着暗影中,她轻轻的走了进来;他的心扑腾着。她没有往这边来,直接进了书房……他料得没错,她是一定会回来拿她上课用的资料的。 台灯一开,她被裹在一团暖光里——她的脸有些浮肿,眼睛更是肿的厉害。他看着……她离开的时候,没有掉一滴眼泪,一滴眼泪都没掉……那么,她是,在转身之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那个男人那里……哭了?他看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像是慢动作一样…… 那是会深深印在脑海里的……卧室门在他手间慢慢的滑开,他那样看着,自己都觉得目光像是灌了铅一样的沉,她却浑然不觉……直到撞上他的视线。 他呼吸粗重起来。他慢慢的往前走,靠近她一些,才好看清楚她脸上、眼中;她则在后退。她的后背,贴上了书房雕花格栅,发出细微的声响。就是这样一点点声响,让两个人心里都是一震。 他轻抿唇角,从她身边经过,穿过格栅,从书桌上,一把拿起了那个小盒子,不必打开,他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是攥住。来不及想,他便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折回来,几步追上她,在她开门的一刹那,伸手摁住了门。 静静的,二人对峙着。 “让开。”她闷声道,“我只是回来拿我的东西。” 她背对着他。发顶只到他肩膀处。听到她重重的鼻音。他的目光,落在她紧紧的捏着包带的手上——无名指上,细细的,藏在指环后的,最浅色,也是最深的印——他只手打开盒子,将那指环取出,扣在指间。看得到、摸得出那划痕……那是她发着狠,硬是想要挣脱的痕。 他拉过她的手来。 她挣脱。手握成了拳。 他使着力气,将她的手再度抓住,盯着她的眼睛。 她夺手。 他坚持。将她的手指掰开,把指环塞进她的手心里。 “拿着。”他的手温热,连着她的手,攥紧了,“先拿着。” 她瞪着他。因为这紧握,全身都在用力,抵抗来自他的强烈力量。 “在全都结束以前,拿着。你会少些麻烦。”他的眸子,是平静无波的潭。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大伯昨晚打电话来找你……”他感受到她的轻颤。 她只定定的看着他。 “给大伯回电话。我们……今年还没有去大伯母墓上祭扫。”他声音沉沉如暮色。说着,将手松开了。 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没有动,也没有张开手掌。 他只是看着。 那枚指环,在手心里,薄薄的一圈,握的紧了,几乎感觉不到。可是分明在的。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摘下来的,手指上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她深吸着气,问:“妈妈回来了?” “有我。” “爸爸妈妈那里……我,和你一起。”她转开了脸,“但是你答应我。” “说。” “不能说……”她不看他。心里疼着。不能说,那些。 佟铁河望着她的颈间,那密密的、沉重的呼吸,令她颈子颤动,也让他呼吸阻滞。 “不能说不该说的。我不会说。你也不要说。”她终于把话说完,“我不想让他们伤心。”她困难的咽着口水。 佟铁河按在门上的手,几乎要控制不住,去掐住她那纤细的颈……这是什么样的女人,他们在谈的,是什么?她还在担心那些! “这儿有我,顾得好你自己那边。爸爸那里,身体也不好。你,不如等到他忙过了这阵子,回来安定下来再开口。”他尽量沉着的说,“横竖也没有几日。你总不至于……”他顿住了。 静静的,两个人都望着对方的眼睛。 “我会。”她应道。 他替她拉开了房门,“爷爷最近,身体不是很好。我希望,你尽量低调。” 她半转了身子,看着他,张了张嘴。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爷爷身体不好”上了。 铁河看到她脸上瞬间划过的关切,心里一阵难受,他硬着心肠,说:“不过,这和你,也没有太多关系了。但这就当是,我对你的一点儿请求。” 请求。 自端握牢了包带,看了他好半晌,说:“如果……什么时候去看爷爷,和我说。”她没有等他再开口,转身出了门。 那道门在背后轻轻的阖上。她忽然觉得腿有些发软。她扶了一下墙。下来的时候,客厅里依然是静静的,只听得到厨房里有水流的声音。 “陈阿姨。” 陈阿姨回头,自端站在厨房门口。看到阿端仍是进来时候的衣服,怀里抱着电脑包,陈阿姨愣了一下。 “阿姨,我走了。”自端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笑一个。可是笑不出来。 陈阿姨手里拿着的桂鱼“扑鲁”一下滑回水盆里。 自端将包的肩带勒了勒,调整一下高度,有些沉。 “阿姨再见。”自端说完,转身离开。 分卷阅读135 分卷阅读13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6 陈阿姨愣了一会儿,从厨房追出来,自端已经出了门。整个大厅空荡荡的,似乎还在回响着关门那一霎那的声音。 自端出了大门,车子还在等她。司机见她出来,一早跑过来替她开了车门。 她迅速的上了车。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七) 她张开手。 小而薄的一枚。内圈上,刻着她和他名字的缩写。只是中间,被尖利的剪刃划过……她匆忙的抹了一下眼睛,将这环塞进了衣袋里。她把电脑拿出来。只看了一眼,她便知道,这果然不是她原先的那一个。她的手指抚摸着外壳中央的苹果标……她的,在那个位置,有一个小坑,是她不小心磕的。 她打来看开。几乎,没有任何的异样。桌面还是那翠色盈目的竹。 她呆了一会儿。 均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她的心。 只是目光触到那“pic”的文件夹,她“啪”的一下合上了电脑。 有些东西,忘不掉,过不去…… 耒整整一上午,她都在忙碌。 上课、开会、研讨……全副精力都在工作上,令她无暇他顾;只当她拿着电话,走出教学楼的时候,才觉得累了,还是得打着精神,在电话里跟老师说,最近几天忙,改日一定把论文大纲给老师过目……她一边说着,往车子那边走。 “小景!” 自端转头,看到苏婷。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在电话里和老师道别,才和苏婷说:“哎,吓我一跳。” 她站住。柔声细气的和苏婷说话。苏婷听到她浓重的鼻音,关心她的身体。两个人正站在路边。容家的司机见她来了,已经下了车。 苏婷看到,笑:“你这是……终于升级了?” 自端脸上有些不自在。她是想要乘出租车的,可是母亲无论如何不同意。坚持让四姐跟着她,也不让她单独行动。 苏婷又笑着问:“喂,发什么呆啊!” 自端牵了牵嘴角,“暂时的。” 苏婷的脸忽然凑过来,“小景……这个假期,你纵过度了吧?” 当着人,自端的脸一下子袖到了脖子。 苏婷一脸坏笑,低声道:“啧啧,你瞧瞧你这黑眼圈!戴了眼镜都遮不住啊……罪证啊罪证!” 自端只是动了动手,作势要掐苏婷;苏婷灵巧的躲开,嘻嘻笑着,抬腕看了看表,大呼小叫的:“哎呀,都几点了!饿死了……一起吃饭好不好?我想去吃火锅哎……”她看了一眼在旁边等候的车子,“你是不是有安排?” 自端想了想。她是有安排。但这会儿她也确实饿了,就点了点头。和苏婷一起上了车。苏婷开心的很,不停的和她说着话。先是聊了几句她们乘坐的车子,然后就开始说别的。大不了是同事学生甲乙丙丁,都是些小事情,夹着苏婷杂七杂八的评论。自端听着——“三个女人能唱一台戏,她一个人就能唱三台戏”——这是谁对苏婷的评价来着? 自端努力的想了一想。忽然有点儿头疼。她马上放弃了。头疼症状果然减轻了。 车子只是开了一小段路,还没有出校门。自端被苏婷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并没有留意什么时候车子停了。听到司机低声的说了句什么,她也没管。 却听得苏婷说:“……你看看,小景,你看看那轿跑……我都怀疑这些门卫管做什么的?没有出入证的车子怎么可以停在校园里!”苏婷指点着学校路上两边密密的排着的车子,“还有,学校门口,以前都说,到了周末,全都是名车来接女生——现在好,堂而皇之的——那女生穿成什么样子,你看看!” 自端看过去——路边一辆炫金色的轿跑。她认得这款车。阿斯顿马丁全天窗版限量车。拉风的很。车子停的稍稍靠路中央了些,开着车门,正巧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自端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车子停了。她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车牌,“741102”。 自端盯着车牌。苏婷还在说什么,她听不进去了。只是看着前方。 那炫金轿跑边站了一个女生。才四月的天气,已经穿上了短裙。修长的双腿,俏丽的交叉着,手扶在车顶,跟车子里的人在说话。头发垂下来,她轻轻的甩一下,又甩一下,风情万种的。 他们的车子,想要绕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容家的司机显然并不想绕。便抬手鸣笛。一下,两下。香车美女都没有反应。 “嘀……” 这一回是长按了。 终于,车主和长发美女都回了一下头。 只是一瞬间的工夫,自端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呼”的一下热了,她突然的解开安全带,开了车门便下去。 “小景!”苏婷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晓得她要做什么,急忙跟着下车。只见自端大步向那轿跑走过去。 走近了,她瞪着那个女学生,女学生原本想要张口,可是看到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难以发音;自端转过脸来,盯住车子里的人。 她紧紧的抿着唇,突然,她伸手将车门带过来,抬起脚来,狠狠的踹过去,软底的鞋子,鞋跟却是细小坚硬的,踏着车门,发出“咔”的一声。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嘭,嘭嘭!”自端又补了几脚,站在自端身后的女生忍不住尖叫。 “住嘴!”异口同声的,车主和自端同时吼道。 那女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自端瞪着车子里的人,说:“……你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心?你挡在路中间,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来p大泡妞是不是?是不是?这么没书的事,你也做……”自端声音渐渐的战抖,一双手紧紧的握着,指甲都要掐进肉里去了。 炫金色的车子,在这样阴的天气里,仍是炫的刺目。刺的让她失控。 眼睛里浮上一层雾。 她抬手按住额头。 “阿端。”邓力昭从车上下来。距离自端只有一步。他伸手过来,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仍是扶住她的肩膀,“阿端?” 她显然是很生气、很生气……邓力昭有点儿不知所措。没有想到会遇到自端。更没有想到自端会这样失态……自端,他以为,是从不会失态的人。他稳了一下心神。 苏婷和女学生讶异的看着他们。那女生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 自端挡开邓力昭的手臂。邓力昭一愣。自端的动作,像是在拂开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他顿时尴尬。白皙的脸,袖了。 自端用手抓住自己的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她抬眼看着力昭,眼前人影重重,她的心有如刀割。 “四哥。”正正的对着邓力昭,她轻声的叫他,“……别再做这种事了,好不好?”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八) 邓力昭抹了一下下巴——这种事。邓力昭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忍着,看自端,干笑一下。 自端看清楚他的笑,止不住手抖,她攥紧拳,“别这样了……这儿,难得干净、难得清净……” “阿端啊,不是……”邓力昭被她弄的一愣,她说的话,实在是……像抽他耳光。 自端没有再说什么。她转了身。 均对着邓力昭,这是邓力昭,不是他。可是她知道自己是顾不得那些,心里有些什么,就是要冲出来……她知道她真是恨。 “阿端!阿端你没事吧?”邓力昭想追上去,可又觉得尴尬,只是站在当地,看着自端的背影。 苏婷急忙扶住自端,自端触电一般,下意识的要甩开她,等到看清楚人,她才停住。 耒“上车吧。”苏婷抬眼瞅了一下邓力昭,低声对自端说。 力昭见状,忙回到车上去,将车子移了位子。他刚刚将车子停稳,就听到“呜”的一声,自端的车加速冲了过去。力昭愣了片刻,摇头。他琢磨着,自端刚刚乘的车……忽然想起来什么,他探出头来,往车身上看了一眼,他咧了一下嘴。 …… 从早上佟铁河的眼皮在不停的跳。一会儿这个眼睛,一会儿那个眼睛。跳的他有点儿心慌。以至于上午开会的时候,他甚至几次都想打断cfo冗长的报告,一堆繁赘的数字。让他愈加心烦。 陈北敲门进来。 “什么事?”佟铁河一推文件,问道。 陈北刚从外面回来。他汇报了一堆事情。佟铁河只是听着,偶尔应一声表示知道了。都是大事,听起来,陈北处理得当。他略觉得松快些。 最后,陈北说:“佟总,太太今早去上班了。” “嗯。”他点头。她一定会去上班。要不然,也不会一早回家取东西——佟铁河下巴抽紧。他看着陈北,陈北显然有话没说完。他便示意陈北继续。 陈北于是接着道:“太太中午,在学校里和人起了冲突。” 佟铁河皱眉,“为什么?” “对方车子挡道,太太车子鸣笛不见效,下车……踹了人家车门。” 佟铁河哼了一声。 踹车门。 他想着那个场景。自端嘛?她连狠话都不会说……生气了,就只会咬自己的嘴唇。 “怎样?”不就踹了车门。他又哼了一声,“什么了不得的车?” 陈北看着老板,说:“那车……您有辆同款的。。” “哪一款?”佟铁河挑了挑眉,“你是说……” “邓先生。” 佟铁河将手中的笔撂下,靠在椅子上,摩挲着下巴。 这还真是巧。 他大约能猜到邓力昭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就能猜到,为什么自端会激动。 他沉默着。 陈北又说:“另外,佟总。” “嗯。” “容家的司机,非常警觉,在中关园那儿他们就跟丢了。所以……” 佟铁河点头。那是自然的。容芷云数年前曾经在从公司回家的途中遭到过劫持。那以后,她身边用的人,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这么一想,他倒是觉得放心了。只是,容阿姨不可能不知道现在的状况,却引而不发……他琢磨着。 “既然是这样,那就撤了吧。”他说。 “是。”陈北答应着。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告退了。 佟铁河的眼皮又开始跳。他轻轻的按摩着。想着刚刚陈北汇报的事儿……电话一响,他瞟一眼,接起来,没等对方开口,就说:“晚上一起吃饭吧,老地方见。有话见面说。” 他丢下电话。心情突然的烦躁起来。盯住桌上的水晶相框——这是他整间办公室里,最私人的东西。定定的瞅了一会儿,伸手过去,把相框扣了下来。br/ 分卷阅读136 分卷阅读13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7 晚上七点,piero餐厅,邓力昭一早已经在等。见铁河进来,邓力昭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铁河不动声色的坐下来。 “点餐了没?”铁河解开西装纽扣,脱下来,将衣服搭在了一边。继续解着袖钮和领扣。 “点什么点?一肚子气,不吃都饱了。”邓力昭看着铁河,不禁眉头一皱。 “那你自便。我可要吃好点儿。”铁河翻着餐牌,“我可不像四少你这么好命,一群顾命大臣由你差遣,我做死做活的拼了一天,肚子早在唱空城计了。waiter!”他揶揄邓力昭,向来是不遗余力,可是今天揶揄起来,脸上半点儿笑都没有。邓力昭也没笑。 waiter过来,铁河点餐,“腓力,五成熟。奶酪焗蜗牛。酒……让调酒师配好了。甜点等下再点。谢谢。”最后几句,他是用法文和法籍侍应生说的。说罢他端起玻璃杯来,喝了口水。 冰的。他皱了皱眉。放下杯子。他忘了,一般,他是不喝外面的水的。 邓力昭看他嘴角淤青,手掌上的伤,掏出烟来。铁河说:“这儿不行。”邓力昭翻了个白眼,没管他。他们坐的位置是半封闭包厢,并不禁烟。只是佟铁河自己在公共场合不太抽烟,更讨厌自己不抽烟的时候,抽别人的二手烟。 力昭点着烟,吐了个眼圈儿,故意的喷到铁河面前。 铁河这下倒笑了笑,伸手拿过他的烟盒,也抽了一支出来点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铁河拿烟的手抬起来,拇指挠了挠眉头。 力昭看着他:“这话是不是该我问你?” “你打电话给我的。”铁河吸了口烟,眼睛眯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力昭只看着铁河,比划了一下下巴。 铁河嘴角一牵。力昭眉头的伤也不过才刚刚拆线。他们俩,这样面对面坐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儿荒唐。 “你就说中午是怎么回事吧。”铁河说。 力昭哼了一声,将中午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儿说:“我说,我认识她三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子。你是没看到……我那车……她抬脚就踹!” 佟铁河又挠了下眉头。 “踹就踹了,我也不是心疼这个……你真该看看阿端的样子,看的我……”邓力昭脸上的肌肉有点儿抽,摆着手,形容着中午自端的样子,“就像是……我给你形容一下……我就算是她踩到的一坨屎,也不该是那么厌恶的表情吧?看的我心里直发凉……” 佟铁河猛吸了一口烟。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二十九) “我t 的不就是泡了个妞儿?那妞儿是她学生?我又不是回……她那激动劲儿,赶上郭晓庆了!”力昭挥着手,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而且,她气的……气的浑身发抖你知道吗?我去扶她,她躲开,那手冰的,像是冰块似的。” 他不知道? 怎么会。 他记得她的眼神…… 均“修车子的费用,我给你。”铁河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闷闷的说。 waiter给他上牛排。邓力昭哧的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这边,让waiter把牛排放自己面前。waiter看了铁河一眼,铁河点头。示意他开酒。 “我少你那点儿修车费?”邓力昭切开牛排,往嘴巴里送。 耒铁河端起酒杯来,没换气,一饮而尽。waiter给他添了酒,把酒瓶放下。铁河拿着杯子,晃了一下,又喝了。 力昭慢慢的咀嚼,看着铁河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半晌才说:“我是觉得,这里面有点儿什么事不对劲。我得见见你。” “……” “说吧。” 铁河哼了一声。 “你和阿端吵架啊?”力昭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开始阴郁,知道自己料得不错,“她宠你就怕宠不上天,还会给你气受?你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了吧?dona?541?还是有新纪录?” 铁河不语,只抿了口酒。 “也不像啊……阿端不是从来不管你这些事的?要是说……不会是给她捉奸在床了吧?不过啊,我看她现在的样子,可不是真的不管你,要不也不至于,我又想起来她那个激动样子了……丫的你不是真的吧?我猜中了?”力昭看着铁河,脸上就垮下来了,“dona,对不对?541那个事儿你没整真了,那不算。阿端今天骂我去p大泡妞,我就觉得这话不对。” 佟铁河握着酒杯的手,不由得用力——她是那么说的?p大泡妞?他咬了咬牙。 “我真不是说你……当初我就说,你和dona,简单一点儿、简单一点儿、再简单一点儿。你不听。我就知道这dona的事,一旦出来,阿端没那么容易原谅你。”邓力昭说。 是的。她没那么容易原谅他……佟铁河看着空空的酒杯。 她是绝对不会原谅的。 “你说你t到底是长情呢还是无情?一个 dona你能留在身边这么多年。铁子我真是服了你。这下呢?”邓力昭点了烟,“你们总不至于因为个把女人看不开吧?要因为这个,你们也挺不了这么些年。” 力昭停下来。 铁河将杯子里的酒一气儿饮尽。 “还有别的事吧?邱潇潇?” 铁河给自己倒了酒,这回,握在手里,却喝不下去。 “不是邱潇潇……”力昭放下刀叉,“不是邱潇潇,那必定是顾惟仁。” 铁河觉得刚刚下去的酒顶在胸口,有一种酸意,在胸腔和喉咙处肆虐。 依旧是没有说话。看了眼酒瓶,已经空了。waiter把力昭点的石斑送来,这回是放在了铁河面前。他却不着急吃,另叫了一瓶酒。 力昭阻止了,说:“吃饭。要喝,等下咱们另找地儿。”他看了铁河一会儿,问,“你们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 “什么叫别问了!”邓力昭火了,“要是t真的是这么回事儿……咱爷们儿的女人,他都敢动!他活腻歪了吧?!” “力昭!”铁河喝止他。 邓力昭被他一喝,顿时更加火冒三丈,“你t是不是疯了?你难道要被顾惟仁翻盘?别说你了,你们家几辈子的脸还要不要了?还有阿端,阿端是不是也疯了?我瞅着今儿她那状态就是不正常的,合着……” 佟铁河“咣”的一下把酒杯掼了出去,眼里闪着怕人的光, “邓力昭!” “怎么着!”邓力昭丢下餐巾,“我今儿还把这话就说透了,就算是你们过不下去了,这也不能说是让顾惟仁这小子给拆的!”他脸色涨红,指着佟铁河,“我还就告诉你,这回你一手软,后患无穷……甭管怎样,凭咱们,掐断顾惟仁小命根儿还不是随手的事儿,就算是阿端她后妈那儿有什么话,那也是哑巴吃黄连……” “那本来该是他的。”他脑子有点儿发木。胃里空的,酒好像直接灌进了大脑里似的。 “狗屁!嫁了你,就是你的!”邓力昭眼睛都要红了,“阿端她是东西吗?让来让去的?她就是你的!”邓力昭拍着桌子,“你劝我的时候,我以为你收了心,和她好好儿过,谁知道你们这样?铁子我告诉你,不能够!说什么也不能!” “你知道什么呀!” 邓力昭,你才能知道几分? “我什么不知道?”邓力昭盯住铁河,“这些年,任你怎么折腾,她都守着你了……你收了心,好好儿待她,你们俩这日子错不了!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和我不一样了。我更知道你t现在这个死样子,是舍不得她!舍不得你还装什么大方?不择手段也要给她断了这念头!”邓力昭的眼睛里竟透出一股寒光。 “我不能那么做。” “铁子你别t死撑,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邓力昭将手里的烟蒂摔出去,“我,你看看我。”他指着自己的眉,阴恻恻的说。 “力昭,”佟铁河吐了一口气,“别说了,转场子喝酒。” 邓力昭张了张嘴。 “已经决定了的事。别再提了。”铁河站了起来。他面前的食物,一口没动。“还有,你,别碰顾惟仁——没意思。别让人回头再笑话我,拿得起,放不下。”他把外套穿上,先出去了。 邓力昭半天没返过神儿来。等他反应过来,佟铁河已经走出去老远了。邓力昭忙追了上去。铁河站在餐厅前等车子送过来,他站到了铁河身边,有一会儿,两个人谁都不说话。 力昭还是忍不住,低声道:“你老婆的脾气这一发作,我才真信她是景家的女儿。”那一瞬间爆发怒火的样子,像极了自飒。只是平时隐忍、乖巧的像只小白兔的女子,突然的爆发,那模样,还是让他心有余悸。他不由得又看铁河一眼,“其实,她那么失态,我倒是想……” 铁河看到他们俩的车子被车童开过来了,说了句“等下只喝酒,别提她”便上了车。力昭心里一惊——佟铁河喝了酒是从来不开车的——他急忙拉住了铁河,缺被铁河甩开了手。力昭见已经拦不住,忙上了自己的车,跟上去了。 这一晚他们喝了多少酒,邓力昭是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进了酒吧,佟铁河就开始喝,那喝酒的架势,颇有点儿吓人了——其实他早几日在他女儿的百日宴上,已经觉得有些什么不对,那天,铁河喝酒,就没有平时干脆豪爽中最后留一点儿节制的意思;今天,就更不必说了。他叫了点儿吃的,铁河却只管喝酒。 他气的骂,铁河也不理。 他陪着喝酒。倒是知道在这儿喝酒就算是醉也没什么,熟地方熟人,总不会落着个横尸街头的地步……这是他还清醒的时候的念头。 他是醉了,在铁河醉了之前。 不过铁河那状态,也说不准是真醉还是假醉——这厮就是能装,喝多少酒,大面儿上都挺得住。 那就算是他真醉了之前吧,他好像是听到佟铁河说了几句话。 铁河说我不是舍不得她。 他就想说狗屁。你就是舍不得。但是舌头太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说没说出来这句话。就听到铁河又说了一句。 我是舍不得她人在我身边,受罪。 他就想说丫的你变文青了说话这么酸,你脑子有病啊对着我说这种屁话,你还不快去跟阿端说,换个准确点儿的词儿,她就是想跑都被你酸的腿软跑不掉了。 他邓力昭算是完了,趟上这样的兄弟了。死心眼儿。死要面子。还死不悔改。死定了…… 邓力昭记得自己最后是趴在吧台上了,恍惚中有人拖着佟铁河走,衣袍带香,应该是女人。他心里还想乐——有阵子没来pj了啊,这儿的妞儿还是这么辣,不过这风水也没转过来,他邓力昭和佟铁河摆在一处,永远是先挑佟铁河……td这辈子他邓力昭大概是只赢过佟铁河一回,就那一回,最后,他 分卷阅读137 分卷阅读13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8 还是没抓住……眉骨那儿疼。疼的他都想哭了。 不管了,都不管了,爱谁谁吧…… dona把佟铁河带走了。 她pj和朋友喝酒,他和邓力昭进来的时候,心无旁骛。她坐的位置在角落里,光线暗的很。她躲在暗角里,偷偷的看着他 ——酒喝的太凶了。她看着,他每喝一杯酒,她的心就被扯一下。一直到,看到邓力昭趴在了吧台上,他,一动也不动了……dona知道,他完全醉了。她便不再犹豫,起身走过去。 此时他躺在沙发上,眉头紧皱,像是一把万年打不开的铜锁。 dona坐在地毯上,手肘撑在他身边,直勾勾的瞅着他。不知不觉的,她伸出手去,轻柔的按住他的眉心,轻柔的按摩着。想要抚平的眉心的皱褶,抚平他内心的褶皱。 一直想要这么做的。 只是他从未在自己面前无状。她不能,也不敢少越雷池。 现在,多么的好…… 他忽然抬起手来,抓住她的手,手心滚烫,令她战栗。 “…… 阿端……”声音低沉而嘶哑,无奈,又隐隐的包裹着无限的痛苦,自他的身体里,缓缓的送出来的呼唤。 —————————————————————————————————————————— 各位亲: 今天三更。谢谢大家。明天见哦!o(n0n)o~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 dona 愣住。一动也不动。由着他牢牢的抓住自己的手。 他手上的力气渐渐的小了,终于还是松开了。那手心灼热的温度如潮水般褪去,dona的手像是被潮水遗忘在沙滩上的贝壳,孤独的停在半空中。 他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 他的手机在外衣口袋里震动。 均dona拿出来。看着屏幕上的一组数字。 他的习惯。越是重要的号码,从不储存。只印在脑子里。 她只是看着,等着这电话挂断。 耒果然挂断了。 她忽然想翻一下他的电话本。 握着电话,在手心里,好像,握住了他的手一样。她把手机放回了原处。只是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的睡容。身体在一点一点的冷却,只是靠在沙发上,近近的,这样看着他……以后,怕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哪怕就是这样在他身边,静静等待天亮的机会。 dona 在天亮之后,精心的准备了早餐。想用清粥的香气叫醒他。在厨房里听到外面有响动,她拿着勺子出来——他已经醒了,正在接电话,看到她,他用眼神打了个招呼。宿醉方醒,他一身衣物,揉的起皱,看上去,颇有些颓唐。dona听到他在低声的交代事情,只有简短的几句,最后说他这就下去。她捏紧了手里的勺。 佟铁河翻看了一下电话记录,手上略一停,随即将手机放进了外衣口袋里,他站起来,穿好外套。 dona走出来,“吃过早餐再走吧。” 佟铁河看着dona,“不了。” “tony,”dona叫住他,“只是一顿早餐。” 佟铁河已经走到了门边,听到dona的话,他停下来——“只是一顿早餐”——他回头,“sorry,dona。”他看着dona,“说好了的,我不会再来。” “你昨晚醉的太厉害。”她轻声的说。他喝醉了,总是要回家的。醉的那么凶,还喊着“阿端”……他们,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心里突然的疼。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让他难过。 “打扰。”他换好了鞋。 “tony,”dona走过来,“我过几天就走了。” 他点了点头。 “tony,”dona距离铁河,只有几尺,“我……前些日子,是见过她。”她手心里出了汗。 “dona,” 佟铁河森冷的目光扫过来,“离她远一点儿。你,还有邱潇潇。” dona没有意外。 她顿了顿,说:“以后,绝不会了。” 佟铁河望着dona,“没有以后。” dona眼睛里,泪光浮现。没有以后了。他都删除清理了。 “tony,你们……” “dona,那与你无关。”佟铁河知道dona的意思。他伸手开门,只是再看了dona一眼,便离开了。没有说“再见”。 dona看着门关上的一瞬间,突然的蹲了下去。她牢牢的抱着膝。满屋子里都是香气。她在这温暖的味道里,痛哭。她到底是没有敢跟他说那句话。对着他,她还是不敢说。来不及说,来不及要求……或者并不是来不及。是他根本就没给她机会开口。 佟铁河没有乘电梯,而是走的楼梯。在沙发上睡了一晚,他身上有些僵硬。他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脚步有点儿沉,感应灯被他的脚步惊醒,一盏,接一盏。 这些年,缠缠绕绕,终于理清,他却没有觉得放松。清晨他醒来,朦胧间听到她低语。她说tony我想要个孩子,你的孩子。他没有睁眼。面对面的时候,她从来不敢跟他说这些。知道他做不到。跟他要不去的,她从来不开口。 那一刻他觉得身上发冷。 车子在地下停车场等他,上了车,他吩咐陈北说直接去公司。辰光还早,他有的是时间洗澡换衣服。 grace替他准备了早点,他只是喝了一杯咖啡。从醒过来开始,胃就在绞痛。他从来没有这个毛病。想必是昨晚酒喝的太凶了的缘故。他没太在意。grace细心的给他准备了醒酒药,他也丢在了一边。他写了一张便条给grace,交代了她一下,记得订福膳坊的粥和马蹄莲送去官帽胡同。grace答应着出去了,他倒是出了一会儿神。 谁都不瞒着,至少也得先瞒着爷爷。 这个念头一起,他看了下时间,离开会还早着呢,便拿起电话来,直拨了官帽胡同的电话。不料电话打了两通,才由爷爷的秘书接了起来,告诉他,老爷子凌晨入院了。他心里一惊,电话便直接打到了病房。他母亲接的,只说了没几句,他听到里面有杂音,他母亲便说让他稍等一下,爷爷要跟他通话。果然几秒钟后,他听到爷爷在电话里轻咳。他只来得及问了好,爷爷在电话里就开始教训他了。 爷爷说你这个死小子,我之前还嘱咐你,让你和阿端单独去给你奶奶扫墓,你是不是忘了? 爷爷一上来便是质问他,他怔了一下。他们家人多,各忙各的,扫墓一般是互通声气、各房自理。今年父亲和钢川一家都没有在京里,爷爷又有特别交代,节前是他陪着母亲去给祖母祭扫的。他没忘爷爷的话。只觉得晚几日不妨。可是现在呢?他抬手按着太阳穴。 爷爷在那边说,我这几日就是睡不好,老梦见你奶奶,琢磨着是有点儿啥事儿,你快和阿端去看看。 他应着,语气尽量轻松,说,爷爷,您怎么开始迷信起来的。 爷爷就骂他。 老爷子一边骂,一边咳嗽。声音像风箱里出来的。浑浊粗重。 铁河听着难受,还是笑着说爷爷,我和阿端先去看看您啊。听着爷爷骂他,慢慢的倒是觉得舒服一点儿了,那边医生要给爷爷诊疗了,他又说了几句笑话,逗的爷爷笑起来。一会儿,电话转到他母亲手里,直接就跟他说,若是你们两个还是在冷战,就别过来,这个时侯,让爷爷看出来,那可是不得了的,你千万注意分寸。 他只跟母亲说您放心。 他马上就拨通了自端的电话。听到她轻轻的“哎”了一声,他顿了顿——她的习惯,在接电话的时候,有时候不是“喂”开头,而是“哎”,好像在应声——他也没留神,她是不是只跟他通电话会这样,只是很习惯很习惯她这样,就像她近在咫尺,伸手可触一般。 她接下来并没说话。在等着他说。 “下午有时间没有?”他问。 她没出声。 “爷爷嘱咐过,让和你一起去给奶奶扫墓——我和你提过,你还记得嘛?” “记得。”她轻声说,“今天下午吗?”她有些犹豫。他听出来,只是抿了下嘴角。 “今天下午。”他说,“如果,晚上你没有别的安排,和我去看看爷爷。” “好的。” “我让人来接你。” “不用。”她立即说,“但是。” “那边,也安排在今天下午吗?”他问。 她在那边沉默片刻,“是。” “如果不想我出现,我们改天。”他转了一下身。透过窗子看出去,灰色的天空中带点儿暗黄色。 “不用。”她声音沉静,“一起吧。” “好。”他的目光,凝在远处大厦顶端的尖角上。 “我要出门了。”她说。 “嗯。注意安全。”他说。 “谢谢。”她收了线。 铁河将电话按在桌上。 那边,自端正坐在餐厅里,对着一桌子丰盛的早餐。四姐给她盛了一碗粥,摆在面前。 “吃吧,小小姐。”四姐笑眯眯的。 自端叹了口气。她不跟妈妈去住,也不让妈妈住这里,妈妈就把四姐和司机给她留下来了。 “四姐,”她拿起勺子来。 “是。” 四姐应的很利索。 “四姐,叫我阿端好不好?”自端舀了一勺清粥在口中。她很不适应四姐的这个称呼。 四姐张了张口,“那要小姐说准了才准。” 自端便没说话。四姐,言必称“小姐”,她的“小姐”,就是她的妈妈,简直就是四姐的上帝。她低着头,很快的把一碗粥都吃掉。四姐的厨艺是没的说。一碗清粥都能煮的味道这么好。可是,她有些想念陈阿姨的饭。这想念有些渐渐强烈的意思。 她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已经饱了。四姐看她只吃这一点,又开始唠叨。她有点儿吃不消。这阵子,她脾气越来越差了,她自己有感觉,可是控制不住。 昨天,在校园里发生的事,她现在想想,都觉得跟做梦似的。苏婷一直到吃饭的时候还不出声,似是被她吓到——她也不想的。 他不可能没听说。邓家四哥那张嘴,隔不了三分钟,必定跟他汇报——他不会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她已经不去想。很快,这些和她就没关系了。可她还是忍不了。 她换了素色的衣服出门。 今天,她要去看大伯母,必须打起精神来。 分卷阅读138 分卷阅读13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39 对着镜子,她看得到自己脸色并不好,如果可以,她不想这么一副样子去。 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尤其是他。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一) 佟铁河抱着花出现在祖母的墓地的时候,发现自端已经到了。远远的,他看到穿着黑色风衣的她,正拿了手帕,在擦祖母的相片。墓前,已经摆了一束马蹄莲。 马蹄莲,祖母生前最爱的花。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只略略的偏了一下头。只是这一下,他看清楚她眼睛下面那重重阴影。他过来,将自己带来的这束马蹄莲摆放好。她站在了一边。看着他,给祖母行礼。 苍松翠柏间,墓地修葺的整齐干净。 均他们并立在墓前,看着照片上微笑的祖母——是年轻时候的照片,二十岁出头的女子,秀美端庄。 铁河想着祖父曾跟他说起的往事,那些和祖母有关的。他忙低了头,细细的检视着平整的草坪上,是否有什么不妥处。他倒是不迷信,可是祖父交代他们来,总是要尽心。 自端看着铁河围着这小小的一方草坪细细的看。是他设计的。说是祖母喜爱翠草,将墓修葺成翠草覆盖的一方,小小的墓碑妥帖的安置在前方——她印象里的佟家奶奶,优雅而纤弱,这墓地,符合她的气质。 耒他,细心,有想法。 铁河终于直起了身子,回过头来,对着她的方向看一眼,意外的发现她正瞅着自己,不禁一愣。 自端转开了眼。 铁河走过来,“都还好。” 她点头。 铁河就说:“那我们过去吧。”她大伯母的墓地,隔了两个区。 自端转身,看着照片里对她微笑的佟家奶奶,又鞠了个躬。才弯身拿起她的包和一小束蝴蝶兰。紫色的花朵,衬着暗黄的再生纸。 铁河跟在她身后慢慢的走着。他手里,也有一束蝴蝶兰。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来扫墓,穿的比平时还素净。脚上是平底的鞋子——她很少穿平底鞋的——他看着有些不习惯;习惯了看她踩着高跟鞋,像小鹿一样轻捷的步态。他的目光,贪恋这优美的时刻。 越往大伯母的墓地去,自端的心里就越沉。她脚步渐渐的慢了。 起了风。 她拉了拉颈上的丝巾。就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铁河已经发现她在紧张。不由得抬眼看过去——大伯母的墓前,不但大伯、自竣夫妇到了,自飒也到了,她身边,还站着金子千——这都罢了,竟然,许久不见的岳父景和仰和顾悦怡也到了。 他心里顿时沉了一下。侧脸看她一眼。她还算镇定。 自端看到父亲,只是愣了一小会儿。她并没有思想准备,能在这里见到父亲。父亲正是在最忙的时候。而此刻,她虽不愿见到父亲,最难的,却不是对着父亲。 她握着手里的蝴蝶兰,告诉自己,她什么也不用看,只看大伯母。 她定了定心神,迈开步子往大伯母墓前走去。铁河正不疾不徐的走在她身后。 她知道。 最后一次了。这样,每年一起来一次,作为她的家庭成员。他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景和高看到自端和铁河,伸手过来,先拍了拍铁河的手臂,又握了自端的手。让自端站在自己身边。彼时自竣夫妇正在行礼。最传统的跪拜礼。 轮到铁河和自端,自端就觉得有点儿头晕,起身时她身子就打了晃。铁河发现,急忙伸手扶了她手臂一下,低声问:“怎么了?” 自端站稳了,摇头,抽出手来,也低声说:“没事。” 她看着前方。 美丽的大伯母,在对着她微笑。 她抬起手来,按在胸口,那里有硬硬的一块。她低喃:“娘娘,谢谢……我知道怎么做。谢谢。”她眼里充盈了泪水。 站在他们身后的自飒看到这一切,脸上更蒙了一层灰。金子千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景和仰也看到。他一贯的严肃,此时脸上的表情倒看不出特别来,只是目光仅关照自端和铁河。顾悦怡发现,轻扯他的衣袖。他没有回应。 离开的时候,景和高与铁河走在最后头,他对铁河说:“昨天和阿端通电话,她还说你可能来不了。” 铁河含混的应了一声。眼睛看着前面,自端正站在她父亲的车边——景和仰低声对自端说了什么,自端缓缓的点头。父女俩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他只觉得胸口发闷。 “晚上一起回家吃饭吧。难得的,人齐了。”景和高的目光落在自飒和金子千的身上。 “大伯,我和阿端说好了,等下去爷爷那边。”铁河说。 “啊,”景和高点头,似有些心不在焉,“那也好。问老爷子好。说过几日我去看望他。”他微笑。 “谢谢您。”铁河郑重的说。这会儿工夫,他们走到前面。景和仰对着铁河点了点头。“爸爸。”铁河过去,“还以为过段时间才能见到您。身体还好?” 景和仰微笑着:“好。”他注视铁河,那目光,深邃。 “回来开会,就两天又要走。小铁。” “是,爸爸。” “忙过了这阵子,咱爷儿俩坐坐。”景和仰说。 铁河点头,道:“好。您千万注意身体。” “不要老担心我。你们年轻人也要保养。”景和仰笑着,手扶着女儿的肩,眼睛看着铁河,“本来今天想叫你们一起回家吃饭的,阿端说你们要去看爷爷。” “是。”铁河应着。景和仰便又嘱咐了几句,才上了车。景和高的车子已经走了。自竣夫妇紧随其后。自飒却没有跟上,她刚抬起脚步往自端这边来,自端已经转身。 “阿端!”自飒大声叫,“你等等。” 自端反而加快了脚步。 自飒想要追上去,佟铁河却拦住了她,“飒飒。” “佟铁河你给我听着,你要怎么样我不管。我不能让她这么……”她看着自端上了车,甩开佟铁河,“阿端!”只是容家的司机动作极快,车子开走了。她张着嘴巴。只听佟铁河在她身后,轻声的说: “飒飒,她会原谅你的。给她点儿时间。” 她谁都能够原谅,只是不能原谅他。 “可我等不了!”自飒涨红了脸。 “daisy!”金子千过来,“你冷静一下。”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佟铁河。 “我怎么冷静啊!”自飒被金子千拉住,眼圈儿都红了。从始至终,自端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打电话不通,找她找不到,去学校又不行……好容易在眼前,又眼睁睁的看着她跑了。这样下去,她什么时候能和自端解释清楚? “你必须冷静。”金子千沉着的说,“她激动,你也激动,你们没有办法打开心结。” 自飒吸了吸鼻子,“她住在哪儿?你都怎么找她?”她看向佟铁河。 “容阿姨在照顾她。”铁河开了车门。看着眼前的自飒和金子千,想到前几日还和金子千大打出手,忽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没有再说什么,上了车。 从后视镜里看着金子千将自飒拥进了怀里,带着她往自己车子那边去了。 傍晚的墓园,夕阳西下,宁谧安静,那一对,看在他眼里,让他心里,顿觉安然。他甚至微笑了一下。 他加快了车速。 不能让她等太久。 一路上,他都没有看到她的车。心里不禁骂容家的司机,果然是特勤出身。他到的时候,她正在司机的帮助下,从车上往下拿东西。他过去,从她的手里接过来。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好沉。 往里走的时候,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她一眼,发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颈上的丝巾换了一下。原先素净的颜色里,添了一点儿喜兴。走到病房门口,他站了一下。她抬手,从他左边手里把一只纸袋拿了出来。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她细滑柔腻的手,钻进他手里。他握紧了。 她的声音,很低很低,“我们,真的要这样嘛?”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 “表现好一点。” 她手上稍稍的用力,将他十指紧扣,脸上绽出笑容来,说:“我会。” ————————————————————————————————————————————————— 各位亲: 今天两更。抱歉第二更晚了。久等了。谢谢大家的耐心。明天见!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二) 他嘴角一沉。 她笑的甜。假笑,笑的也甜。甜到人的心窝里去。 病房门在他们面前打开,他听到她轻声叫“妈妈”。他母亲的笑容更是妥帖。他们一起走进去,正在闭目养神的爷爷看到了,招手让他们近一些。她小声说感冒还没有完全好。爷爷就瞪眼睛。她微笑。 铁河拉了两把椅子,和她一起坐了。 峻爷爷是很开心。从奶奶墓地里的翠草开始问起,和他俩聊天。铁河换了个位置,坐到爷爷床边去,替爷爷按摩着肩膀。他不太插话,听着爷爷和自端说这说那。 她脱了风衣,将风衣搭在腿上,薄薄的黑色棉衫,黑色的长裤,绯色丝巾绕颈,被风吹过的面颊,略有红晕。他看着,手上的力道便不匀了,爷爷转过头来,瞪着他。 “啊?”他以为祖父问起了什么,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您说什么?” 膳爷爷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咳了一声,说了句:“你和阿端来了正好,陪我吃晚饭。” 关友梅正在让人摆饭桌,听到这里,笑道:“晚上我有活动,你们两个多陪爷爷一会儿。” 铁河答应着,自端却没出声,只是站起来,过去帮忙婆婆。关友梅当然是不要她动手。婆媳二人在一处,关友梅轻声细语的和自端说这说那——自端一一的应着。好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她这样在婆婆身边,妈妈一样的婆婆,总是给她在这个家里最温存的关怀。她看着婆婆精心的摆着碗筷,还嘱咐她说“晚饭吃好一点儿,别忌讳那些个肥啊瘦的,吃好了才是好”,又教她“最近留神一些,温度变化大,不要再感冒……预备了草药,你们回家让小陈给熬了,一人喝一些,最近病毒好厉害”。絮絮的,甚至是有点唠叨的。 自端听在耳朵里,心头是一阵一阵的慌。爷爷,对她开始慈祥关爱有加的爷爷,她已经好难应对;看着婆婆,她简直忍不住想要大声喊一下——我和铁河要分开了,分开了,咱们就要不是一家人了,不要对我这么好了,就快受不了了。 她一只手抓住自己的小臂。隔着棉衫,她掐的狠了,那丝疼痛往骨里去。她额上冒汗——进门的时候,她对着他笑,看得到他的眼——他会演,她比他也不差;如果必要,他 分卷阅读139 分卷阅读14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0 们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可是不能了。自欺欺人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她不用让自己考虑别的,妈妈和婆婆这样的交易,飒飒和铁河那样的纠葛……她只要清楚明白,她和他,再也不能过下去了,就足够给她力量,挣脱这一切。都放了。放了,大家都好过了。 看到飒飒的时候,她多么想站在她面前。她知道飒飒这几天那么疯狂的找她,见了她,她一定是有话说的。可是说什么呢?她一想到那个晚上,还是会浑身僵硬冰冷。她这个样子,是不能对着飒飒的。她总算是知道了,她恨飒飒。有多恨,她说不清楚。听着飒飒叫她的名字,她就想跑掉,就想跑到再也看不到她的地方去。 想到飒飒,就会想到他,想到他说的,她只是飒飒的影子……她是个影子。 只是个影子。 “阿端?”关友梅轻声的叫着自端。她已经这样看了自端好一阵子了,自端只是静静的瞅着席面。“你照顾爷爷和小铁吃饭好不好?我该走了。”她回身拿起了外套。自端看着婆婆是一身非常正式的套装,知道今晚的活动应该是很重要的。她忙点头,跟婆婆说放心吧这里有我。 关友梅听到自端这样说,不禁微笑,道:“正正儿的呢,阿端,有你在,妈妈才能放心。”她伸手过来,握了握自端的手。她的手如此温暖——像极了他的手的温度——自端于是觉得着温暖从手部直钻到心里来。 关友梅去和爷爷道别,末了自端和铁河送她下楼。她挥着手,让他们俩快回去。转身离开的瞬间,她看着自端和铁河并立在爷爷的病房门口——好象是很久以前的感觉了,这两个孩子在一处,总给她带来一股很特别的感受。有点儿小别扭,有点儿小酸涩,有点儿小有趣,又有点儿小甜蜜——混在一处,在她心里,那就是安心和安定。 她对着他们又挥了挥手。下楼的时候,心里就更加的确定了这些天一直萦绕心头的念头。她的高跟鞋“噔噔噔”的踏在楼梯上,寂静的楼里,带着回响——佟胜利,她亲爱的丈夫曾经说过,友梅,什么物事也别给你锁定为好,要不然,你得到,那是只要看你有多想得到而已。她一直觉得这话是可褒可贬,但是她不觉得怎样,她关友梅是这样的人。 她唇边有一丝笑意。 她想着,或许这一次,佟胜利要再说一遍那话,总该是褒义的了吧? 她坐在车上,翻看着今晚要致辞的讲稿。今晚会不会遇到芷云,她不确定。遇到了,她该说什么?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必说。而且她知道,芷云也不会说。 她笑了一下。 楼上,佟铁河和自端在妈妈下楼之后,竟然有好一会儿,两个人谁都没有转身的意思。 铁河看着有点儿昏暗的走廊,低声说;“进去吧。” 她回身,他没动,她就差点儿撞在了他身上。她急忙的闪到一边去。 铁河脸上一寒。 他顿时想起邓力昭说过的那句话“我就是她踩到的一坨屎的话,也不该是那么个厌恶的表情”——他抿了唇,却没有让开通道。 她退了半步,冷冷的看着他,“不进去?我可以走。” 他咬着牙,“景自端!”她巧笑倩兮,她温柔委婉,她顾盼生姿……她一切的美,自然流露的美,都不愿意分给他。她在他面前,活生生的,却教他绝望。 自端吸气,望着他,她嘴角一点淡淡的笑容,“佟铁河,这是,最后一次。” 他和她,就这样站着。 “我明天就会和爸爸谈。”她粉润的唇,有点儿发干,她舔了一下。 他一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里面看护出来,叫着自端,说她包里的电话一个劲儿的响。看护把自端的包给她递了过来,自端拿出来一看,竟然是潇潇,她“喂”了一声。铁河心头一突,收住了往里走的脚步。 自端往走廊窗子处走了几步,站住了。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三) 铁河听到她说,“……不忙,最近不忙……是吗,你要去乌、鲁、木、齐了……我知道……知道的,知道……哪天走……我可能去不成,恩,不是……不是那样的……要不你们订了哪天……”他再也忍不住了,几步跨过来,夺手从她手里将手机拿了过来,自端回过头来,“佟铁河!”她无声的叫着。 佟铁河听的到邱潇潇仍在电话里说着话,他按掉了电话。只是很快的,他的手抄到了她的腰间,很低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记住了,我们现在,只是分居。” “佟铁河!”她推着他,他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她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佟铁河此时像一团火球,“你!” “邱潇潇,你少去招惹。”他阴沉着脸,“邱潇潇,不可以。” 峻她微张嘴巴,只是说不出话,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她身体开始抖。 他重重的呼吸,喷在她颈间。 “景自端,我要是不放你,你走不了。”他的手,越握越紧。 膳自端看着他的脸, “佟铁河,我想走,就一定走的了。” ———————————————————————————— 自端按照跟父亲约好的时间,回到乌衣巷的家里。家里静的什么似的。她站在书房门口,正遇到父亲的秘书肖克俭出来,看到她,肖克俭微笑。 自端叫了声“肖叔叔”。 肖克俭看了一眼虚掩的书房门,低声说:“快进去吧,等你半天了。” 自端点头。 “阿端。”肖克俭见自端要推门进去了,又叫住她,“老总这两天,血压有点儿高,有什么话,慢慢说。” 自端看着肖克俭眼睛里的一丝担忧,心里一暖。她“嗯”了一声。 “进去吧。”肖克俭微笑。他一笑,眼角的皱纹更深。 自端点点头——仿佛被年轻英俊的肖叔叔拎着写作业吃饭还是昨天的事,如今他也是两鬓染霜了。 肖克俭示意自端快去。 自端敲了敲门,听到父亲在里面说了声“进来”,才推门而入。一眼看到父亲坐在书桌边,穿的是便装,手里拿了一只红蓝铅笔,正在面前的地图上钩钩画画——她略有一点儿恍惚。父亲很多年养成的习惯,喜欢用这种红蓝铅笔——可她好像是看到了另一个人。对着图纸,皱着眉,拿着铅笔,在图纸上打着叉叉。 “爸爸。”她站住了。 景和仰早就听到女儿的声音了,此时他应了一声,又在地图上勾画了一下,才抬起眼来,指着书桌旁边的沙发,说: “过来坐下。” 自端坐到了父亲面前。她的手扶在膝上。 景和仰转了一下身子,正对着女儿。 自端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 “阿端,”景和仰将手里的红蓝铅笔放下,“爸爸本来想忙过了这阵子,再跟你谈。今天让你来,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 自端沉默。 “我马上还得出去。阿端,就这点儿时间,你说说你的想法。你到底怎么了?”景和仰双目炯炯,眸子里的精光聚在女儿脸上。 “顾阿姨和您说的?”她静静的问。 “你别管谁和我说的,”景和仰沉声道,“你只管说说,你最近这是怎么回事?”他眼瞅着一向乖顺的女儿,昨日在墓园里,和女婿是那般状态,令他心头有一种火山即将爆发的预感。这是压抑了多年的一种爆发。他知道一直以来,女儿忍了很多事。以为她还会忍下去。可是看现在的状态,他有很多的担心。 自端从父亲的眼睛里,看清楚了父亲的想法。 “爸,我要离婚。” 景和仰只觉得心头突突一阵猛跳。 自端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那红蓝铅笔上,“我要离婚。”她又重复了一遍。 景和仰忍着想要按住胸口的动作,心脏正在给他制造麻烦,但他能克制。 “你给我说说理由,你为什么要离婚?” “……” “什么理由?!”景和仰声量增大。 “……” “说话!”他厉声断喝。 自端抬起头,看着脸涨的通红的父亲,“我就是没办法再和他一起生活了……” “阿端,生活在一起不容易,有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不要遇到事情就想离婚。不要轻率,更不要冲动。”景和仰声音还是严厉的,但是语气稍微的缓和了一下。 “不是轻率,也不是冲动。”她吸着气。这不是轻率和冲动能概括的了的。她心里清楚。看着父亲,她说,“爸爸,我并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我已经成年了,离婚的事,我可以自己做主。” “离婚怎么会是你自己的事!” “这就是我自己的事。日子……”自端转开了脸, 铁河,不会同意的。” “如果铁河也是这么想,那就没问题。” “铁河同意?!” 自端嘴角微微一沉,“会同意。” 景和仰看着女儿的表情,并没有忽略她的遣词,不由得略略的松了口气,说:“阿端,你考虑清楚。” “已经很清楚。” “是因为惟仁?” 自端摇了摇头,看着父亲脸上的神情,又摇了摇头,“不是的,爸爸,不是。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景和仰喝道。 自端咬了咬嘴唇。 自私? 说她自私。她自私。 景和仰看到女儿眼里的神色,口气不禁稍稍放缓,“你不能只考虑自己。我们两家,我不说,你也该清楚。离婚两个字,就算是你们吵架拌嘴,也不是随便就该出口的。我一早告诉过你,好好儿的和小铁过日子。你有没有听进去?有没有?” “爸爸!” “你,回去好好儿反省!” 自端倔强的扭开了头。景和仰看到她的态度,一肚子火更是不打一处来。只是尽量的耐着性子。说:“阿端,爸爸也知道,你有些委屈。但是两个人一起生活,也不能说谁就该负全责,你也有责任。就算是小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和他好好儿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儿说,非要动不动就说离婚?”景和仰见女儿不出声,“总之,爸爸不同意你们分开。绝不同意。” “那,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自端从沙发上站起来。 “坐下!”景和仰吃惊的看着自端。自端在他面前,从未如此无状。 “爸爸!”自端站着不动。 “你给我坐下!”景和仰铁青的脸,怒目圆睁,他指 分卷阅读140 分卷阅读14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1 着沙发。自端倔强的站着,不肯再坐下。景和仰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继续说:“爸爸答应你,过几天,会和小铁谈一谈。昨天,爸爸也和小铁说了。他答应了,你在场也看到。” 自端的手,捏住了衣摆。 她看到了。看到父亲和他,那样的交谈,他们心里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没事人一样的谈笑风生……她呢,她是怎么想的,她和铁河才是当事人。 “爸爸,您能不能听我说。”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四) “你根本就是昏了头的。别说了,先离婚的话先放一边。无论如何,等爸爸和小铁谈过了再说。这段时间,你就先冷静一下。”景和仰说着,转回身去,一副谈话到此为止的神情。 “爸爸!”自端心里发冷。 “爸爸这是为了你好!” “您为了我好,就不要阻止我。好不好?”自端上前两步,到了父亲的面前。 峻“阿端!”景和仰微微抬头。他身材本来就高大,自端虽是站着,父女俩的位置落差并不是很大。他看到女儿仍没有丝毫要让步的意思,不由得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看着自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端的面容,让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容芷云,如此相似的面容,如出一辙的倔强……他们分手的时候,她和自端现在,差不多年纪吧。 离婚,离婚。她也是这样倔强的姿态和语调。 景和仰都能觉察到自己心室的震颤。一时间竟然怔住了。 膳“爸爸,”自端蹲下来,扶住景和仰的膝头, “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才会提出离婚的。我是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爸爸,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做到的,我做不到了。真的做不到了。我受不了,他也……爸爸,他也……”自端泪盈于睫,她迅速的抬起手来,手指拭着眼角,忍住即将喷薄欲出的眼泪。红肿的眼睛,分明含了两泡泪。景和仰看了不由得心疼。自端很少在他面前落泪。若不是伤心到了极点,怎会这样?他克制着自己想要抚摸女儿脸蛋儿的冲动,默默的看着她。自端吸了吸鼻子,继续说:“爸爸,您……是了解铁河的。他的事,无论多荒唐,我从来没干涉过。” 景和仰定定的瞅着女儿。 “我,像您说的,这是两个人的责任,不是谁一个人的担子。我知道。可是爸,我想要过一种更单纯的生活。” “可你姓景。你是景家的女儿。”景和仰平静的说,“你要明白,这个姓本身的荣誉,还有责任。” 自端扭开脸,声音忍不住发颤:“景家的女儿又不止我一个!” “自端!”景和仰厉声喝道,“还不住嘴!” “爸爸!” “够了。” “爸!”父女俩眉眼相对,都不示弱。 “我说够了!” “我就是要说!”自端仰着脸,望着父亲,“25年前,您跟爷爷说,您要同妈妈离婚。爷爷的反对不亚于您今日,当时爷爷也应该这麽说过。可是您还是离婚了。我对您讲,是希望您能理解我。妈妈和您虽是父母之命,但同样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过。而我,为什么会和铁河结婚,您也是清楚的。” “我清楚,你也明白。就是因为这样,这个婚,更加离不得。你不要忘记。”景和仰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声音低沉而沙哑。 “爸爸,这是何苦来的?他痛苦,我也痛苦……我们俩何苦还要继续绑在一起?爸爸,离婚,不只是放了我自己,也是放了他。”自端嘴唇颤抖,“爸爸,我知道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我只是坚持不下去了……您理解我好不好?当初,您也是,放了妈妈……” “阿端!”景和仰听到女儿提及往事,不由得脸色大变。 “爸爸您不爱妈妈,不爱她还和她结婚,您毁了她的生活……”自端咬着牙,“您不爱她就别娶她,别生我!” 闪电一般的,景和仰一掌挥出来,“啪”的一声,自端左半边面颊上,实落落的着了一记耳光。出手很重,落点很准。 自端身子都倾出去,她眼前一黑,伸手按住了书桌腿,只一会儿,她脸上,红了半边。 鼻端有一股子血腥味。她想吐。但只是使劲儿的咽着唾沫,不让自己有丝毫异状。 半晌,父女俩都一动不动。 “不准你说这种话。不准你再提离婚的事。”景和仰只觉得手掌火辣辣的。他心里明白,这一掌的分量。他心真真切切的在疼。 自端慢慢的站起来。她脸上疼,心里更疼。耳朵在嗡嗡的响。 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 那些往事附着的痛感,早已失去了尖锐度。 她明白。什么都明白。六年前,父亲没有否决这桩联姻,六年后,父亲也绝不会。她看着父亲,有一种彻骨的寒意,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的肌体似的。 她转了身。 “阿端!” 自端没有停下脚步。 “站住!你有没有听爸爸说话?” 自端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 “听到。”自端的语气,平静而冷淡。她透过玻璃窗,看到正厅。就在不久以前,她还那样扑到爸爸的怀里,她寻找着温暖,寻找着依赖,寻找着支撑,也寻找着对父亲最后的仰慕。她其实一直不敢承认,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已经失去了这些。失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景和仰略顿了顿,“听到了就好。马上回家去。你这像什么样子!” 自端拉开门,“爸爸,每次,到了最后,您还是选择放弃我,是嘛?” 她迈步子出了门。 景和仰闭了闭眼。 听得到阿端拾阶而下、衣袍带风,“好像一阵旋风,来了又去了,空气宁静了下来,可留下的是一片狼藉。而且,要怎么收拾,还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景和仰咬了咬牙,站起来在书房里踱着步子。他回身扶住桌子,胸口的疼开始剧烈。他几乎咬碎牙齿。眼前黑影重重。 自端,他的女儿…… “砰砰”,书房门响了两下。 “进来!”景和仰背对着门口,听脚步声,他知道进来的是肖克俭,“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部里来电话了,有紧急会议。” 景和仰沉默片刻,点点头。 他走到衣架前,拿起了外衣。眼睛看到挂在一边的制服。他还能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自端替他整理衣装时候的样子。那时侯,他的女儿,在又一次风浪之后,选择了谅解,选择了理解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一次呢? 肖克俭轻声的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要换装?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边穿着外衣,一边走出了书房。出门的时候,妻子顾悦怡送他,他也没有出声。她问他今天记得吃药了没有。 他一直在吃药。预备的,等四月里的活动结束了之后,该动手术了——他答应了自端的。 顾悦怡看着景和仰的车子开出了巷口,好久都没有动。父女俩激烈的争吵,虽然是已经够克制的了,但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她耳朵里。 她知道,这个家,要有风波了。 —————————————————————————————————————————————— 各位亲: 发的仓促,若有错字,请多包涵。 谢谢大家。祝大家晚安!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五) 自端进门之后,四姐简直吓坏了。又是忙着拿冰袋,又是要给她涂药。她只是觉得累,爬上床,四姐给她端了什么汤过来的。她只是抬了抬手,四姐再说什么,她就听不清楚了……但是她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话,她说,千万别跟妈妈说。 挨打的事,千万别让妈妈知道。她只是疼一阵子而已。 四姐给自端盖上被子。她把冰袋握在手里,看了自端半晌,心想她现在一定是老了,她要变成一个老而罗嗦而多嘴的佣人了。她想告诉小姐,自端小姐挨了不知道什么人一巴掌,然后就昏昏然了……她正在瞎琢磨,只见自端从床上坐了起来。 “四姐,”自端看着四姐,“你老这么盯着我,我睡不着。” 她脸肿了。疼的厉害。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烦躁。 峻四姐就说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晚上想吃什么给你做。她没等着自端回答,就说顾先生今天来过电话,留口信说,如果方便的话,晚上下班之后,他想来看看你。 自端应了一声。她现在,手机总是丢在一边。 四姐以为她又在心烦,说完了就出去了。 膳自端坐在床上,发了呆。 她不是真的烦四姐。想到了昨天佟铁河的话。他说“我不放你,你走不了”,那语气,让她一层恼怒,一层担心。不放她?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她气苦。 两个人接下去吵了什么,都说了什么狠话,她现在竟然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狠狠的掐着他的手,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掐着的他的手掌心,竟然贴着胶布——他受伤了。 就是这么一个小发现,让两个人的争执,突然的停顿了。 他不说话,她发着愣。 一直到爷爷的看护出来催促他们——爷爷说他俩再不进去,他饿的要提早去见孔夫子了。 …… 自端只觉得额头上不停的冒着汗,靠在床头,她慢慢的闭上眼睛……四姐刚刚说什么来着?顾先生,惟仁?她轻轻的“啊”了一声,她看了一眼床头的小闹钟,已经六点!她还来不及拿起电话来,已经听到外面的门铃声。她抬手按了一下还在烫的面颊,已经听到四姐应门。她停了停,下床。 惟仁正站在门厅和四姐说话。转眼看到自端红肿的脸,原本挂着温和的笑容的脸上,表情一下子僵了。 自端转脸避开,躲着他的审视。 惟仁看着她的脸,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啦。”她请他坐下。 惟仁把手里的雏菊和一只花瓶交给四姐,却没有坐下。 “还没事。”惟仁声音都有点儿变调了,心疼的看着她脸上的掌印,那青紫色的印记让人怵目惊心。掌印很大,必是个身高臂长、出手势大力沉的男人。他心里陡的一沉,伸手过来。 自端却微笑了一下,借着转身,避开了。她这一笑,牵动脸上的肌肉,顿时又有些痛,她咧了一下嘴,说:“真没事。凡事总有次。”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惟仁的手垂下来。 自端坐下来,她有些出神的看着惟仁。离婚的事对着父亲说出口,似乎最难过的一关已经过了。可她一点都不轻松。只是这些,她不想也不能对惟仁 分卷阅读141 分卷阅读14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2 说。 惟仁叹了口气,问道:“晚上想吃什么?”他换了个话题。今天一天,他在工作,可是心里都是她。担心。 “有什么好建议?”自端眨着眼睛。她有点吃不惯四姐的菜式。听到惟仁这么问,倒是挺想出去吃饭。 “我们出去吃?” “什么出去吃。在家吃。”惟仁皱眉。她半张脸都是肿的,出去?她真是的。惟仁差点就要伸手敲她的额头。可是看到她的脸,又忍住。 “我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出门。”自端懂他的意思。 “你想吃什么,我们自个儿做。”惟仁看着自端。心里一阵酸一阵甜又一阵苦。她现在,得有多艰难?可是还会对着他笑。他忽然觉得自己来错了。对着他,她辛苦。但是不来看看她,他不安。 “我想吃匹萨。”她忽然间想吃。 “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一股子臭胶鞋味儿。”惟仁道。 自端按住胸口,瞪惟仁。 惟仁笑着,“那个也好办,叫外卖好了。” “四姐不让。”她脸都皱了。现在真是被四姐看的死死的。四姐,拿着妈妈的令箭呢,对她的胃操着生杀大权。惟仁哑然失笑。 “改天带了材料来做。”他笑着。 “这个你也会?”她惊讶。 “会。”他看着她,停了一会儿,说,“跟承敏学的。” “惟仁。”自端听他提到承敏,稍稍愣了一下。 “她教了我很多招数。”惟仁说。聪明伶俐的承敏。 自端也在想着承敏,那个在她面前,大声而坚定的说着“我爱顾惟仁”的女子。勇敢而干脆。她轻声的说:“承敏是个好女孩子。” 她看过他们的照片,承敏站在他身侧,那般的笑容明媚。那笑容在她眼前晃着,忽远忽近,承敏的声音,也在忽远忽近……还有她那遥远的记忆,穿着白衬衫的他,那年轻的脸,窗外的蝉鸣……她搂着大黄,眼前蒙蒙胧胧的他的脸……那闪亮的手链、那丢在地上的衣服……那只不知所踪的熊仔……她以为她只是出了神。 耳边有人不停的叫她的名字,“阿端阿端”,好烦啊,她只是在想事情而已,不要打扰她……她叹了口气。 “她怎么样?”惟仁焦急的问着医生。她刚刚在家里,就在他眼前,身子软软的,倒在了沙发上。 医生舒了口气,说:“没危险。有些疲劳过度。孕妇在这个阶段状况不十分稳定,还是应该以休养为主,另外,也尽量不要刺激到她……”医生看了惟仁一眼。都看得到女病人脸上的伤。 “等等!”惟仁忽然打断医生。 医生有些不快的转头看着他,“怎么?” “孕妇?确定?”惟仁问。 “怎么你还不知道?”医生反问。 惟仁没回答。他细心的发现她有异常,但是并不确定。 医生皱眉。似乎是有什么要说,但是没有说出口。 “她真的没事?”惟仁并不理会医生眼里的神色。他只关心阿端好不好。他有些紧张的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为什么还不醒?” “这会儿只是睡着了……留院观察一晚吧,明天再做详细的检查。”医生看着惟仁,“好好儿照顾她。”医生说着转身出了病房。护士细心的调整好点滴的速度,跟他道了晚安,也退了出去。偌大的病房,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惟仁在病床前坐了下来。她沉沉的睡着。整个人被柔和的光线包裹着,沉睡如婴儿一般。惟仁轻轻的握住了她插着针管的手,凉。目光不由自主的看着她的身体。在白色的被子下面,自端的身体——她,正在孕育一个生命? 惟仁觉得自己的心脏有点麻痹。 有些事情,这时候如电光石火一般闪现在脑海里,一件一件,串了起来。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清晨,她在医院里,那深而沉的眼神。他终于明白。她还说他是傻瓜,她又聪明到哪儿去了?惟仁有些难过。 病房里好安静。 他松开了她的手,给她掩好被子。慢慢的走到窗边去。他需要透口气。 “惟仁?” 惟仁回头,病床上,自端睁开了眼睛。他走过来。 “醒了?”他轻声问。像是怕声音大了,吓到了什么似的。 她有些迷茫的看着他。病房里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光线很暗。惟仁弯下身子,微笑着,“有没有哪儿特别不舒服?” “没有。”她只是觉得累。 “你在医院里。” “我晕了?”她慢慢的想着,似乎是。 惟仁抬手,触了触她的额头,问道:“这是第几次?医生问过我,之前是否出现过这种状况。” 她不说话。 “还有吗?”他开始担心。刚刚医生问的很郑重。他亲眼看到过她在容阿姨怀里晕过去。她感冒了,在发烧。 “还有一次。”她说。 “阿端啊……” “医生怎么说?”她问。有点紧张。 “说还要做详细的检查。”惟仁说到这里,更有些担心,“明天一定要详细检查。你这个样子,我实在是担心。怎么一边说着要吃什么晚饭,一边就能昏过去?”他后面这句,语气尽量的轻松,像开玩笑的样子。 自端松一口气,听他这么说,倒是真笑了,她说:“没关系,不用再麻烦一次,我已经在专科医生那里作了检查,过几天拿报告。我很好,别担心我。” 不担心她?她这是在说什么。躺在病床上,要人别担心? 惟仁看着自端的眼睛,“听我说。” 自端点头,惟仁的表情,极为严肃。温和如他,这是少有的。 “你需要回家去。至少,你需要容阿姨在你身边。” 自端听着惟仁的话,品着他话里的意思。 “回家,必须。”惟仁强调了一遍。他的心开始疼。这个时候,她不该这么孤单。他看到她倒在容阿姨怀里,听到她说的话,此时再想起来,他觉得额外添了难过。 自端静静的看着惟仁,抬起手,抓住他的衬衫袖子,“惟仁……”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六) 惟仁定定的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阿端,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她点了点头,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她不会做傻事的。她必须勇敢。因为,她不是一个人。 …… 峻自端站在大厦楼下,等着惟仁,她下来的时候,才想到忘了拿东西。她想大电话让四姐下来送,惟仁问清楚了,让她稍等一会儿。她车边。在医院里睡了一晚,她现在精神还好。只是鼻端还总是闻到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她深吸着气。 当佟铁河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没有意外。 最近,她更是已习惯在意外面前镇定自若。她这样淡然而安静,反而是佟铁河,看到她的脸,说不出话来了。 膳两人就这样对望着,也不管周围的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目光黏在了两人身上——黑着脸的男人,红肿着脸的女人,冷漠而尴尬的气氛。 佟铁河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子 他说“跟我来”。 他的脚步太快。她两步跟不上他一步,这令她心里有生出一种恐惧——小腹那里,有隐隐的痛感。她急忙护住。可是倔强的不肯出声。 他的车子停在小区花园中。一直把她带到了那里,他还是没有松手,只是站定了。 她急喘。 看到陈北远远的给她行了礼,她也顾不得。 正是樱落如雪。黑色的车子上,一会儿便盖了一层樱瓣,色泽分明。 她平抑着自己的呼吸,眯了眼,看那残花。只等着他开口。他却也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看了好半晌,才说:“上车。我们谈一谈。” 她不动。 “就在这里。你长话短说。”她冷冷的。 他看着她。 她微微抬起下巴。 风吹过来,花瓣落如雨下。飘在她的发丝间,黏在她的眼镜上。她轻轻的晃了晃头。 他抬手,要替她拂开。 她躲避。 铁河僵了一下。下巴忍不住抽紧。 “爸爸打的?”他终于开口。不用问,也知道,可还是忍不住问了。 她扭开脸。 一股子锐痛袭上心头。 “这跟你没关系。” “这怎么跟我没关系,你还是我的人!”佟铁河暴喝。他早上接到岳父电话。紧张中有一丝期待,他有这样的心情。也预料到岳父会说什么,那一定是不会同意他们分手的——可是,动手打她!他一阵心寒。心里疼的什么似的。 他一把将她拉过来,拉到怀里——怀里这个女人,瘦多了……怎么舍得动手打她,对岳父来说,她是那么乖巧的女儿;她又是怎么跟岳父谈的?这个苯丫头,都不会躲开的? 自端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的一愣,面颊蹭在他的胸口,疼。她狠狠的推开他。他没有松开手臂,只是更紧的抱着她。 “阿端。疼不疼?” 疼不疼……她眼里忽然的充了泪。 “我说过的,是不是,别再这么叫我?”她从他的肩膀上方,看得到樱花雪。粉色的花瓣飞舞,衬着碧蓝的天空,美极了。就这样美好的时刻,她是不是能够相信,这个叫着她“阿端”,拥抱着她的男人,是真的在想着她,念着她?而不是另外的女人?他也曾这样拥抱着她,叫着,飒飒。 她抬起手来,拉下了他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一字一句,“咱们说好了的,不会因为爸爸说什么而改变,不会因为我挨这一巴掌而改变,这只是刚刚开始。后面的,远比一巴掌要可怕。我没挨过打,可我也不怕挨打……你问我疼不疼?我疼。可是我能承受。谢谢你。” 他直直的看着她。从来都文文弱弱的自端,眼神里的坚定让他像撞到了铁板。 她低头看一眼腕表,“我还要上班,先走。”她看了一眼没有反应的他,顿了一顿,说了声“再见”。 铁河看着她的背影,纤弱而挺直,却像一把锥子,扎进了他的心里。 自端转过身。 她知道他现在看着自己。她只好昂首挺胸,走的姿态骄傲。 佟铁河看着她越走越远,刚刚只挂着她的疼,竟然忘了他今天要来跟她说什么。他定了定神,追上去, 分卷阅读142 分卷阅读14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3 他想要拉住她的,告诉她……自端已经走到了公寓大厦楼下,从大厦里出来一个人,将手里的纸袋交给自端。 他站住了。 远远的,他看得到那个人低头看着她,似乎是吃了一惊的样子,立刻抬头,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隔了这么远,他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寒意。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却被自端一把拉住。 铁河握紧了手。他朝着他们俩走过去。 自端要惟仁上车,惟仁站着不动,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佟铁河。 “惟仁!”自端低声。 他看到自端眼里的恳求。他于是叹了口气,“阿端,你总不能……” 她低低的说:“你答应过我的。” 惟仁无声的替她开了车门,就在他要关车门的一刹那,佟铁河走到了跟前。 惟仁拦了他一下,他没理,一把拉开车门,看着车子里静坐的自端,他说:“景自端,我们前面说的都不算。” 自端猛的转过头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佟铁河已经把车门关上了。他转过脸来,对着顾惟仁,说:“我需要时间,确定,今后,再也没有人能伤害她——顾惟仁,我不信任你。” 惟仁听了铁河话里的意思,心里一动。他沉稳,脸上并不露出什么来。 “佟铁河,我也不能信任你。可阿端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我们都有时间。”他拉开了车门,“再见。”他深深的看了铁河一眼。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这一刻抓住了他。他坐进车子里,司机开了车。他看了一眼被佟铁河那一句话弄的呆住的自端,“阿端,和他好好谈一谈。” “别说了。”自端摇着头。 惟仁沉默了。 “你的车子呢?”她问。 “等下前面把我放下,我回去取。”惟仁笑了一下。 “对不起。”自端看着惟仁,“谢谢你。” “傻瓜。”惟仁抬手抚了一下她的发顶,“只要你好。” —————————————————————————————————————————————— 各位亲: 今天两更。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十章 茶与酒的涟漪 (三十七) 惟仁的笑容温和而宁静,令自端心下稍安。 只是耳边仍不断的回响的,还是佟铁河那句“我们前面说的都不算”——都不算?她默默的念着,一身的冷汗。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为什么会这样?她抬手摸着面颊。 他问,“阿端,疼不疼?” 疼,真疼。 峻被他那样问,就更疼。 整整一个上午,她都心绪不宁。 她终于拿起电话来拨给佟铁河——几乎是在拨通的瞬间,她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过的迅速,她直接便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膳佟铁河沉默片刻,说:“就那意思。”他语气平静。说着这么无赖的话,还是平静。 “佟铁河,你!” 听得到她在电话那端气息不稳,他不急不躁,说:“你也给我时间整理。对我来说,要处理的事情也有很多。” “你同意的……” “我只同意放你走。”他打断她的话头,听得到她在那边吸了一口凉气,继续说:“不需要另一个六年。”他语气越来越阴冷,自己也听得出来。 “佟铁河你好卑鄙。”这是她会用的,最恶劣的词汇了吧。 他听到,嘴角一牵。 “多久?”她喘着气。 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还是,永远? 他默默的念着。 “半年。”他说。 她沉默。 他等着她回复。 “两个月。”她开口。 两个月,她只肯再给他两个月时间。他舒了口气。 “佟铁河,你准备好协议书。我等着。” “嗯。” “否则,我就起诉。” 起诉?他忽然想笑。 他都能想象出此时她气的小脸儿通红的样子——脸上还有掌印,他心一沉——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能掐死他。她就这么厌恶他、恨着他。 “佟铁河你别跟我说,没人敢立我们俩离婚案这种话。”她听不到他回应,接口道。 他无声的点头。她还是了解状况、了解他。 “你答应了我的,我再相信你一次。” “嗯。” “佟铁河,”她慢慢的,叫着他的名字。 “嗯。”她的语气一点儿也不温柔,可是他仍想听她叫他——以后,这会不会成为他另一个瘾癖? “别再让人跟着我。让我安静的生活一段时间,好不好?” 佟铁河清了一下喉咙,说:“好。” 她收了线。 佟铁河摸着下巴。 跟着她? 他的人,他已经下令撤了。 他皱起了眉。 这样的无赖,这样的不顾颜面,只因他需要时间,来确认一点事情。 陈北进来跟他说,客人马上到了,请他去会议室。 他扣着袖钮,看了陈北一眼,说:“太太那边,别跟的太紧。” 陈北面色如常,眼中无波。 他看到,笑一笑,经过陈北身边的时候,说:“你一直做的很好。” ………………………………………… 景和仰正在家里准备离开,听到报告说大哥景和高来了,不禁一愣,待看见大哥怒气冲冲的进来,他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把手里的帽子放下,叫了声“大哥”。 景和高待身后的门关好,对着景和仰便来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景和仰看着大哥,一时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你怎么可以动手打阿端?你有什么权利动手打孩子?”景和高拍着桌子,“你打阿端?嗯?!她从五岁起就是我在管,我从没舍得说句重话,你却大耳刮子招呼她?你这不是在打她,你这是在打我!” “大哥!你听我说……”景和仰忙说。 “我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这个作父亲的,不能和女儿好好儿的说?她都三十岁了。她也是人家的太太、人家的儿媳妇。还是为人师表的人,你让她肿了半张脸出去见人?这像话嘛?!”景和高越说越生气,“要不是我昨天忽然的想见阿端,都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来给我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了,你要跟阿端动手?” “……” “你跟我说说!” 景和高同弟弟说话,一向是很有威严。只是这会子这样发脾气,却是极少见。 “大哥,打她是我不对,但是……” “但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但是,你说!” 景和仰忍了又忍,看着哥哥,“她要和小铁离婚。” “什么?”景和高眉头皱了起来。 “她要离婚。”景和仰重复了一遍 “理由呢?”景和高问。 景和仰沉默。 “理由是什么?”景和高追问脸上的神色变的有些怪异。 “没什么具体理由。”景和仰避开哥哥的眼神。 景和高盯住弟弟,好半晌,才说:“不幸福,是吗?” “……” “阿端过的不好。” “大哥……” 景和高转过身去,沉默良久,说:“如果阿端坚持,不要阻拦她。” “这怎么可以!婚姻又不是儿戏,怎么能由着她的性子来!”景和仰说。 “和仰。” 景和仰看着哥哥的背影。 景和高慢慢的回过身来,望着弟弟,“婚姻虽然不是儿戏,可的确该是由着性子来的。结婚,阿端被强扭了一回……” “大哥!”景和仰瞬间满面通红,忙阻止大哥下面的话。景和高一摆手。 “让我把话说完——这事情在我心里,一直很沉。阿端不幸福,我心里不好受。” “可是……” “她爱的不是铁河,我看得出来。” 景和仰看着哥哥,“可是,大哥,铁河待阿端,是花心思的。” 景和高顿了顿,点头,道:“这我也看的出来。” “我和铁河通过电话,虽然还没有面谈,但依我看,他是不愿意的。”景和仰想着早前和铁河的通话。 “怎么讲?” “从头至尾,他都在听我说。” “这是什么态度!”景和高哼了一声。 “大哥,小铁是什么性格,咱们总是了解的吧。如果他是同意的,他不含糊。”景和仰浓眉舒展,“他一含糊,就很说明问题了。” 景和高沉吟。 “阿端那个性子,铁河和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他们在一处,我觉得放心。”景和仰微微的叹了口气,“大哥,我早年和阿端的妈妈分手,对这个孩子一向心里也是有些愧疚。您和大嫂抚之如同己出,我这个作父亲的倒退了一射之地。在阿端的事上,我时常自觉没什么发言权。可是对她的幸福,我考虑的也很多。如果小铁不是个好孩子,佟家不是个好人家,当初这门婚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我想,父亲母亲、您和大嫂,也必然是这么考虑过。他们在一处,我瞧着就十分的满意。小铁做我们景家的女婿,也是做的十二分的圆满,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退一步说,即便是有什么不足处,夫妻之间,只要是开诚布公,再没有说不开的事、讲不清的道理。怎么就一口咬定非要离婚?我看她是冲动了。” 景和高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道:“阿端从来不是冲动的孩子。和仰,凡是阿端说出口了的话,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了的。她要和铁河分手,怕不是一时冲动。这些年,铁河的事业是越做越大,有些个毛病,我们也是知道的。他和阿端之间,一直也有些疙瘩。虽然长辈们面前大样子不错,我们也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和仰,看问题,不能只从我们的角度,也要从阿端的角度去看。这些个事,一回两回忍得,时间久了,受不了的。阿端又是个心重的孩子。” 分卷阅读143 分卷阅读14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4 景和仰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搔了搔鬓角,问道:“大哥,要照这么说…… 阿端对铁河,也是很在意的。” “唔。” 景和仰点点头,“那就好办。” 景和高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和仰,我同你说——我是要站在阿端这一边的。” “大哥!” “你大嫂临终,曾叮嘱我,好好儿照顾阿端。我明白她的心。”景和高慢慢的说,“和仰,做官,我不如你;做父亲,你不如我。这个你服气吧?” “这两样,我都不如大哥。” “不,实事求是。的确如此。我生平得意的,就是儿女还算成材——即便是自飒那个散漫的孩子——最得意的是阿端。知书识礼,文雅大方,堪称闺秀典范。把阿端放在哪里,她都是好样儿的。这才是我们景家的骄傲。” “这些我都知道。” “说这个,我就是这么个意思——相信阿端的判断。她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尊重她。和仰,我马上就退居二线了。过两年,也该你了。尽忠职守几十年,退下来,也该好好儿的歇一歇了。你说是吗?” 听兄长把话说到了这里,景和仰倒笑出来,“所以说,大哥,我早想着一日能含饴弄孙。阿端和小铁不分手,我的指望不就很快实现了吗?我年前还和小铁说过,希望这两年能抱上外孙。” 景和高微笑:“我们的愿望还是好的。不过,孩子们的愿望也要尊重。” “是。” “所以,阿端的问题,你不要过于干涉。不然,父亲也必不答应。” 景和仰还要说什么,听到兄长提到了父亲,想了想,也就没再出声。但是也没有点头。 景和高看着弟弟的神色,心知他自有盘算。有些话,就是他们兄弟之间,也难说的十分透彻。他了解他这个弟弟。但是他也有他的想法。 他想着,也许该和自端谈一谈。 无论如何,他是不愿自端再觉得委屈。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一) 自端将一长串参考书目列出来,底下有学生在小声的嘀咕。她顿了顿,看着自己手上的这张纸片,说:“……这些书,要不要读,要读多,还是读少,都随你们。你们有一个学期的时间……学期末我会在这里面选一本书要你们交论文,考试的题目也会涉及这些书目。” “哇……”男孩子女孩子开始叫起来,在他们眼里一贯温婉的景老师,是可以撒娇以换取减轻负担的对象。 自端听着他们此起彼伏的说着这个那个,无非是要她高抬贵手。她不禁微笑。抬起手来摇了摇,教室里安静下来。今天下了雨,来上课的人少了很多。她的目光一一的经过这些孩子们的脸,说:“嗯……下面点一下名。” 教室里发出杂七杂八的声音。 峻自端低头翻开点名册,微笑。 一趟名点下来,几乎没有缺席的同学。 明明该是要生气的事,她却没有。她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小把戏。她看着这些可爱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喜欢这些孩子们——她以前只是喜欢学生们,可是现在,她喜欢把他们看做是孩子。 膳下课的时候,雨下的很大,自端撑了伞,匆匆的从教学楼出来跑到自己的车子里。已经五月了,春雨带来的寒凉,还是会直抵肺腑。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急忙掏出手帕来掩住鼻子,忍不住又是一个喷嚏。她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她略略安心。她可不能感冒。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最近她是有些神经质。 自从和佟铁河有了“协议”之后,她的生活安静了好多。没有人跟着她,没有人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也没有人——即便是家里人——来和她谈话。她也不确定两个月之后会怎样,但是起码现在她是安静的,这也正是她需要的。 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半,约了梁医生十一点,她要快些了。 自端将音响打开,广播里是路况信息。女主播声音轻快愉悦。自端换了个频道 ——奇怪的人,为什么报道哪里堵车还这么开心。 她几乎一路都没怎么遇到红灯,很快的来到了梁安琪医生诊所所在的大厦。 梁安琪医生是个很标致的女人。作为六十岁左右的女人来说,她有一种超乎寻常的美丽。虽然是穿着医生袍,可是亲切的很,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紧张。此时她翻看着手里一叠报告,面带微笑,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下巴,然后抬眼看着自端,“血压偏高,目前还好,在可控制范围内。其余指标也都正常。你是个健康的妈妈。” 自端点点头,“我更关心宝宝的健康。” 梁医生笑着,点点头,“那你要多努力。” 自端笑。 梁医生将报告和病例一同交给自端,“记得按时来检查。今天的报告,过几日出来了,我会让护士跟你联络。” “谢谢您。”自端站起来。 梁医生出来送她,笑道:“这段时间要乖一点哦。该忌口的要忌口。情绪要稳定。好好休息。不要太辛苦。”她低头看了一眼自端的鞋子,笑着,“高跟鞋最好不要穿。” 自端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圆口平底鞋,在医生看来也是标准的乖宝宝吧。她微笑着点头,“谢谢梁医生。留步。” “不要客气。”梁医生点点头,看着自端,“慢走!”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转身回办公室。 “梁医生!”一个小护士进来,笑嘻嘻的。 “什么事?” “刚走的这位是不是光亚总裁的太太?”小护士一脸八卦表情。 梁医生看着她,笑着问:“嗯?” “到底是不是?”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梁医生整理着桌面上的东西。 “如果是的话……那不就是说,我们有机会见到她先生?”小护士掩饰不住激动,“我有在杂志上见到他们两个的照片哎!” “哦?”梁医生笑着。 “就昨天啊,昨天的杂志上。” “小舞你又看八卦周刊。” “有趣嘛,不然飞机上多闷。”小舞笑着。 梁医生仍是微笑着,“出去工作吧。” “梁医生……” “记住,为病人保密是我们的原则之一。” “是!” 小护士笑着,“比起大明星来,他们要求的保密那还不是小巫见大巫。安啦。” 梁医生像是想到了什么,“那个,小舞,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嗯?”护士小舞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梁医生还要特别嘱咐这一句,刚刚就明明在强调“医患协议”。她明白的啊。 “照我说的做就好了。”梁医生说。 小舞奇怪的看着梁医生。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就是这样。不要问那么多。” “那……”小舞看着梁医生,“佟先生来的时候,我总可以看他吧?” 梁医生愣了一下,才想过来小舞在说什么,禁不住又笑起来,好笑的让小舞出去工作。 果然,幸福都是在别处。 待小舞出去,梁医生拿起电话来,拨了个号码,听到那边接通,便笑道:“yvonne啊,是我,安琪……今天来过了……对,刚刚离开……还好,状况还不错……你交给我的case,我怎么会不上心……是的,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很喜欢……可惜我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她听到敲门声,掩了一下话筒,说了声进来,有同事过来给她送了一个信封,她看了一眼封面上的名字,点点头,一边应着电话,一边打开,只一眼,她抬眼看同事,同事对她点了点头,她示意知道了,“yvonne,有点儿麻烦了。” 她匆忙的按了一下桌上的通话器,“小舞,给佟太打电话,如果她没有走远,请她回来一下。”然后她对着手里的话筒说,“yvonne,抱歉,我得先和佟太谈……你不要担心,有我在……bye。” 梁医生放下电话,忙看着手上的文件。 此时自端刚刚走出大厦,雨下的更大了。她有点儿后悔没有把车子停到地下停车场去。她只听了一会儿,心想今年春天的雨,好像一直没有停过一样——电话响了,是诊所,说梁医生请她回去。她的心没来由的便是一跳。答应着,没有丝毫犹豫,便往回走。正在等电梯的是一男一女。进电梯的时候,她往旁边让了一下,因为看到那个女子,是一名孕妇。那男人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好。 自端抬头。是金子千。 金子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自端,见自端对着他身边的女子扫了一眼,他“哦”了一声,说:“我表妹,张嘉;嘉嘉,这是daisy的妹妹,自端。” 张嘉忙笑道:“您好。”她对自端伸出了手。 自端微笑,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松开,“您好。” “常听daisy提起你,早就想认识你……啊,daisy出国演出了,等她回来,咱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张嘉一笑,露出一颗小虎牙,俏皮可爱。 金子千也笑道:“这个提议好,等daisy回来,好不好?”他看着自端,眼睛里,另有一层意思。 自端只是笑笑,没有应承,电梯停在了29楼,她跟两位道别。电梯门一合上,张嘉就对金子千说:“哎,daisy的妹妹这么美,你怎么都不早说?害我刚像傻瓜一样。” “你本来就是傻瓜。”金子千哼了一声,“我怎么这么惨,每次被抓来陪你看医生,都会遇到熟人,还要跟人家解释你是我的什么人。” “上次遇到董芳菲可没见你解释的这么利落。”张嘉笑。 “那怎么能一样?”金子千看着电梯里的表格,“29楼,都是梁安琪医生诊所,是哪一科?” “产科。”张嘉很快的说,“今年刚上来开分所的。之前只在香港执业。很有名的医生。” 金子千“哦”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找她看?” “你以为梁医生是谁的case都接的?”张嘉又笑。 金子千没再说话。他想着,等下要不要告诉自飒,在这里遇到了她妹妹? 自端从电梯里出来,略站了一会儿。 这阵子,她每天都收到自飒的短讯。可是她从来不打开看……原来,是出国了。她抿了下嘴角。她不想关心自飒的……于是她紧走几步,去敲梁医生的办公室门。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 苏婷激动的推着自端说快些快些,下面有个帅的出奇的海军中校在等人,快去看看! 自端被她推着,有点儿不由自主的走出大楼。她说着慢点儿 分卷阅读144 分卷阅读14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5 ,苏婷你慢点儿别急啊。及至出了门,她一眼看过去,竟愣住。苏婷得意的说是吧是吧,帅吧? 景自翊穿着雪白的夏装,站在学院大楼前。看到妹妹出来,抬手。 自端就笑了。 竣苏婷差点儿晕过去,声音便不由自主的弱下去,问道:“你认识的?” “我哥。”自端说。她最近只回了一趟柳荫街祖父那边——大伯让她回去的。走的时候,大伯提了一句,说自翊要回国了。她没想到这么快。 苏婷还是直直的看着景自翊,用更加小的声音说:“喂,为什么来找你的男人,都是这副毒死人不偿命的德行?”就连那天被她踹车的那位,也是个好看的男人。 而自端微笑,和苏婷一道走过去。 “哥!”自端微笑的眼睛望着自翊。自翊抬手过来,抚了抚她前额的留海。 “丫头!”他笑着,然后张开双臂,自端一翘脚,他拦腰将她抱住,转了两个圈,“哇……你可重了不少呢!” 自端被哥哥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怎么可能不重?她拂了拂耳边的碎发,给他介绍苏婷,“苏婷。景自翊,我堂哥。刚从亚丁湾回来。”她嘴角带笑,看着自翊。自翊爽朗的笑着,握住苏婷的手,轻轻的、极有礼貌的。 “苏老师您好。常听阿端提起您。以后请多关照。”他的声音很有磁性。也许是因为个子很高的缘故,像是远远的传过来,从山顶、从海上。带着山的气息,海的气息。而眼睛亮晶晶的,眼角的笑纹很深,亦携了岁月。只是整个人显得非常的阳光且阳刚。这种气息,一瞬间包裹了面前的人。 苏婷觉得自己的耳根都在烧。她笑着,“您好……海盗是不是真的很凶猛?” 他又笑起来, “但是比不过亚丁湾的浪。”他含笑的眼睛,望着苏婷,问道:“苏老师教哪一科?” “哦,春秋战国,汉唐宋清,诗词歌赋,杂剧小说……无所不能教。”苏婷笑道。 “嗯……”景自翊揽着妹妹的肩膀。 “英美文学、希腊神话、日韩诗词,也有涉猎。”苏婷继续道。 自翊点头,然后看着笑而不语的自端,慢条斯理的说:“丫头。” “哎?”自端只顾了看自翊英俊的侧脸,心想也难怪苏婷,哥哥实在是个好看的男人。原先白皙的皮肤,被海上风浪磨砺,呈现一种迷人的色泽。 “为什么你只会教民国文学史?”自翊问的煞有介事。 “那还不是因为苏老师把课都教完了。”自端回答。 三个人同时大笑起来。 笑声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景自翊从妹妹手里接过电脑包,笑着问:“苏老师有时间吗,一起喝茶?” 苏婷看著景自翊明朗的笑容,情不自禁的說了句:“有空。” 自端笑。 苏婷一拍額角,惊呼:“我下面还有两节课呢!”然后她真心诚意的補了一句,“该死的 ‘大语’!” 自翊笑,“那只好改天。” 苏婷笑呵呵的点头,“到时候不准裝死。” 自翊被这个女孩逗的再度笑出声,“ok。”他说着,替自端开了车门。自端和苏婷告別,上了车。 自翊对苏婷和善的笑着。兩人都沒再多说话,只是点点头。苏婷看景自翊轻快的上了车——步伐轻捷有力——她挥了挥手。银色的车子划过一道银色的光,穿白衣的王子和那道光一起消失在她的视线里……苏婷似乎听到一声叹息。 车上,自端笑眯眯的看自翊。 自翊问:“鬼丫头。在笑什么?” “沒笑什么。” “嗯?” “这一趟出去,是不是很辛苦?” “唔。”他应了一声。 “家里都很牵挂你。”她说。她最近回了柳荫街一趟。大伯让她回的。走的时候,大伯跟她提过,哥哥要回来,她没料到是这么快。 “有什么好牵挂。什么样的风浪沒见过。”自翊不在意的说,“晚上想吃什么?” “火锅?”自端脱口而出。 自翊看她一眼,“这才几点!” “饿……” 自翊一副败给她的样子,說:“去哪家?” “我来开车,哥一定不知道在哪儿……” “绕北京城还有我景自翊不知道的地儿,磕碜我呢?”自翊说。 自端就说了个地方。自翊瞅了她一眼。 自端立刻有些得意的笑着说:“不知道了吧……那个……” “回民中学后头,老墙根儿街和下斜街交叉的那个路口嘛,打量我小四十年儿北京白混的呀?” 自端张了嘴……自翊哈哈笑著,车子拐了個弯。 虽然时间有些早,老板听伙计一说,还是亲自出来接待了他们。自端知道规矩,这儿,早來晚來,每日就只招待两桌、最多三桌客人。 自端坐下來之后,老板过来,寒暄几句,重点问候了佟先生。自端泰然自若的应对。她和佟铁河的事情,本家都沒有几个人知道,何况外人?自翊则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等老板离开,他抬起头來,看着自端——就是这一眼,自端已知他的來意。 “你胆儿够肥的。”他手里的打火机,“咔吧咔吧”的响着。 自端不出声。眼睛盯着自翊有点儿泛黄的手指尖——她以前没有留意,哥哥烟瘾很大嘛? “爷爷和二叔气的不轻吧?”他问。 自端听哥哥这么问,有点儿头痛。 “没。爷爷不知道。”自端说。大伯悄悄的嘱咐她,先别跟爷爷奶奶说——她是知道爷爷的脾气的;再者,她也知道,大伯虽是说了尊重她,想必心里也希望事情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如果那样,大可不必让老人家知道这些……她明白。 “离婚的事,是不是想清楚了?”自翊看牢了自端。 自端有些恍惚。这场景如此的似曾相识。 那一天,他也是这么问她,问她是不是真的考虑清楚了,这辈子沒有顾惟仁也能过下去,而且过的好?如果你能过的了自己那一关,你就结这个婚。 那一天,他也是这么平靜。平靜的像是刚刚经过了风暴的海湾。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 她的心尖儿猛的跳了一下。 “不。”她看到自翊眉尖一蹙。 “那么,还是为了顾惟仁?” “如果为了他,不会等到现在。”自端听着哥哥称呼惟仁全名。心里难过。因为她,哥哥和惟仁这些年再无联系。她很想跟哥哥解释,惟仁,不是哥哥想的那样……惟仁,一直是惟仁的。 竣伙计敲门來,打开炉灶,动作麻利的将汤锅放好,加汤加料,空气里弥漫起热乎乎、香喷喷的味道。将他们点好的食物摆置好,伙计就退下了。 兄妹俩安安静静的,似乎是在听火苗舔舐锅底的声音。 “阿端。”自翊先开口 俳 “嗯。”自端看着锅里的汤渐渐的沸了。 “如果你打定了主意,哥哥会支持你。” “……” “我会帮你说服爷爷和二叔。虽然,我说话也不一定管用。”他沉靜的说。 自端抬起眼。此时自翊已经拿起了筷子,将一碟子滑牛柳下锅。牛柳迅速的沉了下去。几秒钟的功夫,又浮上來,泛起一层粉。自翊伸过手來,拿了自端的碟子,给她夹了肉。他知道,自端最爱吃嫩肉。 自端忽然鼻子发酸,“谢谢,哥。”她接过小碟子。这声谢谢,却不知道是为了这这碟子肉,还是为了自翊的话。她低下头,筷子小心的夾起牛柳。有些烫,她抬手掩住嘴巴,似乎是被烫到,眼睛里顿时雾蒙蒙的。 “慢点儿吃,都是你的。”自翊忙递上冰水。 自端点点头。又点点头。 自翊坐在她的对面,她觉得很踏实——自翊虽然是长房次子,但却是景家唯一继承家业的孙子。爷爷和爸爸对自翊的重视,远远超出了其他的孩子。自翊在家里,讲话是有分量的。 自端看着自翊,“哥,我会连累你被骂的。” “傻丫头。”自翊不在意的笑了笑,“哥哥还是那句话。你想清楚了的事,哥哥支持你。” 自端转过脸去。 “好辣……”自端拿起手边的纸巾,轻轻的按了按额头,掩饰的擦拭着眼睛。其实她根本没怎么吃。 自翊不动声色的吃着,一边换了话题。讲起了他最近的事情。看着自端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讲话的样子,心神慢慢的定了下来。他昨晚才到家的,他跟父亲问起自端最近怎么样。父亲和他说了这件事。他看得出父亲的心情有些矛盾——在他,这矛盾基本不存在。一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横亘在他和佟铁河之间。或者,这就叫“心病”。 并不是盼着自端的婚姻出状况。而是,出了状况,他一点都不意外。他太明白自端为什么会嫁给铁河。因为太明白,他这个做哥哥的,除了无奈,更多一份愧疚。可是不知道如何来表达,于是只好拼命的工作、力争上游;于是只好加倍的宠爱她,希望能给她多一份爱,多一份安然,多一份幸福。 …… 佟铁河从车上下来,低头系着西服扣子。隐约听到笑语,他系扣子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 陈北在他身后关了车门。 “一个小时以后来接我。”佟铁河说。 走了没几步,他站住了。 自端挽着自翊的手臂,正慢慢的走出巷子。 巷子又窄又长,一侧还植了高而挺拔的杨树,树荫遮下来,越发显得这个空间局促。 兄妹俩正说笑着。 原来,并没有听错——铁河看着笑容满面的自端。那是好久不曾见过的样子——笑的比花还要美,若是眉宇间没有那淡淡的忧郁,简直堪称完美。 自翊先看到了铁河。眉尖微微一蹙,随即对他点了点头。 自端却没有这么镇定。脸上的笑容瞬间逝去。 佟铁河不动声色的站在了二人面前,目光如流水一般,经过自端,落在自翊身上。他伸出手来,“刚听说你回国了。” 自翊松开自端的手,握住铁河,微微一笑,道:“昨晚刚回来。” “看上去不错。” “确实也不错。” “有时间一起吃饭?”铁河客气的说。 “好。”自翊点头,“ 分卷阅读145 分卷阅读14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6 我们先走。回见。” 铁河也点头。看着自翊抬手揽过自端的肩膀,带着她离开了。她自始至终,没有跟他说一个字。就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一样。自翊的车子离开了。铁河仍站在原地,半晌,一动也不动。 一阵风吹来,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对着一桌子菜,沸腾的锅子,他无从下箸。 莫名其妙的,下午开会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这里的火锅。 其实他不太喜欢吃火锅。嫌麻烦。杂七杂八的东西,即便是再名贵的,混在一处,也成了一派混沌。而他,从来不喜欢不清不楚的东西。 可是她喜欢。 他还记得和她一起来这里吃饭的时候,她那掩饰的欣喜——尽量的不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她那晚就吃了很多。少见的,也说了很多话。不,不是很多,是特别的多。他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很八卦。他难得的容忍人家聒噪。那晚只是静静的听着,偶尔给一句回应——现在想起来,竟然,是这么的温情脉脉。 一个叽叽呱呱的小妻子,一个沉默寡言的丈夫,一顿热气腾腾的饭。 少的可怜的经验。 他后来再和人来这里吃饭,都会想起她来,不由自主的——那么刚才,她也是对着自翊叽叽呱呱了吧? 想起自翊,他眉头一皱。 他和自翊,一向是客气的。其实就是生疏。有性格的原因,还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小时候打架也有,长大了也是互相看不顺眼,再到后来,桥归桥、路归路,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 他只是知道,自翊是当初景家旗帜鲜明的反对他和自端结合的。并且,就连婚礼也没出席。那时候,他远在南海。 他能猜到其中的一些缘由。可是,毕竟还是成了一家人。然而,他和自端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自翊也极少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他们婚后,他休假回到北京。铁河记得自翊看到阿端时候的样子——他把阿端牢牢的抱在怀里,然后不停的问阿端“你过的好吗过得好吗?”好像要确定什么。直到阿端说 “好”“很好”“我很好”。他才抬起头,看向铁河。目光冷冽而锐利,像乌黑的枪管,随时射的出子弹来。铁河至今清楚的记得那种忽然之间很冷的感觉。而景自翊,大多数时间是冷冷的一个人,只除了对着他的小妹妹的时候,完全的,完完全全的,是一个温柔阳光的男人,让人瞧着,暖到心里面去。 他们兄妹,还真是能给人挫败感。 电话铃声响起来,他想都没有想就按掉。然而那通电话的主人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锲而不舍。 他终于拿起来,“六姨。” 关友松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丁零桄榔的响起来。 铁河就像是真的吃了枪子儿一般,好半晌,才缓过神来,问道:“您确定?”铁河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来。“那么,六姨。”他顿了顿,“这件事情,我会弄清楚。在我弄清楚之前,不要跟我母亲提起。”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四) 铁河把手机攥住,轻轻的磕着下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眼前的汤锅已经沸腾了,红红火火的。 …… 浚自翊转脸看了下自端,问:“还好?” 就在刚刚,他拉着自端的手,感受的出她的不平静。他留神的看着自端。佟铁河刚刚虽是和他说话,可是注意力几乎全都在自端身上;自端极力的回避佟铁河的眼神,手凉的什么似的。 “嗯。”自端应着。她不想多说,忙跟哥哥说她现在住在哪儿。自翊也不再问她。自端忽然问,“哥,你觉得苏婷怎么样?” 藐自翊手指敲着方向盘,似笑非笑的,“你的朋友,不错。” “跟你说正经的呢。”她认真的。 “阿端,”自翊微笑着,“别把谁都放在心上,就不把自己放心上。” “什么呀,别转移话题。”自端晓得哥哥的意思,只是不肯往下说,她说了声“左转啊”,然后又说,“小苏人特好,性格好,人也漂亮……” “我有要结婚的人了。”自翊轻声的说,他把车子开进了小区,听着自端指路。 自端马上问: “是上回说的那个吗?” 自翊点头。 “哥,”车子停下来,自端抬眼看到了前面刚刚停稳的车子,正是她母亲的。她暂时被自翊的话牵住了注意力,“哥你可别糊涂啊。” “你什么时候看我犯过糊涂?”自翊笑了,“下车吧,我送你上去。” “哥。” 自端有点儿急。 自翊笑着,“还急了!” “我能不急嘛!”自端拿着手帕,擦了一下额头,“哥,不管怎样,要你喜欢才好。” 自翊眼睛望着前方,并没有回应自端的话,他把帽子正了正。 “哥!”自端叫他。 自翊开了车门,要自端也下车——他已经看到容芷云站在大厦前。他等着自端,一起走过去。 容芷云望着女儿,和女儿身边这个非常帅气的男人,一时之间竟然呆了一下,她发愣的看着自翊,雪白的夏装,穿在身材颀长的自翊身上,那么可体,那么精神,像极了那个人年轻的时候——她这样发愣。 “妈妈。”自端看着母亲只管望了自翊,忙叫她。母亲忽然的来了,让她心里有些惴惴的。 容芷云看了女儿一眼,拢了一下身上的披肩,微笑,“翊儿?” “是。”自翊应着。 “长这么大了。”容芷云微笑。她只记得自翊小时候的模样了。“来看阿端?” “是。”自翊看自端站在容芷云的身边,乖巧的很。他对自端微笑,然后对容芷云说:“阿姨,我先走。” “去吧,路上小心。”容芷云温和的说,看着自翊转身,自端又叫住了他。 “哥,惟仁回国了。”自端轻声的说,自翊的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她又补了一句,“他号码没有变。”自翊终是抬手,指节敲了敲自端的额头。 “你呀!快和阿姨上去吧,楼底下风大,仔细着凉。我再来看你——我能在家呆一个月呢。”自翊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见自端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按了下喇叭触点,掉头离开了。 容芷云叫自端快些回家。自端才转身。她有点儿恋恋不舍。 容芷云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自端一眼。 四姐开了门,见到容芷云便开始“告状“,自端先进屋子去换衣服了。容芷云进厨房给自端盛汤,四姐跟她抱怨说自端小姐不爱喝汤;容芷云问自端的状况,四姐就跟她说自端小姐什么都不肯交给她做……容芷云沉吟,待看到自端出来,忙叫她过来把汤喝掉。 自端晚饭的时候没有吃多少。她记得梁医生的叮嘱,尽量的不要在外面就餐了。只不过想念那个味道,她最近总是有忽然想起来要吃的东西。这会儿,她觉得胃里是空了,接过汤碗,小口小口的啜着——眼睛暂时只盯着汤碗,好像能看出一朵花来似的。其实是等着母亲开口。 “我上午刚回来,晚上才有空来看看你。” 自端把汤碗放下,走到饮水机边,替容芷云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她面前。 容芷云握着温热的杯子,微笑着,“身体还好?” 自端下意识的裹紧了毛线外套。 “嗯。”自端盯着汤碗。 “你和铁河呢?” 自端的手臂紧贴身体。没有回答母亲这个问题。 “我看,你大约是想和我说,我答应过你。这个问题上,会支持你的决定。”容芷云平静的点点头,“可是关系到我外孙,总得让我说句话吧?” 自端有些吃惊的看着母亲。 “既然是我拜托梁医生的,她也会同我通电话。具体状况怎样,她是不会说。但是阿端,有什么事,你千万不要瞒着妈妈。” 自端仍不出声。 容芷云叹了口气,说:“阿端,听妈妈说,离婚确实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关系到孩子,当慎之又慎。”容芷云语速缓慢,看着自端的反应,斟词酌句,“” “不是。” “是不是真有事发生?是哪方面的?”容芷云只觉得自己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自端默默的,坐了很长一会儿。她有些发呆的看着桌面上的木纹, “妈。”自端喘着气,呼吸有点儿困难,“没什么事,真的。” 容芷云柔亮的眉舒展一点,但仍不错神的看着自端。从梁安琪在电话里的语气,她判断的出,自端没有和她讲实话。她忍耐着。紧张。 “可是妈,我是不是要受惩罚了?”她看着妈妈的眼睛。 “阿端,你在胡说什么?”容芷云握住自端的手,“阿端,什么都别想。你好,孩子好,就好了。知道吗?” “妈妈,”自端的手被容芷云握着,微微低垂了头,“我……真的想过,不要它。” 哪怕是一闪而过的念头。邪恶的。她心悸。会不会,她这是,遭到了惩罚? 她咬了咬唇。 容芷云被自端的话弄的怔了怔,心里着急,可是又不能对着自端表现的太明显。只好耐心的说:“阿端,你不要胡思乱想。”容芷云握紧了手,手心不禁有些汗意,“不管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承担。” 自端很缓慢的点了点头。 “铁河那里,你,不要太固执。”容芷云一时有些心乱。 自端没有说话。 她靠近了容芷云,伸出手臂,轻轻的搂住了她。 “谢谢您。”自端轻轻的说。她的耳朵贴着妈妈的耳朵,她好像听得到妈妈的心跳。 她心里默默的念着。谢谢。谢谢妈妈。她终于能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所以,次,她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口,看着妈妈上车,看着妈妈的车子离开……她感受到一股力量的逼近,心跳不禁加速,她回了个身,安安静静的,佟铁河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五) 佟铁河站在距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就只是看着她。 他和下午见到她的时候样子没变,衣服都没有换——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时就像是被一层严霜包裹着,透着寒凉。 佟铁河望着自端,五月了,天气已经暖和,她还是穿着长长的毛衫,裹着身子,越发显得瘦瘦的。他的目光,凝在她的脸上。从脸上,到身上……他握紧了拳。手心的伤口早已愈合。留下的痕迹还在。指甲掐在那里, 分卷阅读146 分卷阅读14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7 有种麻木的感觉,这麻木中又生出一点点的疼来。 “景自端!”他低声的叫着她的名字。 浚她平静的迈着步子,朝他走来,但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没有停。 走过去了。 佟铁河开口:“景自端你给我站住。” 藐听得清他恶狠狠的语气,她没有停。 “景自端!”佟铁河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我有话要问你。” 她终于站住了。站住门口,抬手按门锁密码。门开了,她轻声说:“进来说吧。”她先进了门。 佟铁河像旋风一样,卷进了屋内。 “请坐。”自端站在客厅的中央,对他说,“抱歉没有准备你的鞋子。” 他的大脚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而又干脆的声响。他也没有去坐,而是站在了她对面。 她后退一步。侧脸对四姐说,四姐请给佟先生来杯水。然后她看着他,说,有什么话,坐下来说吧。 她平静无波的眼,看他。 四姐用托盘送了水杯上来,佟铁河接了。他立刻将这杯水喝了下去。水杯捏在手心里。只是很突然的,他很想把这只水杯砸出去,制造出点儿声响来,好打破两人之间这让人窒息的沉默。 她似是看出了他的意图,伸手过来,拿那只杯子,他没松手。一人一端,各不相让。 “很晚了,不要打扰到邻居。”她静静的说。他隐忍克制着他的火气。她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但是她知道他忍不了多久。 她觉得累。好似以往很多不愉快的经验,一下子都堆砌在了胸口。 会跟她使性子的他……她呼吸一滞。 佟铁河用力,将玻璃杯握在自己手里,他狠狠的将杯子扔了出去,但是没有砸在地上,而是砸在了沙发上。闷闷的一声。他一把将她的手腕捞在手心里,“景自端,你做的好事!” 自端心怦怦跳。他身上瞬间爆发出来的怒火,几乎烧着了她。 “佟铁河你发什么疯!”她心跳的急。 “你,竟然瞒着我。”他将她带近了些,“你竟然敢瞒着我。” 她不吭声。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他的手,扶在她颈后,“瞒着我,嗯?” “我瞒你什么了!”自端抬手拨着他的手,心里一阵慌,刚刚拨开,他的手又回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佟铁河的脸,像戴了铁皮面具一样,冷,且坚硬。 自端理直气壮的话,令他心头火起;然而他克制着。 “景自端,你怀孕了。”他没有用疑问句。 自端身体一僵。 佟铁河看到她的反应,不知道该吸一口凉气,还是该长出一口气。 他像被一颗子弹打中在心口——他必须忍着心头的疼,来找她,就想要亲口听她说一句话——其实是很久以来,一直想要听到的一句话;只是那像一颗种子,被他深深的埋在了心底的土壤里,破土发芽,几近奢望。更没有想到,他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和她,面对面的来求证。 他于是双手牢牢的固定住自端的脖颈,强迫她面对着自己,看着她眼睛里闪过的慌乱和紧张,他心里又是一阵锐痛,手底下不禁就发力,“你说话。” 她有些呼吸困难,只是撕扯着他的手臂,“佟铁河!” 佟铁河看到她发白的脸,手上的力气没有放松,“说。” 她咬着牙。 “那就是了,多久了?”他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知道多久了?你瞒了我多久了?” 自端的手扣在他的手臂上,听到他问,她眼前竟是纷繁混乱。 她知道多久了? 她知道多久,就瞒了他多久,她也就疼了多久。 可是,她要告诉他吗? 胸口是顶着一股气,他这样质问她——她忍着难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佟铁河阴冷的盯着她,“就为我是你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就快不是了。”冷冷的,她吐出这句话。 “景自端!”佟铁河的脸,慢慢的靠近了自端,鼻尖对着鼻尖,彼此间的呼吸都触得到,他知道她想避开,可他必须让她避无可避。他清清楚楚的说:“景自端,景自端我从来没想到,我得从别人嘴里,听到我要做父亲的消息。现在,你给我听着——这些,我不计较;但是离婚的事,就当没有过。” “佟铁河!”自端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自己的手上,她使劲儿的扯开了他的手臂,“佟铁河你同意的!” 佟铁河看着自端气息粗重,脸上涨的通红,心里一沉。 “我反悔了。”他平静的说。 “你这个……”自端攥紧了拳,她靠近佟铁河,伸开手,握住了他的衣襟,“佟铁河你太过分了,你!” “我过分?还是你?你竟想要偷走我的孩子,景自端,你更过分。”他由着她扯着他的衣襟。 自端听到这里,呆了一下,“佟铁……”她不由自主的,张口叫道。 他也是一呆。忘了应声。 “这孩子是我的。”她声音干涩,“它在我身体里,它是我的。我不用偷,它也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夺走。”她好像在强调什么。 —————————————————————————————————————————————————— 各位亲: 今天第二更。还有一更,会晚一些。谢谢。 ps谢谢大家的票票。你们和我一起在努力,很感动。谢谢。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六) “你想说什么?”他语气里,一丝不确定,一丝危险。 “不管你说什么,我是一定要离婚的。有没有孩子,都一样。”她的嗓音,干干净净的,不掺一丝杂质,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利刃。 佟铁河抿着唇,“景自端!” “所以,你别逼着我做决定。”她看着佟铁河铁青的脸色。 浚“景自端,”佟铁河握紧了她的肩膀,“我不逼你。但是,我告诉你,这个孩子,它不是你的。”他盯牢了她的眼。 自端看着他。 “它是我们的。”他慢慢的说,“别说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你从现在开始,乖乖的,不要激动,不要劳累,休息好,吃好……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可以暂时不来打扰你。”他语调竟逐渐的低下去,像是催眠曲一样,轻柔舒缓。 藐自端却没有被他催眠,她警惕的看着他。 佟铁河叹了一口气,说:“但是,离婚,别想,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你!” 自端下巴微抬,看着佟铁河。他说他们之前说的都不算,他问她“疼不疼”,他说他需要时间来处理一些事情,他说他只需要两个月……现在他说,离婚,是不可能的事。 自端耳朵里像是进了小飞虫,嗡嗡的响着。她抬手,按住了耳朵。 铁河伸手扶她,她甩开。 铁河忙退了半步。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刺激,已经很重。他心疼。可他硬着心肠说:“我不打算放弃做父亲的权利。也不打算错过我的孩子成长。我要这个孩子。我们的孩子。” 他要孩子。他不愿意错过每一分、每一秒。 那每一分每一秒和孩子、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将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时光。 他无论如何都要争取。 自端按着胸口,她努力的让自己平静、平稳,她必须这样。她转了个身,说:“你走。” 她的肩头在颤,铁河看着。 “你不能自己住在这里……” “佟铁河你走!”她受不了了,“你千万别说让我回家去的话,求你了,我从出来的那一天,就没打算再回去。” 没打算回去,也回不去了。 她抱着自己的身体。 佟铁河抿着唇,“我知道。” 她背对着他,所以他无论眼睛里有什么样的神情,她都看不到。 他想着她头昏的样子,想着她苍白的脸色,想着她动不动就东倒西歪……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可以一伸手就扶住她,她不会摔。可是他也没忘了,他接近她的时候,她会不自在、会难受、会恶心……他按了一下太阳穴。 “你走不走?”自端转过身来,瞪着他,“你不走我走!”她只挪了一步,佟铁河一把拉住了她。 “景自端!”他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收不住势子,一下子撞在他身上,铁板一样。 “你别使性子。”佟铁河固定住她的身子,“我走。” 她动不了,可是仍狠狠的瞪他。 他装作没看见,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身子,“太瘦了,你要多吃一点儿,不然,都没力气跟我生气。”他略松一下手,“早点儿休息。” 早点儿休息——他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被他的大手松开,她觉得身体有点儿软。 他的眼睛仍是黑沉沉的,不见一丝的光,瞅着她,“我走了。”他终于是转过了身。 她转过了脸,不去看他。 他开门的一刹那,回了一下头,只看到她的侧脸。 她真的是瘦——那天他抱她在怀里,心疼她挨打,心疼她瘦……现在,心疼她的挣扎。 可是,他知道就算看得到她痛苦挣扎,他也不会放她走了。起码,现在,他绝不会。 再卑鄙一次吧。谁让,他只有这样一个理由。 他关好了门。 自端抓起沙发上的那只玻璃杯,冲着墙角就扔了过去,邪门儿的,玻璃杯砸在墙角上,应声落地,竟然没有碎。四姐听到声音,急忙出来看,只见自端无力的坐在沙发上,额头开始冒汗。 四姐小碎步挪着,来到自端身边,嘴里说着不要动气、千万不要动气、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她替自端放倒了靠垫,让自端把腿收上去,一边拿了热毛巾来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时想起那只玻璃杯,她过去捡了起来,左看右看,竟然毫发无损,她拿给自端看。自端气息渐渐的平了下来,看着四姐手里的杯子,心里又是一酸。 他刚刚气成那样,恨不得掐她的脖子。 他说他要这个孩子。 就是孩子。 她闭上眼睛,靠 分卷阅读147 分卷阅读14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8 在沙发上。 佟铁河你知道什么…… 佟铁河走出大厦,被楼底的凉风一吹,头脑清醒很多。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车子就在正前方等他,他走过去,上车前,回头看了一眼楼上。好像以前很多次,他站在自家的前庭,抬眼看她的房间。有时候亮着灯,有时候暗着,有时候,他看到她关灯……这些,她都不知道。他想着其实他看的不是那盏灯,也不是窗子,那是有她的地方。他看的是她。 现在,她都不许他叫她“阿端“,她不许他靠近她。 他能控制自己,从感情,到行为,那只是因为,他不想她受伤。 但如果这是把她和孩子留在身边的代价,他情愿付出一点。只是一点。不能伤她太深。 他上了车。 “陈北。”车子开出小区,他开了口。 “是。”陈北回头。 佟铁河眼梢微挑,“明儿开始,你就负责跟着太太吧。” 陈北心里一惊。 看着老板的脸色——实在是有点儿捉摸不透。这些日子,他算是吃到了苦头。 佟铁河不理他。 这么大的事,竟然要六姨告诉他……他想着,不由得瞪了陈北一眼。 陈北正从后视镜里偷瞄他,被这一眼的寒光一扫,咂了下嘴。 佟铁河慢条斯理的说:“这几日的事,别跟我母亲汇报。” 陈北只觉得自己要从座椅上滑下去了。那天,老板在办公室里暗暗的警告他,他便恨不得逃跑。但表面上,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个他行,跟着老板久了,到底学到一些。他等着老板的下文。 “不然。”佟铁河转开了脸。不然要把陈北怎样处置,他没有说下去。 只是看着窗外。 他现在要回那个没有她的地方去。 今天,他没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而是满满的。心里满满的。 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的嘴角有一丝微笑。 眼睛……最近一定是经常下雨的缘故,他的眼珠子有点儿潮湿。 —————————————————————————————————————————— 各位亲: 今天三更完毕。谢谢大家的耐心。祝大家周末愉快! 谢谢你们的支持~~o(n0n)o~~ ps 今天教师节,老师们,节日愉快!大家同乐!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七) 街边的书店亮着灯,他张口就说了句“停车”。 周师傅立即回了句“这儿不准停车”。 佟铁河说:“在附近把我搁下。” 周师傅答应了一声,往前开了一小段儿,停在了路边。佟铁河说了句“在这儿等着我”,便下车了。他甩开大步子,往书店去。陈北下了车跟来。他只是挥了挥手——他想自己逛一逛。很久不逛书店了。感觉都有点儿生疏。 浚书店的入口处有些嘈杂,他抬眼看着标志,往“母婴”书籍专区走。面前的平台上,摆满了林林总总的书,他看着那漂亮的封面,封面上漂亮的婴儿或是孕妇或是婴儿和孕妇……嘴角牵了一下,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都没有他的阿端和宝宝漂亮。 他揉了一下太阳穴,开始从平台上、书架上拿书。其实他也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索性每样都拿一本,渐渐的怀里就摞了厚厚的一摞,他倒不觉得沉。只是忽然想起来,这样胡乱看书,到底哪本作准?他要不要去咨询一下李云茂那个家伙?想起李云茂,他就想起那天李云茂在他办公室外,扯着那怪腔怪调的中文,说“你家宝宝我负责”,还说什么“试管婴儿”的话……什么“试管婴儿”,就凭他佟铁河?他记得自己当时心里又是恼,又是酸。可是这会儿想起来,李云茂竟然有点儿可爱…… 佟铁河手一抖,差点儿把一摞书都掉地上。可爱。他竟然会觉得一个昂藏七尺的大男人都可爱。他真是有点儿昏头了。 藐他把怀里的书整理了一下,想要再拿几本。他看看手上这些,有字多的——字多的他看,反正他不怕费神,尽管她更喜欢字多的书;图多的给她看,轻松,眼睛也没那么累……他这样盘算着。 他四下里看看,在这一区买书的,除了他,还有一对小夫妻。很年轻。稚气未脱的样子。挺着圆滚滚的肚皮的妻子在翻书,指着书里的一页在和丈夫说着什么,丈夫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贴脸亲了她一下……亲密而又幸福的一对。 佟铁河忙转了身,只是几步,他又回头。 这一次,他看的有点儿久。一直到店员过来提醒他,收款台在出口那里。 他拎了大袋子的书从书店出来。没有着急往自己车子那边去,而是慢慢的在街上踱着步子。时间并不是很晚,街上不少人。他留意看着,偶尔,有一两个小孩子,被爸爸妈妈,或者爷爷奶奶牵在手里;也有踩着旱冰鞋的少年……他这状态跟中邪了差不多,可是他不愿意醒过来。 回到家里,他就抱着买来的大袋书去三楼了——她不在的时候,他占据了原本属于她的空间。陈阿姨上来给他送咖啡和点心。看到他坐在地毡上,沙发上、茶几上、还有他的腿上,都是书。陈阿姨把托盘放在那大理石块的茶几上,看着铁河把手里的那本书,贴着标签。 “小铁,你在干嘛?”陈阿姨忍不住问。铁河进门之后,显得跟往日不同。 铁河笑而不语。 陈阿姨不禁愣了一下。看着铁河笑,她也笑了一下。不问了。最近难得的,看到铁河有这样的表情。只是临走前她瞥了一眼那些书,心里倒是一动。 铁河不厌其烦的贴着标签,顺手做标记,也做笔记。 他盘着腿坐,面前一堆书。他忽然间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好笑,似乎是回到了念书的时候,在图书馆里,常常熬通宵。那时候,没觉得辛苦;现在,更不会觉得辛苦。 他拿起咖啡来,抿一口,看着手里的书。 阿端呢,现在在做什么?怎么样了? 书上说,怀孕初期的孕妇,可能会焦虑,睡眠就不会很好。她睡眠质量本来就不高的。 书握在手里。他轻轻的掂着。再生纸制的书,不沉。她拿在手里久了,也不会手酸…… 她枕边总放着几本书,睡前看一会儿,有时候,手里握着书,就会睡过去。 他一开始并不知道她这个习惯。 他们次一起出国,她在飞机上,睡不着。她躺在那里,一直在翻书,厚厚的一本文学理论。他睡了醒,醒了睡,每看她一眼,就觉得她几乎姿势都没有变过,后来,他就在一边看着她看书……她耳根渐渐的红了。却始终没有看他。 空乘每次过来问她需要什么不,她都只是温和的笑一下,摇头。他记得她好像说过她英文不行来着。于是他帮她要了橙汁和点心。她默默的吃了。从抵达希斯罗机场开始,他就有意无意的承担了翻译的任务。她安安静静的在他身边,他说什么,她就只是听着,偶尔问一句。后来她说想找一家书店,恰好他知道——读书的时候常去的一家书店——他问她要做什么,她说带了几张书单来,要帮人买几本书的。他没说什么,亲自开车带她去了。书店不大的,但是藏书很丰富。他看得到她推门的时候,随着木门上那铜铃响动、眼睛里闪出了欣喜的光芒。他拿了一张书单帮她找,找了一会儿,他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到她在和书店老板讲话,用很流利的英文,不是他和力昭自飒那种调调,而是美音。他一向喜欢英音,可是觉得她这样的调调,也很好听,听起来很舒服——她是个总能给人惊奇的人。她是景自端。 他帮她搬了好多书回酒店。看着她每拿起一本来,都爱不释手的样子,他心想,她的快乐,可真是简单。 她的快乐虽然可以很简单,但真的想要她快乐,又是很难的事。 佟铁河将半冷的咖啡喝光。 他总是令她不快乐。这一次呢? 他拿起红蓝铅笔来,在书上勾画着。那红碳划过略显粗糙的纸张,沙沙的响……他爱用这种铅笔。她次看到他画图的时候,就说,你和爸爸的习惯怎么一样。其实现在很少有人会用这种老式的红蓝铅笔了,可是他存了一大罐,够用很久的了。 她的目光经过他身上的时候,往往是漫不经心的,看到熟悉的印记,她会觉得惊奇;她不知道吧,他曾在她身上寻找相似的影子,却总发现不同和新奇。独属于景自端的一切,在他心里,另起炉灶。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八) 他站起来。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他去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清醒一些。换衣服的时候,他想起了什么,回过身,他拨开衬衫,看着那只乖乖的坐在角落里的熊仔。 她怀里抱着这熊仔,满脸红晕的看着他,眼睛闪亮。 她说佟铁河,佟铁河我有话和你说。 她说我回来,我回来是要跟你说…… 浚佟铁河猛的拉过熊仔,大熊仔怀里的小熊仔……小熊仔手上精芒四射的钻戒随着他这一股力道,“噗”的一下落在地板上,他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他终于知道了。 她回来……回来…… 藐她是想要告诉他的,那个时候,她是想要告诉他的。 可是他却打断了她的话,他说出了离婚,狠狠的伤害了她。 他决定放她走。因为那握在一起的手,因为那雨中深情的拥抱,因为她这些年的念念不忘,更因为,她在他身边,痛苦……可她是要回来的,决定要回来的。 因为……孩子。 佟铁河靠在了衣橱上。 就算是这样,他也不会再放她了。 他几乎是跑着的,到车库里去取了车。他把熊仔放在身边,车子在晨曦中风驰电掣。他昨天刚刚跟她说了,若是她不想见他,他暂时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他又要食言了,这会儿,他一定要见到她。 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穿着睡衣,蓬着一把头发,她脸色也发青……他昨晚刚看的资料,知道她早起一定是不舒服的。 她好像是有点儿犯迷糊,开了门,只是看着他。 佟铁河把手里的熊仔举到了自端的面前。 自端接过了熊仔。 在机场的熊屋,她流连忘返。她喜欢那些可爱的熊宝宝,看起来,都憨态可掬,像极了一个一个的小婴儿。她只选了这个。粉色的,她也没想到,她会选粉色的,很多年以来,她排斥的颜色。那也许是因为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变的柔软了吧。她要成为一个妈妈。 她抱住,再舍不得松手。 她记得小时候 分卷阅读148 分卷阅读14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49 ,总是搂着一个灰色的破烂熊睡觉的,一日也离不了;妈妈离开的那天,她也拖着那只破烂熊……很多年了,她既不穿粉色的衣服,也不再有熊仔的玩偶。 自端将熊仔抱在怀里,定定的看着佟铁河。 “我来,只有几句话要和你说,”他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戴眼镜,微微的眯着眼,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扑扇、扑扇的,扇起了他心湖上的波纹……“我说我要你的时候,我知道你是景自端。对我来说,你是唯一的。以后,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允许他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没有回应。 “我这样强留你,你可能会说我卑鄙,甚至说我无耻。我不在乎。我要你,景自端。我欠你许多解释,在你愿意听的时候,我会一一解释清楚。”他的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别伤害自己,也别伤害孩子。你知道我受不了这个。” 他的指纹,粗糙,磨着她柔嫩的唇,两个人,都怔怔的。 “我先走。这几天,我出门一趟,等我回来。”他的手再贪恋这片刻的宁静和温柔,也不能不克制。他知道他大概需要长久的等待。 门在他面前关上。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离开。 走的时候,看到陈北已经来了。 他沉着脸,“我不在的这几天,若是出一点纰漏,唯你是问。” 楼上的自端,紧抱着熊仔,靠在门边,一动也不动。 胸口疼。 疼的很凶。疼的眼前都有些模糊。 他说他有很多要跟她解释的,在她愿意听的时候,他会解释。 在她愿意的时候。 她转了身。 ………………………… “陈北……你能不能不跟着我?”自端无奈的看着陈北。 陈北微笑一下,不出声,接过自端手里的电脑包,说:“我送您进去吧。” “陈北,”自端拦住他,“回去吧。回去做你的工作。”她早上出门上班,陈北就等在楼下。她上车,他开车不疾不徐的跟着——他这是哪里学来的本事——这不同于以往的“暗岗”,这是“明哨”。 “现在这就是我的工作。”陈北认真的说。 自端从陈北手里拿回包,“回去!” “这个……”陈北有点儿为难。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和她说,老板发狠,才把跟着她的任务派给他了——他看到老板买那一大堆育婴书,才明白过来,他到底错误犯在哪里了。 “我会同他讲。”自端说。她不能为难陈北。为难陈北是不对的。 陈北微笑。 “还不快些走?”自端板起脸,“你念外国大学拿博士学位,就是为了替人拎包?”她赶他。 陈北笑着行礼,转身离开。 自端吁了一口气。她知道他会按时在这里恭候她下班。 佟铁河……他说他这几天不打扰她,可他派人看着她! 她眼前晃着佟铁河那对猎豹似的眸子,不禁气结。少不得忍下,待日后和他理论。算一算,他今天就应该回来了。想到这里,她心一沉。 下课的时候,她接到学院办公室的电话,请她去一趟。秘书电话里语气很是客气,她没有多想。她等下还要去医院,最好就是快一些。进去的时候,倒是看到几位同事在外间办公室,她匆忙的打了一下招呼,并没有留意同事们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而院长正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子,听到敲门声,说了声“请进”,站住了。见了来人,脸上浮上一层笑,“来来来,小景,快进来……坐坐坐。” “老师,您找我……”她对着院长,微笑。院长是她做学生时候的老师,她一直是那样称呼的。 院长示意自端坐下来,他笑着,“这个嘛。” 自端看着头发花白的院长,静等下文。 院长似乎有些为难,沉吟片刻,才说:“这个事情……小景,你看,你在咱们院里工作好几年了,一直兢兢业业,业务能力也很强,从领导到同事,对你评价都很好,而且,学生们也喜欢你的课。”他给自端倒了杯水。 “这都是我该做的。”自端忙接过水来,说了声“谢谢”。 “这几年,院里年轻的女老师多,这个,一有状况,都一起有,课程就是安排不过来,你和小苏两个,兼了不少课,确实辛苦……”院长说的慢条斯理,似乎这个话题让他多少有些尴尬,他抬手搔了一下鬓角。 自端顿时便有些窘,她轻声的说:“老师……”欲言又止。 院长看起来明白她要说什么,摆了摆手,继续道:“小景啊,这个学期,院里的专业课,加上公共课,你是每天都有课,已经算超负荷运转。现在呢,院里准备返聘几位退休教授回来任课,可以减轻大家的负担。这样,小景,你暂时只要上本院的现代文学史就好了……” 自端愣了一下。 院长微笑着,看着自端,说:“其实,你有什么要求,跟院里提,院里会好好考虑的……” “老师,我……”自端握紧了手。 “你看,昨天校长给我电话,我才知道,真让我吃了一惊。”院长说着,点了点头。心想那何止是吃了一惊,简直像是脑袋后面挨了一棍子。“不过,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也是可以理解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身体还是最重要。工作,先放一放。” 自端刹那间已经了解了怎么一回事。她将杯子放下,“老师,我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院长笑着。 自端看着院长,她是很想说她自己的课她能够完成。可是,她明白,她的状况不允许她这样。她心里一阵酸楚。 “谢谢您。我该早跟您说的。”她抬手触了一下鼻尖, “我也没想到。” 院长点头。 自端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 她是没想到。既没想到,孩子会来的这么突然,也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状况,来迎接她的个、也可能会是唯一一个孩子。 她心里虽是难过,可不能表现出来。只是定了一下神,说:“老师,谢谢您。” 院长温和的笑着,“好。那有什么问题,以后我们再研究。” 自端顿了一会儿,跟院长再次道了谢,站起来转身出了办公室。听得到同事们在议论,看到她,都收了声,她只对她们笑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 笑容从她脸上迅速的隐去,心里的酸楚和难过,渐渐的化作了一股怒气。她急需要见到佟铁河。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她直接上了陈北的车,还没有坐稳,她便拿起手机来,一接通,她不待佟铁河有反应,直接问:“你现在哪里?” 听到他在那头回答:“在公司。” “二十分钟后我上来。”自端迅速的收了线。她对陈北说,“去公司。” 那边佟铁河将电话握在手里,看着一众望向他的目光,轻轻的咳了一下,说了声“抱歉”,他下巴微微的抽紧,“继续开会。” 电话里,听得出她极力压抑着激动的情绪。可是,要二十分钟内就见到他,这绝对不是寻常的怒火——对怀孕初期的孕妇来说,情绪不稳是正常的;可是,这么暴躁就不好了。 他有点儿担心。 他是早上刚回北京的。陈北一日三次汇报,没有提到她有什么异常……他想着,提笔在面前的纸条上写了句话,推到了旁边的grace眼前。 grace看一眼,起身出了会议室……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九) 这是自端第二次来光亚。 她下车之后,略停了一下,示意陈北带路。 上一次来,是晚上,她印象模糊,此时完全不记得该怎么走。 陈北在进入大厦的时候挂上了名牌,公司保安看到自端,也跟她要证件。陈北刚要解释,就只见grace疾步向这边走来。 浚 grace跟保安稍加解释,微笑着对自端说:“您请这边走。”她侧身请自端先行。 自端点了点头。 grace 关了电梯门,从如镜子一般铮亮的电梯门板上看着佟太——看上去平静的有些阴沉。她不禁明白了几分。这些日子,boss的脸色又哪里好过?这boss还是号称从来不为女人的事影响情绪,公事私事永远井水不犯河水——刚刚明明开着会,就好意思一张纸条推过来,交代她下来接人——嗯,原来是,太太不算在内的。 grace有些想要笑。 藐电梯到了39层。 grace请自端先出了电梯,她说:“佟先生有个重要的会议在进行中……您先请到办公室。” 自端知道他在开会。 此时会议室那间,垂着白色的纱帘。 她记得自己次上来的时候,看到他工作时的样子,对着众人,像是在指挥千军万马。 当时,她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直到他察觉了她的目光。 她低了头,走在grace身后, 他的办公室并不大。只是这一层玻璃隔断的办公室中不大不小的一个。摆设的都是线条简单的桌椅用具,没有赘物——要算有的话,就是在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只水晶镜框。她记得的,那镜框是她选的,同一款式的,她在他们俩的书房里各放了一只,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就拿到这里来了——那是张全家福,妥妥周岁的时候,一家人聚在一起,拍了张照片。自端走近些,看着照片里,偎在婆婆怀里爱娇的小姑娘妥妥,像一朵柔美的花蕾一样。 再过不久,也许,她也会有这么一个小女婴。 她想着,心里有些发紧。带着一股酸疼。 她转开了脸,看着外面,大片透明玻璃墙,再往前一走,好似人就已经腾空一般,她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她忙扶住了手边的座椅靠背。 这时grace敲门进来,给她端来了一杯热牛奶。见她没有坐在沙发上,就给她摆在了boss的办公桌一角。 自端看了grace一眼,说了声谢谢。 细心的女秘书。 “boss 交代的,给您来杯牛奶。”grace就是在一瞬间,决定要越界一次,多嘴说这一句。果然,她看到佟太转开了眼睛。 她出去的时候,贴心的将纱帘放下来。关好门,抬眼便看到了boss。 “boss,佟太已经来了。”她忙说。 佟铁河 “嗯”了一声,人已经如同一阵风,“呼”的一下吹过 分卷阅读149 分卷阅读15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0 ,转眼间进了办公室。 grace回到自己的位子去,抬眼看见陈助理。她不禁皱了一下眉。好几天不见他,原来是被派去专门跟着佟太了。 陈北感受到grace的目光,回了她一个微笑。其实两个人心里都有些惴惴的。 佟铁河看了一眼站在玻璃墙边的自端,回身关上门,脱下西装外套,解着袖钮,将袖子卷上去,只是几个动作下来,他便卸下了一本正经的商务人士的样子。 “说吧,这么急着找我,什么事?”他走过去,她离他几步之遥,他将她拉过来,按在椅子上。 他的座椅是最简单的靠背椅,自端坐下去,觉得有点儿硬。 而佟铁河把桌上那杯牛奶递给她,她没有接。 “你上一早上课,休息一下,有话慢慢说。”他心平气和。他撸了一下衣袖。急匆匆的从会议室走过来的,他有点儿热。 自端看着玻璃杯里乳白色的液体,不由得抬起脸来,铁河靠在办公桌边,微微的低了头,看着她。 “喏。” 杯子又趋近一些。她仍是没有接。铁河只好把牛奶放回去。似是叹了口气,说,“你说吧。” “佟铁河你又不讲信用。”自端一开口,火星四射,“你说过不打扰我的。” 佟铁河眉尖一蹙。 “你让陈北跟着我。” “陈北只是负责你的安全。” “我很安全,而且我的安全我自己可以负责。我早就和你说过,你也答应过我,不让人跟着。现在呢?你这是限制我人身自由。”自端语速很快。 佟铁河看着她,“我这是关心你。” 自端盯着铁河的眼睛,他说的理直气壮,说的理所当然……他是关心她,还是关心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关心我?你这样的关心,我受不起。”自端吸着气。 铁河脸色一变。 自端的目光越过眼前的桌子,落在不远处的一点上。 “别的我都可以忍,可是你竟然还干涉到我工作。”她语气越来越冷。 “这话从何说起?”他看着自端泛红的脸。 “佟铁河!” “别激动……”佟铁河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你慢慢说。” 自端瞪着眼前一脸无辜状的佟铁河,恨不得打扁他的脸。 佟铁河却并不生气。 他很耐心的说:“你说说,我怎么干涉你工作了?” “佟铁河,这是第几次了,因为你,我工作受到干扰?”自端气结,上一次,是滕洛尔……她还记得自己站在讲台上,腿都在发颤。好,那是意外。他说了,那是意外,滕洛尔,过去了。她努力忘掉。 可这一次呢,他动了高压手段,这以后还要她怎么工作?她想起院长的表情,想起同事刚刚的议论……她觉得尴尬和难堪。她一直很努力,很小心的维护着她那个相对单纯和独立的小环境,不想被她的家庭她的婚姻影响到。可是他这么做,全给她毁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侵犯。 “我不对你的事业指手画脚,你也别随意的干扰我的工作。”她喘了口气,“我本不应该上来你办公室跟你说,但是我觉得在这里说更好——佟铁河这是你的办公室,这是你工作的地方,这是你的领地,你愿意谁来替你做主?你愿意谁来替你坐在这里签字?” 佟铁河皱眉。 他明白自端的心情。工作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你自己。对不对?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你听我说,你现在……”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别这样‘关心’我,我不要你这样的关心。我的工作,我会做好,不劳你操这份儿心。”自端打断他的话,就要站起来。 佟铁河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起。自端站不起来,只好坐着不动,可眼睛里喷火。 “我现在不操你这份儿心,操哪份儿心?”佟铁河眯眯眼,“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 “你还来问我!”自端盯着他的眼睛,“你凭什么去找校长,你凭什么让他给我们院长压力,你凭什么让人给我减轻工作量?” 佟铁河看着自端激动的样子,忙扶住她的手臂,自端甩开。 “我能做多少事,我心里有数,我不会勉强的……可你干嘛要插手我的工作?佟铁河你给我留点儿余地好不好?”自端觉得自己太阳穴在突突的跳,她抬手按住额头,“你干嘛要这样?”她声音低下去,吸着气,胸口也开始闷。脸上的颜色越发的红了,“你能不能尊重我?尊重我的看法、我的决定?那是我的事情!” “工作负荷那么大,已经不止是你的事情。”佟铁河说。 浚自端呆了一下,“什么?” “你现在,动不动就发晕,动不动就气喘,你这个身体,怎么吃得消天天上课,还要站那么久?”佟铁河沉声道,“万一你累垮了呢?你要怎么样?你现在,既对自己不负责任,也对孩子不负责任,更是对工作不负责任。” “我不会!”她心里慌乱。佟铁河的话,她知道他说的对,可是她不能当着他的面显出脆弱来。 藐看到她脸上骤然紧张起来的表情,佟铁河缓了一缓。 “阿端……”佟铁河轻声的叫她。 她一激灵,像被烫到一样。 她的反应,令他双唇一抿——他是被禁止叫她“阿端”。可是他在开口,还是那样称呼,“阿端,别这么固执。你现在,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他看的到她的排斥,心里一寒复又一痛,“你不是一个人!” 自端转开了脸,看着玻璃墙外,这个城市透明的空气下,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森林,干巴巴的,荒漠一样,恰如她此时的心。 好像很久以前了,她发烧的时候,好像跋涉在沙漠中,被沙流埋住,那窒息的感觉……她痛苦挣扎,希望有人来救她。“阿端、阿端”,就是这样的呼唤,把她从沙流中拖了出来。 她还能记得,她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她迷迷蒙蒙的,心下却是安然,他给她拿药,给她递水,在一边守着她……那晚,他躺在她身边,深夜了,可是睡意全无,他们说了多少话呀,加起来,比他们在一起几个月说的都多。他也有那么多话的时候。他们说飒飒和力昭……她记得他都说了什么。 现在,他不放她。他还想要跟她解释。解释什么?解释那天晚上,他和飒飒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那些混沌的前尘往事? 她如何肯听?她如何能听? 如果她愿意,在她愿意的时候,这些…… 自端觉得自己的眼眶又酸又热,她却不能抬手去揉眼睛,她怕一旦揉了眼睛,那紧紧绷着的液体,就会喷薄而出。于是她按住了胸口。那儿,疼。 “佟铁河,说到底,你不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孩子你不放我。” 她声音空洞洞的。 佟铁河撑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 “你说你欠我一些解释,在我愿意的时候,说给我听。佟铁河,那些解释,我统统不需要。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什么解释都没有用,因为,我既不打算了解,也不打算再过以前那种日子,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她缓缓的说,“佟铁河,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没办法忘记那些事,没办法……我想你也不需要我原谅什么。我们曾经就是那样一对夫妻。所以,真的不需要。我只是想过一种更单纯的生活。” 她和父亲说过同样的话——父亲。她甩了甩头。脸上似乎还在疼。其实知道,这辈子,她姓了景,她嫁了佟铁河,就别想单纯的生活了。 “什么样的,单纯的生活?”佟铁河沉声问道。 “我,和我的孩子。佟铁河,我有工作,我不缺钱,我也有时间……我完全可以把孩子照顾的很好。”语气悠然,似乎真的是在憧憬那样一种生活。 “即便是没有我。”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心里。从酥麻到疼痛,只是一瞬间的变化。 “即便是没有你。”她清清楚楚的说。 “那么,景自端,你是在计划自己更单纯的生活,还是在计划,你带着我的孩子,和别人的单纯生活?” 是他猜错了嘛,她没有想过回来,即便是为了孩子? 这个念头,闪电一样划过他的脑海。背上起了栗。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正在失去控制。 她沉默了。而她的沉默,像一股药,注入了他的身体。 他几乎听得到自己牙齿在摩擦的声音,吐出来的字句,切金断玉一般:“我说过了,不管是谁,都休想从我身边把你带走。更何况我确实没有想法,要放弃做父亲的权利。我说过了,我要看着他长大。” “没人剥夺你做父亲的权利。” “你这就是!”他声音陡然增大。 “那么,你别逼我做选择。”她慢慢的说。 她侧过脸去,看着外面,他看不到她全部的表情。心里却终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起了风暴。 “景自端,这是你第二次,拿孩子来威胁我离婚。我不想听到第三次。你要是敢……” “你看我敢不敢。”她的声音轻飘飘的。 佟铁河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半秒钟没用,便弯下身子靠近自端,一双大手牢牢的箍住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对着自己。他的目光变的沉郁、阴冷而苍凉;头脑却在变热。他必须克制着自己,不然身体里、手上的力气一旦使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她对着他的眸子——他黑沉沉的眸子里,有她的影子,变形了的、缩小了的影子,她甚至觉得对着他的眸子,她的勇气和力气都在一点一点的漏掉,身上也在渐渐发冷,可是她紧紧咬着牙关。 “景自端,我知道你敢。”他靠近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说。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撑了出去,按在他的胸口——他心跳如雷。 那颗强健的心脏,在她手下,几乎震到她手麻;渐渐的,那麻扩散到她全身。 “我知道你敢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僵住了。 “景自端,你还说你不欠我什么了,这个孩子,就是你欠我的。我要,你就得给我。”他把她抱在了怀里,“你如果下得了狠心再来一次,我就下的了狠心毁掉你。不信,你试试。”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一) br 分卷阅读150 分卷阅读15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1 她这回听得到他的心跳了。 那么响。 她闭上眼睛。 记忆像是潮水,渐渐淹没了她。 浚她抓住了自己的襟口。 下得了狠心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她已经看不清楚他的脸。 藐眼前是什么在晃,冰冷的手术器械,耀目的无影灯,护士不听的在问“你还好吗?你还好吗?”她头晕目眩……此时她浑身打着寒战——只记得了那疼,疼的像是活生生的把她肢解、凌迟了一般。 她艰难的呼吸着。 “你欠我一个孩子。”佟铁河看着自端,抓住襟口的手神经质一样痉挛,就知道这一回他是戳到了她的心口去了——只是这个时候,他顾不得了。他不能让她再一次的处置了他们的孩子。他只要一想到,就心疼到不行。 她额上冒着汗。冷汗。这种浑身都的被冷汗浸透的感觉,像是毒蛇一样缠住了她,紧紧的绞着她…… “佟铁……”她抬起手,“我得去医……” 她后面的话,消失在了喉间。 佟铁河只觉得怀里的人瞬间软了下去,他急忙扶住她,她歪倒在他的臂弯里。 “阿端!”他大声叫着,空出一只手来,拍着她的脸,“阿端,阿端!” 她没有反应。 他惊痛。 “阿端你醒醒!” 他抱起了自端。 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重量,他看到她紧闭的眼睛、惨白的脸……他叫不出她的名字来了,只是抱她在怀里,去开办公室的门。 门外站立的陈北听到响动,急忙转身,看到这个情形,脸色骤变;grace从自己的座位上“呼”的一下站起来,反应,她一把抓起来桌上的电话。 几乎是同时,陈北对 grace镇定的说:“快叫备车!” 他小跑着,将总裁室专用电梯按开,看到老板疾步进去。陈北跟上,回头对grace 说:“grace你在这里,有事情请梅副总处理。” grace面色一整,应了一声。 电梯门合上。 陈北只觉得心怦怦跳。他不由自主的咽着唾沫,老板的脸色,白的吓人。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老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任何时候,他那口毒牙的缝隙里都能迸出词汇来——此时他紧紧的抱着他的妻子,紧张的像是手脚都被捆住了。 佟铁河抱着自端,他和她,随着电梯一起下行。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坠,坠落悬崖似的,除了耳边的风在呼啸,他竟什么也听不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些,再快一些…… 怀里的人轻轻的动了一下。 “阿端!”他忙叫道。声音完全不像是他自己的。 陈北回头望了一眼。电梯门一开,他先冲了出去,跑到车边,将门打开,佟铁河轻手轻脚的将自端放在车子后座上,自己才上车去。陈北绕到前面,一上车,便听老板说“快!” 快!一定要快! 佟铁河手放在自端冰冷的下巴上,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抖。 阿端,阿端你千万别有事…… 他低头,将她的手握紧,贴在自己脸上,“阿端……阿端……” 自端听得到铁河在叫她的名字。 她只是好难睁开眼睛。 身上没有力气,手上也没有力气。 她想要回应他一下,哪怕只是蜷一下手指,就想说没关系的,佟铁你不要担心。可是竟然张不开嘴……她好像走在了黑影里,摸索着,往前面那一线光去,那一线光好遥远……她还能不能触到? 她都快忘了,有多久了?还是,其实根本就没忘,她只是把那块记忆给掩埋了。埋的比什么都深。在海底的最深处,即便是再大的风暴,也不会令其沉渣泛起。她怕疼,关于疼痛的记忆,她总是选择忘记、选择回避。 她一直以为,只有她自己在疼。而他,他并不在乎。 那时候她比现在要年轻许多,刚刚开始工作,好像生活里全部的重心和精彩都在工作上了。那么多的热情,那么多的活力,突然的迸出来,那些她以为都从自己身上消失了的热情和活力,让她觉得兴奋。偶尔觉得累,可是也没有在意,只当是太辛苦了的缘故……她没想到居然是怀孕。 那天早上,她坐在卫生间的化妆凳上,呆呆的看着试纸上的两道红线,脑中一片空白,背后冷汗直冒。完全记不得,完全记不得……她的心神,慌不择路。她起来,又坐下,又起来。卫生间变成了一个让她窒息的闷罐。她不知如何是好。她有很多工作,她马上要去澳洲做为期两个月交流,她正在准备攻读博士……她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她完全没有准备。没有准备好,成为一个妈妈。她做不来的。她一定做不来的。 她跑出去,开着车子,去药店,买回了一堆验孕用品。结果都是一样。她疲惫的坐在地毡上,坐了好久,晚饭也没有吃。后来,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她胡乱的把面前的一堆东西都丢进了垃圾桶。下楼去,看到他带了朋友回来。他正在客厅那间小酒窖里,招待客人。看到她,他笑着,给她介绍,一起回来的朋友是他在英国读书时的朋友李云茂……具体做什么的她不记得了,她只是礼貌的打招呼;她看着铁河,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她想她得和他谈一谈。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尽管,这是意外,这是他们都不曾设想到的意外的牵绊——最终会成为他们之间永久的捆绑。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李云茂在问,你们还没有baby吧?她心里便是一颤。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听力变的灵敏无比。她听到佟铁河在笑,他笑什么?她听他说不要吧,好烦的,现在这样多好,清净…… 她快步上了楼。倒在床上她眼睛瞪着天花板,在昏黄的灯光下的翎羽,有七彩的光芒。 不要。他说不要。好烦。 她原本像有大石块压着的胸口,更沉更闷了。 凌晨的时候,她下楼去,看到他一个人在酒窖那小橡木桌边坐着,李云茂已经走了。她站在那里,看了他好一会儿。他好像觉察到,回过头来,两个人对视,好久,他站起来,有点儿摇晃,还没忘了,把酒杯里最后一口酒给喝掉,他走出来,走到她身边。 还没睡?他问。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二) 她看着他红红的脸膛,想着他刚刚说的话,不打算理睬他。他见她有点儿生气的样子,反倒笑起来。她去倒水,他坐在厨房高脚凳上要水喝;她热牛奶,他也要一杯;她要上楼去,他一直跟着她……他歪缠的她急了,只是瞪着他,他就笑眯眯的,爬到她的床上去,不脱衣服不洗澡。她气恼心烦,又伤心。坐在一边,看着他。看着他只有在酒精作用下,才会变得柔软的姿态。剩下的时间,多数是冷漠生疏。就这么想着,她竟然有些怯了。 佟铁,孩子……真的不要嘛?她问。声音很轻。很小心。怕他听不到,更怕他听到似的。 不要。他回答。眼睛都没睁。 她呆呆的。缠绕了她一天的问题,像巨大的肥皂泡一样,在她面前,被他这句话,“噗”的一下,戳碎了,片刻,无影无踪……只留下一脸的湿意。 浚第二天她就去了医院。 一大堆的化验,让她身心俱疲。更让她难受的,是老医生的话,反复的问她,考虑清楚了真的不要嘛,胎……她只是沉默。听到老医生叹气。她转身离开的时候,老医生还说,现在的年轻人,做这个手术,跟感冒发烧一样……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上,感受着那股冰冷。 她手上拿着的单据,薄薄的一叠,可是沉的很。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那上面的名字,是的,景自端,没错。她在等待,有人会叫到她这里……这等待极为漫长,而且,痛苦……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痛苦?不会的。她怎么会觉得痛苦?她不过是在去除一种多余的牵绊,这牵绊甚至只是一颗“小水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她想着,想着。却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往外面走去,听到护士在叫“景自端”,她却加快了脚步。 藐外面阳光明媚。秋天了,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着落下来,添了一层凉、一层悲。她好像是逃回家里去的,开门的时候,看到他在家,她几乎是呆了,只是直直的看着他。 他模样淡淡的,说是昨晚喝多了,犯懒,今天没有去上班。她低着头,经过他身边,听到他叫她,她回了一下头。他问,阿端,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她说没有……我跟你说过的,我后天飞悉尼。怎么了?她手心捏出了汗。 那是我听错了。我以为你有什么事呢。他平静的说。隔了一会儿,又说,去了那边记得联络五姨。妈妈拜托五姨这段时间照顾你,而且我已经和五姨通过电话。你记得打电话过去,有什么事,也有个照应。若是不想麻烦她,你直接找那边分公司的tj也可以——他交代着。顿了顿,他还说,自己在外面,小心。 她看着他。应着声。 他接着说,他明早也走,出差要一阵子,不能送她了。 她说好。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她几次想要开口,看到他沉郁的表情,话到嘴边,都咽下去——她果然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和他说;她想她还有时间……只要一个电话吧,也许不这样面对面的、不看着他的脸,她比较容易再开口,再问一问他。 她只是没想到,后来,根本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她到达悉尼之后的一个周,忙的四脚朝天,只是在周末抽空去拜访了佟铁河的五姨关友荷。就在那天,她回到学校宿舍之后,在浴室里,滑倒了。她摔在地上,顿时疼的发昏,强挣着想要站起来,根本动不了。她只好拽倒了浴室里的架子,制造出了响声,才被室友发现。她按着肚子,那一刻的慌,没有办法形容……她脑中有一点意识,恐怕是、恐怕是……不行了。还没有到医院,已经见了红。 她恍惚间只听到医生和护士在不停的问她问题,她都只是摇头,所有的感官,都被痛楚填满了……她最后是失去了意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知道她那时候当然不止是失去了意识,她还失去了那颗“小水滴”。她把自己裹在被单里。肚子里的“小水滴”没了,却原来都跑到了眼睛里,小水滴太多,她眼睛又太小,所以小水滴都涌出来了……她听到有人和她说话,说别哭了,你这样,以后会眼睛疼的。 她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和她说中文。她擦干了眼。 跟她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华裔女孩子。正在床上玩手机。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玩,眼睛并不看她。没事的,会好的。你次啊?她问。 自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次总是比较难过。以后就好了。 那女孩子笑了一下。说,我这次是比较惨,其实,只要吃药就好。这次搞到进医院就真的是惨。 那女孩 分卷阅读151 分卷阅读15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2 子又说了些什么,自端就没有听进去了。她躺在那里,看着年纪比她小了很多的 “j-xiao-wei”,床边名牌上写的是这个名字——她觉得肚子里空空的,心里更是空空的……半夜的时候醒来,她觉得口干,想要按铃叫护士,又忍住,看到床头的水杯,她下床去,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的心忽然跳空了一拍。那脚步声,好熟悉的感觉……她丢下杯子,将病房的门拉开,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护士站有灯光有人在。护士看到她,过来问她需要什么,她摇头。护士扶她上床去休息。也许是夜晚,护士温和的和她聊了几句话,大不了是从哪里来,来做什么。后来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熟睡的j。护士说,刚刚有人来同我们问起j的状况呢。 她怔了怔。 原来,是有人来看j的…… 心跳还是空了一拍。她发了好久的呆……在这里,她能期待的还有什么? 她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五姨关友荷来了医院。五姨竟然什么都没有问她。只是说傻孩子,怎么生病了也不知道叫人来看你。若不是我让人去学校给你送东西,难道你打算就这么着瞒过去? 她喝着猪肝汤,五内摧痛。 五姨把她搂在怀里,说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好。 她闭上眼睛。身体里又生出一种疼来。她只是不敢细究,哪怕此刻,五姨的怀抱再温暖,也抚慰不了那种疼痛……每晚都听得到的脚步声,每个清晨放在床头的黄色玫瑰花,竟然在加剧她的疼痛。 她到底忍不住,问了五姨。 五姨犹豫了片刻,对她说,小铁在悉尼呢,这几日,他都有去医院看你。说着,抬腕子看了一下表。这会儿他应该在机场了。 五姨细细的看着她,意味深长的说,小铁说的,不要跟你提他来过,你生病的事也不要跟家里说。家里那边,我可以不说,尊重你们俩的意思,但是小铁在这儿,你该知道,阿端。 她从五姨的车上下来了,拦了出租车,直奔 kgsford机场。她知道她离开北京的前一天,他飞波士顿,说要在那边工作两个周……他出现在了这里,却不和她说句话。 她也不清楚到底为什么,那个时候,她那么急切的想要见到他。 哪怕一句话不说,见到他,也是好的……可是还是来不及。她到了的时候,他的班机已经起飞。 后来她再打电话,他就是很忙。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家里,永远是陈阿姨在接电话。等到她回家的时候,看到他的房间,清冷的味道,她知道,他很久不曾回到过自己的房间了。 再后来呢,再后来,她已经不需要跟他解释什么了。 小水滴,蒸发了——在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在她还没有来得及爱之前,蒸发了,带着她的疼痛,带着她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和担心…… 现在,这种疼痛又来了嘛? 自端知道自己的手一直被铁河握在手心里。他的手总是很热,可是这会儿,怎么变的这么凉? 她很努力的睁开眼睛,只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很快的,他的脸淹没在穿着白色袍子的人影中,消失在帘幕之后,她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振作振作,没事没事…… 消毒水的味道,氧气罩……她的眼前一片黑。 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她不能让孩子有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佟铁河被拦在了急诊室外。 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他觉得手上黏黏的,一直不敢看。此刻,他看着,额上冒出了汗,一口气不知道该送出去,还是该吸进来,他扶住了墙壁…… 急诊室里出来了医生。 佟铁河转过了身。 看着佟铁河可怕的脸色,医生倒是安慰了他一下,说已经稳定了,等下送去病房观察。 佟铁河心还没有放下来,就听医生说,病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是不是有在看专科医生?如果有在看专科医生,及时把病历转过来……需要会诊。 佟铁河抬手按住了太阳穴,他点头,说我会,我马上联络,拜托医生,我太太千万不能有事。 医生看着佟铁河,只是说,我们当然会尽力。 佟铁河看着护士将自端从急诊室推了出来,他急忙跟上去,想要叫她,可是看到她紧闭的眼睛,又没有叫出声……他跟在床边,往病房去。 她这样,被医院白色的被单裹着,只露出她苍白的脸来。细瘦的手臂,扎着针管,那针管像是扎在了他的心上。 佟铁河握了自端的手。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三) 那一次,他也这样守在她的病床边,却没有握住她的手。 那时候他的心情,远比现在要复杂的多。 李云茂,那时候刚刚来北京。他们念书的时候常开玩笑。云茂说,有一日你这个贪财鬼要是发达了,记得投资给我建医院;他说好啊,就是你这一科有点儿特别,我们国内不缺妇幼保健医院……他当时没想到,云茂真的有这个志向,把他的医院办成顶级的专科医院。他还真得支持。祖父总跟他讲,让他多做些善事。这应该算吧。 跟云茂聊的投机了,从餐馆转回家里。他不怎么带朋友回家的——有事情,有聚会,他多数时间是习惯在外面办;他也知道自端会应对的好,但是自端不喜欢。不过云茂,是他过心的朋友。他想介绍给自端认识。 浚自端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也许是心情不好?他在她和云茂打过招呼之后,让她上去休息了;她才刚转身,云茂就问了他一个问题,问他们是不是还没有baby。云茂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他知道自端也许听得见,还是那么说了。他抬起头,正好能看到她,脚步似是慢了一点,也只是慢了一点,接着转身上楼——他心里倒是突然的希望她在这个时候,能回头看他一眼的。可是没有。 他于是开玩笑,说alex你别这么敬业行不行?你问到我私隐了你知道嘛?李云茂哈哈大笑,笑过之后他说tony,看到你太太,我吓了一大跳。 他笑着,给云茂倒酒,说,我太太,的确吓坏了很多人。所以我爱把她藏起来。 藐云茂又大笑,眼看上去,和daisy像。可是再一眼,差别不是一点两点。 他瞟了云茂一眼。说了句,还用你说。 云茂笑,喝着酒,后来说了句,当初只见了照片,还真担心来着。 云茂那晚酒喝了不少,话也挺多,后来他让人把云茂送回去了,回来,他自己坐在那里,一直坐到半夜。家里真安静。他也不想动。听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到了自端——天气还没有很凉,她已经穿上了厚毛衣,一头长发散着,整个人看上去毛茸茸的……特别柔软乖顺。他像被电到了,半晌,都不动。就觉得脸上越来越热。只是她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知道在恼些什么?他有时候反倒喜欢看她这样子。他借着酒意,跟她发癫。他在她心里,想必是越来越像个很会无理取闹的酒鬼了。而且她慢慢的开始学会对付他的办法,那就是他越闹,她越安静……真让他气馁。 他跟着她上楼去的,虽然看出她的拒绝。倒在她的床上的时候,他心里还算明白,那枕头那么柔软,他的脸全埋进去了,一动都不想动。其实他上来,还是想做点儿什么的,但实在是困极了。她坐在旁边,声音那么低,好像是问了他句什么,他听不清——要不要什么?他不要什么。舒舒服服的在她床上睡个觉,他就觉得很不错了。 那晚他睡的舒坦极了。 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房里了。他懒懒的,在她房里转悠了半天才去洗脸。一进去,就看到地上有样东西。弯身捡起来,是个空了的小纸盒,他看着上面的字样,眉头一皱。他四下里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别痕迹。 他看着那个小盒子,看了半晌……忽然心里烦躁。已经过了上班的时间,他不想去,交代陈北回公司。他在家里呆了一天。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是关掉了。 他问陈阿姨,阿端最近有没有说不舒服? 陈阿姨想了想,说没有。 他“嗯”了一声。没有不舒服。那就是他想多了。他似乎是应该松一口气。 陈阿姨微笑,说阿端最近情绪都不错。又说阿端要去澳洲两个月,家里要冷清一阵子了。说这话的时候,陈阿姨并没看他,好像在自言自语。 他点点头。心想其实她在家里,家里也够冷清的。 恰好他母亲的电话来了,聊了一会儿,交代给他一些事情,他一一的应了。最后他母亲说,阿端去悉尼,让五姨照顾她……他没跟母亲说,阿端最近情绪这么好,未必不是因为好不容易可以有机会出去透口气。他只让母亲别操心这个了。他会安排。他母亲提醒他多关心阿端……他揉了下眉心。 自端是傍晚的时候回来的,看到他的时候就有点儿发怔,大概是这个时间在家见到他,有些意外。他憋了一天的烦躁,在看到她的时候都冒了上来,可还是耐着性子,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他说。他自己也觉得语气可能有些怪怪的,但是控制不了。她说没有。只说起了下个周要出国的事。他看出来她没说实话。但是她不想说,应该有不想说的理由。她一向是,不想说的,他问也问不出什么。他觉得自己也许是小题大做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事情。直到他抵达了波士顿,心里还是在惦记着她,而且越来越不安——她次离家这么久,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害怕?他十几岁就开始独立生活,对那种孤独深有体会。 他后来还是缩短了行程,特意留出了时间去了悉尼。 以后的几年里,他偶尔会想起来这件事,他会想他那一趟是不是去错了。如果他不去,会怎么样? 可他到底是去了。去之前他往自端的宿舍里打电话,没有人接听,他想可能是都上课去了;他打她的手机,关机的,他想她的习惯保留的还真是好,只要是上课她都关机……到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直接到她宿舍去找她了。 去的路上他竟然想起来,以前他也是去过她宿舍的。跟劫匪似的,进学校去,就为了问问她要不要回家去。她宿舍里人已经跑了一大半,她还一个人窝在那里。看到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大概能了解她那时候的想法——和一个城市一同沉寂下去,不再醒来——这也是很莫名其妙的的事,有时候,他能感受到她的一些想法。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四) 有一点小小的兴奋。不知道他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会和那时候一样,迷迷顿顿的、带着一点儿惊慌、带着一点儿无措?会不会有一点儿开心?他这样,算不算给她“惊喜”? 他好像是有些傻气。可是他想这么做。 她没有在宿舍,她的室友是个印度人,听说他是来找jg 的,只告诉他jg在医院。 他立即问出了什么事在哪家医院。她的室友说了医院的名字和 分卷阅读152 分卷阅读15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3 地址,其他的便不肯说了。他也顾不得再问,好在医院就在她宿舍附近,并不难找。他在问讯处查找“jg-ziduan”。一间一间病房的看过去,他就觉得心跳越来越急。他神色也许是有些特别了,有护士拦住了他,问他来看望谁。他说他在找jg-ziduan。旁边护士站里有位男护士听到,看了一下电脑,特别问道:“jg还是j?” 浚他耐着性子,说是jg。我是jg的先生。 男护士点点头,让他去413-b,说是b床的j。 他问护士她现在怎么样了? 藐护士说手术还是很成功的,只是以后要小心一些。药物流产仍最好在医生指导下……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了。那些天以来,心底里或许有过的一点点的期待——偶尔冒出一点点,就被他打消的期待——消失了。透过病房的玻璃门,他可以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她。床头灯光很冷,罩在她身上,也显得她很冷很孤单。他走过去,并没有特意的放轻脚步,他甚至想要吵醒她,尽管他也不知道在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他要怎么开口跟她说句话。 他想起那晚她慢下来的脚步,他想起她在他耳边低声的呢喃,他想起她欲言又止的神态,和最后的沉默不语…… 心底渐渐的起了风暴。 那风暴席卷他的心房,他很想把她从床上抓起来,问问她怎么可以这样?就算是她不爱他,就算是她总不能接受他,就算是她不想跟他捆绑在一起,就算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意外……孩子,总是无辜的。 景自端你怎么会这么狠的?! 他几乎难以克制他想要把她摇醒、想要质问她、甚至想要伤害她的念头,于是急忙转身离开了病房。 憋闷、狂躁。 他在空旷的街头走了很久,直到累了,他停下来,发现自己竟然又站在了医院的大门前。救护车急匆匆的呼啸而至,有车祸的伤者送到。他闻得到空气里的血腥味。堵在胸口的一团浑浊的气体无处可去,一直在那里涤荡。 他在台阶上坐下来。渐渐的让自己冷静。冷静下来他就在想,他只是想到了自端狠心不要这个孩子……如果她清清楚楚的问他呢?他会怎样?她不想要,她害怕这样的捆绑,她对着他哭、对着他说“不”,他又会怎样?他心里翻腾的都是她别扭又痛苦的表情。他一次一次的靠近,她一次一次的推开。精疲力竭。 他对着云茂说的那几句话,她一定是听到的;他的那句含混的“不要”,给了她理由。于是她便做了这样的决定。他忽然觉得他能理解她了——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他不能只怪她。可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不能释怀。 更深露重,湿气氤氲,让他身体渐冷…… 天亮之后他去了五姨家里。他跟五姨说拜托您去看看阿端。她在医院。五姨见到他突然出现已经意外,听他一说更是吃惊,连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是说您千万别问了,都是我的错,阿端现在已经很难过,您就好好儿照顾她、安慰她一下。还有这件事您千万别告诉我母亲。 五姨一肚子疑问,倒是都压了下去。每天都去医院看自端。回来,跟他说说自端的状况——总归是还好、挺不错。 他听了觉得放心些。越是放心倒越有一种酸楚。 他的五姨一直是单身的,好像这样的事,也觉得不太方便和他这个甥男讨论,在他,倒是真觉得这是省了一重麻烦。 他研究着食谱,从网上搜了来,打印好了,贴在橱柜上,学着炖汤。五姨厨房里材料齐备,他搜罗着,看到有很多是他母亲从国内给五姨寄来的,都没开封。包括虫草燕窝人参,省了很多时间和力气出去买——只是看着这些的时候,他想起母亲的嘱咐来,也忍不住心底生寒。若是被他母亲知道他们两个这样折腾呢?还是瞒着吧。都瞒着。连他们两个自己也瞒着好了。 他一会儿抬头看食谱,一会儿低头弄食材,忙的满头汗。这些他也不会做。一点一点的学,一点一点的做……他只是想这么让自己忙碌一下,他就可以少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不是关心她。真不是关心她。 只是等到看着汤煲里冒出的白汽,看着无论试了几次,都绝不会比照片上好看的食物,他就开始想着她是不是能多喝一口。五姨说,她身体还好,但是胃口不好,不怎么吃东西——她从来不是挑食的人。怎么会吃不下东西?现在不该是轻松的心情? 他咬牙。 五姨去之前,总是要先尝一口,才把保温瓶合上。一般都不做评价。 他知道五姨心里很多疑问,但是她不会问他。对他的行为,大概统共就说过两句话:一句是“你们俩这算什么”;一句是“难为阿端还能喝下去这么难喝的东西”。 他只听着,不语。 五姨话不多。可是五姨说的对。这也就格外令他难堪和难受一些。 他只在凌晨的时候去看她一眼,呆一会儿就走。会给她带一束花去。从五姨的花房里剪的。他晚上根本也睡不着,就在花园里走走。五姨花园里就只有这一种花。他记得到了黄玫瑰盛开的季节,五姨花园的盛况。他没给她送过花——这样亲手给她剪一束花吧。花也没有剪几朵,倒是把他手上扎的都是伤。坐在她病床边的时候,还会觉得手火辣辣的疼。 就是手疼。没别的。 这样静静的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睡的沉沉的,他心就沉下去了,沉到无波无嗔的境地去……他在心里对她说: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咱们就这样吧。阿端,暂时,就这样吧。 她可以出院了,他也就走了。那天和五姨一起出门的时候,五姨淡淡的问了他一句,真的不一起去? 他拥抱了一下五姨,什么都没有说。看着五姨的车离开,他往相反的方向去了机场。上飞机前他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身后有一串轻巧细碎的脚步声,像她的——她每每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总是格外的安静,可是他听得到她的脚步声,熟悉她脚步的节奏,就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只需要一个转身,能看到她脸上温柔的笑容,即使,眼睛并没有在看他——身后什么也没有。 上了飞机他便戴上了眼罩。回北京的路途遥远漫长,他有太多的时间需要消灭。只是耳边有婴儿的啼哭声,让他烦躁;听到年轻的妈妈在哄着孩子,低声细语,轻轻柔柔,更让他不舒服。他把眼罩取下来,坐直了,索性盯着舷窗外——他知道自己快要失控了。 “给你。” 他略转了一下脸,一只细白的手掌在他身前,掌心是一对嫩绿色的耳塞。他的目光顺着这手掌看过去,半晌,两个人都没有出声。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心形的脸,大大的眼,额上的发旋儿,唇边的梨涡儿……好几年不见了,在这里、在这时,遇到,怎么这么巧? 他却没有接那对耳塞,婴儿的啼哭声也没有停止。好像在那十几个小时里,它就一直在哭泣。受了无尽的委屈一般。哭吧,能这样哭,未必不是幸运。 下飞机的时候,女人也没有跟他说话,只是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脚步,清浅细碎…… 佟铁河握住自端的手。 看着她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默默的,他滚烫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 他不敢再松手了。 听得到身后有敲门声,他知道是有人来了,可是他不想回头。万一他一回头的工夫,她醒了呢? “小铁。”关友梅走近了,伸手按住了儿子的肩膀。她轻声说,“小铁你出去一下,需要你见见阿端的医生。” 他抬了一下头。 关友梅镇定的对他点点头,说:“阿端的医生,需要你见一下。” 他仍是握着自端的手,眼睛瞅着母亲。 “小铁我在这儿看着阿端,只有几分钟,你去吧。”关友梅了解铁河的心情。她又是难过,又是安慰。只是脸上还是平静,“阿端妈妈也在。小铁,快去。” 铁河站了起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关友梅拍了拍铁河的手臂,看着铁河出了门。她坐在铁河刚坐过的位子上,望着自端。她摸着这孩子瘦瘦的手臂,眼睛已经湿了。 铁河一出门便愣了一下,眼前站着的,除了容芷云、一位与容芷云年龄相仿的女士,还有一位,竟然是李云茂。 铁河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强自镇定的与容芷云打招呼。从容芷云紧绷的脸上,从李云茂的出现,他已经知道问题严重,可是心里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情况不至于糟糕。 “梁安琪医生、李云茂医生……”容芷云介绍着,“自端的先生。” 铁河先同梁安琪打过了招呼,转脸对着李云茂。 李云茂伸手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他说:“梁医生说介绍病人给我,预约了今天见面,tony,我没有想到,竟是你太太。” 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0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五) 佟铁河点点头,看着李云茂,停了几秒钟,他说:“alex,我也没想到。” 李云茂的手,白皙修长。 他曾说过,李云茂有一双替上帝往人间派送天使的手。 这一次,轮到他的天使了?还是,他天使的妈妈? 骏他觉得脊梁沟都有点儿发冷。但告诉自己必须镇定。 他说:“告诉我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里是急诊室病房,走廊上人来人往,有些嘈杂。他很想换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听李云茂和梁安琪这两位权威给他解释,现在自端和孩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他们这样严肃的站在他面前,要和他“谈谈”——而他此时满心的希望,就仅仅是能够在自端醒过来的时候,眼看到的是他。 螯他得说句“对不起”。她这个样子,是他害的……他不该说那样伤她的话。他清楚,对她来说,那也不是个容易的决定。 “tony,”李云茂语气和缓,看着铁河的眼睛, “我还没有正式接手你太太的case,但是从梁医生转给我的资料来看,现在状况不是很乐观。你太太本身有心脏疾病……” “怎么可能!”佟铁河脱口而出。 “铁河,别着急。”容芷云伸手扶住了佟铁河的手臂,她用眼神安抚着铁河,“让李医生解释给你听。” 佟铁河只觉得身上的血液在往头顶汇聚。 阿端有心脏疾病?怎么会有心脏疾病! 她只是有点儿瘦,偶尔会头痛,偶尔会胃疼……在她精神不紧张的时候,她是多健康的女子啊。 他深喘一口气。 他不愿意相信,可是。 他看着李云茂。李云茂沉默的看着他,他不由自主的点头:是 分卷阅读153 分卷阅读15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4 有些迹象,是有些,他最近一段时间留意到的——她时常心悸,走两步楼梯会气喘,还会头晕……他都忽视了,他以为她只是有些不舒服。 佟铁河抬手,按了一下额头,他说:“对不起,alex,你继续说。” 李云茂摇了下头,他说:“这还不是最严重的,tony,你太太有心脏疾病,同时伴有ph——也就是肺动脉高压——她的体质,是不适合怀孕的。我简单的说,tony,妊娠将改变血液循环状况,加重心脏病合并ph,会引发心脏功能衰竭……”李云茂看着佟铁河越来越白的脸,“会慢慢的加重,大人和孩子都会有生命危险。” 他最后一句话说完,在场的人都没有出声,而是不约而同的盯住了佟铁河。 容芷云事先已经得到了这个判断,她忍着心里的难过,看着佟铁河的反应,一言不发。 佟铁河定定的看着李云茂,“有生命危险?”他语气里太多的不确定、怀疑。 “是的。”李云茂沉声道,“之前如果经过身体检查,专科医生应该会建议她避免怀孕的。”李云茂看了梁安琪医生一眼,梁医生点头。 梁安琪接过话来,说:“因为佟太血压也偏高,而且她属于孕龄偏高的孕妇,我们替她做了详细检查,发现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佟生,胎儿的状况现在也不乐观——我们担心,也许同样会有心脏疾病。这个几率比普通人群要高出十倍。”梁安琪语气柔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比李云茂的给佟铁河的刺激小。 “会有多危险?”他问。 他想知道,她,会有多危险。 “需要多方的努力,tony,我们除了产科,还需要ph专家,还有非常多的协助……而最理想、最好的结果,当然是大小平安,胎儿健康出生,只有早产和低体重的现象,这些都是最好的预计,可是tony,”李云茂顿了顿,“照目前你太太的状况,我给不出这么乐观的估计;如果问我的意见,我建议终止妊娠。” 佟铁河觉得自己的面门好像被一只铁锤子集中了,他整个人在此瞬间,麻了。 终止妊娠嘛? 他胸口的疼,真切而清晰。 他眼前晃着自端的面孔——她说佟铁河你别逼我做决定——她是知道了这个状况?她知道嘛?所以她才会跟他那么说话。她不要这个孩子,不要他的孩子,其实,只是不能要。 “铁河,”容芷云在一边轻声的叫他,“铁河,你是阿端的丈夫,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好的判断。我们都关心阿端。” 铁河沉默着。 他看了一眼病房门,问道:“我母亲知道?” “是的,铁河,你母亲已经知道。她非常担心阿端。原本想要找你们谈一下,可是没想到阿端今天突然入院……我同梁医生商量过之后,才与你母亲一起来的。铁河,阿端在得知结果之后,不止求教了梁医生和李医生。”容芷云心里疼着。 佟铁河点点头。 母亲一定是从六姨那里知道的。那么,学校那边,应该也是母亲打过招呼了? 他暂时理会不了这些。 他情绪太激动,竟然忽视了这么多蛛丝马迹。他本来,应该在所有人之前得知这个状况的。如果是那样,他也不会在她情绪还那么激动的时候,还说那样的话去刺激她。好像有无数的虫子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疼的他冷汗直冒。 佟铁河脸色惨白。 李云茂有点儿不忍心看着他的脸,他微微掉转方向,“tony,这的确很难接受,但是,我想你最好接受。你知道,无论你和你太太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尽力支持。但我希望你们理智。” 他最好接受。 他将失去他的孩子……他本能的排斥这个可能性。 他也许是后知后觉了。可是在拥有的时候,他知道他爱这个突然降临的孩子;现在他要失去这个孩子了,那疼不止存在心里。而那有多疼,他没有办法表达。 他是绝不愿意再次失去他的孩子的。 他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他的心情,他们会不会了解?他不知道。 可他的阿端呢?目前,没有什么比他的阿端更重要。 李云茂轻声的说:“tony,尽快决定,不要再拖延。” ——————————————————————————————————————————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六) 佟铁河点头。 不能拖延,当机立断——他只知道,素日里,他要以这样的原则决策,他习以为常;竟然有这样一日,对他的家人,他要做这样的决定。 他看着容芷云,后者对他点了点头。 “铁河,阿姨知道你很难。”容芷云眼睛湿了。她甚至有些不敢看铁河的眼睛。对她来说,没什么比她的女儿更重要的。可是铁河呢?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此时他的痛苦不比她少。 骏难,是很难。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但是他也不需要过多的思考。 李云茂轻声说:“tony,你太太很勇敢。” 螯铁河点头。是,阿端,勇敢而倔强。他想着她对着自己的时候,那柔柔的水一般的样子,那么柔,可是真要执拗起来,有多执拗啊。 “我会支持她的决定。”他终于说。他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对他说,即便是放弃孩子,也要和他分开的时候,他气到昏头。可是不是的,她这么做,是有理由的。 他心里疼。 但让他选,他选择的放弃,也只能是放弃这个孩子。 他的目光越过了眼前的人,他没看到他们脸上表情同时一变。 李云茂愣了一下,叫道:“tony!” “我不会反对她的决定。”他轻声说。他反对,是因为不知道她有危险。他反对,是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反对,是因为想要拥有他能想到的最美最好……可是没有她,那些美和好,就都没了。 李云茂托了托眼镜,“你认真的?” “我认真的。”铁河说,他目光收回来,落在李云茂脸上,“我相信你们的专业判断,没有更权威的诊断足以推翻这个判断、没有更安全的方式治疗之前,我只有这个选择。而这,也是阿端的决定。这很好。” 李云茂张大了嘴巴。 “铁河……”容芷云摇了摇头。 佟铁河看看李云茂,又看看容芷云。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念头穿过了他的脑海。 他愣住了。 “佟生,她选了保住孩子。”梁安琪医生个子很矮,此时,她和铁河站的如此近,她需要微微仰起脸,她说:“佟太已经在三家医院确诊。我虽然跟她解释的非常清楚了。可是她仍然坚持。我只好求助李医生。佟生,我不知道佟太的勇气从何而来,但她真的很有勇气。我尊敬她作为一个母亲,永不放弃自己孩子的执着。但是,这太冒险了。” 佟铁河说不出话来。 李云茂叹了口气,说:“tony,现在这种状况,或者你们两个失去一个baby;或者,你要失去他们两个。这,的确是太冒险了。” 佟铁河终于点了点头。 他咽了口唾沫。 “梁医生,alex……”他喉头干涩。 “tony?”李云茂望着铁河,等着他下面的话。 “我不会冒这个险。我不会,她也不会。”他说出了这个话,“我只要她健康。” “你需要打一场硬仗。”梁安琪医生轻声细语。她看着佟铁河,“佟太很坚定。” “梁医生,谢谢您这段时间照顾我太太。”佟铁河礼貌的说。他拍了拍李云茂的肩膀,“alex,谢谢。” “铁河,进去吧。”容芷云心情沉重的说着,“我们一起说服阿端。” 这时候房门开了,关友梅出来,“小铁,阿端醒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镇定,只是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急切,“你进来。”她伸手拉住了铁河的手。 “tony,别着急,慢点儿说。”李云茂低声提醒。 佟铁河定了定神,往病房里来。关友梅没有跟着再进去,而是替他们关上了房门。她的手放在门柄上,半晌,才回过头来,对着容芷云和两位医生,点了点头。她拉住了容芷云的手,只是一时,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容芷云握紧了她的手,轻声说:“友梅,会过去的。” “很抱歉,我没能看好阿端。”关友梅有些哽咽。 容芷云摇头,“会过去的。”她重复着这句话,看着老朋友,好久,才又说:“友梅,孩子们正在最难的时候。” 关友梅了解容芷云的意思。 “友梅,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容芷云心里沉沉的,乌压压的。她能够理解自端的决定——即便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放弃孩子,这是她当初没有能够做到的;这是自端心头的伤,是她的坚持——而铁河,铁河没有让她后悔,当初选择了把女儿嫁给他。她没看错了这个孩子。 “一切以阿端为重。”关友梅毫不犹豫的说。 “友梅……”容芷云按着自己的胸口,她看着病房的门, “谢谢。” 此时病房里,铁河靠在门板上,看着自端——她褐色的长发,一弯溪水一样流淌在枕上,阳光从窗子进来,那弯溪水闪着金光,灼的他眼疼——她原本透过明净的窗子在看着外面的蓝天,听到声响,她转过头来,也看着他。 佟铁河走过去,他的手臂,撑在床沿上,定定的看着自端。 “阿端,”他声音已然嘶哑。 她眨着她大大的眼睛。她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摘掉了,他距离她这么近,她看着他的脸,还是有些模糊,她忽然很想把他拉近一些——可是她克制住了。 “你都知道了?”她静静的问。 刚刚,婆婆在这里。她醒来的眼,以为看到的会是他,也希望看到的是他,可是竟然是很久没见的婆婆,用那样一种怜惜、担忧又焦虑的眼神看着她,而且并不说什么,只是问她是不是还好……她心里清楚,他们都知道了。她本不想他们难过的,这不是她的本意。 他点了点头,“阿端……” “那你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自端抬手,她有些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子,眼睛看着他。 铁河弯下身,“你别多说话,听我说。” “我先说。” “阿端。”他看着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不能同意。” 她顿了顿,转开了头,轻声的说 分卷阅读154 分卷阅读15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5 :“那先不说这个……佟铁,咱们,先不说这个,好不好?我想和你说说,小水滴。” 他怔住,“什么?” “我叫它‘小水滴’。”她看着外面蓝色的天空,“那个孩子,我叫它小水滴。” 他一动也不动。 ————————————————————————————————————————————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七) 那个孩子,她叫它“小水滴”。还真是贴切。那么小,小而可怜。纯净透明,该是像她。只是蒸发了,消失了,他没有机会拥有过那么纯净透明又小又可怜又像她的生命。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了。 他不知道,对他来说,是不是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实。 没有,至少现在,他想不出。 他看着自端。次,这是次,她肯说。 喀可是现在吗?在她这么辛苦的时候? 他不想让她太累了。 佟铁河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有个什么重物反复的捶打他的心脏——他健康的心脏;此时他甚至恨着自己有这么一颗健康的心脏,如果可以,他想拿出来塞到她的身体里去。 韦“阿端。”他伸手,扳过了她的脸,让她正对着自己,手下她的肌肤,微有汗意。他抿了唇角,“阿端,不用的。过去了。” 都过去了,最要紧的是现在她没事。现在没事,以后也会没事。 自端望着铁河,“没有,没过去。” 她清楚的记得在办公室里他那凶狠沉痛的语气,他说她欠他一个孩子。这就像一个雷,凭空响在了她头顶。 他们从来没有清清楚楚的说起过那件事。彼此之间,就当那根本没有存在过。埋藏的久了,真的可以骗过自己。她不去碰触,鸵鸟一样,把面孔埋进沙里,而他配合的天衣无缝——她绝不会问他为什么会在悉尼出现,为什么会在清晨带给她玫瑰花,却不肯跟她说一句话;他也不会问她究竟怎样不小心,遗失了他们的“小水滴”。 他现在说“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吗?当然没有。他没忘,她更没忘。 这些天她彷徨失措,在医院和医生那里求教,得到的答案千篇一律的残酷。她不断的在想,假如当初她有勇气面对,假如当初她不逃避,假如她能不靠着猜测而是明明白白的问他为什么“不要”孩子……她和他现在,也许已经有了一个和妥妥差不多大孩子了。不知道会是男孩还是女孩,可是一定会是个漂亮聪明可爱的孩子。最重要的,还是个健康的孩子。 这也只是“假如”而已。这些假如有一个成真,她不必这么痛苦。他也不必这么痛苦。 自端看着铁河的脸——她能感受到他的痛楚。 她握住他手臂的手用了一点点力气。 身上真没劲儿——奇怪了,之前她还是挺有劲头的,怎么这会儿,对着他,她会全身无力? 年初的时候,他说该生个孩子了。她没答应……后来他再对她提的时候,她忍不住会想,可是每次都强迫自己打住,不能再深入,不然那再度袭来的疼痛她无法忽略和忍耐。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也有这个想法。她一直以为他根本不愿意跟她有这样一种联系。而到最后,也不愿意,他只是为了孩子,才和她维持。 是不是,她误会了他? 她从未跟他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不肯要孩子——不知道他想不想知道原因;也拿不准该不该跟他说。其实是该讲清楚……和他结婚之后,她一直有心理准备,他会随时和她分手。他不爱她的。她也晓得有大把的女人在他身边围绕,后来也知道了,怕不是狂蜂浪蝶那么简单——所以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铁河就会因为别的女人离开她。她是有心理准备的。而心里更在意的一个原因,就是从五岁开始,她就没有了妈妈在身边。她对不完整的家庭、不完整的童年有阴影。她自己是这样,绝不希望她的孩子重蹈覆辙。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失去爸爸或者妈妈。假如有一天有了孩子,她必须给它一个完整的家;而不能给它完整的家,她宁可孤孤单单的一直那样下去——自己孤孤单单的不要紧,不能再带累一个无辜的生命。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小水滴来的时候,她模模糊糊的觉得那也许是一个机会——她曾想过,这个念头,对孩子来说仍是不公平,不能让孩子成为他们婚姻的牺牲品,更不能靠孩子把他们两个绑在一起。没了一个“小水滴”,她后来就怕,怕会再有一个“小水滴”。年纪渐渐大了,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再拥有一个,想过的,可还是怕。一怕,就逃避了。 自端吸着鼻子。 佟铁河从床头柜上取了纸巾,替她擦着额头和鼻尖的汗——她只顾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他将纸巾攥在手里,团成一团。 “阿端,那不重要了。”他心里难受,声音低低的,“我不在乎。” “你在乎的。”自端看着铁河。她即便是再不了解孩子对男人的意义是什么,她也了解佟铁河想要一个孩子的心意,“可是佟铁,我没那么狠心。” 她心疼。疼的冒汗。因为他那句话。 “我想过。”她说。 佟铁河心沉下去。 “我都在手术室外了,只差一步踏进去,可我还是做不到。我带着小水滴走的时候,是想着给自己一点时间,攒一点儿勇气和你说。”她缓缓的说着。佟铁河的手臂紧绷绷的,“后来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失去了它。佟铁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它,但我不是成心的……我再狠,我也狠不下那个心来。” 佟铁河呆了似的,半晌,他问道:“那是……意外?” 他只管瞪着自端。已经没有办法多做反应。四年了,四年。他再不愿意忆及此事,四年来他总有不小心碰触到这个记忆触点的时候。他会对自己说没什么,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那样的牵绊,她不要,也好。 他……这是错过了什么? 只是一瞬间,他浑身都凉了。 自端也呆了片刻,“佟铁?” “我去过医院。”他说。终于回神,他说的很急促。他去过医院。他的确是去过的。他每天都亲眼看着她熟睡,可是心里……他一直不愿意承认,对着她的时候,他心里是在恨她做出了那样的决定;因为恨她,就可能代表了,他内心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能够承认的程度——那是得不到回应的感情,他情愿深埋。 可是,他错了。 “我知道。”她望着他,安静的应着。 他只是出现。他只是不发一语。这些,曾给她了一点希望,最后,也都化成了失望。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八) “护士告诉我……你是用药不慎。”他至今仍能清晰的记起从他踏进医院大门起的每一个环节。可是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令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自端沉默。 “我一直以为,是你不肯的。”他对着昏睡的她,那些疯狂的想要伤害她的念头,那些日子的痛苦和狼狈,此时,都成了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开口请她原谅。 自端抬手,只是很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子,“佟铁,没关系。” 喀她心下已安然。她已经放下,因为她重新拥有了。 他也不是不要。他只是,误会了她的心意。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阴差阳错? 她忽然间很想要哭一场。 韦可是她不能哭吧,她情绪不能再激动。 铁河摇着头。 他没办法原谅自己。他要怎么办?他错过了这么多? 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阿端,对不起。” 他知道再多的“对不起”也换不回他们失去的那些,可是他必须说,必须对她说。 自端似乎是觉得有些凉,她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佟铁河看到,忙替她把被子向上拉了一下。她觉得肩头一暖,对着他,微笑了一下。 这一笑,令佟铁河难以招架。 他扭开了脸。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了。 他完了。他知道他真的是完了。 “佟铁,我想坐一会儿。”她叹了口气。这样躺着似乎是过了很久了,她的四肢百骸都有些酸软无力。 他转过身来,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替她调高了床头。 “谢谢。”她轻声的说。她扶了一下床沿,坐好了。被子拥在身上,腿蜷了起来,头发由溪流变成瀑布,垂在身边。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发,说:“我得把头发剪短。”只是轻轻的一声,刺进他心里来。 “阿端!” “佟铁,要是,你真觉得抱歉,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她没看他。手臂在被子底下,抱住了蜷缩的腿。好有点儿实落的感觉。 佟铁河抿了唇。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于是他摇头。 “不能。”他没有犹豫。 她轻轻的“哦”了一声。 “我再后悔、再觉得对不住你,也不会答应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他很想要对她用温和的语气,可是该死的他不会用,他必须狠绝,不然会让她觉得有机可乘。 “你说的,我敢动这个孩子,你就敢毁了我。”她都记得呢,他说了什么。 佟铁河脸顿时涨红。 他咬着牙,“景自端你再说!” “你跟我说话,到底什么时候算准?”她语气轻柔。并不跟他动气。 “景自端你再说,我就当你是算计我。你先是逼着我开口提离婚,然后又逼着我选择,可你根本没给我选择的余地!”他恨恨的,“你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我是为了孩子才不和你离婚。逼到我骑虎难下,我告诉你,我才不怕人说我是为了孩子才不离婚,我就是不放你——我看以后谁敢多看你一眼,我看以后谁敢惦记你,我看以后谁敢再动你一指头!” “我没算计你。”自端轻声回应。佟铁河的样子,像是要跳起来了。心温柔的扯了一下。她暗暗的按住胸口。 “我不管。现在,是你逼我的。我告诉你,景自端,有孩子没孩子,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你!” 他一口气说出来这些话,直愣愣的看着强自镇定的她,嘴巴像装了弹簧,下面的话也不由自主的就溜了出来: “当初我娶你,是因为我想要你。”他的心突突的跳着——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 他耳边似乎是响起来西山晨曦中布谷鸟 分卷阅读155 分卷阅读15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6 的啼叫。 他在几个难眠之夜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亲口问问她——她被忽然的叫起来,匆忙的洗漱过,换了衣服,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还揉着眼睛——显得那么小。他忽然的不忍心。他几乎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虽然,他其实也比她大不了几岁。 对着她,他觉得有点儿热,以为是室内的原因,他提议去后面走走。在花园里转了一转,他们谁都没说话;渐渐的走到了花园角门那边,出了园子。顺着山间小径往上走。都是石阶,坡度和缓,很适合散步。她跟在他身后,温婉安宁。到了山顶,他站住,一回头,她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走了那么久,她脸上呈现一种好看的粉色,喘的有些厉害,按着胸口。他微笑了一下——倔强的丫头。跟着他的步速,跟的辛苦,也不肯开口说。 山间的风还是刚猛,尤其是在早晨。她出来的时候只加了一件晨褛。有些单薄。他将外套脱了下来,递给她,她没接。只是说,太凉了,你也会感冒的。她没穿,他也只把外套搭在了手臂上。 他们往山下走的时候,她的坡跟拖鞋终于是寿终正寝了一只。就是她们姐妹都喜欢穿的那种质地娇嫩的缎面绣花拖鞋,好看是好看……她出来的仓促,他也只以为他们只会在花园里走走——这意外令两人站在石阶上,发了一会儿怔。他看到她脸上红红的,轻轻的抿了一下唇,将鞋子脱了下来,纤秀细白的一双脚,四月天里,踩在了银灰色的石阶上。他惊讶的看着她,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下了四五个台阶。他只是愣了一会儿,一把拉住了她。他蹲了下来,要背她。她别扭,不肯。他于是回头瞪了一眼,说了句,那我就抱你了。她窘的脸上更红。他却淡定,果然背起了她——她的个子也不算矮,背起来还是轻轻的;她在他背上,不敢乱动,他手下握着她纤细的小腿,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倒比他这个背人的辛苦多了。那样想着,倒是有些好笑。只是没笑出来,心里有句话是要问的,又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问,像是要绑架她一般,还是没问。 其实也没走几步,他们就到了。 他看着她慌乱的找着拖鞋,还是那样子的款式,说了一句:“李阿婆的手艺还这么好。”鞋面子都是李阿婆绣的,再找了制鞋的师傅另作。他是知道的。自飒在英国的时候,也能见她穿绣花鞋,不是因为她要配着旗袍去化装舞会就是使馆的什么活动,平日里是断不肯穿的,不像自端,拖鞋、便鞋、平底的、高跟的,数都数不清有多少双,变着花样穿,精细的花色,穿在她脚上,美极了……她听见他这么说,“嗯”了一声,便无话。大大的眼睛探究的看着他。 他晓得她的意思。巴巴的一早上门来,总不是单为了和她散步。他们又不是在谈恋爱。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十九) 他问的也够含糊,好在两个人都知道是个什么状况。他不错神的看着她的眼睛,明明白白的看着她镇定的点头,说我愿意。 那好我们就结婚。他拍了板。 这会儿想起来,像不像儿戏?像。可是,儿戏的认真。他也许,从背起她的那个清晨,就没打算再放下她。从没计较过是不是会一生一世,只是因为,其实没想过会真的丢下她?直到现在,想丢,也丢不下了。 “阿端,有些事,我知道你没办法原谅我,我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但是,哪怕你不原谅我、哪怕你恨我,你也要好好的,才能做到。你知道吗?” 喀她转开了脸。 “阿端,我不能答应你。我和你说过,别伤害自己,别伤害孩子。”他疼的心尖儿都在颤,“可是比起你来,孩子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他的大手,抚着她的后脑勺。 “阿端,我想和你在一起。就是你和我,就我们两个。你……千万不要让我没机会了。” 韦他将她抱在怀里。她很久都没有动,也没有给他回应。可他知道她一定听到了。 她靠着他。 有很久了,没有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佟铁,我没算计你。”她闷声说。 他重重的撸了她头发一下。 “你还记得新年的时候,你对着我说,你想要个孩子?” 他“嗯”了一声。 他恨不得把以前说的所有的话都抹掉。当初怎么说的,如今看来,竟然都是错了。 “那是你次明明白白的和我说。可你一说那个话题,我就怕。我不清楚自己的心,我也不清楚你的心,我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我怎么能?佟铁,我瞒着你?我算计你?”她闭了闭眼睛,“当我返程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的怀孕,我有多开心你知道吗?我像傻瓜一样在机场卫生间里痛哭,哭到几乎忘了时间……”天色渐渐的暗了,她看着他衬衫上的贝壳钮子,光泽渐渐暗淡。 他手臂收紧了。 “我总在想,那天要是能够早一点儿回家就好了。”她吸着气,凉凉的。那些不愿意记起的东西,影子一样跟着她,“那么大的雨,佟铁,航班推迟了一个钟头,又一个钟头。我揣着这个消息,只想能快点儿回来告诉你。” 佟铁河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了。 “我在等待归国的漫长时间里,也有害怕和担心。我看着惟仁……佟铁我坦白的告诉你,那个时候我看到惟仁,我在想什么。”她抬了一下头,屋子里暗了,廊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透进来,她顿了顿,说,“看着安安静静的陪在我身边、什么都不再说的惟仁,我想着,我和他是永远的错过了,总不能再错一次。有好多事情,该和你一起做;有好多话,该和你说——我其实没有多少把握,回到家里的时候,你的反应正如我期待。可我想,我有了孩子,我是个妈妈,我什么也不怕——不怕以后你离开我,因为我有了孩子;因为我有了孩子,我也不怕……和你永远在一起。” “阿端,”佟铁河抱紧了她。紧紧的抱着,只怕不够紧似的,“对不起。” 也许是被他箍的太紧,她的呼吸有些阻滞,“佟铁我设想过无数个回家以后的情形,从漆黑的空屋子,到一纸离婚协议,我都想过。可是你给我一个最不能接受的……我知道我即便是再像她,到底也不是她,所以你说的,我信。只是,我忘不了,过不去。” 佟铁河抱住她的手臂,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她觉得累。说了这么久的话,真费神。由着他吧。 她叹了口气,“就是忘不了,过不去……那些,还有那些,我回来的时候都想过了,我以后,一定容不得你这个那个的……之前的,都算了。从我回来的一刻,我一心一意,也要你一心一意。” “阿端……” “你欠我解释?佟铁,我都不需要。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她再叹一口气,“现在,佟铁,你听着,我要这个孩子。” “不行。”他立即回复。 “你也不能逼我动手术。” “要是有必要的话。”他这会儿恨不得打晕了她。 “你不会。”她说。 “我会。”他生硬的说。 “我爱这个孩子。”她换了个角度。 佟铁河张了张嘴。 我也爱这个孩子。他想说。可是没说出口。说出口来的变成了:“那也不行。” 谁不爱这个孩子?他都要爱死了。 可是不行。 “我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心悸,只是血压高,只是……”她咽了口唾沫,即使在阴暗中,她仍能看到铁河那黑黑的眸子里,射出的寒光,她舔了一下有点儿干的嘴唇。 佟铁河松开她,伸手开了床头打。他走过去,从旁边的饮水机里取了一杯温水,回身,并没让她动手,只小心的试了一下水温,转了个角度,凑近了她唇边。 她抬手扶了杯子,小口的喝着。 趁着她嘴巴没空闲,他说:“那么多‘只是’,凑在一起,就是你现在的症状。景自端你别蒙我。” “说是这么说,”她喝光了一杯水,“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景自端!”佟铁河喝道。 他的心骤然急跳。 “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他额上青筋暴起,低吼。 她贝齿轻咬下唇,“佟铁。” “你别叫我!”他把手里的杯子掼在床头柜上。恶狠狠的,他瞪着她——他必须凶一些,真的必须凶一些,她一这样叫他“佟铁”,他就要投降了——可是这回不行,他决不能赞成她。 “我还想喝一杯水。”她说。 佟铁河只好又拿起了水杯。 “佟铁,你答应我好不好?” 他扶住了饮水机。一时没有回头。 “只是逐渐进展,逐渐加重,佟铁,我有机会的。”她看着他僵住的身子,“也许到不了最危险的时候,我已经生下孩子了!佟铁,我已经听到过它的心跳,快的像是奔腾的马蹄声……12周了,12周。” 佟铁河仍是背对着自端。 他不能让她看到他快受不了的样子。他忍耐着。 “可是阿端,万一呢?万一baby来不及哭一声呢?你能承受嘛?”这是他此时能说出的最残酷的话了,他不敢说,万一呢,她都来不及听baby一声啼哭呢?他要怎么办? “佟铁,”自端看着他,她明白他的意思,“这也许是我唯一的机会。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 “阿端,”佟铁河转过身来,“别说了。我这就让云茂安排住养和医院去,给你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和最好的环境。检查好了,就做手术。”他把手里的水杯递给自端,他的人已经恢复了冷静和理智。 她又在咬嘴唇。 佟铁河知道她没这么容易顺从。 两个人互相瞪着,一对斗鸡似的。 听到敲门声,也不管。 ————————————————————————————————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 佟铁河瞪着自端,自端平静的看着他。两个人都听得到敲门声,“笃笃笃”,没得到回应,又“笃笃笃”……一直在敲,很有耐心。 佟铁河微微的眯了下眼,嘴角一沉。他颈上那颗胭脂痣随着他的呼吸而轻颤。自端握着手里的杯子,知道佟铁河已经开始克制他的情绪。她不再说话。小口的喝着水。她说的口干,他说的决绝,目前,谁也说服不了谁。她知道他的脾气,但是她不会也不打算放弃。 敲门声还在继续。再不开门太不礼貌了。 佟铁河终于是转了个身,去打开了病房门。是护士。他侧身,请护士进来,他眼看着护士给自端拔了输液管,拿了药棉按住她的手背,就是这么一个动作,他都觉得心疼。要是她在今后这么一段时间,频繁的扎针、吃药、治疗呢? 分卷阅读156 分卷阅读15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7 喀他转过头来,看到了母亲和容芷云。一直等在门外的她们,见门开了,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他,只看他脸上的表情,她们就明白了。 容芷云悄声对关友梅说:“我进去看看阿端,一起?” 关友梅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先进去,芷云,我和小铁说两句话。” 韦容芷云点头。她往里走,正遇到护士出来,她轻声问了几句,得到的回答让她放心一些,继而她对铁河微笑一下,顺手关了房门。 关友梅对着铁河,轻声问:“怎样?” 铁河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意料之中。”关友梅摇头。她此时也说不上自己到底是种什么样的心情,有难过,有酸涩,有欣慰,其实还有一点点的高兴。她拿着帕子,擦了擦下巴颏儿。借着这样细小的动作,让自己心情稍稍平复些。她看儿子——铁河正面朝窗外,外面是黑漆漆的、只有几盏灯的安静的院子,有什么可看的?看起来,他只是需要一点安静一点冷静而已——“那,阿端同意回家了没?”她问。这程子,他们怎么折腾,她都主动问及,一直在旁观,忍到现在,不能不管了。 佟铁河听到母亲的询问,沉吟。 从头至尾,他和阿端的谈话……回家?她说过,她再也不会回去的。他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可她连他的解释都不肯多听,哪里还肯回他们的家?她现在满心满眼的,就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她还有更坏的打算。她做了最坏的打算……这个,他不敢想,也不去想。他不能让最坏的状况出现。他一定要阻止。 他对着母亲摇了摇头。 关友梅忍了又忍,伸出手来,戳儿子胸口一下,说:“你呀!”她看着儿子的表情,又是心疼,又是气恼,不由得就叹了口气,问:“现在阿端这样,你还要由着她一个人在外面住?” 铁河深吸一口气。他刚想说什么,只听母亲说:“她妈妈要接阿端过去住几日。”他顿了顿,接口问道:“阿端会同意?” “是啊,若是阿端不同意去她妈妈那里,你要怎样?小铁,你和我说说,你除了会欺负阿端、让阿端生气,还会别的不?”关友梅没好气的说。她倒是想亲自照顾阿端,可是,阿端不肯回丰园;去官帽胡同,势必得家里从老爷子以下都惊动。比较起来,惊动倒是小事,但要阿端这阵子如何静养?想来想去,若是再另寻别处,倒不如让芷云接过去。所以芷云提议的时候,她没有反对。她知道现在如何才是对阿端最好的。 “这个时候,她也需要妈妈在她身边。”见儿子不说话,关友梅又补了一句。 。 铁河听着母亲的话,无言以对——他母亲说的都对。到现在,对着她,除了让她生气,他还是束手无策。他在她面前,强词夺理,发狠发火,最后,都撞在她温柔的网里,漏掉了。 可让她去容阿姨那里吗?让容阿姨照顾她几日?他知道目前这对她来说不是坏事。可是他不情愿。他想要在她身边,看着她安然无恙。 他胸口闷痛。 “她未必肯去容阿姨那里的。”半晌,他才说。 她说的,她是一个妈妈,她什么也不怕。 她那么坚定,他要怎样才能让她也放弃? “小铁,你在担心,你容阿姨会支持阿端,是吗?”关友梅问。 铁河心里一沉。他是有这个担心。 关友梅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有这个担心。” 容芷云说的是,让孩子们自己决定。她能了解这其中的含义。作为母亲的芷云,如果让她选,仅有自端;同样是作为母亲的芷云,爱自端,必然站在自端一边。她也是个母亲,她能体会芷云的心情。疼爱自端,是一样的疼爱,但她此时必须多几重考虑,多几分理智。自端一旦有事,她这个做婆婆的,实在是没办法交代。 她抬手捶了下额角。这一两日,她从知道自端的意外状况,没停了和友松讨论,没停了见各路专家。她知道不是没有机会,可是这机会,或许代价太大。 关友梅再看儿子一眼。 她的心情陡然复杂——对铁河来说,他的选择,何尝不是代价巨大? 再捶一下额角。 她必须按下那些念头。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自端没事。 “如果阿端同意,就让她在她妈妈那里住几日吧。我们过去也是方便的。再者,给她们母女一个机会单独相处下,也是好的。这些年,她们也没有好好儿相处过。”关友梅缓缓的说,见铁河脸色毫无放松,她眉尖一挑,道,“小铁,你这个表情,怎么能让阿端放松?” 铁河抬手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肌肉实在是放松不下来。他的心在发紧,如何能让脸上的神情松弛? “小铁,不管怎样,你选了后面的路,你要先挺住。”关友梅意味深长的说。母子俩对视着。好一会儿,她说,“我得进去看看阿端。” 铁河点头。 “还有,你父亲来了,”关友梅慢慢的说,“现在想必是在爷爷那里,晚些时候,你也过去,你们父子俩谈一谈吧。” 提到爷爷,铁河立即想起爷爷那时候说的,他不想再进医院的话——除非抱重孙,再不进医院——爷爷这回医院住久了些……重孙,爷爷,重孙……他去见了爷爷,要怎么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呢? ———————————————————————————————————————————————— 各位亲: 今天更。还有一更,晚些时候发布。谢谢。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一) 他转了下头,看了一眼病房门。 关友梅说:“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小铁,对阿端,逼的不要太紧。还有时间。实在说不通,”她顿了顿,“还有两边的老人。希望不至于惊动老人们。小铁,在爷爷面前,留神些。”她心里沉沉的。这原本,该是多么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铁河点头。 关友梅定了定神,去敲病房门。容芷云正坐在窗前,握着自端的手,母女俩并没有说话,看到她进来,自端对着她笑了一下,叫了声“妈妈”。她很久没见婆婆了,刚刚醒过来,看到婆婆,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她没来得及反应,婆婆已经出去了。 喀关友梅沉沉的心在自端这声“妈妈”里,悠悠的颤了一下,她走过来,容芷云正要起身给她让一下座位,她忙按住,直接斜斜的靠在了床沿上——容芷云看到,坐稳了——关友梅抬手,捏了捏自端的耳垂。 被她温暖的手触着,自端心里酸酸的,“妈。”她有点儿撒娇,她怕痒。 关友梅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脸,“阿端啊。”她握了自端的手,“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踊她话刚出口,容芷云微笑道:“友梅,把女儿还给我几天好不好?”她开着玩笑,看着友梅和自端如此亲昵,她心里几分开心的嫉妒,忍不住半真半假的说着,也是缓一下气氛。 关友梅笑着,只是摇着自端的手,心知芷云应是说服了自端。她看着自端,道:“几天啊?一天我都舍不得。这样,还给你可以,把小铁也带走,不然不准。”她感受到自端的手指缩了一下,她忙握紧了,眼睛看着自端,继续道,“省的他没着没落的。” 自端抿了唇。 容芷云笑道:“你那宝贝儿子,你留着吧。让我们娘儿俩,且清净几日,好不?”她看着关友梅,略点了点头。又转头对自端说,“阿端,这几天先不要上班了好不好?让铁河给你请假。” 自端想了想,说:“我自己请吧。”她不由自主的想到白天和他的争执,略皱了皱眉。 “阿端,你的身体,工作的事,你不要勉强。”关友梅替自端理了一下鬓边的发,“有什么要求,尽管和你的领导提。好不好?”她温和的说。 自端看着婆婆,“妈妈,还有一个月的课,我可以坚持。”她若要入院,也是两个月以后的事,只有一门课,她可以的。可她看到婆婆眼中的神色,顿时心里明白了什么。 关友梅细眉一扬,“阿端,听话。”她了解自端的想法。自端不但是不想放弃孩子,也不想干扰工作。她心下感叹,这一次,她是真的要见识这个安静温顺的孩子的倔强了。但她也得有她的坚持。 自端手心出汗了——她以为是佟铁河,她急躁的对着他大发脾气——可是对着婆婆,她没办法说出那样的话来。 看着自端怔住的样子,关友梅点了点头,说:“阿端,你和小铁事业上的事,妈妈是不是一直没有干涉过?” “是。”自端声音很轻。校长是她妈妈和婆婆大学的后辈,她是知道的。即便不是这样的关系,婆婆想要做什么,也不是难事。她咬紧了牙关。 。 “这一次,妈妈也是真的着急了。没和你商量,怪妈妈了是不是?”关友梅看着自端的眼睛。 自端没出声。怪吗?分明是为了她好。不怪吗?她说不出口。 “阿端,现在,没什么比你的身体重要。”关友梅柔声说,“你自己去申请,结果也是一样的,这你也是明白的。只不过,妈妈还是担心你太要强,不肯那么做。”自端的手心都是汗,她感觉的到,她于是知道话说到这个程度也就可以了。 容芷云在一边见状微笑道:“阿端,这个,我担一半责任,是我撺掇的。” 看着自端不吭声的样子,关友梅也笑了,说:“咱们阿端真是恼了。”她抬手捏着自端的下巴。 自端忽然眼眶发热。两个妈妈,她有两个妈妈,这样的关心她和爱她。可她想的,却是,有一天,她也能这样关心和爱着自己的孩子。能用心里最强悍的爱,温柔的、或是霸道的爱着,她的孩子。 自端握紧了婆婆的手。 容芷云笑着说:“那咱们回家?”见自端点头,“刚跟四姐说了,让她先回去,给你煲好了汤。” 关友梅点头,说:“阿端,安安静静的养几日,妈妈每天看你来。” 自端微笑了一下。她看着眼前的两位母亲,她们彼此间都知道,这不过是以退为进,可谁都不先露出这个意思,只想享受片刻安宁和温馨,也给她暂时的平静安逸。 佟铁河转了个身,看到母亲先出来了,他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容芷云扶着自端 ——自端走的很慢,一边挣开了容芷云的手,小声的说“我没关系”。他皱了下眉,心里已经明白情形。他看着她们走在前面,回头交代陈北去办手续,自己跟了上去。 出电梯的时候,他默默的靠近了自端,自端感觉到他,也没等她有反应,他已经伸出手臂,将她横抱了起来。 “哎!” 自端被他的举动吓到,低呼一声。 容关二人同时回了一下头:容芷云有点儿惊讶,关友梅倒是处之泰然,只是对铁河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走。 只听到自端低声叫着:“佟……”话到嘴边她意识到这是当着婆婆的面呢 分卷阅读157 分卷阅读15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8 ,不能连名带姓的叫他,她只好刹住,“你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我……你……妈妈们都在看着呢!”她急了,脸上涨红,要不是他箍的太用力,她又不能动作太剧烈,她真的要拳脚相加了。 佟铁河没理,他走的很快,超过了两位妈妈,走到前头去。 “佟铁河!你放我下来!”自端咬着牙。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果真就这么抱着她,一直走下去,也是好的。她板着的面孔,在他的注视下,竟然渐渐的开始发热,她转开了脸,听到他轻声的说了句:“什么时候放你下来,我说了算。” 自端没有再动。 可是车子停在怡和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自端却没有再给铁河这样的机会。铁河也没有勉强。他也不出声,只是走在她的身后,直到他们进了容芷云的家。将自端安顿下,关友梅先出来,容芷云已经准备好茶点在等她。两个人默默无语,当着自端时脸上的轻松表情都没有了,关友梅轻声说:“拜托了。” “反过来了啊。”容芷云也轻声。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担心卧室里的那两个孩子。 佟铁河站在床边,看着自端,好半晌,他才说:“阿端,我先走。” 她静默。 “我随时都在的。”他说。 她抬眼看他,“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他嘴角一抿,不再说话。只是转了身,出门的时候,又看了她一眼,她仍是在看着他。两个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他沉声道:“好好休息。” 房门关好。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里面没有半丝声响。 她听不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她知道他还在门外。她蜷起来双腿,下巴搁在膝上,然后,一动不动…… ———————————————————————————————————————————————— 各位亲: 今天更毕。卡情节。抱歉,更晚些了。谢谢大家。周末愉快~~明天见。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二) 她也不知道对着这样的他,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她不敢总是对着他,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她很怕在他面前显出一点点的弱,她又要放弃了。 他说他随时都在的…… 她歪在床上睡着了。 佟铁河和母亲出门的时候又折回去看了自端一眼,他看着她静静的睡容,纷乱了一天的心,就那么静了下来。他身后是默默的看着他们两个的母亲们。 喀容芷云和关友梅都心情复杂。 关友梅一路和儿子乘电梯下来,儿子不说话,她也不再说话。母子俩坐在车上,各怀心事。她看着儿子打了几个电话。一个是打给他的副总;一个是打给陈北。关友梅听着儿子镇定的声调,好半晌,开口说:“小铁,这会儿钢川一家子也都在爷爷那里。” 她得提醒一句。 踊铁河“嗯”了一声。 那么,母亲的意思是,等下,他会见到妥妥了。他可爱至极的小侄女。 果然到了医院,隔了很远,他已经听到了爷爷的笑声,很开心的笑,爷爷的笑,和妥妥那娇嫩的咯咯的笑声,一老一小,都笑的开怀,他能想象到,像盛开的两朵花。蓦然间,他似乎看到自端的笑脸,她握着他的手,就是在这里,他拉着她进去,一起进去看爷爷。他不由的脚下就顿了一顿。关友梅在敲门的一瞬间,回头看了铁河一眼,“小铁。” 她轻声叫着。 “嗯。”铁河点点头,走上前一步,倒是先替母亲开了门,脸上的表情慢慢的缓过来。进门一看,妥妥正坐在床沿上,歪在爷爷怀里呢。穿着雪白的小裙子,像一朵茉莉花……他顿时就觉得心里翻了个个儿——什么时候的事了,妥妥在她怀里,她在他怀里……他在微笑,在叫着“爷爷、爸爸、大哥、大嫂”,最后大叫一声“佟妥妥”!那是因为小姑娘一眼看到她亲爱的小叔叔,已经打了个滚儿、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大人们一片“当心”的低呼里,扑到铁河怀里来了,她尖叫着“小叔叔”。铁河的大手托着侄女,一下子托到了肩膀上,也没管这是在祖父和父亲面前呢,只顾转了几圈,逗的妥妥大笑大叫,他母亲急忙叫她放下妥妥,钢川和伊甸看着也是笑……他把妥妥抱在臂弯里,看着妥妥花蕾一样的笑脸,笑着:“妥妥,你抹了小叔一脸口水。” 脸上湿乎乎的。 妥妥吧唧着粉色的透明的小嘴,星星一眼的眼睛对着铁河眨着……铁河看着觉得自己有些晕。 “小婶婶呢?”妥妥攀着铁河的颈子,看着他身后,“妈妈说的……” 伊甸“哎呀”一声,说,“妈妈说的,是妈妈说的,小婶会和小叔一起来。” “妈妈骗人……”妥妥的小脑袋一偏,对着铁河,小眉头就皱了,“小婶婶?” “小婶婶没有妥妥乖,小叔叔罚她今天不准来看太公。”铁河不看妥妥的眼睛,而是拍着妥妥的背,看向祖父,说:“爷爷,阿端有事不能来看您,让问您好。”他镇定自若的说。只见祖父微笑点头,父亲没有特别的表示,伊甸却接了一句话,道:“阿端身体最近怎样?上回见她,似乎是胃不是很好。我老惦着呢。” “好多了。”铁河笑着。 伊甸对着铁河笑,她其实是想说,她以为自端是有什么状况了,只是上回见面时候,她们没时间单独相处,后来各自忙;只是这会儿,当着长辈,她也不能这么不庄重,胡乱就说话。 她想把妥妥从铁河怀里接过来,妥妥不依,铁河也没让,伊甸好气又好笑,瞪着女儿道:“佟妥妥,你以后快跟着小叔小婶过吧……真的,爸,妈,妥妥一天三回念着阿端,我都要嫉妒死了。这回来了就把妥妥丢给阿端,让她去烦阿端好了……” 妥妥把脸贴在铁河颈上,不理伊甸。 佟子坚和佟胜利见了,也都笑起来。 伊甸道:“妥妥最会仗势欺人。她最知道谁疼她。” 关友梅笑了笑。她看了一眼铁河,把话题岔开,问道,“你们能住几天?” 钢川这时拉了伊甸的手,抢先说:“我大概能呆三五天,伊甸和妥妥多住些日子吧。”他看着母亲,又看看只管低头和妥妥喁喁细语的铁河,似乎是觉得哪里有写不对劲。 关友梅听了笑道:“嗯,好,好多日子没见妥妥,都想坏了。”她就着手,拍拍妥妥的脸蛋儿,回头对佟子坚道:“父亲,您瞧着妥妥是不是长的很快?” 佟子坚呵呵笑着,点头,看着这唯一的重孙女,他很开心。儿子多孙子多,肯开枝散叶的却不多。老二解放家的那对双胞胎沛钰沛铭,别说结婚生子了,干脆在混在国外,见都见不着;老三援朝家的金戈就更不用提了……他看着眼前胜利的这家子,倒是舒心很多。 佟胜利见父亲笑而不语,和缓的笑道:“父亲您瞧,就妥妥一个,多宠。” “宠吧,女娃儿,该宠。”佟子坚笑呵呵的。 一整晚,妥妥都粘着铁河,大人们说话,她眨着大眼睛听。铁河的下巴被她柔软的头发蹭着,心神一阵一阵的飘忽;耳边听着妥妥在小声的嘟嘟囔囔些什么……他们从爷爷病房离开的时候,妥妥早在他怀里睡过去多时了。他把妥妥交给钢川,钢川看他一眼,说:“你不知道妥妥一直嘟囔什么,是吧?” 铁河看着妥妥的童花头。 “她在说要弹琴给小婶婶听。”钢川小声说,见铁河没反应,他回头看了眼刚从大楼里出来的父母和伊甸,“你们怎么了?我虽听着仿佛有些不太好的样子,想着也不至于怎样,就一直没问你。伊甸说话不留神,你别在意。” 铁河只说了句没什么,催着钢川上车。夜里的风倒是暖了,可是孩子娇嫩,被风吹了怎么好——他看着钢川,钢川真是粗枝大叶的。 钢川眼瞅着他,只说了句“你真是能闷死人,阿端跟你怎么过来着”? 铁河呼了口气,就听见伊甸在他身后说:“铁河明儿我带妥妥去看阿端啊,不然我要被妥妥缠疯了。”她看着钢川已经抱着妥妥上了车,对着铁河笑道,“真的,快把妥妥过继给你们算了。” 铁河“嗯”了一声,说:“好。” 钢川安顿好女儿,听着铁河这么说,“喂”了一声,说:“你们想要自己生啊,干嘛要我的女儿,我可就这一个……” 铁河嘴角一扯。 “钢川!”关友梅听到这里,对着长子抬了下下吧,“上车。小铁,你上你父亲那辆。”她没再多说,径自上了车。钢川伊甸被母亲忽然之间变脸弄的愣了一下,伊甸忙推钢川,跟佟胜利打过招呼,跟着也上车了。 铁河回身,看到父亲站在距离自己三步远的地方,他尽量的放轻松,请父亲上车。佟胜利却示意他,想和他一起走走。父子俩慢慢的沿着蜿蜒幽静的小路走着。已经五月了,空气里槐花的香气满满溢出,甜腻腻的。铁河被这暖暖的甜腻包裹着,只觉得胸口发闷。抱着、看着妥妥的时候,那些极力压制的心情,此时几乎要喷薄而出。 “小铁,我都听你母亲说了。”佟胜利负着手。走了好久,儿子都没有说一句话,他先开口了。 “嗯。” “我说说我的意见。”佟胜利说完这句话,又走了两步,“小铁,想必你母亲也说了,我们态度是一致的——我们得对阿端负责任。阿端是我们的媳妇,也是女儿。我们不希望她有危险。” “父亲,”铁河站住了,他看着父亲,父子俩极似,只是他比父亲高出半个头去。他胸口闷的厉害,“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也曾有过很大的危险是吗。” 佟胜利也站住了。他负着的双手动弹了两下,松开,转过身来。 “外婆说的。”铁河安静的说。 “嗯。”佟胜利点了点头。他似乎是不愿意回忆那段时间。友梅怀铁河的时候,意外的患妊娠高血压。他们有过一段非常艰难的日子。他甚至在铁河出生后一段时间,友梅还没有脱离危险的时候,都不想多看这个让友梅九死一生的孩子一眼——此时他对着铁河,他觉得有些歉疚,而那些永远过去了的日子,历历在目,鲜活如昨,他原来从不曾忘记;以前,他几乎从没想过,要和铁河谈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样过来的。 “父亲,”铁河看着父亲。父亲什么也没说,可是他明白。父亲经历过的,或许是他将要经历的,尽管他强烈的抗拒着这种可能性。 佟胜利从铁河的眼睛里看到了些什么,他点了点头。 “你小子,真把你母亲和我折腾坏了。” 佟铁河心里绞着。 他知道。父亲和母亲没说过,可是外婆唠叨过。说他这个混世魔王,还没出生,就差点儿要了他母亲的命。 他低了头。 “小铁,我们确实不能强迫阿端。而且我知道,阿端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甚至比你 分卷阅读158 分卷阅读15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59 母亲还犟。”佟胜利慢慢的说。 一阵风吹过,干枯的槐花簌簌的落下,落了父子俩一肩。 “不要光想着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小铁,你也该想想,什么对你们两个来说是最重要的。”佟胜利握了一下拳头,强调了一下“你们两个”,然后说,“一起度过这个难关,也许,对你们两个来说,不是坏事,对不对?”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三) 佟铁河喉咙发紧。 佟胜利说:“前提是,阿端的生命健康是位的。”他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不远的车子,“小铁,我相信你能做到最好。” “谢谢您。” 佟胜利点了点头,儿子这声“谢谢”,让他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高高大大的站在眼前的儿子,不禁想,假如当时他和友梅拧着,硬是要放弃这个孩子,现在会是怎么样的?他拍了拍铁河的手臂,“阿端倔强,你也不消说,无论如何,你们两个的事,要一起面对、一起解决。我和你母亲,都希望你们两个以后更好。” 喀“是。” “小铁,现在我们不打算给阿端更多压力,以后,也不会。所以这次,我就不去看阿端了。”佟胜利看了一下时间,“我这就回了。还有。” “是。” 踊“景家长辈那边,尤其是你岳父,还有阿端的大伯,阿端不肯沟通的话,就需要你去。”佟胜利嘱咐着儿子,“我看你妈妈这次也有些慌神,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你提点着。随时和我联系。” “是,父亲。”铁河应着。 “你现在要去哪里?”佟胜利问。 “您直接去机场吧,我打车走。”铁河说。 佟胜利抬眼看他,说:“你注意身体,尤其不要多喝酒。” “是。”佟铁河点头。他们已经走到了医院大门口。铁河和父亲道了别,伸手拦了一辆车。他打了个电话给陈北,然后要司机送他去怡和大厦。 此时自端已经睡了一觉醒来。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倒是有一点熟悉的味道。她轻嗅着,知道这是妈妈身上常带的那种香气。她下床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书桌上摆着她的东西,知道妈妈已经让人把愚园的东西给她取过来了。 她觉得身上有些黏腻,看看自己,还是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那身衣服,她回了下头,一扇一扇的橱柜门打开,她想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衣服可以换。 开到第三扇门的时候,她愣住了,只是站着,没有动。听到很轻的敲门声,她忙把厨门合上,说了声“请进”,门一开,容芷云进来了,看到自端站在那里。 “醒了?”她微笑, “想着你穿着衣服睡觉很难受,给你换一下。你的衣服,都给你准备了……上回你不是说,不喜欢粉色的?”她顺手推开一道门。自端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衣帽间里满满当当,容芷云回头,对着自端笑道:“看看。” 自端却把刚刚她合拢的橱门打开了,“这些呢?”码的整整齐齐的,一叠一叠,深深浅浅的粉色。只一眼看过去,四季的衣服鞋帽都有的。 容芷云摆摆手,“那些你不喜欢,就不要了。”她笑着,“我只是喜欢给你买衣服,买回来都堆在那里……我也只记得你小时候穿粉色好看了,忘了你都长大了,这个颜色好幼稚的……” 自端吸着鼻子,看着容芷云, “妈妈……” “嗯。”容芷云微笑着,看着自端走过来,“快,换了衣服出来,四姐做了晚饭做宵夜,等着你赏脸吃一口呢,她都要急坏了……”她絮絮的说着。嘴里说的是四姐,其实她比四姐着急的多了。她转身进去,给自端拿衣服,“紫色的好不好?josefa同我讲,你穿她的设计最好看,我就拜托她给你准备的,她这一季主打色就是……”她话没有说完,顿住了。她低了头,看着女儿的手臂围住了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容芷云的动作也停住了。她的手正放在一套暗紫色的卫衣上,好一会儿,她不动,手臂都酸了,也不想动。 “妈妈。”自端紧紧的抱着容芷云,“妈妈,当初,为什么不带我走啊?” 容芷云心里一痛,“阿端……” “妈妈,不带我走,你得多疼啊?”自端重重的吸着鼻子,有些气喘,容芷云的手臂放下来,抓住了自端的手,可是自端抱的她很紧,“我不想那么疼,若是以后想起来就疼,那日子得多难熬啊。” 容芷云回身,将自端抱在了怀里,“阿端,那些日子,疼,可是,以后呢,要是没了你……要是没了你,妈妈会更疼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要这样吗?妈妈疼,爸爸疼,铁河疼……你要我们以后一直疼吗?” 自端摇着头。 “阿端,”容芷云泪眼模糊的,“妈妈知道你做了最坏的打算。” 自端没有说话。 “你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这个,对我、对铁河来说,这是最残忍的,你知道吗?”容芷云抬手抹了一下眼睛,几乎说不下去。 她能了解自端的心。就是了解,她才更难过。 “就让我试试吧,妈妈,就让我试试……”自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她做了最坏的打算。即使是那样,她也要生下这个孩子。 “阿端,”容芷云推开自端,郑重的看着她,她又抹了一下眼睛,似是要看清楚自端脸上的表情,“阿端你看着妈妈,你不接受铁河,是因为,你不能原谅他,还是因为,你怕……” 自端没有回答。 “阿端,把你的想法,告诉铁河知道。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不是你自己的;铁河不能逼你,你也别逼铁河。”容芷云扶着自端的身子,声音低低的,“让他在你身边,不要推开他。阿端你要试试,你也让铁河试试。好不好?” “妈……” “你冷静几日,如果,你还是坚持,如果,你的身体检查结果和治疗方案允许你尝试,如果,这最后是你和铁河共同的决定,”容芷云脸上的表情非常的严肃,“那么妈妈会站在你这边。”容芷云喘了两口气,好像是经过了长途跋涉一般,她将那套衣服取下来,“现在,换衣服,吃饭,然后洗澡,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容芷云先出去,给自端拉好了门。 自端默默的解着扣子,手指有点儿麻痹,她扶了一下衣柜,听到外面容芷云跟她说,“阿端,你的手机有短讯。”她坐下来,缓了一口气。 那短讯的铃音,她知道,是飒飒的。 裤腿有点儿长,她挽了一下,走出去,她犹豫了一下,走到书桌边,拿起她的手机来。屏幕上一个信封的小小标记,在不停的闪动,她抿了下唇,按了确定键。 “阿端:我和子千今天在使馆注册了。个告诉你。” 自端坐在了椅子上。 她撑住了头。 信箱里,全都是自飒的短讯。 她机械的,一条一条的翻回去。 “阿端:你怎样了?” …… “阿端:你好不好?我在维也纳。” …… “阿端:你身体是不是有什么状况?子千说他遇到你看专科医生。” …… “阿端:我在柏林演出。今天演出结束的时候,送给我的花里,有一束雏菊,想到了你。你还好吗?” …… “阿端:什么时候肯见我?给我回信,好不好?” …… “阿端:对不起。” “阿端:对不起。” “阿端:对不起。” 自端手指酸疼,眼眶也酸疼。她咬着手背。似乎听得到牙齿啮合,咬断血肉的声音。心里疼着,疼的厉害。 手机里又跳出一条讯息,自端急忙按开。 “阿端:回来,我一定要见到你。阿端,我爱你。” 眼前模糊一片,自端的手指摸着手机屏幕,摸一下,再摸一下,仍是模糊,她只好掩住自己的眼睛,不让这模糊继续…… ———————————————————————————————————————————— 各位亲: 今天更毕。谢谢大家。明天见。 ps谢谢大家的留言、讨论、花花和月票。没来得及一一回复,跟大家说声谢谢~~爱你们!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四) 她趴在书桌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膝头一暖,一阵酥麻感传过来,她身上一震。 “阿端。”他声音低哑。 自端抬起了头。 铁河看着她脸上泪痕犹存,默默的,用手背在她下巴处摩擦了一下。湿湿的。 喀她稍避了一下。他的手背好像炭火,会烫到她。 他抿了下唇角。 “你怎么又来了?”她忍不住说。 韦真是……要不是不放心,他“又”来做什么。他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只简单的问他一句话,好像都带着气喘,他放在她膝头的手,握紧了。 她抬手想推他,想起妈妈说的“别推开小铁”,一时竟然怔了。只管看着他。手竟然停在了半空,就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瞬间的犹豫,被他看在眼里,黑沉沉的眸子,显得平静无波,倒是心里,像是滚过了一道火。 他没有轻举妄动。现在的她,好像轻轻的落在叶片上的蝴蝶,他呼吸的重了,都能把她给吹跑了似的。 “出去吃点儿东西,阿姨说,你一直都没吃东西。”他站起来。 她回神。这会儿,她真觉得饿了。 他侧了身,走了两步,回头看她也已经站起来,才出去。容芷云让四姐先去休息了。她坐在餐桌边,看到铁河先出来,示意他先坐下,然后招呼自端快点儿来坐下。 “阿端,想吃什么你就说。”容芷云给女儿盛了一碗鸡汤。自端看着满桌子的食物,没胃口。她最近开始吃不下东西了。容芷云看着,心里有点儿急。四姐和她说,自端小姐吃什么都只是一点点,她总没亲眼看到,这会儿看着自端盯着眼前的汤碗难以下咽的样子,她只道:“这可怎么好?” 自端倒是对着容芷云笑了笑,说:“我都能吃。”她必须多吃一点东西。 因为刚哭过,她眼睛是红的,脸也有点儿浮肿,这一笑,表情别提多勉强了。看得人心里揪着。 铁河把自己面前的那碟酸黄瓜推到她跟前,低 分卷阅读159 分卷阅读16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0 声说:“来碗白粥会好点儿?”看着她吃不下,他全副心神都在她身上,两道浓眉纠结在一处。 容芷云就叹了口气,说:“这个孩子,真能折腾你。” 自端和铁河听了,都是一呆。自端抿了下唇,拿起汤碗来。鸡汤很清淡,喝下去稍稍觉得胃里熨帖一些;但没一会儿,就在她胃里翻江倒海开来,她极力的忍着,脸上却不由得变了色。 佟铁河忙递了一条手巾给她,忍不住想要拍抚她的后背,又怕一个不合适,让她更不舒服,他的手拍下去不是,不拍下去也不是,额上竟涔涔的冒汗,脸也开始涨红了。 容芷云见铁河的样子,忙摆手,说:“铁河你别紧张。”她伸手拉过女儿的手,给她按摩着几个穴位,“阿端你放松一点儿,再放松一点儿……”她的声音柔婉,听在自端耳朵里,自有一股能够安抚情绪的力量,自端点头。 铁河看着面前这些花色繁复的食物,心里有了点儿主意。 自端总算忍过这一阵子难受,抬眼看见铁河望着桌子发愣,她吸了一口气:他这是,又在琢磨什么呢? …… 自端早上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便闻到了一股香气——这是她熟悉的鱼片粥的热乎乎的味道……他每天早上必然来一碗粥,陈阿姨总是变着花样给他做。怎么又这么熟悉的饭香?自端立时觉得有了些食欲,她整理着身上的衣服,很快的穿过长廊,进了餐厅,一眼看到妈妈坐在餐桌边,手里是一叠报纸,她轻声问了早安。 容芷云抬头,看到自端,倒先愣了一下——自端穿了一件麻质的粉色开衫,头发挽起来,整个人显得清清爽爽的。自端没坐下,她往厨房那边去,果然看到了正在忙碌的陈阿姨。 “陈阿姨!”自端叫道。 穿着围裙的陈阿姨听到自端叫她,急忙回头,笑眯眯的道:“阿端起来了?” 自端站着,看着在这个陌生的厨房里忙碌着的陈阿姨,灶上还有两只锅子,都在汩汩的冒着白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小铁说你吃不下东西。”陈阿姨看着自端,多日不见,看到自端,她多少有点儿激动。 自端“嗯”了一声。 “快去吃饭吧。”陈阿姨催着,“阿端,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 自端笑。也不知为什么,看到陈阿姨,她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陈阿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也笑了,说:“就是别跟小铁似的,哄我开心,说我做什么你都爱吃——快出去吃饭,别跟这儿站着,怪累的……”她挥着手。自端又站了片刻,往后退了几步,清脆的说“谢谢阿姨”。陈阿姨抬了下头,自端已经出去了,她微笑着。心里乐开了花。这些日子她不见自端,心里没着没落的,给铁河做饭也有些没劲,铁河昨晚要她过来,她就开心。铁河亲自回去接的她,在车上,铁河难得的露了个笑脸,哄她,说这些日子您水平发挥不稳定,给我吃了不少不是没滋没味、就是餱人的菜……轮到给阿端做饭了,您可得发挥正常了。虽然,要跑这么老远来适应一个新厨房,她还是高兴。 自端坐到饭桌边,容芷云微笑着说:“来试试,看是不是你们家的饭比我们家的饭好吃些?” 自端四下看了看,却问容芷云:“妈妈……四姐呢?” 容芷云笑道:“被你们陈阿姨占据了厨房,正不开心呢。” “陈阿姨就只是……”这必然是佟铁河的主意,可是她在这里,住不了几日,怎么能把妈妈这里的秩序都搅和的一团糟……她想到这里,心里一乱。一团糟,正是她现在的状况。她抿了唇,“不会打扰到四姐的……” 见她这么说,容芷云笑。 “开玩笑的,阿四出去买菜了。她乐得有人能做出你爱吃、宝宝也爱吃的饭来。”容芷云抬手揉着自端额前的发, “你呀,就是心重——小铁也是着急。你吃不下东西,他能安心?” 自端不语。低头舀了一勺鱼片粥来吃,香滑细腻,入口即化。她很快的吃完了一碗。 “再来点儿?”容芷云有些惊奇的看着。要给自端盛粥,自端说她自己来。竟然连吃了三碗。自端看着眼前这只漂亮的小菊花碗,心里暖暖的。 宝宝爱吃鱼片粥嘛? 她眼睛有点儿湿。 容芷云只做没看到,若无其事的问道:“今天去李医生那里?” 自端点头。 “我们都去。”容芷云知道今天在养和医院,李云茂会组织会诊。她看着自端,“我们一起再仔细听听医生的意见。” ———————————————————————————————————— 各位亲: 今天更。晚些时候再更一章。谢谢大家的耐心。o(n0n)o~ 正文 第六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五) “妈妈。”自端本能的想反对。可是这一声出来,她也觉得无力,她其实好希望——以前每一次,她走进诊所走进医院,在各个科室间穿梭,从医生手里拿报告,她都希望,身边有个人的。分担那些彷徨和无助,分担那些恐惧和凄凉。她一直倔强的不肯让他们看到她最脆弱时候的样子。 容芷云又给自端添了一碗粥。 “我会变大胃王的。”自端低了头。掩饰着眼里的泪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哭了,真是很没用。 “你若是随了我,”容芷云秀眉一挑,“以后……”她一边看着自端喝粥,一边给自端讲起了当年的事。自端不知不觉的,竟然把一碗粥又吃掉了,脸上的笑一直漾着,直到她和妈妈准备出门,佟铁河忽然出现的时候,她脸上的笑还在。只是看到佟铁河,她慢慢的敛了笑。 喀佟铁河不需解释,自端也知道他是要一起去医院的。他让自端和容芷云坐了后排,路上车子开的特别稳。稍有颠簸,他便看一眼后视镜。 容芷云打趣他:“铁河,你开车看前面,我们是不是会更安全?” 佟铁河笑不出来。几乎从来没有开车开到一身汗的经历。今天算是体会到。等到了养和,李云茂已经在等他们。不一会儿,关友梅也到了。 韦自端在护士的带领下,重复着一系列的检查:氧饱和度、心电图……一样一样,她极有耐心。该怎么配合医生和护士,她很清楚。 佟铁河陪着她,她越平静,他便越难受。 检测项目里应有一项是ct检查,自端看到表格的时候,便抽出来,还给了随行的护士,她轻声说,射线对孩子会不好。护士回头看了一眼李云茂,李云茂则看了一眼佟铁河,只见佟铁河瞪着自端,他便对护士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进去做超声心动图。 “ct慎用,不代表不能用。”他站在走廊上,对一直沉默不语的佟铁河说。继而又问:“tony,说不通是吗?”他平静的问。 佟铁河问:“我们有多少机会?” “你太太的这一类型,妊娠合并心脏病伴sph,现有的数据,孕产妇死亡率,56%。”李云茂轻声道。他眼睛盯着玻璃墙那边,隔了纱帘,医生在为自端做检查。 佟铁河没应声。sph……他昨夜几乎一夜未睡,这些昨天他听起来还像天书的英文,今天,对他来说已经不陌生,sph,sendary– puloension(继发性肺动脉高压)……ph中相对更加严重的一种。 李云茂继续说:“不到一半的机会。仅仅25.6%妊娠能足月分娩、三分之一的胎儿会发生宫内发育迟缓、百分之283%的产妇在生产过程中死亡……”李云茂停了。数据,他可以列举很多。对他来说,那些都是冰冷的数字,对于佟铁河和景自端来说,那是他们需要面对的血淋淋的现实。他们是他的朋友,再说下去,他也不忍心。 佟铁河看到里面帘幕拉开,自端在护士的帮助下整理衣服。她像一朵粉色的樱花,正在娇柔绽放的时候……他要怎么做,才能不让她去想、去继续?他以后,要怎么做,怎么疼爱她,怎么宠爱她,才能补偿她失去的那些? 他的呼吸在变的短促。 看着她出来,还对着云茂礼貌的微笑了一下,他的呼吸都要被夺走了。 他听到护士对云茂说:“大人的检查都结束了,我们下面是做胎儿的检查。” 他听到她轻轻的“哎”了一声,含着无限的喜悦。 云茂就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了报告,回头咱们会议室见。他拍了铁河后心一下,不知是鼓励还是安慰,铁河只觉得这一下子拍过来,他的心疼算是穿透了身体。他有点儿机械的拉了自端的手。 超声波室外,他站住了。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好了。”她拨开他的手。深望了他一眼。 佟铁河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等了她多久。 几乎是一动都没有动,他站到了她重新出现。 她脸上布满红晕,是兴奋的。 他的心跳随着她的靠近而加速。 “阿端……”他开口。 “佟铁,你听。”她抢先说,她回身,从护士手里拿过一支小巧的录音笔,她按开了按钮。 佟铁河被一阵潮水似的声音包裹了。 其实听不太清晰。 有些嘈杂,沙沙的,也很轻微。她渐渐的把声量加到了最大,空荡荡的走廊里,他们两个之间,这短短的十几秒的声音,就在他听清楚的一刹那,如同利刃,直直的刺中了佟铁河的心脏。 他一动也不能动。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 自端紧紧的握住录音笔,在佟铁河的眼前晃了一下,塞到佟铁河手心里。像是把她最最重要的希望,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佟铁……它的心跳现在有120-160下,你相信吗?比我们的快一倍还多。你听到了,是不是?我上次和你说过,你不肯信,对不对?就像是奔跑的马蹄声,这么快,这么清脆……佟铁,孩子的心脏比我的要健康。” “阿端!”他扯住了她。 他不能让她再说下去了。这样真真切切、真真切切的存在…… 自端望着铁河,好久好久,她一把拉过了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佟铁,它在这里。”她直视着佟铁河黑沉沉的眸子,一字一句,“你告诉我,你听得到它强劲的心跳,它此时是一个健康的生命……你告诉我,你不要。” 他的手,感受的到,她身体的灼热,随着她的呼吸,她的身体在颤动。她身体的灼热,通过他的手心,直达心脏。他全身的血液都在烧。 “佟铁,我们不能杀了它,对不对?”自端喘了一口气,她松开铁河的手,“我不能,你也不能。” “阿端,”他牙关紧要,“我不能以你为代价。” 分卷阅读160 分卷阅读16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1 她脸上的表情一暖。 “佟铁,我的心功能……如果alex这边的报告同样是2级,我就有信心,我和孩子都不会有事。”她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铁河知道。 心功能是评价心脏病患者能够耐受妊娠的重要预测指标,功能分级为i级和ii级时通常妊娠结局良好。可是,他要的不是“结局良好”,而是万无一失。 她似是看清楚他的担心,说:“佟铁,孕育本身就是带有危险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万无一失。你就答应我……” 他再也不能忍耐,突然的将她搂在了怀里。狠狠的抱着。像是要把她的身子骨都揉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似的,那样的抱着。 —————————————————————————————————————————————— 各位亲: 今天更毕。谢谢观看。明天见。 ps向亲爱的读者们中已经是妈妈和将要做妈妈的各位表达一下敬意。 那天看到xrhh亲的留言就想在发文的时候加这一句~~特别的表示敬意!希望你们都健康和幸福。o(n0n)o~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六) 阿端…… 我该拿你怎么办? 他抱着她。根本管不了这是在哪里。 这具他搂在怀里,总是显单薄柔弱的身子,竟然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逼得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在她面前,禁不住想落荒而逃。 “佟铁河你怎么……这么固执。”自端呆了一呆,还是回避了那个“狠”字。她握紧了拳。 卡固执?她不是想说他固执,而是想说他狠。 佟铁河的下巴,搁在自端的发顶。 刚刚,那小小的心脏,那小马蹄奔腾的声音,此时,还在耳边。 间没法用语言表达他的感受。 “去看结果。”他说。 他平抑着自己的心情——他没忘了,大家都在会议室等着他们俩呢。还没有宣判,他已经定了刑。对,他狠。 可是,真狠得起来嘛? “结果好呢?”她仰起脸来,追问。 最好的结果,是她属于那256%能撑到足月分娩的孕妇里幸运的717%。 他注视着她的面容。 那些数字,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在乎过? 他沉默。只是拉着她的手。她手心汗湿。鼻尖也冒了汗。似是对他无限的失望,想要从他手里抽出手来,想要摆脱他。他攥紧了。手掌心里还存着她身上那灼热的温度——那是她的温度,也是他的孩子的温度。他知道,会有很久很久,那温度,烙在他的手掌心——原本该是用他的掌心,托着一个花蕾一般的婴儿;他却得用掌心的烙印,来纪念? 他不能想象。 他不狠。她才狠。知道用什么方式能摧毁他心头的堤防。 经过他们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看他们一眼。看这对眼里都透着哀伤的剑拔弩张的人。 铁河没有回答自端的提问,他拉着自端就走。 开始走的很急,没有几步,他慢下来——她不能走太快。太快了血液流动会加速,心肺的负荷都会加重。 他还是不够细心。 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按照他的节奏,而她,总是不声不响的配合他。他得慢慢的改变。他需要时间,可是就这一天的工夫,他怎么有这种感觉:他担心,一切都来不及了。 自端看着铁河耳后的发。修剪的整齐。对着光,看得到一根两根的白发。她吸着气。想着他说,他34岁了……她眼眶发酸。 她看,想着,轻声的说:“飒飒和子千注册了。” 他听到,可是不理会。继续走。 去他的金子千,去他的景自飒,他现在谁都顾不得,他只顾他的阿端。 “她人还在维也纳,说她回来就要见我。我还没答应她。” 四周空气流动,是消毒水的味道。一阵浓,一阵淡。 “佟铁,我知道她要和我说什么。我一直不想听……可我这回想见她的。”自端没有听到铁河回应,继续说,“我想告诉她,她要做阿姨了。” 她老早就想告诉飒飒的。可是她得先告诉他。虽然,飒飒不太喜欢小孩子,见了小孩子就只会皱眉头。可是她的孩子,飒飒会喜欢吧。飒飒那个人,总是口不对心的。表面上坚强,其实脆弱的很。她最了解。 金子千……她看得出那个男人爱飒飒;可是飒飒,这么快就决定嫁给他,她担心。 。 她执拗的要去东京的时候。飒飒抓住她的手腕子,看着她唇上的伤,心疼的问她有没有伤到,那情景,历历在目;飒飒看着她的眼神,有担忧、有愧疚、有坚持,也有说不尽的心疼和温柔——昨晚,她睡不着的时候,就在想着飒飒的眼神。她想着那时候,飒飒是个什么状况。她只顾了自己混乱,并没有关心到飒飒。 她实实在在的担心,飒飒再一次,被伤害。 她望着佟铁河——铁河,无论如何,他总是能帮到飒飒的,在飒飒有困难的时候,在飒飒需要帮助的时候,在飒飒痛苦的时候……他了解飒飒,甚于她。 如果有再一次,飒飒不会求助铁河了吧。 佟铁河回应着她的目光,坦然的。 她心里倒是突地一颤。 佟铁河清清楚楚的记得,自飒对着他说,说不论她做什么,自端都会原谅她,因为她爱她这个姐姐。 他心里更添了一层难言的味道。 她心里得有多少爱,有多少爱,才爱的过来那么多人? “阿端,”佟铁河拖着自端的手,“飒飒没有做错什么。那天,是我的错。可我们,没有。” 见鬼的他在这样要决定自端和孩子生死的时刻,还要说这样的话。他一直难以启齿,解释这一部分。他错的离谱。阿端没办法面对,他也没有办法面对那样混乱的自己。他不能昧着良心说,那晚,难过、空虚、寂寞的他,对着飒飒,他不会犯错;可是他有机会犯错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会 ——再给他同样的机会,他也不会。正如六年前,他明知自端只会是自端,他一样要娶她。当时的他,清楚自己要什么。 “飒飒和我,只是朋友。” 他的手很干燥。 而她的手心却仍在不停的渗着汗。 佟铁河的脚步很慢。她也很慢。 只需要下一层楼,他们没乘电梯。走在楼梯间里,佟铁河低头,看着自端一阶一阶的下行。 “阿端。” 她不说话,他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不听解释,不能谅解。他明白。他不担心这个,只要她好好的,她在他眼前一日,他就能等;他只担心,她做了最坏的打算,根本,不会给他机会,弥补他的那些过失。 自端轻手轻脚的下着楼梯。 “你故意的?”她声音好轻好轻。 他喉头一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她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 这个人。亏她以为,他聪明绝顶,才会老骂她笨丫头。 他们,真是笨到一处去了。笨,笨死了。 她吸了口气。 太多的猜测,太多的错过。她不够了解他,他也不够了解她。一边靠近,一边抗拒,都怕伤害对方,更怕的是伤害自己。总是抢先一步封死了往前迈的路。 现在呢,往后的退的路,怕是也要封死了……她想的那么集中精神,以至于接下来,他们在面对着各种肤色的医生的时候,她基本上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也没什么好听的。她已经听过了好几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她要的决定只有一个。她所等待的,只是有几个人,会站在她身边。 她偶尔抬眼看一眼佟铁河,他一直在仔细的听着医生们的意见,脸上的表情,片刻没有放松 ——她看不到他有改变主意的希望。如果非说有,那就是,医生在放到胎儿的子宫造像的时候,他看着投影仪投出来的大幅影像,那黑黑的背景里,浅浅的一点亮色,火花一样,点燃了他的眼睛,她看得出他睫毛颤动。可他一定知道她在盯着他,所以他没有动一下。 他手里拿着一只银白色的钢笔,在面前的记事本上,不停的写写画画。看惯了他拿绘图笔,拿着钢笔的样子,真没怎么见过。 她盯着他手里的笔,出了一会儿神。 那是她送的。她个月的工资,还能记得拿到工资单的时候,她开心的很。还没转正呢,工资只是那么一点点,她要分配好,给每个人都准备礼物。轮到他的时候,怎么想,都不知道该买什么。他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是用最好的。恰好在某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他咕哝了一句,说他的钢笔用坏了,寄回去维修了——那是祖父在他出国留学的时候送给他的一支老式钢笔,他一直很爱惜——于是她便去选了一支钢笔给他。很普通的,国产的,只是说,给他代用的。他拿到的时候,说了“谢谢”,她看着他的表情,一贯淡淡的,没有特别的表示。她也没觉得失望。她知道他再名贵的钢笔也有一些,一直用旧的那支,那是对他来说,有着特别的感情和意义;而她只管能应付过去那份应给他的“礼物”罢了。 他还留着。 她不能看了。 她流水般的目光移开,他也看了一眼手里的钢笔。国产货,经久耐用的。她送的。可是她应该没想到,他一直在使用。 他抬手揉了下眉心。 对面坐着的医生们,已经开始了自由辩论。母亲和容阿姨的表情沉重,不时的插嘴问一句,自端始终平静,李云茂主持研讨,在医生和家属之间做着协调,时不时的给他一个眼神……他的神经则始终紧紧的绷着。那么多数据、资料、图像……好的,坏的……汇聚起来,给他心上压的,始终是:危险。 心功能二级。 他死盯着这几个关键的字。 有机会。她自己也清楚的知道。这是她最大的机会。 她的,也是孩子的,最大的机会。 那,也是他的。 有一个念头,在蠢蠢欲动。这让他握住钢笔的手,都有点儿颤抖。 每一个支持的声音,都让这个念头所在的天平一端稍稍沉一些;而每一个支持的意见,都让她所在的天平一端更加的重。 他知道,还是她给他听的那小小的心脏在跳动的声音,给了他原本坚定的信念,致命一击。像中了鱼雷的潜艇,就要折戟沉沙。 分卷阅读161 分卷阅读16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2 “我要试试。”她沉静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略显嘈杂和紧张的气氛。周围安静下来。 李云茂看着医生们,过了几秒种,他说:“我们会协调出一个最佳方案。如果,”李云茂的目光扫过来,最后,定在佟铁河身上,“你们坚持。” 佟铁河看着手里的钢笔。笔尖磨损的严重了。他转过脸来,看着自端。然后,他拿起笔帽来,套在钢笔上。 佟铁河对着医生们说:“今天谢谢各位。alex,明天,我会和我太太一起来听听治疗方案。” 自端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 容芷云和关友梅几乎同时的,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坐直了。 李云茂请医生们先出去了。 “佟铁……”自端看着铁河。 “再给我一天时间。”他说。 ————————————————————————————————————————————- 各位亲: 今天只有一更。谢谢大家的耐心。明天见。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七) 他需要再想想。 再想想。 也许父亲说的对,他和她,这样一起面对一次困难……他看着自端。过去的短短一天的时间,他告诉自己,他不能冒险。他不能,可是,他怎么就这么舍不得,他和她的血脉相连? 他的表情有点儿发木,自端却一脸亮色。 卡她对着李云茂连说“谢谢”,接着问明天什么时候能来听他们的方案。李云茂说着,她低头找笔,顺手的,她从佟铁河手里抽出那只钢笔,拉过他面前的记事本,记下时间和地点。转过头来对着婆婆和妈妈笑,说明天您二位就甭来了……我们回头给转述汇报。 佟铁河一把拉住她的手,狠狠的瞪着她,低声说:“景自端,这事儿还没定。” “我知道你没定主意。”她轻声的说。垂下眼帘,不看他,却在确认她刚刚记下的时间——他有些地方,还真是个守旧的人,用记事本?她看着这一页上他密密麻麻的写下的字,那些她已经熟悉起来的专用词汇,有些地方,他直接用英文记的。他的字,英文比中文要漂亮。也许是她这会儿心情好一点儿了,她看着觉得舒服,于是她又说:“那我也高兴一下。” 桄他喉咙疼。今天分明没讲几句话,可是他喉咙疼。也许又要发炎了。 看着他们两个,就这么僵持着,关友梅过来,招呼自端走。时间已近午,折腾了这么久,她担心自端会觉得累。自端挽着婆婆的手臂,不再搭理佟铁河。容芷云在同李云茂说着什么,也准备往外走。 佟铁河愣愣的瞅着他们都出了会议室,从椅背上拿起他的外套。他的记事本和钢笔都被她拿走了,他空着手,有点儿没着落。 李云茂在女士们都上了车之后,转身对着佟铁河,看着佟铁河那张脸,他差点儿就倒抽一口凉气——在他太太和妈妈们面前敛着的脾气,这会儿就露出来了。 “李云茂,你给我马上准备好病房!”他低声。 李云茂点头,说:“已经准备了。”他想着这会儿佟铁河真是有些乱了方寸,什么叫“给他”准备好病房? 佟铁河似乎是想要发作一下,可看着李云茂温文尔雅的气度,实在是发作不起来,他只好回了下身,看着医院的大楼,“最好的。”他强调。 李云茂又点头,说:“知道。有状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我24小时开机的。” 上次他在佟铁河办公室的恶作剧,一语成谶。想起来他老觉得心里一丝别扭。 “云茂,”他叫着李云茂的中文名。认识多年,他甚少这样郑重的称呼他。李云茂也一怔。 “说吧。” “你负责的,这样的case,成功过几例?”佟铁河语气是平静的,在李云茂听来,听出了阵阵冷意。他必须实事求是的说话。 “3 例。” 佟铁河克制着想要把手伸出去比划的冲动,只重复了一遍:“3例。” 李云茂点头。 “tony,这样的case,我这一科,常见。只是你太太,并发症这么多,少见。不过,每一个case对我们来说,都是新的。数据只是参照,奇迹永远都存在。” 奇迹,那是最不靠谱的。 佟铁河转身上车了,他甚至没有和李云茂说再见。 李云茂倒不以为意,他弯下身,对着车子里的女士们挥手,微笑着,一直看着车子开走,他才舒了一口气。佟铁河是他多年的朋友,是他这家医院的赞助人,也是他病人的先生……这多重身份叠加在一起,面对佟铁河的时候,他的压力不可谓不小。只是这些都不太重要。佟铁河那个非常特别的妻子,才是他真正要重视的对象。 凶神恶煞似的佟铁河,其实有一副柔软的心肠,只不过,看得到的机会不多。 回去的路上,佟铁河依旧是一言不发。只是没有再不停的回头看自端。自端安安稳稳的坐在后座上,初时还和容芷云说话,他听着,大概是她想吃什么、想做什么,还说到了改天想去买孕妇装……容芷云就轻声的应着。慢慢的声音低了,自端睡过去,靠在她妈妈的肩膀上。 容芷云和女儿十指紧扣。 女儿这样努力,她没办法了。她要投降了。 再看看铁河,她能体会到他的心被打扁揉搓的那种痛苦——多少双都看着他呢,看他会怎么做;他们对着自端的坚持,都束手无策,把压力全给了铁河。这对铁河,并不公平。 “铁河,就让阿端试试吧。”容芷云声音极轻,抚摸着女儿的额头。 佟铁河从后视镜里望着这对母女,默默无声。 他想起来,把手机打开。立即就有电话进来,正巧是红灯,他接起来。 容芷云只听到铁河最后说了句“我马上过去”,便放下了电话。他们都没再出声,车子里有点儿闷。 佟铁河跟着他母亲的车子后面进了停车场。车子停稳的时候,自端已经醒了。他回头看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想着刚刚那个电话,只是说:“我有点儿事,就不上去了。” “嗯。”她应着,准备下车。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他说。 自端停了一下,没回头。 他还要回来……他说的啊,他总是在的。 “谁管你回不回,这又不是你家。”自端小声的说。 铁河听到,就愣了一下。 自端也觉得的这么说,竟然是带了一丝别样的语气。自己也有点儿掌不住,只想快点儿离开。 他清了一下喉咙。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迈腿下车。 容芷云在和关友梅说话。两人看着铁河自端在车内的别扭样儿,都想到刚刚在会议室的状况,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叹过了,又相视一笑,摇头。 容芷云心里一动,便问:“铁河有什么事吗?”她发觉铁河自从接了那个电话之后,是添了心事的样子。这几天她全副心神都在自端身上,其他的,她都不关心——她习惯了不多问,但若事关铁河,便是事关自端,她问友梅,还是问的着的。 关友梅顿了顿,看到自端下了车,轻声说:“是有点儿。”她低声在容芷云耳边说了几句话。 “严重吗?”容芷云脸色微变。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八) 关友梅看她,摇摇头,道:“让小铁去看看吧,先别告诉阿端。”她看到自端向她们走过来,微笑着,“上去吧。” “妈妈……”自端看着婆婆,觉得抱歉。婆婆总是忙东忙西,现在却要跟着她到处跑。 关友梅晓得自端的意思,不在意的笑着,“你这孩子。” 铁河从车里出来,一手扶了车顶,跟母亲和容芷云道别。 卡关友梅说了句“路上小心”。 容芷云没说话,她只是点了点头。 自端走着走着,忽然的叫了一声,“妈妈。” 桄容芷云和关友梅同时应声。 “我怎么,忽然觉得心慌。”自端说着,拍着胸口。下意识的又回头看了铁河一眼。铁河还站在车前,看到她回头,他挥了下手。 容芷云听了自端的话,心一突,微笑道:“阿端,你是不是饿了?肚子饿了就心慌。快上楼,你陈阿姨一准儿给预备了好吃的。” 她一边催着自端快走,一边看了一眼关友梅。 关友梅只是微笑,嘴里说着“小陈对着俩孩子的胃可是有生杀大权”,握着自端的手臂,进了电梯。 铁河看着电梯门合上,他才上车离开。 他得马上赶到去。 刚刚在路上,他接到的是他母亲的电话。告诉他,顾悦怡打过电话来,景和仰早上心脏病发作,送到医院后,医生决定提早进行手术——母亲当机立断,让他不要声张,自己先过去,随机应变。 铁河车子开的快了些。 上次岳父发病,自端担心的什么似的,一直陪在她父亲身边;他们后来在香港,那么忙碌,她每天仍有几个电话打给她父亲,问候的面面俱到……这会子呢,本来应该陪在她父亲身边的,可她自己都让他们担心。 铁河急匆匆地往那边赶。这两日,频繁的在医院出入,让他闻到医院的味道,心里便产生了抵触感。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除了顾悦怡,还有顾惟仁。景和仰身边工作的肖克俭等人也在。 手术室的灯亮着,显示手术正在进行中。 铁河过去,先和顾悦怡打招呼。其他人,他只是照顾到,点了点头。 顾悦怡此时的面容十分的憔悴,好像一下子老了很多。和铁河平时见到的不太一样。他坐下来,在顾悦怡身边的座椅上,轻声的和她说话。 “……这阵子他是太忙了,要操心的事也多……”顾悦怡低声,她拿了手帕,拭了一下鼻尖,对铁河点点头,“抱歉,我失态了。” 的确是失态了。少了几分镇定,也少了几分优雅,虽然仍是从容不迫的态度,但是那份担心和焦虑,明明白白的都堆在脸上。 素日里,不见得有多亲厚,这会儿,铁河看着顾悦怡,心里倒生出很多感慨来。 他克制着情绪。也许他只是想到了自端,想到了自己,在该担心着岳父安危的时候。 “阿姨。您别 分卷阅读162 分卷阅读16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3 太担心。”他说。他看着手术室的门,门上两扇方方的玻璃窗,透出来冷光,他觉得身上也有些冷意。 手术并不复杂。只是并发的突然,让他们都措手不及了。自端从知道父亲身体不好,就没断了催促父亲早日动手术。若是她得知这么大的事儿,他又瞒着她,不知道会怎么恼他。尽管里面手术台上的,是在女儿三十岁了还是会发狠动手打她的父亲,可那是她父亲。 他有些出神了。 “自端呢?”顾悦怡的声音沙哑。看着铁河的神情,她语气里略有迟疑。自端……她好久没见了。从那日,和仰在家里发火,打了自端——她想起来还是觉得心惊。她以为接下来会有大风波,但是没有。竟然上上下下异常的平静。她试探的看着铁河,铁河的表情也很平静,更瞧不出端倪。 “她这几天有点儿不太舒服。没有告诉她。”铁河停了片刻,才回答。他感受到两道清凉的目光,抬起眼来,往顾惟仁的方向望去。果然,倚在窗台处的顾惟仁,分明是听到了他说的,正瞅着他。四目相对,两人都不闪避。 顾悦怡听到铁河这么说,未免心里一惊,皱眉,问道:“怎么了?”自端的身体一向还好的。而且,这种状况,她电话里和佟夫人说的那么清楚,他们都不告诉自端? 惟仁是在听着母亲和铁河的对话,听到母亲问,他心里一提。 铁河对顾悦怡点点头,说:“阿姨,自端今天也是在医院检查身体。”他没有多说。当着顾氏母子,尤其是顾惟仁,他并不想说太多。 顾悦怡愣了一下。铁河说的太含糊,她一时没办法猜测。何况此时她脑中因为和仰,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去想到别的。 “没关系,过阵子会好的。”佟铁河语气尽量放缓,“现在不是担心她的时候。” 顾悦怡重重的叹了口气。她看了一眼手术室,说:“这父女俩。” 一般的三灾八难,一般的让人操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佟铁河看着地上的光影,一点一点的拖长、一寸一寸的移转。陪着等候的肖克俭等人,等的久了,偶尔说几句话,不然就是在走廊的那一端踱着步子,鞋底蹭着光可鉴人的地面,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环境里,仍是刺耳;特别护士端茶、送水,隔一会儿,会出现一次——他只觉得焦躁。 漫长的等候。 他轻声的对顾悦怡说了句,想出去抽根烟。顾悦怡点头。他站起来,走到走廊的尽头,楼梯间里去。细看了一眼,没有“禁止吸烟”的标记,便摸了一下口袋。他摸了个空。 其实他没这个习惯随时在口袋里装着烟。 他的烟总是放着垂手可得的地方。或者,他有这个意思,陈北也就给他递上来了。 此刻他喉咙疼的厉害。若是点上一颗烟,说不准,喉咙会被点着了。可就是想抽一口。缓解一下凝在胸口的那股硬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打开,拨了号码,是容阿姨接的,他问了问自端的状况,听说她回来以后吃过饭就睡了,他靠在了楼梯间的墙上——眼睛是望着下面“安全出口”那绿茵茵的标志,在黑黑的楼梯间里,只有那里是那一丝的光线——他刚想收线,听到容阿姨在那边问,阿端爸爸怎么样了?我中午的时候听你母亲说了。 佟铁河说手术还在进行,目前状况稳定。 他听到容阿姨在那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对他说,那你辛苦一下,在那边等着,随时来电话。先不要让阿端知道。情况稳定了,再同她讲。 佟铁河依旧关了手机,放进口袋里。 在黑影里,他又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的门响了一下,他没回头,不用回头,也知道跟着光线一起进来的,是顾惟仁。门合上,楼梯间里又暗了。远处似乎有人在走动,有嗡嗡的回音,之一会儿,消失了。 “有烟吗?”佟铁河问。 ———————————————————————————————————— 各位亲: 今天更毕。抱歉晚更了。谢谢大家的耐心。谢谢你们。o(n0n)o~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二十九) “有烟吗?”佟铁河问。 顾惟仁没有回答,他走到铁河的对面,倚在了楼梯扶手上,从衣袋里掏出一盒烟,超铁河扔过来,铁河伸手接住。他没看到底是什么烟,只是抽出来一根,叼在嘴里,他将烟盒丢还给惟仁。再摸口袋,打火机还是没有的。他站在那里,两手卡在腰间,顾惟仁的影子淡淡的。顾惟仁手臂伸过来,“噗”的一下,他眼前火光一闪,火苗一颗,在他面前,摇曳生姿。他凑近了一些,点着了烟。 吸了一口下去,烟雾慢慢的从鼻腔里喷出来。 “阿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惟仁问。 卡佟铁河默不做声。指间烟,盈盈一点红光,一会儿深些,一会儿浅些。 和顾惟仁这样单独的面对面,在他,这好像是次。即便是在黑影中,他仍能感受到顾惟仁那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清冷的目光。和顾惟仁身上所独具的气质一般,顾惟仁的目光,澄澈透亮,不带杂质。 像极了她的目光。总能给他带来点儿什么。躁动不安的时候,给他一丝清凉;低落郁闷的时候,给他一丝温暖。尽管只有一点点,也许她只是无意的,可他觉得足矣。 桄阿端,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顾惟仁问他问的直接而坦荡。 阿端…… 佟铁河看了顾惟仁一眼。 如果是顾惟仁,会怎么样做? 会和他一样矛盾,会和他一样痛苦,会和他一样优柔寡断,会和他一样不断在怀疑自己能不能把她牢牢的抓住,不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逃跑,无论是哪一种形式?会嘛? 佟铁河狠吸了一口烟。 顾惟仁则很冷静。 刚刚他看到佟铁河独自而来的时候,心里便有了担心。听到佟铁河和母亲说的话,眼见着佟铁河那般镇定自持的一个人,在等候景叔叔手术的过程里,掩饰不住心头的焦躁。他的心越来越沉。 他知道自端的身体状况。他很想要关心自端,可是自端,当他的关心可能成为她的麻烦,他只能回避。 “铁河,”这里太暗,惟仁看不到佟铁河面上的神情,佟铁河越沉默,他便越觉得焦灼。“我只是关心阿端。” 关心阿端。 佟铁河知道。不然也不会这样直接问他。 佟铁河吸烟的动作停止了。手垂下来,红莹莹的一点,在慢慢的烬燃。 惟仁呼吸着这弥漫着淡淡烟味的空气,胸口又闷又痛。 “阿端,到底是不是出了问题?”惟仁再次问。 佟铁河用手指掐灭了烟。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佟铁河说。 惟仁沉默片刻,问道:“有危险?”惟仁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发冷。心内那隐隐的不安,竟然是真的? 佟铁河喉间灼痛。 从顾惟仁的话里,能听得出他深切的担忧。 有危险?危险不止一点。 她……可能,有很大的可能,我,我们,会失去她。 这个时候,是顾惟仁,为什么反而是顾惟仁,令他有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他很讨厌这种奇怪的感觉。 顾惟仁对着沉默的佟铁河。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佟铁河刚刚说的话。不会让她有事。 “那,我能信任你吗?”顾惟仁问。他记得那个早上,佟铁河阴沉的表情,掷地有声的话语。佟铁河不要放了景自端,佟铁河不信任他顾惟仁,佟铁河心疼自端受苦……佟铁河与他眉眼相对,言之凿凿。 “铁河,阿端……终是选择了你。我希望你能给她幸福。”惟仁慢慢的说。这些话,他在心里,默默的说了很久了。阿端,最终是,选了这个男人。他看着阿端为他哭,看着阿端为他伤心,看着阿端为他受苦……他已经无能为力。阿端选了她要走的路。那条路上不管有什么,阿端都有有勇气承担;而他,只是阿端身后给她祝福的力量。 佟铁河呼吸粗重。 “我是不是能信任你?”惟仁没打算放过佟铁河,他继续问。他也需要一个答案。“你要知道,虽然她选择了你,但是,如果她有事,我也不会坐视不管。她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帮助她。我,即便今后不是她的朋友,还是她的哥哥。” 哥哥……这儿很暗,佟铁河不必担心自己因为这个词汇而产生的震动而掩饰情绪。 “铁河。”惟仁叫着铁河。 “我会尽我所能。”佟铁河说。 顾惟仁听了他的回答,半晌没有说话。 这也许是他能从佟铁那里得到的最接近于承诺的一句话。他知道,佟铁河其实没有必要对他有什么承诺;可是佟铁河说了——他能不能理解为,佟铁河,对阿端,是承诺了永远? 顾惟仁不去想自己现在是种什么样的痛楚的感觉。这不是现在才开始,当然也不会现在结束。这是一种绵长的痛楚。慢慢的,这痛楚覆盖下的安慰和安心会渐渐的浮出来。 他看着暗影里,铁河高大的身姿。想到了一个问题。 “铁河,你去过东京?” 那脉脉细雨中,她含着泪,那样跟他说对不起。他心疼如刀割。他忍着,对着她微笑,他还是要给她最美好的祝福。他知道这一生,他将没有办法再对着她说,爱你。他拿着“意愿”的木牌,那黑黑的碳素,将随着他手上的力度,印在浅黄色的木纹上,连同他的心愿——可是他没有下笔,因为只是一个抬头间,他看到了一个新鲜的笔迹。 回家。 只有两个字。 没有抬头,没有落款。 苍劲有力的字,简体中文。 他盯住了那个祈愿牌。他回头,看到她,定定的瞅着他,背景是白色的墙壁、褐色的木柱、黑色的砖瓦,和纷飞的细雨,朦朦胧胧的,水墨画一般……对他忽然的回头,她没有一丝意外,只是看着他,他只好微笑——扫过四周,没有熟悉的身影。一个也没有,除了她。 可是那两个字,那个祈福牌,跳进了他的眼睛里,落进了他心里。他想过把这个猜测告诉自端,可是看着自端,他没有说。她是在“回家”;而如果,那真的是佟铁河,他一定是在等着她“回家”。等着,一直在等,也会一直等下去的。像他过去所做的那样。只不过,佟铁河等到的是拥有她一生;而他,是等到了拥有一生的回忆。 佟铁河说:“是的。” 是的。竟然是的。果然是的。 惟仁此时感受到的震撼,堪比当初,自端在他面前,为了 分卷阅读163 分卷阅读16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4 铁河,痛哭——在他意识到,她的心终于转向了铁河的时候,他除了痛苦,还有祝福,也有担心——可是,假如佟铁河,同样的,全副身心都交给自端呢? 站得久了,顾惟仁觉得腿有点儿酸。雨季要来了吧,他身上的伤疤又开始折磨他。他听着佟铁河的回答,手臂抱在了胸前。 “阿端不知道?”惟仁问。 佟铁河没回答。 那短短的一段时光,记忆里,一片又一片的阴雨,灰蒙蒙的。 “该告诉她。铁河,阿端,她有时候很傻的。”惟仁轻声的说。话出口,语气虽然是经过了克制,但是那份疼惜和宠溺,还是隐隐约约的带了出来。这是渗入骨髓的疼惜和宠溺。他轻咳一声,说:“她认定了的,会一直坚持下去。” 一直到,再也坚持不了。 是傻,真傻;坚持,真坚持。 “铁河,对她来说,现在,你是她最重要的人。”惟仁说。 不然,她不会靠在她妈妈的怀里,痛苦的说,佟铁河要的不是她;她不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因为孕育他给的生命而眼睛里含着幸福的光辉;她不会转身背对着佟铁河,一脸的倔强,满身的坚强,眼睛里却满满的都是牵挂……对她来说,佟铁河已经是长进生命里的人,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了的了。他平静的认清而且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知道了,佟铁河,也该知道的啊。 佟铁河转了身,他拉开楼梯间的门。 “铁河,”惟仁叫他。 佟铁河停了一下。 “有危险,和她在一起就好了。”惟仁说。 佟铁河不肯说,所以他还不知道,她到底现在有什么样的危险。那,是她和佟铁河的事。佟铁河说他不会让自端有事。他相信佟铁河是想要并且会尽力做到的。但,自端要的,也许只是和她一起度过难关的力量。而不仅是一个只会拖着她的手往前走的人,就算是,他深深的爱着她。 爱着她。 这个判断,令他心头的痛楚加一点,再加一点……痛过之后,应该是安心吧。 门在他面前合上。刚刚透过来的光线迅速的消失了。 顾惟仁觉得累。 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他一身夏装,整洁漂亮,其实不能这样不顾仪态的坐在这里。但此时,连佟铁河都离开了,这儿静的连飞虫都没有一只,他总能够掏出一支烟来,吸几口气。 佟铁河的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走廊里的亮光。其实只不过是一支烟的工夫,他却觉得很漫长;就好像他和阿端缠绕在一起的岁月,应该算是很久了,他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想着阿端,看不见的时候,想的厉害。 “佟铁!”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只是转了一下身。他看到了一抹紫色的身影。 是她。 她身后,还有他母亲。 廊顶的灯光还是强的有些刺目。佟铁河眯了一下眼睛。 卡她走的不快,冲着他直直的过来了。他细看她,身上穿的暖和,脸上,尚算镇定,也没有他预想中,可能上来便会对着他发脾气——他看了一眼母亲。 关友梅轻轻的摇了摇头。 “爸爸怎么样了?”她问。 桄“还在手术中。”他看一下时间。已经过了预计的时间,手术还没结束,他不由得有些紧张。他扶了她手臂,“中间通报的都是状况良好。你,别担心。” 她收了一下手臂,没吭声。 他便知道,她还是有些生气,他瞒着她了—— 嗯,她才不会生他母亲的气,她只会气他。 “过去吧。阿姨和惟仁在。”他说着,眼睛往楼梯间方向瞅了一眼,顾惟仁还在那里呢。顿了顿,又说:“大伯也说了会过来。” “阿端,过去坐下等。”关友梅开腔了。 铁河打电话回去的时候,她和容芷云在客厅里,声音已经够低,可仍被自端听到——自端说,她躺下,本以为休息一下就好,可是仍然心慌——她立即就说要来医院,怎么拦也拦不住,况且也不好十分的阻止。容芷云虽是担心自端,并不方便跟过来;于是她陪着自端来。刚刚上了车子,自端就同她讲,说得了确切的信儿,反而心不怎么慌了。还跟她说,妈妈,现在,没事;一直到孩子生下来,都会没事。 她只觉得难过极了。 能了解自端的心意,能了解自端的坚持。她,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的那点儿心思,在这几十年里,她都不曾忘记过。她真真的觉得,她没有看错了这个孩子——可她什么也没说。她不愿意说出来这些。即便是,铁河同意了自端的决定,让她尝试,在紧要的关头,她也不会让自端一意孤行。 关友梅看着铁河。 或许,她这个做婆婆的是存了私心。但铁河,铁河今后,只有自端了。她想到了这一点,会觉得欣慰,又在此刻,会觉得无比的酸楚和难过。 可还是得微笑着。 对铁河和自端来说,他们的日子还很长。这一点点的困难,比起日后的岁月和可能遭遇的暗礁,也许根本算不了什么。铁河有自端,自端有铁河,他们有未来——会有吧,尽管,她看着,这对别扭的孩子,还在别扭着。 自端没让铁河扶着她,只挽起婆婆的手。 她的手凉。 关友梅安慰她,“阿端,你爸爸可厉害呢。” “嗯。”自端应着。 她记得爸爸说过,他属猫的,九死一生的事经历过几回了,都闯过来了……她吸着鼻子。她看着已经站起来的顾悦怡,在她和婆婆打过招呼之后,轻声的叫了声“阿姨”。 顾悦怡点头。 关友梅推了一下自端,示意她去对面的长椅上坐,自己拉了顾悦怡的手,在这边坐了。 佟铁河给自端倒了一杯热水,默默的坐在自端身边。他的手臂撑在腿上,活动着手腕子。右手心处,新的伤疤,还有点儿痒,他揉搓了一下。她看到,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给他。 。 粉嫩的手掌心里,一枚红色的金属盒子。 他盯着,她的手,她的手指,她手指上那枚素环,也带了伤。 她并没看他。 见停了这好一会儿,他都没伸手去拿这盒喉糖的意思,她手便一握,就要收回。这个时候,却被他大手一捉,连手带糖,一并握在了手心里。她的手攥紧,往回夺手,他不让,稍稍用力,掰开她的手指,将那糖盒顺利的取了出来。 她抽回手来,依旧握着那杯热水。 他忽然很想抱她。但是他没动。只是把糖盒打开,取了一枚出来,含在了了口中。初时有点儿苦,他轻咂了一下舌,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眉一翘。他知道就算这颗糖,一苦到底,他也认了。 她轻舔了一下唇角。 她临来的时候,忽然想到的。只是妈妈那里,仅有这一种。她看着配方,便知道他不会喜欢这个口味的。他就是这样,嘴巴挑的厉害,味道怪一点儿的东西是不吃的。可是她给了……她轻咳了一下。 他伸手过来,轻拍着她的后背。他温热的手掌心,隔着她的棉衫,感受的到她背上的纹路,瘦瘦的,若不是衣服穿的厚,她还得怎么单薄?要怎么补,才能把她补的像点儿样子?像以前那样,脸上、身上都稍稍的带点儿婴儿肥……他出神的想着,手上的动作就停了,搁在她的背上;她觉得尴尬,稍偏了一下身子,脸上是热的。他意识到,转脸来看她……就是很想,抱她。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他们抬眼,有穿了防护服的护士小跑着经过他们面前,手里端着托盘,看得出,是血袋。她用脚踢开手术室一侧的按钮,手术室的门向两边退开,她急忙进去。 走廊上的气氛,骤然紧张。 自端不由自主的提起了一口气。 铁河低声:“正常的。” 隔了不一会儿,又有的医生和护士一同出来,护士照旧小跑着离开了;医生则走到了顾悦怡面前。 顾悦怡站了起来。 医生沉着的说:“手术中出了一点儿意外,病人大量出血。” 顾悦怡低呼。 自端一下子抓住了佟铁河的手臂。 只听到医生继续说:“潘主任正在尽力抢救。病人是rh阴性a型血,医院的储备本来就少,又是紧急手术,医院的备用血液已经用光,正在在从血站急调血液……病人家属里,有没有rh 阴性a型血?”他的语速在加快。 顾悦怡脸白了。 “医院已经通知捐血志愿者赶来。”医生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以防万一,请问,家属里,有没有血型匹配的?” “我。”自端松开了握着铁河手臂的手,她竟举起了手,像小学生那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佟铁河一把拉下来她的手。 “你不行!”他声音又低又短促。 “阿端!”关友梅叫道。 “不!”顾惟仁也喊出来。 三个人异口同声,倒把顾悦怡和医生弄的愣住。 “我是病人的女儿,我是rh阴性a型血。我可以给我爸爸输血……”自端喘了口气,镇定的说。 “阿端!”佟铁河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 自端看他,“佟铁!” 佟铁河不看自端,他抬眼看着医生,说:“她是孕妇。” “佟铁!” 医生拉下了口罩,还没开口,就听到有人说:“我们可以的。” 佟铁河忙回头。 走在前面的是景和高,他身后,是自竣和自翊。 “大伯!”自端叫道。 景和高迈着稳健的步子,来到他们中间,他伸手,扶住了自端的肩膀,先和医生说:“医生,我们都是。可以马上验血。” 医生将口罩拉好,招呼护士快一些,自竣和自翊没有多说话,便跟护士验血去了。 景和高这才拍着自端,温和的笑着,跟关友梅和顾悦怡打招呼,“我看,暂时还不需要我去献血,对不对?让年轻人先去贡献新鲜血液。” “大伯!”自端忍不住了,她拉了大伯的手。 景和高伸出手臂,将自端搂在怀里,拍着她的背,“不要担心——你爸爸,这回又来吓我们了,等他醒了,我先教训他。 分卷阅读164 分卷阅读16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5 ”景和高开着玩笑。他听到了刚刚铁河的话。这让此刻他心里,产生一种难言的温柔情感。他的小侄女阿端,是真的长大了。他抬眼看着铁河,正遇到铁河望住自端的目光,他点了下头。 铁河拉了一下自端,轻声说:“大伯,您坐下休息会儿。” 景和高笑着点头,心知铁河这可是“一箭双雕”。他礼数也周全了,自端也照顾到了。看出铁河的这点儿小心思来,他倒是觉得尽管是眼下在这种气氛里,还是有趣。于是他回身,见关友梅也在微笑着请他坐——他们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景和高微微的松了口气,又看向顾悦怡,跟她询问起景和仰发病的状况来了…… “你跟我来。”铁河见长辈们的注意力都已经转开了,低声在自端耳边说。他语气里已经满是怒意。她听的出来。不动。铁河见她不理,接着说:“你要我当着大人们的面儿说?” 她瞪他。 他不再说话,拉着她的手臂,往走廊那边走去。 顾惟仁正在给景和高倒茶,看到佟铁河拉着自端就走,不禁皱了下眉。只不过,他倒没觉得担心。果然没走几步,自端便轻轻甩了一下手臂,已经甩开佟铁河的钳制,佟铁河也没敢再用力——惟仁转回头来,真的,不用太担心了。若担心,也是担心佟铁河吧。 “景自端!”确定到了“背人”的地方,他压低了声音。 “你又干嘛!”她脸上红了。她真的生气了。生气他当着大人的面威胁她,更生气她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对他服从。 这个人! 她绯红的脸,亮晶晶的眼睛,忽然的对牢了佟铁河。佟铁河从刚刚开始,便一直在抖的心,猛的就是一缩。 “景自端!”他低声叫着。 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身子。紧紧的,紧紧的将她圈在怀里。这样,他和她的心,是靠的最近的……他灼热的身体上散发出的热,将她裹的紧紧的。自端的呼吸开始重了。她闭上了眼睛。他手,慢慢的滑了下来,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她身体一颤。 “阿端,”他的喉忍不住也在颤,“阿端……如果我答应你,你能不能也答应我?” 自端的手指,触到了他的手背。随着她的呼吸,他的身体,他的呼吸,也在以同一个节奏颤动,似乎是有了共鸣。 “什么?”她问。 “从今往后,永在我身边。”他每说一个字,下颌,便蹭一下她的发顶,让她痒痒的。 好久好久,她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过身。 踮起了脚尖,轻轻的,她的唇,印在了他唇上……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一) 佟铁河觉得自己就像一根火柴,只是被她这样“嚓”的一下,便点燃了。 她的唇柔软干燥。 是的,柔软,干燥。 那个吻,印过来,只是想要碰触他一下似的。她迅速的离开他。 咖从今往后,永在他身边。 她的指尖,轻轻的碰着他颈子,感受着他的脉搏,可是眼睛却不看他。 如果,她的往后,是很久很久……如果,如果她有这样的从今往后。 聆她眼里有了泪意。 心口疼。 想开口说,但是开不了口。 她的往后……她也不知道;她总不能诳他。 佟铁河低下头,丰润的唇攫住了她的唇。轻轻的、温柔的,有点儿固执,但不带一丝强悍的气息。他久久的、久久的吻着她;一点一点的含着,一点一点的吮着,一点一点的温暖着……他不用她回答了。如果她不能,给他永远的承诺,就让他这样,长久的、长久的,把她留在身边吧。他,这点儿力量,总该是有的。就是她了,就是她。不管用什么样的方式,一定要把她好好儿的留在身边。看着她,长长久久的、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直到吻的她干燥的唇变的柔润,他才离开她的唇畔。 仍拥抱着她,让她的面庞贴在他的胸口,他疼痛的胸口,低低的,他说着,“阿端,刚刚……”刚刚,他真的有些发慌。不是真的能阻止。可是他绝不愿意她有危险、有损伤。他想想就受不了。 “那是我爸爸。”她闷闷的。 “你是我孩子的妈。”他立刻说。 她深吸一口气。 鼻尖蹭在他的棉衬衫上,将他身上的味道满满的吸了进来。 她是他孩子的妈。 他们,终于,要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了。 她的手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襟…… 景自翊蜷着手臂上楼来,按着抽血留下的细小伤口,无意识的,他往那边稍暗的位置看过去,他停了一下,看到了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稍皱了一下眉头。 “走啦。”景自竣当然也看到了,见状轻声催促弟弟——铁河自端结婚这么多年了,他也从没看到他们俩这样过,就由着他们去吧——自翊看了大哥一眼,自竣被他眸子里清冷的光扫的一怔,问:“怎么了?” 自翊没回答,只是挪动了脚步。 “不是挺好的?”自竣说。他舒展了一下手臂,棉球取下,臂弯处一点血渍,稍稍有点儿疼。他似乎是自言自语,说:“铁子不错了。”他看得出来自翊对铁河一直有心病。他以为是自翊先入为主,总向着顾惟仁的缘故;而在他,他更欣赏佟铁河,也跟铁河更合得来。 景自翊也拿下棉球,顺手丢进身边这只不锈钢垃圾桶里,仍没吭声。自竣颇有点儿无奈的看着弟弟。 “阿端觉得好就好了,是不是?”自竣还是说了一句。 自翊没跟哥哥犟。 自竣又回头看了那相拥而立的两个人,轻声说:“你说吧,这事儿也是怪,明明她最小,可什么都让她抢头里去。” “本来,该是咱们抢在她头里。”自翊终于说了句话。 自竣听了,倒不出声了。他走过去,和父亲交代。回过头来的时候,便看到自翊已经坐下了,坐在了顾惟仁身边,两个人都是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除了一个穿着绿色制服,两杠一星、一个穿着白色制服,两杠两星,这点儿区别外,连坐姿都是同样的标准,双生儿似的。 惟仁没想到自翊会直接过来靠近他坐下来。好半晌,两个人都不出声。 “新年的时候,看到你的部里通令嘉奖。”惟仁先打破了沉寂。 自翊说:“我听志海说,你回学校去教书。” “找点儿事做。”惟仁微笑,“能再回学校去真好。” “是啊。”自翊点头,“我过几天也会回去。” “作报告?”惟仁问。 “你知道啊。”自翊动了一下腿。惟仁看到他奶白色的军靴,纤尘不染,不由得点头。多年不见,自翊还是这样由内至外的干练整齐。 “早听说有这个安排。”惟仁说着,又问:“你这回休假还顺利?” 自翊点头。可不是,前面几次休假,都被紧急任务打断,听惟仁这么一说,他便知道,虽然他们互不联络,可也都在关注对方的消息。他于是说:“改天约了志海,一起聚聚吧。”他盯着自己的靴尖。 惟仁点了下头,“好。” “志海这小子,升的够快的。”自翊说。 “咱们几个,你升的最快。”惟仁微笑。 自翊抬手,挠了一下鼻尖,说:“还记得那时候咱说过什么吧?” “嗯。”惟仁想着他们在学校里那些胡天胡地的日子,“说了好多,哪一样?” “若是不挂花,都不好意思做儿女亲家。志海说的。”自翊说。 “嗯。记得。”惟仁当然记得。二十几岁的时候,在一起,什么都说,他还说,我和景自翊不可能啊。 “咱们,这下,说不准了。”自翊又挠了一下鼻尖。 惟仁的目光,不由得转向远远的,正朝这边走来的自端和铁河,声音低低的,说:“是啊。” 自翊也看过去,只是扫一眼,便收回目光。 阿端心思细。不忘提醒他的,与惟仁和好。他的小妹妹。总不愿有任何的事情,因为她而不圆满。他弹了一下衣袖。 佟铁河,这小子,以后,他敢对不起阿端试试的。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了。等候的人不约而同的都是心头一跳,坐着的站了起来,站着的走近了些,方向,都是对着手术室的大门。门一开,医生护士们簇拥着,将景和仰推了出来。 顾悦怡和自端最快,她们两个,一边一个,都想最先看到景和仰。护士克制的低声,拦住了她们,很礼貌也很坚持,告诉她们,病人马上要送进病房,请她们冷静等候。 铁河握住了自端的肩头,自端的脸白了些,眼睛往手术室门口望去,她看到了主刀的潘医生。 “潘主任,”顾悦怡看着景和仰被推走,转过头来,询问潘医生,“怎样?” “状况比预想的要糟糕,还好及时控制住了,手术成功。您请不要过于担心。”潘医生沉着的说,他额头上全是汗,手术袍也已经湿透了,有护士上前来,给他送上一件白袍,他轻声说了句“抱歉”,穿上白袍。 景和高听潘医生这么说,也略放了点儿心,他又追问了几句,潘医生一一的回答了。 “辛苦。”景和高伸手,握住了潘医生的手,“拜托了。” “应该的。”潘医生谦和的微笑,不卑不亢。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爸爸?”自端轻声的问。 “过一会儿就可以。但老总要等麻醉药效过后才会醒,不如你们也趁这个时间休息一下。”潘医生看着自端,回答。 自端“哦”了一声,说:“这样……我要看着爸爸醒过来。”她感到,铁河扶在她肩头的手握紧了。 景和高侧了一下身,请潘医生先走。他定了定神,对顾悦怡说:“悦怡,你和孩子们都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我看着。” “大哥……”顾悦怡急忙道。 景和高摆手,道:“回去休息一下,一整天了,不吃不喝的谁也受不了,和仰也不是这一日两日就能恢复如常,有你辛苦的。这会儿我有时间,我站班岗,竣儿翊儿,今天晚上,你们两个在这里——友梅,你也该回去了,带阿端走……”景和高看着自端,微笑,“别撅嘴。” “大伯!”自端不愿意。 “要是实在担心,要不你和大伯在这儿守一会儿,等下大伯送你回去。”景和高知道不能十分的勉强自端,退了一步。果然看到自端不再出声,他看着其他人,说 分卷阅读165 分卷阅读16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6 :“就这么定了。” 除了顾悦怡说,她回家去拿换洗衣服,晚上再回来,其他人暂时都没有再表示异议。 关友梅嘱咐了自端和铁河几句,和顾悦怡母子一同先行离开了。 铁河就说:“大伯,是不是叫人送餐来,医院准备的饭,我看了一下,实在是……”他没说完,景自竣就“扑哧”一乐。铁河顿了顿,才说,“实在是寡淡。” 景和高看了走在他身边的自端一眼,自端正低了头,笑道:“这样,小铁安排好了。” “好的,大伯。”铁河应着。 自竣接口便问:“阿端啊,你想吃哪家的菜?” 自端回头瞪了大哥一眼,看他脸上微微的笑意,道:“大伯定。”她挽着景和高的手臂。 “大伯听小铁的。”景和高先进了电梯,笑着说。 “小铁听阿端的。”景自竣继续微笑道。 “嗯,听阿端的。”佟铁河没笑。很认真的说,手里捏着电话,只管看着自端。自端脸开始袖了,他瞧着,仍是很认真的神色,“你说,哪家?” 自端忍了一会儿,终是敌不过,只好说:“德祥楼。” 景和高父子三人同时闷声笑出来。连脸上一贯冷峻的自翊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好。”铁河脸上的表情绷着,并不露出什么来。他最后一个出了电梯,正要打电话,只见走在前面的自端转过身来,停了脚步,看着他,等大伯他们走的稍远,她才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叫他,“佟铁。” 河自漫漫景自端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二) “我知道。”佟铁河看着自端。 自端微微一愣。她都还没开口,他怎会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怎么会不知道。 她会有多危险,现在,他不会和大伯说,也不会和自竣自翊说,在岳父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之前,他更是不能说。她就是这个意思。不要他们提早这么久担心。更不要,他们一起来阻止她。他答应了的,这些,他该担着。 咖他想给她一个笑容,此时给不出;她担心着父亲,脸上更是僵硬。两个人默默的对着,过了一会儿,他问:“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她摇头,想了想,说:“别忘了,大伯爱吃德祥楼的水晶虾饺……” 他应了一声,“我记得呢。你?” 聆她没什么胃口。担心,焦灼,加上医院的味道。都让她觉得不舒服。胃里像搁着些什么不消化的东西,硬硬的塞着。 “行了。”看她的表情,他已经了解。 “嗯。”她先转了身,急着去看看爸爸的状况。听到他打电话订餐。听他说,水晶虾饺——大伯爱吃的;蟹肉小笼包——自竣爱吃的……她不禁回了一下头,他声音很低很低。她一边走,一边渐渐的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自端走进病房,隔着玻璃墙,便看到医生护士在父亲身边忙碌。就在不久以前,几乎是同样的场景,只是那时候,父亲还能对着她,想给她一个微笑,对着她叫一声“阿端”……她深吸着气。轻轻的咳嗽。急忙拿了手帕掩住嘴巴。这轻轻一咳嗽,眼泪竟然就要出来了。隔着薄薄的泪雾,她注视着父亲。 病房里人影重重,她的目光始终在父亲苍白的脸上。那刚毅方正的脸,浓眉舒展,大大的眼睛,此时紧闭着……她开始想念父亲威严的脸上,偶尔露出的笑容;甚至想念,父亲对她发脾气的时候,那高亢又有力的嗓音。 爸爸,阿端在这里,等您醒过来。 爸爸,要快点儿好起来,阿端有话和您说…… 景和高站在自端身边,背着的手,轻声安慰:“你爸爸,很快好的。” 自端转过脸来,仰头看着大伯,问道:“爷爷不知道吧?” “晚点儿告诉爷爷。”景和高看着着侄女,拍拍她的头,“不要小看爷爷奶奶,他们,豁达的很。” 自端心一沉。不敢看大伯,也不出声。她总觉得,此时大伯话里有话。他担心着父亲,也在担心着她。有些事,她不该瞒着大伯……她好想跟大伯说的,她在大伯母墓前就发过誓,她一定好好儿的。 她又咳嗽了几下,嗓子里有一丝腥甜,她忍着。 景和高也不再说话。示意自端去坐一会儿,自端只是摇头。轻轻的靠着大伯。从她五岁开始就靠惯了的大伯的肩,温暖踏实…… 铁河进来的时候,看到自端靠在大伯肩头,那一幕,让他有点儿晃神。他看着,印象里,自端好像从来没有和岳父这样自然而亲昵的举动;在她父亲面前,她总有些拘谨而且疏离。他默默的站了一会儿,听到身后自竣在低声的说:“以后,对我妹要好。” 他没吭气,转了个身,回到走廊上。自竣回手把房门给关好。肩并肩的站着,自竣的个头比铁河还要略高一点儿。铁河心想,其实景家的男人,个个人高马大的,若是都站着他面前,从身高上,就已经很给人压迫感。 “这话,以前可没和你说过。”自竣一贯爱说笑。这会儿,他眼里没甚笑意。 铁河点头。 是没说过。从来没有。就算是开玩笑的时候,自竣也只会说,阿端你对小铁不上心,提点的是阿端,可言下之意,未必不是说他。他们,只是互相装着糊涂。 “现在,我觉得得说了。”自竣清瘦的脸上,浓眉一蹙。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光芒。铁河看着,他每每在景家男人脸上看到这样一双眼睛,都能读出不同的神采。自竣的眼神像景和高,更清澈更慈和;自翊的眼神则更像景和仰,深不见底。 “我妹,不容易。”自竣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你得知道。” 他知道。 景自竣“哼”了一声,道:“难怪钢子说你惯会装蒜,瞧你现在这副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二十四孝乖老公呢。” 铁河听着。 “我妹,我还以为,她再不肯要孩子的。”自竣似乎是觉得这个话题还是有些尴尬,他转开了脸,摇着头,“我记得新年的时候,和她聊起来,她就死活不松口,我们都还担心着呢。小铁,你可能觉得我这个想法俗,可是婚姻里的两个人啊,有了孩子,才算是彻底结合了。别是因为孩子绑在一起,而是因为孩子更珍惜。你明白我的意思?” 铁河点头。 自竣笑了一下,说:“阿端从前……太惯着你了。” 铁河摸了一下鼻子。 “太惯着你,我看你心里未必太舒坦;只是从今往后,你的好日子,可真是要开始了。”自竣咬着“好日子”这三个字,笑微微的,“这下好,要是知道这个好消息,我又要遭罪了。” “嗯?” “我打结婚前就被逼着戒烟戒酒啊。非要蜜月宝贝,蜜月宝贝没戏了要情人节宝贝,情人节宝贝没戏了要愚人节宝贝……哪儿那么多花样啊,是个孩子都是宝贝。”自竣开始啰嗦。 铁河想了想,可不是。都是宝贝。 自竣看着他出神的样子,问道:“担心是吧?” “嗯。”铁河把面前的窗子推开半扇,让夜晚的凉风吹了进来。 “我也担心。”自竣挠了挠眉心,“老觉得阿端还是个孩子。” 风凉凉的。铁河还是觉得身上热,他把袖子卷了一下。 “不过飒飒以前就爱叫阿端‘小妈妈’。嫌她啰嗦……妈妈去世以后,阿端就更啰嗦,管东管西的。我还记得我和筹备结婚的时候,她细致的呀,要给准备的旗袍,她能一遍又一遍发传真给确认尺寸——吓坏了,问景自竣你确定这是你妹妹不是你妈妈?”自竣虽是笑着,却又有点儿伤感。 铁河想说他也记得。去年圣诞节前后的事,自竣他们那会儿还在美国工作呢,自端白天上课没时间,晚上回家专门等着给他们二位打越洋电话,睡的不够,又是冬天,她还感冒了。他记得有天晚上他半夜回家,听到她咳嗽……他心里揪疼,自端最近就总是咳嗽。她身体真是一直没怎么太好过。他也没好好儿关心过她。若是早早关心,现在,或许不至于这样。 “我常想要是有一天自端做妈妈,一定会是我妈妈那样的妈妈。”自竣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妈妈”,听在铁河耳朵里,刺到他心肺最深处去。自竣似是没留意铁河的神色,只是说,“都说,我们日后,把女儿培养成阿端这样。” 铁河觉得心肺处的疼痛更深了几分。他在慢慢的体味——阿端,稍稍晚些时候,会不会,也这样的疼,一日比一日,更疼?她一直很怕疼的。她怎么撑过去?他要怎么帮她撑过去? 他答应了她,这才多久,他已经后悔了……就这么想着,自竣还说了什么,他就只是听了。 都坐下来吃东西的时候,他也不说话。也不太看她。只是瞅着她慢慢的把那碗清粥吃了小半碗,别东西,碰都没有碰;连她爱吃的萝卜糕也没动一块——他回忆着前几天看的书上说的,妊娠反应是在初期严重,她怎么,又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景和高离开的时候,是想要顺便送自端回去的。可是自端已经累极,在沙发上睡着了。景和高眼里闪过一丝爱怜,转瞬即逝。铁河看到,沉默片刻,轻声的对景和高说,大伯,让她在这里等着吧,她必须等到爸爸醒过来的,我会照顾好她的。他送景和高离开,回身望着沙发上睡沉了的自端,坐下来,让她躺好,枕在他腿上。他给她扯紧了毛毯,摸摸她的额头。怕她感冒。 自翊回来的时候,低声说:“我让护士开了隔壁特护病房。”他说着,想要将自端抱起来。 铁河说:“我来吧。” 自翊没听到似的,动作很利落,连着毛毯,将自端抱了起来。他将自端安置到了隔壁的病床上,看着妹妹还缩了两下,缩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他才转身,对站在身后的佟铁河说:“二叔醒了我过来叫你们。你看着阿端好了。”他也没再多说,只是关门出去了。 佟铁河觉得景自翊这人,真是……他咬了一下牙。真是有点儿讨厌。 铁河在自端的床边坐下来,看着她安静的睡容,刚刚被自翊一个小举动搅和的微波漾起的心水,渐渐的平静下来。似乎是觉得热,她的手臂伸出来。他握住,给她塞到毯子下面。只是这一握,他不愿意松开。 她轻轻的咳嗽。胸口震的闷疼。 他的手很热,也没有十分用力,好像是怕弄醒了她。她翻了个身。梁医生告诉她过,她不能仰卧。渐渐的就睡了过去。她不知道这一睡能有多久,但愿醒过来的时候,一切都好,爸爸也醒了,宝宝也没事…… “阿端,阿端……”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三) “阿端,阿端……” 她听到耳畔有人在叫她,急忙睁眼,看到铁河的脸。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他的眼睛,有点儿发袖。也许是起的有点儿急,她稍稍气喘,心跳加速,还有点儿头晕。 “爸爸醒了。”铁河看 分卷阅读166 分卷阅读16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7 到自端一睁眼,便骤然紧张的神色,“恢复意识了。”他语气尽量平稳。自翊来通知他的时候,他想要让自端多睡几分钟,先过去看了一下。岳父虽然没开口说什么话,似乎是疲劳到了极点,可是看到他,盯了他半晌,竟然就开口,问了句:“阿端呢?” 他想见阿端。 咖自端只觉得一股气体从胸口往上走,顶在了喉咙里,她咳嗽了两下,推开毛毯下床,铁河早替她拿了一双拖鞋。她一脚踏上去。咳嗽止不住,她的脸憋袖了 “爸爸没事的话,我们早点儿走。”他拍着她的后背。咳成这样,一定要去医院先看看。 自端咳着,摇了摇头。往日一起床,先就恶心,今天,比恶心多了一重难受。她隐隐的觉得似乎不太好。这会儿,她想要迈步子出门,只觉得嘴巴里那股腥甜重了,她急忙回了个身,推开铁河,进了卫生间。铁河追过去,她把门锁了。 聆“阿端!你开下门!”铁河拍着门。过了好久,他只听到里面有水声。随后门打开,自端出来,下巴上还有水渍,铁河夺过她手里的帕子,给她擦着, “难受?” 他也知道这简直是废话一句。只看她发青的脸就知道她有多难受。 自端摇头,避开铁河的目光,只说:“还好。” 她只是慌。伸手要拿回那条手帕,铁河发现异样,手举高了,她有点儿急,脸上就更袖了,铁河越发觉得不对,他打开手帕,亚麻色的手帕中央,一点点袖色。 咳血。 他脑子里快速的过着昨日研讨会上医生们说的那些症状,咳血……她开始咳血了。而他以为,是到中晚期才会出现的症状,这么快,竟然这么快!完全不给她、也完全不给他心理准备的时间。 “景自端!”他低声叫着她。 “嗯。”她低声应着。 “第几次?”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子,“这是第几次?” “次。”她小声的说。看到他紧张的神色,她倒是镇静下来。没什么可怕的,该来的,一定会来。 佟铁河狠吸了一口气。冷静,一定要冷静。他抓着她手腕子的手,慢慢的放松,声音依旧很低,他说:“先去看爸爸。” 他心里有了决定,但是现在不要着急。别着急。急不得。 她走了两步,才说:“我这会儿没觉得特别不舒服。”她只感到他的手用了一点儿力气。他没回应她。脚上的拖鞋软绵绵的,穿着很舒服。她的心里也舒服了些。尽管刚刚,她还又吐又咳,狼狈不堪。 自翊和自竣坐在隔壁病房外间的沙发上,都是一夜未睡,样子多少有些凌乱,看到自端,挥了挥手,让她快进去。自端抬眼,就见里面,顾悦怡坐在父亲的床,拉了父亲的手。她脚步停下了,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时间,在这一秒,好像停滞了。 景和仰看到了自端,手动了一下。顾悦怡站起来,没回身,只是侧过脸去,抹了一下脸,给自端让出了一点空间。景和仰望着女儿,好像在等待什么。但是自端仍然没有动。 “阿端。”佟铁河看到自端在发愣,低声提醒她。 自端过去。 她弯下身,轻轻的拥抱了一下父亲。她小心翼翼的避开那些管管线线,面颊贴过去,父亲脸上的微凉——她低头,看着父亲的眼睛——怎么会这么凉呢? “爸爸?”自端的目光,在父亲脸上转着。父亲的眉毛很浓……可是,她看着,这么浓的眉,显得父亲脸色越发的苍白;鬓角的白发也更刺目。 自端靠父亲近一些。 景和仰的手又微微动了一下。自端看到,她把父亲的手握住。父亲的手也微凉。很宽厚的手掌,掌心绵绵的,只有几处,有厚厚的茧子。 “爸爸。”她看着父亲。 景和仰的眼睛,也一直在看着女儿。似乎是只要看到她就好了,他并没有说话。 “爸爸……快点儿好起来。”她将父亲的手,贴在了自己的面颊上。感受到了父亲手指的颤动。 她闭了闭眼。 她是有话要和父亲说的。可是话到嘴边,她停住了。现在不能说。她说不出口。她刚刚,忽然想到了妈妈。只是不由自主的,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一直到离开,她都只是静静的陪在父亲身边。离开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到底回了一下头——顾悦怡守在父亲的床边,忙这忙那,低声细语……她眼眶泛酸。 佟铁河拉着她的手上了车,景自竣便问要送他们去哪儿,佟铁河毫不犹豫的说,去养和医院。自竣和自翊同时愣了一下。佟铁河则镇定的说,自端有点儿感冒。自竣顺口说了一句,那不如直接在301看啊,麻烦个什么劲儿。然后回头看着自端,说不要随便吃药,你这个时候最应该注意。自翊看了大哥一眼,说,养和是专业医院,阿端的医生是那里的? 自端应了一声。 自翊就再没多话,他开着车子,经过养和的时候,把自端和铁河放了下来。临了,嘱咐自端让她诸事小心,回头记得打个电话报平安。上车前还特意又看了铁河一眼。 自翊的车子一离开,自端便瞪住佟铁河。 铁河仍是拉着她的手。 他一言不发,跟李云茂约好谈治疗方案的时间早就过了——这倒不要紧,他已经拜托云茂将时间推迟——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自端安顿下来,再让医生给她检查。 自端被铁河带着,一直带到了养和的住院部,站在了一间病房里,她才开口问:“你这是要干嘛?”说好了是来讨论治疗方案,虽然时间已经过了,可是,也不该是这一个举动。 佟铁河平静的说:“这是你的病房。” 自端看着整洁的病床和一应俱全的仪器、家具,她抬手按住了额头——佟铁河,他不是现在就让她住院吧。 “现在离需要住院的20周还有两个月!”她嗓子在发干。 “你的咳血症状也提早了两个月。”他语气平和,并不想跟她争执,“你先休息,其他的,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说。” “佟铁河!” “我给你请了三天假。今天才是第二天。”他慢条斯理的说,“你放心,只要医生允许,班,你照上,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得住这儿。” 自端有些瞠目结舌。她再次看着病房里的设置。是,这里,应有尽有,像……一个小小的家。可也,只是“像”。她要在这里,过上好几个月? “需要什么,都给你准备。”佟铁河转了身,推开卫生间的门,还进隔壁微型厨房巡视了一圈,出来的时候,他皱了下眉,说,“要添置的东西还不少。” 自端定定的看着佟铁河。 佟铁河踏了踏地板。 “防滑性还不错。”他抬了一下头,说:“别担心,我陪你住这里。” ——————————————————————————————————————————————————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四) 陪她住在这里? 自端脸上袖了又白,白了又袖——这是病房,好,就算这是最好的病房……可是,他要怎么陪? 佟铁河指了指外面,“好大一间。” 他真的走到了外面那间,看着宽大的沙发,全新的地毯,质地还算不错的茶几……足以满足他的基本要求,睡眠也可以,办公也可以。 咖他抬腕子看了看表,说:“今天中午开始,陈阿姨会过来送饭的……妈的意思是,以后让陈阿姨和沈阿姨轮班,省的一个人太辛苦。你看呢?” 自端这下真的脚软了。 她在床头的长凳上坐下来。又有点儿想咳嗽,她放浅了了呼吸——佟铁河这是什么效率?他什么时候安排的,连婆婆的意见都征求了?而且最后那句“你看呢”,分明不是个问句。 聆这样下去……她想象着,她每天在这里? 她喉咙发干。还是有点儿胆怯。她不想。 “阿端。”他声音低下去。 看得出来她犹豫。也许是害怕。医院,不是个让人有好的联想的地方。她再坚强,也会害怕的……可他要的是她安然。 “就这两天。”她让步了。 这会儿,她觉得累。兴许是看到父亲醒过来,她一直绷着的神经松弛了,才知道自己也累。早上意外的咳血,也让她心里不安。这两天,她是得好好儿休息,听医生的话。她不要有任何闪失。 见她平静下来,铁河也没再说什么。他打电话给李云茂,约了下午谈事情。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床边,替她掀起了一个被角,示意她上床休息。 窗帘落了下来,室内暗了。 自端看着佟铁河关门出去,独自坐了很久,才上床去休息。 开始的时候,她醒醒睡睡,迷迷糊糊,听到他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倒并不觉得扰攘。一跤跌进黑甜乡似的,她睡沉了,再醒来的时候,听到床边有声响。 自端睁开眼,伸手去摸床头灯掣。灯亮了,自端细看着,床边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子,原来是六姨的女儿蒋琬琬。 “琬琬?” “端端姐,吵醒你啦?”琬琬正坐在沙发里出神,见自端醒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尖。看到这个俏皮的小动作,自端微笑,摇摇头。她翻了个身,对着琬琬,问道:“什么时候来的?几点了?”屋子里已经完全暗下来,想必是晚上了——琬琬,怎么忽然来了? “快十点了。”琬琬笑着说,“我来见你睡着,一直在外面呢;刚二哥在外面教训人,我就躲进来了。” “嗯?”自端歪着头。 果然听得到铁河在外间讲电话。大概因为人在医院,不能去公司处理公务,有点儿急,他一急,脾气就上来,声量不自觉的就高了些。 “听着好像是海外公司的。”琬琬解释道,“他吩咐我,等你醒了,问你要吃什么,说你一睡就耽误了两顿饭……这里有很多。” 自端这会儿倒真是觉得饿了,想了想,问道:“有白粥吗?” 琬琬说:“有。还有六必居的酱瓜。”她说着,起身去那边桌子上,在一排保温壶里挑出一个来,回头见自端要下床来,急忙拦着,“要什么我给你拿……” “我只是去卫生间。”可琬琬已经过来,硬是扶着她到了卫生间门口。自端好笑的问她:“要跟我进去嘛?” “还不是二哥,说让我寸步不离。”琬琬也笑,“别锁门。” 自端推门进去,明亮的灯光让她觉得有些刺眼,适应了一会儿,才走到洗手台去。她打开水龙头,温水哗啦啦的流出来。有几滴溅到她手背上,温温的。自端从巨大的镜子中看着自己:黄色的小碎花病服,一头乱发,因为久睡,双颊潮袖。分明是个乱七八糟的女人。b 分卷阅读167 分卷阅读16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8 r 她叹了口气。 她出来的时候,琬琬已经把餐具都摆好。看着她挽起头发,变得利落的样子,琬琬笑道:“端端姐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美。” 自端笑着,又坐到床上去。看着面前的白粥,和四样小菜,“一起吃?” 琬琬笑着摆手。她托着腮,静静的看着自端吃粥。 景自端很美。 琬琬知道景自端很美。从她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景家自来是出美人的。是极美极美的那种美人。她当然也是见惯了美人的,她自己也是美人胚子一个。可每次见到景自端,仍然是忍不住叹息。 她清楚的记得,听说二表哥要娶景自端为妻的消息时,自己且惊且喜且雀跃的心情。好像……终于能拥有了一样神秘礼物似的那种心情。过了好久她才明白,这种情绪,大概就叫“个人崇拜”。这是无法解释的一种情感。就好似她喜欢在咖啡里加入迷迭香,并且贪恋那种味道。 她知道二表哥和景自端在一起只是表面的幸福。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了,早在他们结婚的时候。那里面的错综复杂,不是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明白的;但是,这么好的两个人在一起,她想着,总该是会延续着婚礼上那喜庆浪漫吧——她回过头来再看,大概,这的确要算是“王子公主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童话结尾之外的故事。这是一对特别的王子和公主。不管她距离他们近了,还是远了,都让她在心里惦记着。她想着,至少直到现在,景自端一直都是她的二表嫂。那么,故事还没完……不会完吧。 自端见琬琬望着自己,一直笑,忍不住笑着问:“你在干嘛?”这个当年婚礼上,替她捧花的少女,如今出落的楚楚动人。 “端端姐,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儿?”琬琬双臂撑在小桌上,忽然问道。 自端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她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 她凝神。 从开始的惊讶、欢喜……到迷茫……一直到坚定、期待……这些感情轮番的攻击她的神经和思维,让她顾不得思索其他的,其他正常的准妈妈应该想到的那些,哦,真是…… “你不会是,从来都没想过吧?”琬琬惊讶。继而微笑,道,“也有你这样的准妈妈啊。” 自端摇摇头,说:“只是觉得,这是我的……其他的,都没那么重要。” “嗯,那男孩儿更好还是女孩儿更好?”琬琬笑。 “都好。”自端说。 “都好?”琬琬托着腮。她不太相信。总有一点倾向性吧。她自己啊,她就觉得有一个健壮的男孩子会比较好。她在想,一个健壮的、像极了二表哥的男孩子…… “都好。只要,”自端摇摇头,“只要健康、快乐、无忧无虑,笨一点都没关系。” 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微笑。有一点鼓鼓的感觉了……很快,她就能感受到胎动了吧?此刻,她的心温柔的牵动着。 好像,她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宝宝以来,从来没有一刻,是这么平和的、带着骄傲的,聊着这个话题。这种感觉,好奇妙。 琬琬半晌不出声,只是看着——景自端此时的样子,实在是……太迷人了。她眼神凝滞了。 “琬琬?”自端见琬琬又出神了,笑。 “端端姐,你知道吗……”琬琬的手放下来,她小巧的下巴颏儿,一小团袖印。 “嗯?” “我刚刚问过我哥同样的问题。” “哦。” “你猜他怎么说?” 自端看着琬琬。 琬琬叹了口气,“只要他健康、快乐、无忧无虑,哪怕是个小笨蛋,我都疼他宠他一辈子。”琬琬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湿了。她只好借着收拾碗筷,转过身去。 自端呆了一下。心尖儿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 他低沉的嗓音穿透了门缝——她似乎听的到,他用这一把嗓音,还带着一点点沙哑的嗓音,说着:只要他健康、快乐、无忧无虑…… 自端眨着眼睛,把眼睛里的一些什么眨回去。她默默的,看琬琬整理那些食盒、饭煲。 “琬琬……” “嗯?”琬琬回了下头。 “我忽然想吃蟹肉小笼包。”自端声音有些细弱。 琬琬吃惊的看着她,“啊?”她抬起手腕,指针指示,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虽然说,她也有这个常识,孕妇,要不是吃不下,要不就是吃很多……可是,这个时间了呢。又,刚刚吃过粥。 自端想了下,说:“就是忽然想到的。”昨晚在医院,看着哥哥他们吃,她半点儿不想碰,看一眼都觉得特腻味;这会儿就忽然的想吃了。 琬琬刚要说什么,门开了。 佟铁河推门进来,他已经穿好了外衣,进来他看到自端和琬琬的样子,先愣了一下,“怎么?”他的目光很快的在自端身上转了一圈:还不错,除了脸上有点儿泛袖,精神倒是看得出来好了很多。 琬琬看看表哥,又看看自端,笑着说:“没事。” 铁河顿了顿,说:“我有急事,现在需要马上回公司一趟。这样,琬琬,你在这里……” “走吧,我会在这里。”琬琬笑着。 “我可能回来会晚一些。”佟铁河说着,对着琬琬,又看自端。 这么晚还要去公司的事情,一定不是只会让他“晚一些”。自端虽然没说话,但是明白的。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五) 琬琬笑,推着铁河说:“哥你放心啦,我在这里。我保证你回来之前会看紧你老婆。” 铁河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乖!回头……” “待我想想,那个……花百姿最新款式的手镯一只。”琬琬竖起一根手指。 铁河倒笑了,“早知道不用你来。” 咖“哎!”琬琬鼻子皱皱。 “ok!”佟铁河又看了一下表,真的得走了。他再看自端——自端低头整理着病服袖口多余的线头,那么仔细……他看了一会儿,嫩黄色的病服,细碎的小花,显得她娇柔,若不是在病房里……他转身对着琬琬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关上了房门。 自端这才抬起头来,正遇上琬琬那戏谑的目光,她有点儿窘。 聆琬琬笑着,凑过来看她,问道:“是不是真的要吃蟹肉小笼包啊?” “嗯。”自端看着琬琬黑黑的瞳仁——竟然很像他。她稍稍后仰,拉开一点儿距离。 “宛香斋的?”琬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自端点头,轻咳一下——竟然,连这脸上特别的笑意,也有点儿像,都是嘴角上翘,笑容虽浅,却带着意味深长。 “嗯……可惜这会儿是吃不到。”自端想了想,要是想吃,倒是也可以让人去买。她只是不愿意再惊动人。还有,琬琬,他怎么就让琬琬来了医院?说好了,他们得低调。再低调一点儿。她抚了抚手臂。就算是她得住院了,也得保密一阵子。他……她握住了手臂。 琬琬轻轻的将一只食盒捧过来打开,“瞧这是什么?” 自端看着。 “知道为什么二哥破格允许我来看你嘛?就是因为这一屉蟹肉小笼包。我说呢,我给他打电话,打了一天,说要见你,他就说我烦,怎么晚上一说,他就同意了。就是有个条件,说让我去宛香斋买这个。我就想来看看你啊,我妈和小姨他们都要来呢,他都不让,我那个高兴啊,奉命去买了带过来;等到了,问他干嘛巴巴的非让我带这个来。他也不理我,我使劲儿问,他才说,突然觉得说你也许会想吃口这个。”琬琬看到自端脸上去,笑着,“我带来的花儿啊,被二哥丢在外面,怕你花粉过敏……还让我去消毒。我去消毒室,照的我脸都蓝了……快尝尝,端端姐,看在我哥这么细心的份儿上,也可怜我这送外卖的腿儿细,多吃点儿。”琬琬开着玩笑。她已经看到,她表嫂睫毛在微微颤动。 这么久了,这大概是次,她真真儿的觉得,这是,她的“表嫂”,她表哥,心上的人儿。他们俩,在心意相通。关心吧,哥哥开始会关心人了……琬琬心里,满满的堵着的,都是蜜糖似的。 自端面前,一只老式木质餐盒里,有漂亮的水晶一样的小笼包,好看的很。 她呆呆的,只是望着。鼻端一股丰盈的香气,带着蟹肉那特别的甜味,和海味独有的腥……她的胃在搅动。刚刚吃下去的东西都在搅动,让她,刚刚那一点儿想念,被这搅动的力量赶跑了大半。 “不想吃了?”琬琬看出来。 自端摇头,她接过琬琬递上的湿毛巾,热热的,这热好像将她眼睛蒙住了,蒸出水汽来了。 她说琬琬,陪我一起吃吧。琬琬笑着,夹起了一只小笼包,但是没有就吃,她看着自端——,她没有用筷子,而是伸手拿起一只来,轻轻的撕开一个小口,塞进嘴巴里。那股子腥味立即顶住了她的喉咙,她停住了。胸口的酸意在一点一点往上冒。她慢慢的,将一只小笼包都吃下去……难受吗,很难受。真的很难受。可是这难受里,有一股浅浅的、奇怪的暖暖的感觉。 她后来跟琬琬说,回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琬琬不肯,坚持留下。夜渐渐的深了,她们两个睡意却不深,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琬琬回话的间隔时间越来越久,渐渐的没有回应了;自端侧躺着,压的骨头的痛了,再换一边,只是睡不着。 她看了一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凌晨快4点。外面似乎有声响,她闭上了眼睛,果然,一会儿的工夫,她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想起白天,他踏着病房的地板,试着摩擦力的样子,她心悠悠一颤……门一开,他轻手轻脚的进来,带着一丝凉风,走到她的床前。她能感觉到他近了。听到他的手掌摩擦的细细声响,然后他的手,才伸过来触摸她的额头。浅浅的、暖暖的手的温度。她一动不动…… 佟铁河在自端床前坐了下来。 她睡着了?似乎是睡着了,呼吸时这样的平稳。睡姿是这样的标准——在今后多少个日子里,她会睡不安稳,在睡梦中,也要提醒她自己,不能仰卧?他深深的吸着气。 琬琬已经开始打呼,虽然清浅,可也是一种噪音。 他过去,轻轻的拍打着琬琬的面颊。琬琬转了个身。他看了琬琬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她挪到外面去——起码,他睡觉是从来不打呼噜的,不会让她睡的更不安稳。 他叹了口气。 这沙发对他来说太短,他得蜷起来。可是这又有什么。 在深夜里等待黎明,最黑暗的时候,他要在她身边的…… 琬琬翻了个身,差点儿掉下沙发去,她一惊,睁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她睡的浑身燥热,拥了毛毯,抬眼去找空调控制开关,室内实在是热……她披着毛毯从沙发上跳起来,膝盖碰到了茶几上,一疼,人立即清醒了。她发现,这不是她昨晚睡下的那张沙发,她转了一圈,鬼使 分卷阅读168 分卷阅读16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69 神差的,轻手轻脚的去推病房的门……只开了一点点,她看过去——端端姐刚刚下床——她只是看着,不知道端端姐需不需要帮忙,就看着她站了片刻,走到沙发边,就是她昨晚睡的那只沙发,将掉在地上一半的毛毯拉了起来……她的表哥,长手长脚的表哥,窝在沙发里,睡的正沉的样子。端端姐替他把毛毯拉到了下巴处,轻轻的替他掖着,一点一点的,掖到肩窝处的时候,表哥的下巴一动,压住了端端姐的手。 琬琬的心突然跳的厉害。 表哥眼睛都没睁,只是,紧紧的,下巴和肩窝,紧紧的裹着端端姐的手…… 琬琬将门关好了。她继续轻手轻脚的,将毛毯叠好,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包,先离开了。她笑着,笑的很开心…… 自端抽着手,抽不动,不禁低声“喂”了一下。 他睁开眼睛,松了一下下巴,她的手立即溜走了。她摸着手背,他下巴上,那粗糙的触感,磨的她手背泛袖了。他还没说话,就听到敲门声,她站起来,回头,说了“请进”。 他也坐直了,看到进来的是护士。 要替她抽血。 自端坐到床上去。 他站在一边,看着护士给自端挽上去袖子,拍打着手肘处——她胳膊细瘦白皙,血管也细,那蓝色的血管,细的像一条线,隐隐约约。他看着护士手里的针管,皱了下眉——他担心她这么细的血管,可能抽血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果然,护士拿了橡皮圈,系在了自端的上臂,自端的手上,血管跳了起来,可是肘上的血管仍不清晰。 佟铁河看到护士在不停的按摩着自端的手肘,寻找着合适的位置。护士脸上很平静,但在他的注视下,也有点儿紧张。一针扎下去,好半晌,才见深袖色的血液被抽进了针管里。抽满了一管。铁河刚松了一口气,又见护士拿起另一只空针管,继续抽。他看看自端,她脸上倒是平静。他的手便卡在了腰上。自端回头看了他一眼,静静的说:“别挡住光线。” 他只好挪开,眼睛不错神的看着护士的动作。 竟然……一共抽了五管血。 佟铁河看着护士解下橡皮圈,替自端按上药棉,终于忍不住了,他皱着眉,问:“怎么会抽这么多?” 护士温和的说:“有很多项目要检查。有一个,佟太是rh阴性血型,医生晚些时候,要检测胎儿……”铁河几乎听得到自己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还好护士说,“看是否存在母婴血型不合。以免发生溶血。” 佟铁河呼出一口气。护士告辞。他伸手过来,替自端按着伤口。 “佟铁,”自端推开他的手,把药棉拿下来,看着手臂上,橡胶圈留下的痕迹,和那小小的一点儿伤口,“没事啦。” 她最会说的一句话,就是“没事啦”。他不出声。只是坐到床沿上,抬起手来,轻轻的,手插进了她的头发里。柔软的卷发,丝绸一样,裹着他的手,带着她的体温。他理顺着她的长发。 “嗯,我去把头发剪短怎么样?”她问。 “嗯?”他看着她的眼睛。 “天气热了。”她说。 “好。”他知道她为什么要把头发剪短。胸口一闷。她现在,一切,都在为孩子着想。他看着她的脸,晨曦中,显得晶莹的脸。 “今天,我好好休息。明天,我回去上课……”她微笑着,“哪天闲了,就去剪。” “嗯。”他闷声应着。 她的一头长发,他好像自打认得她的脸,她一直是长发的。一直都是的,从来没变过……多少次,他的手指这样穿过她的发;多少次,她的发缠绕着他的手指……他记忆,被这样的缠绕勾起来,那么温柔。 所以几日后,当他真的看着她坐在发型师那窗明几净的工作室的椅子上,看着她的发,被发型师灵巧的双手打开,瀑布一样,垂下来,流动着……他忽然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后。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六) 他从镜子里看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然后伸出手去,发型师会意,将手里的剪给了他。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她并不做声,只是手握紧了椅子的扶手。 他的手,从她的发顶,抚摩下去,一直到发梢,轻轻地、轻轻地,这一路,像带着电流,让她起了栗……他轻柔的将她的发挽在手中。这样挽一把在手中,盈盈一握,些许重量。其实不重,可是伴了她这么久,也伴了他这么久,添了岁月的痕迹——他不想让别人碰触,也不想让别人断开,这段曾经汹涌在他们两个之间的时光。 他松开手,她的头发流水一样垂下去,发梢轻轻弹跳。 咖他拿起一缕来,剪下去,剪刃摩擦着发,很长的一条,从他手指间飘落,落在地上。 “留一点给我。”她轻声的说。 他的手扶住她的颈,让她不要动。 聆他把剪刀,还给了发型师。 他站直了,双手,扶住她的肩颈,两个人,都对牢了镜子。 “不留。”他说。 她未动。 他清了下喉咙。 他不再看她的反应,仍回了他原先坐的位子,看着被他剪短的她的发,在发型师亮晶晶的剪刀下飞舞,一寸一寸的,持续的变短,更短。 这么短。 要多久,才能再回到那长发如瀑、长发绕指、长发绵柔的日子?要很久吧。很久。很好。从今天开始,他等着,等着她的长发,再慢慢蓄起来。 他出了神。 直到她朝他走过来,他才抬头。 细碎的短发,齐着耳垂,带着一点儿俏皮的、覆在她前额的不规则的刘海,让他忍不住想拂开——他抬手,把她的短发弄乱。 她捂住额头,“哎。”低低的叫了一声。 这里到处都是镜子,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全新的发型,小男孩儿一样。看上去,有点儿奇怪,但也让她心里有种多日未有过的轻松爽利。她抓着这短短的发。 “走吧。”他先转了身。 她颈上清凉。一低头,已经不会有长发垂到胸前。 她的手,抚摸着颈子。 回头看了一眼,发型师助理在清理她剪下的头发——她是真想留下这一把长发的。可是她忍住了。也许,她能留下的东西很多,并不在乎这一样。只是,还是有些可惜。 他脑后好像长了眼睛,回手拉住了她的手。 自端怔了一下。被他拉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这个工作室。外面阳光明媚,光线亮的晃眼,自端微微眯了眼睛。走在他身边,走的很慢。 “再蓄起来。”他说。暖暖的风吹在面上,吹起了她的短发,细细碎碎的短发,在风里往一个方向舞着。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因为他的话,而有些怔忡的神情,缓缓的说:“我等着。” 看着她短短的头发,一寸一寸的蓄起来。 那将是,他们一起经历的新的时间。 她一定会有。 他们一定会有。 他的手握紧了。这样握着,好像就抓紧了什么。 “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他声音沉沉的。 “嗯。” “别打算着,留点儿这个,留点儿那个。”恶声恶气的。 “嗯。”她半晌才应——她的这点儿小心思,都被他看穿。她想了想,说,“佟铁。” “什么?”他拖着她的手,走在街上。 “我们去逛街吧?”她轻声问。 他站住。 逛街? 这好像,是个很陌生的词汇。 “我想,买点儿东西。”她说。他们正在商业街附近。只有几步路,可是他,未必会同意——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一起逛过商场吧,一起,和别人那样,一间一间的铺子逛过去,为了这件裙子的颜色、为了那件衬衫的款式斗嘴……没有过。她果然看到他皱眉。 “你要什么,让人给你送上门。”他立即说。逛街,能让他想到的,除了“人多”,便是“空气差”。他不愿意让她处于那样的环境。 “衣服还是鞋子?”他想着。她好像和她妈妈提到过,想买孕妇装……也许,“或者,定制?” 她沉默片刻,说:“我想自己选。” 她眼睛里有一点点期待,他不忍拒绝,于是他说:“那只准去一家。” “一家?”她反问。 “要不就回医院。”他板着脸。 “一家就足够。”她说。 一家就一家吧。总比一家都不准去要好很多。 佟铁河倒是没想到,自端想要逛的不是大商场,只是一家母婴用书店。他跟在她身后,走进这个被粉粉柔柔的色调充满的店铺,立时就被一股温暖的气息给包围了。他听着店员和她搭讪,问她是自己用还是买了送人,她说自己用。他转开了脸,目光正对着的架子上,是一对粉蓝色的小鞋子。他忍着想要把那对小鞋子拿下来的冲动,只是看着——怎么那么小。那么小,那,baby的小脚丫,不是得更加的小?细弱的生命——他要怎么担起这样细弱生命的成长? 佟铁有点儿出神。 “要买给多大的小孩?”身边有个声音轻轻柔柔。也是,在这个环境里,必须用这样的语调。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端,见她在选奶瓶,便说:“买给我们的小孩。”词不达意的。 他想了想。他们的小孩……才只有13周大的小家伙。什么时候,才能穿起这样一对小鞋子? “哦。”店员看着他的表情,微笑,“是新爸爸吧?” “新爸爸”——佟铁河被这个柔软的称呼弄的有些发怔。新爸爸。他是新爸爸。 “新爸爸和新妈妈,次看到这样的小玩意儿,都会是您这样的反应。不相信小孩将会是那么小。这会儿您心里,一准儿觉得胎儿得是天大的。”店员温和的低语。 是啊,那个胎儿,可不是天大的? 佟铁河再看自端一眼。她仍没回头,在研究奶瓶的材质。 店员把那对小鞋子拿下来,放在掌心比划,笑道:“看,多小,两个月的婴儿穿的……谁能相信呢,我们都曾经是那么小。” 是啊,谁能相信呢,我们都曾经是那么小。 铁河抬手,揉了一下眉心,说:“店里的东西,每样给我们来一份。”他的声量有点儿高。带着一点点激动,还有一点点冲动。 自端正在和店员讨论哪样奶瓶合用,听到铁河的话,立时转过头来,“佟铁!” 听得出 分卷阅读169 分卷阅读17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0 她语气里的不满,他只说:“一样一样选,太费时间。”他担心她站久了。 “一样一样选,是个乐趣。”店员也有趣,接话道。看着这对夫妻,多少有点儿别扭,可别扭的有意思。 佟铁河从自端手里拿过那只奶瓶来,也是小小的一只,拿在他的大手里,显得有点儿滑稽。 “有什么好选的。都差不多。” “你就不能……一个月、六个月和12个月的小孩用的能一样?喝水的、喝奶的、喝果汁的,能一样?”自端夺回了那只奶瓶。这人!专门破坏她的好心情的。他就不能,让她享受一下,这宁静和温馨。只看着这些小玩意儿,只想着这些小东西,只盼着有一天,能托着这小奶瓶,给她的孩子,喂进那小小的透明的小嘴里去……她不理他,回过头去,依旧和店员讨论。 佟铁河看着她气恼的样子,倒是没有再出声。 自端从这个架子,走到那个架子,手里的东西不断的在增加,有人从她手里接过去,一样一样的,她回头,看着他,推了一只购物车,她给他一样,他就拿过来研究一下,码放在购物车里,整整齐齐的。 当她再拿起一条蓝色的小毛巾的时候,他忍不住了,说:“粉色的。你怎么都选蓝色的。” 她叠了一下,放进购物车里。 蓝色粉色,有什么要紧。 “帖帖是女孩的话,得是粉色。”他说。 她张了张嘴,帖帖? 店员在一边笑,说:“选黄色也好。男孩儿女孩儿都可以用。”她其实想说的是,这样粉粉的颜色,怎么用都是好的啊,这位准爸爸……还真是。 铁河见自端不动,自己从架子上抽了两条粉色的小毛巾,搁进购物车里,推着往前走。 自端追了两步,“帖帖?” “嗯。”他没回头,低了头研究一个小枕头。 “帖帖?”她又重复一遍。 “妥妥,帖帖。爷爷给起的名字,你忘了?”他郑重的说,“就叫帖帖。” 她没忘。 只是他这样自然而然的叫出来,她忽然间觉得肚子里的这个小东西好像翻了个身似的。这一定是她的错觉。它还小呢。听不到的。 “以后和帖帖说话,要叫名字。”他研究过了小枕头,拿了一只。自端看到,粉色。 她拿起一只蓝色的,在手里掂了掂,将那只粉色的也拿起来,看了他一眼,都放回去。 他眉一扬。 她换了一只黄色的。 再继续拿什么,他们不约而同的,都去选黄色的。嫩黄色的小毛毯,嫩黄色的小斗篷……自端看着,这个颜色暖的,让她想起毛茸茸的鸡宝宝。她轻叹了一口气,说:“真好啊。”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墙上的一幅图片,那是设计好了的婴儿房。也是嫩黄色的调子。他没说话。 “就算是阴天下雨,也好像在阳光房里的感觉。”她又叹一句。温暖至极。她想象着,能在这样一间婴儿房里,抱着她可爱的……可爱的“帖帖”。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七) 自端和铁河同时回头。 “承敏?”自端看着眼前这位穿着黑色裙装的女子,正是许久不见的柳承敏,正含笑望着她,似乎也是没有预料到在这里相遇,承敏眼中有克制的惊讶。 “真的是你啊。”承敏过来,脚下的高跟鞋踢踢踏踏的,很清脆,脚步和声音都像她的性格,她先没有说别的,只是望着自端的发型,“哎呀”一声,说: “那么好的一把头发,怎么就剪了?可惜了的,哎哟瞧着我这心疼的。”她语速极快。 佟铁河对着承敏微笑着打招呼。承敏这惊讶的样子,他有种感觉,她会动手摩挲自端的头发。还好承敏只是看着。他打量着承敏,瘦削而且干练,和自端站在一处,一刚一柔,个性鲜明。 咖“不过你短发也好看。我刚刚站在那边,就想今儿运气还真是好哎,出来花钱还能顺便看到大美人。”承敏依旧爽朗的性子,看着铁河手里的购物车,再看看自端,“你们,来购物啊?” “嗯。”自端点头。她看着承敏。承敏先是怔了一下,接着,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的柔和,她微笑着,握着自端的手。她的手清瘦,但是温暖。这股别样的温暖,让自端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承敏声音也柔和下来,“那,要恭喜你们了。”她眼睛也望向佟铁河。佟铁河点点头。她又看自端,问:“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聆“十月底。”自端和缓的说。就是说出这个时间的时候,她的心情有一点点的甜蜜,又有一点点的轻松。她望着承敏的眼睛。承敏的眼睛好亮。她能记起上一回,她对着这双明亮的眼睛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情形,又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她记得。承敏也记得。 承敏微笑着,摇了摇自端的手臂,轻声笑着说:“那好极了。记得通知我,我来看看你和宝宝。常想起你来……”她含着笑,“你和宝宝都要健康啊。” 自端点了点头。听着承敏清脆喜悦的声音,她觉得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可是高兴不起来——她知道,承敏大概是不会来看她和孩子的了。 “我真的会来。”承敏又摇了摇她的手臂。她看出了自端心底的犹豫,“阿端。”她依旧那样叫着她。 “哎。”自端点点头。 “恭喜你。”承敏笑着,看了眼佟铁河,“我今天也是来买东西的……有没有合适的推荐?我有个同事啊,马上就要休假,我们要给她的办个party,得准备礼物呢,哎呀,这些我都一窍不通。” “我也不太懂。”自端微笑。真的是不懂。 承敏笑着,“也是……可你要快点儿学习啊,妈妈可是必须什么都懂。”她看着自端,身材细瘦,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我给人家送礼物,永远是一件婴儿斗篷。我自己都觉得絮烦,这回换个花样?给我点儿意见?” 佟铁河在一边,看着这两个女人,声音低低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他推着购物车,不停的从货架上拿着小东西,不自觉的,都选了粉色的。付款的时候,他抬眼看着收款台后面挂着的大幅的婴儿照片,可爱的、流着口水的婴儿,他就问:“这个,有出售吗?” 收银员微笑,道:“没有呢。”她看着佟铁河出神的样子,笑着,“过不多久,您家里也有这样的娃娃了吧?到时候多拍照片啊。保管瞧着比这都可爱的多。”她麻利的将堆在收银台上的物书扫描着,塞满了一个又一个大布袋。 “哪儿能买得到?”佟铁河把卡递过去,仍是看着。 收银员替他刷了卡,让他签字的工夫,笑了,说:“您要是不嫌弃,我们这儿倒是有很多产书海报。”她说着,转了个身,招呼同事,不一会儿,有人给送来了一卷海报。 佟铁河转了个身,见自端和承敏都站在他身后呢,承敏在微笑,自端眸子清亮清亮的,他拿海报的手,轻轻的晃了下。 他们出门的时候,自端提议送承敏回去。承敏推辞,她笑着,拉着自端的手,说:“保重。” 自端轻轻的说:“谢谢你。” 承敏脸上的笑,敛了一点点,“阿端,我以前说的话……别怪我。” “没有怪过你。”自端望着承敏的眼睛,“谢谢。” “那就好。”承敏眨了几下眼睛,“我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真的没有。别放在心上。”承敏的声音越来越轻。 自端轻轻摇头。 “那,我们,再见。”她又使劲儿的捏了捏自端的手,才松开,侧着脸,对佟铁河挥手道别。她拎着手里的一个大大的纸袋子,快步离开了。像她每次转身一样,只是这一次,看的出来,脚步特别的急促。 自端看着承敏的背影。胸口闷闷的。她默默的,站了好一会儿。 承敏……温暖善良的承敏,一定要幸福。 佟铁河站在自端身后,看着她望住承敏离去,她的手垂在体侧,此时,紧紧的贴着裤缝——她难过或者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个动作。他知道她难过了。 他走过去。 她低了头。 “阿端,”他声音低低的。就算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脸上的神情,他也知道她见到承敏,心里不是滋味,“我们走吧。” 她跟着他,往车子那边去。 他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一眼,未显示号码,他看自端一眼,电话接起来,“是,奶奶……”他拉开了车门,自端听到他叫“奶奶”,停下脚步,铁河的手扶在自端的手臂上,“是……是……爷爷肯定高兴……我和阿端在一起……是,不让她用手机……是……”他应着,推着自端上了车,“阿端很好,您别担心……现在?”他对着自端。 自端伸手。 “奶奶,您稍等。”铁河把手机给了自端。 “奶奶。”自端接过电话来。 佟铁河关了车门,让周师傅开车,听着自端在电话里和景老太太撒娇,同刚刚那个脸上满是伤感的女子,判若两人。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时间,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搁板上,从她随身带的手袋里,取出一个药盒来,听得她说:“……嗯,我们这就回来……再见。”他顿了顿,拉过她的手,给她把药片放进手掌心。她把电话放下,吞了药片。一把药片,吞的毫不含糊。 “奶奶让回去吃饭。”咽下药片,她说。 他点头。 “那就回去。”他说。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家里都知道了。”景老太太显然是特别高兴,在电话里还跟他说,也已经告诉了他爷爷,两边老人说好了的,过几天,要一起喝一杯。他想起爷爷告诉他的,景家爷爷剩下的那坛金线芙蓉泉,留给阿端家的孩子满月的。 “嗯。”自端点头,“让他们高兴一下吧。”她说。 高兴一下。 刚刚吃的药,好像落在了胸隔膜处,再也下不去似的。她又喝了几口水,拍抚着胸口。 她看一眼铁河。 他脸上有转瞬即逝的紧张。 这让她心中有隐隐的痛楚。很轻微,然而绵长。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不想让他也这么疼。真的不想…… 车子刚开到柳荫街,自端便看到大伯的车子停在前面。 景和高已经下了车,站在大门口,脸上全是笑。那笑是那样的真挚又开怀,自端远远的看到,顿时被一股很温柔的情绪抓住了。 佟铁河看到自端的表情,便伸手想要拉住她,可是来不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端下了车,轻快的、几乎是小跑着往她的伯父那里奔去。 “大伯!” 景和高看着向他快快走来的自端。 哎, 分卷阅读170 分卷阅读17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1 这场景似曾相识。 那一日,也是在这样一个正午,阳光温暖又明亮,将小小的巷子照耀的像铺了金砖一样。他正巧下班回家,走到大门口,听到和仰叫他。他回头,在巷子的另一端,和仰牵着阿端的手,向他走来——阿端怯怯的叫着“大伯”,那娇柔的、带着哭音的嫩嫩的嗓音,像一只拨动琴弦的小手,拨动了他那颗已经又冷又硬的老心。他当然不能让这孩子看穿自己被她打动。打动到了想要流泪的地步。于是他将阿端抱起来……这一来,二十五年若白驹过隙。小姑娘长大了,即将为人母,而他也老了。 只有这几步,好像,他的宝贝阿端,一步一步的,变成了大人。 景和高觉得自己的眼睛又要湿润了。他真的是上年纪了吧,怎么越来越容易动感情。 他看着自端走的这样急,忙说:“哎……哎哎哎……慢着点儿,慢着点儿!”他几步从台阶上下来,指着地下的青砖,“你好好儿的走路!” 自端已经来到伯父面前,亲热的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伯!”她撒娇似的牢牢的抱着伯父。 “好好好……这样大的人了,还这么着……这才能几天不见?嗯?瞧着就是你爸爸好些了,你心情好了!”景和高呵呵笑着,拍拍侄女的背,“也不知道保养……咳咳。”他点着自端的额头。回头招呼铁河,“快来快来。” 铁河应了一声,加快脚步。他看了眼自端——此刻的自端,笑靥如花,仿佛再开心也不过。 听到后面又有车响,他们的脚步都停了一下。 阳光下,一辆黄色的玛莎,闪着金色的光,越来越近。 自端觉得呼吸一滞。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八) 自端听出来,伯父语气里似乎有一丝不满意。她看了眼伯父的脸色。倒还好。 自飒从车上下来,站了一会儿,手里掂着车钥匙,没有像往常那样大笑大叫,她先跟父亲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了自端身上。她几乎是愣住了——剪了一头短发的自端,穿了一袭碧色的裙,俏生生的,立在她父亲和佟铁河身边,松上的藤萝一般,轻柔——也只是看着她。 自飒有点儿出神。 景和高对自飒说了句“快些”的话,便先同自端他们往里走了。 咖自飒应着,说:“我拿下东西。” 佟铁河略站了下,问了句“东西多吗”,自飒摇了摇头。铁河这才转身走了。 尴尬。 聆自飒看着他们进去,深吸一口气。 她绕到车前,掀开前盖,拿出她的行李来。只是一个小包,她拎着,进了大门——自端那碧色的身影一晃,精灵一样闪进了垂花门。她想着自端的眼神…… 并没料想到这么突然的见到自端,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那点儿勇气,忽然之间,都跑光了似的。 她在垂花门内站了站,才往上房去,她得先去见祖父。 没走几步,已经听到了祖父那高亢的笑声。听这笑声,就知道祖父现在是极为开心的。她停了停脚步。祖父是豪爽的性格,是大声的骂人,常见;这样的大笑,她印象里,极少。所以人家才说,景家人的脾气……但要是说谁能做到,让祖父随时随地笑出来,那就只有阿端了吧。 就算是阿端,这又是在说什么,会这么开心? 自飒忽然觉得那门内的欢声笑语,跟她隔了几重纱帐一样,听的虽真切,距离却遥远的很。她将手提袋放在外间的案上,祖父的书房门开着,她看得到祖母、父亲、自端和铁河都在里面坐着。祖母温柔的手,在摩挲着自端的颈子,低低的说着什么。自端低了头,颈项是划了个优美的弧度,只是点头,没见她应声。坐在自端对面的佟铁河,十指交握,也是在听着她祖父和父亲的唠叨吧,瞧着他点头,祖父不停的笑出来,真是爽朗…… 自飒一时看的出神。 正巧李阿婆从外面端着一只托盘颤巍巍的进来,抬眼看见自飒,笑眯眯的说:“阿飒你也回来啦?快来快来,有好吃的杏仁酥和桂花糕……” 桂花糕是自端爱吃的;杏仁酥是佟铁河爱吃的。 自飒看着托盘里精细的点心。 她也觉得饿了。坐了这么久的飞机,一路上,只是睡觉,什么都没吃。 李阿婆圆圆的脸上,满是喜色。 “有什么高兴事儿嘛?”自飒小声问。 李阿婆耳朵背,只晓得自飒问她一句话,“啊”了一声,声量不小。 自飒见状,只好又追问了句,“有什么高兴事儿嘛?” “哦。”李阿婆这才说,“是啊,阿飒,天大的喜事,阿端怀娃娃了!” “啊?什么?”自飒也顾不得高声低声,冲口叫出来,头发根儿都要竖起来了似的,惊讶。 李阿婆也被她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托盘差点儿翻了,她拍着胸口,颤巍巍的,说:“阿飒,你耳朵不是好灵的?掉根针地上你都能听见……” “不是,刚刚……”自飒看到自端从里面沙发上站了起来,顿时就窘了。 “我说阿端怀娃娃了呢!”李阿婆倒是更开心重复这句话。声音大的,好像全世界被她这调门儿吵到都不怕似的。 自飒和李阿婆这样“惊天动地”的对话里,书房里又是一阵笑声,这会儿自端就已经出来了,“阿婆,”她去接李阿婆手里的托盘,只说:“阿婆,给我吧。” “不要不要……你现在什么都不要做……”李阿婆根本不让自端碰托盘。自端笑着,硬是拿过去。李阿婆扶着门边,看自端,“你不要做事啦!” 心疼的要命。 自端把托盘里的点心送进去,回身过来照旧拉了阿婆的手,看她紧张的样子,尽量小声的说:“阿婆我没关系啦,我都还照常上班啊。”她有些害羞。没想到,家里人人反应都这么大。 “啊哟那你可要小心啊……”李阿婆也小声的说,就是她的小声,比旁人的大声也没什么区别。 自端脸上袖袖的。被这样爱护着,她觉得全身都是暖意。李阿婆微凉的手,皮肉虽见松弛,力气却是大大的,握着她的手臂,只管一气儿的说,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似的。 景老太太在里面就笑道:“阿端,和你阿婆一起坐下来……她一得了信儿,就欢喜的什么似的,这几日若不是我拦着,她早就要去看你的。今儿早早儿的做了点心,催着我给小铁打电话。得了,这会儿可是见着了吧?老李,你快不要这么紧张了,没的让阿端也紧张。” 李阿婆只剩下了笑,侧着脸看了佟铁河一眼,又笑。 “阿婆。”自端果然拉了李阿婆的手要去坐,李阿婆却说不要进去,她要去厨房看着。自端没拦住,就看着阿婆拽着圆滚滚的身子往外面走了,临出门还回过头来对自端挥手,不停的说“快去坐下、快去快去”。 自端看向自飒。脸上的笑意还在。只是自飒看了,并不确定这是不是对着自己。 “阿端……”自飒还没有从这个消息带给她的震惊里恢复出来,她上下打量着自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不在的这段时间,错过了多少?心里一阵猛痛,不由得眼睛里就有些起雾。 自端似是要跟她说什么,就听景老太太叫道:“阿飒你也进来,愣着做什么!” “是!”自飒眼睛仍看着自端,应着祖母,说:“这就来。”她没再犹豫,知道自端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甩开她的手,她拉了自端,笑着说,“一回来就这么个好消息。”手下,自端的手臂绷紧了一点。自飒明白。可她若不这样,自端,什么时候,才肯主动再握住她的手? 景老太太看着这对漂亮的姐妹花,并蒂莲似的,心情大好。在她看来,自飒笑的开心,是真心的在替妹妹高兴;自端有些不自在,大约是这样被宠着,很不好意思——她笑眯眯的,只拍着自己身边的位子,让姐妹俩都坐下来。 “阿飒啊,如今说的,阿端可去了我心头的一件大心事。”景老太太的手搭在一边,脸上笑微微的,看看自端,又看看铁河;目光转回来,又落在自飒身上,说:“阿飒你呢?” “我啊。”自飒微笑着。 景老太太对着自飒笑。 自端想起自飒的短讯。不由得抬眼,正对上佟铁河的目光。他平静的看着她,平静而专注。好像这屋子里,只一个她。她忙垂下眼帘,伸手去拿那碟桂花糕,拿起来,先捧到祖母面前,景老太太微笑着,示意她来。她捻起一块来,正要吃,自飒从她手里抢过来,她怔了一下,看一眼,转瞬之间,那块桂花糕已经被自飒塞进了嘴里。 景老太太立时就皱眉,道:“咦?真是!只会这么着欺负妹妹……我看你是改不了了!” 景学茂看的哈哈大笑。 景和高则大皱其眉。 “阿飒!”他这个女儿,专会做这样的事情。 佟铁河静静的,他把自己面前的杏仁酥递给了自端,自端拿了一枚。 自飒把香甜的糕点咽下去,桂花的香气在口中含着,她笑道:“我也有好久没吃到阿婆做的点心了呢,阿婆也偏心。” 听她这么说,自端手里的杏仁酥“噗”的一下,捏成了两半,碎渣子掉了一裙,自飒看到,手快,替她拂去。 “哎哟,你还当你们的李阿婆是小年轻啊,她如今,拿起针来忘了线,端起碗来忘了筷……上年纪了。”景老太太笑着点自飒,看着自端只管捏着杏仁酥, “阿端快尝尝,看看你们阿婆有没有忘记搁糖。” 铁河拿着茶壶,一一的替长辈们斟了茶,到了自端这里,他换了白水。 景和高看着铁河,莞尔,转脸对着女儿说:“刚刚奶奶问你话呢。” 自飒笑着,“爷爷,奶奶,爸爸,铁河,阿端,”她的目光,顺序的经过面前他们的脸,落在自端面上,“我已经,结婚了。” 屋子里很安静。 没有人表示惊讶。 自端吃着杏仁酥,佟铁河抿了口茶。她父亲看着她,爷爷和奶奶微笑。 自飒又重复了一遍,说:“我已经结婚了。”反应还是很平静,她攥着手心,“我结婚了,你们……都不意外?”她只告诉了自端。自端,料是不会多口说的……可是,可是……“爸爸?”她觉得蹊跷了。 景和高道:“子千去维也纳之前,来家里拜访过爷爷奶奶。” 自飒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金子千! 自飒看着乐不可支的祖母,才知道刚刚祖母那是逗引她呢。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不行啊,怎么……怎么你们这么着就把我给卖了呀?” “哎哟,哎哟,哎哟哟……我们倒是早就想这么着,就还真的是没遇到合适的买家不是?”景老太太听孙女讲的矫情,便也接的有趣。 “奶奶!” “子千多好的孩子啊。”景老太太笑着,“我们看了都喜欢,可我们只是同意你们交往,跑 分卷阅读171 分卷阅读17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2 去结婚?可是没有人逼着你啊。” “这不是……”自飒语塞了。眼前出现金子千那张脸,要是他在跟前,她一定一脚踹过去。 正文 第十一章 莲与杉的迤逦 (三十九) 景老太太点头,说:“子千和现在的男孩子不一样,还是懂得尊重长辈的意思,虽然说,结婚到底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阿飒啊。” “是,奶奶。” 景老太太看了景学茂一眼,景学茂点头,她才说:“对子千,我们都很满意。” 听祖母一口一个“子千”,叫的自然又亲昵。 咖自飒有些发呆。她总是伶牙俐齿,可此时,她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想着,大概这一次,她确实做对了一件事情。她不由得看身边的自端,自端这回没有回避她的眼神,姐妹俩注视着对方……自飒觉得自己的心在安静下来。 阿端,我要安定下来了……我很想和你说,个和你说,我会安定下来。 自端看着自飒的眼睛,嘴巴里有一点点苦。焦糖的微苦,杏仁的清香。她听着大人们在说着什么,金子千、金子千的,她没有细听。后来在饭桌上,她也没有细听那些。只是吃了小半碗饭。 聆佟铁河问她是不是要去休息一会儿。她摇头说不,想要出去透口气。他要陪她,她没让。只是欠身退席了。走在廊子里,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目。 她叹息。 已是暮春时分了。 她慢慢的走着。走过了西厢,走过了回廊,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她来到了琴房。只是轻轻一推,琴房的门便开了。她迈步进去。这间琴房并不大,现在,总归是没人会来练琴的了——她不会,哥哥们不会,飒飒也不会。但是几架钢琴,都还立在原处。她伸手摸了一下,纤尘未染。 她在琴凳上坐下来。 琴房的门没有关,听到脚步声。她知道自飒来了,但没有回头。好像,一直等的就是她。 自飒看着坐在琴前的自端——那是自端的琴,专属于自端的。她还记得,因为她的蛮横霸道,绝不肯跟小妹妹分享一架琴,被妈妈狠狠的教训,那藤条抽在手心的疼……她倔,无论如何不妥协;妈妈到底还是给妹妹另外买了一架琴。 她一直觉得,是妹妹的到来,分去了妈妈太多的爱,也分去了很多别的东西……她一直不肯承认,她心里,其实,一直在嫉妒妹妹。嫉妒的要死。 她狠狠的吸着鼻子。 真的是嫉妒吧。嫉妒阿端,讨厌阿端。喜欢欺负阿端,喜欢抢阿端的东西……可阿端还是纵容她。阿端……宠爱她这个姐姐。她这个坏姐姐。 “阿端。”她叫着自端。 自端回了一下头。 自飒背着光站在不远处,她看不太清楚自飒的面容。 就只是看了一眼。 自飒以为她又不要不理她了。 “阿端……” “你真的决定了?”自端轻声的问。她的手指,触在琴键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大伯母,曾经和她说过,照顾好飒飒…… 自飒点头,“决定了。” “嗯。”自端答应着。很轻的声音。她看得到自飒眼睛里那温暖的光芒。好。她可以放心了。 “阿端……”自飒走近了些,“你,还好吗?” 自端点点头。并不看她。过了好一会儿,她往旁边挪了一下。自飒坐了下来。 “孩子……也好?”自飒轻声的问。 “嗯。”自端低着头,看那琴键,她按着胸口,那里硬硬的一处。鼻尖在泛酸,她小声的说:“弹支曲子给我和帖帖听好不好?” “弹什么?”自飒转开了脸。抬手擦了一下下巴。眼睛里有什么想要往下落。 “你最喜欢的。”自端说,“娘娘说过,音乐是从心底流出来的。自己欢喜,才令人愉悦。”她看着琴键……仿佛很久以前,有个人,也是这样坐在她身边,说,弹吧,弹你喜欢的……那样一个夜晚,她弹了多少支她喜欢的曲子,她也记不得了;只是那尽情的快乐,尽情尽兴到放纵的快乐,她有很久都没忘。她,难得的。 自端擦了一下眼角。 “妈妈说的话,你都记得。”自飒的手,放在了琴键上。 “你也都记得的。”自端的手肘,撑在琴上。 她们都记得。 清清楚楚。 因为,她们是……姐妹。 “姐。”自端伸手,按住了自飒的手。她的力道很轻,可是自飒就是动不了。“要是,以后,金子千敢欺负你,我就让我们家帖帖去收拾他。” 自飒一直绷着的眼泪,忽然之间滚了下来。 自端替她擦着眼泪。 不哭,她不哭。 姐姐哭了,她也不哭。 “景自端,我真的很讨厌你。”自飒擦去了下巴上的泪滴。 “嗯,我知道。”自端竟然伸了个懒腰,她挪到旁边的贵妃榻上,侧了身,“快给我弹琴。不准弹那些乱七八糟的,吓坏了我们帖帖可不行。” “帖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自飒问。 “不知道。”自端闭上了眼睛,“你这个问题有倾向性,我不回答。帖帖会听到,听到会不开心的。” “帖帖。”自飒转回身去。心想这个名字可真够特别的。 她抬了一下头,看到了佟铁河。 佟铁河做了一个小小的手势。 自端躺在贵妃榻上,被阳光笼罩着,其实还是有点儿热,但她想晒晒太阳。耳边有好听的钢琴曲,她动了一下,让自己躺的更舒服……她起先还细细的听着,心想自飒多久没有弹琴了,怎么能错这么多处……好好儿的曲子,给她弹的七零八落;她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在心里说着,帖帖啊,以后,你可不要学飒飒姨姨,懒。还有,以后,咱们,若是可以,要多看着她一点儿,不要让她总闯祸……若是妈妈不行,帖帖也要替妈妈看住她……她想着,刚刚也没问,飒飒,要什么时候办婚礼呢?她得带着帖帖去观礼了吧……要飒飒早点儿吧,还来得及……只是听着这琴声,她还是想要睁开眼,跟自飒说一句,真的,错了太多处了……可是,错呢,谁没有错?何必计较那么多……这样,听起来,也不错。娘娘莫怪哦,我们,有时候,不是“弹”钢琴,我们“玩”钢琴…… 她睡沉了。 自飒把铁河拿来的绒毯替自端盖上,她坐在了自端身边。伸手触着自端珍珠一般细腻的肌肤,她心里有点儿发颤……正在专心致志的弹着钢琴的佟铁河,回过头来,也望着自端。目光,温暖,而厚重。 自飒眼睛里又充了泪。 “她……”她有些哽咽。 “她会没事的。” ……………………………………………………………………………………………… 各位亲: 今天更毕。谢谢。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一) “她会没事的。” 对飒飒说过的这句话,佟铁河现在每天都在心里重复。 他清晨件事,就是推开病房门,去看自端醒了没有。 有时候是醒着,会对他温和的一笑;有时候睡着,他就看她一会儿……等着护士来给她派药,等着她把药吃下去。药吃的顺利,他会觉得这一天都会很顺利;只是偶尔吞咽的困难,会让她接下来大吐特吐——还有她的孕吐,就没有好转过。吃东西越来越挑剔。什么都吃不下了,便只喝一点儿汤。 咖自端倔强。吃不下,也要硬吃。 吃一点儿算一点儿,吸收一点儿是一点儿。 帖帖需要。 聆自端说的。 他看着心疼。 总想着,这孩子生下来,件事,他就是要抓过来打一顿——太磨人了,真是太会磨人了,帖帖。 他发现自端变的很爱照相。随身带着卡片机。看到什么都拍。也爱让人给她拍照。一张存储卡很快就满了,她就让人拿去冲印,回来逐帧翻检,选出她最喜欢的……她会写点儿东西来配图。问她这是在干嘛,她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她在写孕妇日记。 她的孕妇日记比她的博士毕业论文还重要。 其实她不用解释,他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她上课的最后一天。 他特地来等她下课,想接她去个地方。 坐在车子里等,他嫌闷。 下车来走走,就走到她上课的教室去了——这应该是他次走进她的地盘。阶梯教室很大。他从玻璃窗里看进去,里面几乎是座无虚席。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人,只能听到她的声音,教室里的音响效果并不好,没有办法还原她那柔婉动听的嗓音。他站在那里,听她讲课。 她只剩了这一门课在教——他还记得她跟他发急,误会他干涉她的工作的时候,她激动的像个护崽子的小母狼——这个形容有点儿过分吧?也许那时候她还不够像,但是现在真是像。 真是。 他想,连堂上课,一站就是接近两个小时,若是可以,他这会儿就想把她给拽出来……管她呢,讲什么讲的那么起劲儿?对着他,她能一个晚上都不说一句话;攒着话,同她的学生们讲——他听着,她这堂课在讲朱自清啊。 他国学底子不算顶好。可听她解释那几句,“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他也知道是《西洲曲》。他跟着念出了声,眼前竟是那么一个画面,很久、很久以前的了,她坐在莲池边;他只是远远的望着,她的身边,不是他……那时候,他们才多大? 一晃而已,十几年过去了。 他听着她娓娓叙来,心想,那坐在里面的学生们,还是挺幸福的。 这是她独有的一面。 他不曾看到,他不曾分享。 只是偶尔的,他曾赖在她的书房里,听她低低的吟哦,那些诗句词篇,在她念来,别有韵味……她专注的好像周围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她自己;他也专注的,好像周围什么都不存在,只有她一个,于是他自己手里的书,半日翻不过一页去,她在看什么,看到哪里了,他却知道。 他母亲,和她母亲,现在每天晚上都会到医院来探望。某天他们一起讨论过帖帖的胎教问题。讨论来讨论去,哪样最好,都没有定论。最后,他母亲就说,什么是最好的胎教啊,阿端每天读几行《诗经》《楚辞》,听一段《牡丹亭》,就是最好的胎教——自端就笑。真的每天都是这样的。让她心境平和,让她心情愉悦。 b 分卷阅读172 分卷阅读17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3 r 他看着自端笑,便也没说什么。想起她盘腿坐在禅椅上那副闲适的样子……不过,她在房里放《牡丹亭》,听的他昏昏欲睡;还有他准备的那些钢琴曲,他因为想要弹给她和帖帖听,而拾起来的多年没有弹过的钢琴技巧,统统都没用了……好吧,只要她心情好。 可是不是《牡丹亭》不止他听了会昏昏欲睡,帖帖也会?已经19周多了,这个把他妈妈折磨的每天吃不下也睡不好的小磨人精,居然一动都不动? 她每天多出来的几句话,开始变成“帖帖今天还不翻身嘛”,或者“帖帖要哪天才肯动啊”,又或者是“我要去问问医生……” 医生说帖帖目前状态正常。 其实他也担心的要命——她近期出现了胸痛的症状,腿也开始浮肿,ph科的dr.ongaory给她换了药,好大颗,她每次吃下去的时候,眉头皱的像是拧在一处的麻绳。 帖帖越来越大了,她的负担只会越来越重。 他希望帖帖别这么快长大,又希望帖帖快些长大…… 可是这些他还不能说出来。没几日,嘴角就起了泡。公司董事会一开完,大大小小的董事都不忘来关心他——佟总最近火气大啊? 他不是火气大。他自己就是一团火,碰在哪儿,都能点着了一片。 grace现在就知道,在他工作的时候,能算作紧急电话打断他的,一个是“佟太”,一个是“佟太的医生”。其他的,都得候着等他有时间——当然最近以及以后的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的时间都是很紧张的…… 下课铃终于响了。 他等着她出来。 学生们经过他身边,都免不了看他一眼。 他泰然自若。 她没出来,他就一直等。 终于有学生忍不住折回来,问他是不是佟铁河先生。 他绷着脸,说不是。他才不承认呢。回头再给她惹来什么麻烦。她又得和他生气。 那学生似乎是不信,待走开了,远远的,还对着他拍照。他也没管,再等一会儿,还不出来,便忍不住走进教室去——看到她在给一个学生讲什么,微微的低着头,细巧的、沾着一点粉笔灰的手指,在那学生的书上划过;而一抹亮色,从学生的脸上划过……他微微的眯了眼。 自端抬头看到他,有一点惊讶。 那学生又问了个问题,她和蔼的回答了,学生便合上书,告辞了。临走前,对着他,微笑问候。很清秀的男生,还有点儿眼熟。 他走过去,看着她收拾书本杂物。有些个生气。她拖堂,她对着学生耐心,她辛苦…… 她忽然的停住了动作,脸上的表情有些怪。 他的心就猛跳。 她最近心悸越来越严重……他忙让她坐下来,直问“怎么了怎么了”?看她缓缓的喘着气。 她说佟铁,帖帖刚刚动了。 他一颗心落了回去。 他说哦,终于动了。帖帖会动了,还抵不上她刚刚给他这一惊来的震撼。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哎,是啊,帖帖会动了……这磨人精怎么是这么安静的一个孩子?会不会,安静的和她一样? 她且惊且喜,想起来什么,就从包里拿出相机来,跟他说快点儿,来给我拍张照,纪念一下这个特别的时刻。 他接过相机。 他不喜欢她用“纪念”这个词。可她好像总在用。最近,就总是在用。爱在新买的书上写字,哪怕只是“今天天气真好”,或者“下午飘了一阵细雨”…… 不让她碰电脑,她的日记便越写越长,他给她抽走了,也知道,等他睡下了,她还是会起来继续写;他藏住,她也能找到——奇怪了,他都听说孕妇只会变得笨一些,她怎么会那么聪明?还是他现在变笨了,根本对付不来她? 她站在讲台上,催他快一点儿拍。 他从液晶屏里看着她——她穿的衣服宽宽大大,人还是瘦瘦的,只有小腹微微隆起,不细看,看不出她身体的变化。这会儿,因为高兴,脸色好看很多,眼睛也真是亮极了。她身后是大大的黑板,黑板上有她漂亮板书。 他按下按钮,时间,就定在这一刻。 他的宝贝,刚刚和妈妈做了次的互动。 低头预览相机里的图片,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拍的,有的是路边的一棵草,窗台上的一盆花,有正在读书的学生,也有她和学生们在一起,微笑的样子……琐琐碎碎、点点滴滴。今晚,她一定又要写点儿什么了。她想要在今天留下的痕迹。她有时候用钢笔,会跟他要那只用旧的;有时候用毛笔,手指捻着纤细的笔管,抄的是经文。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不赞成,可也不能反对。 她原本就固执,这个特殊时期,就更固执。脾气还大的很。 李云茂说,千万别让她生气,千万让她保持心情愉快……李云茂很多“千万”,每个都是个箍。 容阿姨看过自端挥毫泼墨,同他讲,这样从容淡定的自端,是她能想象到的最好的自端,你们这六年,没白费。 容阿姨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有一抹笑。 他细想那话里的意思。 倒也未必会有太多的深意,只是他不能不多想一点儿。或许对于容阿姨来说,他做的,永远也不会让她满意。所以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改口。 没关系,他一早便知道有些关联,称呼只是一个符号…… ———————————————————————————————————————— 各位亲: 今天更。第二更晚些时候奉上。谢谢大家。 亲耐滴们,月底打劫月票了啊~~还有压箱底的没有?我来讨票啦!谢谢、谢谢!o(n0n)o~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二) 他把相机还给自端,替她拿了电脑包,就要往外走,过了一会儿,他好似随口的说:“刚刚那个学生很眼熟啊?”那男生临去的微微一笑,令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在哪里见过吧,像谁呢? 自端看他一眼,说:“杨靛。” 他略皱了一下眉。杨靛。 “杨丹的弟弟。”她说。 咖杨丹的弟弟,是她的学生?没听她提过。他沉吟。杨丹的弟弟,身上,怎么有一种气质,竟然像足了顾惟仁? 她在出教室门的一刻,回了一下头。 教室里空荡荡的,铁河比她走的快,他的脚步,在教室里已经产生了回音。回音闯进她的心里来,让她觉得震颤。 聆她锁好了门。 “阿端,”他叫她。 “嗯。”她晃着手里的钥匙。出门的时候,把钥匙交给了教学楼的保管员。再出来的时候,便没有再回头了。 佟铁河站在前面等她。她细碎的短发,随着她下台阶的动作轻舞飞扬,他开了车门。 “要去哪里?”上了车,她问。 “先去吃饭。”他说,“帖帖今天想吃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问她想吃什么,就开始以“帖帖”打头。 “帖帖啊……”她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说,“帖帖今天觉得胃口还不错,吃‘都可以’吧。” “好。”他嘴角一弯。像是很满意“帖帖”的表现。 自端看着铁河露出的这一丝微笑——以前伊甸看到铁河照顾妥妥的样子,说过的,铁河,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她转脸看着车窗外,手指去抚摸颈上挂着的翡翠如意。温润滑腻。 “上回妥妥来,没见到她呢。”她低声说。 “嗯。”他应着,“下次吧。” “下次是什么时候?”她追问。 车子转了个弯,他说:“下个月。” “好。”她微笑一下,“下个月,下个月事情还不少呢。” 他想想,是不少。他母亲生辰,妥妥要来,还有,飒飒的婚礼,在七月底。她是一样也不会落下——他却只想把她锁在病房里。 她看着他把车子停在了aria门前,随口问道:“这是家什么餐厅?”她辨认了一下,确定自己没来过,看着墨绿色的门头,和门头上的英文,她猜这应该是家墨西哥菜馆。 “帖帖昨天不是想吃墨西哥菜?”他接口便说。 “我哪儿说想……”话说到半截,她忽然想起来,是啊,昨晚婆婆来看她,她们说起来,她请婆婆最近去那边的时候,尝一下墨西哥街头的玉米卷……他坐在外面,抱着笔记本在浏览网页,整晚都没说过几句话,原来都听了去。 “不是你,是帖帖。”他先下了车,替她开了车门。 嗯,好,帖帖。她好像觉得,帖帖又动了一下。 她微笑——帖帖,看来真的是想吃玉米卷了。 进了门,自端发现门口等候的人很多。他看来是提前订了位子的,一进去,便有侍应生通知了经理。她的确是很少和他一起出来吃饭,可怎么好像每次他来吃饭,必然惊动餐厅经理?这回,看起来,他跟这位经理还真是挺有话讲——她跟在他身后,到了一个僻静的位置上坐下来。 点餐的时候,她就想吃点儿辣的,可是他一样不准。理由,都是“帖帖不能吃”。 她说能吃。 他皱眉,不理,只交代经理快一些。 她也皱眉。 他拿了拿面前的冷水杯,没喝。看出她不满,到底说了句:“别吃辣的。”医生嘱咐的,刺激性的东西尽量避免。 她咬了咬嘴唇。其实她知道。可是看也不准看?再说,她不能吃,他可以吃啊……他不是爱吃辣的? “那也不行。”他似乎是知道她什么意思,说道。 她喝了口水,不和他分辩了,打量着这家餐厅的内饰,处处都是墨西哥风情,“很有格调呢。你,常来啊?” 佟铁河听她问,没有立时回答。 她好像,从来也没关心过,他都去些什么地方吃饭吧。而且带她出来吃饭,她都没什么意见发表,每次都是“都可以”——她爱去的,他不爱去,所以她适应他。 见他没答,她看过去,“嗯?” 他清了一下喉咙,说:“次来。” 是次来。知道这个地方很久了,但是一次都没有来过。 她“嗯”了一声。好像也没有太往心里去。 菜在一样一样的上,她这顿胃口还好,他挑着绿色的蔬菜给她,她都吃了。他觉得这样挺好。要是,她的身体允许,真该多来几次。这以后,她总 分卷阅读173 分卷阅读17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4 在医院里闷着……看到她吃光了盘里的东西,他又舀了一勺豌豆给她。 她摇头说不吃了。 “再吃一点儿。”他坚持。好容易能吃下一口,他想让她再多吃些。 自端继续摇头。 “佟铁河你哄孩子呢?” 随着这一声,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了,铁河抬头,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的,正是自飒,她身后,是金子千。铁河放下手里的勺子,对金子千点了点头。 金子千微笑,跟自端打了个招呼,笑道:“我们过来吃饭,没有位子,daisy眼尖,看到你们了。方不方便?” 佟铁河还没应声,自端微笑,她右手边的位子空着,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金子千过去坐下了、 “我们逛街逛的累的呀……”自飒笑着,装作没看到铁河脸上的不自在,只看自端。刚刚,她远远的看着铁河和自端,看着铁河照顾自端,看着铁河哄自端吃东西,她忍不住拉着金子千过来。金子千原本不想打扰这一对,她硬是拉他过来了。 “早听说这家墨西哥菜馆地道,就想来试试。daisy爱这个菜式。”金子千笑着解释,“没想到生意这么好,中午就一位难求。” 自飒让金子千替她点菜,她低声的和自端说话。 铁河喝着水,子千点着菜,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在看着姐妹俩,又看了对方一眼,金子千把菜单交还给侍应,笑了一下,说:“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喝一杯。” 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喝一杯。 佟铁心里重复着这句话。 他看着金子千。 河自漫漫景自端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三) 这句话,常常有人跟他讲。 可是从金子千嘴里说出来,又有一种别样的味道。 四个人,坐在一处,这场景,似曾相识。 只有一个人不同了,可感觉上,已是几世轮回。 咖“行。”佟铁河点了下头,“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们一切从简。”自飒听到,说,“我本来不想办的……可他们家……” “咱们家。”金子千纠正。 聆自飒瞪他一眼,说:“你别打岔!就他们家……好,我们家……我们家不让,非要隆重。” “daisy,我家九代单传……”金子千眯眯眼。 “你别再拿九代单传吓唬我啊,”自飒又瞪金子千,好像恨的咬牙切齿,握了自端的手,说,“你要早说你是九代单传,打死我都不跟你注册,回头三天没过,话里话外就威胁我一定要给金家生个儿子……” “你又曲解我的意思。”金子千不紧不慢。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自飒眨着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已经火星四射。 自端拉了一下自飒的手。 自飒顿一顿。 “我的意思是,慢慢来。”金子千笑着。 自端看到佟铁河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笑意,脸上还绷着。 果然,金子千接下来说:“慢慢来,慢慢的,一定要生个儿子。” “金子千!”自飒要不是手被自端拉着,料着已经有东西丢到金子千头上去了。 自端笑出来,“姐,姐夫逗你呢。” 自飒和金子千,被她这一声“姐”和“姐夫”叫的都是一怔似的。连佟铁河也有些意外。可自端叫的自然,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也许是她对金子千的印象一向是好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和自飒这样的斗嘴,她觉得好……好,就是,幸福。 曾经有个人,也懂得自飒。那个人,等着她叫他“姐夫”,等了好多年。可是,毕竟过去了。 自端看着金子千。这位,是自飒的良人了。 金子千先笑道:“正是正是。” “才怪。总之我是上了贼船,后悔的要命。”自飒摇着自端的手,“阿端,你那天说的算数吧?要是金子千敢再过分,让帖帖收拾他……” “哎哎哎,你教坏小孩子。”金子千笑道。 自飒哼了一声,松开自端的手,伸手过来,放在自端的肚子上。 “喂景自飒!”佟铁河立即坐直了。如果不是不便动手,他真的要一把拉开自飒的手臂了。 “你小点儿声嚷嚷。”自飒眨着眼睛,很轻柔的,看着自端,“帖帖快快长啊。” 隔了衣服,自端能感受到自飒的手心很热,她笑了一下,“嗯,快快长。” 佟铁河看着自飒的动作,觉得自己额头滋滋的在冒汗——这个动作,这个动作……他的脸都热了。 金子千有点儿哭笑不得的看着自飒,说:“别闹了,你看你把铁河吓的。” 自飒撇撇嘴,说:“小气。”说着,手上竟然还在自端肚子上轻拍了一下。 佟铁河已经忍无可忍,“景自飒!” 自飒大笑起来,仍握了自端的手,笑道:“别怪我,我这会儿,婚前恐惧症,不正常;可我这么瞧着,你们家铁子,是产前恐惧症吧,太紧张了。” 自端笑笑。他不是恐惧,他只是紧张。 她知道的。 她问起了自飒婚礼筹备的情况,问的很细致。自飒知道她的意思,告诉她,他们真的一切从简,只是婚礼隆重些。婆家替她准备的周全。自端想了想,像当初大哥结婚的时候那样,很多该准备的,都是她做的。这一回,她也不能不做。她抬眼看佟铁河,就是知道,他可能,不肯让她做那么多事……她还得说服他,或者,她策划,让他去做……嗯,就这么定了。 大不了,就说帖帖让他去做。帖帖的面子,他总该给吧? 离开的时候,自飒抱了抱自端。这一抱抱的有点儿久,两个男人在一边等着,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 金子千上了车,看自飒还发怔似的盯着前面佟铁河的银灰色车子,说:“你刚刚可是太闹了啊。”他只知道自飒对着自端铁河,还有些不自然,可是刚才在餐厅里,她情绪明显的有些失控。 自飒撑着头,半晌才说:“我就是看着她,心里难受,又不知道要怎办。她要瞒着我们,我们就都得装着让她瞒住了。” 金子千伸手过来,将她揽在怀里。 “我们的婚礼,要不要提前?”他问,“我去跟妈妈说。” “不要。”自飒摇头。 阿端,她一定会撑过去的。 她相信阿端会。 自端刚坐稳,佟铁河转过脸来,她“哦”了一声,说:“怎么?”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趁着她系安全带,他俯身,“干嘛?”她心一跳,他忽然的靠近,让她紧张。 佟铁河再靠近些,两人的鼻尖都要碰到一处了,她的脸开始发热。她整个人随着一股力道在后仰,这才知道,他不过是要替她放倒座椅。可她想起上一次,这样放倒座椅的情形…… 她更紧张了。 佟铁河却坐直了。 自端闭了闭眼,问道:“你不是说,要去个地方?” “嗯。”他开车。 “很远?”她又问。 “你可以睡一会儿。”他说。 “好。”她闭上眼睛。难得的,他没有张口闭口就是回医院。从今天开始,她的重心将是医院。她知道,他也知道。那么,在这之前,让她也松口气吧。 “阿端。”过了好一会儿,他开口。 “嗯。”她有点儿迷糊了。 “以后,别让人随便碰帖帖啊。”他别扭的说。想到自飒刚刚的动作,他气不打一处来。 自端差点儿笑出来。她把盖在身上的他的那件亚麻外套往上拢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这人。 “佟铁。”她也有话要问。 “嗯。” “刚刚那家餐厅,谁开的?” ———————————————————————————————————————— 各位亲: 今天更毕。谢谢大家。晚安,明天见。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四) “刚刚那家餐厅,谁开的?”从她进了餐厅,她便觉得哪儿不对劲。分明该是陌生的环境,可处处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邓力昭。”他干脆的回答。 邓力昭……墨西哥……那亮晶晶的有着飞鹰标志的打火机……自飒吃着玉米卷时那心满意足的模样。她至今记得,自飒和力昭去美洲旅行回来后,那晒成了小麦色的脸上,开朗明丽的笑。她开玩笑,说一辈子吃不腻玉米卷。 一辈子……景自飒,曾经,与邓力昭有关的一切,都用一辈子来定义。 咖自端有些发怔。 也难怪,他们能一进去就有位子。 “我们坐的那个位子……”她喃喃的。 聆“那是给我们留的。”铁河说。 可想必有一个位子,要永久的留给一个叫做景自飒的女子吧。 那个位子,若是存心要留,不必在其他任何地方,只会在心里。 自端没有说出来。 “开业……多久了?”她觉得不该往下问了,可还是忍不住问。 “也没多久。”铁河说。 自端忽然觉得心疼。有什么东西钻进心里来的那种疼。她想着刚刚自飒脸上的笑,想着金子千望住自飒的眼神,想着她的邓家四哥,托着一大盘冰激凌,哄她叫一声“姐夫”,想着邓家四哥…… “他不会在那里出现的。”铁河声音平阔,听不出波澜。 他或许念念不忘,他或许苦苦纠缠,但是那个地方,邓力昭,他不会再去。那是,他埋了一个心愿的地方。 车子在高速路上平稳快速的行驶,路旁的风景往后掠去。 自端缩了缩手,指尖冰凉。 铁河发现,打开储物盒,抽了一条小毛毯出来给她。 “睡一会儿吧。”他说。 她看着窗外,隐隐的,大约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走。柔软的毛毯给她深深的暖意,可手还是凉。 铁河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似是想把他身上的热度,都传给她。 自端的心,慢慢跳的缓下来。 鼻头在发酸。 分卷阅读174 分卷阅读17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5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过往? 铁河没有告诉自端。 aria,那是邓力昭想要向景自飒求婚的地方。邓力昭偷偷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城堡,给他最心爱的公主。 佟铁河也不知道,即便是没有那场变故,又究竟会不会有邓力昭设想的这一天?他那么爱着自飒,可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伤害她,用他永不停歇的追逐。 邓力昭,风一样的男人,若他曾经想过的永远,只会给景自飒。他没来得及、没有能够做到。 开业的那一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餐厅里,大厨把菜单上所有的菜式都上齐了,长条桌上,堆的满满的,都是。 他看着几乎堆了有三层高的食物,没食欲。只是抽着烟,看着邓力昭一样一样的吃过去,大口的吃。他们两个,那一天,滴酒未碰。比任何一天都清醒似的。 邓力昭吃到饱,吃到撑,吃到吐,吃到泪流满面——为他过去了的爱情,为他将来的生活…… 他确定自己没有同情过邓力昭。 都是自己选择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再无奈、再为难,也都是自己选的。选的时候,已经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选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选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不管后来如何,都要负担起来。 想起来,他也会觉得自己心狠。但他确实不同情邓力昭。就算力昭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也不同情。不愿。 想得到,要失去。 得到,也失去。 若不想再失去,就牢牢的抓紧。 他不想,用一座空城,去祭奠,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看看自端。 此刻,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 他松了一下手,给她把毯子拉好。细看她一眼。她呼吸均匀。天窗上的遮光帘合拢,不让刺目的光线打扰她,让她能安然入睡…… 他把车子停在了树林间。 自端还没有醒。 他轻轻的抚触着她的额头。 没有发热。 车内密闭性好,没有杂音,听得清她的呼吸仍是均匀、顺畅,没有异常。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观察她的状态。 铁河轻手轻脚的下了车。车门在他身后吸入,无声无息。他倚在门边。林间的风从山上来,带着几分清冽和冷意。他仰头,阳光透过白杨树沙沙作响的树叶洒下来,细细碎碎的,四处光影斑驳,能听到远处的鸟叫声,不似清晨那般此起彼伏,潮水似的,偶尔一声,配合着不远处的溪流声,轻音乐也似,能赶跑人心头的喧嚣和烦躁。 他点了一支烟。 这几日天气已经热了,站在阴凉的林子里,还是觉得很凉爽。 他的目光逡巡在前面的这点方圆上——凝了他无数心血的地方。从何时风生水起,他已经不记得,也用不着记得那些,但他总该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是什么。心浮气躁的时候,他愿意来这里。现在,他带她来这里。 他吸着烟,一支接一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越来越淡,吹在身上的风开始变冷。 “佟铁。”他回头,她从车内出来了,“这是哪儿啊?” 自端戴上了眼镜。 刚睡起来,她有点儿冷。眼前的景色却让她愣了一下。 静静的山峦,密密的树林。林间有清风,风中有水声……她深吸一口气,这空气似乎有一丝清甜的味道。 她往前走了两步。风把衣服吹的贴在了身上,有点儿凉。她顾不得凉——只看到这景色,她便已经觉得神清气爽,前面好像有什么在吸引她,她只想往前去。 眼前一条木栈道,穿过树林,搭过了一道窄窄的河道,再往前看,便是青瓦白墙——很大的一片宅邸。在这宁谧的野外山间,依山傍水,随势而建的宅邸,只一眼看过去,便令人为之气气夺。 “这是哪儿?”她走着,踏上了木栈道,问他。 佟铁河追上去,把那条薄毛毯给她裹在了身上,看到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 嗯,她喜欢这里。 就站在木桥上,他从背后拥住了她。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五) “阿端。”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毛毯,她能感受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似的。 “嗯。”她的目光,落在河面上,河水清澈透明,偶尔有树叶随风落下,被河水轻轻的托着,往下游去了。水声清凌凌的,好听极了。她叹了口气,“佟铁,你哪里想来,寻这么一处安逸的所在?” 她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有山,有水,有树木……安静的,远离尘嚣。 咖“阿端。”他再叫她。 “嗯。”她答应着。心神都在这意外而至的景上,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只当他,今天是给她寻找一个能让她放松的地方。 “我们进去吧。”他没有多说话。外面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凉,他总不愿她在这风口上吹。 聆“哎?”她倒是很想进去一探究竟。 他笑了下。 她穿着薄底的鞋子,走下木桥,踏上青石板路,一软一硬,一暖一凉,她抬眼看去,已见院内修竹,高过了围墙,雪白的墙壁,青色的砖瓦,碧绿的竹子,蔚蓝的天空,眼前画面,甚美。 门前两只高大的石狮子,她细看了一会儿,才说:“北派的。” 他点头,“免得水土不服。” 知道他在开玩笑,她皱了下鼻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打扮,想必不伦不类,还裹了条毛毯……他看出她的想法,说:“主人还没回家,想必……也不会见怪。” 她“嗯”了一声。 跟着他踏上门前高大的石阶,看着他推门。他那么高大,站在这黑漆大门前,人立即显得小了似的。听得黑漆大门“吱呀呀”一声,拖着长音向两边敞开,她微微扬起下巴,眼前一亮,看到了门内的照壁上,大约是一人高的一个“福”字,书写的饱满而喜气——她辨着字迹……这是她熟悉的字迹。 心就一跳。 佟铁河推开了门,站在那儿等她上台阶。 九级台阶,她上的也慢。好像要数清楚步子,好像要看清楚前面的每一分。 他不急,等着她。但见她看到“福”字时一瞬间的惊奇,他唇边挂了一丝笑意。果然,她的目光四下流转,终于,停在了门边的木牌上。 “故园一十九号。”自端念出来。 故园……这里是,故园。 她来过。 飒飒说,阿端你老公去年最轰动的项目,就是故园。 陈北说,公司盯了这个项目有七八年之久;佟总自己还参与设计了。 她还记得她在如闪电般掠过车窗的密林中,看到过一两个建筑的一角,还有飒飒那“黑水晶”……她想过故园的建筑会不会都是那么的后现代;也想过兴许会有一两个,属于他所最爱的纯粹的中式,但是没想到真的会有。 难道,这个,就是他的手笔? 她踩着脚下坚实的石阶,走到他身边,看着门内那个“福”字,她轻声问:“爷爷题的?” 他点头。 她心里便明白了。 绕过照壁,抬眼看去,是满目修竹。 自端辨认着,这竹子名为“金镶玉”。一阵风过,吹的竹叶响动,她伸出手去,摸着叶梢,边走,吻着她的手指尖了。石径蜿蜒曲折,穿行竹林之间,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了一个月洞门,铁河扣住门上的铜环,推开来,自端跟着他迈步进去,里面是另一进院落——上房廊下垂着紫藤,庭院里搭着葡萄架,架下有石桌,还有黑陶的金鱼缸……她瞅着,这儿倒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原是她自小看惯了的设置。只一派宁谧安然,再熟悉不过。倒是看见那只金鱼缸,让她想起幼时家中养的莲花……哦。 耳边听他低声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西边廊子出去。回身给她裹一下薄毯。 “热。”走了这许久,她身上早就暖过来了。还裹着这薄毯。 “看闪了风。”他只是不准。天色渐暗,有点儿起风了。 他坚持,自端只好继续的裹着。 他走在前面,领着路。走的慢慢的,似是给她时间欣赏院内的景致。 自端透过廊上通透的窗子往外看……渐渐的,只觉得这里一步一景,心下端的是怡然自得。细想来,若是初春,多几棵梅花,那该是多好看……她只是瞎想,跟在他身后,走的这么慢,跨过一重又一重门。她就发现这个宅邸,除了进门的那一个庭院方方正正,其他各处,高高低低,都是依势而建,很不规则,不像是北方传统的园子,多得是棱角,更像是江南园林。她倒是想停下来仔细看看,他却像是极有目的性,只管拖着她的手,稳步往里走。走着走着,地势渐渐的低下去,石阶陡峭,他侧了身扶好她,一步一步的下台阶。 自端看到廊子外侧一股活水,潺潺流动,顺势而下,料着前面大概是有一汪碧水。她身上越发觉得热了,想到水,顿觉清凉。他似乎也领会她的意思,只是说,马上就到了。听他这么说,她未免有点儿期待。 又走了一段长廊,面前顿时阔朗,抬眼看去,竟是大片的水。水中央有个精巧的凉亭,亭前一处秀美的假山,覆着青苔藤萝……一阵凉风从水面经过,带来丝丝甜香。水上,白莲盛开。 自端看的发呆。 铁河松了她的手,由着她在廊子里信步而行,走上九曲十八弯的石桥,走进八角凉亭,她的目光,始终没有太留意四周的雕梁画栋,而是痴痴的看着盛开的白莲。 自端的心,怦怦的跳。 偌大的莲池,翠色的莲叶叠叠而生,挤挤挨挨,洁白的莲花,星星点点的缀在莲叶间,碧水翠叶,衬得莲花欺霜胜雪。 她在凉亭边坐下来,伏在栏杆上,近些去看。 就见有蜜蜂,飞舞在莲花嫩黄的蕊上,贪那蕊中甜蜜,打着滚儿似的……她不由得就微笑了。 这一池白莲,真美。 自端看了好久,都不曾说出一句话来。 丝丝的甜香。飘在暖暖的空气里。在她的鼻端,凝住了一般。 光影渐渐暗了,洁白的莲花上,渐渐的蒙了一层昏黄、暗灰…… 她爱莲花。 莲花,那是她妈妈的花。 莲花,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爱、最初的爱。 “ 分卷阅读175 分卷阅读17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6 佟铁……” “我知道。” ——————————————————————————————————————— 各位亲: 第二更。后面更新会晚。谢谢大家。 ps谢谢大家的票票!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六) 佟铁河也坐下来,坐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池白莲,在夕阳西下的时分,仍然美的如此灼人眼目。 这园子落成几年了,年年白莲盛开,却没有人来欣赏。莲花也寂寞。 他知道她爱莲花。 画图的时候,他利用那一脉活水和这一处低洼,造出几亩方塘。在他,只是工于匠心;而于她,会是一夏清凉。他能想象,炎炎夏日里,她在莲池边默默垂首,但为探看那一朵洁白如雪,那将是多么美好的一刻。 咖他知道的。她喜欢。还有,她为什么喜欢。他怎么会不知道?他了解她,远比她知道的要多。 “你……”自端没有回头,声音有一点点变化。 他听出来,他手臂环了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聆“你什么时候……” “有几年了。”他说。 讲起来,还是费了点儿工夫。 这个地方,原是他母亲留着有别的用处的。跟他郑重的说了一回,他只说考虑。 后来他突然就决定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在自端拿着电话,跑来找他,告诉他,是他母亲打来的时候。他就决定了。少有的冲动。他要留给自己,留给她 ——她会不会在乎,能有这么一个地方,他倒也没把握。那时候,是没一点儿把握的。她连他的亲近,甚至他的靠近,都恐惧疏离。 他母亲因为这个,认真和他生了回气。 只是这些,到如今,又有什么关系。都不必解释给她听了。她只要喜欢就好。 几年了……她看着水面上密密的覆着的莲叶。那莲叶似是都要拥到她胸口来。闷闷的,酸酸的。 “佟铁……”还是说不出像样的话来。 他说:“若是你喜欢,以后,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 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新的生活。不管在哪里,总要她愿意,总要,有她爱的东西。 “可是……”她有点儿哽咽。 “你,帖帖,和我。”他轻抚着她的颈子。她的短发蹭着他的手指,痒痒的,让他的心,软软的,“我们三个在一起。” 她沉默。 他知道她一定会沉默,还有这沉默代表了什么,于是他继续说:“阿端,你和帖帖,有你们的地方,是我的家。” 她转过身。 夕阳的光影投下来,罩住了他,也罩住了她。像是镀了一层淡金色的膜。 她有点儿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使劲儿眨着眼睛,还是看不清。 “阿端,”他低喃。 “……嗯。”她的手臂,绕上了他的肩颈。 他扶着她的背。 自端不动。 “阿端,我们在这里,看着帖帖长大,好不好?” 上一次,他问了。 问阿端,我答应你,你也答应我,永远也不离开我。 她不肯说。 他也清楚,她不会说。 今天,他再问一次。 也不是一定要她回答。 但是,他要她有信心。 她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滚烫;这热度灼了她的额,灼了她的心。 他轻拍着她的背。 景自端你这个笨丫头。真是笨。 你以为你不说害怕,我就不知道你在怕?你怕,怕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没那么多时间和我在一起,更没那么多时间看着帖帖成长……你哪儿有那么强悍,你只要想到可能失去帖帖,就怕的要命;你只要想到可能会只留帖帖给我,也怕的要命。 真是笨。笨死了。 我也笨,对着这样的你,毫无办法。 他轻声的说:“记住了,不准给这儿拍照,不准在这儿留影,今天的日记,只准报告帖帖次翻身。” “为什么?”她抬头。 “这儿,以后,我们要住几十年,你要拍多少不行、要写多少不行?”他眉尖蹙起。 她嘴巴微张。 “你偷看我日记。”她眯眯眼。这是他的习惯动作。被她学了来。 “不用看,也知道你写什么。”他说完,紧了紧她身上的毛毯。 她动了一下,热,额上汗湿了。 “山里风大,晚上凉。”他起身,说:“回去吧。” “不能住一晚?”她仰头看他。天色暗了些,越发看不清他表情了。就算看不清,她也猜得到,他的脸此时一定板着。住一晚……她挺想在这里住一晚的。 “不能。”他说。 她仍仰着头,这回没有说话,只是“哦”了一声。很轻很轻的,有渴望,又有不甘。 他定定的瞅着她。 然后他俯身下来,托住了她的下巴。 她没躲避。 他反而停了一下。 距离是这样的近,近的虽然光线暗淡,仍看得清彼此眼中的自己。 呼吸都有点儿急促了。 他略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不能住下,但是得吃了饭再走。”他沉声道。 她轻咳了一下,又一下。胸口闷痛。她想忍住,可不是她能控制的。于是一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袖。铁河忙蹲下来,将手帕递给她。自端拿了手帕,捂住嘴。这一咳便是半晌……铁河渐渐的出了一身汗,随身带了镇咳的药,想要拿给她,她摇头。一边咳嗽,一边摇头。 怕影响帖帖。尽管是负效果最轻的药物,她也尽量的少用,甚至不用。 她终于停下来,从胸口到腹部,震颤的疼痛。她的下巴搁在他肩上,好半天,动不了。真累。 她闭上眼睛。他发梢有烟草味……他最近,抽烟抽的很凶吧,身上烟草的味道深重了,此时莲花的甜香混进来,糅在一处。这味道,带给她沉沉的感觉,让她几乎就要说出那句话来,说佟铁,我答应你,我们,就在这里,看着帖帖长大吧。可她只是深深的呼吸。 “佟铁,我们回医院吧。” 她刚说完这句话,园子里的灯便亮了。 佟铁河说好。 她看着灯光下静静吐露芬芳的莲花,有种与日光中不同的美丽。她现在必须回医院了,只是她但愿,今后的每一个夏夜,都能享受这样淡雅的时光。 “一定会。”他说。 她愣了愣。 他停了一会儿,说:“爸爸现在要抱帖帖了。”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七) 她又是一愣之间,人已经被他抱了起来,待要反对,说自己能走。可是人家说了,是“爸爸”要抱“帖帖”……好吧,她现在只是帖帖的房子,嗯,她姑且当自己只是帖帖的房子,这样,紧紧的被他抱着,感觉才没有那么的紧张……其实,也不止是紧张,还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幸福。 只有一点点而已。 嗯,只有一点点。 这位,“爸爸”……自端不知道佟铁河是不是练习了无数遍,为什么,听他次把这个词对着帖帖念出来,竟然是这么的自然?还有,这位“爸爸”,体力还真是好,从凉亭出来,弯弯曲曲、高高低低的路,他走的又稳又快,她现在可是两人份呢,认真沉的很。 咖铁河心里却是另一番味道。 上一次这样抱着她,才刚刚知道她有了帖帖不久,过了这么久了,帖帖在长,她却在瘦……手触在她肋间,肋骨分明。 “想不想吃点儿什么?”他问。 聆她想想,问他,你会做什么? 他便不接腔了。 她以为他这就带她回去了,虽然她肚子是有点儿饿,但是可以忍到回去再吃东西的。就是没想到,他转了个弯,真去了厨房。虽然说,她已经知道这里是他设计的,但是对宅邸里别处熟悉就罢了,怎么对厨房位置也是这么熟悉?只不过厨房里空荡荡的,厨师已经下班了,他真的要亲自动手? 有位看更的伯伯看到他们在,进来问,佟先生要不要打电话让厨师回来。他大手一挥说不用。厨房里色色都有,难不到他的。 他让她坐在一边等。然后叉着腰,看着砧板。 自端倒有点儿后悔了……佟铁河的架势,不像是要做饭,倒像是要去打仗。她有心说咱快点儿回去吧,横竖陈阿姨晚上也是要送饭去病房的,忍一两个小时还是可以忍的。又担心他会说,她能忍,帖帖可不能忍。她想想也是……但佟铁河这副架势做出来的东西,她是不是才真的需要担心帖帖…… 佟铁河做了他会做的最简单的一样食物。 一碗阳春面。 她看着碗里漂着的葱花,一清二白的面……筷子,久久未动。 他催促她。 她倒是笑了一下,这人,到什么时候,也是有信心的很。从来没见过他在厨房里做过事。还能煮出书相这么好的一碗面。 她吃了一口。 他在一边看她吃。她没有特别的表示。 又吃了一口。还是没有特别的表示。 “佟帖帖,真不像话。”他低声说。 她一口面含在嘴里,瞪他。 “好吃吗?”他终于问。 “嗯。”她点头。这一口接一口的不停的在吃,不是很能说明问题? “那就好。”他清了一下喉咙。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那你呢?”她问。他只煮了一碗面。 “回去有好吃的等着呢。”他手指敲了一下桌案。这桌案古朴稚拙,他手指一敲,声息全无。自端研究了一下这桌案的材质,她不在行,实在看不出。他就告诉她,“枣木的。” 这个他都明白。 他怎会不知。他是干什么的呀。建筑可不止是钢筋水泥。他抬头看看这间厨房——这儿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椽一柱,他都 分卷阅读176 分卷阅读17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7 在心里过了无数遍了。 她把面都吃光了。要拿去洗碗,他没让,反正袖子已经卷起来了,衬衫已经被油花溅到了……她手臂撑着下巴,看他仔细的洗着碗筷。 “佟铁。” 他回一下头。 “你拿我和帖帖做实验了对不对?”她眯了一下眼。 他看到,觉得她现在眯眼睛的技术,快赶上他了。 他眉一扬,问道:“怎么讲?” “恢复性实验。” “嗯……确实,很久。”他把碗放回去,“好多年没煮了。”还是留学的时候,在外面久了,也想家里的饭;逼急了,打电话回家问,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自己做,七七八八的,只能算解解馋。海外的材料到底带了他们本土的味道,连面粉揉出来的韧劲都和国内的不一样,他渐渐也懒得去弄了。后来,是没兴趣。好像最近的一次下厨,就是那时候在悉尼,每天,给她煲汤。哦不对,某天早上,他还做过一回三明治。 他微笑了一下,去洗手。 “就知道。”她说着,站了起来。轻轻的摸了摸胃,“帖帖现在在抗议了。” “嗯?”他洗手的动作停了一拍。 “帖帖刚刚动了两下。”她说。 “晚上7点到9点,是帖帖饭后散步时间,当然会动的比较厉害。”他擦着手。擦干了水滴,走到了她身边。 自端“嗯”了一声。 “我也有做功课。”他靠近一点儿,对着她的肚子,小声说,“帖帖,是爸爸,今天给你做晚饭的是爸爸。” 自端看着他脸上忽然变的柔和的线条,呆了一下。想要说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就听他接着讲:“你妈妈笨的,一碗面都煮不好。以后帖帖不要像妈妈这么笨……” “佟铁河!” “嘘……帖帖在听。”佟铁河揉了一下鼻尖,说。 “你也知道帖帖在听啊。”她拍拍自己的肚子。 佟铁河脸上绷着,说:“帖帖要学的件事,就是讲话要实事求是。” 自端张了张嘴,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现在,就算是她和帖帖加起来,还是说不过他,说不过呀说不过——只是转念一想,她倒是笑了。 佟铁河见她笑的有点儿“不怀好意”,眉又是一扬。 她也不解释。 只不过,哼哼……佟铁河你仔细这样的“胎教”,教出一个专会让你哑火的帖帖。 她想着想着,竟然越发笑的厉害。 “喂!”佟铁河见自端一边走,一边笑,也跟着出来,“笑什么?”她还真是……随时随地,都能笑出来。还不给人理由的。 自端只是笑。 走在廊子里,她慢慢的。夜间的空气有点儿凉薄,可清新爽利,让她觉得舒服。歪着头看一眼夜空,这里,看得到好多星星……她不知怎的想起了小时候听过的那首歌。 “佟铁,你还记得吗?” “什么?” “就是那首,”她走着,缓缓的唱,步子很慢了,她还有点儿喘。佟铁河扶着她,听她低低的唱:“竹子开花啰喂,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数星星,星星呀星星真美丽,明天的早餐在哪里?” 半晌,他才回答:“记得。” 分明是童谣。可是听起来会觉得很忧伤。箭竹开花的那年……那时候她更小。她是不是也和他似的,因为这首忧伤的歌,抱了扑满,去给熊猫咪咪捐款? “阿端。”他也仰头看了眼星空。 “嗯。”她应着。唱完了,那旋律还在心头,仍是觉得鼻子酸酸的。很久,有很久,她唱这首歌,唱的不是“咪咪躺在妈妈的怀里”,而是“咪咪躺在娘娘的怀里”,或者,“咪咪躺在爸爸的怀里”。 她怎么忽然感触这么多。 自端吸了一下鼻子。 佟铁河听出她带了鼻音。 “以后教给帖帖唱。”他说。想象着,她怀里抱着帖帖,或者,他怀里抱着她和帖帖,看星星,唱歌…… “嗯。”那酸酸的什么,顺着她的鼻子在往下走。她掩饰了一下,“今天帖帖好忙。” “嗯?”他问。 他们已经走出了大门。 “除了学会实事求是,还要记住做人要有爱心。”她微笑。 “要学的多了去了。”他说。 走在木桥上,她回了一下头,想起另一件事,问道,“匾额对联,为什么不请爷爷一并题了?” “爷爷说,”他一本正经的回答,“留着阿端那手好字做什么?” 爷爷说的吗? 自端眼前是佟爷爷的慈爱的笑容,睿智的眼神。 她看着大门口挂着的羊角大灯,未免想起丰园那两盏八角宫灯。每天晚上亮起,不见得能照多远,每每看到,便觉得心里温暖。无数个夜晚,她开了门,看到的是拢在那团柔光下的他……是慢慢的、慢慢的,一层一层的,将他的影像,印在了心里的。 “爷爷还说,到时候,他会亲自抱帖帖回家。”他替她开了车门,见她还在看着大门口,说,“匾额楹联,这些东西,你慢慢来。那是……以后的事了。” 那的确是,以后的事了。 她坐进车子,在他启动车子的一刻,她轻声的说了句,“佟铁,谢谢你。” 引擎在嗡嗡的响,像一只健康的肺,在强劲的呼吸,带给两人微微的震颤。 佟铁河黑沉沉的眸子,对上了自端的,他看了她一会儿,俯身过来,吻住了她。起初是浅浅的,他的唇,印在她的唇上,浅尝辄止,似乎就只是在感受她唇上的柔软、温暖,渐渐的,他开始用力,开始深进……她额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有一股热被他这样的深吻勾了起来,她开始回应他。 佟铁河感觉到自己扶住她腰身的手,已经有点儿颤;只是脑中却渐渐的清明,他终于是离开她的唇畔,抬手扶住了她的颈子,两人的喘息仍是未定。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八) 他的脸颊贴在她的额上,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手掌顺着她的背在慢慢的抚触,让自己平静一点儿,也让她平静一点儿。 自端闭上眼睛。被他这样抱着、安抚着,呼吸渐渐的平稳。可脸上仍是热……天哪……车子里太闷了,一定是车子里太闷了,闷的她有点儿糊涂了。要不就是、要不就是……书上说的对,书上说的很对……她推开佟铁河,把自己缩进了毯子里。 佟铁河忍了笑,当然,也忍了别的。他轻轻的咳了一下,说:“放心,我们不会吓到帖帖的。” 不会吓到帖帖。也不会伤到她。她那……纸糊的身体啊,他要怎么疼才行? 咖自端好久都不说话。 他以为她又要睡着了,哪知道过了好一会儿,她说:“佟铁,我这阵子都没事做……得开始帮飒飒准备嫁妆了。” 佟铁河听到,若不是正开着车子,若不是他这会儿还被刚刚那温馨捉住了心,若不是……他真的好想伸手过去敲她的额头。 聆她这阵子都没事做! 还有比她的事更麻烦的没有? 帮飒飒准备嫁妆! 他知道她会怎么个准备法儿。 “行不?”她轻声的问。 她这不是询问吧,这是例行通知。 他的舌尖,舔着上颌。一圈、一圈的描画着。 “那要不……”她还要说什么,被他打断了。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医院里别动。”他有点儿咬牙切齿了。 “那要……”她坐直了,“那要怎么办?” “跑腿的事,我来。”他脸上的肌肉都要抽搐了,抿了抿唇,若不是唇上还留着她的味道,他是要发火的。 “那好。”她很快的回答,又坐回了椅子里,好像很满意一样。 佟铁河“哼”了一声。知道她这是给他下套,等着他这句话呢。可又能怎样?若是不想她有负担,那只有他负担——他开始喜欢,她跟他玩这样小小的心机。可爱。被她这样算计一下,他倒觉得一点点的甜。抬手揉揉太阳穴……他也变得有些古怪了。 车子开的不快,他看到路边有人拉了电灯在摆摊。 西瓜。 他停了车下去挑西瓜了。 自端降下车窗,看他慢条斯理、有纹有路的和瓜农在讨价还价。她听着瓜农在笑,不知道他是要把价从两块砍到一块,还是买人家两个西瓜要人家赠送一个……她也笑了。回头找水喝,从小冰箱里取了水,随手拨了一下储物盒找纸巾,看到了一本书,她拿了起来。是一本孕事百科,她翻看着,渐渐的入了神。直到他抱着西瓜回来,她才合上了书。 他坐进来,见她在看书,皱眉道:“光线那么差,你还看。” 她笑笑,说:“我只看摘要。”亮了书给他——他在书里把重点都划了出来,便利贴摘录词句,贴在页边,袖袖绿绿的,很醒目——不知道的,不觉得他是在准备做爸爸,还以为他在准备考试。难怪他连帖帖什么时候要“散步”都很清楚。 他夺手拿过来,依旧丢进储物盒里,说:“费神。要看回去看彩图本。” “你买了很多啊?”她微笑。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西瓜——他甚是讨厌西瓜这种水果,因为不耐烦瓜瓤里那些种子——在有些事上很没耐心,可是在另一些事上,却极有耐心。 帖帖,这就是你爸爸。 佟铁河“嗯”了一声。车子一开,后面几只西瓜在车里滚动。他想要去买瓜——这是新上市的水果,新鲜,还有就是,他忽然的想到了的,慢慢的,她的肚子会越来越大,大的像是揣了个西瓜在怀里吧,忘了谁这么形容的了,不是说像塞了个枕头,就是说像揣了个西瓜,塞枕头轻省,揣西瓜比较贴切……就那么一想,他就下去买西瓜了。抱了一只在怀里回来,又凉又硬,还很沉……帖帖不会,帖帖是个温暖柔软的小人儿。 他有点儿窘。 是不是,所有的准爸爸都会时不时的冒出些怪念头?他曾经听凌志海说,志海媳妇怀孕的时候,一吵架就威胁志海,要把他们家宝宝拿出来……志海就吓一跳,不过也不示弱,说你拿吧,拿出来给我,我接着怀;志海媳妇反而被雷到,问你怎么怀,志海说,搁我肠子里……那时候是当笑话听的。现在他怎么觉得,看着自端,他能了解那种感觉呢? 见铁河表情有点儿古怪,自端问他怎么了。 铁河就把志海的笑话说给她听。 自端就笑,笑着笑着,眼泪都要出来了,只是擦着 分卷阅读177 分卷阅读17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8 眼角,说:“你就是在琢磨这个啊,那干嘛不自在?多好玩儿啊。” “嗯。志海还说,他那肠子得算别墅,他媳妇那个顶多两室一厅。”铁河没说,那天志海媳妇也在呢,她没避讳,解释说,她子宫狭小,怀他们俩的孩子,也是挺困难才有的。 自端笑的越发厉害,她看了看铁河,说:“那你呢?” “我啊?”铁河想着,“你能别学着发这样的狠吗?” “那保不齐。”她轻咳了一下。往前面看看,车子已经进了医院侧门,她顿时有点儿蔫,车灯照的很远,院子里静静的,林地草地一一的经过,她看着,往后一阵子,这才是她活动的主要范围。 他也看出她的情绪有了变化,停稳了车,他先说:“咱就抱一个上去好不好?等会儿让妈回去的时候带一个——爷爷前天也出院回家了。”他下车开了后门,抱出一个最大的来。没听到她回应,他又叫了声,“阿端?” 自端应了一声。 刚刚,就在刚刚,她要推门下车,眼前忽然就黑了,只有几秒钟,她的意识好像停滞了,心里还是明白的,只是动不了。她咬咬牙关,将这一阵子挨了过去。 铁河似是没有发现她异常,一手抱着大西瓜,一手牵着她。回到她的病房,果然看到他母亲和陈阿姨等人都在,天天都待到很晚的容芷云倒是有事情先走了,也留下一只汤煲给自端。 关友梅见他们回来的晚了些,未免有些牵挂。耐着性子,看护士给自端常规检查,没有异常,她才放心些。这才看到铁河抱回来的西瓜,立即说:“晚上别给阿端吃这些凉东西。”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九) 关友梅点点头,说:“这阵子我不在国内,有什么变化,及时同我讲。”她站住了,这里离病房远些了,除了护士站有人影,四周静寂。 “容阿姨今天走的早?”铁河随口问道。 关友梅沉吟,看了儿子一眼,说:“启程回港了。” 铁河皱眉。走的这么急,都没有和自端说。 咖“公司有点事。”关友梅轻声的说。 “有人生事啊。”铁河说。他大约能料到是什么事。容芷云因为自端的缘故,这阵子在北京的时候多,泰和内部派系复杂,与她争斗多年的当年容夫人一系,一有机会,难免生事。他细想了想,只是最近,应该没有特别值得兴风作浪的由头。 关友梅笑了一下,说:“你倒是清楚的很。” 聆铁河没应。 这些,他总该知道些的。 “没关系,等她回去,怕是那些人也就偃旗息鼓了。”关友梅微笑,“应该是最近有传闻,叶英年联姻容芷云,那班人还不要紧张一番?” 铁河“嗯”了一声,“真的?”即便是不联姻,叶氏是容芷云后盾,这是众所周知的;可一旦生成婚姻,又是另一回事。他也明白其中利害。但是这个时候,这个传闻……他不能不多想。 “传说了十几年,总没见成真。”关友梅看儿子似是有什么想法,便说:“阿端是跟她妈妈提过,想要见见这位叶叔叔的。” 佟铁河点头。果然。 “她妈妈有数。总不会是因为她一句话。”关友梅拍拍儿子的手臂,“只是从这事上,不能不说阿端心重——小铁,你多留神些,别让她时常想这些。对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是。”他想着刚刚她下车的时候,忽然的身形那一顿。他背上也一僵。 “我尽快回来。”关友梅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催儿子快些回去。铁河送母亲下去,从自己车上抱了西瓜过来。关友梅就笑,说:“巴巴的这到底是在哪儿买来的西瓜?” 铁河笑了笑,解释了几句。 关友梅停了一会儿,说:“我原想着,当初那块地,你就是留着有点儿用处的。” “都这么久了,您心里还疙瘩着?”铁河笑。有点儿讨饶的意思了。他这会儿心情,因为自端见到故园的欢喜,还算敞亮。 关友梅又停了一会儿,才说:“我心里不疙瘩。自有人心里疙瘩。你以后,少那么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还有多少人,多少事,值得他再感情用事? 佟铁河笑了,给母亲开了车门,关友梅看到铁河这一笑,颇有些无奈,终于是点了点他,说:“只要你们好,就好了。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铁河早点儿上去,末了又加了一句,说,“幸亏你公司里有梅振宁,不然你整天靠在这里,还不抓瞎。” “是。有梅振宁,也有陈北。”铁河推了一下车门。 关友梅似是没有听到他后面半句话,只交代司机开车。 铁河略站了一会儿,才返回去。他没急着回病房,而是在护士站那里,和值班护士聊了几句。脸上是微笑着,听着护士给他解释,说佟太还好,就是今天血压稍稍高了些…… 血压偏高。 这又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在走廊上踱了几步,待要进病房的时候,陈阿姨正好要离开,见到他,还挺高兴的,说阿端今晚可乖了,鱼片粥吃了两碗,而且也没什么反应——小铁,帖帖看来真的是像你,爱吃鱼。 他笑了笑。 这些地方像他,那倒也好。 陈阿姨见他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意思,就说时间晚了她要先走,明天再来送饭。他就嘱咐了一下让她路上注意安全。陈阿姨笑微微的,说没关系周师傅开车稳着呢。又说,小铁,难怪阿端说你越来越啰嗦了。陈阿姨说完转身便走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愣了半晌,他么?越来越啰嗦了? 推开门,屋子里也静。 她在干嘛? 自端正坐在床上,托着腮看墙上的图片。 铁河跟婴儿用书店里拿的那几张海报,他一回来就贴好了。陆陆续续的,又找了一些很漂亮的婴儿照放大了。她想另挑些漂亮人物的照片来看。 他不让。 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想看漂亮的人,就看他。 她说看他还不如看她哥哥姐姐的照片——其实她倒是想说,要论长的好看,他离好看远了去了……谁知道第二天呢,他就搬来了很多照片。她看一眼,竟然全是她的。从婴儿时期,一直到现在的。有一些,她自己都不记得拍过了。她甚少拍照。家里也很少摆照片。他都是,从哪儿弄来的?问他,也不答。只是一幅一幅的挂起来,之后左看右看,说,这才像样嘛,费劲寻那些人的照片来干嘛。 好吧随他。横竖到这里来的,除了家人,医生护士也是渐渐熟了的,不会笑他们。 过了没几日,她又要求来几张小猫小狗小动物的照片。他表示反对。说破坏这些图片的整体和谐性。不过这次的反对也没有持续很久,他便让陈北去寻了一些小猫小兔的图片,见缝插针,图片贴满了墙——她站在图片墙边找了半晌,确定没有一张是狗狗的。好吧,看在某人和狗狗有过节的份儿上,这回,她忍痛割爱吧 ——以后啊,看来,她是没什么机会,看着小狗和小帖帖一起长大了…… 自端看着图片,他进来了,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看。 这张是她周岁的照片,还留着口水似的;这张是她小学一年级的照片,袖领巾次系上,很得意呢……一张一张的看过来,到她结婚,直到现在。有一张照片,是她穿着那件结婚礼服的照片。他们没有专门的拍婚纱照。这张照片,是结婚当日,她坐在化妆室里,等着行礼。不晓得是谁叫她,她回了一下头,被抓拍到了——很淡然,又有点儿茫然的神态,但又极端庄娴雅,手里的捧花,洁白的马蹄莲……现在看起来,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佟铁,我们拍照去吧……”她轻声的说。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 他没应声。 “是不是特傻?”她歪了下头。 “不是。”他忽然有点儿难过。他们一起拍的照片都不多。 “明天飒飒来,我让她带她拍的照片来看。”她笑着。 咖他摸了摸她的额头,心想,她的效率还真是高,他才不在这一会儿,她粥也吃了,明天的日程也安排好了。 “你明天要检查身体。”他提醒。检查项目琐碎,更关键的是,检查过程里,她总是全神贯注,精神紧张,会格外的消耗些体力。 “上午嘛,飒飒下午探视时间来。”她说。 聆铁河见她说话的语速慢下来了,他换到床边的座位上,催她睡觉。 她先去洗漱。 铁河等着,看着照片墙里的那些图片。 这里面应该有一张是她和大黄的合影。奇怪,那张照片那里去了,他明明是拿来了的…… 那天她问这些照片都是哪儿找来的,他没回答。他以为她也就是那么一问,未必真不知道。他能去找这些照片的地方,有几个?果然他没回答,她也没追问。 其实多数是他去柳荫街找奶奶要的。他在他们自己家里找了半天,发现可以用的照片真少。家里仅有的几处摆照片的地方,客厅壁炉上方,他和她的书房,连她的单人照也几乎没有。他只好去柳荫街了。他去选照片的时候,陪着爷爷奶奶聊了好久。老人家细细的问自端的状况,他一一认真的回答。 奶奶的话好像特别多。也是,每张照片之后,都是一个故事。属于她的,他能想到的,竟然都跟“孤单”这个形容词有关。 她那张和大黄在一起的照片——她坐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大黄蹲在她身边,她歪着头,大黄也歪着头……看上去,又有趣,又和谐。就是那么看着,他觉得,也许…… 他记得他确实是把照片收了,也带过来了,可是为什么没有? 仔细的找了半天,才放弃。 自端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他站在照片墙前面,便随口问了他一句,在干嘛。她留意到他的神色有点儿别扭。但很快恢复了泰然自若,依旧在窗前的椅子里坐下,看着她上床,看着她躺下,看着她把被子盖好……她侧着身躺着,正对着他。闭了一会儿眼,再睁开,他还是在看着她。她脸上就热了。 “你睡你的。”他说。 已经很晚了,自端觉得累了,可还是有点儿兴奋,就是睡不着。 “哎。”她低声。伸手抓过他的手腕子,掐着时间,“15秒。” “嗯?” “帖帖,这次动了15秒,这样,这样……”她做着手势。 “这个时间,帖帖吃夜宵。”他微笑。 觉得他的形容有趣,她也笑了。松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后来朦朦胧胧的,听到佟铁河在哼着什么。 他含混的鼻音,低低的,断断续续的。 “soft-kitty,war-kitty,little-bal 分卷阅读178 分卷阅读17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79 l–of-fur; happy-kitty,sleepy-kitty,pur-pur-pur……” 她小时候,爸爸哄她入睡,曾经哼过的曲调。 她不禁微笑…… 这一觉睡的好香。 梦里都有莲花的甜香。 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她翻了个身,看到佟铁河歪在沙发上——又是一夜,他宁可窝在这个短了一大截的沙发上受罪,想要随时看看她的状况。 她知道隔壁有位高危的孕妇,是在睡梦中离开了的。是护士无意中和她说起来的,他也听到。两人都装作若无其事,她不知道自己的表现是不是够镇定,可她看得到他眼睛里那几乎掩饰不住的紧张——他比她要紧张。 自端下床来,轻手轻脚的,给他盖了盖被子。去洗了把脸,他仍是未醒。她便拉开了阳台的门。 站在阳台上,呼吸清晨新鲜的空气。 帖帖在早上会比较安静。她抚摸着自己的肚皮,和帖帖说着话……今天要做很多检查,帖帖要有耐心;今天会见到飒飒姨妈,帖帖高不高兴? 她嘟嘟囔囔间,就听到有人叫她。 起初以为听错,可是确实的,是有人在叫“阿端”。她往前走了一步,外面正对着的,是一片青草地,待到看清楚,她呆了一呆。 “惟仁?” 站在草地里仰头看着她的,不是惟仁是谁? 自端顿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是的,她昨晚睡的很好,早起没有心悸、没有晕眩、也没有咳嗽,她今天表现很好,应该不会出现幻觉——可是惟仁?更关键的是,惟仁身边的 okie……这是医院啊。 她喉咙发紧。 她摆了摆手,回身进屋,刚叫了声“佟铁”,想说佟铁我下楼去,惟仁和okie来了。却发现佟铁河没在屋子里,她站了片刻,确定他确实没有在屋内,才抓了件毛衫披上,出了病房,一路往下走,都没有看到佟铁河的身影。她下了楼梯,走到外面,远远的,看见惟仁牵了okie,坐在草地一边的长椅上等她。见她过来,惟仁把手里的外套叠了一下,放在长椅上,让她坐。 她坐在了他身边。 okie很乖巧,惟仁扣住它,它就不动,只是对着自端“呜呜”了两声。自端明白自己现在不适合与okie亲密接触,不然,她好想和 okie在草地上追逐戏耍一会儿的。她于是只伸手过去,摸了摸okie的头。 “乖。”她微笑。看到okie,她清早起床后的愉悦又添了几分。okie那对褐色的眼睛,宝石一样,漂亮。 惟仁看着自端脸上暖暖的笑意,也微笑,说:“一直想带okie来看看你。” “可你怎么进得来?”自端又摸摸okie的背毛。 “保密。”惟仁温和的笑着。 自端“嗯”了一声,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了?” 他们,很久没有联络了。可她知道,他一定在关心她的。 惟仁笑了笑,“阿端。” “嗯。” “你好好儿的呢,我担心什么?只是路过,顺道来看看你罢了。”他看着自端。自端低着头,专注的看着okie,短发垂在腮边,显得很干净——他见惯了她一头柔柔的长发,这个模样,是他所不熟悉的。 他没跟她承认。她入院的事,虽然低调,还是很多人都知道了。传闻很多,没有一个不邪乎的。他给佟铁河打过电话,知道她的情况,也知道了从今天开始正式入院——这就是说,对她的考验,今天,才刚刚开始。 自端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惟仁,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哎。” 惟仁笑了一下。 “谁会大清早带着狗,专门路过医院?”她柔声细气的,“碰巧还要走到我病房阳台外面?你逗我开心是不是?” 惟仁笑起来。 自端看着他的笑容,好半晌,才说:“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看到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惟仁点着头,“你看上去很好。” 除了,指尖微微的泛出一点青紫,还有,眼底一点乌黑……他几乎不太敢细看。每细看一眼,心疼一分。 她大约也知道,静静的做着的时候,她的手便拢在病服衣袖里。 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 太阳在慢慢的升起,光线渐强。 惟仁感觉的日光的热度渐渐上升,他看了下时间,知道不能让自端在户外待的太久。 “进去吧。”他说,“我再带着okie来看你。” “嗯。”自端应着。 面前的惟仁,比清晨的阳光还要清爽。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她心里暖暖的。她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他还是坐在长椅上,只是对她挥着手,催促她回去。 “阿端,要加油。” 自端点头。 “阿端,”顾惟仁叫她,对着她的背影,他说,“是铁河告诉我的,你心情不太好。”他微笑。 自端没回身。 她抬头,看到她病房的阳台上,落地窗后合着洁白的纱帘。 惟仁弯身,给okie扣好了牵引绳,看着自端慢慢的往室内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他也站了起来。 阿端,要好好的,要坚强,要努力……阿端,我会看着你,看着你的宝宝,长成和你一样善良可爱的人。 阿端,一定要好好的…… 他还是回了一下头,看到了站在阳台上的佟铁河,挥了一下手。 佟铁河点了点头。 看着顾惟仁带着okie走出了青草地,沿着小径往角门去了。他想起刚刚电话里李云茂对着他嚷嚷,说tony你又让我坏了规矩,让人知道医院里出现宠物犬,那要怎么办? 他狡辩,说大半夜的总能听见野猫在叫,难道野猫比宠物犬卫生的多? 李云茂气的挂他电话。过了一会儿又打过来,说今天上午会诊,别忘了。 他怎么会忘。 都印在他脑子里呢。 他扶着栏杆站着,心想自端上楼来的速度可是真慢。 自端和惟仁坐在长椅上,逗弄okie的样子,他是不想看见,又想看见。 能让她心情好一些的事,他从此要搜肠刮肚的去做了……有点儿奇怪,也许是因为今天隔了很远看到okie的缘故,他觉得那只狗也不难看…… —————————————————————————————————————————————— 各位亲: 零点以前这是最后一更了。大结局啊~~我顶着铠甲上来跟大家说,明天一定奉上!我这就遁去继续码字~~祝大家晚安!并且预祝大家国庆假期愉快! 特别谢谢大家的月票。还有不到一小时,这个月的月票就作废了哦~~整整一个月,接近千张的月票,谢谢大家投给我。这是我的荣誉。感谢你们!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一) 佟铁河微笑了一下。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子,看看那淡淡的伤痕。再深的伤口,也有愈合的一天;再疼的记忆,也有淡去的一天。摸着自己腕上的表,他想起她的那只素素的表。戴着吧,那是属于她的。只要,她在他身边。这些身外之物,他介意什么呢。 一双细瘦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腰。 她的脸贴在他的后背上。一会儿的工夫,背上的衬衫便湿润了。 开“阿端。”他慢慢的转身,让她靠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去,好好儿洗洗手。” 她仰起脸来,眼睛里雾气蒙蒙的,可是并没有流泪。 他很认真的又说了一遍,“去洗手。” 效她吸着鼻子。 “你刚刚摸了狗头。”他捉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不洗好了,不准摸帖帖。” 她微笑,“okie多干净。” 他推着她,往卫生间去,“今天顺便做个 torch检测……” 她站在水池边,听他这么讲,问:“那以后,okie每来一次,我都要做一遍这个检测?” 他脸上别扭了。 要是冲着她看到okie那愉快的笑容,okie倒是可以多来几次…… 自端笑了。 护士敲门进来,给她派药。 她坐到床边去,和护士轻松的聊着天。 佟铁河看着她,护士一边分散着她的注意力,一边将针头扎进了她的手背——她的手背上,已经布满针孔,青紫一片——她真的没有皱一下眉头,还看了一下挂起来的药水袋,问了句,还是这个药啊。 护士微笑,跟她说了几句玩笑话,说她久病成医,告诉她,还要用一阵子。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也笑着,说以后走到哪里,都要拖着一个水袋了。这样,我身上不是起码有两个水袋? 护士走后,佟铁河握了握她的手,因为输液而变的冰凉的手和手臂。 她笑笑…… 整整一个上午,自端在做检查的时候,也总是笑微微的。她和医生说说话,逗逗可爱的护士,一会儿支使佟铁河去拿水,一会儿又支使他拿衣服……原本繁琐压抑的检查,竟被她意外弄的妙趣横生。 佟铁河的心情稍稍放松一些,因为她的努力——她这么想要他轻松一点儿,他怎么能不配合? 会诊的时候,她只有一点点的紧张,那就是李云茂在说,帖帖的发育正常,可是比同时期的胎儿平均值,帖帖的各项指数还是要偏低的时候。她抓住铁河的手,用力握了一下。 她最害怕的。这是她最害怕的。 他攥着她的手…… “没关系的,阿端。”他低声的说,还能跟她开玩笑,“帖帖一定是个女孩子,随你,从小就苗条,对不对?” 她眨着眼睛,等医生们都走了,她也低声说:“那帖帖是个男孩子呢,这么瘦……” “女孩子。”他不假思索。 “哎。” 她拍他一下。拍的有点儿重,她的手掌疼。 他皱眉,抓过她的手来,搓了 分卷阅读179 分卷阅读18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0 几下,说:“就是女孩子。” 她瞪着他,这人,还说什么,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健康快乐……从他们买婴儿用品那天开始,他就故意的选粉色。 “帖帖听到。”她说。 他撇嘴,说:“那正好。” 什么正好。 “景自端,你重男轻女。”他给她调整了一下点滴流速,说。 她不出声。什么她重男轻女,他狡辩好不好?分明是他更想要帖帖是个女孩子……想着,又瞪他一眼。 佟铁河摸摸自端的短发,笑了。把手放在她的肚上,帖帖很安静……帖帖很弱小。 “你是不是学了很多儿歌?”她感觉的到他心情有点儿低落了,轻声的问。昨晚朦胧间他带着重重的鼻音哼唱,犹在耳边。 他笑而不语。 他只会那一首而已。不过被她这样一问,倒是提醒了他,他是得抓紧时间学几首歌,不然到时候哄帖帖睡觉,翻来覆去就一个音调,帖帖会烦啊,一烦了,那就不要他哄了……他可舍不得不把那软软的小身体抱在怀里。 自端看着铁河微笑的样子,有点儿失神。 他最近,常常在她面前笑。 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 自端让铁河坐下来,她面前的小桌子上,有厚厚的两本目录。铁河知道这是成衣店送来给她过目的。从景家老太太往下,他们家常年在这家定制中式服饰。自端一边翻,一边问铁河的意见。裙褂、旗袍……让人眼花缭乱。后面还有衣料样品。她一样一样的比对。看的颜色都是很鲜艳的那类。铁河想着,其实,要说穿起来好看,还得是自端。 自端和他说着选那几款给自飒,一边说,一边用彩笔勾画。 铁河却一个劲儿的打岔,他选的,都是适合她的。 自端恨的用彩笔敲他的手背。 他也不恼。 她选她的,他选他的。 她选她姐姐的嫁衣,他选他太太的衣饰,有什么冲突的? “就是这绣工,必然比不得阿婆。”他看着图片上那绣片子,说。 她“嗯”了一声,说:“如今哪儿去找阿婆那样的手艺?”阿婆年纪也大了,绣活儿不比从前,她也断然舍不得让阿婆费劲动手,先前那些,她好好儿存着——用一件,便也少一件了。 铁河说:“你还记得咱俩结婚前,你和妈妈去做衣服的事儿?”他忽然想起来。 “记得,怎么?”她的目光从目录上转过来,微笑。 就是他们俩去选完婚纱的第二天。佟伯母——那时候她还叫佟伯母呢,一张口叫了,佟伯母就笑了,说过几日就该改口了——佟伯母带她去做衣服,选衣料。她没想到去的是一家古董店。一幅一幅的丝绸,都是古董。佟伯母让她选。那些丝绸真美,和现在的不太一样。她始终觉得,工艺虽然不断的在进步,可是论韵味,还是先前的。她认真的选了几幅,佟伯母嫌不够,又挑了几块。店里的经理就笑,说您二位真是眼光够毒的,这些料子,确实是拿一幅,世上便少一幅了。 自端想着,选了那些衣料,又去量体定做,整整用去一天的时间——那阵子她一下子有了好多裙褂旗袍,挂在家里,琳琅满目的,可是穿出去的机会并不多,尤其那样鲜艳的颜色,她本是不爱的。可奶奶伯母和婆婆,总是不断的提醒她要穿要穿,哪怕在家里也要穿,说是喜兴。 他想起这件事来了? 铁河说:“妈妈那天回来很开心。”他记得。当时他和父亲、叔父在商量宾客名单,删删减减,弄到他心烦。母亲从外面回来,看上去情绪就很好。他只知道母亲是要和自端出去的,并不知道要做什么。后来听母亲和大嫂在一边闲聊,他听了一耳朵,母亲跟大嫂说,阿端的身型真是好,天生是该穿旗袍的……他就想起来前一日,在他眼前的她。身型,的确是好。 佟铁河笑了。 自端见他一边笑,一边看着自己,心里有点儿毛毛的,“干嘛?” 他也不说话。只是将她拥在怀里,拿了她的手,连着彩笔,一帧一帧的勾画那目录里好看的图样。 “这些都飒飒都用不上啊……”她叹气。这个人,专门生来跟她捣乱的是不是?还说跑腿的活儿由他来呢……她侧了下脸,看着他,“别闹了。认真一点儿,没多少时间……”她想说的是离婚礼没有多少时间了,可她话才起了个头,被他亲了一下,后面的话就吞下去了。 “这不是给飒飒的,给你的。” 他移开一点儿,说。 “我有好多啊……”她接口道。嘴唇被他亲的有点儿火辣辣的,她舔了一下。是有好多呢,都还没穿。她倒是怀念那些日子。以后……她要把那些漂亮的旗袍一件一件穿起来。以后的。 “那些啊,怕是都塞不进去你了。”他闷笑。她虽然还是瘦瘦的,可是。 “什么呀……”自端听了,不乐意了,她哪儿有那么胖,她只是……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低了一下头,便轻咬了一下唇,“佟铁河!” 佟铁河黑黑的眸子闪亮闪亮的,她急忙伸手捂住他的眼。他在笑,睫毛在抖动,触的她手心痒痒的。这会儿她又羞又窘,心怦怦乱跳,呼吸就急促起来……她轻咳着,手背上的针管耀目,有一点点疼。 佟铁河按住了她的手,凉凉的手。 “我才不要现在做呢。”她胸口闷,说话慢。 “嗯。”他应着。拍抚着她的背。 她看了看,觉得已经选的差不多了,又抄了一遍,把纸片叠好,给他,“喏。” 他接过来。 “等做好了,让飒飒来试给我看。”她笑眯眯的。 “她忙的要命。”他反对。 “她已经答应了。”她眨着眼睛。 佟铁河捏着纸片,抖了两下,心想要不要跟金子千打个招呼,景自飒也太闲了吧,筹备婚礼期间呢,准新娘哪儿那么多时间四处乱跑。没事儿老来这儿干嘛……看出他的心思来,自端点着他的胸口。 “好。” 他答应了。飒飒的婚礼是在7月28号。他想了想,问道:“婚礼?”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二) “要去。”她不假思索。又拿起另一本目录,这回是床上用品了。她没听到铁河应声,抬眼看他,说,“一定要去的。” 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可佟铁河还是觉得头痛。他抽走了她手里的目录。 “不急在这一天都备齐了。” 她看他的扑克脸,知道他应该是同意了她观礼去的,原以为会很难说服他,见他这样妥协了,她窃喜,脸上倒是自然,很听话的躺下来,“你快去,让他们快些做好……时间是有些紧,不过好在咱们是熟客,好好儿的说,总该可以吧?也好有富余的时间,哪儿不合适也好改改……”听她的语气,她是心满意足的,只是忽然又叹了口气,说,“那得是多漂亮啊。”她扯了扯自己的病服,嘟嘟嘴。 开佟铁河揉揉她的额发。 他还真不想让她去观礼。可一定拗不过她。她会有无数个理由跟他辩,但其实只要一个理由就可以了,那就是她想要在场。 即将到来的盛大婚礼,她特别的期待。 效…… 大约二十天后,自飒的旗袍裙褂送来的那日,铁河对自端生气了。 刚刚进行完静脉注射的自端,疼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成衣店的职员恰巧这时候来了,静悄悄的将一盒一盒的衣服摆在外间。摞了高高的几摞。自端来了点儿精神,就想要去看看,铁河不让她动。 跟自飒约好的时间还早着呢,她又不安生了。 铁河黑了脸。 前几日,她为了给自飒选结婚礼物,就趁他回公司开会的几个小时,偷偷溜出去了。他收到消息,直接从公司奔了她去的地儿……一家琴店。他火冒三丈的闯进去,看到她和琴师在给她定制的小提琴调弦。她坐在店中的木头凳子上,集中精神的看琴师摆弄那把小提琴,一只手撑在腰后,一只手抚弄着腹部,标准的孕妇姿态,琴师调弦,偶尔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难听的很,她怡然自若,连他进去她都没发现,直到琴师先抬了头,她才看到一张关公脸的他……她微笑了一下,似乎是不意外他会去,看她一笑,他满肚子的火竟都憋了回去。傻站在那里等着琴师将琴调教好,最后还是他拎着琴盒子出了那家店。 他沉着脸问她怎么出来了。她说有护士跟着呢,不怕的。他差点儿在大街上就对着她吹胡子瞪眼睛了。 不怕! 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她摸着肚子说帖帖也想出来透口气……然后说帖帖想去吃炸酱面。 她脸上红红的,带着央求的意思。他看看跟着的护士,再算算时间,决定带着她去吃。她竟然对着一桌子面,一口都吃不下去。她吃不下去,又不准浪费粮食,逼着他吃,两大碗炸酱面,差点儿没把他胃撑爆了。趁着他吃东西,她絮絮的和他说,为什么选小提琴给自飒做礼物——头一个呢,取个好意头,琴瑟和鸣;二一个呢,其实自飒最喜欢的乐器是小提琴…… 他倒是不知道。 自端说你自然是不知道。她弹钢琴是被娘娘逼的,自来就没喜欢过。不让我动她的琴,那不过是她霸道,还有……恼我。 他咽下最后一口面。看着她。 自端摸着琴盒,说,她呀,这回,总算得着她喜欢的了,是不是? 好,那回,是为了给自飒选礼物——就算不是为了选礼物,她偷跑出去,是为了透口气——可回来呢,她回来胸口疼了半宿,咳出了血丝……折腾了两日才好转,担心死他,这会子,连静静的在床上等着这药劲儿带来的疼缓一下都不肯,他真是生气了。 “景自端,你再这样不听话,我要……”他把她的手腕扣住。又气又急,恨不得把她绑在床上,可是手上又舍不得用劲儿——她从手背,到手腕,一直到臂弯,青青紫紫的,全是针孔,每天,护士来给她注射,换着找能扎针的地儿,都快成了挑战了,往往半晌下不去针……她还能和护士开玩笑,说这是考验护士姑娘的技术呢。这哪儿是考验护士技术,这是考验他呢……她多怕疼的人啊。 “你要干嘛?”她也烦躁。手上疼……还有,刚换的这种药,怎么总是让她躁动不安——这会儿,正好有点儿事情打岔,她不过是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他能不能别这么紧张? 他要干嘛? 他能打她一顿的话,早就打了。哪儿还能跟现在似的,眼看着她折腾,束手无策的? “你就不能乖一点儿?”好半晌,他才说。原本准备凶巴巴的骂她的,话到嘴边,竟成了这样软绵绵的,哄淘气小孩子吃糖一样。 她鼻子忽然就一酸。 “我又不是成心的。”她嘟哝着。 “还不是 分卷阅读180 分卷阅读18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1 成心的?”他的大手,揉捏着她的青青紫紫的手腕子,很轻柔。他算是彻底的栽给她了,她要是再成心做点儿什么……他叹着气。 “不是。”她只是,有些控制不了脾气。她不想。可是帖帖在长,药物在加大剂量,她能明显的觉察出自己的不适,想控制,可是好难。 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阿端。” “嗯。”她点头。 “没事,有火就对我发吧。”他说。 她瞪他一眼。刚刚不知道是谁比较凶。 她这一瞪,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的,好看的紧。 一股又酸又热的东西冲到了他的喉咙,他低下头去,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他的唇很烫,灼了她手背似的。她缩了一下,他却把她带的更近些,去吻她的唇……这样,能不能让她忘了身上的疼、心上的不适? “小婶婶!” 清脆的童音。 佟铁河的大脑陷入短暂的缺氧状态。他停住了。自端抬手掩住嘴唇,额头抵在他肩上。两个人有那么几秒钟,一动都不动,定住了一样。 “佟妥妥!” 自端听到头顶上传来的佟铁河那低沉沙哑而又无奈的声音,她推了他一下,让他闪开,看出去,只见伊甸拉着妥妥站在病房门口,看到他们回头,伊甸才笑吟吟的敲了敲房门,道:“来不及拦住妥妥的小嘴了。” 自端脸上红的什么似的,她就要下床来,佟铁河却一把拦住,伊甸笑着,放开妥妥的手,妥妥跑过来,张着手要自端抱,佟铁河拎起妥妥,把她丢到自端的身边,还顺手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恼恨不已似的。 自端忙抚弄着妥妥的小屁股,不住的亲着妥妥粉嫩的小脸蛋儿。 佟铁河妒忌的看着妥妥,过了一会儿,才回身请伊甸坐下来,问了伊甸要喝什么,伊甸说要咖啡,他便进小厨房去了。 煮咖啡的时间,他听到妥妥稚嫩的腔调,自端温柔的低语,伊甸爽朗的大笑……这些声音汇在一处,美的像音乐一般,涨的他胸口满满的。只顾盯着咖啡机,笑。 又有人敲门,他出去一看,是自飒来了,风风火火的,进门就把包丢在地上,看到可爱的妥妥,一向不怎么喜欢亲近小孩子的她,竟然扑上去,把妥妥弄的叫起来—— 她自己就“哈哈哈”的笑,惹得伊甸骂她。 铁河大声问自飒要喝什么,自飒挥手说要白水,最近不敢来刺激性的,起了满脸的痘子,再这样下去,她要变最丑的新娘子了。 铁河笑着。给这一屋子女人准备了饮品,搁在茶几上。给自端和妥妥的是牛奶。自端喝了牛奶,让他去把外面那些盒子都拿进来,他只好去,十几个盒子,都搬进来放在桌子上,刚放好,自端就赶他出去。 伊甸在一边大笑,说佟铁河你也有今天。 铁河不言语,逗妥妥,问妥妥要不要跟小叔叔出去玩,妥妥猴在自端身上,不肯,他捏着妥妥的小鼻子骂她小白眼儿狼。 自端伸手拍掉他的手,说他弄疼了妥妥。 自飒和伊甸在旁边看他们俩的样子,一时间都忘了要笑。铁河若无其事的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里面屋子里,三个女人的笑声。他莞尔。 自端被伊甸和自飒笑的有些窘,忙催促自飒快试衣服。伊甸起身把窗帘拉好,自飒过去把门锁了。转身便脱了外衣。小麦色的肌肤,骨肉匀称,黑色蕾丝的内衣,更将自飒的骨子里的性感魅惑托的灼人眼目。 自端看着自飒胸前那大片粉色的痕,拥紧了妥妥。 伊甸吸了口气,说景自飒你这个妖精。 自飒扭了下身子,手卡在纤细的腰间,媚笑着,说我的妖精劲儿是明着的,有的人是暗着的。她拿眼睛瞟着自端,伊甸配合的笑,说是啊是啊,我也留意到了呢。 自端咬牙,只管说让自飒快些试穿。 自飒笑着说还不好意思啦,我可是眼看你从34c直奔了d啊……现在e有没有?要是没有你要努努力。 自端脸上烧的什么似的,拿了身后的靠垫朝自飒丢过去。 伊甸见状,也笑着催自飒。 自飒打开最上面的一个盒子,伸手抖开一件旗袍,比量着——大红色的,胸襟往下,金线绣着凤穿牡丹的花样,璀璨夺目——她一颗一颗的纽扣扣着,从颈下,一直到下摆。端端正正的站在穿衣镜前,看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回过身来。 “好看。”伊甸称赞。 自端让自飒走近一些,“好合体。”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自飒低头逗逗妥妥,妥妥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像火焰一样的她,自飒问:“阿姨好看不好看?” 妥妥嘴巴一扁,小声的说:“没有小婶婶好看。” 自飒一愣,接着哈哈大笑,对着伊甸说:“你的宝贝女儿有眼光的很……宝贝儿,给阿姨做花童好不好?” 三个人又说笑了一阵子,自飒一一的把裙褂旗袍都试过了,竟然都很合适。自端只觉得事情顺利成这样,开心的很。自飒打开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轻轻的“咦”了一声,说:“这个不是给我的。”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三) “都是你的呢……”自端抬眼看过去,自飒从里面抽出一张小卡片来,写的是自端的名字和尺寸。自端诧异,只见自飒将盒子里覆盖的白纱掀开,从里面拿出一件短袖衫子来,自端一看那腰身的尺寸,就知道了,她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套嫩黄色的重丝起花裙褂,同色的坡跟鞋子一双。她“哦”了一声。 伊甸笑,自飒笑,伸手揉了一下自端的颈子,自端一痒,也笑出来了。 她只知道,那天,他浑打岔,没想到,唉…… 佟铁河一边讲着电话,见伊甸和自飒要离开了,从沙发上站起来。自飒跟他讲,说晚点儿让人把衣服给她送家去,这会儿她拿不了那么多。 开他收了线,要出去送她们,伊甸拦他。伊甸笑着让他进去看着自端好了,还让妥妥快些和小叔叔再见。 铁河送她们到门口,才折回来。 “阿端?”他推门进去,她没有在床上。 效刚刚伊甸和自飒的神情,尤其是自飒,似笑非笑的,他琢磨着……有什么事吗? 他敲了敲卫生间的门,门关着,他好像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他心里一急,“阿端?”推门推不开,他后退一步,留出一步空间,抬脚便踹过去,实木门结实的很,他的出脚这么狠,门只是发出了一声闷响,他正预备来第二下,听到里面“呀”了一声,他皱眉之间,门便从里面打开了——卫生间里的灯光很亮,门一开,光线涌出来,耀眼,他眯了一下眼,看清楚,发现更耀眼的是她。 自端将新衣穿在了身上,嫩黄的色泽,加上她雪白的肌肤,娇艳的像是一朵蔷薇花。 他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问:“刚刚怎么了?”他明明听到里面有声响。 自端抚了一下手臂,“没事。” 他留意到。她的手指有些僵硬。 又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声说:“好像肥了一点儿。” 她身上的衫子,腰部有一点空隙。 “帖帖还在长。”她微笑。轻轻的晃了一下身子,裙摆摇曳,随风而舞一般。看着他专注而凝重的眼神,她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他让她坐了,说:“那家存着你的数据的。” “嗯。” 她想想,那倒也是。可她身体在变化啊。 她喘着气。裙褂穿起来很麻烦,那些扣绊,系起来也费劲,偏偏又多,她的手指竟然在这个时候给她找麻烦……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尖,有点儿累。 铁河跟着自端目光看过去,看到她泛青的指尖,忍了要握住的想法,装作没有发现她掩饰的将手埋在了裙里。 “你的尺寸啊,我每天都在量嘛。”他语气轻松。 每天都在量……她听了这句话,每天都在量……他哪儿有每天都在量……哦,自端飞红了脸,看他的眼。 “阿端。”他轻声叫着。 “嗯。” “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叹了口气。 她沉默。今天…… “今天是7月16日。”他说。 她点头。 佟铁河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脚下——穿着这双坡跟缎面鞋子,她一双脚纤巧秀丽——他弯了身子,将她的腿脚握住,放到自己的腿上。 她的腿有些浮肿。 铁河的手,从她的脚踝开始,慢慢的按摩,手上的力道很轻柔,慢慢的加重一点儿。她不但怕疼,也怕痒,他得慢慢的。 “哎。”她低呼。这些日子,慢慢习惯他的照顾,他的抚触,可是,这样亲昵的动作……她不自在了。 “你别动。”他说。 他给她按摩着。 自端觉得木木的双腿,渐渐的温暖、柔软。 “佟铁……”她声音也好柔。 “嗯。” “你今天……真生我气对不对?”她问。 他似乎是想点头的。但是想一想,他没有点这个头。就算,她真的忘了,他也不会。 “因为我没记住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又问。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隔着裙子,按着她浮肿的腿,裙摆已经起了皱褶。他低低的叹了口气,良久,才道:“阿端,六年前的今天,你嫁给我的。” 她背上都出了汗,黏黏腻腻的。手刚动了动,便被他握住了。 “我没忘呢。”她说。 不特意去记起,可是总会闯进心里来,在不经意的时刻。所以,她没有忘记过。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记得,会不会在意,她从不提起。他也从来不提。于是这一天,在他们,过去的时间里,成了一个空置的纪念日。 他点点头。 就算他忘了,他也不会真生她的气。他们一起,经过了6个7月16日,在这一天,哪怕他有一刻,肯问问她,要不要一起过这个纪念日,他也许都不必独自度过。 他空出一只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她看着盒子上的标记,又看看他。 “每年的今天,我都去买一颗。”他打开盒子。 自端借着灯光,看着盒子里那透明的石头。她数了数,一共六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 “阿端,以后每年的今天,我都给你一颗星星。”他微笑。 她的手指,触着这些璀璨夺目的钻石。 “哎,”她轻轻的应着, 分卷阅读181 分卷阅读18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2 合上那个小盒子。只是笑着,“佟铁。” “嗯。”看出来,他的这些“星星”,并没有令她惊喜,他想起今年她生日的时候,他送她钻戒,她也只是很淡然的接受了……“不喜欢?”声音有点儿闷了。 “你费心准备的,我喜欢。”她把小盒子拿在手里,晃了晃,听到“噗噜噗噜”的闷闷的响声,“喜欢的。可是,万一我们要一起过五十年,六十年……你也要去找这么大颗的来啊?” 她像开玩笑一样。 佟铁河没好气的瞪她,说:“不是万一,我们一定要。” 她笑着,把盒子握在手心里。 一定要。 五十年,六十年,一百年。 她也要。不过,这闪亮闪亮的石头……哦,他称作“她的”星星的石头,这不是最重要的。 这个人啊。 “佟铁,”自端抬起了手,手上那枚素环,细细的,带着伤痕的。 他抓住她的手。 那伤痕刺目。 她了解的看着他,半晌,她说:“我想过,把这枚戒子毁了,毁了重铸。” 他目光中火花一跳。 “可是不,”她慢慢的说,“佟铁,不必。” 她的手,扣住他的,两环相扣。 她微笑。 她轻轻的靠在他肩头,听他匀称的呼吸。 希望以后的每一个夜晚,她都能这样安心的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她不需要贵重的星星,她不避讳深重的伤痕。 “佟铁,”她揪住了他的衣领,“我警告你,这些石头,你尽管买。” “嗯。” 他点头。 “以后,我拿来给帖帖当弹珠玩都可以。” 他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场景。 “可你要是敢送别人这样的石头……”她坐直了,盯住佟铁河的眼睛,“你要是敢……” “不会。”他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wh的经理,在我挑戒指的时候,眼神是那样的,你一年照顾他多少生意呢?”自端眯了眼。 铁河笑出来。他的老婆……佟太……心还是很细的嘛。 “等我有空了,跟你一笔一笔的算账。”她舒了口气。 铁河看着她将那只首饰盒子随意的丢在了一边,脸上笑意更深。 他能想的出来的纪念,是用这样俗之又俗的物事。 他们本来就是俗人一双,他想要和她在一起,过平凡幸福的生活。他和她,还有他们的宝贝帖帖……还有更俗的东西没有? 他等着她跟他“算账”呢……不着急,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很多很多……他贪心。他知道他贪心。跟她要的,不只是很多,而是更多。 他的心渐渐的沉下去。 他会跟她讨的。 而且,一定要讨到手。 他轻吻她的额头。 她已经睡了过去。 他将自端放到了床上。穿着丝绸裙褂的她,娇美动人。他一颗一颗替她解着钮子……丝绸轻薄微涩,在他手下滑落。六年前的今天,他做着同样的事情;那一晚,她是他的新娘。 对他来说,这又将是一个难眠的夜。 每当她开始沉睡,他便开始失眠。等到她睁开睡眼,他才能安心…… ………… 7月28日这天,自端愣是被铁河一直拖到了婚宴快要开席的时间才出发。 自端急了,她说佟铁河我要去观礼的又不是去吃饭。 佟铁河说观礼有什么好观的:个,你也结婚了,婚礼程序你也了解了,左不过就是那些;第二个,那二位你都熟悉,穿着礼服也不过是换个包袱皮而已,大不了今天多换几副;第三个,太庙那地方……不知道为什么会选那儿举行婚礼,大费周章的不说,户外婚礼,热的很,我怕你中暑。 自端气结。 —————————————————————————————————————— 各位亲: 今天第三更。后面的更新会晚。太晚了请尽早休息。明天再看。谢谢大家。假期愉快!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四) 她早早的穿戴好,在病房里等着,他只管拿歪理缠磨,等着终于被他“恩准”能够出发,她看到李云茂西装革履的也上了车,她顿时有种想拿手袋拍佟铁河的冲动……很久没这种冲动了。让她想起他喝醉酒回家找她麻烦、跟她要水喝的时候,她都想拿水杯拍他脸上。 李云茂装的跟面人似的,只说自己今天是去吃喜酒、看光景——听说今天新娘的伴娘团不是普通的强大。他可没敢就跟景自端坦白:佟铁河不止是逼着他同行护驾,还硬是让他安排了一辆紧急救护车跟着。 自端也无奈。 她没有多说什么,下车前,她戴上了蕾丝手套,护住了手臂上的针眼。 开佟铁河转开了眼,正遇上李云茂的目光。 李云茂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车子停在来宾下车处,自端一脚踏下来,便踩在了红毯上。 效外面天气很热,自端立时便觉得热浪翻滚,周身像是被火舌舔了一遍。佟铁河从陈北手里接过了遮阳伞。自端看看他,果然看到他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她轻声说:“这是参加婚礼呢,佟铁。” 佟铁河差点儿哼出来。为了庄重,他穿的也不少。这会儿汗出如浆,还要担心她不舒服。 婚礼? 她不提醒他倒罢了,这一提醒,他更要冒火了。 自端知道他恼,抬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低声说:“我姐姐的婚礼啊,你注意风度。” 佟铁河低头,自端也不看他,只是点着他的胸口。语气里,竟然有一丝丝的威胁的味道。 佟铁河闷笑,低声在她耳边说:“是,夫人。”他让自端挽了他的手臂。他看了看,没有媒体记者,倒有安保人员和工作人员在维持秩序,有条不紊的。他们到的算晚了,往里走着,走进了古柏参天的内院,顿时清凉很多,佟铁河收了阳伞。 前面有一个白色的凉棚,传出轻快的音乐声。 他们走近了,有专人替他们打起来帘子,走进去,原来是一个很大的空间,红毯铺地,两边分列着酒席,鲜花和彩带装点,喜气洋洋的。 他们一来,顿时吸引众多宾客眼光,铁河只管挽着自端往里走——他们的座位在亲属席,最里面的位置呢。自端看了看,发现酒席并不是很多,看起来金家也是低调的人家,今日来的,必然都是至亲好友。她已经发现了金子千,待他看过来,自端对着他微笑一下,金子千回了个礼。金子千穿着黑色的燕尾服,漂亮极了。自端低低的赞了一句。佟铁河看金子千一眼,提醒自端——他们走到自家的席面了。 景家的长辈悉数到齐。铁河和自端一一的打过招呼才坐下来,自端的右手边是自竣夫妇,铁河的左手边是景和仰夫妇,景老爷子和老太太身边是自端的叔公,景和高不在位子上。 各位长辈都在,自端和铁河坐下后,便安安静静的。一向爱说笑的自竣夫妇也很沉稳。 景和仰大病初愈,脸色虽好,到底清瘦一些。他看着女儿,倒和女婿聊了起来。自端偏了偏头,在旁边的席位上,看到了公公婆婆,还有妈妈。自端刚要起身,便见到一位男士来到她妈妈身边,两人似乎很熟络。自端扯了佟铁河一下,铁河回头一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个名字。 正巧容芷云看过来,自端心念一动,便拉了铁河的手,低声说:“陪我过去一下。” 铁河心知自端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于是同身边的景和仰告了一句,跟着自端站起来,景和仰也回了一下头,依旧转回来。 自端过去,先跟公公婆婆问好。这一桌子都是熟识的叔伯阿姨,见了他们,未免多问几句话,都是关心的意思。再瞧着自端和铁河的样子,大家也都喜气洋洋的凑趣,好话说了一车——自端拉着容芷云的手,微笑的看着她。 容芷云从女儿过来便深知其意,索性大方的介绍站在她身后的这位男士,她先回了一下头,说:“年哥,这是我女儿,阿端。”再对自端说:“这位是妈妈的朋友叶英年先生,阿端,铁河,称呼一声世叔。” 铁河与叶英年早已相识,此刻不过寒暄,自端却是次见这位大名鼎鼎的金融巨子,她微笑着,依着妈妈的介绍,叫了一声“叶叔叔”。 叶英年微笑着应了,“阿端,叶叔叔听你的名字,听了二十多年了。”他细看自端,越发觉得自端像足了年轻时候的芷云。心里倒是生出一层亲近感来。 自端笑了。 叶英年只一句话,便表示了他的位置。 容芷云介绍他们认识了,便神态自若的催促他们各自归位,铁河拉自端回去坐下,叶英年也打过招呼之后,回了自己的位子。自端看了一眼叶英年坐的位置,跟铁河说:“原来叶叔叔是金家的客人。” 铁河看她额头上还是一层汗,忙把帕子递给她,让她拭着汗,说: “金子千的母亲,是叶先生的堂姐。” 自端想了想,说:“嗯,这位姐夫有来头。” 铁河心想何止有来头。他笑了笑。只对自端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自端拭着额头的汗。刚刚在毒日头下走了这一程,进来又没得着休息,她额头虚虚的冒汗。此刻也没细想佟铁河话里的含义。 铁河倒是想起了那时力昭见金子千面时候说的话,开着玩笑,说金子千是一卖字为生的。他又笑了下。 铁河握住了自端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凉,不禁皱了下眉。 自端和坐在她身边的东方青说着话,低低的,两个女人不知道在交流什么。 铁河便没有打扰。他抬起头,看到金子千站到了前面,知道仪式即将开始。 片刻,婚礼主持站到了前台,他轻声提醒各位来宾,新娘即将入场。他的话音一落,乐队便奏响了《婚礼进行曲》。 自端坐直了,眼睛朝着入口的方向看。 “哎呀,妥妥。”自端一眼看到,走在最前面撒花的小姑娘,正是妥妥。 铁河笑着说是。 妥妥一板一眼的从花篮里抓出花瓣,撒到旁边。才四岁半的小丫头,稳妥可爱,自端看着她,不知怎的,鼻尖儿有点儿酸。 妥妥之后,是四位穿着淡绿色礼服的 分卷阅读182 分卷阅读18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3 伴娘。自端看着,其中一位是芳菲,其他人,她都不认识,可都是大美人。 走在最后的,是挽着父亲手臂的自飒。 “好美。”自端轻叹。 高挑的自飒,穿了一袭奶白色复古式样的婚纱,层层叠叠的蕾丝,将婚纱装点的雍容华贵。她脚步缓慢,款款的走向圣坛……来宾的掌声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这是幸福的声音。 自飒在经过自端身边的时候,竟然对自端挥了挥手中的捧花。 自端几乎笑倒。 隔着面纱,看不清自飒的表情,自端猜她也一定在笑。 她看着金子千对着大伯鞠躬,大伯把自飒的手,交到了金子千的手上……她还是在笑着,可眼睛不知不觉就湿了。 ———————————————————————————————————————————————— - 各位亲: 蜗牛尼卡跟大家道晚安。明天尽早。谢谢。 ps帖帖难产了……不是自端,是我。汗~~抱歉。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五) 耳边是他们的话:无论贫穷、富贵、疾病、健康……她转头看着铁河,他也在看着她,她轻轻的往后一靠,靠在了铁河的肩膀上……她静静的在心里念着。 佟铁河握紧她的手。 若不是济济一堂,非亲即友,他真的好想在这里亲她一下。 看着她的眼睛,看得懂她的心。 开他的心就钝钝的疼。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脸来,在他耳边轻声的说了句话。 他急忙扶住了她。 效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别慌、阿端别慌。他镇定的回头,目光锁定在隔桌的李云茂身上,他对着李云茂点了下头。他镇定的扶着自端起来。大家都发现,景老太太先问阿端怎么了。 自端轻声说,想去一下化妆室。她以为她掩饰的好极了,没有人看得出来她的异状。可就在她转身的一刹,家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跟了过去。自竣和东方头一个就想跟出去,景老太太摆了摆手。 他们离侧门近,自端抓着铁河的手臂,慢慢的走出去。门帘在她身后刚落下,她身子就一软,整个人靠在了佟铁河怀里。 “阿端!”佟铁河手臂撑着自端。 自端攀着他,只是摇头,说:“恶心。” 她真担心她在里面晕过去。她是来祝贺飒飒结婚的,不能在里面昏倒。 “我大概是……中暑了吧。”她轻声的说。 铁河着急的看着她,“你再坚持一下,车子马上就到。” 他的汗珠子顺着鬓角在往下滚,她看到,抬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下巴上也是汗……她点点头,说好,我坚持。 “别说话。”他手臂箍紧了她。 自端喘息着,没说话,可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站在喜棚外,里面的欢声笑语传出来……大家在笑,她出来的时候,金子千在读誓词。她也想笑。 金子千看上去很紧张,会不会,也读错了誓词? 天很蓝。 眼前是恢弘的古建筑:红色的廊柱,金色的琉璃瓦,苍翠的古柏,清凉的树荫……她动了一下身子——只是树梢的蝉鸣,尖利的很,钻进她的耳朵里来,心底好像有什么在鼓噪,被这尖利的声音挑动起来,她的呼吸开始粗重急促……眼前出现一片又一片的阴影,那阴影向她扑过来,渐渐的,阴影越来越深,终于是黑的了,像黑色的幕一样,她想叫一下,把这块黑色的幕扯开,但是叫不出来……胸口像被压上了石头一样。 “阿端……”佟铁河眼看着自端脸上已经僵了,她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他捧着她的脸,手底下她的脸冰冷冰冷的,“阿端!” 自端能听到铁河在叫她,她只是应不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压在胸口的巨石被移走了似的,她脑中清明起来,眼前的黑幕被揭开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船上,周围的一切都在晃动。 “醒了。”佟铁河轻声的叫道。 李云茂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松了口气,说:“醒了。”他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皱了皱眉。 佟铁河没忽略他的表情,心里就是一沉,戴着氧气罩的自端,微微的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他握了她的手。 李云茂拍了拍佟铁河的肩。 救护车急速的往医院驶去…… 佟铁河看着自端被早已等候的医生和护士送走,李云茂一边穿着白袍子,一边交代,神情略有紧张,回头对他摆了摆手,不让他跟着进去,“别紧张。不是大问题。 drongaory马上到。tony,别紧张。”他不待佟铁河有进一步的反应,转身进了急诊室。 佟铁河扶了一下额头。 不紧张。 他不紧张。为了今天的婚礼,他早已和云茂商量过,他们的急救方案都准备的很周全了。他没什么好担心的。 只是两个小时而已……预备给她两个小时的,可是还没到,两个小时都不到。 他深吸着气。 不紧张。 云茂最坏的问题都问过他了,他也回答过了……总想着,千万不要真的有这么一个时刻。千万别有。 他看到他的父母来了,她的父母也来了……急诊室外,这样安静的站着的他们,是她和帖帖最近的亲缘,也会是她最大的力量。 云茂和drongaory出来的时候,神情比进去的时候要轻松一点儿,他们在解释,病人血压升高,短暂昏迷,现在已经清醒,还需要观察……建议…… 他听着,建议什么呢,进重症监护室,没有问题,马上进;建议计划分娩……他已经很熟悉这个词了,可是……他们的帖帖,才24周。 佟铁河陪着自端进了监护室,他守在病床边,等她醒。 入夜,监护室外的走廊上,剩下了容芷云和景和仰。 容芷云踱着步子 ——监护室里,自端一直都没醒,铁河也一直都没有动——她看了一眼景和仰。 景和仰抱着手臂,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稳如泰山。整整一个下午了,他几乎没有换过姿势。从婚宴现场,到医院里,他也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只在刚刚,佟胜利夫妇有急事要走的时候,他适时的表达了一下。也仅有几句话。 容芷云看着景和仰。她很少有机会再这么近的看他——跟二十五年前相比,景和仰的样貌变化很大,不只是发福、有白发、有皱纹了。更是变的越来越冷峻,越来越深沉。此时,就算是在女儿的病房外,心里的焦急,竟然也不愿露出半分。 冷的像岩石一样。 她想着,他有没有什么时候,多带着一点儿热乎气儿? 极少。 她叹了口气。 自端有些地方,像了她父亲。只是,还好,自端到底是个温暖的孩子。 听到她叹息,景和仰睁开眼睛,对上她的目光。 “回去休息一下吧,”容芷云说。她知道他忙。他也是出院不久。身体看上去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他点头,说:“谢谢。”没有笑容,可是眼睛里,有难得一见的温和甚至是柔和,“我等阿端醒了再走。” 容芷云坐到了他身边。良久的沉默。容芷云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六) 戒指边缘的碎钻,卡进了指甲里,一瞬间,疼的钻心。 很多年了,没有人再这么叫她。 能这么叫她的人,不是走了,就是远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叫她了。 她看着地面。 开灰色大理石的地面,光可鉴人。 “云云,谢谢你,”他说的很慢,慢的,几十年的时光,可以在这几个字的缝隙里,穿流而过似的,“给我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这是,他这一生,能得到的最好。 效容芷云没有出声。 此刻,如果要她说什么,其实,也只剩下了这句同样的话了。 她坐不住了,从他身边离开,走近了监护室,她拿起防护服穿上,推开了玻璃门。铁河看到她,起身让了个座位。 “出去透口气。”她轻声说。自端还在沉睡——景和仰,刚刚说的,谢谢她,给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这么好的女儿,此时受的苦……让她心疼的,宁可没有生她。 铁河点头,但没动。 容芷云语气几乎是命令了,“出去。喝口水,抽口烟,随便做什么都行。” 他还是没动。 容芷云抬眼,“铁河。” “是。” “去吧。” “好。阿姨,我就在外面。”铁河转了身。 “铁河啊,”容芷云叫了铁河一声,铁河站住,“什么时候,也改口叫我声妈妈?” 病房里安静极了。 容芷云看着女儿的面容,氧气罩里,水雾轻浮。但她没有听到铁河的回应。玻璃门轻轻的滑开又合拢。铁河出去了。容芷云反而微笑了一下,她拉过自端的手,一根一根手指的抚摸着——她还记得她次把女儿抱在怀里的慌乱和感动,件事,是打开襁褓,看女儿的小手指、小脚趾……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十全十美。柔若无骨的小手小脚,激发了她作为女人最原始的爱。 她隔着被子,将手放在了自端鼓鼓的腹部。 阿端,只要,阿端只要爱帖帖,她一定能把所有的险境都过去…… 景和仰看到铁河出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铁河过去坐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景和仰听到铁河开口。 “对不起,爸爸。” 景和仰合了一下眼。 铁河继续说:“是我没照顾好阿端。” 景和仰沉默片刻,才说:“小铁,这不怪你。” 他明白铁河话里的意思。眼下的事情,岂是说是谁的责任的?至于其他的……铁河,是他眼看着走到今天的孩子,铁河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他虽不能说是十分的清楚,可他总知道这就是他要的女婿。他从未后悔过对女儿婚姻的决定,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会那么选。 景和仰的目光穿过了玻璃门,看着容芷云和自端。 他是个做了决定不会 分卷阅读183 分卷阅读18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4 后悔的人。 他们都是。 他看到容芷云对着他们招了招手,拍了铁河一下,说:“阿端醒了。” 铁河听到,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景和仰看着他像子弹一样快的速度,皱了下眉,这孩子,竟也有这样不稳重的时候。他慢慢的起身,跟着进去了——容芷云站在床尾,只是望着铁河低头在自端耳边轻声的说着话,自端只是眨着眼,过了一会儿,她自己把氧气罩掀开,语速很慢很慢的问道:“帖帖?” 铁河夺手给她戴好氧气罩,点着头。 她好像放心了似的。待看到床尾的父亲,目光凝滞了一下,然后,对着父亲摆了摆手。 景和仰走过来,轻轻的抚摸着自端的额头,说:“这次轮到你吓爸爸了,阿端。” 自端摇头。 景和仰放低了身子,自端看到父亲略显清瘦的脸靠近了她,听到他说:“阿端,要乖乖听医生的话,懂吗?” 自端望着父亲的眼睛,一会儿,她越过父亲,去看佟铁河,又看母亲……她吸着气,胸口很闷。 听医生的话。 她没点头。 佟铁河攥了拳……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佟铁,医生怎么说的?”自端问。 佟铁河手臂撑在床沿上,用掌心的温度,温暖自端凉凉的手臂,他知道瞒她也瞒不住,干脆别让她费神。 “你的肺动脉压指数升高了,阿端。” “嗯,然后呢?” “血压在上升,心脏功能下降。”他看着自端眼内的平静,“医生建议,选择合适的时机,终止妊娠。” 自端缩了一下手。铁河握住。她看着这间病房,比起她原来的那间,大的多,也冰冷的多。四周全都是医疗器械,墙上也没有那些好看的图片,这都让她觉得冷。 “帖帖……”她呢喃。 帖帖现在,还不能靠他自己生存。 “阿端,现在是最好的时间。” 现在,对她来说,是最安全的时间。过了这个时间线,帖帖和她,每天都增加一分危险。 “对帖帖来说,不是。”她冷静极了。 她知道这里有最好的医生,也有最好的设备,她的帖帖,如果这个时候出世,也许会得到最好的治疗,但也仅是最好的治疗,帖帖……帖帖的发育还不健全,帖帖会好难。她不能让帖帖这么难。 铁河知道自端一定会这么说。 从下午开始,他坐在这里,就在考虑怎么跟她说明,就在考虑怎么让她同意——可是最终,看着她的眼睛,他考虑的那些,竟然没几分用处。 “我还没打算,这么快让帖帖搬家。”她温柔的目光,转向佟铁河,“佟铁,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她微笑。 他笑不出。 她抬手摸着他的耳垂,悄声的说:“佟铁,你认了吧。你答应我的那天,就算是上了贼船。” 他知道。他如何不知?他认了。他怎能不认? “阿端。” “嗯。” “你说的,有时间了,要一笔一笔的跟我算账。”他的耳垂,被她的手指揉的滚烫。滚烫的还有他的眼眶。 “嗯。”她微笑,闭了闭眼,乏了,“佟铁。”自端轻声的叫他——他的脸色真不好。看上去,他也生病了似的。 “嗯?” “我想抱抱你。”她侧了身,眼睛亮晶晶的。 ————————————————————————————————————————— 各位亲: 本文的最后一章将在零点以前奉上。谢谢大家的耐心。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十七) 他愣了一会儿。 “哦。”他看着她。 “每天都抱抱。”她微笑,“我和帖帖,每天都抱抱你。” 从明天开始,她和帖帖,她为帖帖,也为她自己,多争取一天算一天。 开他将她抱在了怀里。 好。每天都这样抱抱她,抱抱帖帖…… 佟铁河没有很用力。 效他不能一次把力量都用尽了。 决不能。 他得匀着力气,在以后的每天、每天…… 每天,他这样抱着他的妻儿,他乐观坚强的妻,他一天比一天大的宝贝……他的大手,托着他们两个,他心头的疼痛,他手中的宝贝。 每天,他和她一起,期盼这一天顺利度过;每天,他和她一起,期盼明天奇迹依旧降临。 每天,她和他分享新鲜事——帖帖学会翻身了,帖帖学会躲猫猫了……帖帖以后会不会特别调皮,帖帖总是不停的拳打脚踢…… 每天,他看着她的变化——她的脸变圆了,小腿变粗了,不是胖,而是浮肿;她说话越来越慢条斯理,一段话,从停顿一两次,到停顿三四次;她变得开朗许多,可是却不敢笑,笑的时候,万一咳嗽起来,咳出血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在看着他的时候,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不是她不集中精力,而是她抵挡不了那不期而至的心悸……这些变化,折磨着她,也折磨着他。 每天、每天,他都希望,他能替她承受这些,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在清晨她被缺氧状态弄醒的时刻,抱抱她……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八月,走进了九月。 走廊里的鲜花,每天都有新的送来。 他会推着她出去,一张一张的收着花里的卡片,这束是谁的,那束是谁的,每张卡片似乎都能讲出一个故事来,有时候是他讲,有时候是她……他不让外人来打扰她。这段寂寞的时间,有他有帖帖,属于他属于帖帖……他们的幸福,都来自她。 她仍要写她的“孕妇日记”,她管她的日记叫做《等待帖帖的日子》——他觉得这名字起的不够贴切,他过的分明是“被帖帖和帖帖妈折磨的日子”……可是他觉得这也没什么关系,他愿意被他们折磨,现在,还有以后。 她仍是很爱拍照,高高兴兴的拍照,还开玩笑说以后要出写真集——他觉得这主意也不好,这是她最美最美的时候,他可不愿意被别人也看见。他让 josepha特地给她设计了孕妇装,她情绪好、体力好的时候,就喜欢穿上一件……他深深的记得,她次穿jose设计的礼服时候,那娇艳夺目的模样;可也不及现在美,现在,她美到了骨子里,美到了他心里…… 每天每天……他们每天都会争论,帖帖到底是会先叫爸爸,还是先叫妈妈?明知道争论也没用,可是还要争,好像可爱的帖帖,已经站在他们面前,会用娇嫩的声音,叫他们了——他们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梦想。 每天每天,每天每天……她都要说,她会等到帖帖敲着她的肚皮,自己要求出来的那天。 他都说好。好的阿端。 可是她没有能得到这样一天。 当她再坚强,她的心和肺也已经没有办法负担她和帖帖共同的消耗的时候,他已经不能再由着她的意志,这样的每天、每天……他要她,是余下的一生。 他陪她进了手术室。 看着她,躺在手术台上的她,那么的虚弱,却骄傲的,像是将要拥有全世界;看着她,安然的吸入麻醉药剂,平和镇定的,好像是只要睡个稳妥午觉……她抓着他的手,已经用不上力,可她看着他,目光,温暖……温暖至极。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飘在海面上的浮木。 听不清也看不清什么,眼睛里,只有她。 她什么也不跟他说。就只是看着他。 在她合上眼睛的一刹,他终于伏在在她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她美丽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但是他一定要说给她听。就在这个时候,在他们,一起迎接他们的孩子的时候。 他的孩子,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帖帖,终于出生了。 他有那么一刻,松开她的手,去抱住了他的孩子——用他的双手,代表她,欢迎他们的,帖帖。 这个湿乎乎的、热乎乎的,从妈妈温暖的身体里一出来,便使劲儿的在哭的孩子,帖帖。 他的臂弯太小了,几乎承载不了这个挣扎的小家伙…… 阿端,阿端……帖帖很小。 阿端……帖帖真的很小。 可是,帖帖的哭的真大声。 他不停的在她耳边说着,他看着帖帖,帖帖被放进了保温箱里……帖帖被送走了……阿端,你快些醒,阿端,你快些好,我和你一起去看帖帖,健康的帖帖…… 帖帖,我们的女儿。 她长的,真像你。 他的眼睛,在模糊…… …… 自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意识都有些飘忽。 她的耳边有人在不停的说着什么,阿端、阿端,帖帖、帖帖,究竟说的什么,她听不真切了…… 可后来出现婴儿的哭声,哭的真用力,哭的真大声,这哭声震撼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疼的厉害。真疼,她只想快些睁开眼睛……快点儿睁开眼睛,快点儿抱抱孩子……可她怎么会这么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 佟铁河守在自端的病房里,麻醉药效过去之后很久,自端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焦急的穿梭在两个监护室之间,一边是自端,一边是帖帖——告诉他自端只是沉睡,告诉他帖帖脱离危险,也没用,谁劝都没有用,一直到他也累极,才趴在自端床边,睡着了……朦胧间,只觉得有人在揉着他的耳垂,痒痒的,他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对上了自端清亮的眸子。 他屏住了呼吸。 她安详微笑。 他眼前又模糊了。 靠近她一些,他将她拥在了怀里。阿端,他的阿端。 嘴角的微笑,带着劫后余生的清明澄澈。 她的劫,更是他的劫。 “佟铁,”她的声音轻而又轻,“帖帖呢?” 他将脸埋在她的肩窝上,她的短发又长了一点,柔软。只一会儿,他抬头,替她将床头调高一些。 他说阿端,你等等。 病房内侧的百叶窗升了上去,隔了一道玻璃墙,是另一间病房。 他问 分卷阅读184 分卷阅读18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5 阿端你看到了吗? 她说我看到。 保温箱里,那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小东西,正酣然入睡。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他说阿端,帖帖,我们的女儿,像你,像极了。 她只是哭。 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低头,她的手心里,一对素环,他们的戒子。 是旧的,也是新的,没了伤痕。 他用手指,擦着她腮边的泪水。 她的眼睛迷蒙酸涩。 他给她戴上,她也给他戴上。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环环相扣。 …… 自端和帖帖出院的那一天,是个艳阳天。 自端觉得,在北京城里,她好像从来也没有看过那么高、那么蓝的天空。当她抱着帖帖,走在故园的雕梁画栋间,偶尔抬眼看一下这样明净亮丽的天空,她只觉得,美好。 她的脚步很轻,一边走,一边告诉帖帖,这是哪里……偶尔回一下头,看看佟铁河。她再告诉帖帖,帖帖,你爸爸在陪太爷爷逛园子……太爷爷很喜欢帖帖呢……身后是家人们的欢声笑语,她走远了些,仍能听到。 她抱着帖帖,坐在莲池凉亭里。 阳光照在已经枯黄的莲叶上,暖暖的空气里,带了一丝初秋的清凉。 她低头看着熟睡的女儿,面颊贴上女儿娇嫩的额头……只是轻轻的往后一靠,身后是一个坚实的胸怀。 “明年,莲花开了,帖帖,该会走路了。”他说。 她微笑。 他抱紧了她。 “阿端……” “嗯。” “那天,你听到我和你说的话了吗?”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顶。 “什么?”她轻声问,回头,“什么?” 他却不再回答,只是低头,深吻她…… …… 阿端,有一句话,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许这一生,不再说给你听。 但,请岁月为证。 究竟,我爱不爱你。 ……………………………………the-end……………………………………………… ———————————————————————————— 各位亲: 大家好。 当大家看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故园”是真的竣工了。 大家和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有非常、非常多的感动。你们见证了文文的成长,见证了我的蹒跚学步;给我数不清的鼓励,数不清的支持,数不清的疼爱,还有数不清的包容和耐心。 前几天有位亲留言,说谢谢这半年来,每个晚上,都有此文陪伴……事实上这半年来,各位的相伴,也是我得到的最珍贵的礼物。因为你们我努力到今天,因为你们我一直觉得很幸福,更因为智慧的你们,我想要努力让我的文字、我的故事变得更好。你们始终是我的骄傲。希望以后能常见面。我爱你们。 谢谢。祝福大家。祝大家国庆假期愉快。致 番外:河端篇之《狗狗向前冲》(上) 清晨,自端给帖帖喂过奶,把帖帖放在肩头,轻轻的拍着帖帖的背,听到帖帖打了两个嗝。 自端的脸蹭着帖帖的小身子,隔着柔软的一层衣,帖帖软绵绵的,热乎乎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难怪佟铁河爱不释手。 想起佟铁河在帖帖面前那副样子,自端觉得要是非找一句话形容来,那就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们俩的房间,一东一西,帖帖本是他们讲好跟着她的。当初这也是经过了一番争夺,最后佟铁河让步,同意帖帖的婴儿床安在她房里。 开不过佟铁河订了一张一模一样的婴儿床,摆在了他房内张架子床旁边。后来,就是自端眼瞅着他一会儿找出一个理由,把帖帖的东西一样一样的都挪到他屋子里。这让自端委实惊讶。 佟铁河很厚脸皮的说,他可只同意了帖帖跟着她,并没说帖帖白天黑夜都跟着她;于是他在家的时候,堂而皇之的把帖帖带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无赖的,让自端干瞪眼——这个完全没道理可讲的人啊! 夜里! 效自端夜里每隔2小时要起来一次喂帖帖吃奶。凡她醒了,铁河必然也醒了,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甚至有时候,还是他来叫醒她。 后来,她累的实在受不了,她是睡觉那么警醒的人,竟也有一天一觉到天亮,清晨睁眼的时候,猛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再一看婴儿床里没有帖帖的影子,她惊出一头汗来! 她急忙开了房门出去,进了佟铁河的房,只见佟铁河搂着帖帖在他房里的大床上,睡的正香——哎,小东西趴在铁河裸着的胸膛上,小脸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像极了树袋熊宝宝。她原本是急出一头汗来,看着这个场面,也只顾得站在那里了。好久都没动。 铁河说帖帖这个睡姿好,以后要这样睡。 自端反对,这算什么啊,他把自己的胸膛当帖帖的床垫? 铁河说对啊就是啊,那样能让帖帖知道爸爸的心跳是什么样儿的;妈妈的,她已经听了二百多天,早就听腻了。 自端笑。佟铁河真是什么歪理都有……这人,这醋也要吃啊? 过后想想,自端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帖帖听着爸爸强健的心跳声,是睡的很香。只是,他就惨了。不过,不用同情他,因为他看起来,甘之如饴。 哼哼…… 就是经过那晚,佟铁河可算抓着理了,说自端作为帖帖的长期饭碗,很不称职,不如夜里照顾帖帖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他吧。 自端怎么能同意。 铁河就说,放心,他除了不能亲自给帖帖哺乳,其他的他都能做。他告诉自端,要认真的泵奶水,以备帖帖夜里不时之需。他还说景自端,一般女性,都对高频的声音更敏感,所以听到婴儿的哭叫的时候能尽快做出反应。照这个定律,你一定是没进化好的那一个,一定是。 自端要被他气死了——哪儿是她没进化好啊?是帖帖不哭不叫好吧!天知道为什么出生时候那么能哭的小家伙,现在几乎不哭,夜里醒了,也能自己自娱自乐的玩半天,顶多哼哼唧唧两声。 天地良心啊,她也有定闹钟啊,闹钟不响不能怪她啊!她景自端是想做个好妈妈啊,是想做个女儿一睁眼她就能感受到的好妈妈啊……为啥她没成了这样的好妈妈,佟铁河反而成了这样的好爸爸? 话说,佟铁河是不是机器人,按设计好的程序来的?还是他根本就不需要睡觉?要知道他白天还要上班的…… 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到了时间,自端倒都能醒过来。神奇的是,几乎每一次,佟铁河都已经抱着帖帖在等她了……偶尔自端犯懒,不想起来,躺在那里,听得到隔了两重门,佟铁河轻声的哄帖帖喝奶啊睡觉啊……还唱歌。就是翻来覆去,只有那两首,《soft-kitty》和《熊猫咪咪》。听着听着,不知道帖帖睡不睡的着,自端不知不觉就又睡过去了。 好吧,自端得承认,有铁河在,她偶尔可以做小懒猪……嗯,经常可以做小懒猪。说起来,还是蛮丢脸的啊,所以她都不说。 自端不说,迟早也被人发现。 容芷云次看到铁河给帖帖换尿布,脸都红了。她忍了半天才在背地里批评自端,说阿端你怎么可以让铁河一个大男人做那些照顾孩子的事,我还以为你能应付的了,要不要多请个保姆,总之不要让铁河做那些,再说他粗手粗脚的…… 自端叹了口气。倒是没好意思和妈妈承认,粗手粗脚是有,可不是佟铁河,是她。佟铁河连给帖帖换尿布,都换的比她更利索。倒不是说她做的不好,而是,他会不会太有照顾孩子的天分了? 佟铁河会很麻利的给帖帖清洁、更换尿布,还不忘检查帖帖有没有红屁股,生怕帖帖有一点儿不舒服;扔掉尿不湿前再细看一眼,没有异常才放心……听他说过一回,说他以前还嘲笑邓力昭,说邓力昭会觉得他家闺女拉屎也像鸡蛋黄。嗯,是像。 这个,自端也同意……他们难得的意见一致。 佟铁河还很爱给帖帖洗澡。帖帖喜欢水。洗澡的时候,帖帖会笑,小手小脚乱拍一气,水花溅起来。帖帖一笑,佟铁河眼睛就直了——这个时候,佟铁河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和女儿一起玩水的机会的,他们给帖帖洗澡的时间,总是适当、再适当的延长,打下手的自端——可怜的又只能打下手的自端——再三催促,才肯结束。 关友梅见了铁河给帖帖洗澡的样子,倒是没有容芷云那么多意见。她觉得这样很好——帖帖笑,铁河也笑。铁河笑的简直要和帖帖一般的天真无邪了。她还悄悄的跟自端说,都说铁河像他父亲,确实像。不止样貌脾气像,喝了酒的德行像,竟然连这些地方都像呢,他父亲当年就很会照顾人……自端惊讶,想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正如同,如果不亲眼看着铁河照顾帖帖,她根本也想不到,他会有这样一面。那她父亲呢?在她小的时候,没有这样做过吧?是妈妈不让他动手,还是他不愿? 那几天,自端想到这儿就出神。 铁河知道了,说她胡思乱想。他把帖帖放在自端的床上,给帖帖做抚触按摩,含着笑,配合着帖帖的咿咿呀呀,叫她:“阿端。” “啊?”自端的目光跟着他的大手——那么大的手,这个时候显得无比温柔和灵巧,揉捏着帖帖的小手、小脚、小胳膊、小腿儿、小肚皮……看的她心都要化了似的。 “不是都说,帖帖像极了你小时候?” “嗯。”她伸手,帖帖的小手,抓住了她的一根手指,柔若无骨的小手,丝线一样,揪了她的心一下。 “这么漂亮,谁舍得不抱、不亲?” “嗯。”她的心神,都被帖帖占了——小东西,手劲儿又大了些似的。 铁河看她一眼,继续笑,道:“帖帖,都会替你讨回来的。” 自端笑一下。也是。父亲虽然总不得闲来看帖帖,可是见天儿来电话。三言两语切入正题,直问帖帖如何。还在医院的时候,她就听父亲跟铁河说过,说铁河说话还是算话的;铁河回答这是按时完成任务。她问到底怎么回事,铁河就不肯跟她细说了。 佟铁河说:“老话儿说的,君子抱孙不抱子。” “嗯。”她笑,“那你又这样?” “我啊?”佟铁河握着帖帖的小脚,“我从来都不是君子。”他低下头,去咬帖帖的小脚趾。 自端看到,急忙拍他,“佟铁河!” 哎哟喂……妈妈要是看到铁河这个样子,一准儿不会再强调“大男人”佟铁河不可以做照顾孩子的琐事了。他根本就是被帖帖下蛊了吧 分卷阅读185 分卷阅读18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6 ? “又不真咬。”铁河亲了一下帖帖的脚心。眉眼舒展,好像偷到了仙桃的孙猴子。得意,忘形。 自端看的发呆,“佟铁……” 不君子啊,不君子。太不君子了…… 铁河哈哈大笑。他笑,逗引的帖帖好奇的看着这个发出巨大声音的“物体”,小嘴儿咕唧咕唧的吐着泡泡,样子可爱极了……她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人,越来越失了形状。 啃帖帖脚趾,咬帖帖屁股……开心了,带着帖帖去游水。 自端会担心,天气冷了,怕他们一不小心便会感冒。铁河说没事,措施完备,万无一失。自端于是陪着下去了。果然如他所言。她就由着他去了。 她不下水,只在水池边坐着,腿脚浸在水里,看着铁河带着小小的帖帖戏水。帖帖的脖子上套着泳圈,在水里打着转,小精灵一样。 自端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她的宝贝,闪着光似的。 铁河微笑着靠近她。 自端猝不及防,被铁河一把拉下泳池,溅起巨大的水花。 “哎!”自端挣扎了几下,才站稳,狼狈的扶住他,抹一把脸上的水,瞪佟铁河。 铁河大笑。 看着一袭薄衫贴住身体的自端,大笑。 自端被他看的窘了。 室内太热,她脱的只剩了薄衫,这下,全贴在身上了。等下出水,这样子,实在是,不妥,很不妥……这要怎么做才好。 佟铁河过来。 番外:河端篇之《狗狗向前冲》(下) 佟铁河笑,他把帖帖搂在身前。小鱼一样的帖帖,自在的很。 “帖帖比妈妈棒。” 自端气恼的看着他脸上得意的笑,“佟铁河!” “哎?”他笑眯眯的。 开“帖帖给我。”她忘了自己都在抓着佟铁河的手臂,就要过来抱帖帖,准备上岸。 铁河一抬手,一串水珠冲自端飞过来,溅了她一头一脸。 “不给。”他先抱起了帖帖。 景自端有心也对着他拍水,又怕呛到帖帖,只是敢怒不敢言,脸上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佟铁河望着她,忍不住笑,抱着帖帖转了两个圈,绕到她跟前。 铁河的身上沾着水珠。贴了水钻一般,整个人闪闪发光。 她忽然不敢看了,只盯着帖帖,说:“时间差不多了,该带帖帖回去了……”声音是越来越低。 他看穿她的窘,便没说话,只让她抱稳了帖帖,然后一伸手,托住了她的腰。他的手,隔了水,隔了衣衫,贴在她身上。用力一托,便将她们母女俩都托上了岸。他手臂撑着泳池边沿,出了水,迅速的抱过一卷浴巾,先给她们包裹好…… 自端在更衣室换干松的衣服的时候,低头看了一眼肚子上那条疤痕。紫红色的,很长的一条。有一段时间,这疤痕会提醒她,它的存在。让她记起,有那么一个难熬的时期;她下意识的不愿回忆……可是,看看现在,她可爱的女儿,她可爱的女儿的爸爸……她轻轻的摸着疤痕,微笑了一下。 铁河抱着裹在小棉被里的帖帖,忽然的出现在她面前。 自端急忙的把衣服拢好,“佟铁河!” “我敲过门了。”佟铁河很无辜的样子。 她嘟起嘴。 心跳是在加速。 “吓到?”他紧张了,过来细看她的脸色,“我真的敲门了。” 自端不说话。 他靠的近了,他身上,润润的、热热的。 “阿端……”铁河抱紧了帖帖,稍稍蹲下身子,好看清楚她。 自端看着这一大一小。 都说帖帖长的像她? 帖帖像他才是。那碌碌的双眼,那镇定的气度,那脸上的笑容……像极了他。 她眼睛里起了雾一般。 “阿端?”铁河眼看着她就要哭的样子,慌了。 自端摇摇头。 她的额头,抵在帖帖额上,小东西竟然伸手推她。 她轻笑。 “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佟铁河见自端笑出来,知道她没有不舒服——他刚刚只是在门边看到她,她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发怔。他忽然的心疼。此时她虽笑出来,他仍是心疼。 自端瞪他一眼。眼里的雾气散去,见他头发还湿漉漉的。让他坐下,她抽了条毛巾,细细的给他擦着。 他把帖帖打理的妥当,怎么自己还是这副模样?难道就这么着出去吹冷风? “你感冒了,绝不准你碰帖帖。”她凶巴巴的。 佟铁河点头。 自端凶巴巴的……铁河喜欢看自端凶巴巴的样子。呵呵。 “佟铁……”自端轻声的叫他。 “嗯。”他轻拍着帖帖。帖帖在打瞌睡了。 “你有白头发了。”自端的手,温柔的抚弄着他的发。 佟铁河笑了一下。 她终于发现了啊。 这大半年,他添了多少根白头发啊,因为,这两个女人。 没关系,他愿意。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印了一个吻,在她的腹间,在她曾经疼痛、以后还会不时疼痛的地方。 铁河说阿端,等会儿上去给你看样东西啊。 自端笑。 铁河,如今时常让她觉得惊喜。或者,也是是她不时在发现的缘故。 但自端确实没有料到,他们上去之后,她面前会是这样的一种场面……她的面前,一溜儿摆了四只笼子。从左到右,分别是拉布拉多犬、金毛寻回犬、阿拉斯加雪橇犬、西伯利亚雪橇犬。四只活泼可爱的狗狗,神态各异。 “佟铁!”自端不确定的看着铁河,佟铁河只管抱着帖帖,对着狗狗们抬了抬下巴。 “选一个。”他只记得,她说过这几种狗狗漂亮。这几天,他跑遍了有名的狗场,选了这四只。他容易吗,牺牲了多少陪帖帖的时间啊,去研究这些家伙们的血统。 他捉了帖帖的小手,指着那些小狗狗们,“哪个?”他轻声的问着。 本来已经有些困了的帖帖,被他一逗,眼睛碌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竟然在小被子底下,踢动着小腿。 佟铁河笑着,又看自端——只管从拉布拉多看到西伯利亚,又从西伯利亚看到拉布拉多,嘴巴里念念有词,脸上泛着光彩。 自端抓了抓头发,看着四个毛色各异、浑圆滚滚的幼犬,四对亮晶晶的眼睛随着她的走动而转动,乖巧可爱;她伸手去逗弄,它们跟着她的手跳跃——这叫她怎么选,每一个,看起来,都是这么的可爱?毛茸茸的,搔着人的心似的。 “佟铁……”她的声音开始弱。 佟铁河差点儿要翻白眼了。 他就知道! “你别和我说,四个都要。”他低声。 四只狗,故园还不变成狗园? “那,”她闭眼睛,“一个都不要。” 耳边是小狗们尖尖的声音。可爱又可怜。 哪一个她都舍不得不要哎……留下哪只,她都会想起其他的三个。 “你闭着眼睛吧,把它们放出来,逮到哪个算哪个。”铁河说。她真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动……他就很想摘下她的眼镜来,触一下她的睫毛。 不过他轻咳一下。现在,不是时候。这叫……偷袭。他不偷袭。绝不偷袭。他是佟铁河。 自端不说话。 这个办法……她咬了下嘴唇。 “佟铁……”她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袖。 “幸亏我只记得这四样。” 自端听到佟铁河低声说。 “哎?”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她怔住。 他轻轻的拥了拥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可要看好了它们。” “嗯。”她点头。 他还没来得及说,你可要看好了它们,别让他们再咬……再咬人……我。她已经松开抓住他衣袖的手。迈着轻巧的步子,嗯,是,她做了妈妈之后,那种特有的,又快又轻的步子,小跑似的,过去将笼子一个一个打开,幼犬一个一个被她放出来,四个,都在围着她转,小马戏团一样。 铁河看着这四个活泼的狗狗……在可以预见的将来,至少是可以预见的几个月里,这四只,将以它们无敌的、旺盛的、极具破坏力的精神,分去自端的注意力……嗯,很好。 佟铁河微笑,低头看看帖帖。他给帖帖掩好了被角,不让一丝冷风吹到帖帖——小孩子和小狗子一起长大,这是她曾经设想过的美好。 她曾经设想过的美好,他们,一个一个,去实现吧。 番外:河端篇之《只做你的美厨娘》 佟铁河说过,只要不是舌头有问题的人,就一定会做饭。 景自端每每想到他的这句话,便觉得佟铁河那简直是专门说给她听的——这个坏人。 她一定要脱掉这个“不会做饭”的帽子。 一定要。 开只要对付的了佟铁河这个挑嘴的家伙,她的厨艺,应该就足以应付这个世上超过九成的人了吧……嗯,她还要留神一点,不要让帖帖也学了他的矫情加挑嘴,不然,到时候,那就不是靠勇气和决心能解决的了的问题了。 话说,现在很有这个趋势。 帖帖给他宠的,越来越离谱。 效她练习厨艺的时间都分派在他出门之后。 佟铁河这阵子挺忙。每天早出晚归,应酬也很多。偶尔醺醺然的回到家里,头一件事便是抱帖帖。帖帖皱着小眉头——自端想到便要笑的不行——这么小的小东西,居然就会皱着她的小眉头,对着她满身酒气的爹地…… 不过现在,有一个变化,那就是佟铁河喝了酒回家来,不会闹着要她煮面了。 咦,她特地练习过,怎么才能把方便面煮的好吃。 就是那一款西红柿打卤面。 她消耗了两箱,吃到她自己,听到“西红柿”或者“打卤”都要不舒服了。 还加一只荷包蛋在面里。 蛋里不但不会有蛋皮,而且形状漂亮。 满意啊,她自己瞧着都很满意。可是,佟铁河为什么现在都不要求她煮面了呢? br 分卷阅读186 分卷阅读18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7 郁闷……明明他喝了酒回来,还是会找东西吃啊,半夜里在厨房,手放在胃部,揉揉按按,不舒服的样子。但是不会吵她去煮面了。难道,是因为,原来去厨房,是从三楼到一楼,现在,是要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距离的原因?她都不嫌远了…… 她还跟陈阿姨学煮菜。 从最简单的开始学。 做他爱吃的,最简单的。 有一道是鹅油芦笋。素淡的菜式。 她花了好多时间,择洗切炒……练到自认可以以假乱真了,冒充陈阿姨做的摆上了餐桌。他的筷子伸向那盘菜的时候,她还是有点儿紧张,居然跟考试的感觉类似,心怦怦跳的。她不禁看一眼陈阿姨——陈阿姨一如平常的微笑,看他慢慢的嚼着芦笋,吃着米,没有特别的反应。她挺开心的,但低了头。他又吃了几筷子……果然是他最爱吃的素菜。 又学做麻婆豆腐。 这个挑嘴的人,不爱吃豆制品。可是爱吃辣,麻婆豆腐就肯吃一些。好,她学。看他多吃半碗米,开心。 就是,这样,一样一样的学着做。慢慢的,饭桌上的菜,从一道两道,到三道四道……渐渐增加数量。她的目标,是有一天,可以很得意的和他说:哎,这一桌子菜都是我做的呢。 再让他有嘴说,说她舌头不好使……哎哎,不是,是味觉不好。 陈阿姨常常看着自端仔细择菜的样子,笑的脸上像开了花似的——有时候帖帖醒着,自端把帖帖放在背囊里,一边择菜,一边和帖帖说话。她提醒自端。自端说没关系,这样会锻炼帖帖的平衡能力,一举两得。 陈阿姨觉得,自端比原先开朗活泼好些。铁河倒还是那个样子。仍是很会欺负自端——表面上,至少表面上是的。 陈阿姨想着便觉得可乐。 铁河这个孩子……注定的,一辈子就是死鸭子嘴硬的主儿了。 她从三岁多看到他三十岁多呢。 佟铁河哩? 其实,自端版鹅油芦笋上桌的那天,他一坐在餐桌边,就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他在家吃饭,变的常规化。自端和陈阿姨应该不会因为觉得特稀罕,而频频的、或者说有意无意的总看他吧?他又不是头一天长成如今这副模样的。 她的目光,留意着他的筷子尖儿,当他去搛鹅油芦笋,她的反应,让他心里有数了。 他未动声色,细细咀嚼。一边品,一边好笑——这个笨丫头,她是不是不知道,每个人做出来的食物,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就像一样的香水,在不同的人身体上,会烘出不一样的香。她的刀功、火候运用……有些陈阿姨的意思,可是景自端的味道。 好吃。确实好吃。 他见她看了一眼陈阿姨——他也看一眼。陈阿姨对他眨了眨眼。 夜里她睡下了,帖帖也睡沉了。他有一段时间,可以做点儿事情。他去厨房,煲汤。他备料,陈阿姨在一边给他爆料。他听着,忍不住笑。他很想忍住,不笑,但忍不住。于是只好破功了。破就破吧,谁让这是从心里溢出来的呢?大约,这就是那种叫做“幸福感”的东西,那种东西,会催着他的好情绪挥发。 陈阿姨去休息了,他一个人坐在厨房的长条桌边,看着汤煲汩汩的冒着热气。想着正在香甜的睡着的她和帖帖,想着若是五姨能再尝一口他煲的汤、做的菜,应该不太会说:难为阿端了吧? 不会了。 他转着脖颈。工作了一天,夜里也睡不太好。偶尔他会觉得累。他倒是没事,年轻的时候,便打熬的好身体,阿端不一样,她那个身体,真需要养的壮壮的才好——话说六姨夫这些秘方,管用不管用?要说管用吧,阿端也没见胖起来;要说不管用吧,其实,帖帖嘛,有帖帖,好像得谢一下那些秘方……他笑。还有,阿端的胃,也好多了,没再听她说胃疼。 他偶尔胃也不舒服。还是老毛病,但凡喝了酒,便不吃东西。往往到半夜酒劲儿退了,才觉得胃里空空的。他不爱吃冷东西,也不愿意吵陈阿姨。能忍也就忍了,忍不了就随便吃点儿,时间久了,胃会不舒服——其实,他还是很想吃她煮的那比开水泡出来的味道强不到哪儿去的方便面。可她现在,多辛苦啊。能常吃到她做的菜,已经很好。 他是不是该说,他“终于”能吃到? 蛮想跟她说谢谢的。可是觉得矫情。 蛮想夸她做的还不错的。可是……应该还有进步空间。 他笑。 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过,他都能吃。爱吃。爱她的味道…… 佟铁河这日是回来晚了。 他慢慢的沿着板石路走。初冬的天气,夜里很冷了。走在板石路上,听着竹叶沙沙作响。心里安静下来。一整晚,觥筹交错,喧嚣非常,让他有些烦躁。心里就想着快些能回来就好了。心烦的时候,他会想回家,回来抱抱帖帖,回来看看她……已经听得到那几只小狗在发出低啸。 他微笑一下。 那些小家伙,也挺可爱的。他喜欢看她在院子里,摸摸这个的头,挠挠那个的肚皮;喜欢看着她,和小狗在一起,玩的像只小狗——他总是佯装不耐,催她快回屋,监督她洗手。其实她不留神的时候,他也逗它们玩。不过那得悄悄的进行,不然,他又得破功了。他最喜欢那只金毛,不知道她怎么喂的,一样是喂狗粮,为什么这只这金毛肥的……他得请教她一下,若是有诀窍,他可以也把她喂的肥嘟嘟的……呀呸呸,她不是小狗啊,不是。 四只小狗,会不会有些多? 他也想过。 多,是多了点儿。 邓力昭来过一回,他那么爱狗的人,来了便和自端大侃“狗经”;话说转过头去,邓力昭便真管故园叫了“狗园”,难听啊难听——算了,他不跟邓力昭这厮计较,这厮就不是一正常人。连他的狗儿子,都和他一样,野性难驯、处处留情。可瞧瞧自端,把这四个小家伙照顾的,那叫一个乖巧。 想想这些,他心里真是熨帖极了。 帖帖比懿珊好看,那是定了的;他的狗狗比邓家的狗狗有素质,那也是定了的……别的都不用比了,单单这两样,他佟铁河的幸福指数,直线飙升啊。 想多了,想多了…… 他看着四个小家伙都从狗窝里跑出来了,同时出声,对着他吠了几下。就这一会儿,上房里人影晃动,门一开,她出来了。 披着厚厚的羊毛披肩,站在廊下,喊他快进屋——在等他回来呢。 他不急,不紧不慢的,挨个儿摸狗头…… 自端看着,好笑。 铁河微有醉意,才会放肆的和狗狗玩一会儿。 他平时都绷着。只悄悄的对狗狗们表示善意。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狗狗是最敏感的,不喜欢它们的,它们才不会亲近——四个小家伙都喜欢铁河。小金毛,还会在铁河出门的时候,追着咬他的裤脚……他的西装……她也觉得意外,他连眉头都没皱一皱,只是跺了跺脚,虚张声势。 他很会虚张声势。 她喜欢看他放下架子,和小狗玩到一处的情形,那时候,他放松。累了一天,他需要放松一下。可是这会儿凉,不是时候。她怕他会感冒。 再三的催促,铁河才进了屋。 自端给他倒了杯温水。 铁河去看帖帖。帖帖叼着奶嘴,睡的正香甜。他伸手想要去摸摸帖帖的脸。 “准看不准动。”自端低声。 他收住手,喝口水。 自端让他脱外套。 他换衣服的时候,她在一边。 “佟铁。” 他回下头。 “你这会儿饿不饿?”她问。 他摇头。 “真不饿?”她又问。 铁河沉默片刻,说:“吃过宵夜回来的。” 她没再说话,只说水好了,让他洗澡去。 “阿端。”他看着她转身要离开,叫她。 “嗯?”她声音有点儿闷。他缓慢的解着衬衫袖扣。“干嘛?”叫住她,又不说话。 “休息吧。一会儿帖帖又该醒了。”他说。 看了他一会儿,她“嗯”了一声,出去了。 铁河靠在衣柜上。 这会儿,他确实,有点儿饿……他脱着衣服,屋子里暖和的很,他又喝了酒,身上发热,头顶也滋滋的冒汗。 更衣间的门忽然开了,他裤子脱了半截,动作停在那里。 “佟铁河。”自端抱住手臂,“我现在要去煮面吃。”说完,关好了门。 铁河抓着裤脚,一屁股坐在凳上——她要……煮什么? 自端也说不上是哪儿来的一股气,她噔噔噔的走进了厨房,点火、烧水、取面……水沸了,她把调料包放进去,再搁面块。拿着长长的竹筷子,拨动面块,看着面一点一点的柔软……水汽浮上来,她的镜片,白白的一片。 他的手臂环过来。 “走开啦。”她用手肘推他。没推动。 他笑而不语,坐到桌边去。看着她把面盛在一只漂亮的黑瓷碗里。他伸手要接,她躲开。 “不给你。” 他笑,说:“我饿了。” 他低哑的声音有醉后的醺然,也有一点点撒娇和告饶。 她低了头,把瓷碗放下来。 他拍拍身边的木凳,让她坐下。 面前这只碗,黑瓷的,埋着金丝……记忆里多的是这样的夜晚,她被他闹起来,用碧色荷叶碗,盛面给他。多数时候,她煮好了面便离开,不看他吃一口;偶尔等他吃好了……那是她准备洗碗。不会像这样,坐在他面前,陪他。就算只是吃一碗面的时间。 他拿起了筷子,慢慢的吃。 他一直贪这温暖。 她用煮一碗面的时间,烧出来的温暖。 他要,贪一辈子;他可以,贪一辈子了。 “佟铁……”她伸手,擦了一下他的下巴,有一星汤汁。 “嗯。”佟铁河歪头,下巴压住了她的手指,蹭了蹭,望住她。 今生,她就只是他的,美厨娘。 番外:河端篇之《抢饭碗》 自端发现,佟铁河开始喜欢赖床了。 最近每天早上,她都要花很多时间叫他起床、催他去上班。 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赖在床上,跟她讨价还价,“五分钟……再让我睡五分钟……三分钟……就三分钟……” 事情回发生的时候,自端瞠目结舌。 开趴在床上像一个小癞皮狗一样的人……佟铁河?!那个爱 分卷阅读187 分卷阅读18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8 上班爱赚钱的男人呢?能从五分钟讨价还价到一分钟…… “再睡一分钟!”他叫着。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 听声音,他已经清醒了,可他就是不起床。 效“佟铁河,你要是再不起床,我就……”自端头疼。因为这人昨天借口不舒服不去公司开会,梅镇宁特地来家里跟他报备,瞧着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适,抱着帖帖听报告听的怡然自得——梅镇宁离开的时候,乐不可支……她想到梅镇宁的笑,就觉得尴尬。 “你要怎样啊?”他闷声问。趴在床上,头都没抬。 “我就……我就……”她“我就”了一会儿,眼珠一转,从婴儿床里抱起了帖帖,“佟铁河,帖帖看着呢,你要一直赖着不起嘛?快去给帖帖赚奶粉钱!” 他果然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急忙的要把帖帖抱过来,自端闪开了——帖帖安安静静的在她怀里,穿着黄色的小蜜蜂的连身小袍子,透明的小嘴巴,“咕唧咕唧”的吐着泡泡……哎哟喂……老天爷啊,这个小女人,一定是上帝派下来专门收拾他的! “哎哎哎!”他指着自端,“你你你!” 她一准儿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 “怎样?”自端抱好了女儿,“还不快起!” 她瞪着眼睛,气鼓鼓的样子。 佟铁河看着她,身体还没恢复好,脸总是雪白雪白的,这会儿,有点儿着急了,面颊微红,气色显得倒好些。 她怀里的帖帖……出生时候体重还偏低的帖帖,现在各项指标不但都正常了,有很多项目还在超水平发挥——那也是,不看是谁的女儿!凭他佟铁河! 哎哟喂,这白白胖胖的,他看了总想啃两口…… 不是不是,现在不是这个问题。 “帖帖睡的好好儿的,你干嘛扰她?”他恶狠狠的。帖帖在她怀里,看起来舒服的很,他想抱过来又不敢硬夺,怕吓到帖帖,也不敢大声。 自端绷着脸,说:“帖帖六点就醒了,我陪她玩了一个多小时了。” “为什么不叫我?” “老爷,现在七点半,叫起您都这么困难……” “你们玩,不带我来!”他掀开被子下床。伸手过来。 “喂!”自端拍他的手。 他只穿了平脚裤……这会儿光着脚,踩在架子床的脚踏上,修长健美的腿,没有一点儿赘肉。 她移开视线。 “你先穿好衣服啦!” 他不理。 “凉!”她叫着。 “我身上热的很。”他看出她不自在来,忍着笑,把帖帖抱住。 自端看着帖帖的小身体,靠在他宽厚坚实的胸前,他身上热的很?他身上的热是不是会过人……她忍不住往后退,佟铁河一把拉住了她,长臂一伸,将她也搂在了怀里。 “喂!”她手撑在他的胸前,留一点儿空间,怕压到帖帖,哪儿知道他早就护好了帖帖,“上班啦!”她脸红了。 “知道。赚奶粉钱是吧?”他微笑,“我去。”他松了一下手,在她耳边轻声的说:“不过,我觉得,帖帖的饭碗暂时还是很牢靠的。我可不可以,不用那么拼?” 帖帖的饭碗……饭碗…… 自端猛的回过神来。 “佟铁河!”她脸上不但红了,还热了。 佟铁河看着她的模样,不禁心情大好。目光在她胸前一转,嘴角翘翘,转过头来瞅着娇娇的小女儿,低声问:“是吧帖帖?嗯?爹地说的没错吧?” “你你你!”自端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这人! 佟铁河亲了下女儿,小心的不让自己脸上的胡茬蹭到女儿,亲的那么小心。 自端看着。 铁河抬头,见自端发了愣的样子,莞尔。他靠近她一些。自端要抱帖帖,被他护住。 “哎!” 他低头,很迅速的亲她,亲在唇边。然后他抱着帖帖,高高兴兴的进了卫生间。自端站在原地,发了好一会儿愣,听着他一边在洗脸,一边和帖帖说话,她走过去,帖帖被他放在小座椅里,搁在洗脸台上,他正在刷牙,含混的跟帖帖说:“……叫爹地……爹地……” 她笑了一下。 帖帖才多大呢,他真是的。 “我下午陪你去复诊。”佟铁河说。 她正在给他搭衣服,听到他的话,“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要陪她去复诊,复诊……“你今天很忙的,不用去啊。”她把领带挂在衣架上,回头看他。 佟铁河低头逗弄着帖帖,满脸都是笑。 她扯着衬衫的袖子,也笑了一下。帖帖长的好极了——她还记得她次把帖帖抱在怀里,那个瘦瘦弱弱的一个小东西,让她的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儿合适,好像放在哪儿,都会把这小手小脚给弄坏了……佟铁河在一边教给她,说手臂要这样,撑起来,帖帖的头才会舒服,手要这样,托着帖帖的身子……他才比她早抱了多久帖帖呢,怎么懂那么多?帖帖的小脸儿皱皱巴巴的、红彤彤的,眼睛也紧紧的闭着,她看着,只觉得眼前模糊,为了不让自己太狼狈,她说这哪儿看得出像我啊……佟铁河就说,像啊,你不知道有多像,眼睛鼻子嘴巴,连小卷毛儿都像。都说像,父亲母亲、公公婆婆,还有爷爷奶奶,都说像,见到帖帖的,没有一个不这么说的。她拿了她小时候的照片来比对,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她出生的时候有八斤重,帖帖才是她的一半多一点点……这么想,她就觉得真对不住帖帖。 也对不住佟铁河,好歹这女儿有他一半啊,怎么能全像了她?不是都说,女儿比较象爸爸? 佟铁河倒是没在乎,很得意的和人说,他的宝贝女儿,将来那是绝代佳人……绝代佳人懂吗?就是独一无二的,绝版了的……他们家工厂,不再生产了的。所以有意思来做他佟铁河女婿的,请报上庚帖,他要慢慢筛选…… 亏他想的出来。 就是,佟铁河不遗余力的争取多带帖帖,慢慢的就看的出来,帖帖也像他。真像。 佟铁河抱着帖帖从卫生间出来,见自端只管站在那儿出神,脸上带着笑,眼睛里也满是笑意。看到他出来,她拍拍手,接过帖帖来,示意他快些换衣服。 时间真的很赶了。 他还是慢吞吞的。 自端瞪他,一粒一粒纽扣系着,系到几时去?她把帖帖塞回他怀里,伸手过来替他系。 他微笑。 看着她细巧的手指在他胸前飞舞,她短发齐肩了,柔软而轻盈的晃动,没戴眼镜,可能看不太清楚纽扣和扣眼,她凑近了些……他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 她替他把衬衫下摆塞到裤子里,整理好了,还拍了他的小腹一下,说:“佟先生,你有小肚腩了……” 很不满意的样子。 他还记得她某个晚上,拍着他的胸口说,佟先生,该运动了……他又有好久没运动了。 一只手臂托着帖帖,一只手掐腰。 他胸口着火了。 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拿起领带来,替他打。 翘着脚,又近了些。 完了,她身上,除了他熟悉的馨香,竟然还多了一分甜腻……他清着喉咙。 “喉咙不舒服?”她眼皮都没抬,随口问道。 这个笨丫头,她稍稍抬眼看他,就知道他现在,何止是不舒服……他又清了一下喉咙。 “今天只是我去复诊,帖帖这个周不需要去呢……她以后两个周去一次就可以……”她轻声的说。说话间,她呼出的热气,灼着他的胸口。 “嗯。”他应着,“我还是去吧。” 她打好了结,抬眼看他,问道:“我自己可以的。” 他舔了一下唇。 她的手按在领带结上,“你干嘛非要去?”她微微眯了眼。梅振宁昨天走的时候,和她东拉西扯了半晌——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梅振宁想说的是,今天的会议很重要,佟总“千万”不要“再”缺席了。 他沉吟片刻,轻轻的说:“就是想知道,到底,我什么时候,能和帖帖抢饭碗?” 抢饭碗…… 自端的脸本来是红了,后来是紫了,再后来便黑了…… 正在花园里打太极的佟子坚,远远的听到从前院传来一声大叫:“景自端你谋杀亲夫!” 番外:河端篇之《意外事件》(上) 自端慵懒的伸展着胳膊,坐在禅椅上,拿着铅笔在论文初稿上勾画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起来的有点儿早。 帖帖还在熟睡,没有吵他们。 她还是醒的特别早。一早她便伏在帖帖的小床沿上看了好久。女儿太美了,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开她笑了一下。 将文稿盖在脸上,油墨的味道——哎呀,她的同学们,博士论文都应该修改到第四稿了,她的初稿才刚出来,研讨的时候,被老师和同学笑……都怪佟铁河,她说要专心写论文啊,在家会被他扰,他就很大度的说让她带着帖帖去法国过暑假。还问,一个月够吧?我这阵子忙死了,顾不得送你们过去了……说了一车这样的话。她想,这样起码会有一个月清净啊,很好。 结果呢,她到的第二天他也到了。她问佟铁河,你怎么也来了? 效他说我想帖帖啊,想的觉都睡不着。 这个理由,简直太充分而且必要了。 可是见鬼的,帖帖就在他眼前呢,他也没怎么睡觉啊! 他不睡就不睡吧,要什么紧,反正他也是精力旺盛的人。 可问题是,他不睡,也不让人家睡……哦……这人完全是早有预谋。 她好奇,问他,公司不是很忙嘛?住几天就回去吧? 他不理她。 再问,他就说,那我想帖帖怎么办,要不我把帖帖带回去? 帖帖怎么可以离开她。不是,她怎么离得开帖帖? 结果,结果当然是一个月什么都没做成,别说论文了,连书都没翻几页。倒是……嗯……倒是……嗯,胖了好几斤,她要比帖帖还带婴儿肥了。他还好意思说,这样好,这样好看。都怪他,饭做的越来越好吃。汤炖的越来越美味。 嗯,半夜里饿了,他会给她煮一碗好吃的素面。 难为他那么辛苦,还下床给她煮面。 “马不吃夜草不肥。”他看着她吃面,汤都不准她剩一口。他就要她肥嘟嘟的。 “你最好胖成一个球。”他说。 胖成一个球么…… 分卷阅读188 分卷阅读189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89 br 她忍不住要笑。 果然笑出来。 这一笑,文稿从脸上滑下来,她急忙手扶住。 佟铁河起床了。 他往自端这边看了一眼,摇摇手,说了声“早”,便往卫生间去了。不一会儿,自端就听到佟铁河气急败坏的声音。 自端咬了下唇。 糟糕了…… “景自端!你给我解释下,这是什么?!”佟铁河从卫生间里出来,拎着一只验孕棒。 自端无辜的看着他。 “这是什么?!”他低吼。 “中队长啊。”她小声的说,“喂,你别吵醒帖帖啊。” 佟铁河果然把声音压低,“景自端你!” 她眨着眼睛。 他声音更低下来,“你跟我开玩笑的是不是!” “佟铁……”她丢了文稿,抬腿从禅椅上下来。她穿了一套樱粉色的绸子衫裤,柔柔软软的,走过来,笑眯眯的,问:“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 “景自端你严肃一点儿!”他压低着声音,“你你你……你给我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不知道啊。”她眨着眼睛,“都是你在负责啊。” “你!”他瞪着自端。 气结。 自端眨眼睛。 佟铁河的气息一点一点儿的弱下去。 可不是,都是他在负责……就因为都是他在负责,他得仔细想想,这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他一个头两个大。 “慢慢想、慢慢想……”自端拍拍他的脸,“别着急、别着急……” 佟铁河咬着牙,“别着急?!”他下意识的重复着这句话,“啊!”他知道是哪一次了,就是、就是…… 他脸忽的憋的通红。 自端点着头。 他憋了半天,也没有憋出一句话来。 她很“好心”的安慰他,说:“没关系,这个不一定作准的。我今天约了梁医生。” “阿端啊……”佟铁河满头汗。 “嗯。”自端点头,等着他的下文。 “我以后……”他觉得汗水顺着鬓角在流了。 自端板着脸。 “我保证……”真真的,他汗出如浆。 自端仍板着脸。 “我……”佟铁河终于是下了决心,“我去结扎。” 自端“哼”了一声。听到女儿在小床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她抬脚踢了佟铁河一下,说:“都说不让你吵,帖帖醒了,还不快去看看。” 佟铁河扶了一下额角。 “快去啊。”她说。 佟铁河看着平静的自端,转了身往帖帖那边走,心乱如麻——这可如何是好? 自端嘴角一弯。 佟铁河猛的回头,自端脸上的笑敛了,佟铁河立即摇头,说:“这事儿不对。” “哪儿不对?”自端大声道。心里却一虚。 佟铁河刚要说什么,帖帖在小床上已经开始“啊啊”的叫起来了,他急忙跑过去,还没忘了说“景自端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自端回了身,低头收拾她的书本。 可不是没完嘛……这账要细算了,可得算一辈子呢。 …… 佟铁河开会的时候说错话了。 grace吓了一跳。 她一向是佩服boss那份好记忆力。不管多少资料,他永远在会前看完,开会的时候,信手拈来,根本不需要提示——可是今天他居然讲错。 他把阿姆斯特丹说成了罗讷。 grace心想boss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从荷兰错到了法国去。好离谱。 佟铁河话一出口也立即知道自己错了。 他错了,真错了……他满脑子都是罗讷。确切的说,满脑子都是罗讷的orte-i。满脑子都是。 ortei……对他来说,ortei是个有着特别的意义的地方。不只是酒庄、葡萄园而已。他父亲曾经批评他,满世界的打捞葡萄园和酒庄,张牙舞爪,不成体统。别的地方,他买下来就是投资,目的单纯;ortei,不是。那是一个,一旦拥有,他便不会转手的资产。 07年的时候,他得到消息,ortei在出售。他立即联络了卖主。买下了之后,搁了两年,他才委托苏莓果改建。只是他一直没有去看过,只跟莓果说,改建,不计代价,但,有一个原则:整旧如旧。 河端篇之《意外事件》(中) 苏莓果笑,说知道了。然后问他,还记得那年他们一起去epernay旅行的事吗? 他说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 在epernay他说过,若有一日,他要退休,便选epernay这样的地方养老。美好,清净。 苏莓果又笑,说,ortei比epernay强多了,ortei是天堂一样的地方——tony,恭喜你。 咖他知道苏莓果的意思。倒不是仅仅恭喜他终于能得到这么一个地方。虽然作为一个好酒的人,得到ortei是梦想。而是,他终于,得到了他愿意长久的甚至是永久的与之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的人……这是他的幸运。真正的幸运。 而且,多难得,她也喜欢法国南部的气候。 他微笑。 聆自端放暑假之前,就说这个假期,一定要安安静静的准备论文。 她跟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她没办法按时完成学业,都是他的错一样。 他想想,嗯,他是有责任。 要是把帖帖那份儿也算上,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他要检讨啊,要检讨。 于是他想了一下,说,不如,这个暑假,你就带着帖帖去ortei吧。一个月行不行?他计算了一下,一个月,也就是四个周,四七二十八天……这是他的极限,极限。这期间他恰好很忙,而且还会去欧洲出差,那么,就“顺便”能探望一下帖帖了。 好。他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他不能说出来。 她高兴的很。说,行。然后,又想了一会儿,说,这个地方名字好熟啊。 他顿了顿,想要说什么,但看她低了头,抓着帖帖的小手,很开心的说帖帖呀,咱们要去度假啦这是帖帖次长途旅行哦……他九个月大的宝贝女儿,虽然是不懂什么是长途旅行,但是她妈妈那愉悦的声音,让她喜笑颜开,露出四颗珍珠一样的小牙,小白兔似的,精灵可爱……往日他见了女儿这样的笑容,会不自觉的跟着笑,那天没有,只是看着,心里怪怪的——景自端这丫头,要带着女儿去旅行,就那么开心啊? 他不痛快了。 她看出来。只是笑,说你同意的啊,不可以反悔。 反悔,他是不会反悔。但是他总得跟她要点儿补偿吧?要很多很多补偿…… 送她走的那天,在机场,他抱着帖帖,都要登机了,他还不肯把帖帖交给她,惹的她朝他瞪眼睛,他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话。看着她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他才笑了。 不过,她抱着帖帖,竟然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虽然说,她是怕误了登机,可是,这个狠心的丫头啊,去那么久,都不会想他吗?至少给他个拥抱吧?看她样子,是不打算想;恨不得离他远远儿的是吧?那不是头天晚上,她还掐他,抱怨他不让人睡安稳了……唉,她呀……帖帖那白色花边小遮阳帽消失在他视野内的下一秒,他就已经开始想。他的帖帖九个月了,他从来没离开过她超过三天呢,这个时候,她随时都有可能叫声爹地,他要是错过怎么办?景自端一啃书,没日没夜的,若是睡瓷实了,帖帖醒过来,她没听到,那要怎么办?还有……还有……还有好多事情要担心。 他躺在床上,睡不着,耳边似乎是她轻浅的呼吸声,能闻到她的味道,翻个身,手臂没地方放了……别扭。真别扭。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他索性起来,还没走出房间,便发现此路不通。他满眼都是帖帖的东西。看着帖帖的小床,好像帖帖就在里面躺着;看着帖帖的小摇椅,好像帖帖就在里面坐着,咬着奶嘴……他这里那里的,转了好久,没浇灭心里的那点儿想念的火苗,反而下了决心。 他凌晨打电话跟梅镇宁说他要去度假。 梅镇宁这回倒没话多多。只是说,他早就料到了、早就料到了,也不说早就料到了什么,只管给他派任务,说就算让他去度假,也不能让他太轻松了。 他算了算,合着他这回休假,那可是比上班还要辛苦啊。认了吧,谁让他舍不得一个月见不着帖帖呢? 往法国飞的路途中,他就开始完成梅镇宁给他布置的“作业”,都顾不得多看一眼身边的美人……哎哎,他仿佛是在哪里见过。眼熟。顾不得啊,顾不得。后来,他急匆匆的出空港,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佟先生,回头,正是那位美人。手里拿着一支绘图笔。 他礼貌的道谢。 等到上了车子,他看着那支绘图笔,才露出笑容……唉。 他只想快点儿到达他的目的地。 有点儿晚了,往ortei路,人迹罕至,更显得静僻安宁。虽然,他有很久、很久不曾来过了,但他还能记得那一望无际的葡萄园,翠色的山谷,红色的石崖……还有,那碧绿丛中一点胭脂色。 不出所料,他到的时候,就听说她已经休息了。 他笑了下。也难怪,长途旅行之后她会觉得很辛苦。 走在古堡幽深的走廊里,他顿觉清凉无比。一路的劳累,这会儿消去了几分。跟着管家,顺着石阶盘旋而上,走进屋子里去。穿过几道门,才进了卧室:卧室中央的大床上,她正酣然入睡;帖帖被她圈在怀里,睡的也香甜。 他甩掉鞋子,躺在她们的旁边。床十分的柔软。和记忆里一样的柔软。他调整着姿势,动作很轻缓,不想吵醒她,也不想弄醒帖帖。手臂终于有了合适的地方安置,让他觉得心里舒服极了。 “佟铁……” 他刚刚躺好,身上已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便听到她在叫他。 “嗯?”他应着。看她 分卷阅读189 分卷阅读190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0 ,眼睛都没睁呢,他以为是梦呓。 “你怎么来了?”她这才睁开眼,翻了个身,手肘撑在他身侧,气定神闲,对他这个“从天而降”的男人, 他看她——天气热,她睡衣都穿的清凉薄透——进门他连口水都没顾上喝,这会儿,口渴。他清了下喉咙,说:“我想帖帖啊。” “想帖帖啊?”她重复了一句。 “嗯。”他很认真的说,“想的觉都睡不着。” 她伸出手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胸口,说:“那好,现在可以好好儿睡一觉了。”她说完,仍旧躺了。 他看得到她嘴角的笑。 “喂……”他的胳膊肘碰了碰她。 “都没睡好,你不悃啊?”她懒懒的。 “那你昨晚睡好没?”他问。声音很低。怕吵到帖帖。 她点点头。 缩了缩,她的脸,靠近帖帖的小身子。 他看着,隔了好一会儿,咕哝了一句:“怎么会睡的好,不是很认床吗。”他那么惨,睡都睡不着,大半夜起来乱晃……她睡的好?怎么会?怎么可以! 她没出声。 “景自端!”他撸了一下她的头发。她的发已经长长,滑滑的,凉凉的,摸上去真舒服。 “你去洗澡,睡觉啦,不是说没睡好……”她喃喃的,抬手理顺了一下被他弄乱的头发,“快去啦……” 他才不要睡呢。 —————————————————————————————————————— 各位亲: 今天更毕。《意外事件》(下)明天奉上。谢谢。晚安。o(n0n)o~ 河端篇之《意外事件》(三) “阿端……”他又撸下她的头发。 “嗯。”她声音低低的。很慵懒、很困倦的样子,嘴角微微的颤一下,似是想要笑,没有笑到三分,便要睡过去。 他都要被她声音弄酥骨头了,身子慢慢的往下滑,面颊也贴着女儿的小身子。帖帖的小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小皮球一样。他忍不住抓住那胖的藕节似的胳膊,亲了一下。 自端半睁了眼,看了他一眼。 咖“你只是这么着,弄醒了她,有你好过的。”她扯了一下帖帖的小肚兜儿——这小肚兜儿是红缎子的,李阿婆给绣的,五种毒物的图案,自端看了就笑,说帖帖将来必定“五毒俱全”,各路鬼怪见了一概绕道;李阿婆笑眯眯的说,辟邪的哟——他想着那日他们带着帖帖回柳荫街,他看到矮矮胖胖的阿婆,对着阳光绣金蟾,一针一线的的绣的认真。绣出来的肚兜,艺术品一般。 这会儿他看着,笑了一下。很久以前,他也见过一款……印象深刻至极。 他的目光从帖帖身上,移到她身上。 聆“阿端……”他探身过来,亲了她一下。触到她温软的唇,一阵酥麻感,从唇上开始蔓延。不由自主的,便叹了口气。 怎么,这么想念。她在他面前了,他还是想念。 “你睡你的啦。”她无奈。 他又笑一下。 她总是在被他吵的睡不成的时候,叫他作磨人精。那他,这会儿确实是,睡不着嘛。 “我去洗澡。”他笑着。不想被她嫌臭。不是,不想被她找出理由来……低头又亲她一下,说:“你给我放水。” 她瞪眼。 他就笑,说要不我就这样。 她瞪了他一会儿,说佟铁河你臭死了。 他故意的凑近她,说是吗是吗,我不觉得啊。 她咬牙切齿的。只好坐起来,揉着头发,摆手让他安置好帖帖,下床去了。穿上拖鞋,还瞪他。 他笑着,慢慢的起身,把帖帖抱起来,抚摸着帖帖额上的小发卷儿。帖帖,有一头洋娃娃一样的小发卷儿。金褐色的。和自端一样。他把帖帖搁在摇篮里,放下小帐子来。 自端小时候,有个绰号叫做“小卷毛”。 他皱皱眉,想想,他以前有没有跟着起哄,也这么欺负过她啊?记不确切了,想必是有。哎哟,那可有点儿糟糕,帖帖要是以后也这样被欺负怎么办?他得快点儿教帖帖两下子。 嗯。 他佟铁河的宝贝丫头,可不能被欺负了去。 “佟铁,”她拿了毛巾,擦着手上的水珠,催他,“快去啦。”她身上的睡衣,薄如蝉翼。细细的两根带子,系在肩上,露出大片的肌肤。他走近了,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心旌荡漾;她只管赶他进去。 他咳了一下,趁机捉了她,在她腮上亲了一下,才笑着进了浴室——浴室大的很,空荡荡的。走进去,脚步清晰,带了回音。中央是一个十八世纪式样的浴缸,他看到,只说,看到这样的浴缸,他总有不好的联想,会想到那幅著名的画作。 自端把浴袍和毛巾给他放在浴缸边的架子上,听到他这么说,瞪着他,说佟铁河你快些。 他听着她的话,笑。说好,我快些。 浴室里光线明亮,他看到她的脸,白里透红,秀美异常……他笑的暧昧,她顿时有些尴尬,脸越发的红,只是咬了咬唇,就要出去——他不让,说要她陪着说会儿话。 她靠在门上,一副蔫蔫的样子,说佟铁河你太难了吧,怎么到哪儿都不让人安生啊,这会儿都快十一点了,快点儿洗好了睡觉啦。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她打着哈欠。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天睡两三个小时照样精神百倍去剑道馆?你快洗,洗了快睡,休得再啰嗦,不然把你赶出去。 她说完,真的替他关了门。 他闷笑。脱掉衣服,把自己泡在温热的水里,立即觉得安定而且舒服。好像他飞了这么远的路程,就是为了这样安宁的片刻似的。 他出来的时候,只围了一条浴巾。看到她歪在床边的长椅上,他擦着头发,走近了,坐在她身侧,她睁开眼,问了句“洗好了”,便要起身。他没让她起,说,就这么呆会儿。手压住她的手臂。 她微皱眉,嗔怪,说佟铁河你别起腻。 他不管。她的肌肤在他手下,那才叫腻呢,不过,他喜欢这份腻。喜欢的要命。他松了手,手掌移到她腰间,扣住了。 “哎,”她看着他,随着他手掌用力,她的脸渐渐的红了,“该休息啦。”她的腿一收,坐直了。 他没应声,轻轻的将她推倒。他发梢滴着水,滴在她的睡衣上。香妃色的薄绸,水滴一落,迅速的向四周洇开。落在宣纸上的墨迹一般。 她动了一下,“太晚了……” 再晚的时候也有啊,她这是什么理由?难道,才二十几小时不见,她就不喜欢他的接触了?他舔了一下唇,很迅速的,也舔了一下她的。她被烫到一样,向后瑟缩了一下。他捏着她的下巴,亲她……含着她的唇瓣,吻的细腻温柔……慢慢的吻下去,他的唇印在她的胸口,立即感受到她身体的震颤,他抬眼,看到她的眼睛,他声音低哑:“阿端,我想你。” 她的手,一路上行,覆住了他的颈子,他身上又是水,又是汗,黏住了她的手似的,她停在了那儿。 他没停……亲着她,牙齿咬着肩上睡衣的细带,一点一点的,蝴蝶结散了一边,他换到另一边,手扶着她纤细柔软的腰,手指慢慢的,一分一寸的,将薄薄的睡衣卷下来…… 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他咬的她疼了。 她侧一下身,瞪他,右手收了下,掩着睡衣的肩带,面目绯红,说:“好……”她才吐出一个字,他的吻立即追到——他知道她要说“好了”,可是不行,怎么能到这儿就“好了”?这会儿,他的渴望,甚嚣尘上,带着让他难以遏制的冲动和力量;手掌贴着她的身子滑动,透过薄绸,感受她微凉的肌肤,渐渐的升了温……她终于无力的躺在了长椅上,身体柔软下去,深深的吸着气,将屋子里湿润而热烈的空气都吸进了她那着火了一样的身体;她轻抬下巴,纤长的颈子,随着她的呼吸和吞咽颤动的剧烈…… “阿端……”他额上全是汗。这屋子,此时像烤炉一样。他亲着她,落在她身上的吻,深深浅浅……他跨过长椅,覆在她身上,身体密密的贴着,每一分、每一寸,他能感受到,她的血液流动的轨迹。 他低声的叫着她,一声,又一声。叫也叫不够似的。 “你有没有想我?”他含着她圆润小巧的下巴,问。 她勾住了他的颈,没有回答。 “阿端?”他将她的衣褪了,她美的炫目的身体,完全在他面前呈现,他克制着,问她。 她抬了下头,长发垂下去,在脑后飘飘洒洒的;她微张嘴巴,却没有出声……她重复着他刚刚的动作,啃咬着他的颈、喉、下巴、嘴唇……“佟铁……”她的吻,停在了他的耳边;手指,停在了他腰间浴巾的扣绊处;星星一样的眸子,闪着光芒,含着笑意。 在她温柔的笑容里,他听到,自己心跳如雷。 她的手,挑开了浴巾的扣绊,扶住了他的腰……他叹息。 他一次又一次的问她,你有没有想我? 她笑而不语。 ortei的夜晚,月光凉如清水,他只记得他们从长椅到地板、从地板到床上……长夜漫漫,他却觉得短暂。搂她在怀里,他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阿端,你才是个磨人精。 她掐他。 他吃痛,吸着凉气,问,阿端,你记得这张床吗? 可她已经睡沉了。 累了…… 他也累了,这一觉睡的香甜。竟然一觉至天明,无梦。 “佟铁河!”他听到她叫他,翻了个身,全身舒泰,只想这样继续趴着,“佟铁河!”她的音量在增大。哎哎……他又不用上班,不必这么大声叫他吧?他侧了下脸,只见她站在床前……“佟铁河你给我起来,我有话问你。”她好像是生气了,他笑,不该生气啊,昨晚,还好吧……就是她,他那么努力,她也不肯回答一句想他;她这会儿有话问他?好吧,问,随便问。要是也问他是不是想她……她才不会问。 他正胡思乱想,她的巴掌拍过来,拍在他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说:“你给我起来!”她的脸红红的,是真生气的样子。 他倒是一愣,忙坐起来,问:“怎么?” 她瞪着他,将手里捏着的一样东西丢在了他面前,绘图笔。 他皱眉。 “这个,”她咬了下唇,“香水味。” 她说的简洁。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香水味。他盯着被单上那支细细的黑色绘图笔。他顺手放在了外衣口袋里。她清早整理他行李的时候发现的吧——他看自端,“这个,”他心想,景自端,狗鼻子啊,那人只是触了一下这支绘图笔而已,她竟然都辨得出不对?这这这……那那那…… 分卷阅读190 分卷阅读191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1 他额头上有了汗意。 番外:河端篇之《意外事件》(下) “佟铁河!”见他一时语塞,她眯了下眼睛,“这些东西,你可从来不准别人乱动。”她咬着“别人”俩字,切金断玉似的。 对,他是有这么个习惯,她知道,她从来不给他整理。 他看着自端,听她继续说:“既是这样,你可别跟我说,你把笔掉了,有人恰好捡到……” 他张了下嘴巴。 开她眉尖一挑,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编。” “阿端啊……”他摸了摸鼻尖,“你是不是派了女间谍跟踪我?” 她盯着他的眼睛。伸手拿起绘图笔,敲了他的圆鼻头一下。 效立时有一股酸酸的感觉。他“啊”了一声,抽了一下鼻子,明明,什么味道都没有嘛……不是,关键不在这里。关键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而且,他也什么都没想。从头至尾,他除了打了个盹,就只管看图纸了。 许是他眼里的神情够坦白?她半晌没说话。手指捏在绘图笔的中央,一动不动。 “阿端……”他看出来她没刚才那么恼了,“就是那样的。” 他看着自端的样子,虽然紧张,但是,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点点开心。 她哼了一声,待要说什么,就听到摇篮里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们俩同时要过去看帖帖,他刚起身,自端便摆手,“你不准动,我话还没说完。”他想想,自己这样子,也确实不适合立即起身,于是坐回去,看着她给帖帖换尿布、穿衣服……他套上t-shirt、长裤,坐在床上,对着帖帖摆手,“爹地、爹地……”他小声的逗女儿。 自端回头瞪他一眼,把帖帖搂在臂弯里。 帖帖对他张开小手要抱抱,他立即就要过去。 自端不让,板着脸,说:“不准你带着怪味道碰帖帖。” 他站到她们跟前儿,低身,小声的说,“那昨晚你不是都检验过了,我哪儿带着怪味?” “佟铁河!”她大声,帖帖在他怀里,嘴巴一扁,他慌忙把帖帖抱过来,手捂了帖帖的耳朵,听她叫道:“你无赖!”她脸成了大红布。 他拍着帖帖的背,“瞧瞧,吓到帖帖了……我这就去洗澡。” “洗一万遍!” 一万遍! 他还没说话,她就说:“我要把你泡在消毒液里,拿刷子刷。不然,你休想在这里多呆一秒。” 她不是说笑的。 他佟铁河,生平次享受美人侍浴,竟然,是被自己的老婆摁在浴缸里,像刷碗一样,从头到脚的给“刷”了个狠……还被帖帖瞧了个全程——她睁大眼睛看着妈咪拿着刷子在爹地这里刷刷、那里擦擦,爹地还不时的喊疼…… 疼就疼吧,只是皮肉之苦。可她接下来几天都板着脸,不管他怎么哄,别说让他碰了,都不肯对着他笑一下。郁闷啊。后悔啊。冤枉啊…… 那天早饭之后,他要出门。到房间里去找她的时候,她和帖帖在房里玩,他坐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跟她说晚上可能晚点儿回来。她只看他一眼,没出声。 一整天,他都有些心神不定——出门的时候,他只亲了亲帖帖;其实,也想亲她一下的——眼前老是出现晨光中她那略带朦胧光晕的倩影,美的动人心弦。她心里还是有疙瘩。一点点蛛丝马迹,勾的她难受。他明白。 回去的时候,深夜了。车子开进庄园大门,好像进了黑洞一样,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有车前这一点灯,和远处星星点点的灯光。他的心情竟然越来越紧张,坐在后座上,眼睛只顾看前面。 她没在房间里。 帖帖睡的很熟。保姆守着帖帖,告诉他,太太下去散步了。 他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多了,散步? 是失眠了吧。 他脱了外套,出去寻她。 花园里没有。玫瑰馥郁芬芳,花径深幽,安静优雅,她早上都会在花园里转一转,剪一捧花回来……可是这会儿,玫瑰花在灯光下寂寞的开放,她没在。 他有点儿发急了。想要大声喊她,可不知为什么,喊不出来。只是很快的走着,一对眼睛像是探照灯,不停的扫着路两旁。 从花园里出来,往葡萄园去。并不确定她是不是会往这里来,但是有种感觉,只是一种细微的感觉,他该去那里找找看。 起雾了,远远的灯光映着,雾是朦胧的黄色。葡萄园像是被罩了一层极薄的纱。他深深呼吸,胸口有点儿闷。走了很久,他的衬衫都贴在了身上。黏腻的,十分难受。 他走到了地垄尽头,看到一点灯光,酒窖的入口处,挂着一盏灯。 犹豫了一下,他过去,推开橡木门,一股木香、果香和酒香混合的润润的味道向他拢了过来。内里灯光温暖,一路踩着木头地板走着,他伸手,摸着巨大的橡木酒桶,听着自己的脚步声……记忆里的画面,层层叠叠的浮上来。他站住,平稳着自己的呼吸。 “阿端……”他深吸一口气,低低的。 “哎。” 他转身,看到了她。她正坐在木椅上,静静的,影子一样。他过去,她微微仰头,桌子上方有一盏灯,正好让他看得清她。 “阿端,”他叫她,“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就算是散步,就算是睡不着,这么远,她走的这么远……他蹲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攥紧。 她也捏紧了他的手,晃了晃,低声说:“就是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 他微笑。点头。没关系。 “回去吧。”他说。低头看她的鞋子。白色的绣花拖鞋,沾了泥土,“凉不凉?”就算是炎夏,可夜里湿气重。 她摇头,又点头,看了他一会儿,和他一起站起来。 他回了一下身,抱抱她。 “佟铁,”她的手,贴在他的背上,“我记得这里。” 他抚抚她的发,微笑,“嗯。” 她记得啊,记得。记得就好。 他吻她的发顶。她的面颊,贴在他胸口,潮潮的一股热,钻进他心里来。好久,两人都一动也不动,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四周安静至极……许是酒窖里氤氲的这暖暖的香气,太醉人了,他觉得头有点儿晕晕的,是微醺的感觉。看她,她竟也是如此,于是手扶了她的颈、她的面颊……她真热,带着他身体的温度也在上升。他轻轻的抱住她的腰肢,让她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她的裙摆扫在他的腿上,痒痒的;他微笑,小步小步的,往后退,踏在木地板上,轻缓而凝重……“阿端,”他轻声,退进了一个暗暗的角落,脚步停住。 她的后背抵在酒桶上,橡木温润而坚硬,她睁大眼睛——他这显然不是要出去的意思,“喂。”她捏住了他的前襟,“你……”她有点儿慌,小退半步。 就算是在暗暗的角落里,他也知道她此刻定是面红耳赤,他闷笑,轻声问:“我?”他说话间,嘴唇蹭到了她的鼻尖,“我怎样?” “你……”她声音好细、好低,“别急……好不好?” 别急?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原本扶在她腰上的手,开始迅速的行动,只一会儿,她的裙便在他的手下,散了开来,她只顾推拒,想要发声,他却不给她机会,她的话语,在他霸道的亲吻里,支离破碎的,只剩下“喂……嗯……不……佟铁……”他轻笑,他的身体,密密的压着她,任她的手在他背上胡乱的抓着。 “哎,”唇稍稍移开一点儿。他背上有擦伤。被她“洗”的。 她意识到,被他亲吻揉搓的有点儿昏昏的意识回来一些,她的唇正对着他汗湿的肩膀,瞪了他一眼,张口便咬了下去。 他吸了口气,也照样咬了她一下,在她圆润白皙的肩上,只是,没舍得用力,倒弄的她痒,他舌尖在那里画着圈圈……她身子又开始虚软,回手按住身后的木桶,想得到一点儿支撑,却被他拉近他一些,再抵回去……他粗重的呼吸,在她的颈间,她柔腻的皮子,在他掌心里,细细密密的渗着汗……他的吻一路下去,印在她胸口…… “阿端……”他问,“想不想我?” 她的手指,插在他的发间,将他拉近。 “嗯?”他身体稍稍移开,“想不想?” 她咬着嘴唇,胸口剧烈的起伏。 “嗯?”他用力。 “不……”她顿了一下,迷蒙的眼睛看着他,咬牙,“……想。” 他闷笑,将她的身子狠狠的抵回去,“阿端……” 她不应声。 “我想你,就好了。” 他说的很认真。在那样温柔缱绻的、神魂颠倒的、什么都在心上、又什么都不在心上的时刻……说的很认真。 后来怎么回的城堡,他不太记得了,只记得两人沾了一身的木屑,走在葡萄园的沙石地上,晨曦初现时,他们站在窗口,看一望无际的原野,红彤彤的朝霞…… 佟铁河在办公室坐了很久,grace给他送咖啡进来,他也没动。整个人都有点儿木木的。grace问他,boss您今天是不是不太舒服。他说没事。就是有点儿意外状况发生。 他在盘算,意外状况……到底在哪儿出了意外? 在ortei的那些日子,惬意,幸福,波澜不惊。 某天,她在浏览网页,看八卦新闻,小声的说一个女子美丽,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就说,原来是她啊。 她问是谁。 他就说,还不是那个害我洗一万遍澡的。他再看看照片,说,本人比照片上要清秀一些。 自端盯了一会儿照片,问,是吗? 他站在她身后,下巴搁在她肩窝处,轻轻的蹭着,说是啊。看到她眼睛眨了两下,他暗笑。果然听到她说,佟铁河,你是不是又想洗澡了? 她语气柔柔的,却冒着火星。他忍不住去亲她,用一个缠绵的亲吻,灭了那些火星。 至于说,洗澡?他倒是不反对多洗洗澡,若是,他们一起的话……就在花洒下,两个人都喘息未定的时候,他低声问她,怎么那么容易,就相信他? 他一直想问。 她仰了脸,水流顺着额头蜿蜒而下,脖颈、锁骨、胸、腹……水晶一样的身子,贴在他身侧。只一会儿,她扯了浴巾,裹住了自己。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手指在他胸口,点了一下,微笑不语。 他心跳在那一刻,空掉一拍。 他知道,这一生,他也许都问不出答案来。 …… 佟铁河呷了一口冷咖啡。他揉着眉心。几乎是在掐了。 他已经很小心。这是他能 分卷阅读191 分卷阅读192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2 想的起来的……那夜夜夜夜的疯狂,岂是手指尖能挑动的了的记忆?那是一片又一片的甜蜜,裹的他呼吸都带着温柔。 这下,要怎么办? 他得陪她去见医生。也许……诈和?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就在跟自己说,是诈和,一定是诈和。 可真的面对梁安琪医生,看到梁医生那已经算很克制的笑容,他就明白,不是诈和。是真的了。自端倒是镇定,他开始不停的出汗。 梁医生在和自端说些注意事项,他忍不住打断。她们看着他,他说这是个意外。 是意外。 上一次的意外让她处于险境……不能再来一次。 他从头到脚都在发疼、出汗。 自端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意思就是……他停了一下。接着问,你什么意思? 自端说既然有了就要。意外未必不受欢迎。 他瞠目结舌。 不要。他说不要。 她说要。就要。 两个人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梁安琪医生见状况不对,忙着安抚。她对佟铁河说,佟太的状况,多加小心,没有问题。 他顿住。 半晌,还是说,不行。 自端瞪了他好一会儿,不跟他说话,转过脸来,只跟梁医生道别,站起来快步走出了诊所,才对他发飙——发飙,是真的发飙。景自端式的发飙……佟铁河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的景自端式的发飙。 他说好吧,好吧让我想想。 自端点着他的胸口,说,还想什么想,根本就是你犯错,我承担后果。我都不介意承担后果,你还话多多。 他能不话多多嘛,他的宝贝帖帖,是怎么来的啊……他想起来都心惊胆战的。 就算后来是李云茂和他说,问题不大、问题不大,他还是觉得问题大大。 问题大到不得了。 佟铁河抱着帖帖,追在自端身后不停的唠叨:我们有帖帖就够了……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保证以后都不着急……阿端你别再吓我十个月了…… 急了也跳过脚,说景自端你不是设计我吧,我只着急了那一次……我犯错,你都不帮我补救? 自端就不理他。很专心的看书、码字、修论文。他一聒噪,便当他不存在一般。 陈阿姨开始变着花样给自端炖汤。 容芷云和关友梅开始早叮咛晚嘱咐。 佟家和景家上上下下开始奔走相告,她开始满怀喜悦的接受祝福…… 佟铁河知道真的坏了。 “阿端。”某日早上,他很郑重的把他思考了一个晚上的问题向自端提出来了。 自端稳稳的,小口小口吃着粥。 这一回的宝贝,比帖帖要乖。 “阿端,咱不要。”他手里拿着帕子,不知道是准备替她擦嘴角的粥,还是准备擦额上的汗。 “不要?” “不要。” “不要哪一个?”她推开粥碗。 “……”他额上的汗涔涔而下。 “这回,两个小水滴呢。”她眨眼。 “……”他手里的帕子印上了额头。 “佟铁?”她叫他回神。 “阿端……” “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她拍拍他的手背,很“体谅”他。 “那咱要不让他们挪一下吧。”垂死挣扎一般的提议,他知道。 “挪到哪里去?”她歪歪头,活动一下颈子,要他过来替她揉捏着。 “……”他彻底没招儿了,“挪到别的肚子里去?” “佟铁河,你也挪一下吧?” “挪到哪里去?” “挪到地下室去!” “好吧,那就要吧。”他叹了口气。 她静静的看着他。 “阿端。” “嗯。” “你给我的,都是我的宝。”他舍不得不要。 她知道。于是她微笑。 “佟铁,”她抱抱他。 “嗯。” “你给我的,也是。” 河端篇之《远远的记忆》(一) 佟铁河关于洞房花烛夜的记忆,完全被一片火红混沌给淹没了——他从不知道他一手打造的“佟宫”,可以被他母亲的六个妹妹也就是他的姨妈们,装点成那样,红彤彤的,活脱脱能唱一出“大红灯笼高高挂”,看的人从眼里堵进心里。 他那天醉了;而他的新娘,虽然酒没喝几杯,可是醉的却比他凶。他后来想起来,其实,这个听到酒字都会犯晕的丫头……那天,不是故意喝醉的吧? 他一路抱着人事不省的她上楼的。一边往楼上抱,还抱怨,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想的,竟然把新房搁在了三楼……他把她放在床上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这床可真软——他印象里他们这张婚床不该是这么软。他一松手,她竟然就陷在了里面,穿着大红丝绸裙褂的她,和大红的婚床混在了一起,被大片的红淹没了似的,只余了乌黑的发和洁白的面颊,他看了半晌…… 他检视了一下婚床,铺了12床新褥子。他数了好几遍,确认无误。更匪夷所思的是,床单上还撒了不知名的谷物——这大约又是有什么讲究,可他这个五谷不分的,也只能想到这谷物一准儿让他这新婚头一夜,睡不舒服。 看叹了口气。 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去洗澡。发现摆在浴室里的睡衣、浴巾,都是火红的。没的看得人心慌。他有心不穿不用,想想不妥,还是穿了。 渗他穿好了睡衣出来的,走到床边,看到她仍是乖乖的躺着,姿势都没变,柔软的丝绸水一样贴在她身上,柔美的曲线,莹白的肌肤,美的灼人眼。 他擦着头发,坐在床沿上,看了她半天。只是看着。 也看了她很多年了。从小就看。中间有些年,距离远了,倒也隔一阵子,见她一次的,眼看着她从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变成了亭亭玉立的柔,这几年,偶尔也有人在他面前夸过她是绝色……他许是对她的容貌总没有太留意,并不觉得怎样。这会儿这么着,心里又有些异样。 她大概是觉得热,稍稍的扭了一下身子,抬手扯了一下襟口,宽大的衣袖卷起,他的目光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上臂,便没了——她肌肤细腻光滑,瓷器一般。 他伸手过去,替她解着颈下的纽子。手背触到她柔腻的颌下,那感觉,像是有什么在熨着他的心,舒服的很。她动了一下,喉间逸出低低的一声,他手上的动作便停了。钮子开了,前襟散了,露出里面红色的肚兜来,竟是绣的十分精细的鸳鸯戏水的图案。 他禁不住凑近了去看。确实是极好的绣工,一对鸳鸯的眼睛,都用了很多种绣线,似乎在对视。他觉得神奇。因为凑的近了,一阵阵淡雅的香气朝他围拢过来,不像是香水味,也辨不出是什么样的香料,只是甜甜的、淡淡的香。她翻了个身,似觉得不舒服,迷迷糊糊的,稍稍抬起身子,将上衣脱掉、甩到一边去,仍是背对着他,真的是“背”对着他——淡淡的灯光下,她光滑的背上,除了腰间一点红绳,寸缕未有,象牙雕一般……他看着看着,觉得头沉了。沉的只想倒头便睡。 他还是替她解了裙。倒是不麻烦。只是腰间那条汗巾子,打了如意双生的结,照规矩,解开了,还是要系上的。他解开倒没费劲,可是给她退了裙,他眼前就如有白光闪过,忽的一晃,这一晃,让他心里一慌,急忙的扯了被给她盖上……那一层细碎的谷物想必全都在她身上了,他也没管,专心去对付那如意双生结,等到打好了,端端正正的搁在她的裙上。他看着那红裙,下摆处竟有一溜儿金铃——似乎是当笑话听过,祖母新婚的时候,才穿这样的裙,第二日系了去敬茶,要格外小心,步子稍稍迈的大了、急了,铃便响了——多少眼睛盯着,多少耳朵听着呢。有些个小家碧玉的新娘子,行动起来,裙摆如惊涛骇浪,那必然是要被取笑的……想着她穿着裙褂走在他身边的步态,金铃一个不响,优雅沉静……他觉得喝了一整天的酒,全都涌上来了。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天气很热了。他把中央空调的温度再调低一点。省的睡在那么柔软的床上,热的人受不了。他还是觉得的身上热,也只能慢慢的调整呼吸……睡到后来,渐渐的感到凉意,许是空调温度调的太低了,被单也薄……他懒得动。睡意朦胧之间,有人靠近了他。 那身子,滑滑腻腻的。 他意识到了什么。 屋子里的灯是亮着的,他睁开眼,看着她的脸贴着他的肩,柔软的胸贴着他的臂,浅浅的呼吸,令他的胸口麻酥酥的。他就是醉的再厉害,头沉的像铁锤,这会儿,也清醒了。 他知道坏了。 她睡的很熟,推开她,她又抱住。一点儿也没有体谅他现在惨状的概念…… 天快亮了的时候,她松开他,摸索着下了床,一个一个门开过去,他看着,真担心她把衣帽间当成卫生间,不过还好,她没有。 他看着只穿了肚兜和底裤的她,俏生生的,修长的腿,美的刺目的背……甩着手上的水珠,跳上床来。他身侧塌了下去。这回她没有再抱他,而是乖乖的躺着,不过,也只是只一会儿,她“呼”的坐了起来。 他身体一绷,不知道她又怎么了。 微微的睁开眼,看着她在自己身上乱摸一气……就见她从肚兜底下掏出一样东西来,扔在一边,然后呼了一口气,轻松了很多似的,才倒了下去,他就听到了她沉沉的呼吸。他的手指触到她丢在他手边的东西,拿起来到眼前。原来是隐形文胸。他给她放在了枕边。 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慢慢的,他也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还是他先醒的。 灯光加上日光,让洞房里的红,红的更加明艳。 他看着熟睡的她。 —————————————————————————————————————————— 各位亲: 今天更。还有两更,晚些时候发布。 《远远的记忆》(二) 小巧圆润的耳垂,弧线优美的下巴……轮廓姣好的胸,随着她轻浅的呼吸,一起一伏。什么饰物都没有,也根本不需要。这么美。真是没想到。 佟铁河就觉得,大概这辈子,他也忘不了这样一个早晨,看 分卷阅读192 分卷阅读193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3 着他火红美丽的新娘,静静的睡在他身边的情形……一辈子啊,要看一辈子的她,就是她了? 她动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 看听到她嘤咛一声,知道她醒了。只是又过了好久,她再没有动静。可是他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屏住了的鼻息——她在看着他。 他不动。 忽然就听到她一声低呼,接着身下的褥子动了,他半睁开眼,看着她有些慌乱的四下里找着衣服、冲进卫生间去洗漱……他枕着自己的手臂,又躺了一会儿,才进卫生间去。她正伏在洗脸池边洗脸,一脸的水珠,看到他进来,局促,往旁边让了一下,给他让出空间,那脸红的,好像能把脸上的水珠都立时蒸发了……她,真的很会脸红。 渗“早。”她轻轻的动了下唇。有水珠从她唇上滑落。玫瑰上的露珠似的。 他眉尖一挑,“早。” 她见他没动,又往旁边挪了挪。他仍没动。她擦着脸,从镜子里看着他站的位置,脸上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把她面前水盆中的水放掉,转身出去了。 他舔了一下因为宿醉而干裂的唇,想笑。其实,她若是还没反应过来,他都打算出去用别的卫生间了。只不过,看她羞窘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在那段筹备婚礼的忙乱不堪的日子里,他常常觉得她的镇定与生俱来。刚刚看到她阵脚微微一乱,显出小女儿的样态来,他心底没的便生出了一点怜爱来。 这到底还是他的小妹妹。 小妹妹么……他看着马桶盖上火红的印着喜字的织物,有点儿出神,又有点儿心烦。 他那天洗脸用了比平时多的时间。一直到她敲门喊他。声音里有些焦急。 他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她化妆。他记得自己略略皱了一下眉——她的面容,根本用不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那样隆重的妆,配合着她隆重的裙褂,恰如其分。 他们当天有很重要的宴席。佟家的老规矩,第二天的宴席,都是至亲好友,比头天婚宴规模上稍小,规格上却更高。他们俩虽是觉得辛苦,倒都还气定神闲,只是感冒的缘故,他们不停的打着喷嚏,稍稍显得有点儿狼狈。 敬酒的时候,来到关家席面。他六姨一听他们俩的动静,顿时掌不住笑出了声。自端有些窘,不知道六姨为什么忽然笑成这样,不由的拿眼睛看他;他笑着给六姨斟酒,四姨见自端窘了,就拉了六姨一把,六姨大约也是觉得不能就开玩笑,才没说什么。待到晚上,他因为白天喝了些酒,没敢吃药,只让她吃了几粒——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吃了感冒药,还是安眠药,她竟然睡的次日早上他怎么叫都醒不来。 三朝回门啊,他们又迟到。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优质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景家上下都聚在柳荫街等着呢,他们姗姗去迟。 后来,留了他一个人对付那些叔伯弟兄,她被她的祖母单独叫走了;大伯母走之前还嘱咐大伯他们不要让他多喝酒,说这几日他都没休息好——就冲着这句话,他以后一定要格外孝敬大伯母。当然后来还是没少喝,只不过没醉。记忆里少有的,和景家的男人们在一处,他没过量;大抵是因为客气和疏离,他花了好几年,才把这些逐渐消弭。 再后来,散席了,大伯母让他们留宿一晚。大伯母要他去她那个小跨院休息,还很隐晦的提醒他,说阿端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要他多担待些。他虽听的一头雾水,嘴上还是答应着。心想她什么不懂?这几天,人事纷乱,他都有些应接不暇,可她进退有度,应对自如,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不夸她懂事啊?一样是感冒了,都去关心她,当他透明……直到进了她的小院儿,看着她已倒在炕头上睡的人事不省,他才明白了些,心里那个恼啊……心说景自端,我怎么你了?我要担这么个名声。 因为婚期是从五月推迟到七月的,他的工作日程倒是一早安排好的,他们没有单独的时间去度蜜月。事实上,就是有时间,也都没有那个心思去玩。在他,除了南极没去过,北冰洋都玩到腻,也想不出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在她,她安静懒散的,无可无不可。倒是他母亲觉得太不象话,郑重的说了一次,要他无论如何都该空出一段时间来和阿端出去散散心;她当着他母亲的面,说他忙,替他开脱,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和时间。他母亲听了直说她懂事。 她懂事?他如何不明白呢,她那是不愿意和他一起出去。 这么一来,他还真是必须去度这个“蜜月”了。 他正好要去法国公干,她尚在假期,横竖也没事,他就提议她一起了。 他后来想了想,跟她说,不如先去英国一趟吧。当年读书的时候,很多同学朋友都在那边,结婚了,得去亮个相。他要带她去巴黎,她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但听说顺便去趟英国,眼里倒是一亮——她这个反应让他稍稍意外,总不至于说,她是更高兴混进他的那个朋友圈子吧?他知道不是的。婚宴上她对着他一班发小儿的紧张劲儿,他可是都看在眼里的,那会儿,她可是连落跑的心思都有了吧?他想到,忍不住要笑——谁领头灌她酒的,日后,他都要讨回来。 往伦敦去的飞机上,她在他邻座。 还是新婚,她穿的那个喜兴呀。上身是件红色的小包肩对襟盘扣绸衫,下身是条窄窄的牛仔裤,把她优美的腿型都修饰了出来,这倒罢了,脚上那双红色的绣花鞋好看的紧……圆头、浅口,绣着芙蓉花,让他想起那晚看到的,她身上火红的肚兜。 真是奇了。 言情小说站——网为您提供最优质的言情小说在线阅读。 他一向是不太喜欢女人这样打扮的。大红大绿的,让他看着心里堵的慌——不过,从结婚当日,她几乎天天都穿成这样,他兴许是看习惯了。看来,习惯的确是可怕的玩意儿,会让他改变品味。倒是,这一点点的改变,没让他不舒服。 她一直在翻书,坐姿端正。其实可以躺着看的嘛,那不是舒服一点儿?她不。而一路上,他不跟她说话,她也不主动和他说,安静的很。开了座位上的灯,她被那一小团暖光包围着。她忙她的,他忙他的,忙完了他就睡,醒的时候,看看她的侧脸;她的书翻的很慢,眼睫毛在微微的颤;知道他看她,也不动……他莞尔一笑。 阿端啊,原来是这样的。 在伦敦几日,匆促繁忙。除了两场宴席,就是带着她去逛书店了。她说的视乎,他这才知道她为什么高兴来伦敦——她带了好几张书单来呢。看着她很开心,觉得好极了。他帮着她搬了好多书,也觉得挺好。很久不做那样的事,泡在书店、出门抱一叠书,好像回到了读书的时候……离开英国前,他临时起意,带她一起回了趟他的母校。 暑假,校园里安静,他们并排走在古建筑中间,走在林荫路上,走在河边……看着河上的小舟,觉得心里很安逸。他轻声细语的和她说,那些念书的时候,在这里发生的事,好像傻乎乎的穿着黑色的袍子、雪白的衬衫和漂亮的领结,每日赶着去上课,就是昨天……其实他回国之后,很少想起在英国的那些日子,更很少同人提起,不知道为什么,和她那么走走,又在那么个环境里,让他想说。 那天,她话也稍多了一点儿。 他知道当年,她祖父也想让她来留学的,只是祖母舍不得;他想着也许这样是好的,若是她早早的,和他们一样在这边读书长大,她,会是另一个样子了吧。 她这样,挺好。他倒真没想过景自端会是别的流派。 伦敦往巴黎去的途中,时间那么短,她却一觉睡沉了。 他晓得这次大概是真的累了,又或者是对他,她终于能放松一些面对。 她会主动和他说句话,开口不留神,仍是叫他“二哥”,叫的很自然。他听着,倒是有点儿不自在。她好像也觉出来别扭,渐渐的就不叫,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于是就不怎么说话。 那半个多月,他频繁的开会,留她一个人在酒店里。他本是交代了人陪她四处逛逛去,可她拒绝了。他想想也是,巴黎,她熟的。由着她去吧。他每天回来的很晚,她等他。有时候太晚了,他回来,她已经歪在沙发上睡着了。他会叫醒她,然后一起到床上去睡。 他们那样睡,各据一边。 一开始她会紧张的完全睡不着觉。她在怕,怕什么,他也是知道的。他若是先睡着,她就可以放松下来。那么,他就先“睡着”好了。其实在他睡了之后,她还是会起来,去沙发上睡,好像离他远一些,她就觉得安全——这才能有多大的空间呢?她能,躲他到那儿去?又能,躲他多久? 他不着急。 河端篇之《远远的记忆》(三) 那天晚上他回来的早,她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看见他,她有点儿木然。他立即发现了她的异状。只是她掩饰的很快也很好。他便也不动声色,只是说一起出去吃饭吧。自从到了巴黎,他们两个还没有一起吃过晚饭。 再不像样的蜜月旅行,也要有顿像样的烛光晚餐吧。 他坐在客厅里,点了支雪茄,等她。觉得时间过的很慢,他起身踱着步子。他不习惯等人。 是在无意之中,看到了一个小纸袋,他看了一眼,是香水。很常见的。他没去动。只是想了想。巴巴的,上了一趟街,就买了这点儿东西,北京又不是买不到……那是情侣香,他倒是后来才知道的。也不晓得是怎么上了心的。知道她每年,都会买一对。她从不用,也买。封存。 看那,就一定是特别的,对她来说。 他没问过。知道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什么。可也忘不了,是有这样东西存在。总有些这样的东西存在,在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隔着密密的纱一样,一层一层的,扯不开,剪不断,摸不清,看不透。他发狠,砸过东西。砸的是她给他准备的香水瓶,一个一个砸出去,水晶瓶碎在大理石地面上,几种浓烈的香气在空气中混合,毒药一般。她也不生气,照样买一组回来补上,内里依旧是给他配的独特的味道。 也是独特的。 渗至少,对她来说,他也是独特的……那么,他似乎是不该那么介意的吧? 那是后话了。 那天她是换了一件玫红色提花织锦缎的短旗袍。他认得这件旗袍,他母亲给自端备下衣服,送来的时候,正巧他有事情过去找母亲商量,就见母亲在翻检查看,也让他过一下目。多数是很好的。只是当他一眼看见这件,就说,这俗不可耐的颜色……他母亲嫌他说话讨厌,瞪他,只说,阿端穿上,不知道有多好看呢。好看?他开玩笑说,这是古董货,穿着若不好看,可是要贬值的——她穿衣服总是素素的,这样俗艳,他以为她是断不肯穿的。他猜错了。她真乖,离了家里人的眼,还是要穿的这么喜兴。 不过他必须承认,他母亲,眼光真好。 玫红色,多冶艳的色泽,少一分娴雅压阵,就浮了;旗袍,多挑剔人的衣服,少一分的凹凸有致,便缺了韵味——她穿起来,就美的很。不止是这件,那些旗袍裙褂,没有一件被她穿“贬值”了的。 他细看了一眼旗袍侧面,满意——开叉并不高。 她在他这样的注视下,倒还算从容。 慢慢的走,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他似乎也从来没有留意过,她其 分卷阅读193 分卷阅读194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4 实身量并不算太高。跟他站在一处,她显得小巧。 他们没去太远,入住的hotel-ncaster就有很好的户外餐厅。他让陈北提前订了位子。走进去的时候,他特地慢了脚步,伸出手臂,让她挽着。 她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虚虚一搭,很轻,几乎是没有什么重量。她这样挽住他,也挽了多次,但很奇怪,这一次,他偏偏觉得,有点儿沉,而且,有点儿热度。 他们安安静静的吃饭。她很集中精神的对付她盘子里的菜。好似她出来这里的任务,就是为了把这道大餐吃好……他啜着杯中酒,看她。 他特地选了wachauicee,只觉得这炎炎夏日里,潺潺流水边,很适合来一点冰的恰到好处的冰酒,让甜甜的味道抚慰一下味蕾——再配上香草冰激凌,一点点,呷一口酒,习习的清凉,层层的优雅,配合着悠扬的小提琴曲……这是一件很美的事情。一天的辛苦,一扫而光。 但她手边的酒杯,她始终没有碰;而香草冰激凌,也没有动。尽管不是她最喜欢的草莓冰激凌,可她爱吃冰激凌的,她也没吃。 他看出来她是有心事。不知道这是她太不善于掩饰她的情绪,还是他太敏感。其实表面上,她也没什么特别不对劲儿的,甚至嘴角都还挂着微笑似的,整个人柔的像夏夜的一缕微风,餐厅里好多的目光都是被这缕风吹动了的。 他的心也在浮动。 用完餐,时间还早,他提议去走走。她没反对,依旧保持在他身后约一步远的距离。 &er是古堡改建的,有很大的园林,夜晚,他们走在宁静的灌木丛间,像走在迷宫里似的。他倒是喜欢这样走走。远处有喷泉,虽然看不到,但水流撞击的声音清脆,令人愉悦;也有小提琴曲声,听在耳中,也是令人愉悦的——他回了下头,问她:“这是什么曲子?” 她低着头走在他身后,他脚步一顿,她没料到,只差一点儿便撞到他身上。他伸手扶了她一下,扶在她的手臂上;她下意识的避了一下,他的手便悬了空。 “《四季》。”她小声说。 他点点头,看着她。 “《秋》?”他哪儿是辨不出这是什么曲子呢,他只是,想打破这点儿沉默。 “《夏》。”她回答。 他手落下来,将她的手握在了手心里;她的手指有点儿僵硬,原本柔柔软软的手,指节却僵硬的像是铜铁铸的,不会打弯儿。他没管,只是握着,依旧慢慢的走着,由着她仍在自己身后……不过不是一步远,而是半步。 他们顺着小径走了回去。他的手臂,有点儿发酸。她几次想要挣开,趁着转弯,趁着上楼,甚至是趁着他拿房卡开门的时候,但都被他扣住手指,没有成功。 房间那胡桃木的厚重大门,在他们身后慢慢的合拢。 就在那电子门锁“咔哒”一下合上的时候,他松了手。她几乎是立刻的,双手握在了一起,右手,像是要保护左手一般,紧紧的握住了。他看到,突然的回身,正正的对住了她。她抬眼看他。 若是她看的仔细,她一定看的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也没有给她太多的准备时间,就将她搂在了怀里——很久了,她也准备了很久了,他却知道,她恐怕是永远也准备不好——果然她的身体在微颤,渐渐的颤的厉害;他亲下去,她躲避;他的手扶在了她脑后……这是他的。 在触到她花瓣一样的嘴唇的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凭空被一股旋风席卷,一瞬间的,内里空无一物,只剩下空荡荡的感觉,和想要再度充实的渴望。于是他的亲吻,渐渐的由轻触、浅尝,到深入……他霸道的不准她回避,就算是她慌乱,就算是她抗拒……这是他的。 番外:河端篇之《远远的记忆》(四) 他空着的手,解着她颌下的扣绊。那扣绊太紧,他一时解不开;而她的手,按在他的手背上,阻止着他。只是越阻止,倒越让他有种欲罢不能的想往,于是他越发的使上了力气。丝绸的织物那特有的质感,让他的手指像被火苗舔舐一般,热……唇齿间是她清甜的味道,手底下是她滑腻的肌肤……他将她放倒在沙发上——这个地方,更能让她放松——她抖的很厉害,呼吸都困难了似的,他的唇离开她,扶住了她的面颊。拇指顺着她的面颊滑动,没有,她没哭。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自端会在这个时候哭出来。但是没有,她并没有哭。只是颤抖,被他压制住的身体,或许还有那颗心和灵魂,都在颤抖。他的手顺着旗袍的下摆,缓缓的解着扣绊,一颗,一颗……渐渐向上,只剩下了最后一颗,他扯了一下,没有扯断,但裂帛之声,如利剑出鞘,刺着鼓膜,让他和她,同时一震。 他原本过热的头脑,渐渐的清明。他的手,稳妥的放在了她的身侧。他的力气一松,她得了空间,便想要挣脱,但被他环住,倚在沙发上。她整个人在他怀里,动不得。就这样对峙着,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头。再吻她,那吻已经没了先前的霸道和强势。慢慢的、轻轻的,他吻的投入。投入的让他自己都惊讶。因为这根本,是一个得不到回应的亲吻。 他亲手将那一颗颗的扣绊系了。系到最下面一颗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 看“阿端,”他看着她的眼睛,只有寸许,距离是这么的近,她的睫毛在抖动,几乎扇到他脸上来,“我们明天去罗讷。去休息吧。”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很平静,竟然那么平静,在刚刚,还那么激烈的情绪下。 她没有应声,却扭开了头。只是很迅速的,推开了他,顾不得穿上鞋子,光着脚,冲进了卧室。她的长发,已经散开了,飘飘洒洒的,随着她的身影隐在了门后。他被推了一下,歪坐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才将揉皱了的衬衫整理了下,拿起雪茄来,去掉烟套,抽了一口。 卧室的门并没有锁,但那一晚他是在沙发上睡的。到凌晨时分才睡着,睡的并不舒服。 渗他已经开始习惯,身边有一个人。 第二天自然尴尬。 自端回避他的目光,拘谨的很。 他公务已完,剩下几天的时间,计划是由当地的朋友替他安排,去位于罗讷的orte-i庄园游玩。往那边去的私人飞机上,乘客只有他们俩。他凡事不叫空乘,而是变着法子为难她,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都要她去做。连要杯水喝,都要他习惯的温度。她小心的应对他,他要怎样,她都尽量配合和满足——她越这样,他越烦躁——他不愿意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对他的样子。心里倒是明白的。她不这样对他,又能怎么样?他们本来就是这么尴尬的关系。 看看自端,自端想必也是一夜未有好眠,应对他又应对的费力,后来他消停些,她便安静的望着舷窗外面的风景的时候,出神。 他喝着水,望着她那出神的样子。心里那点子烦躁在一分一分的消散。 自端半晌没有动一下。 他忍不住叫她。她也没动。他皱眉,伸手碰她肩膀,她手肘滑了一下,几乎跌下座位,他才知道,原来她是睡着了。他笑笑。她脸就红了。 已经到了orte-i庄园上空,飞机师报告完毕,他便提议看看庄园全景。飞机在山谷上空盘桓。那天天气不比他的心情,是极好的。从高空中望下去,山谷、河流、湖泊、古堡、葡萄园……清晰可见。他之前来过一次,于是透过舷窗,把那些主要的景致,一一的指给她看。 景色美极,自端忍不住称赞。 她看景,他看她。 下飞机之后,他亲自驾车,载着她去兜风。从空中看过去的风景如画的庄园,置身其中,更是美的不可言喻——古老的建筑星座一般错落有致;城堡前便是一望无垠的原野;丘陵波澜起伏,装点着高高的冬青、矮矮的灌木和茵茵的草坪;葡萄园里飘着醉人的果香……自端手撑在车窗处,风吹进来,扬起她的颈间的丝巾。他觉得那丝巾飞扬起来,好像总是搔着他的下巴。其实是没有的。 “真美。”她说。 自端那天话很少。 他至今几乎都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她很喜欢那里。风景、气候、建筑……西多会风格的建筑,他倒不是很爱,精致华美的表象下,是严谨和庄重,多少有些繁复沉重的味道;可是她喜欢。这倒挺符合她的性情。 他从那时开始研究和分析自端了。这是他后来才琢磨出来的。 后来他们在酒厂参观,酿酒师给他们斟上自酿的葡萄酒。自端不胜酒力,却不忍拒绝热情好客的主人,只浅浅的一杯,让她面颊绯红。 他看在眼里,觉得心情愉快了。 一连是尝了好几种酒,他没觉得味道特别的好;但是心情愉悦,这不是酒能完全带来的。他们坐在户外的长椅上,高高的山岭处,望着下面百顷葡萄园,那碧绿的色泽,夕阳下,美的耀目。夏日的风,因为在山间,又是傍晚,带了清凉,吹在身上,甚是宜人。 自端睡着了。 他独自品着酒。想着事情。 脱了外衣,给她盖在身上;看了她一会儿,他起身慢慢的踱着步子。有电话进来,是他母亲。他走远几步,在电话里轻声的和母亲说着。问完了要紧的,剩下便左不过是那些日常的事情。他微微眯了眼,意识到,他和母亲之间的日常话题,竟然八成都是自端。 这才一个多月吧。他想了想,一个月多一点,她好像已经开始渗透到他生活的每一个部分了。他看着自端,在长椅上酣然入睡,无知无觉似的。看着看着,他的心情又开始复杂。他到底要怎么样呢? 他母亲在电话里问他和自端如何了。 他知道母亲话里的意思。有点儿好笑,想说一句您老人家还管我们这个。但觉得不合适,便没说出口。于是转了个身,背对着自端。 夕阳西下,葡萄园的绿慢慢的深了,夜幕即将降临。 他沉吟片刻,对母亲说,很好,您放心。他母亲听他如此说,在电话的那端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好。你们别着急回来,好好儿玩几天。 他收了线,回身,正巧看到她收了一下腿。原来已经醒了。 河端篇之《远远的记忆》(五) 铁河没多说话,接过她递上来的外衣,搭在手臂上。自端揉着有点儿惺忪的睡眼,发辫斜斜的垂在一侧,有点儿松散了,样子,倒显得是娇憨可爱的。 他让她走在前面,沿着石阶往上走。 城堡幽深,一走进去,森森的凉意袭来。自端不由自主的摸了一下手臂。他顺手的,将外衣披在了她肩头,他自己则抄着手,依旧慢慢的走在在她身后,在管家的带领下,进了餐厅。 晚上,他们谁都没有再喝酒。 看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刀叉轻触盘子的声响,很细微。 铁河用到半截子,忽然放下了刀叉,自端才抬头看他。 “怎么?”自端问他。 渗“有筷子就好了。”他说。二十多天,吃法式餐点,用刀叉,真是烦了。他开始想吃中餐了。 自端点点头,领会到了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那我们早点儿家去吧。” 他喝了一 分卷阅读194 分卷阅读195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5 口水。 看着眼前的餐盘。 家去。 家去之后,等着他和她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她是知道的吧。她已经开始接受和适应他的喜怒无常,骄纵蛮横。 他大口的喝着水。就是猛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这盘中即将被切割的零碎的牛扒。他是。她也是。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她站起来出去了一下,他只是点点头。 一个漂亮的绸布包出现在他面前。黄色的,细细长长,中间系着蝴蝶结。 他接过来。拿在手里,就知道了,是一双筷子。 她重新坐下来,将他的盘子端到自己面前。轻轻的给他把牛扒都切成了小块。又给他放回面前。 他已经打开了绸布包,将那一副乌木镶银的筷子拿在手里,问:“怎么带了这个?” 她垂着眼帘,说:“就是……觉得应该带。” 他掂了掂筷子。筷子这端银链子系着,他晃了晃。挺好看的一副筷子。 “父亲离家久些,就爱用筷子吃牛扒。妈说,你有些习惯像父亲。”自端解释了两句。依然是低垂着眼帘。 “妈说”。不是次听她跟他讲话的时候,这样自然的提到他母亲。可他突然的觉得有一份难以言传的亲昵感。 牛扒已经冷了。 他素来不爱吃凉东西,却一块一块的,都吃光了。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着他的心口窝。 晚餐之后,他们两个,一先一后的往楼上去。走在盘旋而上的石阶上,铁河看着自端的背影。自端在楼梯拐角处停了一下,从敞开的窗子望出去,她低声的叹了一句:“星星。” 铁河站在自端的身后,看出去,天空,如墨色的幕布,撒着珍珠一般的星星。 这里有这么澄澈透明的天空。 很久没有看到星星了。也是,很久没有时间,抬头看一眼星星了。 四周静谧,心底,安宁。 铁河点头。 自端轻声问:“那是什么星?”她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齐胸的窗台前,指着空中的一点,“二哥,嗯?”她叫他。 铁河只是沉默着看天空,半晌没有回答她,繁星点点,点点似火,他并没有看确切,她指的到底是哪里。 因为她轻声叫的这声“二哥”,让他心一沉,分了心神。 自端手指缩了回来,轻轻的转身,回来看他。 “哪个?”他低了低身子,让自己的视线和她平行。 自端转回头去,“那个,我猜是仙后座……”她小声的说,很多的不确定。 铁河笑了一下,“这个怎么能猜。”他们距离很近,她耳边的发丝钻进了他的耳蜗,痒痒的,“不过,你猜的还真对。” 她也笑了下。 他看到这一笑。令星空失色的一笑。有些着急的,他直起了身,即便是这样,也只是让他,距离她远了几十公分而已……他也笑。 他们要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了,在楼梯口道别。 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却满脑子都是自端刚刚的笑容,望着美丽的星星、却比星星还要美丽的眼睛,嫣红润泽的唇……说晚安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后……他回了一下头,她还在开门。 自端房间的门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也打不开。 铁河已经走开了,她背上却仍像有火焰扫过似的,她越是急着进房间,房门就越打不开似的。房门边的灯光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阻了一下,她立即看不清眼前了……只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大手覆住,向下一压,门锁应声而开,他的手推了一下,门柄从她手心里脱离开……门开了,她手心一空,手腕接着被握住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带着往房内去。一瞬间的工夫,她好像被抛了起来似的,一阵眩晕间,门在她身后关好了,屋子里很暗,卧室里有灯光。 自端依稀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是开着那里的灯。 可是,不要……她手腕被他抓住,整个人是在他的怀里。轻飘飘的,如一片树叶,被风从枝头卷了下来,那种随风飘荡的无力感顿时抓住了她,她微张了嘴巴,刚要喊出来,他的吻铺天盖地的携着巨大的力量袭来,腰身也被他牢牢的禁锢住……她只知道她正在被他带着,旋转着,如踩着华尔兹的舞步般,往某一个方向去,那里有一点点的光,可是,却像有着更深的黑暗。 自端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痉挛,疼的厉害,疼到麻木。 铁河的吻,凶狠而霸道,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一步一步的,进攻。他将她推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两个人,一起陷进去。她的腿被他压住,随即便动弹不得。 自端的心里开始发急。手胡乱的挥着。呼吸困难,胸口越来越沉;像要马上沉到水底的人,只是不甘心,还想要挣扎一下。可是呼吸确实不能自主的……他的唇舌,太有力。 铁河终于放开她的唇。他气息粗重,低头看着身下的她——她微微的张着嘴,却是迫不及待的,吸着她急需的氧气。 他拉住她撑在他胸前的双手,环上他的颈项,她的手臂僵硬,却有着自己的方向,他一松手,她的手臂又回到他的胸前,握成了拳,仍是抵着他,抵在他心脏的位置,在他与她的心之间,阻隔着他的心贴向她。 那力量并不大,只是推抵,并不算挣扎,可他知道,那力量来自她内心,全心全意,带着微微的颤抖,抵着他。 “阿端。”他,声音低哑。 这声呼唤,和以往的每次都有不同的味道。她辨得出……不一样了。他再唤她,不一样了。 她知道的,这一天迟早会来。 他总不会容她躲一辈子,也不能容她躲一辈子。容了她这许多天了。她装傻,她躲避,她笨拙的用着那些小小的伎俩和掩饰,甚至期盼,能够在无知无觉的时候,把这一关,闯过去……虽然明知道,不可能的……他只是看着她,他不着急,他……这已是他的耐心,他不会再等了。可是,可是……真的来了,她惊慌到失措,惶恐到震惊,无处藏身。 陌生的身体,陌生的气息,陌生的亲吻,陌生的抚摸,陌生的感觉……这陌生的一切,让她战栗,不是她想要的味道,不是她习惯的温柔,不是她的……那个人。 这个人,是她的“二哥”。 更是,她的丈夫。 他可以。 她必须。 她不能拒绝,不能反抗,她无处可逃。 可是,她的心,怎么就做不到,在这一刻,麻木些……他,怎么就不能让她,在这一刻,是糊涂的? 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两个方向。却都在疼。已经在疼,会继续疼。她咬住了牙关。 他的手指,在解着她腰间的扣子。 这些天,她一直穿着,尽可能繁琐、尽可能复杂的衣饰……可如今,这些,竟然一点儿都没用。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去按她前襟的纽扣,紧紧的按着。她只有一双手,他靠近,她要推拒;他解除这些羁绊,她要护着……可手上的血液好像凝住了,凉了,她的扣动,抵不了他滚烫的力量……她的衣衫,终于在他的指间,一件一件的,全部退掉。凉凉的空气舔着她的肌肤,带走了她身体上的温度,她觉得冷,她急需要遮挡,急需要温暖…… 她的身体在他手下颤抖。 铁河知道她是冷了。 他想要给她温暖。 他火热滚烫的身躯压着她那冰凉僵硬的。 她狠狠的、紧紧的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流向发际,被压着的身子一丝一毫动弹不得。他的强健沉重压制住了她的躲避,甚至也压制住了她的颤抖。 她知道,这回,她逃不掉了……她的手臂,没有别处去,几乎是反射的,扣在了他的腰身上。她柔腻的手,贴着他的身子,却是给了他鼓励一般。 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触电般的酥麻。 他没有再等…… 疼痛,无尽的疼痛从身下传来,传到心里,和那里的疼痛汇集到一处,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忍受,疼痛感在上升……她拼命的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呼出声音,耳边似乎传来一声闷哼,有甜腥在嘴里弥漫。身上的人似感觉到了她的痛苦,停顿了动作,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她眼角、她的脸颊,拭去她的泪水——拭一下,淡了,只一瞬,又涌出来——他轻轻的,安抚着她,等着她适应。她渐渐松开牙齿,深深吸进一口气,缓解了缺氧窒息的头脑。 她微微的睁开眼睛。 番外:河端篇之《远远的记忆》(六) 卧室里微弱的灯光铺撒在他们身上。她看得到他古铜色的肩膊,那细密的一层汗。 她张了张嘴,惊觉,那被她狠咬住的嘴唇竟是他的。她不由自主的做了个吞咽动作,一口腥甜,吞了下去。 疼痛感催着她的泪腺,眼睛里不断着涌着泪。 佟铁河呼吸仍是急促,额头也渗着薄汗,强压着冲动,舔舔被咬得麻木的嘴唇。 看看着她,进退两难。 她在哭,在无声的流泪。大大的、星星一样的眼睛,滚着珍珠一样的泪滴,大颗大颗的。 他知道那泪水代表什么,可是到这一步了,他此时不想深究,他也不能放弃,不能停止……不能。更不想。 渗“阿端……” 他在她耳边低语。嗓音沙哑而低沉。他试图用这样的声音、用带着安抚的声音,让她放松些,让她柔软些,让她,肯。 她在他这样的低语里,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眼角,颈子,肩胛……分散着她的注意力,缓解她的疼痛。唇上传来的柔腻细滑的触感,让他眼前出现了她象牙一般的身体,那腰间一点红绳,那俏生生的修长的腿,那美的刺目的背……他眯起了眼睛,呼吸越加粗重,刚刚聚起的一点理智被这景象冲击的四散开来,紧绷的疼痛使身体再度急剧升温,眼里的景象变成一团火,熊熊燃烧。那火烧到了脑子里,烧掉了他的忍耐克制;也烧到了心里,烧干了她流进他心里的泪水;那火以燎原的速度焚烧着他整个人,他躁热难耐,欲念再也无法控制,他只想要她。 要。要的更多。要她,全部都要…… 这股升腾的欲念和迫切,从他的身体里就要喷薄而出。他手上的紧握,把火焰烧到了她身上。 自端刚刚柔软了一点儿的身子,被这火焰一攻,再次僵硬。 他低头,狠狠的咬吻在她的颈子上,狠狠的落下他的腰身,停留在途中的、被阻挡的贯穿终于突破了她的屏障,没有保留的进入她身体的最深处……柔软紧密的包裹、铺天盖地袭来的快感让他低吼一声。 这次,他不再停。撞击,带着最原始的力量,最深沉的接连落下……一下一下沉重的撞击摧毁了她所有辛苦建立起来的防御,击碎了她眼角弥漫的泪珠,泪水脱离了流入发际的轨道……深 分卷阅读195 分卷阅读196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6 切真切的痛,让她,已经不能动。 加诸在她身上的力量,已经让藏在心里的那个人,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牵扯着她的心也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是不是他回来了,就不会痛了?是不是她喊他,他就会回来? 她想要张开嘴,却被他封堵。 她急了,她得喊,喊那个名字……喊住他,喊他别走,喊他回来。她得喊他回来,可是她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她想去追上他,可眼前有什么东西挡住她,她追不上去,她死死地抓住挡着她的东西,连指甲都深深的陷在里面,却挪不开它,挪不开。 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要起身,只是一次又一次的被这强大的力量压制在身下这柔软的地方。这么柔软,却像是长满了荆棘,全都刺进她的肌肤里,她知道,此刻,她满身伤口,鲜血淋淋……她没有力量了,所有的力量,仅剩手上一点,她只好死命的扣着…… 一阵针扎的刺痛,从背上传来,疼痛使佟铁河清醒了一些,他从她的唇上抬起头,动作慢了下来,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放轻了力道,压抑住因为她而持续升腾的火焰,停在那里,额头的汗珠顺额角滑下,痒痒的,他没有去管。扳着她头的那只手,转而去抚她的脸,满手湿润。 她,受不住吧。他怎么就忘了,忘了要温柔些呢…… “阿端,很疼吗?” 他知道会疼,一定会疼。可是她这么疼……他背上的刺痛又深了些。 没有回答,没有声音,只是背上刺入皮肤的力量减轻了,铁河呼了一口气,放开揽住她腰肢的手,去擦拭她另一侧脸颊的泪水。 他刚刚放松了压制,抓住他肩背的两只手就改成推势,借助这推力她试图往后退,想要摆脱他的占据。 只是小小的一张床。 她越推,只是会让自己陷得更深。 他叹了一口气,重新揽住她的身体,不让她逃开。 他看着她汗湿的面、紧闭的眼。一股子怜惜和温柔,就钻进了他身体里来。 他低头吻上她。 眼睛、脸颊、耳垂、嘴唇……反复的、轻柔的,亲吻她,那丝质柔滑的细腻,淡淡的芬芳气息,撩拨着他的心……渐渐的,他的呼吸又重了,吻落在她唇上,变成了吮吸。他手臂一紧,身体向前挺动,带着被克制的力量,缓缓的进入到深处、更深处…… 铁河隐忍的满头汗水,压抑着疯狂的热情,和缓的在她身体里涌动,腾出一只手在她光滑的身体上摩挲,想用他的温度点燃她、唤醒她。可是……无论他怎样的极尽温柔爱抚,这具被他紧紧拥抱的身子都只是在微微颤栗,没有声音,也没有反应,似是在忍受最痛苦的煎熬,仅有呼吸证明她此时是活的…… 一切都停止了,房间恢复了平静,静静的只听到男人的微促的喘息声。终于结束了吗?她抬起手,抚上伏在身上的男人汗水淋漓的背……这是她的丈夫,是的,她的丈夫,以后的每一天,她都要和他一起渡过,住在同一幢房子里,一张床上睡觉,一张桌上吃饭,甚至,甚至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等着她,躲不开,逃不掉。 可是,她不爱他,他也不爱她……她和他,却这样,结合了。 她手下他的身体,坚硬似铁。刚刚从熔炉里出来似的,流淌着熔液。他移开了一点儿,让她少承受些他的重量,可是汗湿的手臂和胸膛,仍然紧紧的圈着她。 佟铁河的脸埋在自端被泪水和汗水浸湿的长发里。 慢慢的,他的手,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她,带着安抚的力量,带着温柔的情绪……他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她沾满泪水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别哭,别哭……他闭上了眼睛。 她的泪水,怎么有种能把他淹没、令他感到窒息的力量? 他只有用力的抱紧她,抱的紧紧的。 他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朦胧间,感觉到她离开了他的胸怀;朦胧间,感觉到她替他掩了被子。 身侧的位置空了。 他睁开眼,晨曦微露。 他起身。 只剩下他自己的房间里空荡荡的;没了她的存在,竟然这么空。他看了一眼,凌乱的床上,留有曾经的痕迹——并不是做梦。他推开了落地窗,的身体曝露在清晨清凉的空气和山间潮润的风中。他走到阳台上,俯身望下去。 这里,正对着葡萄园。 他看到自端了。 看到她独自走在葡萄树间。在绿色的葡萄树间,火红的一点。像他颈上,那一颗朱砂痣那样醒目。她低垂着头,穿行在翠色之间。 他心里一阵发紧。 阿端…… 他以为自己只是在心里喊了一声,事实上,他叫出了声。可自端并没有听到。 太远了。 远处,自端把鞋子脱了。 沙土地,潮湿,冰冷。 她莹白的足,踏在上面,冷的让她全身发颤。 身体的某一部分还在疼。 这不适纠缠着她,让她没有办法自在。 她离葡萄树太近了,那葡萄叶子,不时的碰着她的发、她的脸。空气里有清新的味道。绿色的葡萄,挂着白霜,带着青涩的美丽……她看着,只觉得那是自然赋予的原封不动的美。 她想去触摸那美丽。可是没有。 她……不一样了。 这里安静极了。 她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安静的地方。静的能听见头脑中血液流动的声音,静的能听见心底的风声……脚下的沙土,陌生的国度,甚至,一个不一样了的自己,只是一夜而已。她已经不一样了。 这长长的一垄,似乎是没有尽头。 她走了多久,她也不知道。其实也并不在乎。 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吧。 她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所以也不担心,这样轻飘飘的自己,会飘多远。 听到身后有声音,她站住了。 她被拥在了一个强健的怀抱里。 身体的记忆被勾起。 疼。 她忍不住轻颤。 他的吻落在她肩上。 很轻的一个。隔着薄薄的衣衫,他唇上的灼热带着穿透的力量。 她低了头。 环住她腰身的手臂,手里,提着她的鞋子。红色的,绣着山茶花。 他扳过她的身子,她听到鞋子落在地上,他的吻接着跟了上来。她来不及反应,已经被他亲吻到。 这是……他们第三次亲密接触。 次的强悍和退让,第二次的占有和执着,第三次……她的呼吸又被夺走了。 佟铁河极有耐心的吻着他小妻子。温柔、缠绵,极尽温柔,极尽缠绵。他不要她害怕,他不要她恐惧。 他将她抱在了怀里。稳稳的抱着。转了身。走出葡萄园,面前就是酒窖的入口。他抱着她,踢开了那橡木门。回了一下手,他将门锁了。 “佟铁河!”她惊呼——从来,从来也没敢连名带姓的这样叫他……此时叫出来,她的声音都是颤的——他这是,他这是……他这是! 他将她放在宽大的桌子上……她的背,贴在棉布上。 “佟铁河!”她急了,挣扎着要起身,被他欺过来,手腕,压在了身侧。他的吻接踵而至,继续的,只是没有刚刚,那么温柔缠绵了。她的心在颤抖,身体又开始疼…… “佟铁河,不要……” 不要,她不要了。 他深深的吻着她。 感受到她呼吸的急促,他的唇离开片刻。 “佟铁……”她刚刚吐出两个字,他的唇立即封住了她的嘴巴。唇齿纠缠,顽固的,想要占据。 他的手,将她的裙子褪了。 她的身体在他手下,再度绽放…… 番外:帖帖篇之《记得当时年纪小》(上) 哎哎,痒啊…… 脚趾头又被咬了。真是……好痒啊,救命啊……好吧,我知道喊救命没用,这个黑黑的大家伙,他就喜欢咬我。唉…… 这个黑黑的大家伙……是我的爹地。 他好像有很多名字哦。那个很好看的白白的大家伙,比黑家伙小一号的那位,是我的妈咪。妈咪叫他“佟铁”,她叫他“佟铁”的时候,声音比较好听。比较像给我唱歌时候的声音。嗯,那个声音不但黑家伙满意,我也很满意,听起来舒服嘛。 看还有,还有别人叫他“小铁”啊、“铁河”啊、“铁子”啊……我脑子好使,我都能记住。叫他“小铁”的那些,都皱皱巴巴的了,皱皱巴巴懂吗?就是摸上去不滑了,涩涩的——有一个特别皱皱巴巴的,最常见,不过他不是“大家伙”,他是“老家伙”,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他自己说的。他每天都来抱抱我,他叫我“小家伙”……好吧,我承认,“家伙”这个词,我是从他那里学的。他的手总是凉凉的。嗯,这一点我不是很喜欢。不过,他会带我去外面玩哦。有一个地方,小小的,他坐在里面,抱着我,晒太阳……爹地和妈咪就在一边看着我们。 他们叫他“爷爷”。我想想,“爷爷”,我好像也有一个……算了,先不想了。 晒太阳的时候,他们看我们,我看他们……咳咳,妈咪挺好看的。 渗我在这里也算有点儿资格了,在我看过的家伙里,她是最好看的。倒不是说我从睁开眼到闭上眼,看的都是她。她是真的好看。我从一个亮亮的东西里见过自己,还有她,她真像我。好看。好看极了,嘿嘿。而且滑滑的……我可喜欢贴着她了。我也喜欢贴着爹地,可是有时候爹地会扎人,真可怕。但是我不表现出来。不像妈咪,被扎到了,还要打爹地。做人要厚道啊,要厚道。被他抱着多舒服啊,不要打他了嘛。 还有,爹地热热的。我喜欢趴在爹地胸口上呼呼。有一段时间,就是,我还不能自己翻身、自己坐、自己爬还有自己走的时候,他就开始让我在他胸口趴着睡。真舒服啊。 哦,我爹地会唱歌。 好吧,老实说,他唱歌很难听。可他很爱唱。尤其爱在人家很困了的时候唱。人家困,就让人家睡嘛,他偏偏要唱歌……都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以为他唱的还蛮好听的?唉……都不如他就安安静静的,让我趴在他胸口睡的好。那里,“咚、咚、咚”的,才好听呢。 和妈咪不一样。她那个是“咚咚咚”,他是“咚、咚、咚”;她那里软软的,他那里硬硬的。不过,都可以啃。都可以。说到这儿了,就说件事吧,不要笑啊,严肃一点——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呢,睡醒了,饿啊,要找妈咪要吃的,谁知道会啃错了地方啊,啃半天什么都没有,只是“噗叽噗叽”响……真急人。妈咪笑,爹地把我拎起来——他多过分,用拎的!人家衣服那么漂亮的背 分卷阅读196 分卷阅读197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7 带……唉,不提了,好歹他帮我找对了地方,总算是有口饭吃了。有饭吃,我就什么都不说了。不说了。那时候我年纪小,真的,不懂事啊。这事儿以后都不提了,太丢人了。不过,我是会思考的小家伙。经过那件事,我知道,我得快些长大啊,学会爬,学会走,找饭吃的本事就长了嘛。 哎哎,话说,他们很会大惊小怪呢。人家自己会捧着热乎乎的奶瓶喝奶怎么了?他们要惊奇。人家自己能爬着去找奶瓶怎么了?他们要惊奇。人家自己会走过去要奶喝怎么了?他们还要惊奇——等等,说这半天,都跟吃的有关……好吧,我承认,那就是我成长的动力啊。 他们太会大惊小怪了,没见过小家伙这样的?嗯,也是,他们是没见过。我是他们唯一的。也是这里唯一的小家伙。好吧,他们稀罕我。稀罕就稀罕吧,可不要总夸我聪明啊什么的。他们夸,没意思。我可见识过。那个叫我爹地“铁子”的大家伙,就那个,“四伯伯”,他夸他的小家伙聪明呢。聪明?啧啧。 那天爹地带我出去,那是一个好大好大的地方,让我坐在那里瞧着他和四伯伯玩,他们拿着木棒敲来敲去的,有什么趣儿啊,都不如我的手指头好玩儿。我旁边那个,就是四伯伯带来的小家伙,哎哟哟,四伯伯看着我的时候,对爹地说,帖帖怎么还不长牙,我们懿珊八个月的时候都四颗牙了……我继续玩手指头,假装听不到;我爹地可听到了,爹地黑黑的脸就更黑黑了,四伯伯,你惨了……你要知道,我妈咪说我一句“不乖”,爹地都能咬她。看看,看看四伯伯被修理的,啧啧,比修理妈咪狠多了。妈咪被修理的时候是笑的,他是趴下的,啧啧,四伯伯。说回来我旁边这个,叫懿珊是吧,从头到尾,她就不停的在舔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那个东西会慢慢的变小……真是笨笨,哪儿有我这个好,我一直咬着嚼着,软软的,跟妈咪那个差不多;所以我谁都不给,拿那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来换也不行……笨笨,四伯伯还说她聪明,什么啊,那笨笨,哼,所以千万别学四伯伯,夸我聪明,这不像个好词儿。 唉,可爹地还是常说“帖帖真聪明”。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了。哦,我说过了没,“帖帖”是他们跟我说话的时候开头的词,时间久了,我觉得这个词是我的。嗯,帖帖……还行吧,不难听。 爹地说我聪明。说妈咪笨。叫她“笨丫头”。嗯,反正我觉得吧,妈咪是很笨,还有点儿懒。 番外:帖帖篇之《记得当时年纪小》(下) 我声明啊,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就是人家隔几个钟头都会饿嘛……要找妈咪啊!唉,我算是发现了,关键的时候,找爹地总是会比找妈咪来的快些。她都听不到人家肚子“咕咕”叫的是吧?人家低调,可是人家再低调,也是会抗议的啊……她有好多次都听不见人家抗议。都是爹地。唉,爹地热热的,我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他抱着我啊,坐在妈咪床前,轻轻的推她,叫她给我饭吃……唉,我的命啊!到后来啊,他就干脆先抱起我,再去按掉她的闹钟,然后塞给我奶瓶,让我自己吃饭。还跟我说,这个“饭碗”也很不错。我真想丢白眼给他哎。 好吧我承认,我是抓住哪个饭碗都能吃饭的小家伙。所以爹地说我好养活——这都什么事儿啊,回锅饭有新出炉的好吃嘛?要不是饿了……不是不是,要不是看在他求我的份儿上,我不哭给他看才怪哩!好吧,也不是看在他求我的份儿上,我是看在他摊上妈咪这么个又笨又懒的家伙,实在是……唉,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说句公道话,我那个又笨又懒的妈咪,要是肯用功,也还行吧。她把我背在背上,带我去那个很大很大的,被陈奶奶叫做“厨房”的地方——我陈奶奶大家都认识啊,待我可好了,会给我煮特别好吃的米糊糊和菜糊糊,给我煮东西吃的“奶奶”那么多,我就稀罕这一个。她身上没有会硌人的东西,也没有熏的我头疼的味道,可是有饭香。嘘,悄悄的,不要给那几位知道——我又扯远了。 我妈咪在厨房一呆就能呆好久,我睡了醒,醒了吃,吃了睡,睡了又醒,还要忍着一点点的油烟……她才能弄出点儿东西来——那玩意儿我瞧着就不稀罕,主要咱现在这年纪,牙口不行吧;可我爹地稀罕。要说我爹地也怪,稀罕就稀罕吧,笑模样都逼到眼睛里来了,脸上却整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啧啧,好,我吃我的,我不理他们。陈奶奶悄悄说他们“耍花腔”。啥意思啊,我又不懂了。不过,我爱看我爹地偷偷笑的样子。 看我爹地笑的样子很好看。看他笑,我会忘了咬奶嘴……咳咳,真是。难怪呢,妈咪有时候看到他笑,会说,只准他在家里笑,出去不准。咳咳,她又笨了吧。不过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有一天,她抱着我,翻一叠子纸。那纸好大张,然后,我看见爹地了,爹地笑的吧,怎么说呢,没有在家的时候好看,但是,也够好看了,妈咪往常看了爹地笑,也都会笑,那天可皱眉了。唉,连我都知道,爹地一定是闯祸了。为啥?爹地笑成那样不要紧,身边有个挺好看的“阿姨”就不妙了;身边有个好看的阿姨也就罢了,还笑成那样就不妥了……妈咪什么都没说吧,那叠纸也收起来了。不过晚上爹地回来了,看他的样子,抱着我,只管瞅妈咪,唉;老爹,妈咪很能装,是吧?她不开心了,你知道为什么,对吧?后来他咋哄的妈咪,我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我老早就睡了;不是我想睡那么早,是爹地非让我睡。唉,没办法,谁让他又求我呢,帮帮他吧。我真不知道他咋哄的,就知道妈咪就没再提过这事儿,跟谁也没提;不过那之后,妈咪就说了那话。我还是觉得妈咪笨笨的……笨笨的,真笨。她不知道,爹地啥时候笑的最好看。我知道。可我先不告诉她。 我妈咪有四只狗。好家伙,现在个头可大的很。爹地送我的那匹矮脚马,也只比它们大一点儿。它们来的时候,我年纪小,嗯,年纪小,那天刚和爹地妈咪玩水出来呢,我悃死了,好想睡觉,可是看到那几个四个爪子的东东,我也挺高兴的。不过,妈咪才是最高兴的。爹地抱着我,笑。唉,他们都说我爹地最宠我,其实,我爹地最宠的是妈咪。嗯嗯,最宠妈咪。 他可爱偷看妈咪了。 渗叫我说,看就看呗,有啥啊。他不。妈咪喂狗狗的时候,妈咪训练狗狗的时候,开心的和狗狗玩在一起……那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有时候抱着我,有时候不。他就会笑。 我不告诉妈咪,那个时候,爹地笑的样子。最好看了…… 我爹地也有笑不出来的时候。真的,脸皱皱的。 就是前阵子,不知道为了什么,总是追在妈咪身后,一个劲儿的说他错了……翻白眼,翻白眼,为什么我就摊上了个笨笨的妈咪、老是闯祸的爹?不过妈咪这回倒是不生气的样子。 他们在说“小水滴”,小水滴是什么?还两个? 爹地有天对我说,帖帖呀,以后真的有人要和你抢饭碗了。 神马?和我抢饭碗?!看我怎么收拾他! 咳咳,镇定、镇定。 妈咪说了,任何时候,都要淑女。我很听妈咪的话,做淑女;可淑女是啥……淑女能保住饭碗不? 唉……我的命啊。 好像,看上去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爹地说,他才不管有多少“小水滴”呢,帖帖,也就是我,帖帖是他最宝贝的——我爹地说话,我放心。妈咪嘛……唉,爹地说了,帖帖是爹地妈咪的小棉袄;帖帖是妈咪拿命换来的,帖帖长大以后要疼妈咪。嗯,帖帖听爹地的,就这么着吧。为了笨笨的妈咪、老闯祸的爹地,帖帖也要快长大。 哦对了,有没有说,我今天已经365天了? 爹地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2010年的10月3日,我的生日。爹地说,帖帖一周岁了。 有位阿姨说,我本来应该是什么蝎子的,可是后来,不晓得妈咪怎么弄的,我就成了秤子……总之他们说我算性急的小孩。他们都错了,我才不是性急的小孩。我不但不是性急的小孩,我还是会思考的小孩。遇到事情,我都要思考一下。 就比如说,今天。今天家里好多大家伙,嘿嘿,都是我认识的。他们一个一个的抱我,香香……我的脸啊,唉,全是口水。没办法,谁叫我又是最小的那一个,而且,我还不会抗议。我要快快长,我要快快长,起码要长成妥妥姐姐那样子。 爹地拿了一个方方的盘子过来。 我爷爷一看就皱眉了,说小铁这算什么。 我被爷爷抱在怀里呢,爷爷的声音真是大。爷爷说,抓周抓周,你这叫什么,抓钱? 我看看。什么是“钱”?那个方方的盘子里,只有一些花花绿绿的纸。哎,这是给我的嘛? 他们都在笑。我外公说,小铁这是在开玩笑呢。 爹地说是啊,是开玩笑。他就又换了一个方方的盘子来。这回里面不是花花绿绿的纸了,奇奇怪怪的,什么呀……爷爷拍拍我的小屁股,说,帖帖啊,喜欢什么抓一个吧。 我咬奶嘴。思考。 太爷说,帖帖啊,抓一个。 我又咬奶嘴。思考 太外公说,帖帖啊,你到底喜欢啥? 我继续咬奶嘴。思考。 我咬,我咬,我咬咬咬……不要逼我选啊,我都要着行不行? 我最后还是抓了一样东西在手里。不能让他们觉得,我是贪心的小孩。 哎,他们好奇怪,我抓的时候,他们全都盯着我一个。抓起来了,他们有一会儿不说话。然后我太公开腔了,说,难不成,帖帖要继承景家的家业? 太外公笑的好大声。 我抓的是啥?我就是觉得那个东西比较好拿。也挺好看的。 我爷爷笑,跟外公说,咱们拭目以待。 哎,他们老用我听不懂的词儿。我有点儿悃了。早上起来就被妈咪抱出来,给他们亲来亲去的,到中午了,也不让人家歇着。 还是我爹地明白我,他抱着我,说让我去睡会儿。我亲爱的爹地呀……妈咪说她送我上去,爹地说一起吧。 他们就一起送我上去。 哦,对了,自从他们讨论过“小水滴”,我们就换了个地方住。这个地方,我以前没来过,不过也挺好的。每天早上,我妈咪都会抱着我出去散步,外面有好大的院子,院子里有树…… 我迷迷糊糊的,听着爹地说,哎哟,帖帖抓什么不好,要抓航母。 航母是什么…… 妈咪说,哎哎,你干嘛。 我手里被塞进一张纸。我睁开眼睛看看,粉红色的。好吧,爹地给的,我就拿一会儿。 就听到妈咪笑,说佟铁河你这个爱钱的人啊,你能不能别这么教帖帖。 钱又是什么…… 哎哟我好悃。 我听到爹地说,才不管帖帖将来做什么呢,做什么事都好,只要帖帖喜欢,只要有意义,我都支持她。 妈咪这回没说话。 我睁开眼睛看看……嗯,我就知道。好吧,我睡觉……其实,我本来是想说点儿什么的,比如,“爹地”,比如,“妈咪”,可是这会儿,显然保持沉默比较好。 哦对了,我是不是又没说? 我姓佟。我叫佟帖帖。 我爹地是佟铁河,我妈咪是……妈咪是阿端。 他们很爱我,我也爱他们。 分卷阅读197 分卷阅读198 河自漫漫景自端 作者:尼卡 分卷阅读198 ! 书籍名称:河自漫漫景自端作者:尼卡 本书籍由网友“ddshzl”上传日期:2011/3/17 8:4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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