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之伤》 第 1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1 部分阅读 书名:钻石之伤 作者:renyoyo 文案 他说:“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你只要站在原地,我就会拼尽一生永远追逐你,永远拥抱你。” 他说:“辜负她?我怎么敢辜负她?我现在想做的,能做的,就是等着她辜负了我!” 他说:“你这个样子……真让我……厌倦了。” 他说:“我对你的爱,就是这一滴泪,现在我都给你了,所以,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说:“我们已背道而驰走的太远,纵是回头,有生之年也赶不及相遇。”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豪门世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戚蝶,付名绪 ┃ 配角:沈浩,戚雨 ┃ 其它:你只要站在原地,我就会拼尽一生永远追逐你, 、楔子 深夜,没有一颗星星亦没有一丝月光的深夜,沉静如山,昏暗如墨般的深夜,偶有一两滴露水从那将要枯死的巨大樟树上簌簌落下,一滴、两滴……悄无声息。 江州儿希会古旧的宿舍里,只有一楼的一扇窗户有灯光莹亮,那窗只开了一条小缝,满携沉湿的空气顺着这小缝跐溜溜地钻进去,陆冬生不由打了个寒战,她起身啪地一下把窗合严,又捧起桌上那本黑色皮面的笔记本,继续聚精会神地看下去,一片寂静中,翻页时她的手指和纸张的摩擦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当东方出现缕淡淡鱼肚白的时候,她终于抬起头来,却仍是凝眉沉思,耳边始终回荡着几句话“你害了我,害了我爸爸,我要让你亲手杀死你的孩子”,“是你杀死了我唯一的孩子”。她又想起了几天前的拍卖会,那颗血红色的美钻以天价拍出时哗然的场景,“哦,不,不可能是这样!”她深深地摇了摇头。 暮然一低头,她却发现笔记本封底上还有一行字“犹记初识君,青涩不知味……”一切就如此戛然而止,这两句话后面该是什么哪? 她不清楚,只在心底打定了主意,明天再去拜会罗太太。她揉揉眼睛,又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起字来…… 、相看俨然 4点59分,口袋里的手机振动着发出嘟嘟两声脆响,取出一看,正是沈浩的信息,没有字,只有一个笑脸和一个吃饭的图标。关电脑、打卡、等了电梯下来,等我来到附近路口,沈浩的车已稳稳地停在那儿。 “小蝴蝶,今天想吃什么大餐,哥带你去。”沈浩一面缓缓往前开,一面戏谑地说道。我的名字是戚蝶,小蝴蝶是他对我的昵称,其实他也不过大我两岁而已,却常常以大哥哥的腔调自尊。 “你说吧,我都可以的,”我系好了安全带,转头向他说。 他的眉毛挑了挑,“女人不要老说‘都可以’,今天给你选择的权利。” 客观地讲,他的眉毛长的不甚好,稀疏,又远不是那种整齐有气势的剑眉,而是略略有点弯曲,眉尾又散开,颇像哈利波特的那把扫帚,破坏了这张还算英俊的脸。 “那去‘蕉叶’吃,好不好?”我思索了片刻后问他。 “‘蕉叶’啊”,他略略停顿,“说实话泰国菜的味道我有点不习惯,要不我们去吃韩国菜,可以吗?” 我认识他还不到三个月,对他的口味也确实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典型的北方男子,偏爱面食,似乎还有点嗜好吃辣。我莞尔一笑,“当然可以。” 在北京呆了四年,口味似乎也被同化了,逐渐适应了口味浓烈的菜肴,也开始学会吃辣。车窗外的天还是灰蒙蒙的,虽然呆了四年我还是不太喜欢这里,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雾气的车玻璃,冬天的风干冷,像刀子一样,夏日的太阳像白炽灯,刺眼又明亮,炙烤得大地也裂开了一道道的伤痕。还好,此时正是夏末秋初,正午有微微的炽热,傍晚是恰到好处的淡淡凉意。 沈浩是个幽默的人,即使吃饭,他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天马行空的玩笑话,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几次。他犹如四月的暖风,吹走我心头的积尘,回想第二次偶遇的四目相对,却正是哪处曾相见,相看俨然。也许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可以忘记过往的种种,我才可以将那颗封闭的心展开,因为我想全心全意包围他,温暖他,虽然他这么的阳光灿漫,并不需要我些许的温暖。 吃完饭,他拉了我的手走出来,他的手掌宽大却不浑厚,我可以很分明地感觉到他指节间的段段瘦骨,他饭量不小,人却清瘦,连这双手也可怜的没有一块厚实的肉。我自然地把手蜷缩在他的掌中,我想起了我们次牵手,彼时心底隐隐还有那么点羞怯,慢慢地、悄悄地把手抽出来,只留了两个指头在他食指和拇指间,而他似乎感觉出来,即时轻轻放了手…… 》次初见沈浩是在我来嘉华公司面试的时候,那时我正是大学毕业生求职狂潮中的一员,因为读了一个看似别致实则空空的“中文系”,我犹如一只无头苍蝇,遍地撒网,奔波于一栋栋的写字楼间。 在那间小小的会议室里,我次见到他,高高的个子,十分清瘦,虽然穿西装结领带十分商务,但那感觉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职场新人。 面试结束,他亲自送我出来,门口,他伸出手来,嘴角绽出顽皮的笑,“我叫沈浩,希望下次再见到你哦。” 我也伸出手来,然后客套应答,“谢谢,我也希望如此。” 他只微微轻握一下我的手指,随即帮我按了电梯的下行键,电梯合上的一瞬间,我听见他最后一句话“你到时一定要来上班哦!” 两天后,我收到了一家城商行的offer,没多久,又接到了嘉华公司的电话,通知我下周去上班。挂了电话,我却犹豫了,城商行的工作对于我来说,用一句话形容是再贴切不过,那就是“天上掉馅饼”,可是我又想起了沈浩,他那句似有些许急切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你到时一定要来上班哦!”这句轻轻的话像是白天鹅翅膀末端的一根羽毛,似有似无地撩拨着我的心底…… 人总是很奇怪,面前只有一条路的时候期望着能找到另外几条路,期许着其中或有一条捷径,可真真有另外一条路放在面前的时候,又患得患失,左右为难,因为不知道哪条才是真正的捷径,选择真是件难事! 我终于做出了选择,可我又觉得这是个愚蠢的行为,我聊且自我安慰,家里的债务已基本还清了,戚雨也已经上了大学,我不用再为了钱来违背自己的意愿了,想到这儿,我的心忽然抽痛起来,一种久违的感觉骤然涌上心头,像千万只毒蛇游移在四周噬咬,窗外空旷的天似乎也瞬间黑暗,四周静寂得可怕,我只听见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跳,是久违的沉重…… 几天后,我找出自己唯一的那套正装换上,早早去了嘉华公司。这一次,我又见到了沈浩,这次的他没有西装领带,略略休闲的装扮看起来就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见到我似乎很高兴,兴高采烈地和我打招呼,我笑着回应他,不小心触及他的目光,四目相视的瞬间,我忽然觉得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或是梦中、或是前世也曾如此相视不言吧…… 工作简单又单调,只不过有了沈浩,一切似乎又多彩起来,他常常在sn上和我偷偷聊天,我觉得他的话真多,不过这丝毫没有让我厌烦,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看到sn上他的头像闪动。然而在公司里 ,他似乎很沉默,大家都说他是老板的亲戚,空降进来的,很久后他才告诉我,他是老板的儿子。 一个月后,我们开始了次的正式约会,地点是沈浩选的,竟然是在故宫。那天堵车堵了好久,我整整迟到了四十分钟,我一向不喜欢迟到,期间着急地打了几个电话给他,他嘻嘻地笑,嘴里含含糊糊说道:“我正在旁边吃早餐,你慢慢来,我吃饭很慢的,来早了打断我吃饭,我可是会不高兴的。” 我紧赶慢赶到了故宫门口,却看不见他的影子,直到听到他的叫声“喂,我在这。” 我转头才发现他大大咧咧地坐在僻静处的台阶上,他见我走近站起来拍拍屁股说道:“今天次见面你就迟到,罚你给我当导游。” “没问题,”我忽而想到他就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这里估计你都烂熟了吧,还需要我给你当导游吗?” “需要,”他低下头来,隐晦地一笑,:“其实今天是我次来这里。” “真的还是假的?”我有点不相信…… 不过我还是当他是个“故宫盲”,把我肚子里所知道的有关这里的东西全部说给他听…… 一个年轻的外国男人搂着一个中国女孩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注视着他们亲密的背影,沈浩忽然问我:“你会接受和一个外国人结婚吗?” 我愣了,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我想了想说:“应该会吧,我觉得两个人的交流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彼此沟通没问题,还是有可能的。” 他没说话,我反问他“你哪,你会不会和外国女人结婚?” 他很肯定地说:“不会。” “为什么?”我奇怪, “因为人种不同。”他笑笑回答。 这么奇怪的理由,西方人、东方人还不都是人吗?不过我马上回到主题,继续给他当导游。 只到许久以后,我才知道这个奇怪的理由不过是男人内心深处潜藏着的理想情节在作祟,是所谓的完美和无暇。可惜,我的后知后觉始终太迟了。 、随心瞩意 “喂!想什么哪,到了,下车。”沈浩的声音一下把我拉回现实。吃饭的时候我们说好来看电影,随便选了一部英国的片子,就近的开场时间正好。我们都偏爱英国的电影,或许是那特有的中世纪情怀作祟,亦或是习惯了细细品味中的无奈和释然。 片头开出,我才发现是乔怀特的片子,他的电影总是充满湖畔诗人华兹华斯的唯美风格,塞纳河畔少女的烂漫清新,还有英国人特有的谦逊内敛的绅士气息。 不知道是影院的缘故,还是导演本身的用意,中间一段长长的黑夜场景模糊又阴暗,以致于让我看不清楚、想不真切究竟发生了什么。正是那个暗夜,招风的表姐被人□,13岁的妹妹是个想象力丰富,狂热迷恋写作的小姑娘,她将诸多的事件联系在一起,认为罪犯就是罗比,她甚至亲自作证。因为她的证词,罗比被判有罪入狱。姐姐则坚信罗比是无辜的,她悲愤地与家人断绝来往;继续与狱中的罗比相爱。三年半后;罗比出狱;但不幸的是战争爆发了,他立刻远赴法国参加对德战争。 故事接近尾声,姐姐和罗比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海边过着幸福的日子,妹妹也已成年,为弥补自己的假口供对姐姐和罗比造成的伤害,她没有进剑桥读书,而是当了护士,并寻找到他们忏悔,请求原谅。迟虽迟了,但我以为这故事总算有个还算圆满的结尾。可没想到,镜头切换,老年的妹妹坐在摄影机前向记者讲述,这个美好结局只是自己在小说里编织的又一次想象,现实无情又悲凉,罗比没有等到那一天,姐姐也被德军炸死,她也来不及开始忏悔。 一场戏看完,我不禁有些唏嘘生死离别中宿命的无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机缘巧合,让掺杂了想象和偏见的情感不经意间造就了误人一生的悲剧。倒是沈浩似乎未受这悲剧的影响,喧闹的街上,人来人往,灯光或白或黄,昏暗又浓烈,映照着这匆匆过客的浮华,他快活地吹起口哨,声音轻柔又明亮。 “周末来我家吃饭,怎么样?”他低头凝望我,眼中是淡淡一缕狡黠顽皮的笑意。 我有些紧张起来,他的妈妈我在公司见过几次,一个精明的女人,虽然和蔼但却多少有那么些傲慢,我能感觉出来她看我的目光有微微的异样,也许她已经多多少少发现了沈浩和我的秘密。心底的自卑和不安像一个个小蝌蚪在水面乱撞,我干巴巴地说:“我还没准备好,再过段时间吧!” “准备什么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早死早超生。”他故意嘲笑,随后轻捏一下我的脸颊,“况且你也不丑嘛!”他见我不语,收敛了笑,“好了 好了,那我给你点时间准备,不过要快点哦,过期不候!” 沈浩给我的准备时间确实不短,转眼间秋天就到了,北京的秋天干燥又多风,呼啦啦的风吹走了树木的绿,四处是萧瑟的萎黄,细小的灰尘随风漫天飞舞,蒙在脸上,呛入鼻中似乎要无休止地钻到心底。 我眯着眼,捂着嘴站在这风中,公交车半天不来……等了近二十分钟,终于来了,十来个人一拥而上,我被挤在门口,后背紧贴着门,车子一晃一晃往前开,尘土的味道一阵阵从门缝中钻进来…… 到了站,下车,再换另外一趟,人少了许多,郊区的路车子不多,司机开得飞快,左右乱窜的超车,一个一个的急刹,我紧握着扶手,整个人像是海浪中的小舟,被甩的忽前忽后,一个个的颠簸,心脏也几乎要窜出来…… 几近正午的太阳悬在空中,清冷的淡黄色的光芒透过尘埃交织成的薄雾射在地上,投映出白杨树光秃秃的树干,残存的几片树叶的倒影在地上一晃一晃,犹如夜晚中一个个小松鼠的大尾巴在一摇一摆。走进学校的大门,骤然感觉风没有了,空气也清新湿润起来,这儿仿佛是一片独立于世的乐土…… 刚到宿舍楼下,我远远就看见戚雨站在那儿,待我走近,她一手去接我手中的袋子,一手一把挽了我的胳膊“姐,怎么这么大半天才到,堵车了吗?” “没有,等车等了半天。”我分了一个袋子给她,另一个挽在胳膊上,腾出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沈浩哥哥哪,没有和你一起来?”她习惯管沈浩叫“沈浩哥哥”。 “他前两天出差去了,还没回来。” “哦”戚雨轻轻应道,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针织毛衣,宽松的款式反而衬出了婀娜的身姿,脖间松松的系了条暗红花纹的长丝巾,愈发显得肤若凝脂,她的眉是如黛般翠生生的黑,似是暮春时节的柳叶,剪裁精致,她的唇是淡淡的润润的粉红,亮晶晶的,像水果摊上涂了蜡的红苹果…… 一瞬间的回头才发现,两年多的时间竟是去的如此飞快,那个小时候哭喊着“我不要练琴”的小丫头如今也出落成了大姑娘,也忽然懂得画眉描唇,淡淡装扮了。这箐箐音乐学府中,她为谁容?不过不管为谁,她必然是随心瞩意,不管为谁,他们必然琴瑟相合。曾几何时,同样年轻的我,一样不需粉黛犹可清亮照人的年纪,也曾淡淡装扮,只可惜何谈随心瞩意…… “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都超过妈的了!”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盒子,舀了一勺鱼冻在嘴里,这是家乡的做法,每年冬天妈妈都会 做一些,最适合冷着吃,一点也不会腥气。 “慢点吃,小心鱼刺”,我在她床上坐下“你室友们哪?都不在?” “嗯,一个最爱学习的去练琴了,另外两个约会去了。”她一面吐出一根大大的鱼刺一面含糊回答。 “哦,你最近功课怎么样?大学里没老师管你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别光顾了玩,等到毕业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知道了,你现在快变得跟妈一样啰嗦了!”她故意向我吐了吐舌头。 我打开袋子,拿了件卡其色的风衣出来“上次你看中的衣服,前两天我去逛,见打折就买了给你,还是那个号子,你试试合身不?” “呀,姐姐你真好,来抱一下!”她的眼中冒出惊喜的光,她终究还是个小姑娘,看见心仪的衣服就开心的不得了,这样真好,如此的简单就可以让一个人快乐,我忽然觉得好羡慕她。 她果真来抱了我一下,然后换上那件风衣,幸福地在镜子前照了正面又照反面,镜中的人真真是笑靥如花。 太阳斜斜坠在天边,车子晃得我快要睡着了,那半摞钱静静的蜷缩在我的口袋里,也快要睡着了。刚发了工资,我拿了给戚雨,她只收了一半“我现在是戚老师了,”她调皮地笑“姐,我找了个家教,教一个小孩弹钢琴,改天我再找几个,一个月的生活费就不用愁了。” 我亲爱的妹妹,这么年轻的妹妹,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宝贝也开始自己赚钱了,我忽然觉得心酸,如果不是那场大火,如果爸爸还在,妹妹就不用把美好的时光都用在陪着小孩子弹那一个个单调的音符,她可以去和同学一起练琴,她可以去和男孩子约会……她可以慢慢的快乐地消磨着一寸寸光阴。我也可以,我也可以享受我正常的人生……,车子的报站声响起,我才猛地发现已经到了,慌忙拨开人群下了车…… 、我心似君心 狭小的洗手间里,我蹲在那洗衣服,昏黄的电灯泡,同样昏黄的几缕光,照在白色的衣服上,看起来衣服也泛出淡淡的黄色,分不清是污渍还是灯光,我涂了肥皂在上面,使劲地搓,一个个白色的泡沫不断冒出来,破灭时却又闪烁着黄色的光芒,就像那陈年旧事,不去想它,它就是棉花糖上那一抹白,可要是去想它,它就成了棉花糖上的一滴血,红得那么刺眼,红得那么刺心。 我刚晾了衣服,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沈浩,“喂,我亲爱的小蝴蝶,你在干嘛哪?”他的声音甜腻,像一个年轻的妈妈在午饭过后的时间,偷偷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给幼儿园的孩子。 “我刚洗了衣服,你哪?”听到他的声音,我不觉高兴起来。 “我在想你啊,我站在你的窗下,对着月亮想你。”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啊,月亮姐姐还没出来,估计和吴刚喝酒去了,喝着喝着把上班这码事儿也忘了。” “乱说,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嘛!”我轻轻叱他。 “是啊,原计划明天回来,不过北京这儿的小蝴蝶扇扇翅膀,大西洋的海水就大浪滚滚了,更别说是这么近的渤海湾了,所以我就立马打道回府了,不然晚了可是要被拍死在海难上哩!”他继续贫嘴。 “真的回来了?”我知道他惯会玩笑,不禁问道。 “骗你干嘛!我命令你快点下来,我还没吃晚饭哪,快下来请我吃晚饭!”他变了一幅命令的口吻。 我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欠着身子朝下望了望,昏暗的灯光中果然有一个高高的清瘦身影,“好啦,我马上下来”。我挂了电话,换了鞋跑下去。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吃饭?”我到了他面前就问道。 “为了早点回来见你,忙着赶火车,”他坏笑一下,“我都要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你这个刽子手快点带哥哥去吃饭”。他一把揽了我的肩。 “算了吧,真要吃饭火车上也可以吃啊,别把责任推到我头上。”我随着他往外走,他的衬衣上有淡淡的香味,我的鼻子一向很敏感。 记得我们刚认识没多久的一个夜晚,在街心花园里的一条小径上,我们离的很近,我也闻到有这么一缕淡淡的香气,于是我说“好香,”他抬头望望说道:“是合欢树的香气吧。”那时正是初夏,合欢树上一簇簇毛茸茸的花朵开得正盛,纤细如羽毛的叶子都闭合起来,在淡淡的灯光下,只见满树或浅红或深红的花簇,如天边的片片晚霞。我抬头深吸一口气,“不是这个味道”,我侧身同他说,却发现那一缕香在他身边渐渐浓成了几缕,“是你身上的味道 ”我肯定地说。“是吗?”他疑惑,“我又没用香水,你靠近些,再来闻闻。”我将脸凑到他的胸前,离得如此之近,静寂中我似乎听到了他突突的心跳声,犹如转得飞快的秒表,我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不过我已经确定了“就是你身上的味道。”“果真是吗?”他自言自语,低头使劲嗅了嗅衣服,“哦!戚蝶,你真不愧是属狗的,鼻子也忒灵敏了吧!这么点味道你都可以闻出来。”他故作敬佩的看了我一眼,说道:“我只是偶尔在衣柜里喷点香水,可能染在衣服上了,我有时候喜欢这种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 后来,我次坐他的车,也闻到了这个淡淡的味道,再后来,我次到他的房间,也有那淡淡的味道。那天,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静静的午后,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房间,温暖又明亮,我们坐在地上听克莱德曼的钢琴曲,他收藏了很多纯音乐的cd,整整齐齐的码在柜子上,这天我次知道了英格玛和千世子,我们一起听了很多纯音乐的曲子。我们谈论欧洲的古典音乐,谈论中世纪的英国文学,谈论各自心底最不切实际的种种梦想和幻想…… 我们去了附近的一家面馆,按照他的要求,我请他吃了一碗面,是他最爱吃的牛肉面,他照例加了一大勺辣椒,又倒了醋在里面,顿时,又酸又辣的味道在我的鼻子中氲藴开来。 他似乎真的很饿了,狼吞虎咽地吃完,满足地靠在椅背上。他向来是个对物质没有太高要求的人,比如现在的一碗面就可以让他如此满足,一直以来他追求就不是物质和财富,他想要的只是身心的自由,这一点我和他一样清楚。他似乎有点疲倦,伸手松了松领带,他今天难得的西装革履。我猜想是不是去天津出差不顺利,我知道他是去谈一笔生意,“今天和对方谈的怎么样了?“我轻轻问。 一丝厌烦浮上他的眉梢,“还好,算了,别谈这些事情了,我们出去走走吧。”他说。 “好”我应了他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路上静悄悄的,难得一丝风都没有,他牵了我的手,我们沿着巷子慢慢地走。一个多月前他被调到了销售部,这个是迟早的事,作为沈家唯一的儿子,他是父母事业的接班人,他的未来早已注定,注定不能做他喜欢的事情,注定沦落为他厌恶的浮华中的“商人”,注定每天要装腔作势虚伪地和那些他不喜欢的人打交道,这样的日子他躲啊躲,在大学时他就故意挂科,多读了两年书,多过了两年逍遥的日子,可是该来的还是要来。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人生总有万般无奈,即便是他,象牙塔里的人,外人看 来也是有千般风光和幸运,可内里的无奈和压抑谁又知道。 “小蝴蝶,下礼拜去我家吃饭吧,我跟我爸妈说过了,他们也很想见见你。”走到巷口的时候,沈浩低低同我说。 借着巷口那一盏路灯,我抬头凝望他,他满脸的微笑,迎上我的目光,用眼睛来询问我。如果我想要往前走,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客观地讲,对我来说这一天来得越早越好,所以我心底早已做好了准备。可是我却低低地说了一句话:“沈浩,我害怕。” “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卖身给我,再说我妈又不是‘李亚平’他妈——”他坏笑,“不舍得给你多吃一块红烧肉,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半正经半开玩笑地说。 “卖身”两个字犹如黑夜里的闪电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的心骤然一紧,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衣角,我勉强冲他笑笑,说道:“不是这些,我是怕我达不到你们家的要求,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又没有商业头脑。” 他忽然松了我的手,退后一步像端详陌生人一样看了我几秒钟,又上前双手扶了我的肩笑了起来,他的手臂也随着他的笑微微颤抖起来,“你笑什么?”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他的笑声慢慢消失,“想不到你今天这么谦虚,我心中高傲的戚小姐居然在我面前也会不自信,我们全家真是受宠若惊啊!” “我哪里有资格高傲,你别乱说了。”我推掉他放在我肩上的双手。 “还说不高傲,我次亲你,你就一个人走掉,害我在后面追,还好两天不理我。”他不满地说。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件事,他还对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斤斤计较,我反驳他:“喂,你别乱说好不好,当时我都说了不行了,也跟你说了如果那样做我要生气的,你还要乱来,我当然会生气了。” “那我现在还要乱来!”他说了这句话就飞快地在我脸颊上亲了下,“这点事只是沧海一粟,你的罪行是罄竹难书。”他把我搂在怀里,略带恳求地说:“下周来吧,我爸妈真的很想见你,我也很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放心,你完全符合我的要求,这辈子甚至下辈子,我只会和符合我要求的人在一起,而不会和符合他们要求的人在一起,绝对不会。” 我环抱住他的腰,使劲点点头,“嗯,我会去的。”是的,我会去的,就算前方是万丈深渊,就算所有的人都不喜欢我,只要沈浩愿意,我就愿意和他一起走下去,哪怕再难再苦。 、誓言 两个礼拜后,我被调到了销售部,而沈浩被派到了韩国的驻点,我知道这种安排的深意。沈浩得知消息后怒不可遏,他在董事长办公室和他的妈妈大吵了一番,全公司的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件事情。晚上,我们一起吃了饭,他的心情明显受到了影响,我次看到他如此的低落,我们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各自慢慢的把饭吃完。 在我那间租来的小小的屋子里,我们坐在床上,电灯还是那种老式的灯泡,散射出昏黄的光影,地上是他清瘦的倒影,屋子的空间太有限,因为他太高那倒影连头也没有,一大条黑影在地面一动不动,犹如蒙上了一条黑色的地毯,他的脸在光影下是赤黑的,眉毛愈发不清晰起来,眉尾也愈发显得开阔,他的眼睛平时看起来是很大的,此时却隐约只能看到一点黑,像暗夜里广阔湖面上小小的湖心岛,我忽然觉得诡异的陌生,一丝悲凉自我的脚底爬上膝盖…… “我不会去韩国的,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他的声音坚定,无坚可催的坚定。 其实上周和他的父母见面后,我就预感到了未来的种种磨难,他的爸爸内向谦和,和我只寥寥讲了数语,我分辨不出他是喜是厌。而他的妈妈骨子里无疑是不喜欢我的,虽然她很客气,对我嘘寒问暖,吃饭的时候也关怀备至地夹菜布汤。她拉着我的手感慨万分地讲沈浩爸爸和她创业的艰辛,讲对沈浩的种种期许,称赞沈浩是多么听话又优秀的孩子…… 然后,在沈浩去接电话的空挡,向我暗示她心目中准儿媳的标准,能够辅助儿子将沈家的事业发扬光大。还好,她没有将我一棒子打死,还给我了一个机会,一个成长为沈家准儿媳的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她说声谢谢,谢谢她给了我这个难得的机会。或许她说的很对,我要慢慢学习,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商人”,学会如何“相夫”。一整天的思考已经让我打定了主意,此时此刻的抉择很简单,简单得似乎都不能称之为抉择,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是要珍惜这个机会,谁让我决定和沈浩在一起哪。只不过我没有信心,一点点也没有,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她满意。 “别这样,听你妈妈的话,去韩国又不是离开我,这里离韩国还算近的,你还可以经常回来啊。再说,也不会去很久的,你父母肯定也舍不得你的。”我安慰他,其实也是在安慰我自己。 “戚蝶”他叫我的名字,他很少如此郑重其事地叫我的名字,“你辞职吧,我来养你,我们公司的销售应酬太多,业绩压力也大,不适合女孩子来做,我不想你做不喜欢的事情。” 那一丝悲凉忽然从我的膝盖直窜到头顶,寒气彻骨,人生不如意十有□,谁又能免俗,谁又能不做不喜欢的事情,我强笑:“你看你才这点事情就想让我一走了之,你也太小看我了,其实我也想多锻炼锻炼,说不准哪天我就成了知名的职业经理人,到时候你请都请不来哪。” 我继续说:“既然董事长已经说了,只是让我以轮岗的形式熟悉熟悉各部门的业务,又不是让我当销售员,又没有业绩要求的,你不用担心的。如果我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要拒绝的话,那董事长岂不是要对我有意见了,这样以后恐怕我和她相处就难了,所以……”我拉了他的手,“为了我们的将来,忍一忍,为了我,忍一忍。” 他望着我,良久才说:“好吧,但是,我不会去韩国的。”我刚要开口,“别劝我。”他边说边用嘴唇堵住了我的口。 他把我扑倒在床上,他的吻轻柔又深邃,慢慢的,慢慢的,他的嘴唇滑过我的脸颊、耳垂、脖子,他喃喃说“小蝴蝶,我爱你……”,这话语深情又甜蜜,像浸了蜜抹了糖的玫瑰花蕊……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开始扯我的衣服,“别这样”我用力阻止他,可他似乎已经意乱情迷,根本不顾我的反抗,反而愈发激动起来……“戚蝶,我这辈子非你不娶!”他扯开了我的衣服…… 古往今来人人都爱山盟海誓,只因相信未来的美好,誓言就是那遥远天边的明月,是漫漫黑夜里旅人的指引,虽然朱丽叶都说请不要指着月亮来起誓,因它阴晴圆缺最易变,可是它的美好却让无数人倾心,纵然易变也执着不悔,歌中不是有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吗?我也不能免俗,只是这誓言从沈浩口中说出,我便不觉得它是月亮,它是宇宙中最稳定的那颗恒星,亘古不变,更何况是我此生这短短的百年,正是白驹过隙。 于是,我搂住了他的脖子,迎合地去亲他的脸颊,其实我知道此时在我的心底已绽开了一朵意念的花蕾,那就是即便我们下一秒将永不相见,我也愿意把我自己贡献给他,只要他愿意,因为我的心早已和他的心融为了一体。 可是他却停下了,他紧紧搂着我,把头贴在我的脸颊边,他起伏的胸膛压得我的呼吸也急促起来,片刻后,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要将你的纯洁留到结婚的那一天,我会让你做我完完全全的妻子,给你最完美的婚礼!”这声音就在耳边,可又似乎那么遥远,远在天涯。 灯影依然昏黄,墙壁上是我们的影子,那两个靠在一起的头膨胀的那么大,组成一个黑色的心形,静静地立在墙角,一动也不动。我觉得害怕,彻头彻尾 的冰冷的害怕,像这昏黄的灯光,溢满了这小小的屋子,从四周一点点地侵蚀我的皮肤,直至骨髓…… 墙角那个心形似乎长出了眼睛,冒出了嘴巴,对着我鄙夷地冷笑,这无声的冷笑让我的心瞬间空洞……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送走了沈浩,黑暗的屋子,那一张小小的床,深咖啡颜色的床头,床头柜只剩下了一只,同色,柜身斑驳,好几块油漆剥落下来,露出黑红色的木头,地板有些地方也裂开了,焦黑的口子一条一条,像男人青筋□的胳膊上的伤疤,触目惊心。这房子太老了,这种家具的颜色正是小时候流行的,那时我也不过六七岁,和爸爸去城里的叔叔家作客,踩着灰黑的水泥楼梯,一踏入叔叔的家,满目都是新鲜的深咖啡色,地板、桌椅,上午十一点的阳光很明媚,可那屋子却幽暗又压抑…… 我在黑暗中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天花板,窗帘的遮光性太差,外面幽暗的灯光映进来,天花板就有了一道灰白的光带,忽明忽暗,仿佛在嘲笑着我的虚伪和自欺欺人…… 这个夜晚我以为我会失眠,可是我却睡着了,虽然过了很久,虽然我瞪着两只眼睛躺了很久很久,但我最终还是睡着了,看来我要比我想象的坚强很多,确实,比这难熬一千倍一万倍的日子我都可以睡着,这又算什么,没有人会来帮我,人情的冷暖我早已尝过,我只有靠我自己,所以我要睡着,这样我才有力气让所有的痛苦和悲哀都成为过去。 沈浩最终没有去韩国,我不知道他是怎样和他的母亲交涉的,他嘻嘻哈哈地约我去庆祝胜利,又带我去商场,买了好多衣服给我,又买了戚雨心仪的礼物。我没有问他,既然他想在我面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当然要配合他,难得的苦中取乐又何乐而不为,权且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眨眼间我调到销售部已经一周了,日子枯燥又繁忙,熟悉公司的产品,了解现有的客户和潜在的客户,狭小的办公桌上文件摞了厚厚一叠,我一份份看,聚精会神地看,想把这些都刻在脑子里。 周末,戚雨来找我,沈浩载着我们去吃火锅,北京的深秋已经很冷了,热腾腾的火锅,香辣的蘸酱,一顿饭吃完,戚雨的鼻头也红红的,她自小也喜欢吃辣,来了北京两年更甚,最爱辣味的火锅,和沈浩倒是如出一辙。吃了饭我们又去看电影,戚雨兴致盎然,依旧是那么的活泼可爱,少年不知愁滋味,这正是她此时的写照吧。而她一来,我的烦恼和愁绪似乎也暂时散去了很多,回到家已经不早了,我和她就挤在那张小床上,拥着一床棉被,温暖又温馨。 她入睡的很快 ,她睡得如此沉静,离得这么近,我都几乎听不到她的呼吸声,昏暗中我依稀看到她的脸,似乎嘴角还带着笑,这样真好,我真希望她今后的每一个夜晚都睡得如此沉静。 、尘劫一瞬 沈浩出差去了,要去韩国半个多月,他离开的匆忙,前一晚只打了个电话给我,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他一向是比我还要啰嗦。挂了电话,那一丝一缕的怅然和失落开始慢慢涌向鼻尖,酸酸的,不过我的眼睛却依然干涩,因为白天看了一天电脑。我使劲挤了挤眼睛,想挤出点液体湿润下眼球,可是半滴也没有,我忽然想笑,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刻,连想要一滴眼泪都成了奢侈的愿望。难道真如红楼梦中所说一个人的泪水也有度,流光了就再也没有了?那我的泪水未免也太少了。 前些天风平浪静,偶尔在公司遇见他妈妈,她对我客气又友好,我不禁一度怀疑是不是我自己多想了。可是,我很快就知道并不是我多想了。 销售部的张经理交代给我一项工作,要我去跟进中业公司的合同。中业公司是这个行业上游数一数二的大鳄,签了他们一单合同,至少受用三年,可是,公司从来没有和中业有过一单业务,之前销售部也多次送了产品资料过去,但却都是石沉大海,毕竟公司的产品既无品质优势又无价格优势,谈何容易。从来没有合作过,又何来跟进,明明就是让我去开拓一片新的疆土,把这样一个犹如大海捞针的任务交给我,然后看着我、等着我碰壁,然后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反对,然后一二三再二三地让我知难而退,最后退到他们家门之外。 可是我没有退路,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逼我,就像当初……就像那噩梦般的当初……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挑了套正式但又不呆板的衣服,淡淡地画个妆。读书时候的我从来不化妆也不会化妆,跟沈浩在一起后,才略略会了那么一点点,他喜欢女人化精致的、很淡的妆容,他说我的眉毛太淡,唇色有些苍白,桌上这盒眉粉还是他送的。 镜子里看看,很好,标准的ol装扮,只是唇色还是苍白,我不喜欢往嘴巴上抹任何东西,口红、唇彩乃至唇膏我都不喜欢,可是,今天是要出去见人的,这世道,不以貌取人的太少。于是我拉开抽屉,翻了半天翻出一只淡红色的口红来,很久很久以前偶尔买的,只用过一两次,我旋开,诱人又娇艳的粉红色膏体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发光,油润的红,几乎要滴下来。我暗自揣度它应该没有过期,这种化学物品据说保质期至少三年,比这外面千万广厦、朗朗乾坤中大部分爱情的保质期都要长久。 下午张经理和我一起去了中业公司进行产品推介,他费了一番口舌,终于邀请了采购部的几个经理晚上一起吃饭。一行人去了附近一家高级的星级酒店,我终于见识到了真 正的商业应酬,红的白的一起来,我成了对方的靶心,这是我次喝酒,只觉得辛辣,那又辣又痛的感觉从嗓子一泻千里,肠子似乎也搅在了一起。满桌的荤段子,仿佛我这个女性是空气,有几个人更甚,直接拿我说笑,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一半是酒精的作用,一半是又羞愧又悲愤的情绪作祟。我不知道说什么,我本来就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这个场合我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不知道谁说了句什么,大家哈哈大笑,趁着这满屋的欢笑,我偷偷溜了出来。 宽敞的走廊倒是寂静,我不想站在这个门口,往里走了几步到了一个转角口,前面中厅有一个穿了旗袍的女子在弹古筝,弹得不错,尤其是那一连串高难度的瑶指,轻语慢诉,婉转悱恻,绵绵不绝…… 我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心也扑扑地跳,站了一会儿,人似乎都有些飘飘然了…… 可只是石火电光的尘劫一瞬,我的醉意一下子去了□分,身子如灌了铅,又被浸在冰块中,是沉重和冰冷,从脚底到头顶都冒出丝丝寒气,那颗心也一下子收紧骤然止住了跳动。因为我看见了他,两年多没见,他一点也没变,还是那副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样子,身边还挽了个女子,那女子身材异样高挑,面容艳丽,像极了新近小有名气的一个模特。 “戚小姐,好久不见。”他温和地打招呼,无丝毫惊讶,仿佛遇到我是意料之中,“真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又见到你。” 我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有生之年怎么还会遇到这个人,偌大个京城怎么就这么小。 “到楼下等我”他对身边的女子说道,那女子莞尔一笑袅袅婷婷地离去,一双美目似有似无地从我脸上滑过。 “怎么?戚小姐不会不认识我了吧!还是已经忘了我。”他嘴角是微微的笑意,可是我却觉得万般可憎。我很想我忘了他,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除了和沈浩在一起之外就是忘了他,可是老天偏偏不成全。 “我们本来就是陌生人,老死也不必往来,所以也根本没有忘记还是记得之分。”我冷冷地回答,“对不起,我还有事,失陪。”我说完转身想离去。 他身子一转,拦住了我,“戚小姐何必这么着急!”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实在厌恶,就把目光投向远处,我再不想和他多说半个字。 “今天在这里遇见你,实在是意外,两年不见,戚小姐丰韵了不少啊!”我依然不说话,良久后只听见他冷冷一笑,“不知道是嫁进了豪门当贵妇,还是仅仅是这儿的一个高级陪酒女?” 我不能平静了,因 为我愤怒了,我一把推开他,疾步回到了包厢里,回到了我刚刚逃离的地方,此时此刻,我宁愿呆在这里,呆在这里接受刺鼻酒精中的轻佻和暧昧。一个姓王的经理一见我回来就叫道:“戚小姐,你可回来了,躲去哪儿半天!罚酒一杯……” 此后的一天又一天,每个清晨我都旋开这不知道过期了没有的口红,然后独自去中业公司,站在那近百米高的写字楼下,抬头望望都是微微的眩晕,灰蒙蒙的天,灰蒙蒙的地,连呼吸的气息也是灰蒙蒙的,白花花的阳光照在淡绿色的玻璃上,更是惨淡的绿,我整个人也被一层一层勾画,勾画成惨淡的绿。近半个月了,我陪着笑脸,绞尽脑汁地跟进,却丝毫没有进展,更别说结果了。耐心我还有,可我的自尊已经被消耗、践踏得所剩无几了…… 这两天戚雨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她似乎感觉到了我异样的情绪吧。我没有和她讲有关我和沈浩家人的任何事,我不想讲,我也不想给她平添忧虑,只草草说是工作上的问题,遇见一个难缠的客户。她还自告奋勇地要帮我应付,虽然自小她就比我活泼外向,可是这种事情哪里是她能帮的。 期间沈浩打了越洋电话回来,他走的匆忙,手机也没开通全球业务,我匆匆和他说了几句就挂掉了,只怕说得太多会露出破绽,这些事我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夹在中间两头为难,他和妈妈的关系因为我已经有了嫌隙,我不想再把这嫌隙撕裂成伤口。我想他快乐,我想他幸福,哪怕要我伤心三生三世,我也愿意换他眉头一展,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秒。 、阴魂不散 太阳在下午四点钟的阴霾中隐进了云端,我站在一楼大厅中,透过全玻璃的落地幕墙,正看见喷水池中汩汩的水柱翻腾,像绽开了一朵硕大的莲花,只是褪了红妆,没了颜色,现在已然初冬,前方那一大片的草坪居然还是嫩绿,几棵大树枝杈环抱,犹有春意在梢头。挑高的天花板上是璀璨的吊灯,光洁的大理石泛出微白的光,精心修剪的盆栽错落有致,这就是顶级写字楼的大堂,据说这里随便抓个人就是年薪十万以上。 我就站在这宽敞的近乎奢侈的大堂里,手里还抱着一个大大的纸袋子,旁边就有休息的沙发,并且那沙发很舒服,我已经多次体验过了,非常柔软,坐在里面整个人就陷进去了,像坐在一团棉花云上,可现在我不想坐,我慢慢地踱着,门口站了几个保安,虽然初冬的风已经很凉了,他们依然身姿笔挺、精神抖擞。 我刚从楼上的中业公司下来,这大袋子里是他们退回的样品,我等了一天也没能见到最终的负责人,他们也不耐烦,丢回了这一堆的样品,还要感谢前台的女孩,我捧着那一堆样品出门,开门时腾出了一只手,结果那一堆东西就很不争气地撒了满地,她帮我一个个捡起,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袋子,这袋子很新,很厚实,上面印刷着中业公司的logo和名字。 时间一分一秒逝去,像蜗牛的步子,缓慢拖拉,我在这等戚雨,可能是周五堵车的缘故吧,她还没到。或许是这里外企比较多的原因,刚四点过电梯口就陆陆续续地钻出一个个衣着光鲜的商业精英,女士的高跟鞋发出塔塔的轻响,像小时候窗口那一串串风铃被清风抚过,渐行渐远…… 我仍然抱着那个大袋子低着头缓缓踱来踱去,在那一米之间,来来回回,往往返返……忽然地面微白的光变成了一片阴影,我也罩在这阴影之中,我抬起头,就看了一个人,阴魂不散的一个人,质地考究的黑色西装,上衣袋口露出一线白,我知道是那方折叠的再也整齐不过的手帕。 “戚小姐,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依然是貌似温和的腔调。 我不语,我有点不太相信这是个巧合,短短的一周多遇到了两次,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特意跟踪我,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否定了,他不至于这么空闲,也不至于这么傻瓜,浪费真金白银来跟踪我,因为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真金白银。 他嘴角一丝若无若无的微笑,看起来儒雅温和,他这个样子我看多了,越觉得虚伪又可憎……片刻后我从鼻孔发出一个简单的“嗯”。 “你怎么在这儿?在这里上班吗?”他环顾了下四周。《 br》“不是,等人。”我淡然回答他。 他的目光扫过我怀中的袋子,然后忽然死死地落到了我的脸上,这眼光让我很不舒服,于是我说:“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我急匆匆往外冲。 外面那一片草坪之外就是一条双向八车道的主干道,正是车如流水,不,是车如止水,因为已经堵得一塌糊涂。 我还没穿过那一片草坪,那个阴影就又罩在了我的身上,“不是等人嘛,怎么又走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想在这里等了,付先生,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他略沉吟了下,“能给我几分钟时间吗?我们谈下——”他手一指,“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不必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向左,竟然他也向左,我向右,他也向右,我转身想逃,居然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我使劲挣,他纹丝不动,下班的男男女女从我们身边走过,不时有异样的目光,我生气又害怕,害怕被中业公司的人看到,毕竟合同没谈成,后面我还是要来这个地方。我恨恨瞪他,两年多了他的卑鄙无耻有增无减,居然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撒野的地步,不过我知道,我斗不过他,因为我不够无耻。 “我可以跟你谈一下,但请你先放开我。”我冷冷说。 他果然放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车里的空间很宽阔,这可能也是豪车的好处之一,空气也清新,并没有诸如清新剂、香水之类的味道,可我却觉得胸闷,就像周一的上班时间挤在公交车里一样,胸口又闷又恶心。 “付先生,您要谈什么?”我努力使自己平静。 “戚蝶,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能和我说一下吗?或许我能帮上点小忙。”情真语切的一句话。 听了这句话我真要笑了,我太佩服他了,演技和台词功力更上一层楼了已经,如果真心想帮忙,又何必当初,他最善事后扮好人。况且,我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能再和他有一丝一缕的关系。 我冷冷说:“谢谢,不过我不需要,因为我不想再和您做任何交易。”他说过他的字典里只有四个字——“成本”和“收益”,他怎么会白白帮我,事后还不知道会抛出怎样苛刻的条件,哦,不是事后,肯定是在事中,以他的精明,怎么会等到事后。 果然,他沉默了一会,大笑起来,“终于看到你有了先见之明,很好,我也不想惹麻烦上身,你一没钱二没貌,我也不想和你做任何交易。” “那付先生,我可以走了吗?” “当然可以,戚小姐, 请。”他走出来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比我想象的要顺利很多,我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是啊,我又没貌,他也犯不着缠着我。我刚下了车,他的车就一溜烟地驶离了,我站在那儿,前方的马路上车流缓缓,人声车声嘈杂一处,仿佛一副完全版的清明上河图。 我走到路边,站了一会儿,肩上却被人轻轻一拍,我一扭头,正是戚雨,“死丫头,怎么这么慢!”我故意埋怨她。 她扮鬼脸,“每条路都堵,我有什么办法,要不你去问责下交通部部长。” “晚上想吃什么?这附近很多吃东西的地方?”我问她。 她微微嘟了下嘴,“我们回去做饭吧,我想吃葱油鲫鱼。” 还不到五点钟,公交车上已经拥挤起来,戚雨把她的包抱在胸前,小心地护着,像怕被人挤坏了一样。我知道她的包里装了什么,中午电话中她说了想要我明天陪她去香山拍照,拍那漫天红叶。这相机还是沈浩送的,戚雨曾经心仪了很久,就是我和沈浩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那天一起去买的,那天他还买了很多衣服给我,脖子上系的这条丝巾也是那天买的。相机是单反的,但却很小巧,戚雨就是看中这点,我知道这相机价格不便宜,但这车子一个个的急刹,于是我说:“小雨,别光顾着你的包,抓好扶手,不然要摔倒的。” “没事,车里这么挤,我想摔倒也没空间。”她不在意。 “那你也拉好,相机就那么娇贵啊,碰碰就碎了?用不着两只手抱着啊!”我继续说。 “是很娇贵的,这个镜头不能挤不能压的。”她嘟囔道,又说:“那我靠着你好了。” 她靠在我身边,车子慢慢开着,她不再说话,似乎若有所思…… 、万般感激 第二天早上,我一觉醒来,只见满屋阳光,白晃晃的刺眼,原来昨晚忘了把窗帘拉上,赶紧又把眼睛闭上,心想八成是很迟了,原想着早点起来去香山。 慢慢睁开眼睛,从床头柜上取了手机,已经九点钟了,我推身边的戚雨,“小雨,快起来,都九点了”。 “唔……等下再叫我。”她呢喃着翻了个身。 我拍拍她的肩膀,“快点起来了,不是要去香山嘛,要早点出发。” 她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似乎还未完全清醒,半天才说:“不去了,现在秋天都过了,估计树叶都落没了。” “可能还有一些没落,天气这两天才凉下来,去看看吧!”我说。 她揉揉眼睛,“不去了,中午我得回学校去,昨晚小璐发短信给我,硬要叫我赶紧回去参加排练,系里下个月要开音乐会。” 我笑了,“难得你这么积极,终于开窍了,不再搞个人主义了。”以前也有几次,系里开音乐会,点名叫她去,她就找各种原因推掉,我问她为什么,结果她说不想浪费宝贵时间,因为排练要占用太多的业余时间。 “姐,你可别瞎说,我可是超级爱国、爱校、爱班级的‘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学生。”她一本正经地抗议。 “好,你是好学生,那好学生快起床。”我一把扯开她的被子…… 两天的周末忙忙碌碌就要过去了,洗了一大堆的衣服,连带着床单、被罩。没有洗衣机,就全部用手洗,洗好后再晾在那一米见方的小阳台上,空间太小,衣服太多,都挤在一起,密密匝匝的像一片彩云,可是天空却没有一朵云,更别提彩云了,万里长空晴朗得耀眼,最难得是没有灰蒙蒙的雾霾。 揉着酸酸的手腕,我不禁想,饶是在北京,如果在家里,这么多衣服挤在一起,潮湿的江南深秋,必是四五天都不会干。啊,又想到了家乡,想到了那平静蜿蜒的小河,沿河皆是白壁青瓦的小楼,密密匝匝的阵列也像此时此刻我悬在头顶的湿衣服,那潮湿得要微微发霉的空气,凝重得似乎要静止下来……这一刻我忽然很想回家,其实我一直都想家,想妈妈,当初我放弃了回家的工作机会,选择留在这里,留在这满是烙印的城市,不过,我不曾有一丝后悔,因为迄今为止这都是值得的,甚至是远远超越的…… 周一的清晨,我又一次旋开那只口红,那削尖的管体已圆润了几分,曾经分明的棱角已在我苍白的嘴唇上一日日打磨掉,渗入皮肤,不知道钻去了哪里。椭圆的镜中,我举起它,手却在嘴角停滞,最终我把它轻轻合上,扔进了抽屉。我就 这样匆匆出门了,一如以往的素面朝天…… 这一刻我才知道,装扮也是需要勇气和毅力的,但很遗憾,我竟是如此懦弱和胆小,我像是被海潮追赶的流沙,一次次涌向岸边,又一次次被推入大海…… 依然拥挤的公交车上,我忽然觉得恶心,短短几分钟后头也开始发晕,我从不晕车,这是怎么回事,头越来越晕,我觉得我要吐出来了。很快到了一个站牌,我再也忍不住,弯着腰挤下了车……我坐在站牌窄窄的横椅上,微微的风吹过,是凉意,再也真实不过的初冬的凉意,我打了个冷战,竟有些恍如经年隔世的感觉。公交车报站的声音,车子引擎轰鸣的声音,刹车片摩擦的声音,人来人往的喧 第 1 部分阅读 第 2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2 部分阅读 纳簦渤灯Σ恋纳簦死慈送男┥貌宦以阍恪20趾搴澹揖鸵恢贝舸舻刈谡庑种校橇松习啵蛘呷非械厮凳遣幌肴ド习唷? 最终我打了电话给张经理,向他告假一天,电话里他略有沉吟,然后说今天代我再去中业公司沟通下,我心里一热,忽有万般感激涌上心头,我向他连道了好几个“谢谢”,然后就踩着一双高跟鞋,一步一步地走回了家,用了整整四十分钟…… 回到家我就睡在床上,半梦半醒地一直睡到傍晚,天色微微有些暗了下来,整个人清醒后只觉得满腹的饥肠辘辘,爬起来看看,厨房里什么菜也没有,只好寻了一袋挂面,幸好还有一个鸡蛋,就这样扔到锅里煮。热气呼呼地冒出来,白的面条,白的荷包蛋,一起在锅里翻滚,再也单调不过…… 我就在一片静谧中嚼着这碗单调不过的面条,忽然手机铃声大作,乍然打破这静谧的单调。 “喂,回家了没有?”沈浩的声音,遥远又亲切。 “早就回来了,”我听见电话里车声嘈杂,“你怎么还在外面,韩国那么冷,早点回酒店吧!” 他嘻嘻地笑,“我就在酒店舒服的床上,这儿的地暖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那怎么那么吵?听着像在大马路上。”我问。 “就是在大马路上啊,窗外就是一条韩国最宽的路。” 我吃了一口面条,“你怎么住这么吵的酒店啊,晚上睡得着吗?”我知道他睡眠不是很好,要很安静的环境才能睡得好。 “在吃什么好东西?”他不回答我,反而大声问道。 “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碗面条了,”我顿了顿继续说:“不过有大虾,火腿,肉丸,笋干,青菜,还有……。”我一样样说给他听,这是我曾经多次做给他吃的三鲜面,是他的最爱之一。 “s!s!”他截断了我,“还说没什么好东西! 我听着样样都是好东西,你知道我每天在这儿吃的什么吗?” “吃的什么,你不是挺喜欢韩国菜的吗?这次正好让你过过瘾。”我继续边吃边问。 “你是不到韩国,不知韩国物质匮乏,每天泡菜米饭,米饭泡菜,就那几个菜,吃个排骨都像过节一样”。他像个吃不饱的小孩子一样抱怨。 吃个排骨像过节一样,这个我在韩剧里倒是常常看到,想不到现实中也确实如此,“那你就每天单点一份排骨吃。” “每天一份排骨,你知道这儿一份排骨多少钱吗?说出来吓死你。”他夸张的很。 “难道你吃不起吗?”我反问他,“要不要我给你汇点饭钱过去?” “好啊,好啊,求之不得,谢谢老婆大人。”他欢喜。 “想得美!”我又说:“别住马路边的酒店了,去换家安静点的吧。” 他笑了起来,“这儿就很安静啊,刚才骗你的,是电视的声音,你这个笨蛋。” 被他这么一说,我说才反应过来,“你这个骗子”。我回他。 “你这两天工作忙些什么?”他又问。 “没什么啊,还不是看看资料,整理整理文档。”我故作轻松。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我下礼拜就回去……” 、吉人天相 第二天,我硬着头皮去上班,在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接起来,我愕然了…… 晕晕乎乎地忙了两三天,我手里已拿到了中业公司的采购合同,看着那新鲜绯红的合同章,我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不真实。遇见张经理,我急忙忙向他道谢,可能还是他老将出马,一个敌百个吧,他还谦虚,一个劲地说不管他的事儿,能签了合同全靠我吉人有天相。我又哪里是吉人,难不成近半个月来我的锲而不舍感动了上天,还是中业公司市场部的一帮人被我烦得受不了了,扔了个大馅饼给我? 几天后偶尔在公司前厅遇见了沈浩的妈妈,她微笑着恭喜我签到了一笔大合同,嘉奖我对公司的贡献,之后又芸芸地说了一番套话。她礼貌又客气,可我的欣喜在见到她之后就打了个五折,我隐隐觉得,即便我再签一单这样的合同,她心底对我的排斥和不满意也不会减少一分。 又是一个周末了,下午我正窝在床上看肥皂剧,手机响了起来,居然是沈浩,难道他回来了,“喂,小蝴蝶,在干嘛哪?”他的声音有一丝疲惫。 “看电视,你回来了?”我欣喜。 “嗯,刚下飞机,等下我去找你。”他又说:“晚上一起吃饭?” “好啊,去哪里吃?”我问。 他沉吟片刻,“我想吃饺子,你包的饺子,现在准备来的及吗?” “来的及啊!”挂了电话,我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要赶紧去买材料,如果想在晚饭时分吃上手工的饺子还真得争分夺秒。 拌馅、擀皮,再一个个包成饺子,这程序有点繁琐,后两项还是彻头彻尾的技术活。这项技术我也是刚刚学会,沈浩说我有做饭的天赋,第二次擀皮就可以擀的厚薄均匀,大小合适。 有人敲门,我举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就跑去打开了门,果然是他,略略有些憔悴,嘴角冒出了青黑的胡茬,他见了我一把扔掉行李箱,紧紧把我抱在怀里,我手上的面粉黏在他黑色的外套上,像落上了几点细密的雪花…… 他吃掉了两盘饺子,满足地靠在床上,我也吃得很饱,我幸福地靠在他的身上,他身上还有那熟悉的淡淡的香气,电脑里正播放着she dion的《the well》,这首歌还是他推荐给我的…… “by an  well reen;i y dowo a drea;by a strange llow sound fro a silver eyed bird…… i looked to the well to catch the drea;the water was risg a a chill;i willed the water to be still。there was a face  the irror like a face out of ti;the eyes held a shiry she。there was a face  the irror and the fa039;t e;the eyes held a shiry she。” 熟悉不过的奇妙轻灵的声音,如阳春二月润物无声的细雨,不知不觉沁人心脾,淡淡忧伤中的淡淡感慨和丝丝释怀,让这满是铅华的流年也洗尽尘埃,沉重的生命亦趋轻灵,缓缓流转到天际。 即便没有如此之绿的草,没有银色眼睛的小鸟,我也不必躺下,亦可坠入梦境,坠入这静静偎依,心神相会……只因有他在身侧。 这一刻,只希望时间凝固,莫使梦中人醒来再寻梦,因为怕那恍如隔世的眼中有微微泪光…… 久别重逢,这个词用在沈浩和我身上,无一丝夸张,这短短半个多月对于我们来说已经算是“久”了。 日子过得飞快,白天上班忙碌着把中业公司这单业务收尾,晚上忙着和沈浩腻在一起,时光飞逝中天气愈加凉了,除了四季常绿的松树,树木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天地间只剩下两种颜色,冷冷的灰和清凉的白…… 柔和的红色灯光洒满了桌面,宽大舒服的沙发,我歪歪扭扭地靠在上面,对面的沈浩却正襟危坐,他低着头轻轻搅着面前那一小杯咖啡。 我们已经在这间咖啡厅坐了近半个小时了,我面前那杯牛奶早已喝光了,而他的咖啡才喝了两口,于是我说:“怎么还不喝?等下全冷掉了。” 他扔下了小勺子,笑道:“我今天想喝冷一点的,这儿的暖气太足了。” 他一向喜欢喝热气腾腾的咖啡,不过这里的暖气确实很足,我的脸颊都微微发热,我不再说话,换了个姿势仍靠在沙发上,屋里的音乐换了一首,正是克莱德曼的《威尼斯之旅》,舒缓柔和的旋律飘荡在空气中,却又有淡淡的忧伤,犹如这咖啡醇香气息中丝丝缕缕的苦涩,并不使喝的人觉得苦,反更沉淀出这一杯浓香。 沈浩也往后一倒,眯 着眼睛说道:“你知不知道,克莱德曼在中国虽然很受欢迎,但他在西方却很不被待见,当地的艺术家批判他用现代的手法和大量的配乐来演绎名曲是非常不地道的。” “简直就是亵渎古典音乐?”我问, “是,这个词很恰当,不愧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啊。”他点点头。 “多谢夸奖,”我笑道:“只不过是个人的视角不同而已,就像古时候的‘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而已。” 他微笑一下,“不客气,不过你说的很对,只不过是每个人的视角不同而已。”他不再说话,只欠起身来正襟危坐,慢慢搅那一杯咖啡,淡淡说道:“听说 最近你签了中业公司的一笔大单。” “是啊,你现在才知道,我现在都是销售部的明星了”我微笑,我还一直没和他说这件事。 “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他换了一副玩笑的口吻,“当时我听说还不相信,我是真没想到你能啃下这么块硬骨头,真不愧是属狗的,来,跟哥讲讲,你钻了什么路子?”他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继续玩笑,“还是□了中业公司的哪个老总?” 我轻轻打掉他的手指,“乱说,我又没姿色,拿什么去诱!” “那你怎么签了这单业务?要知道以前多少人攻都攻不下来。”他不依不饶。 “我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到了张经理的话,又说:“多亏了张经理帮我。” “哦,那我要亲自去谢谢张经理了。”他嘀咕了一句,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觉得他那个笑容在红色的灯光下隐隐有一丝说不清的古怪,我来不及细想,他已站起来,那首《威尼斯之旅》在大提琴的颤音中结束,走了一遭神秘、繁华又奢靡的水中城,一切又归于平静,只剩下记忆中幽静、碧绿的九曲水道蜿蜒无边…… 、寒凉 今年的春节来得格外早,到了年末,公司业务基本上也没了,人心惶惶,都想着过年,外地的人忙着定车票,本地的人忙着置备年货。我又被调回了行政部,更是没事情,沈浩是个细心的人,回家的机票早已帮我和戚雨定好了,于是我便每天数着日子等着归程。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和戚雨拎着大包小包走在村里的水泥板路上,路面老旧,青黑色的石板裂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像一道道结了痂的伤疤在遍地张牙舞爪。刚刚下过雨,路上还是湿漉漉的,空气中也是厚重的潮湿,但是天却异常蓝,路边是浓墨重彩的暗绿和萎黄交织,不过到底是江南水乡,虽是深冬,却依然绿意盎然,那萎黄不过是鲜花般的点缀。 然后,在那黑瓦白墙的老房子下,在那狭长的巷底,我便远远看到妈妈正站在门口凝望……将近一年不见,她愈加苍老了几分…… 戚雨见了妈妈,竟一下子哭了起来,她终究是个小孩子,生离死别她一个也承受不了,看着妈妈鬓角的斑斑白发,我心中酸涩,不过短短三年多,她竟多了这么多白发,要知道以前,她是同龄中最显年经的一个,生活的风霜就是最残酷的年华,能让人一分钟苍老了容颜。 心中的酸涩一丝丝蔓延到鼻子里,眼睛里,可我却笑了,我笑着扶了妈妈进屋,我笑着把带回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夜渐渐深了,戚雨已经睡熟了,我却没有一丝睡意。江南的冬天本来就是湿冷,古旧的老房子里更甚,墙壁都似乎要渗出水来,地面的角落隐隐有青苔点点,吸入鼻间的空气像冰凌一样,除了寒凉还是寒凉。我把头埋在被子里,这寒凉让我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个五月天…… 曾经的那个五月天,艳阳如火,要知道绍兴的五月已经是夏天的喉咙了,热辣辣地嘶叫,叫得人动一动就大汗淋淋……可是我的额头上满满是细密的汗珠,心里却一片寒凉,就如这个湿冷的冬天里,刚刚下过雨的老房子里的空气,潮湿寒凉得以致长出了长长的青苔,丝丝缕缕地纠缠在我的心房,越勒越紧,心也碎成了丝丝缕缕…… “厂房失火”,当时我还在北京读大二,电话里听到这颤抖的几个字,我的眼前就忽然全黑了,绍兴的纺织业发达,就像村中,大部分家庭作坊都是做纺织品的,我家也不例外,可做这个最怕的就是失火…… 然后,我彻夜奔上了火车,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黝黑的夜里,一盏盏昏暗的路灯齐刷刷地往后退去,窗外的远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吠声,也可能是狼嚎声,让我觉得这黑暗中 还有生命……车轨接触的咣当声绵绵不绝,每一下都碾压在我的胸口,我再也喘不过气来…… 回到家中,又一个晴天霹雳让我头晕目眩,爸爸也已罹难火海,他只是为了拿出保险柜中的定金,耽误了逃生的关键一刻,那一刻,他竟忘了生命最重要。此后,一桩桩的麻烦接踵而至,租来的厂房需要复原如初,材料供应商来讨账,客户要求返还定金,更可怕的是高利贷也上门讨债,我万万想不到一向谨言慎行的爸爸居然会借高利贷,于是,房子卖掉,车子卖掉,加上家里所有的现金和赔付的保险金,还是不够,四处奔走去借钱,此时我真正是尝遍了人情冷暖…… 在那个五月的艳阳天中,三四个大汉把我和妈妈堵在这老房子里,好心的邻居让我们暂住的老房子里……我一字一顿地承诺出一句话,“让我回北京,半年内我会还清所有欠款。” 正是正午时分,火红的太阳悬在头顶,白刺刺的阳光穿透了老房子斑驳的白壁黑瓦,黑乎乎的光影像一个个灰兔子在地上乱窜,找不到巢穴,我的额头上满满是细密的汗珠,妈妈在和我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到,只知心里一片寒凉…… 他们得意地笑,“谅你也不敢耍花样,不然你的妈妈和妹妹就惨了……” 我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早已有血淋淋、活生生的先例摆在眼前,这是晴天下的一个黑暗角落,黑暗得就像杨白劳和黄世仁的故事一样。 脸上忽然觉得凉凉的,我用手一抹,却是泪水,我竟不知不觉地流泪了,那个五月过后,我很少会流泪,想不到今天又流泪了,我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我忽然想,这样眼泪会不会流回心里?因为我想到了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倒立着眼泪就不会流下来”,此时我无法倒立,我只有静静地平躺着,等着那凉凉的泪水流回心里…… 已经大年初三了,四处的鞭炮声还是不绝于耳,天空中飞起了细小的雪花,稀疏,像烟雾一样若有若无,我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菜,虽然隔了一层橡胶手套,可还是冷,冷到了骨头里。戚雨拿了我的手机出来,“姐,沈浩哥哥的电话!” 我跑到屋里,把电话按了免提放在桌上,一边往两只手上哈气,一边喂了一声。 “喂,家里很冷吧,是不是也在下小雪?”他似乎也冻得哆哆嗦嗦。 “是啊,北京也下雪了吗?”我问, “四个小时前没有。”他说,“现在下没下我就不知道了。” 大过年的,难道他不在家吗?我奇怪,“你不在北京吗?” “小蝴蝶,断桥上一直都很 多人吗?”他不回答,反问。 “是啊,旅游胜地,每个去西湖的人都要到桥上走走,自然很多人了。”我继续问:“你在哪里啊?”我不太相信他会来亢州,虽然心底有一丝不安分的期望。 “哈哈,我在千山万水人潮汹涌间,这儿不能叫断桥,应该叫人桥,简直就是人流铺成的桥,只见人不见桥,远远望去还真壮观啊。”他略有兴奋。 我的心扑扑地跳了两下,“大过年的,你怎么来亢州了,偷跑出来的吧?”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犯人,我过年来旅游一趟难道不行吗?”他嘻嘻一笑,“顺便来看看你,拜访一下未来的丈母娘。”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命令,“快点把详细地址发给我,我吃了饭就准备出发了。” 我发了短信给他,转回身来,却看见戚雨正倚在门口,她穿了件大红色的羽绒服,脸颊也是微微的娇嫩的绯红,她一见我转身来就急急问道:“沈浩哥哥来亢州啦?什么时候到家里来?” 我笑道:“是啊,他说吃好饭马上去坐车,这样算算三四点钟就到了。” “太好了,我去告诉妈妈。”她边说边转身跑开了,那红色的身影犹如一支盛开的玫瑰花,艳丽又浓烈…… 、再上心头 三年来个有欢歌笑语的春节,老房子里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通红的炉火映在墙壁上,像西天那一小片晚霞,空气中的潮湿也被这炉火挤走了,慢慢有了温暖的感觉。 戚雨拉了沈浩到院子里放鞭炮,她从小就是胆大的捣蛋鬼,至今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光荣事迹”,和村里一帮小男孩去果园里爬上树偷采杨梅,拿着杨梅当沙包互相丢,把一条崭新的白裙子染成落英缤纷,还糟蹋了一箩筐的好果子;邻居家的小孩养了一只雪白雪白的小兔子,她喜欢得不得了,一有空就跑去看,后来兔子忽然不见了,大家四处找找不到,几天后才知道原来是被她偷出来然后藏了起来,可是藏的地方太不靠谱了,等找到时兔子早已被活活闷死了,惹得邻居的小孩眼泪鼻涕一大把…… 鞭炮霹雳啪啦,她慌忙跳着脚跑开,她的笑声比这噼里啪啦的爆破声还要清脆响亮,她大声叫沈浩:“沈浩哥哥,快把那个最大的点着……”“小雨点,快躲开!”沈浩一面点燃了那短短的芯儿,一面拉了她后退,哧的一声一束五颜六色的花簇散开,那一方天被瞬间点亮,漫天滑下无数彩色的小流星,又在半空中错落有致地渐渐消失。 “哇,沈浩哥哥,这个最好看,像……像笑脸,你说是不是?”她拉了沈浩的手指向空中的礼花,兴奋地询问。 “是,就是这个笑脸如果嘴巴能再咧大点就好看了。”沈浩边说边转头向我挤了个鬼脸,眼睛里满是深意,此时的我正望着他们微笑,我知道他的意思,故意把嘴角向上扯了扯,他满意地大笑…… 油绿蜿蜒的窄窄河道,流水缓缓,恍如静止,黑色古旧的摇橹船,小小的船舱坐了三个人就显得拥挤,沿着这条绍兴县城最古老的水道我们逐水而前。大大小小的拱桥,青石板的桥面被百年过客踩得溜光水滑,踩着这多少人踏过的青石板我们走过一个又一个起伏…… 一湖清冷的水,几点墨绿的岛,半圈婀娜的山,再半圈或黄或绿的大树小树织就的锦缎,这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子湖畔,次印上了我们的脚印。湖边的小广场上,似乎还有一点点雪花在飘,音乐到了最□,喷泉的水柱也冲上了天空的高处,一阵风来,细密的水珠向人群撒来,沈浩搂了我在怀中,“冷不冷?”“不冷”我摇摇头,我也搂了戚雨在怀里,“冷不冷?”“不冷”她也摇摇头。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这个春节转瞬又逝去了,再定神时已日行千里外,回到了遥远的北京。不久后,沈浩又到国外出差去了,我的日子简单又单调,现在的工作就像流水线上的产品,每天都一 样。 一天下午,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我接起来却是吃了一惊,放了电话,我呆坐了几秒钟才急急出门了。 “马路对面的咖啡厅”我仰着头环视,一下子看到那显眼的标志,走进去,正看见沈浩的妈妈坐在靠窗的位子,我走过去,刚张开口却犹豫了,我不知道是该叫他“董事长”还是“阿姨”,我顿了顿说了声“阿姨,您好!”她笑着点点头,温和地道:“坐吧。” 我坐下,她又说:“喝点什么?” 我笑笑,“一杯柠檬水就好了。” “来咖啡厅怎么能喝柠檬水哪!”她冲服务员示意,“两杯蓝山咖啡,”又转向我微笑,“这里的蓝山咖啡是全城最正宗的,咖啡豆都是从金斯敦东北部海拔超过1800公尺的蓝山山脉中采集,由牙买加咖啡局授权的工厂加工,然后即时空运到这里,现磨制成,口味最纯净。这家店还是沈浩推荐给我的,你知道吧,沈浩也最喜欢这儿的蓝山咖啡,他是不是也经常带你来?” 我知道沈浩喜欢喝咖啡,也常点蓝山,他还和我讲过蓝山咖啡名字的由来,旅游胜地牙买加岛因被加勒比海环绕,风和日丽时,璀璨阳光照在海面上,被蔚蓝海水折射到远处的群山,群山便笼罩在一层飘渺的蓝色薄雾中,似瑶台仙境,天上人间。抵达牙买加的英国士兵看到山峰上笼罩的蓝色光芒,叹为观止,情不自禁惊呼:看啊,那蓝色的山!这就是“蓝山”。但他并没有带我来过这里,我只喜欢咖啡浓浓的香气,却甚少喝,通常我只会点一杯牛奶或柠檬水。 “没有,这是我次来这儿。”我微笑。 她轻轻哦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两口,见我没动,就说道:“尝一下,冷了就不好喝了。” “好”我应了一声,浅浅喝了一口,苦涩,可能这就是最纯净、最原始的味道吧。 “戚蝶,你真的喜欢我们家沈浩吗?”她忽然问, 我一愣,她却立即又开了口,“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请你离开他,因为这样才是对他好,才会让他真正幸福。我不知道沈浩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和小雪的事情,小雪和他青梅竹马,两人又一起到英国读书,前几年他们一直在交往,我们两家人是世交,早已默认了这门婚事,就打算等小雪毕业后让他们结婚。后来沈浩回国,或许是两地相隔吧,你们两个就走到了一起,不过小雪还是一心一意系在沈浩身上。我们希望未来的儿媳是小雪,她才是最适合沈浩的。” 我的胸口一阵发闷,她终于明刀实枪开始阻止了,我知道小雪,现在还在英国读书,沈浩说是他的 小妹妹,我所知道也只有这些。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其他的沈浩没有和我说过。” 她抿了口咖啡,说道:“看来沈浩有很多事情没告诉你,这就是他的不对了,我回去后会好好说说他的。”她略略停顿,又道:“你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之前我一直在劝沈浩好好考虑,他这个孩子太不现实了。也许是因为我们从小太宠爱他,他根本不知道我和他爸爸攒下这份家业的辛苦,如果我们现在对沈浩撒手不管,把他从公司开除,冻结他所有银行账户,让他搬出家门,你觉得他还可以过得如此逍遥吗?他还可以开开心心和你在一起吗?我和他爸爸年纪已经大了,他需要一个事业上能帮助他的人。”她凝望着我,缓缓说道:“你知道吗,没有亲人祝福的婚姻永远是不完美的,沈浩从小就是个追求完美的孩子,你希望他和父母反目为仇吗?” 这番话像七月的一场冰雹,密集地砸在我的心里,这一刻我觉得好累,身心疲惫,我真想立即从这里消失,可我还是清晰地吐出一句话:“阿姨,您说的这些我都不想看到,但我需要沈浩亲口告诉我,如果他亲口告诉我,我一定会立即消失。” 她脸色微变,声音竟急促起来,“戚蝶,你为什么非要来纠缠沈浩?你想嫁进豪门,不是有一个豪门等着你吗?我们家庙小,不会要你,也不敢要你!总有一天,沈浩他也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怎么可以这样看我,我张了张口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说到最后,竟有些气冲冲,起身拂袖而去。 我呆呆地坐在那儿,全身内外皆是一种无望的累,羞辱、痛心、矛盾、绝望、苦涩……一样样地涌上了,像烟雾一样包围了我,上了眉头,再上心头…… 、心之雪盲 覆在我身上的最后一片遮身蔽体的布终于被她挥舞利刃割裂了,看来纵然是一步一步的隐忍也挽回不了路到尽头的抉择,我的抉择更是沈浩的抉择,因为我早已决定要追随他至天涯海角。这两天我漫无目的地投了很多简历,这里断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想等沈浩回来和他商量下就辞职,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短短数天后的变故让我几生几世也承受不了…… 沈浩回来的第二天,那是个残月如钩,天高云淡的晚上,远处的夜是纯净的如墨般的黑,星星也只见两三颗,寂寥地眨着眼睛。他把车停在一道安静的路边,我草草把事情讲了一遍,尽量含蓄地解释他妈妈的意思,关于那个莫须有的小雪我只字未提,因为我相信既然他轻描淡写那必然也是逝去的青春岁月中轻描淡写的几笔写意画,早已云淡风轻。 “沈浩,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我低低问他,游丝般的声音竟是如此无力,这不是我想要的。 远处的路灯高高悬在空中,几点星黄的微光,车子里光线幽暗,他的半张脸都隐在幽暗中,只有高挺的鼻子异常清晰,他的声音也很清晰,一点一滴渗到我的心里,“你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管,你只要站在原地,我就会拼尽一生永远追逐你,永远拥抱你。” 他很少如此郑重其事的深情,尤其是带着浓浓的文艺式的深情,可这深情的确是发自肺腑的,我的眼眸不禁迷离起来,是浅浅的泪水。 他的唇轻柔地落在我的脸颊,我冰冷的双唇慢慢温暖,是他的温暖给了我…… 他凝望我,却忽然笑了,“别这么戚戚然,虽然你姓戚。是不是我将要被逐出家门,一无所有了,你就害怕了?”他居然还可以开玩笑。 “是,我害怕,我害怕以后要为生计奔波的日子你会不开心。”我喃喃而语,因为这种日子的苦和无奈我早已深有体会。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温室的花朵,离了暖房就活不了了,我这么大个人,养活自己,顺带给你三口饭吃还是绰绰有余吧。”他低头思索一下,又说:“别忘了我可是sheffield数据通讯专业的高材生哪!大把外企的大门向我敞开着。”他低低笑了两声,又说:“再不济我就到天桥下面弹吉他,你给我伴唱,貌似也能赚够饭钱。” “我五音不全”。 “那就学学绵羊叫,你学得肯定像,这么另类一定吸引眼球。”若干年后我才知道他未卜先知,绵羊叫也能变成风靡一方的歌曲。 “sheffield的高材生,还是别去抢流浪歌手的饭碗了,人家那儿竞争 也激烈,谋个差事不容易,你还是去你的外企吧!” 偶尔一辆车子开过,大灯的光芒扫到他的脸上,他笑意浓浓的眼角几丝细细的皱纹分外清晰,车子虎啸而过,幽暗中他眼角的皱纹也消逝不见…… 次日我递了辞呈上去,经理说会尽快批复,我心情淡然了很多,开始清理将要交接的工作。几个相熟的同事消息灵通的很,旁敲侧击地询问我是不是要全职当准儿媳了,虽然我和沈浩自认表面的掩饰工作做得十分到位,但现今看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句俗语还真是至理名言。 第二日到公司准备办理交接手续,路上还遇到点小事故,公交车上有人丢了钱包报案,全车人等着警察来调查,耽误了不少时间。于是我次迟到,迟到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一踏进公司大门,我就发现前台看我的眼神不对,不可能是因为我迟到的缘故啊,考勤的事情并不归她管啊。但我无暇理会那么多,匆匆赶往办公室,但一踏进办公室的门,满屋子人的眼光皆聚在我的身上,虽然很多目光或隐在电脑后,或含在低首中,或躲在文件里……这十多道或浓或淡的目光和前台的眼神如出一辙。 我如坐针毡,心里暗自揣测,难道是沈浩的妈妈在公司把我大骂一顿,骂我勾引他的儿子,还是沈浩和她在公司大吵一架,互不相让,直接挑战她的权威,除这两项之外,似乎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但到底是哪一项,我猜不透。 办公桌上的电话乍然响起,着实吓了我一大跳,看到来电号码,我就知道是谁了,接起,“董事长,您好。” “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低低的声音里似乎压抑着愤怒。 我应了之后,暗暗在心里叹一口气,必然是沈浩和她针锋相对了,虽然我也不想他们母子之间出现嫌隙,但走到这一步,已并不是我一个人在选择,更是沈浩在选择,既然想要我心似君心,那我一定是追随他的步伐和方向。 她的办公室不大,但颇有几分豪华,这应该是我第三次来这里,次是刚入职时例行拜会领导,第二次是经理让我送一份文件。 “戚蝶,看来我真是小看你了,想不到你读书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有心思了,小小年纪就开始傍大款,大学四年应该赚了不少钱吧!我们公司收入这么低,当初你还肯来,你存的什么心思别当我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玩腻了你,不要你了,你就来找沈浩当替死鬼。当初你既然敢做,今天就应该敢担当,居然还在沈浩面前装清纯,真有你的啊!”她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怒,她一把甩了一份东西到我身上,“ 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一个人丢人不要紧,不要带累了我们全家。我告诉你,这份东西沈浩已经看过了,别以为他离不开你,欺骗来的感情见光就死,我警告你,别再去招惹沈浩,他已经说了再也不想看到你!” 那份东西砸在我的身上,无声地散落在地上,是两张照片还有一页打印的纸,我捡起,那照片像茫茫雪日里一轮刺眼的红太阳,一下子照盲了我的心,我的耳中嗡嗡作响,眼前似乎有数不清的小流星在乱窜,那两张照片似乎变成了两座山,是我支撑不住的力量,我手指一松,它们就缓缓地滑落在地…… 我隐隐听到她的声音,“既然你还跟那位付总旧情难了,我劝你还是重操旧业做小三好了,听说那付总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手指头缝里漏一点,都比我们强。进我们家的门,这辈子你都别想,除非我死了!不,就是我不管,沈浩也不会要你……” 、错看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走出了这道门,我躲在阴冷的楼道里,木然地站在那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良久良久…… 直到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我的意识才清晰了一些,是办公室里和我要好的小赵,她叹了口气低低说道:“戚蝶啊,你自己不要想不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两张照片而已,谁难道还没有谈过一两次恋爱,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编排出这些话来?” “我没事。”过了半天我才开了口,此时说出这三个字是如此艰难! “公司人多嘴杂,那些个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反正已经辞职了,别想那么多了。真是缺德,还寄了两封匿名信过来,上面只写了董事长和办公室收,你知道的,大部分广告的信件都是这样写,所以办公室的人就直接拆开了,谁知道竟是这些,哎!再想保密也没办法了……” 有些昏暗的楼道,是不着边际的空旷,偶尔传来厚重的门的开合声,每一下都重重地挤压着我的心,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难以言喻的煎熬……中午了,大家应该都去吃饭了,拖着沉重的步子我回到了办公室,拿了东西像逃一样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耻辱的地方……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二月底的北京冷风刺骨,天空没有太阳,这灰蒙蒙的天像一张不透气的塑料布,越来越低,似乎要把人活活闷死在这冰冷的地面。我漫无目的、机械地向前走,一直向前走,不曾停下,因为只怕止住了脚步,无边的伤心与绝望就会像海潮一样席卷而来,心也会停止跳动…… 我不知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天已经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没有一颗星星,马路两侧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不相干的车水马龙喧闹不已,我终于没有力气再向前迈一步,我靠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上。稀稀落落的几个行人行色匆匆地从我面前走过,没有人注意到我,更没有人回头看我。天空似乎飘起了小雨,细细的雨,微微的风,却是不可抵挡的寒冷,到了心里却是无边的痛,断人心肠的痛…… 我摸出电话,颤颤巍巍地拨了沈浩的号码,嘟嘟的长音,一声,两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应答,请您稍后再拨”,我按重拨,嘟嘟的长音,一声,两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应答,请您稍后再拨”,我再按重拨……嘟嘟的长音,一声,两声,我挂掉了电话,一大颗泪水落在手机上屏幕上,如墨渍般散开,屏幕慢慢暗下来,我的心也暗下来。他是真的不想见我了,所有往昔的甜蜜和温存到此为止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个结局,可我还是不想相信,不想相信他就此就离 开我,不想相信他再也不见我,不想相信我再也不能追随他的步伐和方向…… 也许是午夜,也许已经是凌晨了,路上只有寂寥的几辆车嗖嗖飞过,行人一个也看不到,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居然走回了我的那个家,我忽然想笑,快乐与伤痛之间的距离原来竟是如此之短,只有一步之遥,曾经相爱的恋人沦为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原来只需要短暂的瞬间——只是抬抬腿,走完一步的时间。 走到楼下,我忽然看见树下一个清瘦的身影,他慢慢朝我的方向移动,借着远处的灯光,我看出了他是谁,他在我面前停下,有浓浓的酒味,我的心似乎更痛了,沈浩不会喝酒,他也几乎从来不喝酒,可是今天,应该是昨天,他却喝了这么多的酒,罪魁祸首就是我,我难以想象那一杯杯的辛辣从他的喉头到他的心底,他是怎样的痛苦不堪,痛苦不堪到要史无前例的借酒消愁。 他抓住了我的肩头,“戚蝶,你为什么也是这样的女孩?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苦苦追逐的理想,你就是我苦苦追逐的完美无瑕、冰清玉洁的另一半,可是你为什么要欺骗我?既然你要欺骗我,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被你欺骗一辈子,也不要知道一丝一毫的真相。”他的声音哀伤又绝望,让我不忍再听,只怕再听一句,泪水就会绝提而出。 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欺骗他,我无从说起,我更说不出口,我以为他爱我,我心存侥幸地以为他不会在意这些往事,“我从来没有想要欺骗你,事情不是别人说的那个样子……当时我只是不得已,我没有办法……现在一切都过去了,真的,一切都过去了。”我断断续续地说,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我自己。 他的手掌剧烈收缩,猛地抓紧了我,“从来没有想要欺骗?”他忽然笑了起来,低低的笑声在这凌晨的一片寂静中分外刺耳,“起初我问过你,你有没有交过男朋友,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说的是‘没有’啊!” 我猛然一惊,是的,我是这么回答过,因为在我的心里付名绪他真的不是我的男朋友,当时我根本没有多想,没有想到他更深一层的意思。原来真是我欺骗了他,正如他妈妈所说,我靠欺骗才得来他的爱。 “我们刚交往的时候,我牵你的手,我抱你,你还拒绝,你还扭捏,你还羞涩,我看你的样子像是,既然不是,又何必装哪?有这个必要吗?” 他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剑刺穿了我,我的身心都在滴血,在他眼里,我竟变得如此的不堪,“我没有装,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难道如你所说,我 不是了,随便一个男人,交往不到一个礼拜,我就应该和他搂搂抱抱,我就应该和他亲亲吻吻……”我的声音低下去,此时已是哽咽不能语。 “好,好,你说的有道理。只怪我错看了你,你有你的不得已,你有你的苦衷。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有什么逼良为娼?难道还有什么强取豪夺?假如是你自己不愿意,难道真的还有人逼你?”他松开了我,他的眼中有了一丝鄙夷,这鄙夷仿佛化作了一条毒蛇,狠狠地咬了我一口。 是的,没有人逼我,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我的心早已沉到了谷底,我曾经想要把真相告诉他,我曾经天真地以为他会爱我的灵魂,万万想不到,我们会在这种方式下揭开真相,如今看来,不但是他错看了我,更是我错看了他。我的声音平静的让我自己都害怕,“没人逼我。” 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脸开始微微扭曲,“戚蝶,为什么要让我认识你?为什么要我爱上你?为什么要我爱上你的时候再让我知道这些就是一个梦!还是一个肮脏不堪的噩梦!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如果可以选择,我甚至宁愿自己都不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免得经历这场噩梦。” 是什么模糊了我的双眼,是心底流出的血,此时我很想对他说声对不起,但看着他泪光闪烁的眼睛,不曾执手,但相看泪眼,我竟无语凝噎…… 良久,他转身离去,一步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每一步他都走的很慢、很沉重,看来这伤害不仅是让我一人痛彻心扉。 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我再也抑制不住,忽然叫了一声“沈浩”,他身子一震,停下,却没有回头,远远的一句话飘来“戚蝶,给我点时间,我想静一静。”…… 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夜色中,我力量的支撑终于倒下,天旋地转,我的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瘫在地上,周围都变成了一片黑,我终于感觉到了冷,无边的冷,渗入骨髓的冷…… 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抱我上楼,我想睁开眼,却睁不开,那个怀抱很温暖,像沈浩又似乎不是沈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重新感觉到了温暖,我应该是躺在我那个小小的房间里,床边似乎还有一个身影,是沈浩吗?应该是吧!我低低叫他“沈浩、沈浩……”,他却不回头,是的,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终于我又沉沉睡去…… 、落花流水 天蒙蒙亮的时候,我醒来了,是被疼醒的,背上觉得汗津津的,头痛、胃痛,心里更痛。昨晚我是怎么回到了房间,我竟有些不记得了,我一转头,却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杯子,里面还有小半杯水,这个杯子我虽然放在厨房橱窗的最外侧,但却不是我常用的。我使劲回想,仿佛是有个人把我抱上了楼,好像是沈浩,不,应该就是他,想到这儿,我忽然有些莫名的激动,在我心底的最深处,即使到了已经决裂的这一刻,我居然还残存着希望,希望他关心我,想着我,念着我,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只有像尘埃一样的那么一点点…… 我匆匆跑到门口,打开门的那一瞬,有好几个念头在我心里闪过,也许我打开门,他就静静地站在门外,然后一把把我揽入怀中;也许我打开门,他颓然地坐在门口,然后我在他面前蹲下,轻轻抚摸他憔悴的面庞;也许我打开门,正是他离去的背影,然后我从背后抱住他,大声唤他回来。 可是,人生最讨厌的三个词就是“可是、但是、竟然是”,现实就是现实,永远没有那么多戏剧性的巧合,门外空空如也,别说是人,甚至连一颗尘埃都没有…… 下午,我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下楼吃饭去,我不是圣人,再重的悲伤面前,我也得吃饭,我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虽然我有想死的心,但我还不能死,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活着,但是事实上我也没有吃下多少食物。 我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我的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它攥在手里,难道还等着他的电话?他会再打电话给我吗?我知道答案,但我却又在心底无数遍地否定了答案。 团团的冬青树,一处处的房屋亮着或白或黄的灯光,我猛一抬头,竟发现不知何时已来到了一处别墅下,而这别墅竟然是沈浩家,三楼那个房间的窗户灯火通明,窗帘只半掩着,我甚至可以看到他房间里米白色的衣柜。这个地方我只来过两次,我甚至连地址也不记得了,但是鬼使神差,我竟然游荡到了这个地方。 我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那扇窗子,看着那米白色衣柜的一角……我想见的那个人就躲在这扇窗子后面,此时我们的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但是却是不可逾越的十米,想要靠近,就成了遥不可及。 我想起不久前的那个雪天,这个冬天里最后的一场雪。那天的雪真的好美啊,静静的湖面,错落的拱桥,一片片墨绿的松树被雪压弯了腰,一簇簇灌木头上顶着雪花,露出青绿的腰身,地上全白了…… 我和沈浩穿过树丛中的小径,一起向湖边走去,我故意踩着小路 边厚厚的积雪堆,我一直最喜欢用这种方式迎接雪花的到来。地上的积雪挺厚的,踩上去,软软的,就像整个人踩着棉花糖,那感觉像是飞向云端。沈浩在我身后叫我“喂,别踩了,鞋子要湿了。”言语里的宠溺正如冬日的阳光…… 我们手牵了手往前走,前面是一大片草坪,被积雪遮住了本来的面目,有几个小毛孩在打雪仗,打的真欢啊!后来路过的几对小情侣也加入进去了,那几个小毛孩挺厉害的,明显占了上风,小情侣被打的落花流水…… 沈浩站在旁边看的哈哈大笑,忽然一个小孩发现了他,就转移目标扔了几个雪球过来,正砸在我们的肩膀处,几颗调皮的雪球滚入我的脖子,好凉啊,我忙不迭的掸。此时又有雪球扔过来,我一时手忙脚乱,沈浩弯腰团了几个雪球,递给我,“来,我们开始反击。” 我们冲上草坪也加入了这场大战,我放佛又回到了美好的童年时光……最后,连带那几个小情侣,大家一起把那群小孩打的哇哇求饶…… 几滴冰冷的东西落在了我的脸颊上,这不是那天飘落的晶莹美丽的雪花,而是我不由自主流下的泪水,悲伤,满是绝望的悲伤像潮水一样一阵阵地袭来,没有了休止……应该过了很久,因为我的脚趾仿佛冻僵了,一个声音响起,“戚蝶,你来这里干什么?你还有脸来我们家!” 我转身来,正是沈浩的妈妈,她敌意十足地看着我,我想对她微笑一下,但我尝试了好几下,都不能,我艰难地说:“对不起,我……我有几句话想和沈浩说下。” 她似乎全身的神经都瞬间绷紧了,她尖刻地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沈浩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丑事都败露了,你难道还想骗下去!你难道还想脚踏两只船!你还有没有羞耻之心。” “阿姨,不是这样的,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只有几句话跟沈浩说,说完我就走。”我强撑着和她解释,满是卑微。 “别叫我阿姨,你这样叫我简直就是侮辱我,沈浩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你别在这里死缠烂打……”她边说边使劲把我往外推。 我一个站立不稳,竟倒在了地上,手掌似乎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痛,我爬起来,她还在说:“有多远滚多远,别脏了我家门前的地,继续去当你的小三好了,说不定哪天真能转正,真嫁进了豪门当贵妇。” 我最后一丝尊严终于灰飞烟灭,我忽然开始冷笑,我的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沈阿姨,不牢您牵挂,转正只是迟早的事,正如你所说,付总那么有钱,手指头缝里漏一点,就 够我买下嘉华公司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也许心痛到深处,再浇上一勺滚烫的热油,就会绽放出畸形的火花。 她脸色骤变,嘉华公司正是他们沈家唯一的商业,“你……你这个无耻、卑鄙的女人!”她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看的没错,你就不是爱沈浩的人,只是爱我家的钱,妄想霸占整个沈家”。 我一动不动,我大声说:“没错,我就是一个无耻、卑鄙的女人,可惜你们现在才看清楚,你的儿子被我骗的团团转,他现在是不是很伤心?他现在是不是很痛苦?他现在是不是很绝望?”我开始笑起来,其实我已分不清自己是在笑还是在哭,冷冷的液体一直流到嘴角,苦涩不堪,我残忍地说着这段话给她听,更是残忍地说着这段话给我自己听,这样,痛苦的心是不是就可以麻木? 这一晚,我转了好久,才找到小区的出口,其实这个小区并不大,路也不曲折,可我就是没有了方向,转了半天才发现出口就在前方。一切就这么结束了吗?就这样匆忙地结束了吗?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真相,没来得及说出我的不得已。我曾经幻想过,在这个年代,可能我把这一切告诉沈浩,他就会像小说里写的、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夸张一点是抱着我痛哭,正常一点是把我拥入怀中安慰,最不济也会痛苦地转身,然后隔了很久说一句“一切都过去了,给我点时间让我慢慢接受。”可是,我永远也没有机会印证这个幻想了,我更没必要印证这个幻想了。 湿漉漉的风吹到脸上,我眼前的路一下子清晰了,我不再漫无目的地游荡,我朝家里快步走去。路上行人稀疏,我打开手机,想看下时间,却有一条短信息,发信人赫然是沈浩,我望着手机,心中震颤,手指放在“打开”的按键上半天却没有勇气按下去,仿佛这是潘多拉的盒子,如果打开了世界就会变了模样。 可最终我还是按下了这个按键,因为我心底还有幻想,因为我还想爱他,“今天我真的很难过,一切就像噩梦一般,只是什么时候我才能醒过来,你为什么是这样的女孩?你不该是这样的女孩啊!你真的有爱过我吗?如果你有爱过我一丝一毫,那你怎么可以忍心如此践踏我的感情?一切都到此为止?好,一切到此为止……” 我似乎听到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要屏住呼吸才能听得到,终于我明白那是我残存的最后一丁点完整的心,小的像半克拉的钻石,就这样碎了,碎得再也看不见了……很长的一段话,我没有勇气去按翻页的按键,真的没有勇气,这些就足够了,这些就足够告诉我,我不能再爱他 了…… 前面是一条河,青黑色的河水在深深的河床上缓缓流淌,像一条熟睡的巨蟒在梦中蠕动着身躯,我举起手,用力一抛,手机画了个并不优美的弧形——掉进了河里,有车子呼啸而过,我连它落水的声音都没听到,那激起的小小涟漪在暗夜里几秒钟后就再也看不到了,犹如我和沈浩所谓的爱情,水面,平静得仿佛冰冻住了一般。 我爬上河边的护栏,我想翻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看一看我们爱情的见证者之一,它真的沉到了河底吗?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沉到了大洋深处吗? “我有手机啊,干嘛还要送我这么贵的手机。” “流行嘛!让你这个古代人赶上时代的潮流。”狡黠的笑声,“这是我们爱情的见证者之一,它会记录我对你的甜言蜜语。” “不,是体贴入微,谢谢你。” “行,那就把你送给我当谢礼吧!” 曾经的话语还如此清晰,犹在耳畔,只是落花流水,今非昔比。 、狭路相逢 “你做什么傻事!”一个声音乍然响起,我被两只手臂拎了起来,双脚挨了地,我才看到了一张面孔,远处隐约的灯光勾勒出这张脸的轮廓,那两道整齐的剑眉蹙在一起,那双可憎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冤家路窄,我竟然和他狭路相逢了。我挣脱那两只手臂,所有的悲伤瞬间变成了愤怒,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这一刻,我真想把他拎起来,再狠狠地扔到这条河里。 我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说出话来,“付名绪,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上辈子和你有仇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喊出这段话,然后又恨恨地骂了他一句,“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人……” “你在胡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你和你男朋友吵架关我什么事,你自己说,这么长时间你有见过我吗?我有出现在你们的视线里吗?” “不明白?你怎么会不明白?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除了你,这个城市里还有谁知道以前的事。”我的声音一字一字没了力气。 “你的逻辑真是个笑话!那你告诉我,我对你做了什么事,是我做的我一定会认。”他很平静地说,不屑地看我一眼。 “你对我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最清楚。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高兴?你是不是很得意?你这样损人不利己,迟早会有报应的。”我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反正一切都结束了,纠缠是不是他做的早已没有了意义,我转身想走,他一把拉住了我,“戚蝶,你给我说清楚!” “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放开我!”我使劲想挣脱, 但他一动不动,“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你今天别想走”。 “我不想跟你再多说一句话,放开我!”我怒急,猛的抬腿踹了他一脚,他身子一弯,我趁机挣脱,仓皇夺路而逃。前方正好有一辆出租车,我钻了进去…… 车子开得很快,我疲惫地靠在座椅上,一道道树木,一座座高楼在我身后退去,我多想这悲伤又绝望的心情也像这路边的树木、高楼,刷刷地退去…… 十多分钟后,到了小区的门口,这是个老旧的小区,面积很小,里面的路更窄小,平时出租车司机只肯停在门口,根本不会开进去。我示意司机靠边停车,可这位看起来很憨厚的中年男子却答道:“我送你进去好了。”边说边拐了进去。 我一边谢他,一边向他指我所住的楼,临下车的时候,他说:“小姐,以后早点回家,你们这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太晚了路上不安全,特 别是回家的时候小心别让人跟踪。”我再次谢他,看他艰难地调好头后才上楼去。 我又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长夜漫漫,翻来覆去,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朦胧有一丝睡意,可是不超过一分钟,整个人突然又清醒了,清醒来,夜还是长夜…… 终于清晨到来了,我前所未有盼望的清晨到来了,红彤彤的太阳依旧是那么圆,北方晴朗的天气阳光依然是那么浓烈,可是纵然它再浓烈,也再也无法照亮我的心了…… 我用手接了自来水管里冰冷的水,扑在眼睛上,我讨厌这浮肿的眼睛,这是我刚刚结束的爱情的标志。一次一次……冰冷的水终于让双眼有了一点活力……我呆呆望着镜中的我,憔悴,眼睛还有浮肿,苍白的唇色,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古人写下“恨不相逢未嫁时”的那一刻,该是怎样的悲哀和无奈。 我把我可怜的那点化妆品全部拿出来,此时,我只有靠它们来掩饰,掩饰我那坏到极致的心情,等一? 第 2 部分阅读 第 3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3 部分阅读 w臀弈巍? 我把我可怜的那点化妆品全部拿出来,此时,我只有靠它们来掩饰,掩饰我那坏到极致的心情,等一下我要叫戚雨来,我不想她见到我伤心欲绝的任何证据。 我翻出笔记本,抄下一个号码下楼去,小区门口就有个投币电话亭。我先打给戚雨,幸好我还记得她的号码。然后再打给梅清清,我大学要好的同学,她在那头听到我说我要去投奔她,激动地大叫起来,然后又大笑,我在这端也开始大声地笑,我们聊了很久……挂了电话,我的心情又恢复了极致的坏…… 傍晚时分,戚雨来了,她似乎觉察出什么,怯怯地问:“姐,你和沈浩哥哥怎么了?” “昨天开始,他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我僵硬地笑了一下,这一刻我居然还能做出笑的表情,“我们分手了。”我口气淡然,淡然的就像在议论别人的分离。 “姐……”她竟有些哽咽了,一下子抱住了我。 她还小,她还很脆弱,就像郁金香刚刚冒出头的花茎,大风吹吹就是折损的摧残。我抚摸她的背,“难过什么,又不是你失恋!再说沈浩也没什么好处,尤其他那个妈妈我看见就烦,以后要是嫁进他家,有的是麻烦。比他帅比他有钱的男人多的是,散了就散了,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我自欺欺人、言不由衷。 “真的吗?姐你不难过吗?你觉得会找到更好的吗?”她抬起头,眼里是一汪泪水。 “难过?我昨天已经难过了,难道今天还让我难过?”我笑,“当然能找到更好的了,想当年,我的爱慕者可是很多啊。” “姐,你说的是真的吗?”她问。 “当然了,骗你干嘛!” 她把头埋在我的肩上,低低说道“如果真是这 样,我就放心了!”片刻后她又含混地说了几个字,我没听清,因为我正在强抑着心底的血,我费劲地说谎,可这谎言背后的沉重和伤痛只有我自己知道…… “姐,你真的决定去杭州吗?”她一边帮我收东西,一边问。 “是啊,北京这里我本来就不习惯,天气太干燥了。再说去杭州离家近一点,妈这两年身体也不好,我回去也好随时照应。” “哦,那你工作找好了吗?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 “我好多同学都在杭州,回去肯定比在这儿好。工作没问题的,以前我隔壁宿舍的梅清清,你见过的,很瘦的那个女孩,她在杭州一家报社工作,这家报社这段时间在招人,和我的专业很对口,她说推荐我去,肯定没问题的。” “嗯,我记得她的,她也是绍兴人,对不对?” “对啊,她和他男朋友都在杭州工作。” ……“姐,这些衣服你不带走啊?” “嗯,箱子太重了,这些都给你,我到了亢州再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逃离 三天后,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我就这样匆忙又狼狈地逃离了这个地方,不习惯北京,呆了近五年的城市怎么可能不习惯,离家近,这看起来是个冠冕堂皇、合情合理的理由,可只有我知道,这些统统都不是理由。我只是想逃离这个伤心的地方,逃离那个记忆中叫“沈浩”的男人。我怕呆在这个地方,我怕路过我们曾经到过的每一个角角落落,我怕看到和他相似的背影,我怕呼吸到初夏带着很淡很淡的合欢花香气的空气,我甚至怕听到那带着京腔的普通话,……所以,我选择逃离,身心都逃离到千里之外…… 夜色渐浓,我躺在火车里小小的卧铺上,听着车轮撞击车轨的咣当声,我又想起了那个五月的夜晚,也是这趟车次的列车,黝黑的夜里,一盏盏昏暗的路灯齐刷刷地往后退去,窗外的远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没有边际,没有尽头,偶尔听到一两声狗吠声,也可能是狼嚎声…… 一切如此的相似,只是那个夜晚,多的是焦虑,这个夜晚,少的是担心;那个夜晚,我最亲爱的父亲将要离我而去,这个夜晚,我最亲爱的爱人已经离我而去…… 列车广播里正放着王菲的《流年》,“……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用一场轮回的时间,紫微星流过,来不及说再见,已经远离我,一光年……” 我在这哀伤、无奈的声音里,在心底的最深处低低叫他的名字,再见了,是啊,我们还来不及说“再见”,那么在这个夜晚,就让我一个人说着“再见”远离你一光年…… 只是,我不知道,我的心可不可以成功地远离你——一毫米? 杭州火车站,人声噪杂,我拖着两只箱子,顺着人流往外走。出站口,我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梅清清,她还是那么瘦,挥着手大声叫我“戚蝶,戚蝶”,我走上前,她接过一只箱子,拉了我往外走…… “戚蝶,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你怎么还是这么瘦,要多吃点饭啊” “我这是苗条,我毕业后已经长了七斤肉了。”她一本正经地纠正我的说法,接着又说:“既然你到了杭州,就先和我住一块,我已经向我们主任推荐你了,过两天就有结果了。” “好……” 路有点堵,想不到杭州的堵车程度也快撵上北京了,四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清清租住的房子,房子很小很简陋,连客厅都没有,比我在北京租的房子还要差劲许多。早听她抱怨过杭州消费高、房租贵,工资偏偏又低,看来事实有过之而不及。 她从鞋架上拿了一双新的棉拖鞋给我,我换上,看到鞋架上有几双男士的 鞋,我一下子明白了,于是我说:“清清,我和你住一起,不太方便吧!你男朋友住哪儿啊?” “有什么不方便,你和我还客气啊!别管他,他住他朋友那了。” “那晚上我请你俩吃饭吧,我还没见过他哪。”我不再推辞, “好啊,你先洗个澡吧,我来帮你收东西。”…… 我们在附近找了一处餐馆,正是晚饭时分,楼下已坐满了人,服务员带我们到二楼,还好有最后一张桌子。过了不多久,清清的男朋友吴军到了,他个子不高,人长得很清秀,貌似有点腼腆,不怎么多说话,只剩下清清和我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 又是一个长夜,清清早已睡熟了,我还是睡不着,我不敢翻身,怕吵醒了她,身下这张床估计是年代久了,翻翻身就会吱吱地响。我睁着两只眼睛,望着一屋子的黑暗,我又想起了沈浩,不知道他现在睡着了没有,或许已经睡着了吧,夜已经这么深了,再说我已不是他想要的我了,他还会想我吗?想我到失眠吗?不会,不会……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第二天,清清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先在网上找房子,毕竟我也不好意思打扰她太久。中间去了趟报社面试,自我感觉还可以,清清也说铁定没问题的。这几天看了好几处房子,但都不是太满意,要么价格太贵,要么房子太旧。 晚上清清回来,我看她脸色不对,就问她怎么了,她不语,我就乱猜,“和男朋友吵架了?还是被领导骂了?还是挤公交车的时候被人骚扰了?” 她摇头,“不是,都不是。”她犹豫了一下说:“戚蝶,对不起啊,报社那个职位本来主任已经定了你了,可是今天副总编介绍了他的亲戚来,主任明里暗里的和他说已经定了人了,可副总编还是不松口,最后主任也没办法,主任不敢和副总编对着干的,所以……所以……”她有些说不下去。 这让我有点意外,当然更有点失望,不过我不想表现出来,我说道:“没事的,这几天我也接到了其他公司的面试电话,工作嘛这家不成还有那家哪!” “好,那你要一直住在我这,住到你找到工作为止。”她几近乞求地说。 我先答应了她,“好,我就住到找到工作为止,不过有人说不定会不高兴的。” “谁会不高兴?”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吴军啊,我霸占他的地盘,霸占他的女朋友。”我开玩笑。 她哈哈一笑,不屑地说:“就他那小样,他敢!” 将近一个礼拜过去了,工作的事一点眉目也没 有,我开始着急起来,我想先搬走好了,倒不是怕吴军不高兴,只是这样住着,他们两个太不方便了。晚上,清清回来的很早,还带了一个水果蛋糕,我看她笑容满面,就问她:“今天有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 她笑而不答,把蛋糕递给我,“先把蛋糕切下。” 我切好蛋糕,她乐滋滋地说:“告诉你个好消息,本人——梅清清美女,明天开始将会多一个新同事。” 我递了一块蛋糕给她,随口说道:“那恭喜你啊,新同事肯定是个帅哥吧,不然你也不会这么高兴,不过你今天得好好收买我,不然我告诉吴军去。” 她咬一口蛋糕,“no、no、no,新同事是美女,是个大美女。” 我笑,“美女你乐个什么劲!” “我当然乐了,因为这个美女就是——”她顿一顿,“戚蝶小姐!” “什么?”我疑惑。 “戚蝶,今天主任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真高兴,当时就想打电话给你,不过我好不容易忍住了,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她很兴奋,“你怎么不吃啊?快吃!这是我特意买的庆祝蛋糕。” “哦,好。”我咬了一口蛋糕,“清清,这个职位不是给了副总编的亲戚吗?难道现在又有空缺的职位了?” “没,副总编亲戚好像去了别的地方,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次你这个人是总编钦点的。” “是吗?可是我见都没见过你们总编。”我还是疑惑。 “是咱们总编,”她含糊不清地纠正,把一口蛋糕咽下,又说:“说不定是主任去总编那告状了,副总编那个亲戚,据说啥都不会,你说真要到主任手下,还不是光领工资不干活,主任每天不得累死啊。奇怪了,主任这个怕事鬼,平常对副总编唯唯诺诺的,看不出还有胆量告状。” “可是清清,如果是这样,我去上班,副总编会不会不高兴啊?”我问。 “怕什么,让他不高兴去了,又不关你的事,放心,上头有总编和主任顶着哪!”她满不在乎。 我点点头,“好吧!我什么时候能去上班?” “主任说你要是有时间,明天就来,要是没时间,就下周一来。” 我想想说道:“那我明天去吧。”…… 、黑色记忆(1) 转眼间,一个礼拜过去了,这些天我很忙,刚刚租好了房子,打扫卫生,置办一些必需品,幸好有清清和吴军帮忙,一两天就搞定了。新接手的工作,还有很多要熟悉,每天加班到很晚,我想尽快熟练起来,不然真要辜负主任对我的厚爱啦。忙碌中似乎好过了很多,不过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失眠,会想到沈浩,只要一想起他,我就还会心痛…… 以后的日子过得很平淡,办公室里的同事都很友好,又有清清在旁边,半点也不会闷。偶尔一两次遇到副总编,他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我终于放心了,看来是我多想了,竟然还猜测他会记恨我。清清在旁说道:“奇了怪了,副总编这个人最爱摆臭架子,眼睛都长到天上去的,除了总编,见谁都不爱睬的,这么热情,八成是看上你了吧!” 我笑她,“我还没自作多情哪,你就自作多情了,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别多想了。” 终于到了一个空闲的周末,我回了家。妈妈早已知道我和沈浩分手的事情了,只是她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电话里还在苦苦劝我珍惜沈浩。可是吃饭的时候,她又提起了沈浩,非常不合时宜地又提起了沈浩,“小蝶啊,沈浩那孩子,我看着还不错的,年轻人吵吵闹闹、分分合合的也常见,可是你怎么能离开北京哪?你这样做摆明了要和他断了,两地分隔,你们再想和好就难了。不是我说你,你从小就任性,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脾气,你说像沈浩这种家世、这种脾气的男孩子你哪里再去找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以后怎么办哪……”。 一口饭菜堵在我的胸口,咽不下去,吐不出来,从胃部到胸口都堵作一团,痛成一团,我打断了她的话,“妈,别说了,我们不可能和好了,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沈浩一个男人,你瞎担心什么。” 她看看我,张了张口,却再没说话。 我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吞咽着碗里的饭菜,和着无形的血泪一口一口地吞咽,再艰难地塞进胃里…… 这一顿煎熬的饭菜终于吃完了,我躲在卫生间,心里很堵,很想大哭一场,可是悲伤越来越浓,泪水却没有一滴。最后,我把中午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了,整个肠胃像被颠倒了过来,很难受,可是我的心里更难受……沈浩,不是我想和你断了,是你再也不想要我了…… 次日下午,我坐了大巴回去,车子上稀稀落落只有十来个乘客,我找到我的座位,14号,我坐下来,忽然想起过完年我和沈浩一起回北京,先从家里到杭州,当时坐的就是13和14这两个位子,他还说:“这两个座位号好啊!” 我 说:“有什么好的,13在西方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14带了个4,在中国就是个晦气的数字。” “可是这两个数字连起来就是好啊,一生一世,爱你一生一世。” “那23和24,33和34岂不是更好,二生二世,三生三世。”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人这辈子仅一生而已,哪来什么二生二世,三生三世,都是唬人的,所以我们今天这个位子最好,最符合实际——爱你一生一世……” 我清楚地记得那也是一个下午,阳光丰沛,折射在车窗上像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分外绚丽…… 截然相反,现在的天阴沉沉,一丝阳光都没有,我忽然想到了但丁的一句话,生活于愿望之中而没有希望,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今时我何尝不是如此…… 车子急速行驶,看着那相似的一片片田野交换着模样,那个夜晚又浮现在我的脑海中,那时的我也曾有过没有希望的感觉。其实这些黑色的记忆我已经刻意将它们遗忘的差不多了,以前我很少会想起,即使想起也都是模糊的片段,但这些天这黑色记忆竟然变成了陈年的醋,老窖的酒,历久弥新,不时冒出来刺激一下我脆弱的神经,敲打一下我破碎的心灵。 那是个初夏的夜晚,空气中微微有点凉意,豪华的酒店大堂里人来人往,个个衣着华丽,一阵阵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各种味道都有,我仿佛穿行在万花从中,又仿佛徜徉在百果园中,只是,我与这里格格不入,这里是其他人休憩的港湾,于我,这里将是埋葬我的坟墓。 观光电梯飞速向上,地面的一切开始远离我,房子变成了集装箱,车子变成了火柴盒,熙熙攘攘的人变成了一个个的小蚂蚁,我的头开始晕,其实我并不恐高,我的心也开始晕,因为此刻我已站得太高太高,下一分钟我就要跳下去了,我的心就要跳下去了…… 站在那扇深红色的门前,我犹豫了半天才按响了门铃,他打开门,温和地说了声请进,我跟在他的身后,穿过走廊,再穿过客厅,到了卧室,他穿了件白色的浴袍,好像刚刚洗过澡,头发还有些湿漉漉。他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了声请坐,我局促地坐下,牙齿磕磕碰碰地说了句“付先生,您好”。 他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喝杯茶吧”。 “谢谢。”我端起那杯茶,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埋在里面,我一丝一丝吮吸,全然不知味道,不仅不知茶的味道,连自己心里的味道也不知…… 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他把我压在身下,我轻声央求他可不可以把灯关了,他 不理,我再求他,他对我鄙夷一笑,说:“去澡堂子洗澡还穿着衣服,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伎俩。”后面我就感觉到了痛,撕裂般的痛,心里则是绞碎般的痛……我紧闭双眼,一动不动,等待着这项耻辱的交易告一段落…… 我感觉似乎过了好久好久,他忽然直起身来,冰凉的被子滑到了我的身上,我想这一切结束了吗?我依然紧闭着眼睛,却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这就是你的职业道德吗?虽然你是个新手,可是你也是个女人,而不是一个充气娃娃。” 我把被子紧紧裹在身上,然后睁开了眼睛,他已穿上了浴袍,坐在沙发上,我的脸涨得通红,我有些愤恨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侮辱我想不出也说不出任何的语言。 “今天的服务到此为止,我郑重地告诉你not;——我很不满意,希望你回去后好好学一学,没有教材的话就去请教一下你那个同学——李希元。” 我不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了脸上。 “我说的你没听到吗?要我再重复一遍给你吗?”温和但阴冷的声音。 我咬着嘴唇,依然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脸颊烫的像火一般。 半响后我听见他一声轻笑,“因为你今天的表现太差,服务费扣掉百分之三十。” 我一惊,我之所以把我自己卖给他,就是因为这个价格,并且我急需这笔钱,我要拿这笔钱去还爸爸借下的高利贷,明天就是批还款的最后截止日,“付先生,您——你不可以这样。”我有些急促。 “扣掉百分之四十。”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赖!”我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扣掉百分之五十,你再多说一句,就是百分之百。” 我几乎要气晕过去,我使劲咬着嘴唇,恨恨地瞪着他,再不敢发一言。 “当然,你如果觉得不妥,以后你可以不来,”他温和地一笑,“可以再去换其他客户。” 我恨不得冲上去给他几巴掌,可是我没有,因为我不想炒他的鱿鱼,虽然都是被侮辱,被一个人侮辱总好过被几个人侮辱…… 我艰难地离开了酒店,每走一步都是痛,回到学校我在at机上查了下余额,钱已到帐,但如他所言扣掉了一半…… 、黑色记忆(2) 赶在宿舍楼关门的前一分钟我回到了宿舍,对面的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看来李希元今晚不会再回来了,其他两个室友已爬上了床,一个在玩手机,一个在看书,见我回来冲我打了声招呼就依旧各忙各的。 十来分钟后,灯熄了,“把门插上吧,李希元今晚肯定又不回来了。”我应了一声把门插好爬上了床…… 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就这样把自己的清白卖掉了,一切像梦一般不真实,但内心的痛楚却那么真实、那么清晰,我觉得很羞耻,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 此后的我,开始了□的生活,他一个电话打来,我就赶紧赶到那个酒店,有时候一两个月去一次,有时候一周要去四五次,每次我回来时都是急匆匆地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宿舍楼下,踩着关门的点冲进来。并不是他不许我过夜,只是我不想呆在那个房间,不想和他多呆一秒钟,更不想周围的同学像议论李希元一样议论我,议论我彻夜不归,议论我和社会上的男人交往,议论我傍大款。 每次回来我都会从枕头下拿出那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在最后一页写一个加号,记得小时候听《□》的评书,其中讲金莲和玉莲同在财主家为奴,财主看上了她俩貌美,意图不轨,岂知金莲脾气刚烈,非但不从还大喊大叫,甚至把财主的脸抓的伤痕累累,财主气闷,为报复她便把她许给了武大郎,此后就是人尽皆知的武松杀嫂了。玉莲生性软弱,财主哄她说伺候几次后就放她回家和情哥哥团聚,玉莲只好应承,每逢迎财主一次玉莲就在木门后用手指甲划一道印痕记录,终于最后一道印痕划完了,玉莲欣喜地等着财主放她回家。后面具体的结局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是一个异常凄凉的结局,让人忍不住深深叹息的结局。我没有玉莲的长指甲,宿舍也没有我能划上印痕的木门,于是我把它记在笔记本上,我只希望,等我写完最后一个加号的时候,不要给我一个凄凉的、让人深深叹息的结局。 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一个又一个的加号,临近期末考试的时候,终于只缺最后一个加号了。之前我很怕看到手机上出现那个号码,但这些天我竟然一反常态地期盼这个号码,我希望这最后一个加号快点划上,这样我耻辱的□生活就可以结束了,我也再也不用受他的侮辱了。 一天下午,电话终于来了,“今天晚上六点钟到酒店来。”“对不……”我刚开口,电话就已经挂断了。我本来想说“对不起,可不可以换到明天晚上……”, 我明天早上有最后一场考试,这门课是我的弱项,一个是因为它本来就难,一 个是因为它的课程安排在晚上,为了换取加号我缺了很多次课,如果再不临时抱抱佛脚,我真的会不及格。这个电话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不知道是他要和我作对还是老天要和我作对,但不管是谁,我都得罪不起。但是我不能不及格,不及格意味着重修,更意味着毕业时成绩单上的污点,于是我只好拨了电话回去,我把意思说明,那端沉默了几秒钟后说:“可以,但我后天下午才能送你回来。”我知道他必然不会同意等价交换,这样的答案也是我意料之中,因为已有一次前车之鉴,但我很痛快地答应了,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它越早结束越好。 下午大概四点钟左右的时候,我接到了他的司机的电话,说来接我,半个小时后我像做贼一样绕到学校后门几十米外的路口,那辆黑色的宾利稳稳地停在路旁,他的司机一贯礼节完备,适时下了车帮我打开车门…… 车子兜兜转转到了酒店门口,几分钟后我就看见他边讲电话边走了出来,等他上了车,车子又平稳地启动了。 路有点堵,车子里很安静,所以他讲电话的声音听得特别清楚,我甚至还能很清晰地听到对方的一两句话。貌似对方在询问一只股票这两天要不要抛掉,只听见他侃侃而谈,分析了不下十条理由,最后听见一句总结性的话“一个月后肯定上45块,我是长期持有的,放心,我抛之前肯定会先告诉你的。”这个电话刚挂断,他的手机又响了,又是一个询问这只股票的电话,我又听见他一番高谈阔论,分析得头头是道,就像电视上的股评家一样,最后还是那句总结性的话,只不过一个月后的价格变成了40块。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里,他接了不下五个类似的电话。 车子到了一家富丽堂皇的饭店,我跟了他往里走,听见他还在打电话,指示一个小梁明天一开盘就把某几个账户的这只股票抛掉。他口中的小梁就是他公司的交易员,这是我偶尔知道的,我听得一愣一愣,听口气他应该和刚才的几个人交情不浅,这背后捅人一刀的事他真干得出,他的钱估计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靠坑蒙拐骗赚来的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思被我不经意间写在了脸上,他冷冷扫了我一眼…… 吃完饭,车子没有原路返回,看样子竟是向郊区方向开去。我问:“我们这是去哪里?今晚不回酒店了吗?” “去泡温泉。”他只回答了四个字,因为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偌大的泳池热气缭绕,一个人都没有,我暗自揣度他是不是把整个泳池都包了下来,我恨恨地想,万恶的资本家对自己永远是奢侈的大方,对 别人永远是刻薄的吝啬,因为我想起次他蛮横地扣掉了一半的钱,害得妈妈只好借了高利贷来还高利贷。 我穿着他预备的泳衣坐在泳池的台阶处,次穿比基尼式的泳衣,我很不习惯,偏偏他肆无忌惮地盯着我看,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我在心里暗暗地骂“无耻的老色鬼”,虽然他并不老,看样子估计还不到三十岁。 他在水中召唤我“过来。” “我不会游泳。” “过来我教你,很简单的。” “算了,我怕水。” “怕什么,有我在!”他一把把我拉下了水。 我惊叫一声只感觉脚找不到了实处,水漫上了我的脖子,我一下拉住了他的胳膊,“快把我放回去,我真的不会游泳。” 他笑,“喝几口水就会了。” 此时已快到了泳池的中心,我慌了,“我不想喝水,求你快把我放回去吧。” “你知不知道,游泳是一项很有用的技能,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汽车普及的年代,所以,你还是好好学学吧!”他边说边放开了我。 我下意识地惊叫,叫声还没发出,一口水就呛到了我的喉间,他拉了我一把,我折腾了好两下方才站稳,这时我才发现水没那么深,我踮着脚水面正好到我的下巴。那口水把我呛得咳嗽了好几下,管他有用没用,管他现在是什么时代的无理逻辑,我也不要学,我大声说:“快把我放回去,我不想学,不想学。” 这命令的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样大声和他说话他会不会再让我喝两口水。不过他倒没在意,说了声“好”就抱着我向岸边走去…… 我躺在床上听着浴室隐约的水声,心里暗暗祈祷这一夜快点过去……水声停止,他来到了床边,他开始亲我的脸颊,我闭上了眼睛…… “睁开眼吧,我把灯关了。” 我一惊,我曾经要求了多少次,他都不关灯,今天怎么……我微微睁开了眼,一片昏暗,只有客厅的廊灯漏进几丝昏黄的光…… 看来最后一夜,他还给了我一点尊严,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不对劲,每一次他都会自己做安全措施,可是今天他好像没有。 “你别这样,这样会怀孕的。”我急急地想推开他, 他一把拨开了我的手,“怀孕了你就生下来,我会给你一大笔钱,让你这辈子都享用不尽。” 我愤恨,他不仅把我当做□,有几次差点没把我折磨死,让我一度怀疑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现在又把我当做生育工具,他做梦去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生孩子,因为他骨子里的虚伪 和卑鄙、无耻会直接遗传到下一代…… 我在浴室洗了很久才出来,我觉得太恶心了…… 夜已经深了,他慢慢发出了均匀的呼吸,我轻轻把他搂着我的手臂拿开,然后慢慢挪到了床的另一侧,被子很宽,床也很大,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缩在床边慢慢地睡着了,我很快就睡着了,因为我很放松,这耻辱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次日清晨,窗帘的几缕白光把我叫醒了,我睁开眼便吓了一大跳,我竟然枕着他的胳膊,他从背后搂着我,一只手还放在我的胸前…… 我皱着眉头轻轻地从他的怀抱中钻出来,昨晚我放在床头的衣服不知何时跑到了沙发上,我裹了裹浴袍去拿衣服,猛然听见他睡意朦胧的一句话“怎么起这么早?” 我扭头正看见他眯着眼睛望着我,我只好勉强一笑,“我睡不着了,你再睡一会吧。” 他不说话,只眯着眼睛看着我,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我抱起衣服,准备去浴室穿,不料他一把把我拉倒在床,衣服散了一地,“你要干什么?”我害怕地问,我怕他做出我害怕的事情。 “你说我要干什么?你说我还能干什么?”他反问,不顾我的挣扎又一次把我压倒在床上…… 微热的水柱洒在我的身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泪流进了我的嘴里,我捂着嘴开始哭出声来,这么多次以来,我次如此放肆地哭出声来,就算是最痛、最耻辱的次我也没有流泪,这一次我却再也抑制不住…… 不过还好,所以的一切都即将过去了,可是我的心为什么还是这么痛,这么痛,是一种沉到了地狱的痛,是一种万劫不复的绝望,就像以后的太阳再也不会照亮我的眼睛…… 中午就在度假村吃了个饭,都快四点钟了,他却丝毫不提回去的事情,就坐在房间的沙发里抽烟,这已经是第三根了,以前他抽烟总会假装绅士地问我一句“可以吗?”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才会抽上一根,可是这次他破例没问。烟雾缭绕了整个屋子,我觉得很呛,我偷偷地看他,妄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可是他的表情还是那样虚伪,温和又平静,我什么都看不出…… 我实在忍不住,小声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买了今晚八点的火车票回家。”我撒了个谎,火车票其实是第二天晚上八点钟的。 “马上。”他淡然回答,然后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张卡,温和地说:“这张卡送给你。” 我没有去接,此刻的我已经不需要他的钱了,这耻辱的钱我一分都不想要,我不想让自己变得更下贱,我冷冷地说:“谢谢,我 不需要,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半响后我听见他平静地说了几个字,“很好……走吧……” 解放的一刻终于到来了,下了车,我就把手机卡拿了出来,使劲扔到了路边的花坛里,我记得很清楚,那个晚上飘着雪花,天空好白好白…… 、晴天霹雳 “小姑娘,别睡了,车到站了!”一个浑厚的男声把我从这黑色记忆中拉回了现实,我睁开眼,车上的人已走光了,窗外夜色的帷幕正徐徐拉开…… 又是一个五月天了,娇艳的桃花簇成了团团红云,梧桐的叶子开始由新绿浓成了墨绿,女孩子斑斓的裙装肆意释放着如火的青春,开始刺痛了我的眼睛。 当希望的幻想成了每晚的安眠药,当思念成了改不掉的习惯,我终于知道,原来这世界上真有这么一个人,即使远离他千里、万里,还是忘不了他的容颜…… 我请了一天假,带妈妈到医院看病,她这两年胃一直不大好,这次好似很严重,缠绵了一个多月也不见好。我许久没到医院,到了之后才知道“看病难”真的存在在我的身边,刚早上八点,专家号就早已挂完了,只好挂了个普号,结果等到下午才见到医生的面,二话不说先是开了一堆化验单给我们…… 两天后,又是一番周折,我们终于见到了医生,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张张的化验单,然后叫助手——“带病人去隔壁检查下。”屋子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边眼镜,清了下嗓子说道:“初步怀疑是胃癌中期,先办住院手续吧,这方面黄院长是权威,你最好把病人转到他那儿治疗……” 晴天霹雳也不及如此,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要不是坐在椅子上,我肯定会一头栽到地上,有那么几秒钟整个屋子都在旋转……我早劝她到省里的权威医院看看,她一直拖拖拖,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第二天,我强撑着先去办住院手续,在妈妈面前,我还要强颜欢笑…… 手续很繁琐,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住院押金花掉了我三分之二的积蓄。我一手提着包,一手拿着那一大摞的单子,还要到住院部办入住手续。电话响了,是清清,问我什么时候到报社,我把包挽在胳膊上,一面跟她讲,一面急匆匆往里走,一句“再见”刚出口我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单子撒了一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跌道歉,抬眼处却发现竟然是他——付名绪。 世界怎么会如此乱了套,想见的人总也遇不到,不想见的人却总有戏剧性的偶遇,我愣了两秒钟,蹲下来开始捡那一张张的单子。 “你生病了吗?”他的声音高高在上, 我冷冷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是谁生病了?这么严重,还要住院。” 我起身,“这个跟您没有关系。”说完我便急急往里走,医院走廊静谧,我只听见我急促的脚步声…… 入住手续办妥,我的心情 是说不出的沉重,窄窄的楼梯一转,我竟然又看见了他,他就站在这12阶楼梯下面,手里夹了一支烟,正悠闲地喷出一口烟雾,眼睛看着我,貌似是专门等我。 我停了下来,往下走还是往上走?可是,沈浩都已经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怕他? 我慢慢走下来,他果然挡住了我的路,“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有办法知道一切。戚蝶,癌症治疗起来,金钱、名医、时间一个都不能少,你马上就会知道一针进口药剂的价格是几位数,你马上就会知道黄院长很忙,是不会接你们这样的病例,而少了这两样,时间也就不需要了,因为——” 我望着他,从心底感觉到厌恶和憎恨,我截断了他,“这些事情不用你提醒我,多谢你的好意。”我把后半句说得很讽刺。 他微微皱了下眉,“戚蝶,别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一只苍蝇。” 我不语,在我看来,苍蝇也远比他可爱。 他抽了一口烟忽地喷出,“我们再来做个交易,我给你钱,给你安排国际最顶尖的医生,你做我的女朋友,怎么样?这个交易对你来说还划算吧。” 我冷冷一笑,“非常划算,不过——我对您没兴趣。” 他脸色变得有点难看,我的心底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是报复的快感,我次成功地羞辱了他,虽然我和沈浩分开本质上不管他的事,但是,如果他不寄那几张照片,我和沈浩之间可能还会有一些变数。 他很快恢复了原先的温和和平静,“不要太高看自己,我付名绪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不过,我敢打赌,很快你就会同意这个交易。” 他塞了一张名片到我包里,“我的名片,想通了就给我打电话。”旋即又微微一笑,“我随时恭候!” 我冷冷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过了几十秒,我走下来,掏出那张名片顺手扔进了垃圾桶…… 我身上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我每天奔波于报社和医院之间,人也消瘦了几分。清清要把自己的积蓄借给我,我知道她和吴军经济并不宽裕,再三推辞,可是她执意不肯,第二天就把几摞钱塞给了我。 在医院的缴费大厅里,我却犹豫了,因为我刚刚接到了吴军的电话,他说得很委婉,但我知道意思,如果我今天用了这个钱,短期内我肯定无法还上,他们准备结婚,他们现在刚刚东拼西凑凑足了首付,在这个房价每天都在飞涨的年代,他们不能等,只怕等个一年半载,就再也买不起了…… 我不想连累清清,没有太多的犹豫,我走出了缴 费大厅,我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望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 这一刻我觉得好无助,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无助…… 我拿出了手机,拨了一串号码,又清除掉,再拨,再清除……那是沈浩的号码,我想忘都忘不掉的号码…… 不知道这样反复了多少次,我终于按下了通话键,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嘟嘟的长音每响一次,我都要窒息一次…… 嘟嘟声响了很久,在我几乎想要放弃的时候,电话接通了,“hello,this is hao039;s phone;i a snow; hao is takg a shower ;i will call hi ……”我狼狈地挂断了电话,我没有勇气再听下去,“浩”,叫的如此亲热,“他在洗澡”,多么甜蜜的二人世界,也许沈浩的妈妈说的对,沈浩和小雪才是天作地和的一对…… 手机的铃声打断了我的遐想,我一惊,看屏幕却显示“小雨来电”,我平定了一下心神,接起来…… 第二天,我把钱还给了清清,她诧异地望着我,我向她解释,“我妹妹今天汇了点钱给我。”的确,小雨汇了点钱过来,可这只是杯水车薪,但是我知道对于小雨来说,这点钱肯定是她东拼西借来的,我觉得很内疚,我不但没有照顾好妈妈,也没有照顾好妹妹,让她这么小就要承受这么多艰辛…… 下午,我向报社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加上小雨汇来的钱,交了这两天的医药费…… 、兑现 天气有点闷,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粘腻,我瞪着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一排排的小字,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喂,你好。”我轻声接起。 “喂,戚小姐吗?”这个低低的声音有点熟悉, “哪位?” “戚小姐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 我心底一沉,这个声音难道是—— “……付名绪,戚小姐不会忘了我吧。”那端接着说。 这个号码是我新换的,除了同事,只有特别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打给我想干什么…… 我一片茫然,但有一点不茫然,我不想和他有任何关联,我走出办公室,“付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你谈一谈,中午12点钟,浙报大厦对面的天一食府,请你务必光临。” 这句话透出浓浓的命令的口吻,我却漠然,“对不起,我不会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付先生,我也请你以后无论有事情还是没有事情,都不要再来骚扰我。” 说完这句,我就挂断了电话。 但手机旋即又震动起来,我直接按了关机键…… 下班时分,天空竟下起了大雨,一串串雨线直泻而下,倒是出外勤的清清好,这个点八成已经在家坐着了。 随了几个同事下来,我刚出大厅的门,就听见一声短促的车笛,一辆大众车停在门外廊下,我想从车头绕过,又是一声车笛,吓了我一跳,我愤愤想瞪车主一眼,一扭头,车窗正徐徐摇下,那人向我招手,“上车来。” 我愕然立在那儿,一同事拍我肩头,“真幸福,有人专车来接……” “怎么,还要我亲自为你打开车门?还是要我——抱你进去。”他压低了声音。 ——看到前方那几个同事边走边扭头回望,我心一横,一把拉开车门坐了进来,把满心怒气撒在车门上,“嘭”地一声巨响…… 车子启动,“车子又没惹你,干嘛这么用劲,摔坏了你可赔不起。” 很认真的一句话,我不屑理他,不就是一辆大众吗? “为什么坐后面,你还真把我当成司机了。” 我不屑也不愿回答他的这类问题,我刚想质问他为什么又来纠缠我,他却开口了,“上次我提的那个交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需要考虑,我已经说过答案了。” “戚蝶,你好不孝啊!你就忍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妈妈,你本来可以给她找一个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这样还有机会,可是你却不肯,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 这句话刺到了我的痛处,我大声说:“付名绪,你闭嘴,你没资格这样说我!” “我是没资格,不过你不是还有个妹妹吗?脸蛋长得还不错,跟你倒有几分相似,不过看起来可比你温柔乖巧多了,你不孝,她未必不孝,我想为了救母,她肯定会愿意做我的情人。” 他什么时候见过戚雨了?!这个无耻的人难道还想打戚雨的主意?我气得浑身震颤,“我警告你,你别去打她的主意!” “警告我?你拿什么来警告我?”他笑。 “姐,怎么办?妈妈怎么办?我们怎么办?”这是前几天我如实回答了戚雨的问题——“……姐,这些天花了这么多钱,你现在还有没有钱了?”之后,她在电话中的哭诉…… 是啊,我拿什么来警告他……算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正也没有爱人了,也不再纯洁了,做了一次,还在乎什么第二次,我不能不孝,更不能害了戚雨…… 骤雨初歇,五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来到病房,却看见妈妈的病床空着,我忙问护士:“2号床的病人去哪了?” “哦,转到了贵宾楼,你到贵宾楼,前台会带你去的。” 我道了谢往外走,贵宾楼漂亮的前台小姐带我到了病房,房间颇大,像星级酒店一般,妈妈斜靠在床上,一个看护正在收拾小桌板上的饭菜…… 我在心里深深叹了一口气,付名绪兑现的很快,而我,明天开始,也要把自己兑现给他了…… 妈妈问我为什么换了病房,我编了个理由,只说梅清清的亲戚是医院的领导,为我们开了后门,这些费用都转到我的社保账户上支付了,自己只用付很小一部分,她对这些不大懂,倒信了七八分,一个劲地感叹我能认识清清这样的好朋友真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让她安心养病,千万别胡思乱想,就离开了病房。我不想呆太久,因为演戏实在太累…… 第二日下班时分,我乍然发觉这一天竟过得如此之快,我这个死刑犯马上就要被押赴刑场了……我的电话响起,是付名绪的司机打来的…… 我下了楼来到附近一条小巷口,一辆黑色的宾利车停在那儿,6688的牌照,正是司机刚才跟我说的号码,我走过去,一个年轻又魁梧的小伙子毕恭毕敬地帮我打开车门…… “戚小姐,付先生说让我先送您回家收拾下东西,您住哪儿?” “不用了,直接带我去见付先生吧,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反正不用过夜,有什么好带的。 他犹疑一下说道:“好吧”。 车子转来 转去,竟到了山下的一处别墅区,四绕八绕停在一处房屋门前,司机轻按喇叭一下,一个穿套装的中年女人打开了门,“戚小姐,您好……” 我被她像迎接贵宾一样迎到了宽阔的大厅,这房子格局摆设和付名绪在北京的家有点相似,我曾经去过一夜。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爱在哪里买房就在哪里买房,也不知道这边他一年能住几天。 晚饭就在这豪宅吃的,只有我一个人,那中年女人——王管家说:“付先生不回来吃饭了,请您先吃……”菜很高级,有几样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味道很好,但我却没吃下多少。 吃完饭,王管家请我上楼,说带我去付名绪的房间,我谢绝了,我宁愿坐在客厅等他,我打开电视,里面正在放电视剧,我愣愣地盯着电视,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 也不知道几点了,我都快要睡着了,忽然听见门响,我转头一看,正是他回来了。 “怎么不上楼去睡?”他径直来到我面前问。 我坐了起来,“我没睡,在看电视。” 他没说话,拉了我上楼去……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痛,不光是心灵的疼痛,肉体居然也在痛…… 终于他喘着粗气躺下了,我坐起来开始穿衣服…… “穿衣服干什么?”他微皱着眉头问。 这个问题有点可笑,我说道:“我要回去了。” “回去?不准回去,从今晚开始你要住在这儿。” 这算什么,我耐着性子同他解释,“以前都是不过夜的啊,你昨天只说让我随叫随到,明天你叫我,我肯定会准时的。” 他轻笑一声,“后面的6个小时我都要叫你,你要是走了还能随叫随到吗?” “可是……” 他截断了我,“别忘了,我钱还没付。” 一口气窜到我的嗓子眼,无耻,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我把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我洗了澡回来,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因为我洗了很久,我想把他留给我的肮脏全部洗掉…… 但我站在床边,却不想躺下,我不想躺在他的身侧,我轻轻把灯关了,慢慢下了楼,却在二楼看到了王管家,这么晚了她还没睡,我问她有没有客房,她犹疑了一下带我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照例很大,床也很大,装潢风格略有不同,很华丽,我觉得有点累,爬上床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他的司机送我到了报社附近,我下了车先拐到药店买了一盒避孕药…… 、玫瑰百合 一天一天,这样的日子无声流逝,我竟然也麻木了,这一个月,付名绪几乎都没有离开杭州,不,离开过,只是无论晚上再晚,都会赶回来。他似乎精力过于旺盛,打个飞的去北京赴个饭局再当天回来,我忍不住暗自感叹这些骄奢淫逸的有钱人真是推动了中国民航事业的发展。我们独处的时候,他很少说话,这和他的一贯作风好像不太符合,他连打起电话来都是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或许我们真的有代沟,但事实上我们也确实格格不入,根本没有一句共同语言。还好白天我去上班,下班后往往会去医院看看,他也应酬颇多,实际上我们独处的时候并不多,不然这寂静的空气里,只听见他腕表的咔咔声,真会让我窒息。 这中间我们吵过几次架,我发现他竟然很容易生气,莫名其妙地生气,我都不知道我哪句话惹到他了,他发怒的样子有点可怕,与他平时那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大相径庭。 这天晚上,窗外正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夜色正沉,我也睡得正酣。忽然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这是谁送你的花!谁让你插在这房间的!”这声怒斥让我一下子清醒了,灯不知何时已被打开了,他一只手攥着我的胳膊,一只手指着桌上的花瓶,脸色阴郁,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我,他的眉头又皱成了一个川字形,每当他发怒的时候,他就会皱眉,深深地皱眉。 桌上如碧玉铸成的广口花瓶里正插着一大束红玫瑰和百合,红的白的花骨朵挤成一团团,绮丽的顶灯洒下流彩光芒,花影映在温暖绚丽的壁纸上,煞是好看,那娇嫩欲滴的花瓣微绽,香气怡人,散漫了房间…… “没人送我,是我自己买的,我回来的时候小区门口有个老人在卖花,我就随手买了,插在花瓶里。”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混杂着烟草的味道,但看他的样子,应该喝的不多,我讨厌这味道,于是我偏了偏头,耐着性子向他解释。 他神色丝毫没有半分缓和,厉声说:“没人送,自己买,你倒是很有雅兴!” “真是我自己买的,下着雨,我看那个老人可怜,所以把她剩下的花买了。”我再向他解释,我说的差不多是实话。以前沈浩经常会送花给我,每次都是一大捧,娇艳的红玫瑰配上芳香的百合,然后我会把它们插在花瓶里,香味可以维持一个星期不散。在我遇到雨中那瑟瑟的卖花老人之时,看着那一朵朵的玫瑰和百合,我忽然想到了沈浩,他是再也不会送花给我了,于是我便自己买来,送给了自己,一路上我捧着这一大簇花,花香中似乎看到了沈浩的影子,眉目清晰,清晰得我想醉在这花香中…… 我的胳膊被他攥的有点痛,他凶恶的样子忽然让我很害怕,我很害怕他一巴掌甩过来或者拎起来把我扔到地板上,看他的样子,很有可能。 我猜想他会不会吃醋了,以为这束花是别人送给我的,所以不高兴。但这似乎不太可能,因为他对我根本没有感情,有的只是欲望,但我还是努力笑了一下,尽量以一种娇嗔的口气说道:“就是有人送我,我也不敢收啊!” “少给我废话!戚蝶,我告诉你,这儿是我的家,你住在这儿就是我的人,我讨厌玫瑰和百合的气味,现在立即把这乱七八槽的花给我扔出去,以后,这种错误别有第二次!”他声色俱厉地说完这段话,一把把我扯下了床。 我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腿被咯得生疼,我在心底狠狠嘲笑了自己一把,他怎么会为我吃醋,我不过是一个他发泄欲望的工具,是他众多情人中的一个,最不起眼的一个,连他自己都说过我不够漂亮,只有身体能让他有一点兴趣,我简直太高看我自己了。他就是一个有怪癖的人,就算不喜欢玫瑰和百合的气味,也不至于如此发怒吧! 但我很快爬了起来,因为他满是怒意的眼睛正厌恶地凝望着我,让我不寒而栗。我光着脚抱着花瓶下了楼,把花扔在门外,又抱了空空的花瓶走上来。 他坐在床上,眼睛盯着房门,如果那扇门是一个人,这凛冽的目光足以将这个人千刀万剐。其实我不曾真正怕过他,我只是憎恶他,可是此刻……我忽然想到了不久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我的心开始瑟瑟发抖,他不仅仅是无耻、卑鄙和虚伪,说不定还有变态的暴力倾向。 我不敢再正视他,惴惴不安地走到床前,窗子微开着,雨中的风吹进来,略有一丝凉意,房间里残留的花香在风的涤荡下却愈加浓了,我不知道是该爬上床继续睡觉,还是站在他的身侧。但马上,他就替我做出了选择,他一把把我摁在床上,整个人就压了过来,他的嘴巴覆在我的唇上,这几乎不能称之为亲吻,完全是来势汹汹的噬咬。他几乎是用野兽撕扯猎物的方式一把扯掉了我的睡裙,他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掉就恶狠狠地占有了我,他的皮带挂着我□的肌肤,火辣辣地痛,他的领带结咯着我的脖子,让我呼吸都有点困难…… 一直以来,他虽然并不温柔,但从来没像这次一样反常,我叫他轻点,但他却置若罔闻,我只好抓住了他的手臂,咬着牙齿硬撑……他像是把我当成了一个仇人在蹂躏,我的手也越抓越紧,指甲似乎都嵌进了他的肉里,而他浑然不觉,口中含混不清地骂我简直是个水性杨花的女 人,还说什么不会放过背叛的人……我捱不过睁开了眼,雪亮的灯光下他的面孔都有些扭曲,紧蹙的眉头,满面的憎恨…… 第二天清晨,满屋的阳光叫醒了我,我爬起来去洗澡,昨晚我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去洗澡了,热水洒在身上,腰上的划痕开始刺痛起来,手臂上也多了一处淤痕…… 我梳洗完毕来到餐厅,却没看见付名绪,他一向是早起的,每天按时吃早餐,吃完再看半小时的报纸,我问管家:“付先生哪?还没起床吗?” “付先生一早就去机场了,早餐都没吃,说是过几天才回来。”管家脸上挂着那个职业式的标准微笑。 我心底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他这算不算畏罪潜逃,每次吵架,他都会消失一会儿,不过走了正好,不然我们仇人见面,我保不住又要对他横眉冷对,到时估计又是一顿争吵。 难得这个清闲的周末,我吃完早餐后就直奔医院而去…… 这个夜晚让我牢记了一件事情,就是付名绪讨厌玫瑰和百合的香味,他的家里决不能出现这两种花…… 四天后,付名绪回来了,以他一贯温和儒雅的形象回来了,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亲自开着那辆大众车来接我下班,带我去了一处高级的会所吃饭,他很绅士地帮我拉开椅子,待我坐下后才在对面落座,我忽然有点看不懂他,此刻的他和那天晚上的他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哪? 他拿起那只高高细细的玻璃瓶,倒了小半杯给我,“你也喝一点吧。” 半透明的琥珀色液体在晶亮的玻璃杯中熠熠发光,我嗅了一下,淡淡的酒味,但更多的是清香,凉凉的清香,我喝了一小口,清凉的芳香中混着淡淡的酒味,这份清凉让喉间很舒服,“这是什么?”我问他,我次喝到这种味道的饮料。 “dearia酒庄的ritage 冰酒,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他微笑,“有时候喝一点酒,会让人心情放松,来,我敬你。” 原来不是饮料,还是酒,虽然我不喜欢酒味 第 3 部分阅读 第 4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4 部分阅读 “dearia酒庄的ritage 冰酒,我想你应该会喜欢。”他微笑,“有时候喝一点酒,会让人心情放松,来,我敬你。” 原来不是饮料,还是酒,虽然我不喜欢酒味,但这天,我似乎喝了不少,不过远没有喝醉,只是回到房间,我的头刚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他说的没错,这点酒果然让我很放松,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败絮 清晨,我在餐厅看到了他,他穿了黑色的西裤,淡蓝色条纹的衬衣,系了条深色暗纹的领带,正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看报纸,看来已经吃过早餐了。阳光穿过落地窗撒在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金色光芒,他微垂的眼帘,如剑的双眉散发出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我忽然想起了电影《飞行者》中的莱昂纳多,可莱昂纳多并不是霍华德?休斯,他却是真真实实的付名绪,正是金玉在外,内里败絮。 “你快点吃,吃完后我们去看房子。”他头也没抬说道。 看房子?他又要买房子了?我觉得奇怪,“啊?我还要上班啊,再说我对这些也不懂,也不能给你提供什么建议,我去了跟没去不是一样吗?” “我已经替你请了半天假,房子是买给你的,怎么会去了跟没去一样哪。”他翻了一页报纸,继续头也不抬地说道。 前半句话已经让我吃了一惊,后半句话更让我愕然了。他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大方,要送套房子给我,在这个房价名列前茅的城市,即使是一套单身公寓也要近百万了。不过我转念一想,马上答道:“好,谢谢你。” 以前的我太傻了,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两年前他递给我那张卡的时候我就会马上收了,这样也许不至于要把自己卖给他第二次。这次我可以把这套房子卖掉,这样我就可以尽快结束我们之间的交易。 他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不客气……不过你别想着把房子卖掉,房产证两年后才能办出来,没有三证的房子没人敢来买。” 我忙喝了一口汤掩饰被他看穿的窘态,低了头说道:“你多想了,我没想着要卖掉。” 那个年轻魁梧的司机开着那辆宾利早在门外候着了,上了车不一会,付名绪的电话照例又不迭响起,我也不想听到他的电话,八成都是阴暗不堪的东西,我扭头看窗外,车子在风景区中穿行,随着起伏的拱桥上上下下,那一路流翠的大树遮天蔽日,草丛中繁花点点,如彩云铺地…… 车子来到一处楼盘,看到那巨大的广告牌,我赫然发现竟是这个城市最高端的房产商何盛房产的楼盘,何盛一向只做高端房产,价格不菲,我听同事说过这个楼盘,貌似早已售罄,怎么付名绪还来买。 我在疑惑中随了他进了售楼大厅,一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迎了上来,“老付,终于肯从京城回来了,今天晚上,不醉不归。” 我次听到有人管他叫“老付”,可这个男子看起来和付名绪差不多年纪,我再细看,觉得这一张大气端正的脸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 哪里见过。 付名绪微微一笑,说道:“何老板既然说了,那就不醉不归,不过我怕你那宝贝妹妹又来怪我带坏了你。” 那男子哈哈大笑,“要是你不抢我妹妹碗里的肉,她哪里会怪你带坏了我。” “我是抢了她南京的项目,但价高者得天经地义,再说后来我让了部分股权给她,是她不要,这怎么能怪我哪!” 那男子拍拍付名绪的肩头说道:“是,不怪你,我妹妹辛辛苦苦考察那家公司,谈了几个月的投资条款,最后好不容易谈成了,可你倒好,直接加价10%入股,大头都被你占了,她可是被你气疯了。” “这笔账算不清楚的,上海那家日上高科,你应该知道的吧,你妹妹动了什么手脚,李总本来和我谈的好好的,现在非要和你们何盛创展合作,一毛钱也不让我入股,你说这次是谁抢了谁碗里的肉。” 那男子讪讪一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他转头朝我一望,向付名绪问道:“这位新二嫂是谁?”旋即隐晦一笑低低说道:“和你一贯的口味不太一样嘛!” 他说的如此直接,我不禁觉得脸颊有些微微发烫,付名绪有老婆有儿子,这我是知道的,但我也知道他和太太关系应该极差,我甚至怀疑他太太是不是在国外,因为他明目张胆、毫不避讳地和各种女人交往,丝毫未将太太放在眼里。我偷眼看付名绪,他却毫不在意,“她姓戚。” “戚小姐,你好,非常荣幸认识你。”那男子向我说道。 “您好,何总。”我当然不能像付名绪那样叫他何老板。 我们来到一处豪华的会客室坐下,漂亮的女职员上了茶,又把楼盘的宣传册递给我和付名绪。我远远看见报刊架上的一本杂志,忽然想起这位何老板是谁了,竟然是何盛房产的少当家何睿华。 “何老板,样板房在哪?先带我去看看吧。”付名绪翻了几下宣传册说。 “你真是多此一举,我们的房子,只会比楼书好,不用看你也会满意的。” 付名绪略带轻蔑的嗤笑一声说道:“你夸奖自己的水平真是高啊!”又说:“那你替我选一套,现在就签合同、付钱。”他把一张卡放在桌上。 何老板把卡推回去,“老付,你也太见外了,不就是一套公寓嘛,我送给你。” “那不行,这是我送给我的女人的,难不成你想送给她?”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我一眼。 何老板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可不敢再越俎代庖了,不过你既然送房子给二嫂,起码应该送个排屋吧,这小公寓你老付 也拿得出手?” 付名绪笑而不语,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不值一套排屋,送个公寓已经绰绰有余了…… 最后还是去看了样板房,精装修的准现房,果然如何老板所说,比楼书还要漂亮。一切办妥后,何老板送我们出来,我又断断续续听到他们几句对话,“老付,我真羡慕你啊,你在外面公然逍遥快活,简大嫂一个字都不会多说,我家那个母夜叉一哭二闹三告状,害得我每天像做贼一样,真是气闷!” “你知足吧!有儿子有老婆,如果你真成了我,你只会更气闷……” 、可怖 这两天天气忽然热起来了,树上的知了也开始疯魔了一般扯开嗓子嘶叫。这些时日梅清清变黑了,显得整个人更瘦了,像是秋天田野中的一支麻杆。我知道是什么原因,都是房子惹的祸,新房、二手房,她都看了一大堆,始终没有一个如意的,但凡稍微看得中的房子都太贵,并且饶是如此贵的房子要么排不上号子,要么房东一天提两次价,她像祥林嫂一样不时和我感叹:“疯子,整个城市的人都疯了,这么高的价格还像买白菜一样买!” 这天早上,我在电梯里碰见了她,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憔悴不堪,一点精神都没有,真是让人心疼。我知道她看重的一个楼盘今天开盘,她昨天还说要去连夜排队,昨晚狂风暴雨,我打电话给她,她说正在赶赴现场的路上。我原以为她去这么早,应该能挑到合意的房子,但看她现在的模样,估计凶多吉少。我问她情况,她气呼呼地抱怨:“别提了,他妈的气死我了。”我次听到她说脏话,她继续说:“我和吴军大晚上赶过去,前面已经排了一堆人了,等了一晚上,早上七点半发号子,你猜我拿到多少号——八百号啊!一共才两百多套房子啊!附近那些农民也来凑热闹,昨天下午就开始排了,早上在那儿倒卖号子,两百多号的号子还卖一万多,疯了,真他妈的全疯了。开发商也不是什么好鸟,没开盘前叫嚣什么特价房,什么低价入市,我就是冲着这些去的,想不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抢疯了。开盘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具体价格是多少,听说比宣传的涨了将近两成。” 她恨恨地将手里的楼书扔进了垃圾桶,我无意瞥见“何盛”两个大字,不由心中一动,“这楼盘开发商是何盛吗?”我问。 她苦笑一下,“哪能啊!何盛的房子我们哪里买得起,物业管理是何盛,这还是这楼盘宣传的亮点之一哪……” 晚上付名绪要我和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饭局,这是他第二次带我出去应酬。次是和他一起去参加一个酒会,那时我还在读书,那天李希元和她那个肚子微凸的男人也在。就是那天,我和付名绪不堪关系的罪证之一产生了,其实也怪李希元,她那个男人刚刚送了她一款美国最新的手机,功能强大,她甚是新奇,偏偏那天酒会上还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女影星江美,她偷拍了好几张江美和几个男人暧昧的照片,包括付名绪。不巧却被付名绪发现了,他走过来坐在我的身侧,向对面的李希元说道:“如果你想检验新手机的性能,最好不要在这儿,否则只一个江美你就吃不消。”李希元向他讪讪地笑,嘴里却说道:“我是替戚蝶拍的,不然你也不 会这么快回来陪我们戚蝶啊”。我听她把我扯进去,心里厌烦,正要说话,付名绪却笑起来,“好,那我现在就好好陪陪她!”他说着就捧起我的脸深深亲吻了几下,我就眼睁睁地看着李希元举起了她的手机…… 她又把手机拿给付名绪,“看,我的技术不错吧!是不是很唯美,像剧照一样。”“不错,传给我一份……” 车子沿着盘山路一圈圈地向上开,我看他放下了手机,鼓起勇气把梅清清的事情向他说了一遍,早已拟好的稿子,我很流畅地一口气说完,最后问道:“你不是认识何盛的那个何老板吗?能不能让他帮个忙,拿个内部的号子?” 他却不语,只伸手揽住了我的肩,我偷瞄他一眼,妄想从他的神色中找到些许答案,可终究还是徒劳,我道行太浅,估计这辈子都看不出他一丝的心思。我犹豫一下,向他身上贴去,我把头靠在他的胸前,低低说道:“如果你肯帮这个忙,我会很感激你的。”我听见他缓慢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良久我听见他短促地说了句“知道了”,因为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这吃饭的地方几近山顶,像花园一般,上了楼阶先看见一袭袭茶树碧绿,约莫有一二十棵,团团簇簇,如绣球般拥在一起,墨色的石碑上几个风姿倜傥的大字“十八棵御茶”。一路亭台错落,台阶曲折,大棵的桂树和樟树浓翠重彩,竟还有几株桃花残红缤纷,真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进了那雅致不凡的包厢我才发现此处才是人间四月初的芳菲,衣香丽影,尤其是主位那个四十多岁男子身旁的女子,真是只能用摄人心魂这四个字来形容了,连我都忍不住将目光留滞良久,她看起来很年轻,只是她眼底的沧桑告诉我她也许并不年轻了。 算上付名绪,这席间只有四个男人,每人都带了女伴,何老板也在其中,竟带了两个女伴。其余人叫主位那个男子“付老”,只有付名绪叫他叔叔,他们饱满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鼻子却有一点相似。 席间他们海阔天空闲谈,无外乎经济、政治与生意场,我只低了头吃菜。只有几句话让我大吃一惊,“季总今天怎么没来啊?”付老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问道,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台湾腔。 何老板笑道:“别提他了,前些天他的老婆竟然把小三给杀了,还碎尸扔到了河里,现在警方发现了,季总被请进局子协助调查了。” 我嘴里正嚼着一只虾仁,听了这话,不知怎的竟一口咬到了舌尖,痛的我一哆嗦。 “老付,季总前些天还说要向你讨教对 策,怎么他没去找你还是你没教他啊?”何老板转向付名绪问道。 “我怎么会没教他!他就是朽木不可雕,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优柔寡断,因一时妇人之仁惹到现在的麻烦。”付名绪皱着眉头说道。 我的手心不禁有冷汗渗出,前些天我无意看到他和一个男人在书房聊了很久,他送客时叫那个人——季总。天!电视剧里才有的事情竟真发生了,太可怖了,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害怕,因为我也是个小三。 “好了,不说季总了。”付老说道,“对了,张总,听名绪说你收藏了很多字画古董,什么时候带我去观瞻观瞻啊?”他转向我斜对面的一个中年男子。 “随时随时,要不明天怎么样?大家一起去!”张总说。 “好!”付老转问何老板,“张总喜欢收藏古董,何总你喜欢收藏什么?” 何老板道,“我最喜欢收藏人民币”。又反问,“付老您喜欢收藏什么?” “收藏美女。”付老微微一笑。 何老板哈哈大笑,“好,这个收藏好,老付这几年也开始收藏美女了”。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只收藏股票,现在想收藏点人心。”付名绪半开玩笑地说。 付老接过话来,“名绪,我劝你断了这个念头吧!免得到了最后,没有收藏到别人的心,自己的心反倒被别人收藏去了……” 、花开人独立 这顿饭吃完,付名绪喝醉了,何老板带着两个美女轮番敬他,期间竟要我替他喝,虽然说敬三杯只要我喝半杯,但这五十三度的飞天闻着就辛辣无比,我只推说不会喝白酒低了头一个劲吃菜…… 散席的时候何老板貌似也醉了,抓了付名绪叫着去什么“金碧辉煌”继续玩,付名绪似乎将他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我的身上,口齿不清地说“不去,回家”。还好司机很快赶到,把他搀到了车里…… 车子驶到别墅,司机搀扶他上楼,他却一把推开,“别扶我,我没醉,你过来。”我只好走上前去,“戚蝶,你扶我一下,我怎么有点晕!”他抓住了我,话语间皆是醉意。 我皱着眉头几乎连拖带拉地把他扶上楼来,我把他推到床上,刚想离去,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别走,陪我一会。”他这种像小孩子乞求糖果的口气我从未听到过。 我看了他两眼,脸颊和眼睛都微微发红,酒气冲天,我厌烦地别过头说:“你喝醉了,快睡吧,我先下去了。” “哦,好,可是我要先去洗个澡,你能不能先去给我放水?”他挣扎着要爬起来。 “别洗了,明早再洗吧。”他这个样子,我觉得他会溺死在浴缸里,于是我耐着性子劝他。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片刻后他居然松了手,并且说了句“好,晚安。”这是他次和我说晚安,次应付喝醉的他,比我想象的要容易的多,不然以他的性子发起酒疯来,真是不堪设想。 我躺在床上,竟有点心绪不宁,席间付名绪对何老板只字未提房子的事情,到底会不会帮忙哪?他这么一个工于算计的人,是不是连帮这点小忙都要得到点好处哪? 次日清晨,我在餐厅看到了他,衣着光鲜,精神奕奕,已看不出半分宿醉的痕迹,“早!怎么起这么早,也不多睡会!”我次主动和他打招呼,我尽量将这句话说的温柔又温暖。 他从一堆报纸中抬起头来,凝望着我的脸,那眼神有点古怪,不甚友好,又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半天才从鼻孔中发出一个“嗯”字,低了头又淡淡说了句“吃饭吧。”我看他盯着那报纸,神情略有肃然之色,话到喉间只得生生再咽回去。 落地窗外绿树如云,一簇不知名的花儿开得正艳丽,几只白蝴蝶不畏细雨仍在其间翩然而动,正是良辰美景,可微雨蝶纷飞,花开人独立,自是缺了赏心悦事,我忽然又想起了沈浩,想起了他叫我“小蝴蝶”时甜腻的样子,我不由自主伸手摸了摸颈上的蝴蝶吊坠,指尖尽是冰凉,心中更是凄然…… 这是我留下来的 ,唯一一件沈浩送给我的东西,记忆里如水的夜色中,他摊开掌心,是一块莹润的碧色玉石,玉石被雕琢成一只蝴蝶的样子,在他的掌心中仿佛振翅欲飞,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说的话,“小蝴蝶,这只蝴蝶就是我,现在我帮你带上,永远都不要取下来哦。”他轻轻哼起那几句歌词,“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我和你缠缠绵绵翩翩飞,飞越这红尘永相随,追逐你一生……”这首歌本是抒情的,可到了他口里却成了调皮戏谑的味道,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温暖和幸福洋溢…… 付名绪的一声咳嗽让我抽离了这片回忆,我将眼光从窗外收回,低下头慢慢吃饭。 直至我吃完早餐,付名绪都没再看我一眼,更别提说话了。我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房子的事情,你能不能帮忙问下何老板,还有没有号子了?据说开盘当天就售罄了。” 他抬起头来,“不用问,就算没了,我也能让他们吐一套房子出来。” 我心下一喜,不禁说道:“太好了,谢谢你!” 他却笑了起来,“戚蝶,我又没说帮你,你谢什么?” 我一愣,乍然才发觉确实如此,看来他是真的不会白白帮我的,哪怕只是举手之劳。 “那付先生,你要怎样才能帮我?你要什么交易条件?请你告诉我,我一定能做到。”我索性直说了。 “戚蝶,话不要说得太满,一定能做到?你以为你是神啊!”他忽然有些不高兴了,“我为什么要帮你?你有什么资本拿来跟我交换?是你虚情假意的问候?还是表里不一的逢迎?可笑!你以为我会稀罕?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街上一抓一大把,所以,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他说完,重重地把报纸摔在了餐桌上。 我有些愕然了,这是哪里跟哪里?不想帮忙也不用说出这些刻薄的话啊!我低了头,不知道再如何继续这项谈话。 “我可以帮你,不过交易条件我还没想好,也就是说你欠我一个未知的承诺,你自己选择吧!”片刻后他说道,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这恐怕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交易,不过我还是选择成交。他撕下一处报纸,在空白处写了一个号码递给我:“叫你同学打电话给这个号码,对方会安排的。” 我心中一直忐忑到下午,才接到梅清清的电话,听到她激昂的一声“喂”,我才放下了心。她兴奋地说已挑到了满意的房子,惊喜若狂地感叹还享受了八五折的折扣,最后还鼓动我既然有关系就好好利用下,去当售楼小姐好了,可比在报社有“钱 途”,我在心中苦笑,她哪里知道这是我用一个未知的承诺换来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妈妈的病情逐渐稳定下来,转眼间到了暑假,戚雨也来了杭州。所幸病房里有个小小的里间,原是预备给看护住的,我安排戚雨暂住着。我只跟她说我仍和梅清清住在一起,地方不够,让她先凑合在医院住阵子。付名绪正好去了北京,说要呆阵子才回来,我每天下了班便直奔医院,晚上就跟戚雨挤在里间的小床上。 戚雨一下子仿佛长大了很多,我还记得我刚把妈妈病情告诉她的那段时间,每次打电话她都会哭,又伤心又恐惧地哭,可这次,她却坚强了很多,除了天见到妈妈大哭了一通,之后就再没哭过,脸上也有了点笑意。 戚雨来了两个礼拜,就说要回学校了,妈妈刚住院的时候她回来看过一次,连招呼也没和我打就突然来了,可只呆了两天就回去了,不过那时她还要上课。但现在已是暑假了,于是我问她:“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去了?不是九月初才开学吗?” 她似在思考什么,半天才说:“我接了个兼职,当暑期班的音乐老师,我带的那班过几天就开课了。” 我想妈妈肯定舍不得她这么快走,于是便说道:“小雨,那些兼职别去做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嘛,现在钱已经够用了。好不容易放了暑假,多陪陪妈妈吧!” 妈妈却笑了,“还是让她回去吧,呆在这儿也是闲着,做做兼职也挺好的,到时候找工作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了……” 次日我送走了戚雨,临别时我再三叮嘱她别太累着,告诉她钱的事情让她别担心,她点头答应,也没多问,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不像妈妈,很多事情不清楚,如果她真问起来,恐怕我还编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瞬间埋葬 周五下午的一个电话,结束了我近一个月的正常生活,在一片嘈杂的背景中,付名绪的声音却格外清晰,“等下司机会来接你去机场,你现在去请两天假。” 我问他去哪,他匆匆说了句“北京”就挂断了电话…… 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才到达首都机场,我正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却在出口处遇见了他,他西装革履,还拖了一只旅行箱,只是神色略显疲惫,八成是出差刚回来…… 车子拐进那个迷宫似的别墅区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但借着明亮的路灯,我看见门前站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一双如水的大眼睛正凝望着我们,那面容像极了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她上前两步,低低唤了一声“名绪”,眼中便又多了一层水雾,似有千分衷□诉。付名绪向我说了句“你先进去”便止住了脚步…… 我进了屋子,管家替我倒了一杯茶就退下了,我捧着那杯茶走到落地窗前,门口仍站着那两个颀长的身影,付名绪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那女子似正在诉说着什么,之后忽然紧紧抱住了付名绪,她似乎伤心欲绝,身子震颤,一张娇美的面孔梨花带雨,看她哭的如此伤心,我都忍不住鼻中一酸。可付名绪一动不动,片刻后把她一把推开,她仰面看着他,说了几句话,过了一会却又扑上去,可他却狠狠又把她一推,她跌倒在草丛中,她穿着短裙,一双如玉般的双腿□在外,就这么□裸地跌倒在草丛中。他也不去扶她,他们似乎又说了几句话,他转身离去,而她也不起身,就坐在草丛中掩面哭泣起来,如瀑的长发散在肩头,那样子真是可怜,我只得在心中长叹一声,忙转回身来。 他面色平静,走到我身侧说:“站在窗边干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开始关心我了!” 我忙放下杯子,说道:“没什么,看看风景而已。” 他一把把我扯到怀中,一只手抱住了我,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很轻柔……“其实,刚刚你不该这么对她。”我低低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我不该怎么对她,我又没打她骂她,更没要杀死她。”他轻轻说道,手也更轻柔起来,“放心,我决不会这么对你,除非……”他戛然而止。我被他紧抱在怀中,看不到他的表情,可这句话却让我毛骨悚然,除非什么,鬼才知道…… 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里,我才知道,对一个人的思念原来是历久弥新的,纵然你把它压抑的再狠,埋藏的再深,再见到他的时候,也会决堤而出,把你瞬间埋葬…… 付名绪一早就出去了,我一个人出来闲逛,我漫无目的地坐 上公交车,却鬼使神差地到了“西舍”咖啡厅,这家店在杭州也有一家,一模一样,我空的时候就会经常去坐一坐,虽然我并喜欢喝咖啡。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切还是那么熟悉,这曾经是沈浩经常带我来的地方。只可惜物是人非,我再也无缘和他相见了,十分钟后,我走了进去。 踏入门栏不过五步,我就呆在了那里,一个人正坐在那个熟悉的位子上,短短的头发,清瘦的身形,正是沈浩,他背光而坐,脸庞笼在阴影中,竟有几分憔悴。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仿佛是一尊雕塑立在沙漠中任凭流沙侵袭,他的唇抿得很紧,似乎正紧咬牙关…… 他似乎酝酿了很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好久不见,”泪水涌满了我的眼睛,我强抑着不让它掉下来,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终于又吐出几个字——“付太太”,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却无比清晰……一大颗泪水滴落,正午强烈的阳光射进来,我看见那泪珠竟闪烁着炫彩般的光芒,只是瞬息,便不见了,悄无声息地碎在这柔软的地毯中…… 我无言以对,看来他已知道我和付名绪在一起,他这样称呼我,就是告诉我,我自己现在是何种不堪的身份,虽然我早已明了我和他已是覆水难收,只是今时今日,“付太太”这三个字还是刺得我体无完肤…… 泪光朦胧中,他站起身来,那神情怆然萧瑟,我低下头去,无力再多看一眼…… 他从我身侧走过,我低着头,只看见一双脚在视线中出现又消失,还有一缕淡淡的清香……他就这样走了,真的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是,只是这不曾擦肩的而过,带走了我一颗破碎的心…… 我在那个熟悉的位子上坐了很久,面前一杯咖啡早已没有了一丝热气,直到我的电话锲而不舍地响了很多遍,我才惊觉,已是夜色初开。“你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是付名绪不耐烦的声音…… 我走了一会儿,打起精神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别墅。他叫我吃饭,我推说吃过了就回了客房。这天晚上,我在浴室呆了很久,因为我实在没办法面对付名绪。可是我最终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还坐在房间的沙发椅上。 他走到我身边,低头来亲我,我推开他,低声说道:“我今天不舒服,改天吧。” 他沉默良久,却冷冷地笑了,“你是真不舒服还是假不舒服,我看你好的很。” “我真的不舒服,可能太累了,头有点痛。” “头痛?我看你是心痛吧!”他说完手一横就把我抱起扔到了床上…… 我们像打架一样撕扯在一起,最后他气 愤地摔门而去,因为我在他颈间深深抓了一把,他一手捂着伤处,一手举了起来,这个重重的耳光躲已躲不过去,我把眼一闭,可片刻后等到的却是他手指的摩挲,很轻很慢。我睁开眼,他双眉间又有几道深深的沟壑,额上竟蹦起了一条青筋,在那恶狠狠的目光中,我倒希望他是一巴掌打下来,因为他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日后他会怎样变本加厉…… 、惊痛 这一晚我彻底失眠了,直至清晨才朦胧睡去,等我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管家把饭菜摆好,我一点胃口也没有,随便吃了点就走了出来。 蜿蜒的小径上一辆银色的跑车缓缓驶来,至我面前却停了下来,门开启,却是前日的那个女子走了下来,“你好,你要出去吗?”她问我。 “是啊……你来找付名绪吧?”我问她,她点点头,看着那双浮肿的大眼睛,我暗自叹了口气,“他应该不在。” “这样啊!”她轻轻说道,眸中是难掩的落寂和哀伤。 “别来找他了,他不值得你这样,他有太太有孩子,不可能随便为了一个女人离婚的,再说,他根本不爱你啊!他这种人,根本不可能真正爱一个人的,这只是有钱人的游戏。”我忍不住劝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她眼睛里多了一层水雾,“谢谢你,那我先走了,祝你……祝你幸福。” 幸福?她不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幸福了,望着她的车渐渐远去,我不由笑了,只是这笑,再是凄凉不过…… 夏日的日光很毒辣,马路也被晒得冒起了热气,我的额头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可我的心里,却是一片冰凉。我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站在“西舍”咖啡厅的门前,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这里。透过玻璃,我看见那个熟悉的位子上坐了一对男女,他们说说笑笑,女的低头喝咖啡,一缕头发散落下来,男的伸出手来,轻轻帮她捋在耳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相拥而出……我走进去,坐在那个熟悉的位子上,椅子还是热的,只是这温暖都是别人的,和我,早已擦肩而过…… 一盏盏的灯慢慢亮起来,华灯初上,这个纸醉金迷的大都市苏醒了,各色的灯光交汇出一个琉璃世界,真的很美,只是我的眼里满是泪水,看到的除了雾霾还是雾霾…… 深夜,我回到了杭州,并不是我自己逃回来的。几个小时前,司机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儿,说要送我去机场。等到了机场,我发现是我一个人回去,才稍稍松了口气,于是在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我再一次告别了这个伤心之地…… 这些天我一直住在医院陪着妈妈,这次化疗后,她的情况反而有些恶化了。付名绪一直也没再打电话给我,我也没有主动联系他,直到这一天,护士告诉我该交医药费了,我才惊觉我现在的处境和身份。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话筒里沉默了几秒钟,我只好先开了口。“喂,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的口气淡然,我听不出他是高兴还 是不高兴,“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那我今晚回去住。” 那端一片沉默,我的心忽地有些沉下去,“好吗?”我忐忑地追问。 片刻后他说了个“好”就挂掉了。 等我见到他时,我发现他是不高兴,他颈上犹有一小道结痂的划痕。他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我,又说了些刻薄难听的话,我勉强微笑,只沉默不语,不再去反驳他,这个晚上,我整个人像被揉碎了一般…… 数日后的一个下午,我的电话响了起来,只一看到那刻骨铭心的号码,我的脑中就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还是来了,湖边的“西舍”咖啡厅,他坐在靠窗的位子,仅隔了不足半月,他明显更消瘦了一圈,颧骨愈发显得突兀了,他的眼里有细密的血丝,眼角也有几丝皱纹浮现,一道一道刻在了我的心上,沈浩,你为何憔悴?只是你不知,你这憔悴于我,亦堪比那岁月的刀锋…… “小蝴蝶,你终于还是来了,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好怕好怕,我怕你不会来了……。”他开口时脸色终于从容。 “小蝴蝶”这三个字如巨石入水,顿时让我心头波澜万千,鼻子一酸,几欲滴下泪来,我怎么会不来,你若唤我,我怎么会不来? “我……”我刚开了口,却被他制止了,“别说话,等我说完,等我把我的所想所愿都告诉你……” 他的手撑在桌子上,紧握着那只白色的咖啡杯,仿佛这小小的杯子是他全部力量的源泉,他指节渐渐泛出微白,我真怕他再一用力,那杯子就会碎成粉末。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字字句句都如冬雷震震。 原来我签了中业公司的合同竟是因为付名绪的关系,不久后沈妈妈就确认无误,他也自然而然的知道,怪不得那天在咖啡厅内他问我“□了中业公司的哪个老总”,我只以为是玩笑话,想不到竟是假作真时真亦假。 原来那天晚上我在沈妈妈面前气急的胡言乱语他字字听在耳中。 原来那晚被我扔到河里的手机里,还藏着半条短信“别去选择他,给我三天时间思考”…… 原来他虽然绝望去了英国,却还开着那个号码,只是因为我。 原来他曾经向戚雨打听过我的境况,可戚雨却认定是他抛弃了我严词冷雨。 原来他许久后才知道有个陌生的号码打过他的电话,只因为这是我所在城市的号码,他就急急回电,想不到竟是一个男人接起,跟他说“我是付名绪,戚蝶正在洗澡……我们上周结婚……” 夕阳渐欲落山,窗外湖水粼 粼,春波无限碧,只是再无惊鸿照影来;绿树织就翠带,远山舞出婀娜,浓妆正盛,只是曲罢人终。 我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无限惊痛的心中渐觉茫然无措。半响后才听见他略带决绝的声音“……我在英国呆了几个月,后面便回了北京,这期间我遇到了很多事情,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那天在咖啡厅遇到你之后,我终于知道——我还是离不开你。戚蝶,人生很短,却又很长,”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不想我们彼此错过,我不管你以前和谁在一起过,我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别人的妻子,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他的手微微颤抖,而我,几乎无法呼吸。 “小蝴蝶,为了我——请你,请你和他离婚!”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灼灼逼人,唇角微扬,坚毅无比。 我努力了半天,方才说出一句话,“我不是他的妻子,我没有和任何人结婚,我和他只是……”我的声音淡下去,“只是一场交易。” 、冰释前嫌 “只是什么?”他追问,我的声音太轻太轻,连我自己都听不真切,我实在不能用“一场交易”这四个轻描淡写的字眼来掩盖这种种的肮脏和不堪。 我张了张口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曾经有无数次,在绝望的深渊中我幻想他能原谅我,而如今时过境迁,死灰般的希望居然又复燃了,我却已破碎不堪,再难以接受这迟来的原谅,我的心开始一丝丝的抽痛起来,因为有一个声音在我心底无数遍地说一切再也回不去了。我的耳旁又一次响起了沈妈妈的话语,那些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语,我的颈窝开始莫名的刺痛起来,那里还残留着几处亲吻后的淤痕。 夕阳最后一缕红光隐进了山间,天空瞬时昏暗了几分。我的心中满是一种莫名的悲凉和绝望,我缓缓说道:“沈浩,不可能了,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太多太多的鸿沟,不论是你,还是我自己,都难以再跨过去。” 他神色一凛,却忽然笑了,只是这无声的笑容却透着说不出的苦涩,“是吗?难道我们真的不能放下过去吗?还是你已经不能放下过去了?因为你现在过得很好,是不是?” “我没有!”话语夺口而出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是如此在乎他的看法,“沈浩,为什么每一次我遇见你,都这样的迟,迟到了无法弥补。”我再也抑制不住,喃喃而语。 他轻轻握住了我的手,“就算是迟,但也并不是无法弥补,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的时间而已,一点点能够让你我静静思考的时间。” 他的手心有微微的凉意,一点一滴渗到了我的心中,我忽然觉得慌乱,前一刻还犹豫着要将那个不堪的我从他身边彻底赶走,但是当他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那些记忆中的幸福感觉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仿佛触手可及,诱惑着我的理智一丝丝坍塌。 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我的彷徨,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我的心一下子揪紧了,我紧握着手机,却迟迟没有去按通话键,直到铃声停止。 “是谁打来的?怎么不接啊?”他淡淡地问。 我没去回答他,在他面前我说不出那个名字,我犹豫了半天,心中的自私终于缓缓溢出占据了上方,哪怕我和沈浩没有未来,哪怕有一天他会嫌弃我,哪怕此时此刻我是在牵绊他、拖累他,还是让我再自私一次吧,因为我不想毁灭在这场交易中。我鼓起勇气说道:“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 这一晚我们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了很久很久,这一晚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来解释那些不知道算不算不得已的苦衷。我只说了寥寥的几句话,凌乱毫无逻辑地将 过往的种种带过,但我知道,他已经听懂了。 我没有哭,我甚至连声音都平静的如这夜色,因为我实在没有脸面在他面前哭,我不要他的同情和怜惜,因为我知道我根本不配拥有。他点燃一支烟,默然无语良久,一缕缕青烟从他口中缓缓吐出,又慢慢消散,烟草的味道也一点点渐浓,浓到了我的心底。 “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烟了?”我问他,记忆中他挺讨厌烟草的味道。 “你走了之后,不过只是偶尔抽一支。” 我的心狠狠痛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轻轻“哦”了一声。 “跟我回北京吧,北京的医院总还是要好点,也更利于阿姨的治疗,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了。” 夜色中他的眸色更加温柔,可是“北京”这两字却让我心头泛起一阵寒意,我心底深处再也清楚不过我和他的未来是多么的渺茫,纵然他可以放弃一切成见接受我,可他的家庭却是万万不会如此的。 他见我不语,又说道:“这只是我小小的建议,当然,你如果愿意留在这儿——”他故作戏谑,“哥也下江南来陪你,看,这景色多漂亮,到时我们春天就去爬山,夏天就去游泳,冬天就窝在被窝里,哈,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看着他故作轻松地描述着未来,我却丝毫提不起兴致,曾经以为这样冰释前嫌的重逢该是怎样的愉悦和幸福,现在却是截然相反,倍是压抑和沉重,就像这夜色中的湖水,幽深又厚重。 “让我再想一想吧,重新换一个地方,无论对我还是对我妈妈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我想起他吃饭时接的那个电话,虽然他躲了出去,但我还是听到了只言片语,于是我又说:“明天你还是先回北京吧!免得你的家人担心。” “这个你别担心,过两天我会先回去一趟,只是——”他略有迟疑,又说:“只是你和那个人,是不是还要和他说清楚?” 他终于提到了重点,傍晚付名绪打来的电话我没有去接,之后他也没再打来,我也没有回电,我努力让我的语气平和,“是,明天我会和他说清楚的,也有些东西要交还给他。” “那,我陪你去好吗?”他把手放到我的肩头,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道。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的。” “那好。”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肩头,“对不起,小蝴蝶,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才会让你受这么多的委屈。”他言语间满是歉疚。 这句话让我无地自容到极致,我又一次深深自责…… 半夜的时候,沈浩带我 回到了他住的酒店,我们就和衣而卧在那张大床上,他靠近我,想来亲我的脸颊,我就一直躲,只到到了床边,他不再坚持,只轻轻拍拍我的肩头,“睡吧!我会一直在这儿,别担心。” 我缩在床边,迷茫又难过,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脸,只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熟悉的香味,还有那股似有似无的烟草的味道,这一刻,他虽然近在我的面前,但又仿佛和我置身于两个世界,让我可望不可及…… 清晨我醒来,想起昨天的种种竟有了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直到我睁开眼,看见沈浩的脸庞,他还在睡梦中,脸色却并不安详,连眉头也是微微皱着,下巴上是青黑的胡渣,平添了几分与他年纪并不相称的憔悴和沧桑,我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触摸了一下他的脸颊,这一刻我是多么心疼他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我的动作很轻很轻,可他还是醒了,他睁开眼看着我微微笑了,我的手停滞在他的脸颊上……我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良久,他才说道:“小蝴蝶,直到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就是每天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刻,你就在我的面前。” 一股暖流从我的心底泛起,可我又觉得惭愧,“其实,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 “值不值得是由我来评价的。”他坐起来,声音也恢复了阳光,“好了,快去洗脸,你这个小脏猫,等下我们出去吃大餐,你看你,我不在都瘦了……”。 、危言耸听 第二天上午,我送走了沈浩,在他登上机场大巴前,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在我耳边说道:“我回去了,但我马上就会回来,至多三四天,所以无论你遇到什么事情,都再不要自作主张,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回来和你一起解决,好吗?”我忍住泪水,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头。他上了车,在门口却又捏了捏我的手掌,仿佛这是个强调,“一定要等着我,我会每天给你打电话的。” 车子缓缓驶离,然后一个转弯就慢慢淹没在车流之中,天空原本飘着细如毫发的雨雾,此时却一滴一滴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几滴雨落到我的脖子里,凉凉的,我掏出手机打给了付名绪,是时候要和他说清楚了。话筒里嘀嘀的长音响了好久,才听见他的声音“喂”。 “喂,付先生,我是戚蝶。” “知道。”很平静的声音,但却没有一丝温度。 “付先生,我今天打给您,是想和您说下,关于……关于我们的……交易,我想终止,上次的医疗费我已经凑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方便?我把钱还给您。另外,关于上次您送给我的那套房子,所有的资料和合同我都整理好了,我会配合将房子转回到您的名下,如果需要办理相关手续,我会随时配合。”我语速极快地一口气将话说完。 “好,下午来我家里详谈吧。”他依然很平静。 我松了一口气,说道:“对不起,付先生,我想我可能不太方便去您家里,这样吧,您选个地方,我会准时过去的。” “不方便?”他忽然笑了,笑过之后声音却严厉了几分,“戚蝶,你有什么资格来挑选谈判地点!” “我是没资格,但是我确实不方便去您家里,如果您执意要这样,我只好将东西快递给您了。”我不想再和他做无谓的纠缠。 “很好,不过我告诉你,你马上就会自己上门来找我。”他话刚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我听着手机里嘟嘟的盲音,有点无奈,不过转念一想,能够不再见到他也是一件好事,我沿着路边慢慢往前走,心里盘算着怎么把钱还给他,我还真没有他的银行账号。 雨越下越大,我上了一辆公交车,想趁着下午有时间去医院看看妈妈,昨天沈浩曾执意要去看妈妈,但最终还是被我拦下了,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我自己尚且措手不及、心乱如麻,又怎么在妈妈面前解释这一切。 到了医院,我却只看见一张空空如也的病床,我在走廊里抓了一个护士问道:“小姐,这间病房的病人哪?” “哦,做手术去了吧,你去前台问下吧!” 》做手术?我觉得疑惑,妈妈前不久刚做过一次手术,按道理不可能这么快又要做手术,况且我也从未听医生提起过近期要手术。 我来到前台,前台小姐在电脑上查了一下,微笑道:“病人现在重症监护室,由于病人情况突然恶化,今天需要立即手术。” 听了这话我更加疑惑,这一切仿佛有点诡异,以前每次做手术都会提前通知我,这一次我连手术单都没签掉,怎么就要立即手术。 我向前台小姐质问,她支支吾吾言不知所指;我急匆匆来到主治医师的办公室,却空无一人;我要求见妈妈,却被护士以重症监护室的病人不得随意探视为由而拒绝。焦急中我忽然想起了刚刚付名绪电话里的最后一句话——“你马上就会自己上门来找我。”瞬间我就明白了,一定是他,也只有他可以让整个医院唯他马首是瞻。 我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他的号码,这次倒是接通的很快,“戚蝶,这么快就想起我了”。听筒里是他冷冷的声音。 “付名绪,你对我妈妈做了什么?为什么我见不到她?”我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 “这次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聪明,我还以为你会愚不可及地报警。”他平静地说。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我要见我妈妈,否则我真的会报警。” “可以啊!我非常支持你报警,只不过你亲爱的妈妈就很可能因为手术失败而……”他不再说下去。 我的心开始急促地跳起来,在这样高难度的手术中动一点点的手脚,甚至连手脚都不用动,只要医生稍稍那么松懈一点,或者甚至根本不用动用手术,在重症看护室稍稍用点心思,我得到的很可能就是一张病危通知单,“你敢这样,我就告你谋杀。” 他笑了起来,“那你要不要试试,我有一百种致人死地的方法,每种都不留痕迹,对付一个病人,更绰绰有余。” 我深深呼吸了好久,才勉强平静下来,我知道他的话并不完全是危言耸听,因为有一次我曾亲耳听到他是如何策划得天衣无缝,预备把一个人逼到破产跳楼的境地。 “你到底要怎样”我知道他的目标是我,索性直接问了。 “我已经说过了,下午到我家里详谈。” “好,我现在就过去。” 我跑出医院,取出沈浩给我的银行卡,在附近的银行取了钱就匆匆拦了一辆出租车。 雨依然在下,坐在车里,我盘算着等下该如何应付,思前想后,我终于把自己的怒火按耐下去。 经过门卫繁琐的登记,出租车才开进了小区,车子刚在门口 停下,管家就跑了出来,她脸上还是那个职业式的微笑,“戚小姐,您回来了!” “恩,付先生在哪?”我直接来到了客厅。 “付先生还在北京,不过他刚才打电话说傍晚的飞机,还说如果您来了,就请您等着他。” 听完管家这句话,我真想骂一句国骂,这个人就是有病。可我还是忍住了,我知道他应该是故意的,他这个人惯于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我在心里暗暗劝自己,我忍,惹不起我就忍着,反正是最后一次了,既然他不高兴,就让他出出气好了。 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感觉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天色还没有黑下来。管家请我去吃晚饭,我本来不想去,但想起沈浩临走的嘱托“你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就随了她到了餐厅。我刚坐下,手机便响了起来,竟然是沈浩打来的。他关切地问了几句,我一一回答,就借口要去吃饭说先挂了,他玩笑着埋怨我,说等下再打给我,我想了下觉得不妥,就对他说晚点我会打给他,他笑说“别太晚了啊,过了11点不候啊!” 我草草吃了几口饭,回到客厅继续等,天终于黑了,雨也越下越大,窗上的水像瀑布一样流下来,哗哗的雨声中不时有一两个响雷炸开。我看看时间已经七点钟过了,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于是我给付名绪打了一个电话,听筒里传出的却是一个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个小时后,付名绪终于回来了,他只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就直奔餐厅而去,我起身追过去,“付先生,钱我带来了,还有购房合同等资料。”我边说边把纸袋放到餐桌上,往他面前一推。 他不语,我继续说:“我想尽快见到……” 管家此时已陆陆续续地把饭菜摆好,他打断了我,“你难道没有看见我在吃饭吗?” 我看了看他的神色,最终还是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灰烬 两天后的清晨我在路边的电话亭里拨了沈浩的号码,握着电话,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我的眼睛湿润了,终于到了逃出牢笼的这一刻,所有的屈辱和委屈全都一股脑地涌上来,化作了想哭的冲动,此时此刻,我多想沈浩在面前,让我可以肆无忌惮地投入他的怀抱,抓着他的衣襟大哭一场。 “喂,你好。”他暗哑的声音异样消沉。 “沈浩,是我……”我只说了几个字,就不禁哽咽起来。 “别哭,你先别哭,出了什么事?你现在怎么样了……”他慌张地询问。 “我没事……我现在很好……”我抹去嘴角的眼泪,断断续续地说。 “真的吗?为什么前几天我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那晚我等你电话等到凌晨都没有,我还以为你忙,忘记了,可后面我就再也打不通你的电话了,我就去找了……”他忽然深深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告诉我,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了,沈浩,真的没事了,我的手机摔坏了,所以没给你打电话。” “你别骗我,就算你手机坏了,可是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着急起来。 “我,我去找了那个人,把钱还给他,可是他不让我走,不让我给你打电话……” “混蛋!”他恨恨骂了一声,“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没有,没有,他只是把我关在了房间里,你放心,我现在很好,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跟他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他也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想起那间漆黑恐怖的房间,在这个夏日清晨炎热的早上,我不禁开始瑟瑟发抖。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承受这些事情。”他似乎懊恼至极。 “别这么说,不关你的事,我真的没事。” “都怪我,我真不该回北京,我应该,应该一直陪着你……”他的声音有说不出的暗沉,似乎在掩饰着异样的情绪,我心中惴惴不安,但又不愿揭穿,只好装出若无其事,随意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还好吗?” “哦,还好。” 我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话筒里一片沉寂。 良久,他才说道:“最近有没有和戚雨联系过?” 他突然提起了戚雨,我才恍然发觉已经很久没给戚雨打过电话了,“没有,有十多天没联系过了,你这么一说倒提醒了我,等下要给她打个电话,也不知道这两天她有没有联系过我,如果她打我电话不通,一定会着急的。” “戚蝶”他急促地叫了我一声,似乎欲言又止, “嗯?” “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所以这两天可能没时间去看你了,不过你放心,问题一解决,我就马上会去找你。如果戚雨 和你说起一些,一些我的事情,你先不要,先不要那么在意,好吗?”话到最后,他连措辞都异常艰难。 我的心缓缓沉下去,让他冲破家庭的阻碍来到我身边,这本来就是个前路艰难坎坷的命题,“好,我会的,我会等着你。” “小蝴蝶,我爱你”他缓缓说道, 听了这句话,我心中却并无想象中的甜蜜,我紧握着话筒,只觉似乎有百般无奈顺着话筒满溢而出…… 挂断电话,我呆呆站在原地,一时间脑子中竟一片空白,一轮又红又圆的太阳已从东方升起,远处的湖面满是赤色的金光,空气炎热又潮湿,紧紧包围着我,将热意一点点挤压到我的身体中。 我打了个电话给戚雨,她带着哭腔问我:“姐,发生了什么事?这两天打你电话一直不通……”我向她解释,说手机坏了还没来及换新的……隐隐中我竟觉得今天似乎连她都有些异样。 挂了电话,我暗自苦笑一下,打起精神去了医院。在病房里,我终于见到了妈妈,她精神尚好,见了我就问道:“小蝶,这两天工作很忙吧?是不是晚上没睡好?怎么这么没精神。” “嗯,有点忙,不过天气太热,本来就不容易睡好,没事的。” 我又和她闲话了几句,就说道:“妈,我想给您换家医院,二院的消化科也很好。” 她微微一愣,旋即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好了,妈也不懂。” “好,那这两天我就去办转院手续。”我换了话题,“小雨说这两天回来。” “是吗?”她很高兴,继而又埋怨,“现在不是在上课吗?她怎么又跑回来,耽误学习,落? 第 4 部分阅读 第 5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5 部分阅读 “好,那这两天我就去办转院手续。”我换了话题,“小雨说这两天回来。” “是吗?”她很高兴,继而又埋怨,“现在不是在上课吗?她怎么又跑回来,耽误学习,落下了课程怎么办!” “妈,大学的课程很轻松的,缺几节课也不要紧的,您就别瞎操心了,小雨这么大了,自己也会安排的。”我又和她说了几句,才离开医院,好两天没去上班了,现在,事情终于解决了,我回到以前租的那间小屋子,草草梳洗了下,换了衣服就直奔报社而去。 妈妈转院的事情终于办妥,从二院的大门出来,站在那个车流熙攘的十字路口,路面上被正午灼热的阳光晒软的沥青散发出一阵阵刺鼻的气味,混杂在满是汽车尾气的空气中,虽然如此,我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这一刻,我终于自由了,也次体会到所谓的自由的难能可贵,虽然想起沈浩依然觉得前路茫茫,我还是有一种解脱之后的轻松。 这天是戚雨回来的日子,我下了班就直奔医院而去,路上买了一袋戚雨最喜欢吃的葡萄。 推开病房的门,妈妈正满面笑容,戚雨正坐在妈妈身边,只是她的神色似乎有点异常,让我看不明白的异常…… 晚上,我带戚雨回到我租住的小屋子,她在床上坐下,看看我 ,似乎欲言又止。我倒了杯水给她,问道:“小雨,怎么了,有心事吗?” 她喝了口水,半响才说道:“姐,沈浩这些天有跟你联系过吗?” “有啊,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怎么了?”她忽然提起沈浩,我心中奇怪,确实,沈浩这些天每天都会给我打个电话,虽然每次通话时间都很短,我还是感觉到沈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在刻意回避。 “那他有没有提起我?”她似乎有点紧张。 “提起你?小雨,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如坠迷雾。 “姐……”她忽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姐,我对不起你,可是……这不能全怪我啊!那天晚上,我和沈浩都喝了点酒,我没喝过那种红酒……我,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个酒那么厉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二天醒来,我和沈浩就,就……”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脑海中还在回荡着她短短续续的话语,她是什么意思?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我在她面前蹲下,仰着头问她:“小雨,你在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其实我已经听明白她的意思,但我,我就是不能相信,怎么可能这样,绝不可能,沈浩根本不是那种人。 “姐,我……我对不起你,我恨我自己,我现在已经……已经没有了清白,我……我不想活了!”她掩面大哭。 我跌坐在地上,如五雷轰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难怪那天沈浩说“如果戚雨和你说起一些,一些我的事情,你先不要,先不要那么在意”,我还以为只是他与父母间的矛盾,想不到竟然是这件事情,难怪我会感觉到他的异样,可是,这件事情我怎么会不在意?假如那个女孩不是戚雨,我会做到完全不在意,可是,她是戚雨啊!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不在意?我怎么能不在意? 房间里空调温度调的很低,一阵阵缓缓的凉风幽幽地吹在我的头顶,可我的手心额头还是汗津津的,我还是觉得热,整个人像被扔进了火盆,顷刻就要燃烧成灰烬,最绝望无奈的灰烬。 、不能言爱 良久,戚雨的哭声才逐渐变成了微微的抽泣,“小雨,告诉姐姐,这件事情你准备怎么办?”我的头脑竟然恢复了清醒,让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姐,我不知道……沈浩说他会负责的,可是我知道,姐你还是喜欢沈浩的,是不是?姐,我不会破坏你的幸福的……我不会的……”她低语,目光慌乱又无助。 我早已痛彻心扉,一个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一个是一往而深的至爱,该选择哪一个?但,无论选择哪一个,都又会伤害另外一个,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选择题,这根本就是一个坠入就不可超生的地狱。 “小雨,告诉我,你想不想和沈浩在一起?”我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我亲手把刺在自己胸膛的利刃一拔而出。 “我……我,姐,是我对不起你……” “你好好想一想,说实话,说你心里想的,抛开一切。”我扶住她的膝头,慢慢说道,“姐姐可以喜欢沈浩,姐姐也不可以不喜欢他,姐姐可以有其他人去爱。”这每一字都犹如一只只芒刺,刺到我心头深处,让我痛不欲生。 “姐,我不能,我不能抢走你的幸福。”说完这句话,她再次放声大哭。 看来,她还是爱他的!我站起身,窗外已是夜色正浓,每一个窗口都透出温暖的光,隔壁不知哪家的空调太过老化发出呜呜的噪音,又不知哪家的小孩在练琴,叮叮咚咚,一遍遍地弹奏着那几个单调的音符。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戚雨七八岁的样子,爸妈省吃俭用给她买了一架钢琴,也是这样炎热的夏日,电风扇在头顶呼呼地转,她坐在钢琴前,弹着那单调的音符,我坐在旁边,“还有五遍……还有三遍……快走,去捉萤火虫……”那日子仿佛就在昨日,色彩还依旧明艳,温暖还留在指尖……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在我和戚雨久久的沉默中这铃声显得格外突兀,我犹豫了几秒钟才接起。 “你怎么了?感冒了吗?声音怎么怪怪的?”是沈浩关切的声音。 原来刚才短短的一声“喂”已经泄露了我的情绪,“没有,小雨回来了……”我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是吗?她……她也该回去看看了……”他似乎有点无措。 我缓缓说道:“沈浩,我已经知道了。” 那端一阵沉默,我只听见他急促又慌乱的呼吸声,“戚雨,她,她怎么说?” “她能怎么说?”我反问他,“你既然做了就要担当,就要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而不是隐瞒、逃避。” “戚蝶,你先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 个样子,这只是一个意外,真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我对戚雨的伤害,我会尽全力去弥补,但是……” 我打断了他,“不是去弥补,是负起你作为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 “这……可是,这辈子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负责任。” “沈浩,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我不需要你负责任,需要的是戚雨,你怎么忍心让她以后都生活在你的伤害中。”我走出屋子,又把门关好,才说出了我的责备。 “戚蝶,你不要逼我,我是一直把戚雨当做妹妹的,我是有错,我是罪大恶极,但你,但你也不可以这样逼我,我愿意去坐牢,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但惟独这件事不行。” 他的声音漫入我的耳中,他的痛楚也如巨浪般扑上来,骤然将我埋葬…… “我没有逼你,我只是让你做你应该做的,你再好好想想吧!”我挂断了电话,无力地靠在墙上,只觉这世界永远失去了颜色…… 三天后,我送戚雨登上了北上的列车,她把头埋在我的肩头,又一次泪湿衣襟,短短几天时间,她就憔悴了,像一朵蔫掉的鲜花,失去了芳华和生机。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给沈浩一点时间,他会想明白的。”我轻声劝她。 她抬起头,不满地说:“姐,我不是说过了嘛!我不要沈浩负责,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规定他非要娶我,我又非要嫁给他了。” 我终究还是说服不了沈浩,每一次通电话,我们都在为这件事争吵,每一次两个人都针锋相对,每一次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戚雨似乎也察觉了这些,在我面前刻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她哪里知道,即便她对沈浩只是一丝可有可无的朦胧情意,她和沈浩的一夜,也足已是烙印在我心头的暗伤,就像揉进眼底的沙子,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我和沈浩之间再也不能言爱。 车笛响起,列车缓缓开动,我退到站台上,挥手看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 半个月后,沈浩同意和戚雨尽快结婚,因为——戚雨怀孕了。 我坐在妈妈的病床边给她削苹果,我削苹果的技术一直很好,一个苹果削完果皮可以连成一条而不间断,可是今天,不到一圈,果皮就断了,我捡起掉在腿上的果皮,扔到果盘内,继续削,不到一圈,又断了,我再继续,还是会断…… 手指忽然一痛,我低下头,有一滴殷红的鲜血正慢慢渗出,我放下刀子和削了半圈的苹果,摁住了伤处。 “小蝶,既然生米都煮成了熟饭,纵然小雨再不对,你作为姐姐 ,也只有成全他们了,你和沈浩——”她长长叹了口气,“终究是有缘无份。” “妈,你别这么说,小雨并没有错,再说之前我和沈浩早已经分手了。” “妈知道这样你不好受,但是……”她拉住我的手,“小雨毕竟是你的亲妹妹,无论她做错什么,你都要原谅她,以后无论她遇到什么困难,你也都要尽力帮助她,因为她只有——你一个亲人。” “妈,你别说这么丧气的话,我和小雨都还需要你的照顾……”我心中很不是滋味,站起身来说:“我去找个创可贴。” 我站在走廊尽头,望着外面灰白色的天空,心情愈加难以平复。 终于我所希望的结局出现了,终于我还是说服了沈浩,这一刻,我想我应该释怀了。让我最亲的人来照顾我最爱的人,让我最爱的人来陪伴我最亲的人,我也是幸福的,这个冠冕堂皇的伟大理由,曾经由我亲口对沈浩说出,那一刻,我自以为它很有说服力,可这一刻,我才发现它只不过是一个幌子,最虚假不过的幌子,真到了这一刻,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一点也不幸福,我的心底除了伤痛、绝望、无奈,甚至还有艳羡、嫉妒、不甘…… “戚蝶,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听你的。反正这辈子没有了你,其他任何人对我都是一样,而戚雨,她和你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她的眉眼甚至还有几分像你,这样看来,她或许会是最佳人选。”他轻描淡写的话语又在我耳边响起。 “你放心,我会尽快和她结婚,我会忘了你,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爸爸。人生……”他忽然长笑一声,“人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像你说的一样,结婚、生子、老去,按步就班的生活……多好!多好!” 、摇尾乞怜 我做梦都想不到,时隔短短仅一个多月后,我又站在了这间别墅的客厅里,付名绪正翘着腿坐在沙发里,此时,他仿佛是高高在上的君主,而我,仿佛是那个最卑贱的婢女,恐怕还是一个犯了死罪的婢女。 他点燃一根烟,悠然地吐出一个个烟圈,漫不经心地说道:“戚蝶,我没有听错吧!36天前你还要死要活地要离开,你还恨不得杀了我,现在居然又肯亲自上门来见我。”他轻蔑地将那两份文件丢到我脚下,“不过,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我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你以为我会有多喜欢你?你以为你会值这么多?可笑!” 我低了头,我所有的尊严早已在踏入这扇大门的那一刻灰飞烟灭了,“付先生,请您再考虑一下,好吗?” 我看不到他的神色,半响后才听到他开口,“好,那我就考虑一下,不过,这要看你的本事了,如果你哄得我开心,那我也许就不计较你值不值这么多了。”他轻笑一声,“反正钱对于我来说,早就只是一个数字概念而已了。” 我抬起头,他重重地把未燃尽的半支烟摁灭在烟灰缸中,忽地站起身来,“就从现在开始,怎么样!”他说完一把抱起了我,往楼上走去。 被他扔在这张熟悉的床上,我望着明亮的窗外簇簇的箭竹和油绿的桂花树,竟有些不寒而栗,因为我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雨夜。 可容不得我多想,他的吻就覆在了我的唇上,我忽然想起了沈浩说过的话,“反正这辈子没有了你,其他任何人对我都是一样”,我慢慢闭上了眼睛,次伸出手臂环在他的肩头,次用舌尖回应他的吻,因为从这一刻起,我的任务就是哄得他开心…… 他却忽然离开了我的身体,我不解地睁开眼,却直直对上他的目光,不悦、鄙夷,似乎还有点其他的什么,我看不明白,我慌忙将目光移开,难道我这样做还不够吗? 过了好久,他还维持着这个姿势,我不敢正视他,静寂中只听见他手腕上腕表的咔咔声,“怎么了?”我轻声问他,他却不语…… 我咬了咬牙,欠身搂住了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去亲吻他的脸颊、嘴唇……他一把抓住我的下巴,“戚蝶,你这摇尾乞怜的样子,真是以假乱真,我到今天才看出,你居然是个可造之材!” 我的下巴被他捏的生疼,他似乎有愠怒之色,眉头又皱了起来,我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他的头埋下,我的嘴唇骤然热辣辣的一痛…… 浴缸里的水慢慢满溢了出来,我伸手将水龙头关掉,又闭上了眼睛,温热的水包围着我, 我又一次出卖了自己,甚至是摇尾乞怜地出卖了自己。伟大又高尚的目的,渺小又无耻的过程,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我忽然想笑,心底却依然有寒意斑斑。 在来时的路上,我路过江边,护栏边围了很多人,人群还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再看江中,江水正掀起几米高的巨浪,击打着堤岸,声如巨雷。原来今天是一个涨潮日,钱江潮,正如其在外的声名,壮观至极。一波波的巨浪袭来,又退去,江中的丁字坝也一次次被淹没不见…… 我想起几年前,那正是中秋节前后的日子,也是钱江潮潮水最大的日子,我和戚雨专程从家里来到这里观潮,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我们就站在正对丁字坝的岸上,一个巨浪袭来,几分钟后才缓缓退去,戚雨忽然大叫:“姐,你快看,好大一条鱼!”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条鱼躺在丁字坝的中央,我记得很清楚,那条鱼又肥又大,两鳍和尾巴还是红色的,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通身泛出金黄色的光芒,它在坝上打着挺挣扎,一下一下,徒劳无功…… “姐,它可真够倒霉的……”戚雨嬉笑着,我也笑了…… 我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突然少了那根蝴蝶项链,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那根项链是沈浩送给我的,我一直戴着,就算当初我离开他时,也没有取下来。在得知戚雨怀孕的那个晚上,我把它取了下来,随手放在了口袋里,可谁知,从医院到租住的地方才短短几站路,那项链就不翼而飞了。或许冥冥之中真是早已注定,缘分尽了就是尽了,哪怕想要留一丝丝的念想也是再不可能。 我暗自苦笑,此时的我仿佛就犹如丁字坝上的那条鱼,昨日我笑它,今天我却成了它,只是还有潮水将它带回江中,可我哪,是否有潮水把我带离这夺命的干涸…… “还没洗好吗?该吃晚饭了。”一个声音把我从漫无目的的遐想中叫醒,我扭头一看,付名绪正站在浴室门口,他永远有办法能够悄无声息地将所有的门打开,即便我反锁着。 “好了。”我应了一声,可他却依然站在门口,丝毫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我在浴缸里似乎出来也不是,不出来也不是,还好他的手机铃声大作,他匆匆离去。 我穿好衣服来到餐厅却没看见他,反而遇到管家来问我要不要先上菜,我让她去问付名绪,她却说刚刚付先生吩咐过了,说等我来了问我。我只好让她等会再说,自己上楼来找付名绪。他的房门大开着,我走进去却没看见他,我顺着衣帽间的楼梯下到书房,书桌前并没有他的身影,但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r》我清楚这间书房的结构,正对着书桌的是一张书柜,书柜后的木制墙面其实还嵌着一扇移门,打开后是他专门用来召开视频会议的一间会议室。 我轻轻走到移门前,“……从明天开始让他们取消所有对庄然公司的担保和借款,同时取消所有订单。”是付名绪的声音。 “是,付总。这样的话不出一个月,庄然公司的资金链就会断裂,到时他也只有破产的份了,如果他还想搏一搏,去找我们安排的人借高利贷,这样就更好办了,我们就可以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了。我们花了近两年时间布的局,马上就要完满落幕了。”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庄然破产,我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不过以他的精明,我一收网,他很快就会猜到是我布的局,不过没关系,不管他会不会借高利贷,他都已经是我案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 “付总,庄然可能做梦也想不到,他会死在您的手中吧!” “是啊!曾经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我一手扶持起来的人……”付名绪说了一半猛然厉声道:“我看是你做梦也没想到,我会对庄然下手吧!” 我被他的声音吓得一哆嗦,随后就听见那陌生男子惶恐的声音,“对不起,付总,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您运筹帷幄、深谋远虑,再说庄然他也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还有其他事吗?”付名绪截断了他的话。 “没有了,我都汇报完毕了。” “那今天到此为止,好好按我说的去做……” 我轻轻退出房门,心中突突直跳……庄然,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什么时候听到过哪? “你怎么在这?”他说话时已到了门口,神色再也平静不过。 “你刚刚不是叫我吃饭嘛!我到餐厅没看见你,就上来看看,你果然在这儿。”我挽了他的手臂,随着他走了下来,既然是摇尾乞怜,那就要有摇尾乞怜的样子。 、背叛 我坐在桌旁,面前摊了一本考研的英文书,那篇文章读了两遍,还是不知所云,那一串串字符仿佛是金鱼吐出的水泡,第二个刚冒出来,个就在脑海中破灭了。 已经是第五天了,付名绪还没从北京回来,想到这儿,我就有些担心起来。这段时间他似乎很忙,几乎每天都有应酬,回来的很晚,早上也一改常态,起的很迟,通常我要上班去了,他才起床。自从天后,他就再没有碰过我,甚至有一次,深夜他归来,搂着我叫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一身酒气也掩不住衣服上残留的女士香水味道,连领口也粘了根女人的长发。他有其他女人,其实也不足为奇,他的女伴,估计我用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只是现在,他似乎对我没了兴致,戚雨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我不能前功尽弃…… 我有点心烦意乱,随手拿起笔在纸上乱划起来,一笔、两笔……那张纸上渐渐变得阡陌纵横。 又过了整整一周,付名绪终于回来了,想到马上要见到他,我竟然有点慌乱,我站在镜前,想要打扮一下,可是再怎么打扮,能美得过他那一个个模特、明星似的女伴吗?我有点泄气,不过最终还是淡淡画了下眉,换了一件v领大摆的连衣裙。 不过虽然十多天未见,他好像对我也并没有“小别胜新婚”,甚至连和我说话的兴致也没有,只低头吃菜…… 我起身拿了一瓶红酒出来,看来此时只有靠酒精来催化下了,我斟了满满一杯给他,给自己也倒了半杯。 我举起酒杯,“很久都没有和你一起吃过饭了,今天我们喝杯酒吧!” “好。”他淡淡应了一声,举起了酒杯。 刚把一盘菜放下的管家却慌慌张张地拦住了他,“付先生,您还是不要喝酒了,这样对伤口……” 他截断了管家的话,“不要紧。” 管家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的眼神制止了。 我悄悄看看他,再也正常不过,此时,他已经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我站起身再给他加满…… 饭吃完,一瓶酒也见底了,他起身离去,我想站起来,头却有点发晕,我坐了片刻,又喝了一杯茶,才觉得清醒了许多。 我把各个房间都找了个遍也没看见付名绪,问管家他是不是出去了,管家很肯定地说没有。我想了想,只有一个地方没去找过——屋顶的阳光房,不过大夏天的,天气热得要死,谁会跑去蒸笼似的阳光房。 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来到了屋顶,借着朦胧的月光,我看见一个人影正坐在阳光房里。我走进去,一 股热浪顿时包围了我,他坐在桌旁左手夹着一只烟,烟头在黑暗中发出暗红的光,手腕处的腕表在月色下熠熠生辉,也撒射出淡金色的光芒。 这一刻的他似乎有些黯然,若有所思。他居然也会有黯然的时候,我有些不可思议。 “你跑上来干什么?”他看见了我。 “我来找你,房间里看不到你,我上来看看。” “有事吗?” 我笑笑,“没事。这么热,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他不语,继续抽烟。 近期股票跌得厉害,我猜想他是不是因此而心情不好,于是犹豫了一下说道:“工作上不顺利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他一把把我拉入怀中,“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帮我?” 我笑了一下,“当然会了,不过,我怎么能帮得上你,我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他松开了我,“下去吧,这里很热。” 我当然不能一个人下去,我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们一起下去吧!”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戚蝶,你现在是不是很想讨好我?” “没有,只是这么多天没见……”我把目光转向远处,费了很大劲才说出虚伪的四个字“我很想你”。 “想我?”他反问,“你不是一直很爱你的男朋友吗?不,现在应该是妹夫,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这句话揭开了我的伤疤,我咬着牙无言以对。 “你的妹妹背叛了你,你的男友也背叛了你,你居然还可以原谅他们,居然还可以为了他们牺牲自己。戚蝶,你说我该说你伟大哪?还是该说你愚蠢?”他嘲讽地望着我笑。 “你不了解事实就不要乱说,没有人背叛我。” “是,我是不了解事实,那你就真的了解事实吗?你所了解的难道就真的是事实吗?孩子都要生出来了,还不是背叛?” 他怎么会知道戚雨怀孕的事?但我已顾不得深究,“这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他拍手大笑,“你这个解释太好了,我是不是应该这样理解,你的男朋友勾引了你的妹妹,或者是你的妹妹勾引了你的男朋友,两个人上床后发生了意外——因为没有及时避孕。” 我站了起来,“付名绪,你住口!我不许你侮辱他们!”我又想起那个雨夜,要不是他把我关在那间漆黑恐怖的房间里,要不是他切断我与外界的所有联系,沈浩也不会去找戚雨,沈浩也不会借酒消愁…… “干嘛这么激动?”他伸手抚摸我的脸颊。 我打掉他的手 ,“别碰我!” “别碰你?那你希望谁来碰你,你的妹夫?” 我气急,挥手向他脸颊打去,可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谁来碰我都行,我就是不想你来碰我,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禽兽!”我已经语无伦次。 “好,那我今天就偏要碰你!”他把我按倒在地板上,我拼命挣扎,他一把扯出我裙上的腰带,把我的双手系了起来…… 我衣衫不整地回到房间,无力地靠在房门上,这一刻,我真想抛下一切,独身一人,一走了之…… 可是——我不能,我的妹妹,我的妈妈,还有沈浩,我一个都不能割舍,还有那个无辜的还没有出世的小生命,他长大后,该是多么的可爱!只是,我委曲求全,一味讨好,本来是要用自己的身体来逢迎他,可结果怎么会成了这样? 手臂隐隐作痛,我再一低头,赫然发现手指上有一片鲜血,我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却并未发现伤口,难道是其他地方受伤了?我已不想再去查看,受伤就受伤,流血就流血吧!或许这样,心中的痛就会少上几分。打开淋浴,温热的水洒在我的脸上,冲走了那一滴泪水…… 第二天清晨,我并没有看见付名绪,我也不想看见他,我连早餐也没吃就匆匆上班去了。中午,接到戚雨的电话,她告诉我和中业公司的合同已谈妥,八千万的担保贷款也马上可以办理手续。这么快就峰回路转,我很意外,我愕然愣在那里,内心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只知道再一次叮嘱她别让沈浩知道这些…… 终于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我原以为我会轻松一点点,我会高兴一点点,可是,好像没有,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并没有自己臆想的那么伟大和坚强。那一天,戚雨拉着我的手,说她不想打掉那个孩子,说她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求我帮她,帮沈浩……我不得不承认,沈妈妈是一个精明的女人,她要戚雨在婚礼前完成两件事,挽救困境中的沈家,她还巧妙地告诉戚雨,我曾经签了中业公司的一笔大单,我认识一位非常有门路的付总。那一天,妈妈也拉着我的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帮戚雨,她明明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她明明知道如果一个男人肯帮这样的忙将会意味着什么,可是……那一天,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五月天,所有的重担顷刻之间又压在了我的肩上,我很想和妈妈说付名绪是有老婆的,但是,我没有说,我很害怕说了之后的结果,如果她还坚持让我帮戚雨,那我难过、寒心,如果她不让我帮戚雨,那我会内疚、自责。 、皆大欢喜 七天后,戚雨和沈浩的婚礼如期举行,仪式非常简单,毕竟沈浩的父母也并不待见戚雨。我没有去参加,因为,我不想让自己难堪。我和付名绪飞往了一个海滨城市,这一晚,酒店露天的餐厅里烛光摇曳,携着淡淡咸湿的海风又轻又柔,在不知名的慵懒的音乐中跳跃着、涤荡着,远处的大海一片昏暗,只听见海浪的翻滚声。我的心底也犹如这大海一般波潮起伏,这一刻,他们是在交换戒指?还是在向宾客敬酒?戚雨身穿婚纱的样子,一定很美丽,她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谁会不爱哪?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爱上她,一定会,因为她就是他的理想,纯洁无暇,如那块温润的玉——他曾经送给我的蝴蝶吊坠,他们,必将是琴瑟相合…… 不远处的草坪上,一个外国男子抱起一个身材娇小的东方女孩,“i love you!lily!”他大声叫着、笑着,兴奋地抱起她旋转,她波西米尼亚风格的长裙飞舞着,犹如一把色彩绚烂的团扇在演员手中左右翻滚…… 这世上大部分的爱情,可以给你笑容也可以给你泪水,可以让你幸福地笑也可让你痛苦地哭,可以让你喜极而泣也可以让你悲极而笑。还有小部分的爱情,或许曾经也给过你笑容和泪水,但到了最后,即使它已经结束了,你还是会发现从此以后你已不能笑也不能哭,因为你想忘忘不了,想爱已不能爱,它堵在你的喉头,让你时刻都真真实实地感到无奈和遗憾。 “在看什么?”付名绪也顺着我的眼光向草坪上望去,“羡慕吗?”他转头来问我。 我不想去回答,因为我内心真的很羡慕。“假如是你,你会接受和一个外国女人结婚吗?”这曾经是沈浩问过我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又来问他,或许是我已经喝醉了,或许是今晚的他多了一点亲和力。 其实从在机场见到他开始,他就变成了一个单面人,客气又绅士,仿佛我们之间是朋友般的关系,连定的房间都是有两个卧室的套房,只是这敬而远之,让我有点走在雷区的感觉,不知道脚下何时何处就会爆炸。 “不会,因为我已经结婚了。” 这个难道我不知道吗?不仅结婚了,儿子恐怕都有三四岁了,我笑了,“我说的是假如,假如你没结婚。” “不会,因为我现在想娶的那个女人是中国人。” 我有点对牛弹琴的感觉,“哎!你语文有没有学过?我说的是假如。” “不会,因为我英语不好,她说话我听不懂。” 我彻底无语了,这一刻我开始严重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了,“假如没有交流障碍 ,假如你很喜欢一个外国女人,你会不会和她结婚?” “会,只要我喜欢,哪怕她是一个外星人,我也会和她结婚。” 我的头越来越晕,刚刚我喝了不少酒,因为我想尽快忘记今晚是什么日子,我伏在桌子上,眼皮也开始打架,付名绪的脸在我眼里也一阵模糊、一阵清晰,我次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他正伸手在松领带结,眼帘低垂,光影下的鼻子有雕刻般的棱角,那一身不知道几位数的行头尽职尽责地衬托出玉树临风般的挺拔身姿,好像还蛮英俊的。 “你现在想娶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叫阿芝啊?”我想起一个月前那次,他深夜喝醉回来,衣服上带着女人的香水味和头发,对着我叫的那个名字。 “你胡说什么,不是。”他微微皱了下眉。 “怎么不是?你喝醉了还叫着她的名字——阿芝,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不好意思承认,因为她不爱你,她不想嫁给你,是不是?”我继续半闭着眼睛进行我的推理,“嗯!也可能是你不想和你老婆离婚,阿芝就非要和你分手,你被她甩了,对吧!” “我说不是就是不是,你闭嘴,别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他扶起了我,“回去睡觉。” 我的脚下像踩着五彩祥云,飘飘然,心也似乎飘飘然起来,今天,今天是戚雨结婚的日子,她和谁结婚啊? 付名绪似乎在我耳边说了长长一段话,他不爱谁?谁不爱他?还是他爱谁?阿芝是他什么人?次日清晨,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听完后满心的惊诧。像他这样的人会懂爱情吗?会懂得一心一意爱别人吗?不可能,不过他的感情生活无论怎样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八卦他的情史。我使劲摇摇头,把残存的惺忪睡意赶走,来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轮红彤彤的太阳在天边露出了半个笑脸,又是艳阳天。日复一日,永远有日落的一刻,也永远有日出的一刻,只是,昨晚过后,我心中的太阳就破碎了,新的太阳什么时候诞生,又什么时候升起,我不知道,也没有谁能够预见。 手机上有一条短信,沈浩发来的,时间是昨晚十二点钟,“如你所愿,就这样结束了,又开始了,皆大欢喜。”我按下了删除键,我可以在手机中删除这句话,却无法在心中删除它。“如你所愿、皆大欢喜”,他是在讽刺我吗? 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地开始涌上我的脑海,他不想娶戚雨,他甚至觉得他和戚雨的那一夜像是一个圈套,他甚至说要戚雨打掉这个孩子,他甚至还请求我不要因为戚雨就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只很平静又无限坚定地 说:“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要怎么办,随便你!只不过,我们之间的感情早已不存在了,即便没有戚雨,也已经不存在了。” 他用颤抖的声音问我:“早已不存在了,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存在的?从你再次投入那个男人怀抱的那一刻吗?那两天,也是你在故意玩失踪吧!” 我没有去回答他,他继续说:“戚蝶,我到现在才明白,对你来说,我一直是个无关紧要的外人,而戚雨,她永远是你的亲人,你永远会和她站在一起,或者说我就像一件物品,戚雨想要,你就给她,反正在你的心目中我永远是可替代的,不,现实中也是可替代的,现在你不是已经找到了一个更好的替代品吗?又年轻又有钱,这是多少女孩子的梦想,我真要好好恭喜你了!” 去了旧容,来了新貌,我多么希望能够忘却和替代,只是,人生还有一个常用词——叫做事与愿违。 “谢谢!”我依然平静,“人总要活下去,没有谁是不可替代的,这地球,离了谁还不是一样转。况且,戚雨是个好女孩,她就是你的梦想,纯洁无暇,你和她结婚、生子、老去,按步就班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你说的真好!”他笑出了声,“戚蝶,既然你这么坚持,我就听你的。反正这辈子没有了你,其他任何人对我都是一样……” 我握着手机又愣了半天,最后还是回了一条短信息给他,简单的五个字——“是,皆大欢喜。” 、奇妙人生 不久后,梅清清结婚的日子到了,虽然整个婚礼可以称得上是简陋,在新郎给她套上戒指的瞬间,她还是幸福地喜极而泣。那一刻,台下的我忽然觉得好羡慕,最无望的羡慕。 又不久之后,远在另一个遥远省份的李希元也打来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梅清清结婚早已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李希元也这么快就尘埃落定,倒让我有点意外。大学那会,李希元的情史比我们全宿舍的其他人加起来都要丰富更多,她甚至在高中就谈了好几个男朋友,到了大学,更是换了好几个。 那会流行安妮宝贝的书,确切地说应该是李希元认为流行安妮宝贝的书,她每天临睡前都会翻着那本《告别薇安》看几页,还不遗余力地向我和梅清清推荐,只恨中文系没把安妮宝贝的书列为课堂读物。结果我和清清一致对她所谓的颓废文风表示抗拒,不是堕胎就是自杀,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我俩捏着鼻子也读不下去。 但让我奇怪的是,李希元每天浸在这种颓废、沉沦的文字中,居然也没被感染,她每天依然生机勃勃、积极向上,除了有些个夜晚,我们一起坐在操场上,她就会幽幽地点燃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装模作样地吐出一两个烟圈,那副样子俨然安妮书中所谓的女主角,但却是形似神不似。 终于有一个夜晚,我又陪她坐在操场上,路灯坏了过半,操场上有点黑咕隆咚的,她手指间那根细长的香烟闪出绯红的浅光,她的脸颊上有清浅的泪痕,眼睛望着远方,空洞无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这一刻,她的样子真正像足了安妮书中的女主角,形似神也似,落寂又颓然。 我一直以为,她身经百战,应该是感情中的强者,这一刻才知道,那是以前她没有遇见对手——真正所爱之人。她和她大学时代第二个男友分手了,确切地说应该是被分手了,男生看上了一个外表清纯、漂亮的女生。她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天,近乎于不吃不喝,又窝在宿舍颓废了一个月,那时我才知道,爱情居然有如此大的魔力。而她那个前男友,早已搂着清纯、漂亮的新女朋友一起吃饭、一起上晚自修了,所以,爱情中受伤的那一个永远是爱的更多的那个人。 一个月后,李希元开始经常夜不归宿,开始背名牌的包包,穿名牌的衣服,这样傍大款的日子她过了足足半年多。后来的一个晚上,我俩又一次坐在操场上,操场上微白如黎明前,依稀可以看见跑道上有三三两两锻炼的人,不是因为路灯修好了,而是因为这晚天高风清,满月高悬。她点燃了一支香烟,由于已经许久未抽过,她吸了一口就开始咳 嗽,“戚蝶,你知道吗?我和外面的男人玩,其实并不是为了钱,只是和——和他分手后,我很痛苦,我只有这样堕落、这样出去玩,才可以麻木,才可以不想起他,才可以不那么痛苦。你知道吗?校园就这么小,我常常看见他搂着那个女孩的背影,每当这一刻,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我真希望我自己是个瞎子。” 我安慰她,虽然我知道这安慰无济于事,“算了,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情别去想了,好男人都在后面哪!” 她哈哈大笑,把烟头扔到地上踩熄,“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到你遇到你的克星,你就死定了。不过也难说,你这个女人,眼光太高了,连那么有钱英俊的男人都看不上,真不知道还有谁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我知道她说的男人是谁,我非常讨厌她提起他,“你怎么又提这件事,不是说了以后和谁都不提的吗?” “好了,好了,我错了,行不?”她哀求,“可是说实话,我真觉得即便付名绪有老婆,即便只是做他的情人,也挺好的啊,又享了艳福,又拿了钱。”她轻浮地嬉笑。 “那你去呗!你不是有他的电话嘛。”我没好气地说她。 “人家要是要我,我早去了,还轮的上你。”她反唇相讥。 “你还真想当真啊,我拜托你醒醒吧!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没有一丝的感情,有的只是欲望,没名没分的短暂游戏,不再新鲜了就随手抛掉,说不定还要像过街老鼠一样被正妻追打,到时候我看你找谁哭去。” 人生就是这样奇妙,李希元失恋时的心情,我终于也感同身受,不过还好,沈浩和戚雨远在另一个城市,连妈妈也被他们接去了,我看不到他搂着戚雨的背影,我不用成为一个瞎子,但是,这样我的难过就会少一点吗?我骗得过沈浩,我骗得过戚雨,我骗得过妈妈,我骗得过身边的所有人,可是,我骗得过自己吗? 人生居然还能这样奇妙,当初我义正言辞地向李希元细数“小三”、“情人”的下场,而我此刻却正走在这条路上。对面的女人柔声问我:“戚小姐,您喝哪种咖啡?”她身材高挑纤细,有一双黑如漆、亮如星的大眼睛,她穿一袭质地考究的墨绿色连衣裙,整个人高雅又华贵,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清雅像是百合,甜香又像是玫瑰,一丝丝一缕缕地飘进我的鼻孔。 我如坐针毡,“我要一杯白开水就够了,我很少喝咖啡。”我很庆幸此刻的我还可以流利地说话。 她微微笑了,“你和名绪很像,他也从来不喝咖啡,只喝绿茶和白开水。” 我汗然,她居然能心 平气和地和丈夫的情人讨论丈夫爱喝什么,这种情形,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要么是她已将敌人牢牢控在掌心,像吃饱的猫玩弄抓到手的老鼠一般,于嬉笑中置敌人死地;要么是她和敌人已势均力敌,为了养精蓄锐,只好委曲求全,以图先维持这微妙的平衡。但依目前的形势看,明显不可能是第二种情况。 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我想起刚刚,前台对我说有人找,我走出,一眼就看到了她,她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戚小姐,您好,我是付名绪的太太,今天很冒昧来打扰你。”那一刻,我真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好让我立即钻进去,又恨不得自己像孙悟空般会筋斗云,腾身一翻到千里之外。 其实自见到她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矮了半分,尽管我和付名绪之间没有感情,尽管付名绪除了我还有很多其他的女人,少了我他也依旧是个不归家的风流男人,但我终究是个第三者,面对他的妻子,我还是有点惭愧和内疚。 她如此和颜悦色、波澜不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让我不禁联想到小说里面的场景,一般来说,小说如果写成这样,往往这个女人就会异常狠毒,并且又会拥有高超的计谋和手段,到结局,往往会把另一个女人整得死去活来、惨不忍睹。 我握着水杯的手心开始有冷汗渗出…… 她又开了口,“戚小姐,你跟名绪以往的许多女人,有点不同,当然,他对你,也跟对以往的其他女人有点不同。” “付太太,对不起,其实我和您先生之间——”我不知如何措辞,想了半天才继续说:“我们只是暂时,暂时在一起,到时候我一定会离开的,我保证我离开后,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们。” 她轻轻叹了口气,“戚小姐,你误会了。”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继续说:“我并没有要你离开名绪的意思,当然,我也管不了他的事情。你知道刘思妤吗?那个挺有名的模特,她是名绪交往时间最长的一个女人,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我甚至都以为,他是爱上她了,他会因为她而跟我离婚,直到前不久,我才知道他们早已分手了,就是因为你。所以,我觉得,他对你似乎有那么点不同。戚小姐,其实说实话,我反而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 我愕然了,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她微笑着对我说:“不好意思,我接下电话。”她侧身从包里拿出手机,脸色立即就变了,似乎很惊恐又很害怕,她慌慌张张地接起。我听见她的声音都变了,一个 劲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就离开。” 她挂断电话,站起身来,“戚小姐,对不起,今天我真不该来打扰你,刚刚我说的那些话,你听过忘了就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付太太……”我叫了她一声,可她已匆匆离去。 她话说了一半就匆匆走了,留下满心忐忑的我,“我反而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可能?纵然他们感情再不好,孩子都有了,付名绪又那么有钱,她怎么会轻易和他离婚。难道她以为我在说谎,故意在说反话,来套我的话? 、戏剧人生 我的心一直乱到晚上,我想了半天还是打了个电话给付名绪,他又不知到哪里出差去了,我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我想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是要告诉他一下。结果他只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话“知道了,她以后不会再去找你了”。 尽管他们之间可能没有感情,但他们毕竟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关系,况且有钱人的夫妻关系往往与金钱和权力并存,无时无刻不受到权钱利益的制衡。相较之下,我只不过是他一时新鲜感作祟的产物,就像吃惯了鲍参鱼翅,偶尔吃顿窝窝头一样,孰轻孰重,傻子都看得出。 我又想起那次饭局上他们谈论的那件事,老婆把小三杀了,还碎尸扔到了河里。老天知道,这位温柔漂亮的付太太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手段和魄力,不是有人说过“越是外表温柔漂亮的女人,骨子里越是阴狠毒辣”吗?付名绪曾经说过他有一百种置人死地的方法,种种都不留痕迹,我来还钱的那个雨夜,在那间漆黑恐怖的房间里,在不绝的雨声雷声中,他曾经说过几种,譬如让汽车掉到河里,不会水的乘客必死无疑;譬如让醉酒后的人服用强效镇静剂;再譬如让一个人欠一大笔的债,穷困潦倒自己跳楼……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的妻子耳濡目染,这样的手段不知道学到了几种。付名绪绝不可能为了我跟老婆冲突,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他也不可能站在我这一边。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一场经济危机让沈家岌岌可危,订单和贷款全是仰付名绪的鼻息,他如果半道抽手,沈家必然一蹶不振,那沈浩和戚雨怎么办?我想来想去,越加睡不着了…… 我提心吊胆地度过了这难熬的十多天,付名绪终于回来了。 我挨到下班回去,推开他卧室的门,却看见他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沉,管家来到我身侧,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戚小姐,付先生刚从国外回来,还需要倒时差,有什么事,您最好还是等他醒了再说吧。” “嗯”我点点头,只好轻轻带上了门…… 付名绪回来已经好几天了,但却对他老婆找到我的事情只字未提,就像这件事情从未发生一样。我真的猜不透他是怎么想的,按理说,老婆都找到情人谈话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作为矛盾焦点牵涉其中,多多少少总要从中“协调斡旋”一下,怎么可以还能如此淡然、理所当然地做个置身世外的旁观者。这样的不在意,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矛盾的两方——都不值得他在意。 我刚刚体会过人生的奇妙,马上又体会到了人生的戏剧性,可是这个戏剧性实在是太新颖,小说里好像并没有写过这样的场景 ,电视剧里好像也没有演过这样的场景,以至于当我身处其中时,尴尬之余只能手足无措。 时已至夏末秋初,梧桐树的叶子已有大半遍染了金黄,天气却依然炎热,“秋老虎”正开始发威,从早到晚的空气中都透着令人不舒服的燥热。 前面就是商场,我对付名绪说我想进去买只唇膏,他点点头,告诉司机停车。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虽然我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他还是下了车和我一起走了进去。 我向来对化妆品、护肤品没什么研究,只记得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北方干燥、风又大,一到秋冬季节,我的嘴唇就会干裂,那时候沈浩还很体贴地送了我一只三宅一生的唇膏,我笑他连对女性的护肤品都这么了解,他笑说只是因为觉得这个名字好听才买的。沈浩,沈浩,我怎么又想起了这一个早已经不该再想的人。 踏进冷香拂面的商场,我一眼就看见了issey iyake 的柜台,我走过去,叫服务员拿只唇膏。柜台边还坐了一个女子,修长洁白的手指间正托着一瓶香水,听到我的声音,她转过了头,只看了我一眼,目光就急速越过我盯着我的身后,这一刻她的神色明显一滞,啪的一声,那瓶香水掉在了地上,细巧的玻璃瓶身立刻四分五裂,一股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其中有百合的清雅之香,又有玫瑰花的甜美之香。 自她转头的那一刻,我真后悔自己走进这个商场,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嘴唇干裂至出血,哪怕变成梁朝伟的香肠嘴,我也不会来买这只唇膏,这样就不会如此凑巧地遇见她——付太太,而此刻我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她的丈夫。 我尴尬地立在那,手足无措,付太太显然也没有预见到这个场景,她睁大了那双明眸,也惶然愣在那,只有付名绪一片泰然,上前两步对她说道:“阿芝……” 阿芝?她居然是阿芝,我的惊讶让我不自觉地也睁大了眼睛。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用这种香水。”付名绪的唇角勾起一个微笑,眼里却无半丝笑意。 阿芝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整个人似乎都在微微发抖,连勉强挤出的一丝笑容都完全扭曲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不是……我只是……只是随便看看。” 付名绪嘴角弯了一下,转身递了一张卡给服务员,“这两位小姐选的东西,帮我分别包好。” “名绪,不用了,我本来也不是要买的。”她急促又惶恐地对他说。 他把手往她肩头一按,“你喜欢的东西,我都会给你。”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口气,只是他的眼里似乎有一道 犀利寒光一闪而过。 而她的脸色顿然由惨白变为灰败。 此刻服务员已将东西分装好,他低头看看腕表,对她说:“快中午了,一起吃午饭吧。” “不用了,你们去吧!”她慌忙说。 “哦?你不是想跟她聊聊吗?”他瞟了我一眼,继续说:“正好可以趁吃饭的时间交流一下。” “交流一下”,这句话估计也只有他能说得出口,情人和老婆——宿命中的天敌,有什么好交流的! “其实我没有要……”阿芝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望了他一眼马上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你的车停在哪?”他问她。 “停在地下二层,我现在就下去取。”她的声音还是不自在。 “不用了,坐我的车吧,就停在门口,不远,吃好后我送你回来取车。”他边说边往外走,她也疾步紧跟他身后。 “喂!你还站在那儿干嘛,走啊!”直到付名绪转身不耐烦地叫我,我才反应过来,跟在他们身后,我感到从未有过的别扭和忐忑。 谁会想到,情人、老婆和丈夫能如此和谐地在一张桌上吃饭,其实也不能叫做和谐,因为这顿饭除了付名绪能若无其事地大快朵颐,其他两个人根本是味同嚼蜡,阿芝甚至根本不像在赴宴,更像是在赴刑场。 我觉得奇怪,她为何会如此惧怕他,可仔细想想又觉得情有可原,那个模特,阿芝说过的叫什么刘思妤的,不就是在北京别墅前我遇到的那个女孩子嘛,由付名绪对她的冷血可想而知,他对妻子估计也好不到哪去,况且以他的手段,想让一个人屈服,尤其是一个女人屈服,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时不时夹菜给她,可连我都看得出,她根本吃不下,但她又好像不敢不吃他夹的菜,只故意陪出笑容来慢慢地塞到嘴里。席间他们很少说话,只谈了几句儿子的状况。 我想这个饭局最大的赢家就是付名绪,因为他淋漓尽致地展示了现代社会一个男人的终极权威,就是让妻子像古代的贤后一样,心甘情愿地和姬妾一起服侍君王。甚至在刚刚上车的时候,他替阿芝打开的竟然是前面的车门,而他就和我堂而皇之地一起坐在后面。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在意我,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展示他在她面前的权威而已,如果他那群狐朋狗友在,估计不但要顶礼膜拜,内心深处更要羡慕嫉妒恨了。 、多事之秋 再见沈浩已是深秋,而北国的深秋已是萧瑟点点、寒意冷冷,天地间又只剩了两种颜色,冷冷的灰和清凉的白。 白色的走廊里,冷冷的空气里满是冷冷的消毒水味道,沈浩默然伫立在门口,他微微低着头,脸色苍白,廊顶淡白的灯光洒至白色的房门上,又被折射出一层薄雾般的白光,而他的脸笼罩在这白光里,愈加惨白。 我扭头,望了望房间深处病床上的戚雨,她侧身躺着,已在沉沉睡意中。我轻轻把门带上,压低了声音,还是忍不住再次埋怨,“沈浩,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你怎么能和一个孕妇斤斤计较啊!就算她再不对,就算你再生气,你也不能动手啊!” 他用手抵着额头,紧蹙眉头,满脸懊悔之意,半天,手放下,才说出话来,“我并没有想要和她计较,只是她……她太无理取闹,我实在是很生气,我想出去静一静,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也静一静,可她非要拉着我,我只是想甩开她的手,我没使劲,但我没想到,她会摔倒。” “无理取闹?你难道不知道孕妇的情绪本来就很不稳定吗?你没使劲?她的力气能抵得过你的十分之一吗?不是你没想到,是你根本没有在意!”我为那个逝去的幼小生命惋惜,心中又痛又愤。 “没有在意?我自己的骨肉我怎么会不在意?难道是我故意推她,难道是我故意想让她流产?戚蝶,孩子没了,戚雨难过,你难过,难道我就不难过?”他低低反问,声音已不复平静。 我乍然一愣,从我得知戚雨流产的消息,我就把所有的过失和错误归谬到他的身上,却忘了一件事,他是孩子的父亲,他也是最需要安慰的人。 望着他明显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很想说句宽慰的话,可却又不知说? 第 5 部分阅读 第 6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6 部分阅读 望着他明显因为睡眠不足而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很想说句宽慰的话,可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半天才徐徐说出一句话,“对不起,沈浩,刚刚是我……” “别跟我说对不起,这一切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他打断了我,顿了顿又说道:“走吧,我送你回酒店,时间也不早了。” 他转身下楼,昏黄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的颀长无比,印在灰白色的墙上,像一株枯树随风飘摇,静寂的楼道狭长,仿佛没有尽头,只听见我们的脚步声,突兀又寂寥…… 一阵冷风吹过,我不由打了个寒战,抬头正见西天有半轮明月,淡白月光更显清冷。再低头时,身上已多了一件外套,他正将它裹紧一些,“北京这两天温度已经很低了,明天你多穿点,别感冒了。” 我轻声说了句“谢谢”,低了头跟在他身后向停车场走去。裹着他的外套,有温暖逐渐包围我,那是残存的他的体 温,夜风吹过脸颊,冷且利,有熟悉的淡淡清香。 已将近午夜,路上车子寥寥,但他依然不疾不徐地开着,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他停车,似乎有点漫长的等待,我们谁也没说话。 很快到了酒店,我下车,他也下车来,他说:“我送你进去吧!” 我拒绝了,“不用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他并没有坚持,“好,明早我来接你。” “不用这么麻烦了,明天我打车过去就行。” 他微微笑了下,这一次言语中却满是坚持,“不麻烦,明早我来接你,快进去吧!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说了个“好”,转身离开,玻璃的旋转门慢慢转着,我走进去,前方映出一幅画面,高高的明灯下,有斑斓光影,沈浩依然伫立在原处,望着我的背影,一动不动,这画面旋转,直到面前现出出口,猛然间我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在出口即将被旋转门掩上的瞬间,我还是抽身进来了。 我向电梯口走去,听见自己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一下一下,轻缓又沉闷。我很想知道他是不是还站在那儿,虽然这很容易,我只要稍稍侧一下头,透过玻璃幕墙我就可以看见门外的一切,可以看见那画中是否已人去空留灯影独在,但我最终还是目不斜视地走到电梯前,伸手重重按了上行键…… 次日我再见到戚雨的时候,她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毕竟年轻,身体恢复的很快,已可以出院了。下午,我去看望了妈妈,她半躺在床上,脸上病容重重,看到我,似乎很高兴,嘴角立即浮现出丝丝笑意…… 广播里传来飞机晚点的播报,我坐在候机室,又想起了戚雨,想起了她不以为然地对我说:“读完大学又怎样,还不是出来找工作赚钱,现在就有机会工作赚钱,何必把时间都浪费到学那些没用的东西上面。”爸爸曾经的心愿,就是把她培养成一位音乐家,就是因为这个心愿,即便在经济最拮据的时候,也一天不间断地送她去学钢琴,可如今看来,这个心愿要在即将达成的时刻功亏一篑了。 戚雨自从结婚后就进入嘉华公司打点生意,早已放下了学业,现在她彻底决定辍学从商,我没有多少诧异,有的只是遗憾良多,就像你在花园精心种下了一棵水仙花,每日施肥浇水,指望它开出美丽的六瓣水仙花,结果它却只在地下孕育了十二瓣大蒜,并不是说大蒜不好,只是与初衷背离多少会让你有那么点失望。但不得不说,她在这方面远比弹钢琴更得心应手,否则又怎么能在沈妈妈眼皮底下分得三分秋色。她早已经长大了, 早已经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她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知道,她的这个想法会不会让她和沈浩背道而驰,越走越远。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天,虽然她和沈浩似乎相处融洽,沈浩也对她顾怜有加,但我还是感觉到了沈浩的不快乐,或者确切地说是这段意外婚姻带给他的不快乐。当初我以为日久生情,他会慢慢爱上她,尤其是当两个人有了斩不断的纽带——孩子,但是,事到如今,当初的以为会不会变成自以为是?玻璃幕墙外倏然有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耀眼蓝光一闪而即,如此匆忙,让人不禁怀疑它是否曾经出现过,我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那个孩子还在,该是多好的事啊! 这一年的冬天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我还没来得及从戚雨流产的阴霾中完全走出,梅清清裹着眼泪的情绪就像绵绵的细雨,悄无声息地包围了我。当她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吴军有了外遇,说吴军要和她离婚的时候,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爱情世界的无常,原来爱与不爱真的只是一瞬间,爱的时候,男女间不仅有爱情更有亲情,而不爱的时候,不但爱情没了,亲情也随之化为泡影,你我之间,我你之间,是最最纯粹的陌路人,甚至于,你跌倒在我的脚下,我只会低眉漠然一瞥,心不泛涟漪翩然远去,甚至于,我独立于滂沱大雨中,你只会持伞而过微有侧目,心不泛涟漪翩然远去。 起初,我还抱着残存的希望劝说吴军,希望他珍惜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他只用一句话就把我那一箩筐的说服挡了回去,他说:“我不爱她了,尽快分开,对我和她都好,否则,就是彼此毁了一辈子。”多好的理由,在这个没有战争的和平年代,罗兰夫人的名言是否应该改为“爱情,爱情,多少薄情假汝之名以行之”? 最终他们还是离婚了,远比结婚快速、简单的多,吴军的办公室恋情终于修成正果,这一切,比每天晚上等在电视机旁看完个二十集的都市言情剧都快。我一直以为,长达四年的初恋应该是情深深,此时才发现,情深清浅并不关乎时间,关乎的仅是人心所向,两个月的办公室恋情轻而易举地胜过了四年的初恋,活脱脱的例子,只是,到底是所谓的爱情多一点还是所谓的花心多一点,谁也说不清,因为爱与不爱都是分分合合的最佳理由。 、离殇 在这个有绵绵小雨的深冬傍晚,天色微暗,街边的路灯已一盏盏亮起,一团团微黄的光晕开在沉沉雨雾中,迷离冷清。而坐在我对面的梅清清,她的眼眸更是迷离冷清,“戚蝶,看不出你还这么小资啊,还知道这么有情调的咖啡厅,地方这么隐蔽,如果没来过,还真难找到。”她脸上是灿然的笑,语声暖暖,可再暖也化不开眸中的冷。 我们刚刚在雨中漫步,两个人撑一把伞,漫无目的地走走停停,雨入愁肠,似乎愁意更浓,她说累了,找个地方坐坐,而我环望四周,正发现前方曲径通幽处的咖啡厅。 “其实以前我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我顿了顿又说:“是有人带我来过。” “谁带你来的?男朋友吧?”她问。 “不是……”话出口我低了头,却又不由自主地补了一句:“是啊,他还告诉我,这家咖啡厅曾经把名字改成了‘惜舍’,怜惜的惜,可没多久后又改回了‘西舍’,东西的西。” “你看你,一会不是,一会是,你干嘛老是搞那么神秘,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让我看看,也好给你把把关。”她凑近我一些,“是不是你刚来上班那会,有天下大雨开车来接你的那个人,好多同事都看到了。” “不是啦,你别听他们乱说。”我急急否定了她。 “那是谁啊?”她继续问。 “你不认识的。” “那你手机里有没有他的照片?给我看一眼也行啊!” “没有,你快喝你的咖啡吧,要冷了。” “那你今晚叫出来给我认识一下嘛,叫他带我们去酒吧玩,我还没去酒吧玩过哪。”她不依不饶。 “他不在这儿,他还在国外读书。”我忽然想起沈浩曾经说过他想要去英国读宗教学,于是很虚伪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泄气地叹口气,“怪不得你要考研,原来是想出国和爱人团聚啊,爱情的力量真是大啊!” 我笑笑,她根本不知道我的爱情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又何来的力量? “是啊!我是很想出国,换个环境也挺好的。”我望着窗外越来越重的夜色,缓缓说道。说实话,我真的很想换一个环境,从头开始,一直以来,我都挣扎在不想为之但却不得不为之的困境中,我很想,很想能够早一日脱离这困境…… 我扭亮台灯,聚精会神做数学练习题,之前因为没有人带我和梅清清去酒吧,所以我们早早各自打道回府,其实我本来说亲自带她去,结果被她断然拒绝,还嘲笑“一个没有泡吧经验的女人怎么能担此大任”,她还真把去酒 吧当成了上战场。 明亮的灯光下,我咬着嘴唇,看来看去不知道这道题哪个步骤解错了,忽然一根手指在某处点了点,我吓了一跳,扭头,却看见付名绪站在背后,我抚了抚犹存惊悸的胸口,“你为什么每次进来都没有一点声音,吓死我了。” 他却岔开了话题,“何必这么辛苦,想读书的话,我直接送你到国外去好了。”他不止一次说过类似的话,每次我都仅仅报之一笑。 这段时间我很少看到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家安抚老婆去了,虽然上次在商场见到他老婆,他以绝对优势占了上风,但治国治家都讲究个恩威并施,他应该更是深谙此道,所以收收性子做一段时间的模范丈夫也不足为奇。因为见的少,我们难得相处融洽,至少表面上相处融洽,没有吵架也没有打架。我偶尔会有那么点小小的好奇,他不和她离婚,到底是因为他太深爱她,还是仅仅因为他不想分一半家产给她,有钱人,连离婚都这么复杂,哪像梅清清和吴军这两个无产阶级者,说不爱了之后,三天就把全部事宜办理完毕,包括财产分割。 我依旧报之一笑,也岔开了话题,指着那道题目问他:“刚你指这里,是这里错了吗?” “嗯,求和那一步,错了。”他说完转身离开。 我看了看,果然是求和这一步错了,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他的数学知识居然还没全部还给老师,不过他似乎天生对数字敏感,就像电话号码,听一遍就能记住。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把那一份练习题做完了,我习惯性地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只蝴蝶,一笔到头画出一只蝴蝶,这曾经是沈浩教我的方法,画完,我仔细端详了下,才满意地合上书本,使劲伸了个懒腰,转身来却又被吓了一跳,沙发椅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个白色的身影,付名绪裹了件纯白的浴袍,正翘着腿端了个杯子喝水,“终于忙完了?”他放下杯子问我。 我微微皱了下眉头,这个人总喜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人背后,幸好不是在写武侠小说,否则这样的场景,我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了,我走到他身边,“嗯,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不叫我?” “有一会了,我怕打断你的……”他似乎思考了一下,“解题思路。” 他什么时候懂得为别人着想了,我有点奇怪,他向来是唯我独尊、我行我素的风格,在我的狐疑间,他伸手一拉,我就跌坐在他腿上。 “准备报考哪个学校?”他问我, “江州大学。” “江州,这么远的地方,”他忽然微微一笑,“想离我远一点?” 不幸被他言中,我慌忙解释,“没有啦,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江州大学专业课比较简单,好考一点。” 他的手指抚上我的脸颊,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但愿是我多想了,不过,假设是想离我远一点,也没必要这么劳师动众,也许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厌倦了你……的样子。” 我挤出一个微笑,刚想说句故作可怜的话,他的唇就狠狠堵住了我的嘴巴…… 在一个湿冷的冬日下午,我考完了最后一门课程,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走出考场,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冬日的夜晚总是来得如此之早。天空中有絮状的冰花缓缓洒落,落到地上,却变成了点点滴滴的水珠,将地面浸渍成斑斑墨色…… 临近春节的时候,戚雨打来电话,抽泣着说妈妈病重,我半夜赶过去,在医院见到病床上的妈妈时,她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我和戚雨日夜守在医院,期望着她能挺过这一关,然而,初六刚过,妈妈就停止了呼吸,永远离开了我们。 她临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能留给我们,只是用一双目光涣散的眼睛,看了看戚雨,又看了看我,视线一动不动地望着我,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噙着满眼的泪水,缓缓点了点头,她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慢慢闭上了眼睛…… 深秋的那个下午,我看望戚雨之后,沈浩送我来看她,她躺在病床上,轻轻对我说了一番话,那话里的深意,时至今日我再想起来,还是觉得刺心。那次我本来想在北京多呆几天陪陪她,可是她不肯,而她不肯的深层次原因竟然是怕我影响了沈浩和戚雨的关系,她怕沈浩依然对我有旧情未了。最后她握着我的手说:“小雨虽然从小比你胆大外向,但是她却远没有你坚强,我这病也是在熬日子了,你作为姐姐,是她唯一的亲人,无论怎样,以后你都要好好照顾她。” 泪水顺着我的眼角无声滴落,戚雨伏在妈妈胸前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她拽着她的手,不停摇晃着,断断续续地叫着“妈……妈……妈妈……你醒醒……”可她已永远不会再醒来,再醒来看一眼她最疼爱的小女儿。 护士用白布盖住了她的身子,她的脸,要将她推走,戚雨还是紧紧拽住她的手,一点放开的意思也没有,她直勾勾地看着她被白布遮起的脸,哭声也嘶哑成断续的啜泣,护士无奈地看了看我,我蹲□子,一点点把她拽着她的手掰开,“小雨,妈已经走了,别这样,让她安心地去吧!” 她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茫然地看着妈妈的遗体被护士推走,沈浩走过来,把她扶起来,我伸手抹掉眼角的泪,对沈浩说:“你 先带小雨回家吧,她这个样子,需要休息一下。” “那你……”他没有再说下去,点点头,“好吧!我先把她送回家,马上回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我点点头,看着他搀扶着她慢慢走远,然后强打起精神,下楼去办理琐碎的手续…… 、离殇(2) 沈浩再次赶到医院的时候,我正在收费处结算费用,他扶我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去休息一下,让我来吧!” 我没有说话,这一刻之前,我一直都像一张紧绷的弓弦,心力交瘁,我在悲痛中强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力,清醒地去做一件件的事情。现在,我真的觉得很累,我疲倦地靠在椅背上,默默看着沈浩忙碌的背影。我听见他打电话的声音,是在联系殡仪馆…… 次日,我和戚雨在殡仪馆捧回了妈妈的骨灰,我们决定第二天就回老家举办丧礼。沈浩先送了她回去,又送我回酒店,路上,他放慢了车速说:“先去吃个饭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不饿。”我并没有说谎,从昨天傍晚直到今天下午,我并没有感觉到一丝饥饿。 他没有再说什么,加速往酒店的方向驶去,酒店门口,我下了车向他道了声“再见”后就转身进去了。 关上房门,我坐在床上,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捂住脸哭出了声,我哭了好一阵才慢慢止住了哭声,用湿毛巾擦了擦满脸的泪痕。一阵门铃响起,我打开门,却看见沈浩站在门口,他拎了一个食盒,“我给你买了一碗面,趁热吃一点,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吃饭怎么能行哪。”他边说边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把筷子递给我。 那是一碗热气腾腾的三鲜面,曾经是我和他都最爱吃的,有笋干、有鲜虾、有火腿……,红的、白的、绿的……色彩丰富,香气扑鼻…… 我躺在床上,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缓均匀,过了很久,我才听见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我慢慢睁开眼,沈浩终于走了,他一定要等我睡着了才肯离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朦胧中被电话吵醒,我闭着眼睛摸到床头的手机,摸索着按下接听键,“喂……” “睡觉了吗?怎么睡这么早?”是付名绪的声音,他现在应该带着老婆孩子正在台北探亲吧。 “是啊,这两天没睡好。”我支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哭过了?你妈妈情况不好吗?” “没有。”我冷冷给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不想他知道我的事情,就像我也不想知道他的事情一样。 听筒里沉默了几秒钟,才传出他的声音,“我这两天回北京,你就在北京等我吧!” “不行……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 “回老家?”他顿了顿,“好,那再电话联系,你睡吧!” 我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觉,可脑子却一片清醒,就像一面明镜,而明镜中渐渐映出一 个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那是沈浩。我低头吃面,他坐在旁边看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唇角有微微扬起的好看弧线,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却感觉到那关注的眼神,曾经的亲切和温暖;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我感觉到他立在床边久久,似乎有手掌的阴影覆在我的脸颊良久,应是他想轻轻拭掉我脸颊残存的泪痕;我故意装作睡着,他临走前弯下腰轻轻帮我把被子往上扯了一点,手却半晌才抽了回去;我听见他轻轻打开门,但很久后,才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 第二日,我和戚雨、沈浩带了妈妈的骨灰一起回到了老家,家里的老房子年久失修,冬日阴冷,已没法住人,我们就在镇子上唯一的一家酒店住下了。戚雨在回来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四日后,丧礼完成的差不多了,我叫沈浩先带戚雨回北京养病,自己留在老家处理剩下的一些后事,戚雨不肯,不愿意让我一个人操劳这么多事情,说了半天,最后只同意自己一个人回去,让沈浩留下来帮我。 我和沈浩又忙碌了三四天,才把一应事宜安排妥帖,最后一晚,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空气冷的像冰凌,没多久,地上居然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我和沈浩徒步向酒店走去,他问我:“戚蝶,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我一时没听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现在爸妈都不在了,你难道还要一个人留在这边吗?跟我回北京好吗?” 我觉得好笑,他好像忘记了现在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说出这样的话,“我在这边挺好的,工作也很顺心,我不想再去其他地方了,多谢你的好意。” “挺好的,是吗?你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也挺好的吗?”他愤愤地问。 我吃惊地望着他,他什么时候知道了,“沈浩,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胡说?戚蝶,我一直很想问问你,为什么你又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你现在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你还有什么不得已!” 雪花一片片落到我的脸上,顷刻间化成了雪水,点点寒意,“沈浩,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跟谁在一起是和我没关系,可是你这样,只会毁了你自己,你这是堕落!如果你缺钱,我也可以给你啊!虽然我没有那个男人有钱,但我也能让你衣食无忧。”他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挣开他的手,“沈浩,拜托你弄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没资格管这么多,你也管不了这么多。” 他忽然抱住了我,轻柔地但却是紧紧地抱住了我,他吻向我的唇,温柔地但却是排山倒海般的力量,我推 不开我躲不掉,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他的唇齿间带着我熟悉的迷醉感觉,我有瞬间错乱,竟然失去了抵抗的力量。他就在酒店门口,人来人往的酒店门口,明灯如炽的酒店门口,拥着我亲吻——良久。 他终于放开我,我的意识也瞬间清醒,我转身急忙忙冲到电梯里,他也随后跟来,一手挡开即将关闭的电梯门,抽身进来。 电梯上升,他似乎很痛心,“戚蝶,你跟谁在一起我都管不着,我都无所谓,但你绝不能跟那个男人,他有老婆,他难道会为了你离婚吗?不可能的。你想想他对你做过的事情,他只是在玩弄你,他根本不爱你,你在他身上浪费青春,值得吗?一个女人,又有多少青春好浪费,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糟蹋你自己,你能不能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正常地恋爱、结婚。” “沈浩,我的事情,请你不要管那么多好不好。”我冲着他大声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我疾步走了出去,沈浩一直追到房门口,我推他出去,重重关上了房门,他又在门外说了一大通,我紧紧用背抵着门,捂着耳朵不想再听。 门铃“叮咚”响起,他还不走,我仍靠着门一动不动,铃声锲而不舍,我实在不耐烦,冲着门缝大声说:“好了,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是爱那个男人,我也压根没想过要和他长久在一起,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他了,你快回房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门铃嘎然而止,但片刻后又响了起来,我拉开了门,“沈浩,你到底要怎样?”可拉开门的瞬间我顿时目瞪口呆,因为门口那个人,不是沈浩,而是——付名绪。 他微微皱着眉头,可脸色却是反常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凝着一丝微笑,他气定神闲地踱进房间,气定神闲将大衣脱下挂好,又气定神闲地在椅子上坐下,然后伸手松了松领带。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个酒店?”我实在是奇怪,强抑着尴尬问他。 “很简单,因为这个镇子上只有这一家酒店。”他的声音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我“哦”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就问道:“要喝水吗?我去烧点开水。” “不要……”他忽然变了脸色,没好气地冲我吼了一嗓子。 “过来。”他冷冷叫我。 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心里有些害怕,这一次怕是又要惹到他了。 “害怕了?我有这么可怕吗?嗯?还是心虚了?”他站起来一把把我推到床上,想要来亲吻我,我躲开,他压住了我,冷笑着说:“你躲什么躲?我都亲过你这么多次了,你还 躲?哦!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刚刚你妹夫亲过你了,看不出你居然还这么贞烈啊?” 我瞪着他,真想给他一巴掌,可手被他压着动也动不了。 “戚蝶,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我的人,要贞烈也是对我贞烈,或者打个比方,就算是出租车要半道拼载,也得先问问原来的客人同不同意啊!” “你住口,你滚开,我不是你的人,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的人。” “这由不得你!”他用手扳过我的脸,狠狠吻上了我的嘴唇。 随后他忽然翻身坐起,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因为我狠狠咬了他的舌头,他伸手抹了下嘴角,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血迹,愤然看着我。 我站起来,也迎着他的目光愤恨地看着他,这一刻我决定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顾了,妈妈,我为戚雨做的,不管你满不满意,对于我来说,我已经尽力的,“付名绪,从今天开始,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请你滚出这个房间!” “哦?是吗?”他脸色恢复了平静,淡淡问,“戚蝶,你就这么讨厌我?” “是,我讨厌你,我不但讨厌你,我还恨你,你做的那些事情,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当初你寄那些照片给沈家,你偷偷接听我的电话,你把我关在你家里,我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我恨恨地把心底的积怨一口气说出。 “你别把所有黑锅都扣到我头上,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他嗤笑一声,继续说:“你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最亲最爱的人害的,如果你的妹夫真是深爱你,当初就不会因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要你,如果你的妹妹真是把你当亲人,就不会和自己的准姐夫搞到床上去,还弄了个小孩出来。不过也难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说不定他们两个正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郎情妾意,正愁没有好机会。倒是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真是天下的傻瓜!” 我无力地靠着床边蹲下,把头埋在双手里,大哭起来,从我记事开始,我从来没有如此大声地哭泣过,我从来没有一次性流过如此多的泪水,我在潜意识里不愿面对、不愿承认的事实,顷刻间涌满了我的脑海,我积抑的伤心和难过也随之涌满了我的心房,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我的指缝流出,滴在膝头,不一会儿,就晕染出大片水渍。 我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下来,我仍然把头埋在双手间,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戚蝶,你这个样子……真让我……厌倦了。” 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头,他似乎在我面前蹲下,声音温和平静,“等你考上江州大学,我就让你走。” r》我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我抬起头,看见他拉开房门的背影,他没有回头,又说了一句话,“放心,既然我让你走,就会让你安心地离开。” 暗红的房门在他黑色的背影后缓缓合上,门锁相扣,发出很轻的一声“咔”…… 、噩梦 两年后,四月十日,清晨,有微雨,年轻的门卫已不再认得我,肃穆敬礼询问,一年前的此日此时,他也同我说了同样的话,连神色语调都如出一辙。 楼下正有木棉花盛开,白若冬雪皑皑,几株红樱凋零了三分,红似残阳点点。我乘电梯到十楼,打开那扇簇新的房门,推门而入,有陈旧空气的味道,屋里落了一层薄若蝉翼的积尘,走进去,地板上便多了一串淡淡脚印。 我把所有窗子打开,暖而湿腻的空气珊然而来,有不知名的花香,夹杂其间。对面的楼宇,已经差不多住满了住户,一年而已,短短的一年而已,一切万物,已不同了,迎春花的藤蔓垂到了河面,木棉树的枝杈高过了路灯,童子面茶树也开出了研红花朵。 我静静地坐在阳台上,在四月的微雨中缅怀那个逝去的生命,如果他活下来,现在该是什么样子哪?应该会开口叫“妈妈”了吧?应该正在蹒跚学步了吧?他会不会很调皮?会不会很任性…… 午后,空中微雨渐变浓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走出来,没有带伞,就淋着雨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的公交站台,我躲在站台下,用纸巾把头发上的水珠拭掉,雨势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天地间就一片水雾茫茫,路上一辆辆车子疾驰而过,溅起四散的水花,往来的出租车并不少,可没有一辆亮起绿灯。 终于一辆空车停下,我钻进去,“师傅,去火车站。”出租车缓缓启动,对向一辆疾驶而来的黑色大众车在两车交汇时微微滞了下,我暮然一惊,驾驶室那个侧影……,我回头再望,却已经看不清了,茫茫雨雾中,黑色的车子已驶出老远,出租车加速,顷刻间身后已是一条车龙远去…… 在这趟开往江州的列车上,在这个漆黑的雨夜里,在绵延不绝的车轮车轨碰撞声中,我又一次做了同样的梦…… 两年前,四月十日,午后,有微雨……我倒在冰冷的地面,两腿间有一股暖热液体流出,很细很缓,却像是一条剪不断的绳索,把生命从我体内一点点抽离,下腹开始剧烈地痛起来,像被一把利刃绞碎,巨大的疼痛中我却冷冷无声而笑,笑意中语声漠然,漠然的好像不是我的声音,“付名绪,今天……今天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他站在几步外,殷红鲜血顺着左胸滴下,在白底淡蓝条纹的衬衣上汇出血色写意画,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满目颓败,嘴唇如秋后枯叶在风中瑟抖,半天却只吐出两个字——“你,你……” “戚蝶,你真狠心,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忍心杀害。”他的声音一遍遍在我耳边响起,仿佛扼在我喉 间的一只手,越收越紧,让我窒息,我大叫:“我没有……我没有……是你,是你自己害死了他……” “我没有……我没有……”我骤然惊醒,车窗外仍是漆黑,只有路灯一盏盏急闪而过,有雨声簌簌,两年来,这个噩梦多少次让我夜不能寐…… 讲台上老教授正在大讲汉魏文学,“……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我低着头给沈浩发信息“我五点下课,到时学校门口见”。我已经近半年没见到沈浩和戚雨,此次沈浩来江州出差,约我一起吃晚饭,下了课,我就拎着书到了校门口,果然远远就看见了他…… 他仍是清瘦的样子,只是眉角眼梢又多了几分岁月的刻痕,我们一起到附近的饭店吃饭,天南地北的闲聊了几句,说着说着,又说到了戚雨,依旧是不和谐的篇章。 “沈浩,你就不会多让着她点吗?小雨年纪小,有时候是不懂事,你何必事事跟她较真哪?”我皱着眉头劝诫沈浩,这半年来,他和戚雨简直是五天一大闹,三天一小闹,从来没有消停超过半个月。 他仰头将杯中酒喝完,苦笑,“一直以来,我让她的还不够多嘛!她是年纪小,可是心眼却一点不小,不是我跟他较真,我想跟她闹,是她想跟我闹啊!”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你们可以考虑要个孩子,毕竟婚姻也是要经营的,有个孩子,你们的重心都转移下,可能会好一点。” “孩子?”他喃喃而语,用手撑住额头,脸色渐变。 “戚蝶,你知不知道,当初我和戚雨结婚的时候,她其实……她其实……没——有——怀——孕!”他一字一顿地说完那四个字,定定看着我。 我的手陡然一颤,碰翻了茶杯,“沈浩,你在胡说什么?你喝多了吧?” “我没有胡说,我也没有喝多,我问了医生,她从来没有怀孕过,更没有流产过,千真万确!她那天故意和我吵闹,故意和我拉拉扯扯,故意在我甩开她手的时候摔倒,又执意去家门口的私营医院,因为她早就买通了那个医生。” 我拿过毛巾,想把桌面上的水渍吸掉,却不知怎的,竟将那一汪水拂到了桌下,大半都洒在白色的裙子上,我磕磕绊绊地说:“你弄错了吧?这怎么可能……一定……一定是你搞错了……” 他笑了一下,在杯中倒满酒,一饮而尽,缓缓说道:“戚蝶,我早就和你说过,我和她的那一夜,不仅仅是一个意外,现在,你相信了吗?” “沈浩,这些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不是吗?你和戚雨都结婚两年多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何必还去纠结这些事情啊!她是真心爱你的,你千万不能……不能辜负了她。” “辜负她?我怎么敢辜负她?我现在想做的,能做的,就是等着她辜负了我!”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明白。 “她所爱的都是她所谓的事业,我们两年多没有要小孩,你以为全是我的原因?事实上她也不想要,她不想因为怀孕生子影响她在商场上打拼,影响她建造她的商业帝国。戚蝶,总有一天,我们会离婚……” 我猛然打断他,“沈浩,你千万不能有这种念头,小雨不是这样的,她还是爱你的。” 他愣愣看了我一会,长长叹了口气“哎……好,我答应你,我等着——她向我提出离婚。” 这一晚沈浩有些喝醉了,我扶他到酒店,他倒在床上就昏昏睡去…… 夜色如水,有皎洁明月,我站在路边,夜风吹得我竟有些迷惘,恍如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陷阱 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戚雨将她的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业绩也蒸蒸日上,而她和沈浩,好像依旧吵吵闹闹,连沈妈妈都在一旁束手无策。 七月中旬,我和导师到北京参加学术会议,下午散会后,在学校门口我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阿芝,两年多未见,她明显不似以前年轻水灵,眉目间竟平添了几分憔悴、黯淡,她一下子认出了我,同我打招呼:“戚小姐,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参加一个会议,付太太,好久不见,您还好吧!” 她愣了一下,“我早就不是付太太了,叫我名字吧,简芝,简单的简,兰芝的芝。” 这次换我愣住了,“对不起,付……简芝,我不知道您和付先生……” 她笑笑,“我和名绪离婚都快三年了,怎么,你还不知道?” 我点点头,心底忽然动了一下,我问她:“简小姐,您认识庄若吗?” …… 我和她站在这家咖啡厅门前时,抬头看着那描金的三个大字,我终于知道这里早已是沧海桑田,不但名字改了,连店内店装潢都与以前大不相同。对面的简芝啜了一口咖啡说道:“你应该很久没来过了吧?你说的西舍两年前就没有了” 我点点头,“嗯,北京我很久没来过了。” “名字改了,装修换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她没等我回答,接着说:“因为老板换了……”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咖啡的味道也大不如从前,以前的老板,不在乎亏钱,所以材料都用最好的,现在的老板,估计就想着赚钱,难免会偷工减料。” 我笑笑,“听您这么说,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吧!” “是啊!不过是很久以前,从前名绪呆在北京,我经常来看他,闲了就爱到这个咖啡厅坐坐,他就悄悄买下了这家咖啡厅,然后在亢州也开了家一模一样的,”她忽然一笑,笑容中透着三分凄然,“不过,我很久以后才知道……”她忽又换了个轻松的口气,“现在好了,我们俩在这儿聊天,他怎么也不会知道了。” 我一惊,可她后面的话更让我震惊,一丝寒意从背心隐隐升腾…… “戚小姐,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啊,手也好冷。”她握住我的手,担忧地询问。 “我没事,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这会儿该放学了,您快去学校吧!别让孩子等急了。” 我听到一个破碎不堪的声音和简芝告别,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彻底沉沦到——痛苦的深渊…… 庄若,那个有细长眉眼,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女子,为什么她所说的和简 芝今天所说大相径庭,是因为她的哥哥——庄然吗?而我的叔叔,他的话我又该信几分?这一切,会不会是庄若一手安排的陷阱?而我,当时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她,自己跳进了这个陷阱…… “戚蝶,你真狠心,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忍心杀害。” 这句话又一次在我耳边回荡,这一次,我没法再说“我没有……” 四天的学术会议很快结束了,我离开北京的时候,又得知一件旧事。当初沈浩和戚雨结婚之时,沈妈妈让戚雨完成的只有一件事——签掉中业公司的合同,而那八千万的担保贷款,则是戚雨无中生有,最后她把那笔贷款据为己有,靠着这笔贷款,她把自己的公司经营的风生水起,并且,一年多前,因为没有流动资金,她并没有去偿还这笔贷款,于是,担保方便不可避免地负起偿付责任,之后也并未向她追索。而我清楚知道,这笔贷款的担保方是谁。 一年多前,正是全球金融危机,各国股市跌到谷底,一年多前,那个孩子离世还不足四个月……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两年前的四月十日,有微雨…… 我也永远忘不了庄若对我所说的话,她说她的哥哥庄然和简芝自小青梅竹马,是付名绪硬生生拆散了他们,将简氏逼到几近破产的境地,逼着简芝嫁给了他。但简芝心里爱的依然是庄然,付名绪就故技重施,将庄然也逼到了破产的境地。庄若讲得很详细,他所讲的付名绪逼迫简氏和庄然的手段,我也很清楚,因为我曾经听到过,在付名绪的书房。 庄若微微蹙了蹙她宛如水墨画般的眉眼,继续说:“其实你跟简芝有一点点像……”她伸手指了下,“嘴巴和下巴。”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相像,但仅是一点点而已。 她继续说:“付名绪大概是真的很爱简芝吧,他跟那个模特——刘思妤,当初闹得沸沸扬扬,你知道刘思妤吗?和简芝长的都是一个类型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刘思妤,她和简芝都有着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高挑纤细的身材。 “我猜付名绪当初一定很想得到你,不然怎么会让你家……”她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猛然停了口。 但这半句话足以勾起我所有的好奇心,为了弄清楚这件事,我打了电话给叔叔,而那天叔叔正好来省城办事,我在他入住的酒店见到了他。 他递给我一杯水,我喝了半杯,有奇怪的味道,像是漂白粉,但又不是。他说那年爸爸忽然接了一家家纺企业的订单,于是就向当地的一家城商 行贷款,这笔贷款本来是没有问题的,但不知道为什么银行最后竟没有放贷,由于之前大笔购入原材料,为偿付供应商,爸爸就借了高利贷。 庄若曾经说过那家城商行和家纺企业和付名绪有关系,而事实确实如此,付名绪的一家公司是城商行的股东,而他又是那家家纺企业的投资方之一。一切如此契合,连这一套手段都和当初我在书房外听到的离奇相似。 于是,我怒不可遏地去质问付名绪,他冷冷看着我,冷冷矢口否认,他甚至冷冷嘲弄我,“你真是疯了,你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我做这些事情吗?” 后来每每回想起来,我都觉得那天我确实有点疯了,我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那么激动,激动到情绪失控,我顺手拿起桌上一把水果刀,向他刺过去,殷红鲜血顺着雪亮的刀刃滴下时,我才发现他并没有躲开,也没有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蹙着眉头,愕然望着我。 “是你害了我爸爸,是你害了我……我要杀了你……”我握着刀的手想要再用力,他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你真是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刀落在地上,我有点喘不过气来,我知道我只要说四个字他就会放开我,可我没说。在我有窒息的感觉时,他松开了手,一把拽住我往外走,“滚,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他狠狠把我推出了门。 我倒在冰冷的地面,两腿间有一股暖热液体流出,很细很缓,却像是一条剪不断的绳索,把生命从我体内一点点抽离,下腹开始剧烈地痛起来,像被一把利刃绞碎,巨大的疼痛中我却冷冷无声而笑,笑意中语声漠然,漠然的好像不是我的声音,“付名绪,今天……今天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他站在几步外,殷红鲜血顺着左胸滴下,在白底淡蓝条纹的衬衣上汇出血色写意画,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满目颓败,嘴唇如秋后枯叶在风中瑟抖,半天却只吐出两个字——“你,你……” 、陷阱(2) 在微弱的意识中,我看见好几个医护人员围着我,他们急匆匆将我推向手术室,他在我耳边阴冷地说了一句话,“孩子如果有事,我一定会杀了你。” 当我躺在病床上,得知那个孩子已经没了时,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虽然之前我也曾经想过要打掉他,但他真正离开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么舍不得。是啊,我还是想把他生下来的,不然,那天怎么会遇到庄若…… 妈妈的葬礼结束后,我还是回到了那栋别墅,因为我不能辜负妈妈的嘱托,我是姐姐,作为一个姐姐,生来就有责任和义务照顾好妹妹。我回去的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之后病了整整一个星期。等我病好后,江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寄到。 那天晚上,是我们最后一顿晚餐,他只微笑着说了一句话“恭喜你,戚蝶,终于成功离开我了。”他开了一瓶白酒,自斟自饮,再也不看我一眼,我凑上前,倒了一杯酒,“我敬你一杯。”我把酒杯举到他面前,他面无表情看了我片刻,才勉强举了举杯子…… 离开他一个多月后,我才发现自己怀孕了,那一刻,我真的懵掉了,每一次我都会服用避孕药,按理说不会有这样的失误。我唯一觉得可疑的就是那一晚,那晚后来我彻底醉了,我迷迷糊糊地洗了澡,换了睡衣就爬上床睡了,但我清楚记得,第二天醒来时,衣服穿得很整齐,身体也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犹豫了半个月,决定打掉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注定是个私生子,也许付名绪会把他照顾好,但他绝不可能和老婆离婚,给他应有的名分。 那天,我到医院做手术,护士叫到我名字的时候,我却落荒而逃,终究,我还是舍不得这个孩子…… 在下楼梯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阵眩晕,在我晕倒的那一刻,有一只手拉住了我,迎面而来的陡峭楼梯忽然变成一张淡雅的脸,庄若紧紧搂着我,细长眉眼间流动着暖暖关切…… 这便是我次见到庄若的情景,是她,庄然的妹妹,救了我的孩子…… 我在医院躺了近半个月,身体才复原,这期间梅清清请了长假来照顾我,她常常心疼地望着我叹息,因为这半个月我就像是一个植物人,不哭也不笑,统共所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我常常梦到那个孩子,歪歪扭扭地向我跑来,口里叫着“妈妈、妈妈……” 我常常梦到我最后一次见到付名绪的情景…… 白色的病床,白色的病房,只有灯光——昏黄,他已经换过了衣服,衣冠楚楚,连发丝都一丝不乱,只是脸色苍白,他冷冷地说: r》“戚蝶,你真狠心,竟然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忍心杀害。” “你——杀死了我——唯一的孩子” 他俯□望着我,神色很平静,只是肃然,有一颗大大的泪珠滴在我的眉头,冰凉,缓缓流到我的眼睛中,酸涩,我微微一眨眼,这泪珠便顺着我的眼角流了下来,他伸出一只手指,缓缓将它拭掉…… 我望着他,他神色还是平静,微微有肃然,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一下,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起伏,“我对你的爱,就是这一滴泪,现在我都给你了,所以,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他默默转身而去,我竟然松了一口气,在我被推进手术室那一刻,他说“孩子如果有事,我一定会杀了你。”我还以为,这一晚他会把我掐死。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是不肯放过我,我出院的天,在医院门口的马路上,在人行横道上,被一辆汽车撞倒在地,于是,我又回到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还好只是皮外伤,最严重的也只是关节挫伤而已。这是个意外还是个蓄谋,我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也无法去探究。 八月底,我来到江州,开始学生生活…… 而两年后,我偶遇简芝,我问她“简小姐,您认识庄若吗?” 在曾经叫“西舍”的那家咖啡厅里,她告诉我,她和付名绪的婚姻开始时确实是一桩商业联姻,更确切地说是一场商业交易,付名绪获得简氏近半股权,简氏获得救命资金,而她病入膏肓的父亲,给唯一的女儿,乃至简氏找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本是一个双赢的交易。 后来的事实证明,简芝的父亲并没有看走眼,简氏之后迅速崛起。起初,简芝和付名绪的婚姻生活也算得上恩爱和睦,但后来付名绪忙于事业,两个人常聚少离多,简芝心里慢慢就生出了淡淡的疏离。本来日子这样淡淡的过,也没什么大问题,直到有一天简芝遇到了庄然。 再平淡无奇的遇见,她开着车,丈夫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前面的车子忽然毫无征兆急刹,她一个没留神,砰地撞了上去,前车停下,走下一个有着细长眉眼的俊朗男子,她的丈夫笑道:“庄然,你是不是看到我们在后面,所以就故意急刹。” 以后的一切,开始一发不可收拾,如此俊朗的男子,又如此深情、温柔、体贴,她彻底沦陷在这段婚外恋情中。 他最终还是发现了她和庄然的事情,可他不动声色,悄悄设好了所有的圈套,等着她和庄然往里跳…… 简芝轻轻叹了口气,“我早劝过庄然,有些东西,不要也罢,可他不听。他怎 么能算计得了他?名绪这个人,深藏不露,太精明,甚至有点瑕疵必报、心狠手辣,他逼得庄然破产,又起诉庄然雇凶杀人,硬生生把庄然送到了监狱里。” “雇凶杀人?是诬告吗?”我问她。 她垂下眼帘,“当初名绪右胸被刺了一刀,司机胸前身中数刀,幸好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后来证据确凿,样样都指向庄然,至少在法庭上,这不是诬告。” 她苦笑一下,“还好,他最后放过了我和孩子,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她不再说话,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冷掉的咖啡,一点点咽进肚子里…… 他即便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不放过自己的孩子啊,简芝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很疑惑,但直到简芝离去,我也没有询问…… 我默然坐在那儿,只觉背心冷汗涔涔,庄若,那个有细长眉眼,宛如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女子,为什么她所说的和简芝今天所说大相径庭,是因为她的哥哥——庄然吗?而我的叔叔,他的话我又该信几分?这一切,会不会是庄若一手安排的陷阱?而我,当时为什么就这么轻易相信了她,自己跳进了这个陷阱…… 那天,四月十日,午后,有微雨,他说:“戚蝶,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我只是兴泰银行的一个小股东而已,银行的经营还轮不到我来管,至于你说的那家家纺企业,他们向谁下订单,我从来没有过问过。” 他说:“我承认我是偷偷接听你的电话,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寄那些照片给沈家,真的不是我,我有证据。” 他说:“我不能把那些证据拿给你,事情都过去了,你没必要去探究真相,也没有必要知道那些丑恶不堪的真相。” 他说:“我承认我想得到你,但我还不会为了一个你,失去理智,做这些事情……” 他说:“你真是疯了,你有那么大的魅力让我做这些事情吗?” 、钻石之伤 我蹲在宿舍的地上,在箱子里翻了半天,终于翻出那条连衣裙来,换上,镜子前照了照,还好,只是脖子处显得空落落的。我记起自己有一条水晶项链,于是又开始在箱子里翻,水晶项链没翻到,倒翻出了一个灰色的小盒子,我打开,是一条白金项链,缀了一颗血红色的吊坠…… 今晚是导师和师母的银婚纪念会,我和一帮同学赶到的时候,厅内已经聚了不少人。“戚蝶,好久不见”李教授用英文同我打招呼,她是美籍华人,马里兰大学教授,是导师的好朋友,上次她来江州,我曾负责接待过一天。 “是啊!好久不见,您怎么也在江州?” 她笑,“来参加一个学术交流,啊,你今天真漂亮。” “谢谢,您也是。” 她的目光落在我颈下,明显有些惊讶,“哦!上帝啊,戚蝶,你,你这个钻石吊坠真大、真漂亮啊!” 我低头看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她解释,“不是钻石,是假的。” “不可能,让我看看。”她伸手托起那颗吊坠细细端详了一会儿,“绝对是真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那颗金箭钻石,你看,这里还刻的有字,是波斯文,意思就是丘比特的金色之箭。” 她继续说:“这颗钻石还有一个杜撰出来的传说,类似希腊神话中达芙妮和阿波罗的爱情故事。传说一位王子无意中得罪了一个巫婆,巫婆就对他挚爱的公主施了魔法,公主就变得非常讨厌他,无论王子如何努力,公主都不再接受他,王子郁郁而终,死后全身血液凝固成一颗美丽的血红色钻石。若干年后,钻石辗转落到公主手中,她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颗美丽的钻石,她命人把钻石做成一颗吊坠,挂在项链上,准备在结婚典礼的时候佩戴。盛大的典礼前一刻,她戴上了这颗美丽的钻石,一滴血从钻石里滴出来,落在她的胸前,渗到了她的心脏,解开了巫婆施下的魔咒,公主骤然发现自己也是深深爱着王子的。于是她连夜离开王宫,来到王子的墓前,她哭了三天三夜,大雨也下了三天三夜,雨过天晴,王子的墓室被冲开,水晶棺中的王子就复活了,于是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她笑,“当然了,这些都是拍卖会上那些商家的噱头,杜撰出来吸引眼球而已,不过三年前,这颗钻石在美国亚特兰大拍卖时,我听说是被一位中国男子拍走的,怎么现在到了你手中?” “李教授,您肯定看错了,我这颗真的是假的,这是全球最新技术生产的合成碳化硅。”我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震颤。 “是吗?但是真的不像假的,戚蝶,你应该去 鉴定下,如果是真的,价值不菲……” “我先失陪下,去下洗手间。”我逃也似地离开了大厅…… 这条项链和吊坠,是付名绪送给我的唯一一件礼物,简芝次约我出去后不久,他从国外回来,第二天清晨,他递给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灰色小盒子。在学校的时候,唯一一次,陪他参加一个酒会,他给我准备了全套装扮,晚礼服,鞋子,和一条卡地亚的镶满碎钻的项链,但酒会结束后,我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我打开这个其貌不扬的小盒子,看到一颗大大的红色水晶挂在白金的链子上,于是我说:“这颗红水晶真大。”他说:“是钻石。” 我差点笑出声来,其貌不扬的盒子,没有任何品牌和logo,又没有耀眼的光芒,况且我又不是傻子,如果真是钻石,这么大要多少钱啊!我忍着笑说:“你别骗我了,如果你真送我这么大的钻石,我还不敢收哪。” 他在嘴角扯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说道:“你这次真聪明,被你猜对了,这是全球最新技术生产的合成碳化硅,极其逼真,要专业仪器才能鉴别。” 我低头看着这颗血红色吊坠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泪水无声溢出眼眶,那时我还不知道即便是真的钻石也要在光源下才能有璀璨光芒…… 此后,我并没有听从李教授的建议去做什么鉴定,因为我宁愿它是一颗“全球最新技术生产的合成碳化硅”…… 酒吧里的音乐换了首舒缓英文歌,李希元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戚蝶,你怎么还没有男朋友?你看人家梅清清,都二婚了。” 自毕业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难得她来江州出差,两个人自然少不了聚聚。我笑,“没人看上我,我有什么办法?” “你就装吧!肯定是你眼睛又长到了天上,差不多找个算了,都25了,女人到了25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可得抓紧了,不然就是大龄剩女了。” 面前那杯长岛冰茶只剩了一个底,她脸颊有一抹艳红。 “希元,我有件事想问你下。”片刻后我开了口。 “什么事?”她的笑中有醉意 第 6 部分阅读 第 7 部分阅读 钻石之伤 作者:未知 第 7 部分阅读 面前那杯长岛冰茶只剩了一个底,她脸颊有一抹艳红。 “希元,我有件事想问你下。”片刻后我开了口。 “什么事?”她的笑中有醉意朦胧。 “上学那会儿,你曾经用手机拍过一张付名绪亲我的照片,这张照片,除了我们三个,还有谁看到过?” 她思考了一会,终于想起这件事,又思考了一会,茫然摇摇头,“我没给其他人看过啊!” “你再好好想想。” 她想了半天,说出一个名字…… 我端起面前那杯长岛冰茶,一口气将它灌下了喉咙,辛辣中带着微微的甜,像极了血 的味道…… 我想起那年的香山红叶,我从来不曾在意过的香山红叶,忽然改变主意,不去拍香山红叶,是因为那个相机,拍到了我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我想起那年春节,听到沈浩到来的消息后,我从不曾在意过的那个红色身影,犹如一支盛开的玫瑰花,艳丽又浓烈…… 我想起湖边的小广场上,似乎还有一点点雪花在飘,音乐到了最□,喷泉的水柱也冲上了天空的高处,一阵风来,细密的水珠向人群撒来,沈浩搂了我在怀中,“冷不冷?”“不冷”我摇摇头,也搂了她在怀里,“冷不冷?”“不冷”她也摇摇头。这一刻,在她心目中,希望沈浩搂在怀里的——一定是她自己…… 付名绪说的没错,我的妹妹背叛了我,但她的所作所为,有多少是我知道的,又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手机在包里震动起来,我接起来,是沈浩,他告诉我——戚雨要和他离婚。 “戚雨在不在,叫她听电话。”我莫名愤怒, 听到那声怯怯的“姐”,我厉声问她:“小雨,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和沈浩离婚,你不是很爱他吗?” 当然,她一定是很爱他,否则怎么可能用姐姐毕生的幸福来得到他,她之所以变得狠毒,那也是因为她爱他,因为爱他所以初尝了爱的滋味——嫉妒。 听筒沉寂了一会儿,传来她低低的声音“我们不合适。” “既然不合适,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嫁给她?” “我,我当时不知道,我没发现我们不合适。” 当那几乎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成真时,渐渐的她才发现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用亲人一生的幸福换来的梦想,竟然不是她想要的,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忽然情绪失控,冲着手机大叫起来:“你费尽心思地嫁给他,现在又要和他离婚,既然要离婚,当初为什么又偏要嫁给他,他不是你的玩具,你不喜欢了就可以丢掉!他不是一根木头,你不喜欢了就可以不理不睬!”我的声音彻底变了调,我用劲全身力气对着手机大吼:“他是个人,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你说,你为什么不早点发现!早点知道!你说,你为什么不早点知道?!”是啊,为什么不能早点发现,早点知道哪? 李希元显然被我的样子吓到,满目惊诧地看着我…… 旁边的人也齐齐向我投来异样目光,这一刻我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冲着他们大声怒斥:“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女人大声说话吗?” 李希元握住了我的手,“戚蝶,你喝醉了……” 是啊,我喝醉了,我垂眼看见胸前那颗血色钻石,仿佛看见一滴血渗透了我的肌肤,滴落于心,我果然喝醉了…… 日落西山,天际暖霞一片嫣红,沈浩暗沉嗓音自听筒中传来,遥远无比,“我和戚雨离婚了,刚刚办妥手续……” 我漠然望着校园深处那片山林,半晌才“嗯”了一声。 “小蝴蝶,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我依旧漠然,“沈浩,我们已背道而驰走的太远,纵是回头,有生之年也赶不及相遇。” 良久,他说:“有生之年赶不及相遇?!戚蝶,那来世哪?来世我们再相遇——好吗?”语声中藏满哀伤。 “来世,如果有来世……”我喃喃而语,忽然觉得无限迷惘,我轻轻叫他的名字——“沈浩……” 我想相遇的已不再是你…… 我的脸颊上多了一滴清泪,在这个九月的夕阳下,是微微的凉…… 、番外 四月十日,清晨,有微雨蒙蒙,整片天空暗沉,是不着天际的雾霾。付名绪站在窗边,眉头微锁,指间夹着的一根香烟已燃到了他的手指,良久他才觉察,重重将烟头按熄在墙上。桌上的手机铃声很不知趣地响起,他不耐烦地接起,整个集团公司也只有那个不知死活的财务总监敢在今天来和他探讨工作。电话那端兀自还在陈述,他已截断下达指令,“继续买进”,“可是……”那端似乎仍是疑虑重重,试图再次说服,他再次截断“你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就这样。”说完即挂断了电话。片刻后铃声又大作,当然不是刚才的财务总监再次打来,他纵然再不识趣,也不敢违逆老板的意思。付名绪拿起手机看了下,直接按了关机键,他的手机向来二十四小时开机,可是今天,他不想任何人来打扰,甚至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远处有几株木棉花开的正盛,白皑皑似团团的云朵,她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花下,穿着简单的白色棉裙,乌黑的发,像一帘流瀑,淡淡的眉,眼睛不是很大,却有着长长的睫毛和亮闪闪的黑眸。她只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微微的冷然,又夹杂着一点厌恶和轻蔑。他不由自主将眼光抽回,那个身影消逝不见,唯有木棉花依旧,他害怕看见这双眼睛中流露出的这种眼神,可是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被这双眼睛、这个人再次刺伤。 两年前的此日仿佛近在昨夕,空气中都似乎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倒在地上,对着他冷冷无声而笑,笑意中语声漠然,冷的像冰,却尖利如龙泉之剑,“付名绪,今天……今天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看到她身下缓缓有鲜血溢出,才意识到自己震怒下的随手一推,是泰山压顶的坍塌。片刻的空白和无措之后,他一贯的理性迅速恢复,他一边吩咐管家联系最近的医院,一边抱起了她,有温热的血流到了他的手中,她躺在她的手臂间,柔软温顺的像一只初生的小猫,她的头依偎在他的胸膛,次如此温柔地依靠着他,那一刻,他忽然很害怕,从未有过的怕。一路疾驰,一辆辆的车被他甩在身后,他要为她争取多一点时间,哪怕是一秒钟。 一群医生和护士把她推进手术室,他望着她苍白的脸,脸颊上有一抹艳红,是他胸口的血,他一把抓住一个医生的手,“医生,求求你,无论如何要救活她……” 手术结束后,他急急询问,那个中年女医生摘下口罩,冷冰冰地说:“大人没事,不过孩子没保住。”“你说什么?”他一把揪住了女医生的衣襟。 “哎,你这个人干什么?病人自己喝了堕胎药,孩子能保住就怪了 !” “你说什么?”他松开了手,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病人自己喝了堕胎药,你们也真是的,不想要来医院流掉好了,还自己喝堕胎药,这种堕胎药早就被禁了,有副作用的,会引起神经系统错乱,怎么年纪都不小了,还这么糊涂,真是的……” 他只觉得似乎有一口血涌向喉间,他怎么也想不到,戚蝶竟然会这么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报复他。他知道她一直误以为是他故意拆散了她和沈浩,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如此恨自己,恨到以这样的方式来杀死他的孩子,让他也作为帮凶,杀死他唯一的孩子。 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宁愿——从来没有遇见她。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一定会早早放手。 或许当初,他就不应该突发那不该有的善心,暗地里帮她签掉中业公司的合同,更不应该突发那不该有的毛头小伙的情愫,到她租住的楼下,想看一看那扇小窗后的身影。这样就不会听到她和沈浩的谈话,更不会到后续动用一切手段找出背后的始作俑者。 看到当日路面监控的画面,那个小女孩举起相机,而他正抓着戚蝶的手臂,他不由笑了,暗暗在心里想,夫妻情深、姐妹亲情也不过如此吧。当他亲自到学校见到戚雨时,他真有点不可置信,青春年少,甚至稚气未脱,那双眼睛是那么纯真,像极了大学时代的戚蝶。他把一摞照片递给她,微笑着,声音温和,“是你把这些照片寄给沈家的吧,你应该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戚雨神色轻松,只微微抿了抿嘴唇,随后说了几句话,让他瞬间对她刮目相看,她说,“没错,是我,这样做的后果我当然清楚,我姐姐和沈浩就不能在一起了,当然,这样的结果,我想也是你所希望的吧。” 他再次微笑,“恐怕是你自以为是,这样的结果,我并不希望。” “是吗?难道你不想我姐姐再次回到你的怀抱?”她反问。 “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况且,我已经结婚了。”他心中忽然动了一下。 “天底下的女人是很多,可我姐姐,只有一个,”她继续说,“结婚只是一张纸而已,撕碎了还有第二张。” 他笑,“你凭什么认为你姐姐有这么大的魅力,能独一无二?现在可是我替你背着这个黑锅,你姐姐还以为是我破坏了她的好姻缘,你就不怕我把真相告诉她?” “我当然怕,但是,我想你应该不会,我姐姐最疼我了,如果他知道真相,你想她会不会伤心死,她反正已经不能和沈浩在一起了,你还要让她知道真相,再多一层伤心吗? 男朋友可以有第二个,可是妹妹,只有一个” 付名绪已不再想同她说下去,同她告辞要走,她却叫住了他,“你的电话给我一个,我姐姐以后可能还要你帮忙哪。” 他拒绝了,转身离去,可是几天后,他再也看不到那个小窗的灯光亮起时,忍不住又一次找到了戚雨,这一次,他留了一张名片给她。于是,此后他就时间地了解了戚蝶的所有动向。直至最后一次,戚雨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说“我怀了沈浩的孩子,沈浩要和我结婚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听了这句话,心中忽然有一阵微微的抽痛,彼时他已决定不再去想这个对他只有憎恶的女人,彼时他已决定继续他乱花丛中纸醉金迷的生活,彼时他正同何老板等一帮朋友一起花天酒地,怀中坐着的美女正是他一贯喜好的风格,艳丽不可方物,那女子历时多日好不容易坐到了金主的怀中,正喜上眉梢将一双玉臂环上男人的肩头,却被挂掉电话的男人一把推到一旁,女子正兀自纳闷,身边的金主已站起身来,丢给其他男人一句话“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们自便啊。”“干嘛,老付,这段日子见你比见皇帝还难,好不容易一起玩玩,怎么屁股还没坐热,就要走啊!”何老板一面说一面向那美女使眼色道,“你怎么能让付总这么早就走了,嗯!” 女子站起身,像蛇一样缠到了男人的身上,娇嗔道:“是啊,付总,再多坐一会嘛!”如此的莺莺软语,似乎连石头都可以化开,可是付名绪突然消失的情绪却怎么也无法再重新提起,他只好继续说谎,“真有急事,下次吧。”说完匆匆离去,连同何老板说再见也忘了。 他一个人将车开到这个城市中最高的一座小山上,在这个夏日的晚上,山上有微微的凉风,吹散了日间的热气,远处是城市星星点点的灯光,近处是一团团的树影,偶尔有小虫呢喃,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胸中却仍是莫名的烦躁。在不久前那个雨夜,他站在机场门口,门外的雨结成了层层的帘幕。司机看到他走出来,马上迎上前接过行李,可是主人却停在门口,望着外面的夜空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司机忍不住问道:“付先生,要等雨停了再走吗?” “不用,现在走吧。”他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而不属于自己的也终究会离开,自戚雨告诉他,“沈浩去找我姐姐了,你要想办法千万别让他见到我姐。”他就已经清楚知道有一个人要离开。他并没有阻止她和沈浩的相见,因为,他知道阻止不了,他知道她的离开是注定的,可是,这个人就算是离开,也要再一次践踏他的自尊。《 br》他和她的甜蜜时光恐怕就只有最后一晚,是她醉后的温柔,正如美女蛇的吻,致命一击藏在温柔的最后,是幸福的时候将你抛下无底的深渊。那天晚上,是他们最后一顿晚餐,戚蝶似乎很高兴,不,是真的很高兴,他次发现她的眼神中没有冷然、憎恶和轻蔑,她甚至还要向他敬酒,可是,他从心底里不想喝下这杯酒。不过,他还是喝了。 她的酒量真的不好,三杯酒就有点醉了,他扶她上楼,她踮起脚尖,亲昵地把手臂环在他的肩上。他把她放到床上,让她睡觉,她却爬起来非要去洗澡,他看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浴室,只好守在门口。她半天才洗好,只裹了一条浴巾就走了出来,见她走路不稳,他来扶她。到了床边,她对着她微微一笑,是从未有过的笑容,他瞬间呆住了,她一伸手,轻轻把他推到在床上,整个人便倒了过来,他想要把她推开,她的唇却送了过来,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温柔过后,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望着她的脸,又一次动摇了,那个要得到她继续占有她的念头突然又冒了出来,可是睡梦中的她微微睁开了眼睛,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轻轻叫出了一个名字“沈浩……” 笑容凝结在嘴角…… 、第 44 章 灰白色的高墙下,一个清雅的女子缓缓走来,眉眼细长,宛如水墨画卷中走出的伊人。她缓缓而行到黑色的大门前,门卫上前,她递上手中的证件,大门缓缓开了一条缝。她走进去,有警卫带着她向一幢大楼走去。 她随着警卫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坐定,片刻后,警卫又引着一个细长眉眼的俊朗男子进来,她立即欣喜地站了起来,叫了声“哥哥”。 “那个女人的孩子已经没了,现在付名绪要用一辈子的痛苦来陪你度过这十年牢狱之灾!” “未必,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女人对他向来如衣服一般。想当初他还不是很爱简芝,可还是在结婚的时候留了一手,悄悄把财产转移了,早知道这样,我也不会再冒险出手。” “可是这个女人不一样,你是没有看到付名绪当时的样子,当时我在医院里只远远看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失去的是十年,他失去的是一辈子。” “但愿如此,不过这样的安排也只有你想的出。” “那当然,结果似乎比预计的更要精彩,那个堕胎药果然神奇,好像那个女人还帮你刺了他一刀,二十万没有白花。” “有这样的亲叔叔,真是人生一大不幸,那个女人也真可怜,白白做了我们的棋子。” “哥哥,你又怜香惜玉了,可惜她一没钱二没权……” 本小说下载于,更多好看小说尽在:。。/ w。/ 第 7 部分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