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地尽头 第1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节 简介 傅成安,原名傅琅 ,绰号安哥;被o记收入成为卧底。代号“鸳鸯”。 潜伏进“成竹帮”四年之余。 如今,眼见渔网就要收。傅成安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功亏一篑。 黎笑棠心上有道白月光。 傅成安以为黎笑棠不会杀他,可是傅成安挡住了他的光。 黎笑棠就把他撕了。 cp:傅成安x黎笑棠 一如既往地港风文 ji,ng英卧底年下攻 x 心狠手辣大佬受 港风 第一章 “唔……黎哥……”粘腻的声音攀在黎笑棠的耳边,黎笑棠恶意地用力一顶身腿上的人。年轻男孩便惊呼着把黎笑棠的脖子搂得更紧。梁笑棠笑着去啃噬男孩扬起的脖子。梁笑棠伸出舌头在男孩白嫩的脖子上打圈。惹得男孩一阵颤栗。 “叩叩!”有人敲门,黎笑棠的眼神立刻不悦。但是他能猜到了来人是谁,于是抱紧了男孩继续抽cha,混着滋滋水声,梁笑棠冷冷地开口。 “进。” 门被推开半扇,踏进来一只脚。傅成安走进去,只看了一眼就匆忙地转过身,他有些慌乱地说:“对唔住,黎哥,我等一下再来。” 黎笑棠压根不理会他,直到他在男孩的体内s,he出来,混着男孩奔溃的呻吟声。黎笑棠扯过桌上的纸巾仔细地擦了擦,然后慢条斯理地系好裤头,缩紧皮带。 “阿安,转过身。”傅成安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他脸色不太好看,他微微侧头没吭声。黎笑棠眼尾一勾双腿还打着颤的男孩,他柔柔地说:“回去吧。” 男孩有些不舍得,腻腻歪歪地走近,被梁笑棠捏住了下巴。 “滚。”黎笑棠的笑容一瞬间就被收起,他猛地撤掉手指,男孩一个不稳差点摔一跤。男孩吓得一激灵,急忙拾起地上的衣服套上,不敢再滞留。 黎笑棠跨坐在办公桌上,腿张得很开,他朝傅成安的背影叫了声。 “阿安。” 傅成安的拳头渐渐松开,他转过身,慢慢抬眸看向黎笑棠。黎笑棠对他勾了勾手指,那一举一动都要了傅成安的命。傅成安表情隐忍,他亦步亦趋地走过去,在黎笑棠的面前停住。黎笑棠抬起右手把傅成安一把搂近。 “你不开心?”黎笑棠的右手紧搂住傅成安的腰,因为贴得极近,傅成安能明显感觉到黎笑棠下身某处的轮廓,那东西还硬挺着,尽管隔着衣料,傅成安还是感觉颤栗。 “……没有。”黎笑棠觉得很有趣,他的眼底透着狡黠和戏弄。他故意抬起右腿夹住傅成安的腰,并且蹭了蹭。他边蹭边冷淡地说:“别撒谎。” 傅成安不敢动,他低垂着头眼睛都红了。他连拉开黎笑棠的勇气都没有。黎笑棠直接上手握住傅成安的,他不轻不重地捏了把,然后才倾身在傅成安的耳边说。 “但我不在乎你开不开心。” 傅成安的身体一僵。他去看黎笑棠,黎笑棠单手去解上衣纽扣,他一颗一颗地去解,解到第三颗的时候,傅成安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他手指尖都抖,他竭力克制才压着嗓子说:“棠棠……不要。” 黎笑棠眼角抽搐了下,他反手扣住傅成安的手,把他拉近,抬起傅成安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 “你叫我什么?”傅成安脸色惨白,双目血红,他死咬着嘴唇不停地摇头。他想要抽回手腕却抽不回来。 黎笑棠睨着眸子看他要哭的表情,心下兴起残暴的念头。他顺势躺下,拉过傅成安的手探进自己的衣服里。 “阿安,棠棠想你。想和你z_u_o爱。”这句话的效果就像导火线,炸光了傅成安脑子里所有的理智。他一个低头就吻住了黎笑棠。黎笑棠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脖子和他唇舌交缠,黎笑棠发出勾人的鼻音,单手摸下去,拉开了傅成安的裤头拉链。 傅成安疯了般地吻身下的人,黎笑棠用腿夹住傅成安的腰,衣服敞开着,乱不成形。黎笑棠仰头,让傅成安的吻落得更深。傅成安用力地吸允着他的肌肤,在那上面印出红肿的印记。黎笑棠吃疼,不满地去扯傅成安的头皮,边扯边骂:“揾死阿!(找死)” 傅成安被他扯地更疼,但心上更疼。等到前戏都做好了,傅成安却停下了。他发着抖替黎笑棠把衣扣扣好,却被黎笑棠狠狠地甩了一耳光。 这一巴掌很用力,傅成安整个人都被迫退了一步,他的脸侧在一旁,半边脸立刻就肿了起来。 “叫我什么?!” “黎哥。” “再叫一遍!” “黎哥。”傅成安低着头,声音都哑了。黎笑棠冷眼看他,他在傅成安的面前将自己穿戴整齐后,从办公桌上下来。 “下次别叫错了。”黎笑棠站在傅成安身边,声音冷若冰霜。 “黎哥……琛哥来了。”傅成安小心地打量打量着黎笑棠的表情,他的脸还火辣辣地疼。 黎笑棠的眼中闪过一丝ji,ng明,他侧头去看傅成安,后者撇开头没看他。黎笑棠走近,傅成安后退了一步。黎笑棠用食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语气柔和地问:“疼吗?” 傅成安受不了离他这么近,慌乱地逃离开,摇了摇头没说话。黎笑棠却不肯罢休,他抱住傅成安,在他脸边轻轻一吻说:“阿安最乖了。” 傅成安拼命克制才没有将拳头挥到黎笑棠的脸上。他当自己是什么?走狗吗? 黎笑棠感受到傅成安突然紧绷的身体,他坏笑着放下手。走进隔壁的盥洗室,他关了门,过了五分钟才出来。 他走在前头,傅成安沉默地跟在身后。 “琛哥!”黎笑棠走到会客厅,从身后搂住陈琛的脖子,他还穿着刚才的衬衣,贴在陈琛的皮衣上凉飕飕的。 陈琛听到这声音就皱起了眉头,他扣住黎笑棠的手腕就要扯开。黎笑棠假意叫痛,自己把手抽走了。 黎笑棠在陈琛的对面坐下,他一坐下就翘起二郎腿。顺手拿起茶几上的挫甲刀开始磨指甲。衬衫纽扣尽管扣好了,但是领口偏低,露出大片锁骨,稍稍倾身就能看见里面红红点点的痕迹。 “琛哥。”傅成安弯腰为陈琛点烟,陈琛接过他递来的烟,护着傅成安的手将烟点着。陈琛自然地瞥了傅成安一眼,后者朝他恭敬地点头致意。 “考虑得怎么样?”陈琛就着手抽烟。黎笑棠也从桌上抽出一根烟,傅成安机灵地走过去,黎笑棠习惯性地侧头让傅成安为他点烟。 “好哥哥,再压点价吧。”黎笑棠叼着烟朝陈琛眨眨眼。 “再压我送你算了。” “那这样…我陪你睡一觉,你再让我10%”黎笑棠手肘撑在椅子的把手上,他的眼睛放浪地盯着陈琛。嘴角勾笑。 “我不好你这口。”陈琛转着扳指嗤笑一声。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黎笑棠有点失望地摊了下手,接着横眉一挑说:“那你好哪口?傅成安这样的?” 傅成安站在一旁,顿时脸色十分难堪。陈琛的眼睛因为烟雾熏得眯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才幽幽地说:“黎笑棠。” 陈琛手上套着的扳指泛出冷光,刺得黎笑棠眼底一冷。黎笑棠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警告,他点了点烟灰,眼睛笑得像朵花。 “开玩笑的嘛……你怎么那么爱生气。傅成安,把合同拿过来。” 傅成安拿来合同,黎笑棠翻了翻,然后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他把合同递给陈琛,陈琛倾身去接,刚要碰上,黎笑棠又收了回去。 “我有个条件——这个场子让傅成安来管,否则我不入股。”傅成安惊诧地抬眼去看黎笑棠,黎笑棠朝他露骨一笑,接着目光一转转向陈琛,等着他的回答。 第二章 陈琛原本要去接合同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他捻灭了烟饶有兴味地看着黎笑棠。黎笑棠抽着烟觉得嘴里苦,他拧着眉把烟掐了,然后叫傅成安出去给他买冷饮吃。 “……”傅成安跟了黎笑棠四年,对他的脾性早已摸透。转身就走了出去。关门声一响起,陈琛挑了下眉示意黎笑棠可以说了。 “为什么?” “想给他练练手而已。”黎笑棠无所谓地说,陈琛却眯起了眼睛,危险的流光流连其中。 “他有问题?”陈琛是多么地敏感,野兽般地直觉只在寥寥几个字当中,就被他嗅出问题来。 黎笑棠瞥了眼陈琛,那眼神犀利甚至藏着杀气。他盯着陈琛没说话。 陈琛见他沉默便当成默认。陈琛站起来抽走了合同,他挺着背睨着眸子看黎笑棠。陈琛迈开腿走到黎笑棠身边,他用合同轻轻地拍了拍黎笑棠的手臂。 “杀咗佢你舍得咩?”这句话似是反问又似嘲讽,黎笑棠被戳中心事,恼羞成怒。反手就要打陈琛。陈琛诶了声,抓住他的手腕,瞪他一眼说:“没大没小!” 黎笑棠今年三十岁,是“成竹帮”的第一话事人。在道上的地位排在陈琛的“三道会”之后。按道理来说,他和陈琛算对头。但两家人家偏偏是世交,关系一直很好。黎笑棠能在这个年龄坐上坐馆,比陈琛稳坐三届坐馆还叫人乍舌。 黎笑棠从小就是个浪子,不仅浪,还野心勃勃。陈琛是死了亲哥被迫顶上的;黎笑棠是翘了其他叔父,坐上这个位置的。 所以他心含剧毒,不知人性为何物。狂妄自大惯了,心便越来越狠。 “叩叩。”正想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陈琛正好走过去开门,迎面而来的是傅成安。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双重巧克力蛋筒,上面还覆着一个小勺子。见了陈琛,傅成安急忙侧身让路,陈琛深深地看他一眼才走了出去。 傅成安关上门拿着蛋筒走近黎笑棠。他看黎笑棠的表情有些发怔,犹豫着要不要喊他。这时,黎笑棠自顾自地伸手去拿蛋筒,手搭上傅成安的手指。傅成安递给他,他舀了一口送进自己嘴里,浓郁的巧克力味叫黎笑棠幸福地眯起眼睛。接着他又舀了一口仰着脖子递到傅成安的嘴边,傅成安摆手说不用了。黎笑棠执拗地说:“吃嘛,乖。” 傅成安只好张开嘴含住拿把勺子,黎笑棠含笑看他,只是没有笑进眼底。 “阿安,你坐。”黎笑棠去拉傅成安的手,傅成安的手缩了下,黎笑棠攥得更紧。傅成安拗不过他只好坐下来。结果他刚一坐下,黎笑棠就顺势搂住他的颈脖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傅成安明显僵住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黎笑棠却自然地像躺在床上,他单手搂紧傅成安的脖子,修长的腿分开和傅成安的腿相缠交叠。黎笑棠舔了舔手上的蛋筒嗤嗤地笑。 傅成安感觉气血上涌,下身胀痛得极了。他却不敢乱动,只好死死咬着牙关,以免一个冲动将黎笑棠压到身下。 “我不想吃了。”舔了好几口,冰激凌汁都滴在了黎笑棠的食指上。黎笑棠皱眉,他把食指伸到傅成安面前不满地抱怨道:“阿安,你看呀!” 傅成安恨不得一口咬死黎笑棠,黎笑棠观察他的脸色,戏弄之意更甚。他把身体往前挪了挪,tu,n部正好不轻不重地在某处摩擦。傅成安一把扣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紧紧抓住黎笑棠的手腕。黎笑棠笑着说干什么,下一秒,傅成安已经将他的手指含了进去。 黎笑棠成心做作地叫了声,傅成安盯着他的眼睛,把他手指上的冷饮舔干净。 黎笑棠眸子里的笑意却在一瞬间凝固,他蓦地抽出手指,然后倾身抽了张面纸擦了擦,随手把蛋筒扔进了垃圾桶。 傅成安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怒他了,不敢开口。黎笑棠仍坐在他腿上,他侧过头颇有深意地看了傅成安一眼。 “傅成安,陈琛在金沙湾旁边开了个盘,叫‘云顶”,我也入股了;但是我和他说,要让你来管,我才同意入股。” 傅成安的眼皮跳了一下,大脑在顷刻间飞速旋转。黎笑棠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傅成安抬起下颚冷静地说:“黎哥,我没管过场子。” 黎笑棠凑近他,手勾着傅成安脖子,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撩拨着傅成安的后颈,指甲在上面剐,惹得傅成安一阵酥麻。 “没关系,做不好我也不怪你……况且,我觉得你做得好。”黎笑棠虽然在笑,但是目光很有压迫性。他摸着傅成安后颈的手也停住了。 “阿安有数了,会尽力做好得。”傅成安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但他不好表露。只能先应承下来再说。黎笑棠无声地勾了勾唇角,然后往傅成安的怀里一歪撒娇说:“阿安抱我。” 傅成安打横抱起他,黎笑棠很瘦,所以傅成安抱起还不算很吃力。他把黎笑棠抱到床上,附身给他盖好被子。黎笑棠在枕头上蹭了蹭脸说:“我头疼……” 傅成安皱眉伸手去探黎笑棠额头的温度,这一摸吓了一跳。傅成安立马单膝跪地小声地说:“黎哥,您有些烧了,我去给您叫医生。” 黎笑棠闭着眼睛睫毛有些颤抖。他挥了下说:“那去找沈医生过来。” 傅成安的眼底蓦地一黯,但是黎笑棠闭着眼看不到。傅成安顺从地说好,然后就走了出去。他刚一出去,黎笑棠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眼底yin晴不定,浑身发出yin冷的气息。 没一会,傅成安就拎着沈韫玉走了进来。黎笑棠背着身,只听见傅成安客气地说:“沈医生,黎哥有些低烧,麻烦您看一看。” 这时黎笑棠转过了身,一见了沈韫玉连眼睛都亮了。他甚至有些不太好意思对上沈韫玉的眼睛,盯着他扣得严实的领口轻声轻气地叫了声:“韫玉。” 傅成安看着黎笑棠的表情,心脏千疮百孔。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走了,还贴心地为他们关上门。 地尽头 第1节 地尽头 第2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节 “怎么了这是?”沈韫玉套着一件针织毛衣,里面的衬衣一丝不苟。他伸手去探黎笑棠的额头,手刚放上去,就被黎笑棠抓住了。 傅成安站在门外等,他从口袋里摸出烟,自己低头点上了。他两指夹着烟,每抽一口,心里就添一根刺。 “你这是着凉了,多休息吃些药就好了。”沈韫玉将东西收好,黎笑棠直勾勾地看着他的身影,嘴里含糊地答应着。 “韫玉,下礼拜我带你去看画展。”黎笑棠出奇地温柔,他耐性极好,也不逼着沈韫玉作答。沈韫玉背起包,好看的眼睛一剐黎笑棠讥笑道:“你看得懂吗?” “你看画,我看你啊。”黎笑棠从善如流,沈韫玉点了点他的额头说:“痴线!” 这个世界迄今为止,敢这么和黎笑棠说话的也就沈韫玉一个了。傅成安只是叫了声他的小名就挨了他一耳光,要是这么和他说话,估计能剁了他一只手。 第三章 沈韫玉推门出来,傅成安赶紧掐了烟。他刚要进去看一眼黎笑棠,就听黎笑棠说:“傅成安,送沈医生回去。”傅成安顿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沈韫玉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没事。傅成安才松了口气,他做了个手势,请沈韫玉先走。 沈韫玉坐到后排,傅成安发动车子把车开出停车库。一路上并没有人开口说话。傅成安透过后视镜打量沈韫玉。 这个人年纪和黎笑棠一样大,面目清秀,浑身一股高材生的气质。十指葱白,看起来就干干净净,不染风尘。 黎笑棠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的。傅成安的目光黯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都白了。 “成安,你跟了黎笑棠四年?”沈韫玉忽然开口,傅成安忙不迭地嗯了声。 “他很难伺候吧?我看你老是受他气。” 傅成安勉强笑笑没说话,车子很快开到了沈韫玉的家楼下。傅成安把车停稳,转头对沈韫玉告别。沈韫玉谢过他,傅成安摆摆手调头把车开走了。 回到黎笑棠那儿,傅成安又马不停蹄地按照沈韫玉的吩咐,给黎笑棠煮养生汤。他舀了一勺觉得温度刚好,就双手捧着去拿给黎笑棠。傅成安喊了声黎哥,得到允许后他走了进去。 “黎哥,您喝点汤吧,这样好吃药。”黎笑棠后腰靠着抱枕,他从傅成安进门那一刻起,眼睛就黏在他身上。黎笑棠坐直了不经意地问:“送沈医生到家了? 傅成安端着汤杵在一旁,他点点头,黎笑棠做了个伸手的动作,傅成安把碗小心地递给他。黎笑棠接过喝了一口立马皱着眉说:“什么东西这么难喝!” “……不好喝吗?”傅成安担心地看他,他明明尝过,味道还可以呀。 “不喝不喝,难喝死了!”黎笑棠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他把碗重重地往旁边一搁,汤汁jian到傅成安的裤子上。 傅成安道歉说现在就去重做,黎笑棠冷哼说谁要吃你做得东西。 黎笑棠摔碗摔得重,以至于调羹都跟着摔了出来。 “砰!”地一声陶瓷调羹碎得四分五裂。傅成安心头一跳,他蹲下身伸手去捡那些碎片,碎片尖锐,像锋利的刀刃。傅成安不发一语,碎片全被他捡起来放在手心。碎片零散,磕碰难免,手心果然就被割了条口子。但傅成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握着碎片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顺便把床头柜上的碗拿起来,把里面的汤也给倒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傅成安的视线一直盯着垃圾桶,里面的汤汁还是热得。叫他觉得有点心疼,他好不容易熬得,自己就尝了一口而已。 他拿碗的时候,手心里那抹红叫黎笑棠觉得刺眼。黎笑棠拉过他的手心,傅成安这时候才感觉疼。他吸了口气,黎笑棠蹩眉骂道:“你这个笨蛋!” 黎笑棠本能地就低头吸允了一口血痕,傅成安讶异,他缩了下手就要收回。黎笑棠用更大的力气把他拉回来,傅成安不得不在床边坐了下来。 “手!”黎笑棠低喝了一声,傅成安只好把手伸给他。黎笑棠拉开抽屉,从里面泛出绷带。他剐了傅成安一眸子,那眼神又是在埋怨他。 可是他下手的动作是那么轻,他仔细地在傅成安的掌心缠上一圈。然后低头用牙齿咬断多余的绷带,他的指腹在上面轻轻地摸了一遍才讥讽地说:“笨得要死。” 傅成安低着头盯着白绷带发呆,他既不搭腔也不抬头。黎笑棠等得不耐烦了,就伸出两指去挑傅成安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结果傅成安一转过头,叫黎笑棠的眼角都抽搐了一下。 傅成安眼底通红,也不知道是熬夜熬出来的还是因为哭了。他眼底全是红血丝,就像蜘蛛网一样密。虽然没有眼泪,但是也看得出他很难受。 黎笑棠扣住他下巴的手僵了下,然后他垂下手,一个翻身跨坐到傅成安的腿上。黎笑棠因为不舒服换了睡袍躺下,此时浴袍的腰带散开了,晃晃荡荡地显得更宽松了。黎笑棠双手捧住傅成安的脸,低头亲了一口傅成安的嘴。亲完一口又亲了一口,然后摸摸他的脸有些可怜巴巴地说:“不哭,棠棠爱你。” 傅成安感觉到心脏处破裂的声音,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腿上捏成了拳。黎笑棠摸他的眼睛,然后搂抱住他的脖子和他相拥。 “我爱你。”黎笑棠贴在傅成安的耳边和他说。傅成安惨白着脸,前几秒还因为他给自己包扎伤口而欣喜若狂,此刻又坠入冰窖摔得他粉身碎骨。 黎笑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每次见过沈韫玉之后,他就会抱住傅成安说爱他,但是每一次都不会喊出他的名字。每一次都是这样。 晚十点半,傅成安只身一人前往离家五公里外的一所公办高中。他熟门熟路地绕了几圈,才推开虚掩着的铁门。他走进去顺着安全通道上到天台,他刚走上去,巩粤清已经站在那儿等他了。 傅成安渐渐走近,他轻声叫了声:“巩sir." 巩粤清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黑夜中傅成安的脸看不太真切,巩粤清就转身向他招了下手。 傅成安走到他面前停住,巩粤清示意他坐。天台上有两把折叠躺椅,也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天台破烂,旁边有很多空的燃料罐头。巩粤清搬来一个放在两人中间,傅成安在他对面坐下。巩粤清从地上拎起打包的袋子放到燃料桶上,他解开结,从里面抽出两双一次性筷子,一双递给了傅成安。 傅成安说了声唔该,巩粤清打开一个个塑料盒的盖子,里面盛满了牛r_ou_河粉、叉烧和菠萝油。巩粤清又拉开啤酒的易拉环递给傅成安。 傅成安和他捧杯,极为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吃吧!都在台子街“罗记”那儿买得,你最钟意的那家。” 傅成安的眼底明明是一潭死水,此时却暗潮汹涌。他夹了一筷子牛r_ou_河粉塞到嘴里嚼了几下立马笑开了,他开心地眯了眯眼睛说:“好久没吃了。” 攻粤清拿着啤酒酌了一口,他发觉傅成安比上次见还瘦,顿时心疼。 “最近是不是太辛苦了,又瘦了。” 傅成安一心专注着面前的炒河粉,他用筷子不停地夹着吃,似乎饿着了。 “成安,别怕,你不是一个人。我知道你很痛苦很孤独,每天都心惊胆颤像在走钢丝。但是你背后还有同僚在帮你撑。”巩粤清一字一句诚心地说,他每说一个字,傅成安就吃得更猛。 “巩sir ,我觉得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啊。”傅成安咽下嘴里的东西,他缓缓地抬起头,就着手边的啤酒仰了一口。 傅成安把啤酒重重的放下来,脸白得更过分了。他惨烈一笑说:“巩sir,我不知道我撑不撑得到那一天。” 第四章 傅成安是警方卧底。他警校念到一半被巩粤清识中,半路退学进入o记,是当时同期学员中最为ji,ng英的一个。他原名傅琅,退学后所有资料皆被抹除,档案重塑。 黎笑棠的“成竹帮”有一条隐藏的走私军火线,是黑市和雇佣兵武器供给最大的卖家。而枪支一旦得不到严格控制便很有可能造成大规模杀伤。所以,傅琅化成傅成安,代号“鸳鸯”,只身一人深入虎x,ue。傅成安已经潜伏在黎笑棠身边四年,只要一天抓不住黎笑棠,他就必须继续在黎笑棠的身边潜伏下去。 四年前,傅成安在一场刻意的安排下进入“成竹帮”,从看马场的小弟做起,根本连黎笑棠的人都见不到。o记为了让他能够更快上位,甚至不惜牺牲他人,故意放风让傅成安去“立功”。一来二去几次,黎笑棠果然注意起了傅成安。而让傅成安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黎笑棠是看上了他的皮相,并且点名要他做入幕之宾。 “成安,卖仔莫摸头。你系警察,你唔好忘记。”巩粤清拍着他的肩头重重地捏了捏。做卧底的人通常都会长期陷在焦虑、认知混淆、负罪等心理环境。如果一旦无法把控自己,后果不堪设想。 傅成安是巩粤清培养过的第三个卧底。巩粤清非常清楚,傅成安此时已经接近心里奔溃的边缘。他每个月都会和傅成安在这个“安全屋”碰头,每次碰面,巩粤清都会带些傅成安惦记的东西。也只有在这一天,傅成安才觉得黑夜或许没有那么黑。 傅成安红着眼睛,指甲都嵌在虎口里。他拿起啤酒大口灌了下去,然后甩了甩头才哑着嗓子说:“黎笑棠要我明天开始接管“云顶”,我觉得他有点怀疑我了。这件事情没有征兆,而且他非常坚持只要我去做。” 巩粤清眉心一皱,傅成安的眼底红得像笼中兽。他使劲抓着头发迫使自己清醒。 “这个场子是他和‘三道会’的陈琛一起做得,背后肯定没那么简单。我想顺着这条线挖一下,看看能不能挖出他走私的渠道。” 巩粤清拍拍傅成安的手背冷静地说:“别急,先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变应万变,先打消他的顾虑,来日方长。” 傅成安心下一阵烦躁,他却也知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他嗯了声,然后把剩下的酒全一口闷了。 巩粤清临走前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个陀螺玩具递给傅成安。他笑着说是他经过小吃摊顺手买下的,送给傅成安玩了。巩粤清四十五六岁,有个儿子和傅成安差不多大。但是在巩粤清的心里,也一直把傅成安当成自己的孩子。他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卧底,他知道那种无法排解的苦痛是可以把人逼疯的。 “有消息还是老办法通知我,保重自己。”傅成安接过那个小玩具,他捏在手心里握紧了。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巩粤清先走了。傅成安独坐在天台上,冷风吹在他身上叫他抖了抖。 第二天一早,傅成安开着车去“云顶”报道。门口的小弟把他接到二楼的办公室,开门的人是陆子文。 “蚊哥,早。”傅成安先伸出手,陆子文也微笑着和他握手。陆子文眼光一瞥到傅成安缠着绷带的手,挑了挑眉说:“手怎么了?” 傅成安将手不经意地抽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说:“不小心割伤了,小事。”陆子文笑了下,然后示意一起下楼。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大理石楼梯上,陆子文走在前头,时不时伸手一指某处给他介绍。 “这边都是散客玩得比较多,这一块是百家乐,那一块是老虎机和俄罗斯转盘。”陆子文的手在胸前比划,傅成安跟在他旁边认真地听。 “诶,你牌玩得怎么样?”陆子文摸着赌桌边沿手指捏住一个筹码,然后在五指间灵活地翻动了一圈。 “还可以,一般的都会玩。” 陆子文点点头,也不知怎么地,忽然,他转过身把筹码抛给傅成安。傅成安手比,一下子就接住了。 “玩一把吧,我陪你。”陆子文的手背上有一道深刻的长疤痕,天花板上的大吊灯一把光投下来,他手上的这条疤就看起来像条栩栩如生的龙。傅成安接口说好啊,于是俩人就坐。陆子文打了个响指,立马就有一位穿着制服的荷官快步走了过来。 “有时候人少,一个人玩没意思,客人会找我们陪玩。这场子以后是你的,趁着还没开业,练练手。”陆子文看似随意地说,实则傅成安却知道他在试探自己。 傅成安是受过训练的。所以他胸有成竹地坐在了陆子文的旁边,陆子文朝荷官交换了一个眼神。荷官了然,从抽屉里抽出一幅新牌,他熟练地洗了把牌,然后再放进洗牌机里。等荷官按下两次按钮后,扑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齐刷刷地倾倒而下。荷官按顺时针方向开始发牌。 傅成安的手盖在牌上,他把牌摸到近身,大拇指压在牌的边缘,拇指卡在牌的侧边,他微微掀开一角飞速地扫了一眼。 陆子文轻松地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椅背上,手指轻轻地在椅背上敲击。他目光始终紧咬傅成安开牌的手,面上不起一丝波澜。 玩得是百家乐,等傅成安拿到第二张牌的时候,他已经了然自己的牌面是必赢的。他瞥了眼陆子文的牌,他在心中飞速地算了一笔,猜测陆子文的牌面应该是4或者5. “叮!”地一声,荷官按下铃,所有人买定离手。陆子文抬手,就在他即将要开牌的瞬间,傅成安赌定了一个数字。他转头凑到陆子文的耳边笑着轻声说:“蚊哥,我赌你是张5.” 陆子文的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目光,他没说话,他抬手掀开牌,果然是5.荷官收走桌上的筹码,然后请算了一下又推了一些给傅成安。荷官五指并拢恭敬地说:“恭喜老板。” 傅成安笑着接过,然后扬了扬筹码对陆子文说:“蚊哥赏个脸,中午阿安请你吃饭?”陆子文戏谑地一笑,他摸了摸手背上的那条疤说:“好啊。” 说罢,俩人便站了起来。陆子文盯着傅成安的身影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五章 “阿安你是广州人吧?”陆子文夹了一块玫瑰豆豉ji放进嘴里啃,傅成安坐在他的对面给他倒酒。 “是啊,蚊哥怎么知道?”傅成安抬眼笑着问。 “听你口音听出来得。来香港多久了?” “十岁就来了。”这些话傅成安说得非常流畅自然,从进入“成竹帮”的第一天,世上就没有一个叫傅琅的人了。他的一切生活习惯、个性嗜好都要按照勾勒好的去演。但是卧底不像演员,不能够重来,一旦出错就会失去性命。 “哦,那你爸妈呢?”陆子文端着杯子喝酒,澄黄的液体带着浓重的酒ji,ng味在陆子文的喉底蔓延开。他慢悠悠地转着酒杯,眼神却透过酒杯望向傅成安。 “死了,我混在人堆里偷上得大巴过来的。”傅成安面不改色,陆子文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手指修长,掌心有层茧,但不厚;小拇指内侧倒是有层厚茧。陆子文心下一动又追问:“那你这几年这么混得?” 傅成安手咬着手里的菠萝油,昨天巩粤清走得时候,那个菠萝油他忘了拿。他后悔死了。趁着今天有的吃,赶快吃!毕竟有没有命吃下顿也不知道。 傅成安边嚼边端起水杯喝水,他的吃相并不优雅,甚至带点狼吞虎咽。这点倒是符合他的出身。傅成安吃完了大半个才抬眸对着陆子文说:“靠赌博呀,经常会有人摆摊摇骰子或者是诈金花。我就每天去。” “你知道吗蚊哥,我听数字很准得,基本上对方一摇我就能听出是几。”傅成安吃饱了,他抽出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朝陆子文笑笑说:“蚊哥,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加些菜?” 陆子文把手里的酒喝完,他笑着摆了摆手,傅成安哦了声就找来服务员结账。陆子文说还是他来吧,傅成安硬是不便不再和他争,由着他付了钱。 出了饭店,傅成安要送陆子文回家,陆子文说不用了,他走回“云顶”,叫傅成安回去休息,晚上再来。傅成安点头说好,目送着陆子文离开。 等陆子文走远了,他的眼底才闪过一丝yin沉。同样,陆子文走了好远才拨了电话给陈琛。 “喂,琛哥,是我。那小子我试探过了,他手上的茧一看就是卡牌卡出来得,和他自己的说法对的上;这小子牌确实打得不错。不过黎笑棠为什么要他来?” 陈琛在电话的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叫陆子文的眼睛蓦地一瞪。 地尽头 第2节 地尽头 第3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3节 “先由着他,我会对付他。”陈琛的声音云淡风轻,听在耳朵里冷得叫人打颤。 傅成安和陆子文分手后调转车头回了黎笑棠那儿。管家来给他开的门,刚一踏进门,管家就喊了声“安哥”。傅成安明明才22岁,但是鉴于他是黎笑棠身边最贴身的人,所以大家都尊称他一声“安哥”。 “少爷刚睡了一觉,在书房等您呢。”傅成安谢过管家径直走向了书房。他调整好表情才抬手去扣门。 “进来。”黎笑棠的声音从里面隐隐约约透出来,傅成安开门进去,黎笑棠穿着浴袍,正拿着浴巾在擦头。见了傅成安,黎笑棠冲他勾勾手指示意他走近些。 傅成安自觉走到他身后,从他手中接过浴巾替他擦起头发来。 黎笑棠闭着眼睛享受着,傅成安的力道很温柔,手指cha进他的头发里轻轻柔柔地按摩。黎笑棠闭眼开口叫他。 “阿安。” “黎哥您说。” “云顶怎么样?” “排场比金沙湾更大,今天带我的是陆子文,他让我今晚开始进场。”傅成安低垂着眼,视线都盯在毛巾上。黎笑棠听了缓缓睁开眼,他反手拉住傅成安的手腕,迫使他到前面来。 傅成安拿着毛巾走到黎笑棠面前,黎笑棠从他手中抽走毛巾放到桌上。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倾身搂住傅成安的脖子,眼睛黏黏腻腻地勾住他。 “搬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黎笑棠的脸离得傅成安极近,他说话的气息全喷在傅成安的脸上。 傅成安眼皮一颤,他躲开黎笑棠的视线,慌乱地看向别处。傅成安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黎哥…为什么突然要我住过来…” 黎笑棠的浴袍微敞,他用下腹蹭了蹭傅成安,然后眼神一勾撒娇道:“我喜欢你,想和你一起住啊。” 傅成安抬起头去看黎笑棠,黎笑棠似乎胜券在握,他的手指在傅成安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游走。 傅成安的心上像被泼上滚烫的油,疼得他连叫都来不及,就已经被烫穿了。他怎么会不知道黎笑棠的目的是什么?要他住进来自然是为了更方便地监视。他疼得是黎笑棠为了达到目的,还要用他最听不得的话来哄骗他,傅成安都替他难过。 “阿安?”黎笑棠开始没有耐性,他叫了一声傅成安,手下的力气也开始加重。傅成安被他按疼了,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他。 “……好。”反正自己也一直在骗他,互相扯平了,谁也别说谁。 黎笑棠立刻眯着眼睛笑了,把傅成安往自己面前一勾,就着这个姿势就和他接吻。 黎笑棠敲开傅成安的牙关,他热情地一反常态,傅成安绝望地闭着眼睛,身体的本能反应叫他恨不能一枪把自己崩了。 傅成安在十八岁的年纪遇到黎笑棠,在不该动心的时候爱上一个最不该爱的人。傅成安是想过自杀的,事实上他也自杀过。 卧底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在最开始的时候,几乎日日夜夜都要逼疯他。为了更快地接近黎笑棠,o记可谓在用同僚的尸体在为他铺路。他亲眼目睹黎笑棠是如何折磨他的同僚,他却只能在一旁冷面旁观,就算心里已经流尽了血泪。 而更要命地是,在他十八岁那年,他和黎笑棠睡了。当时黎笑棠刚处理完一个同僚,傅成安太痛苦了,却连伤心都不能表露。他只能喝酒,他把自己锁在房子里,然后买很多啤酒,在某一个晚上,全部灌进自己的胃里。 就在他喝到都吐了一轮,自家的门被推开了。黎笑棠像鬼魅一样走到他身后。 “阿安…”黎笑棠把他抱在怀里,用下巴摩挲傅成安的发顶,手指探进傅成安的衣服里。那手指尖冷得像冰,叫傅成安一下子就清醒了。 卧底是连梦话都不敢讲的人,更不用说是酒醉了。傅成安一下子挣脱开,他努力挣脱黎笑棠,然后狠狠地抬手给了自己俩巴掌,疼痛叫他清醒了几分。 “黎哥…黎哥找我有事吗?”傅成安连站着都有些晃悠,他头痛欲裂,但强迫自己睁大眼睛,超出常人的意志力叫他在短短几秒内,抑制住了所有不该外露的情绪和表情。他死咬着口腔内壁,阵阵剧痛叫他连眼角都抽搐。 “阿安,我想你。”黎笑棠步步紧逼,逼到傅成安的背抵到墙壁,再也无路可逃。 黎笑棠伸手从他的大腿根摸去,他凑近傅成安,张嘴含住傅成安的耳垂用气音吞吐:“阿安…黎哥想和你睡觉。” 第六章 黎笑棠的手已经解开傅成安的裤子伸了进去,傅成安惊恐地瞪大眼睛,然后拼命推拒着黎笑棠。他虽然喝了酒神智有些混沌,但是还不至于要让人强上了都反抗不了。 他怒吼着抬脚去踹黎笑棠,黎笑棠被他踹得疼得弯下了腰。黎笑棠的眼睛红得能喷火,他抓着傅成安的头皮强迫他直视自己!黎笑棠冷笑道:“不肯也别那么野啊,跟他妈贞洁烈女一样!” 黎笑棠像抹孤魂野鬼,浑身散发出yin狠毒辣的气场。他兴致全无了,脑中全是傅成安刚才踹他的那一脚。傅成安喝了酒,ji,ng神上又受了强烈的刺激和折磨,他几近奔溃! 黎笑棠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傅成安脸色渐渐涨红,他困难地去掰黎笑棠的手,发现那股力量像铁钳一样紧。 仓皇之中,傅成安本能地往身边摸去,他摸到了一个相框,然后往黎笑棠头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哐”地一声巨响,玻璃摔碎的声音在耳边炸开,黎笑棠半张脸都糊上了血。 这声巨响让黎笑棠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空气瞬间凝固,傅成安连酒都被吓醒了。他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颤抖着叫了声黎哥,下一秒,他就被掐着脖子按在了地上! “我杀咗你啊!系咩想死啊!痴线啊!”傅成安的腹部被重重地踹了两脚,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倒出来了!他把身体蜷成虾米,本能地护住头部。结果黎笑棠像疯了一样,揪起他的头皮按着他的头就往地上砸! 地板是红木实心的,这砸下去是实打实地,傅成安的牙齿都磕出血了!血顺着嘴角流下来,黎笑棠却还是不解恨!又抬起一脚踢向了他的腰! “……………”傅成安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才结束的,他昏迷前只记得黎笑棠远走的背影,那么冷漠却决绝,伴着愤怒地摔门声,整个屋子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听得见。 傅成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正躺在床上。黎笑棠坐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不知道这样的姿势维持了多久。傅成安转头看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醒了?”黎笑棠平静地说,他的额头缠着蹦带,前额的碎发掉下来遮住了目光。 “……黎哥……您的伤……”傅成安强撑着要坐起来,结果手刚一撑,腰腹部就一阵剧痛袭来,他眉头一皱,忍不住倒吸了口气。 “你躺着别动。”黎笑棠把他的肩膀按了回去,然后在床边坐下。傅成安躺着和他四目相对,黎笑棠的眼神很复杂,多种情绪混在他的眼底。他抬手摸了摸傅成安的脸,傅成安抖了一下。黎笑棠眼底一黯说:“对不起,对你下手那么重。” 傅成安惊诧地张了张嘴,黎笑棠的指腹在他脸上不断留恋,他声音温柔,全然不像昨天那个失控的他。 “阿安,黎哥钟意你,真的钟意你。我…我就是没控制住自己…对不起…”黎笑棠揪住床单,声音听起来竟然有些自责。傅成安一怔,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黎笑棠那时候确实很迷恋他,整天口口声声地说有多喜欢他。后来傅成安才知道,那是因为当时还没有沈韫玉。 “阿安,把手伸出来。”黎笑棠亲昵地从背后抱住傅成安的腰,傅成安身体僵硬,黎笑棠见他没反应,埋怨地捶他一下,傅成安皱眉,黎笑棠把脸埋在他的背上不停地蹭,边蹭边嘟囔着说:“你干嘛不理我不理我不理我………” 傅成安只好把手摊开,黎笑棠坏笑一下,然后把一个东西放在了他的手心里。傅成安定睛一看,心动过速。 那是一枚戒指,是非常简单朴素的款式,其实就是一个素圈。黎笑棠从他掌心上拿起那个素圈,从背后环抱住傅成安,把下巴搁在他的肩窝里。 “诺,带上了就是我黎哥的人了,以后你不用和别人做堆了。”素圈透着凉意套入了傅成安的无名指上。傅成安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黎笑棠却最喜欢看他这副样子,于是忍不住偷吻了一下。 当然后来,黎笑棠的那个被他自己扔了。 傅成安虽然收下了那个素圈,但是他不敢带。好像每戴一次,他就会更迷失,会分不清真假,会忘记自己的使命。黎笑棠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见傅成安从不戴那只素圈,心里是不爽的。什么玩意?还跟他玩欲情故纵那一套? 于是黎笑棠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人分散,他本就放荡,床上从来就不缺人。傅成安渐渐成为了一个闲置品,他想得起来就逗一逗,想不起来就让他在角落积灰。 而这一切全被一个叫沈韫玉的彻底打破。那是傅成安第一次在黎笑棠的眼睛里看到那样的眼神。 因为意外而受伤入院的黎笑棠,在那儿遇到了沈韫玉。惊鸿一瞥叫黎笑棠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黎笑棠!你根本就没生病,叫我来干什么?!我看你脑子有病!”沈韫玉生气地伸手一指黎笑棠,黎笑棠贱兮兮地去拉他的手,他摇着沈韫玉的手指做小伏低。 “我就是想你嘛,找你吃饭你又不理我。”黎笑棠哪会是那种会哄人的人,换了别人敢这么和他说话,早就被丢在台子街上烂死了。 傅成安就站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黎笑棠睨了他一眼,忽然觉得碍眼。就挥了挥手说:“傅成安你出去吧,别呆在这儿了。” 傅成安的脸色很差,他很轻地嗯了声,低着头就要准备出去,又听到黎笑棠在背后撒娇:“韫玉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开车带你去啊……” 傅成安心脏骤停,他抓着门把手的手指骨节都白了。他推了门出去,然后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出去。一出去他就靠着门板坐下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走。 傅成安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忽然开了,黎笑棠一出来鞋尖不小心踢到了傅成安。傅成安连忙撑着腿站起来,黎笑棠一看他眼风犀利一剐说:“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不叫你走了嘛?” 傅成安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只好绞着手很无助地站在那儿。沈韫玉一捶黎笑棠的肩说:“干嘛那么凶啊?” 黎笑棠立马换了一副面孔和沈韫玉说:“我哪儿凶了啊……” “……我去开车,送沈医生。”傅成安终于艰涩地开了口,黎笑棠伸手阻止说:“我们要去中环那里吃饭,你送我们俩去吧。” 傅成安眼底一黯,然后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傅成安为沈韫玉和梁笑棠拉开车门,让他们一起坐在后排。自己跑去驾驶座开起了车。一路,他连后视镜都不敢看,可那些调笑耳语都一字不差地落在他耳朵里。 第七章 到了晚上九点多,傅成安开车去了云顶。云顶还没有正式开业,只开放给了些名额给金沙湾的顶级vip们。这里个个都是老板,傅成安伪装成古惑仔这些年,对于场面上的迎来送往也是熟能生巧了。他只有在面对黎笑棠的时候,才会笨得什么都不会。 “老板好,我叫傅成安,您叫我阿安就好了。您要任何帮手找我就好。”傅成安走到03桌,他从身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酒瓶,单手握住,逐一为各个老板斟酒。 傅成安是新面孔,而这里坐着的都是金沙湾的客人,自然都是不认识他的。不过傅成安生得靓,人又拔得高挑,说话的时候不紧不慢,表情从善如流,不带攻击性。大部分人见了他第一眼,都会对他留下较好的印象。 “以后琛哥不在,就找安哥哦?”有一个男人握着高脚杯慢悠悠地晃着里头的酒,眼中ji,ng光一闪,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琛哥贵人日理万机,阿安只能帮帮小忙而已。”傅成安从西装内侧袋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那个那人,接着在掏出打火机,两指一推,火苗突地窜起把烟点着。 男人吸了口烟,故意将烟雾吐在傅成安的脸上,傅成安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好脾气地笑笑。 “大家都来啦?今晚都算我的。”陈琛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傅成安身边,他伸手一搭傅成安的肩,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傅成安侧头去看,见是陈琛稍稍倾了倾身。陈琛搂住他的肩往自己这边一带,那双桃花眼眼梢一勾说:“来,我介绍一下。阿安,云顶以后是他顾,阿安和我们阿霆一样大。所以大家多多照顾。” “琛哥的人我们怎么会不照顾呢?” “来,阿安,我们喝一杯。”说罢,那个男人带头先站了起来。陈琛从托盘中拿了杯酒递给傅成安,傅成安拿起酒杯示意各位,然后仰头全部饮尽。 “大家玩,有需要叫蚊子。”陈琛看了陆子文一眼,后者领会,立马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陈琛搭着傅成安的肩带他往楼上的办公室走。 “坐。”陈琛关了门,从小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隔空抛给了傅成安。傅成安伸手接住,陈琛自顾自地拉开拉环喝了一口,然后又放到茶几上。 “笑棠和我签合同的时候,附带条件是一定要让你来管这个场子。你知道为什么吗?”陈琛双腿交叠,他说话的时候自带气场,那股压迫感和审视的目光比黎笑棠还逼人。 傅成安平静地对上陈琛的眸子,他连啤酒的拉环都没开,就拿在手里。 “我不知道,黎哥有自己的打算。他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问……我……”傅成安不卑不亢地说,陈琛发现他没有喝酒,眉毛一挑打岔说:“不喝酒吗?那要喝茶吗?” 傅成安敏锐地嗅到了陈琛的意图。突然打岔说话人,大部分普通人都会忘了自己前面说到哪儿。而陈琛想试试傅成安是不是也是一样。 “刚才喝了不少了,我酒量不太好。”傅成安抱歉地笑笑,然后他很自然地抬起头说:“琛哥,刚才说道哪儿了?” 陈琛含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哦,往后这里我不会经常来,蚊子会比较常跑来,不是不放心你做事,是笑棠说这是你第一次管场子,那我想找个人多帮衬你。” 傅成安回笑,那抹笑假假真真,他每天都会对着这些人展示。时间久了,他都能知道一定要把眼睛也眯起来,这样对方才看不到自己的眼底,分不出真假。 “唔该晒琛哥,阿安会尽力的。”空气莫名其妙地凝固了几秒,陈琛狠辣的目光在傅成安身上流连几轮才站了起来。 “放轻松,琛哥比笑棠好说话。”陈琛掠过傅成安身边有些戏谑地轻声说着。 傅成安待到将近凌晨两点半才离开,他开着车在空无一人的高速上奔走。他把这整件事在脑子里又仔细地过了一遍。从黎笑棠点名要他进入云顶开始,这件事情就变得蹊跷。黎笑棠固然心狠手辣,但陈琛魔高一丈。傅成安料到他会派人来监视自己,这云顶的任何一个人都是陈琛的眼线,而只要自己露出一点马脚,也许都轮不到黎笑棠收到风,陈琛已经收拾了他。 傅成安的心理压力又增加了,以后万事都务必要更加谨慎小心。他眼底一沉,踩着油门的脚加重了力道。 傅成安径直往黎笑棠的家开去,黎笑棠白天叫他搬来一同住。傅成安说那他回趟自己的住处取些东西。黎笑棠说你有什么东西能拿?无非一些换洗衣服。别拿了,我统统给你买新的。 正想着,黎笑棠的电话就打来了。傅成安按下蓝牙耳机接听键,黎笑棠的声音像猫一样嗲嗔。 “宝贝你快到家了吗?” “…快到了,黎哥。” “好,我等你。”就在傅成安抬手要挂掉电话的时候,黎笑棠又黏糊糊地说:“开快点,我想你了。” 傅成安手一抖,方向盘都差点歪了。傅成安不回答,直接把电话掐了。黎笑棠在电话那一头,眯着眼笑,然后伸舌舔了舔嘴唇心想:木头竟然也会有脾气。 地尽头 第3节 地尽头 第4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4节 傅成安的车进了黎笑棠的停车库。他下了车敲门,结果是黎笑棠亲自来开的门。 傅成安愣了下,视线一往下发现黎笑棠正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地砖上。傅成安根本就是条件反s,he,直接跨步进屋,然后一打横把黎笑棠抱了起来。 黎笑棠惊呼了一声,抬手紧搂住傅成安的脖子。傅成安冷着脸一路把他抱到床上,傅成安小心地把黎笑棠放下,然后拉开衣柜的抽屉,找出干净的厚袜子蹲下替他穿好。黎笑棠低垂着头去看傅成安,却看不见他的表情。傅成安替他拉好裤脚,也没抬头看他,只是喃喃地说:“要着凉的…” 话还没说完,傅成安只觉得眼前一暗,黎笑棠抱住了他。然后用额头抵住了他。 “我怎么从前没发现,你这木头脾气其实挺大的。” 黎笑棠吐气如兰,口腔里是刚吃完的慕斯蛋糕的香味。他粘着傅成安,还故意用鼻尖去蹭。傅成安闪躲,被黎笑棠强行按住。 “安安。”傅成安惊骇地抬头,黎笑棠却低头吻住了他,傅成安措手不及,黎笑棠却越吻越逼真,他闭着眼睛,牙齿温柔地啃咬傅成安的薄唇。 黎笑棠放开傅成安,大拇指在傅成安的下唇用力地擦过。他笑得勾引,叫傅成安看了一阵无名火。身体的反应叫傅成安将黎笑棠推倒了,黎笑棠躺在床上,傅成安单腿跪在他两腿间。傅成安附身,眼神一反常态变得危险又腥红。他凑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黎笑棠,你别逼我。” 第八章 黎笑棠一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充满恶意地抬起腿蹭了蹭傅成安的腰,然后把他的脖子搂近些,嘴唇贴住傅成安的耳朵说:“你要是不敢,就不是男人。” 傅成安听完这句话笑了,那抹笑讥讽又自嘲。他拉住黎笑棠的腿环到自己腰上,然后他伸手挑起黎笑棠的下巴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于是狂风来得那样地猛,傅成安几乎是三下五除二就扒光了黎笑棠,黎笑棠被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起了一身ji皮疙瘩。傅成安的吻带着决绝和冷酷,他用力地敲开黎笑棠的牙关,不管他如何讨饶,连呼吸傅成安都吝啬给他。 傅成安被绑在一条匪船上,他不知道这条船最终能不能靠岸,也不知道港湾是否会为他打开阀门。他多半是会溺死沉河的。 黎笑棠一直能感觉到傅成安身上那股超出同龄人的隐忍和控制力。黎笑棠当然知道人都是有脾气的,他也一直想知道傅成安的底线在哪里。于是他不停地试探,不断地挑战他敏感的神经。看着傅成安每次眼底潮红,却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黎笑棠一想到,就硬了。 黎笑棠是喜欢傅成安的,这一点黎笑棠是承认的。他长得实在是好看,年纪轻轻虽然老成,但是那股少年感叫黎笑棠迷恋。黎笑棠的锁骨被重重地咬了一口,黎笑棠轻哼一声,把傅成安抱得更紧。 “黎笑棠。”傅成安绷着脸狠狠地说,黎笑棠不满地咬他一口说:“叫我小名。” 傅成安冷笑一声下身顶弄得更狠,他不轻不重地含住黎笑棠的嘴唇说:“那我不敢。” 黎笑棠攥住傅成安的唇纠缠一番,他抬手去摸傅成安的眼睛温柔地说:“我再也不打你了,安安。” 傅成安眼底晦暗,他低头为黎笑棠口。那一瞬间的温热叫黎笑棠倒吸了口气。黎笑棠的手指cha入傅成安的发,傅成安却愈发地卖力。他的口腔温暖,舌头灵活地在要命的地方打圈。他吞吐,又更深入。而最让黎笑棠沉醉的——是傅成安虔诚的表情。 傅成安是跪在黎笑棠的两腿间,从黎笑棠的角度除了能看见自己两条白花花的腿,还能在傅成安抬头的瞬间和他对视。那表情藏不住,所有的感情全倾而出,是傅成安演技最差的一次,因为他是真情流露。 傅成安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很久都不敢问,现在他特别想问。 傅成安把黎笑棠抱起来坐到腿上,他们赤裸相对,在彼此的眼睛里除了看到朦朦一层水,什么都没有。傅成安一瞬间就抿了下嘴,他把那个问题吞到了肚子里,他不想自讨没趣。 最后那一下,黎笑棠抱着傅成安的肩粘腻地喊了一声。傅成安自始至终都压抑自己的声音,甚至到了现在,他也只是粗重地喘气。黎笑棠翻下床先去洗澡,傅成安也捡了衣服走了出去。 等傅成安躺在沙发上,已经快凌晨五点了。黎笑棠没有说让自己和他一起睡,他自然是不敢自说自话躺在那张床上。但是他也没有告诉自己应该睡在哪间房,所以傅成安就合衣躺在了客厅的沙发上,想说凑合一晚吧。 他刚眯了二十分钟就被人推醒了,傅成安睡觉很浅,所以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黎笑棠蹲在沙发边托着下巴笑着看他。 “干嘛睡这儿啊?回房啊。” 傅成安啊了声然后有些犹豫地说:“我不知道该睡哪间?” 黎笑棠一挑眉说:“你不和我睡还想和谁睡?” “……”傅成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他还来不及回应,黎笑棠已经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催促着他快走。 “睡沙发你也不嫌冷。”傅成安被黎笑棠强行推到床上,一张大床上放着两个枕头。傅成安的眼底有些红,不知道是困得还是别的原因。 “啊……真舒服……”黎笑棠像抱了个树袋熊一样扒着傅成安,傅成安背对着他,贴着床沿睡。他的眼睛慌乱地眨动,喉结困难地动了动。 黎笑棠在黑夜中缓缓睁开眼睛,他的嘴角不经意地勾起,眼底流光却像阎王一样凶恶。 傅成安看不见,他只感觉自己被黎笑棠环得紧,那种感觉叫他产生了幻觉。让他在一刹那以为黎笑棠其实有一点点动心。 人一旦产生幻觉便无法冷静理智,于是他终于把那句已经咽下去的问题再拿出来问。 “你……为什么不碰沈医生?” 傅成安是明显感觉到背后的凉意一点一点升起,而耳边传来的声音像阎王在宣判死期。 “……因为我不舍得玷污他。” 傅成安的瞳仁紧缩了一下,继而心脏处传来一阵窒息感,像有一把电钻在绞他的心。傅成安没出声,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眼底干涩,他眨了眨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黎笑棠抬手去摸傅成安的头发,接着又摸向他的肩颈,最后一只手横过傅成安的胸口,去抓他的心脏。 “你也很好。” 傅成安连苦笑都做不到,他的耳边都是这四个字的回声。傅成安的脑中一瞬间跳出来的是:等到了他亲手抓住黎笑棠的那一天,他连这四个字都不配得到。 第二天等黎笑棠醒来的时候,旁边早空无一人。黎笑棠伸手一摸,床铺是冰冰冷的。黎笑棠睁开惺忪的眼睛下了床,他走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放好了早饭。 黎笑棠走近一看,是一碗手抄和一个蛋饼。黎笑棠以为是阿姨做得就没说什么,结果王嫂倒是喊了他一声。 “少爷您醒啦,本来早上我想给您做艇仔粥。但是爬起来一看早饭都已经做好了。”王嫂的话叫黎笑棠转过了身,他挑眉说:“这不是你做得?” 王嫂摇摇头,黎笑棠一时语塞。他去卫生间洗漱完毕后重新回到餐桌前坐下。他用调羹舀了一个抄手送到嘴里,咸淡适中,抄手里的r_ou_馅也包得多。黎笑棠是嘴很叼的人,他居然很快就把一碗抄手吃完了。接着他又去吃蛋饼,蛋饼已被贴心地分割好,黎笑棠用叉子叉了一快在嘴里咀嚼着。 黎笑棠忍不住说:“王嫂,抄手的r_ou_馅是你调得吗?”王嫂摇头说:“不是,家里只有抄手皮。”黎笑棠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几乎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人性在这刹那闪过他的心头。黎笑棠忽然意识到:那傻木头昨天不会被自己伤到了心吧? 黎笑棠吃完早饭后打了个电话给傅成安,傅成安已经在云顶上工。他接了电话声音毕恭毕敬地喊黎哥好。那语气叫黎笑棠以为昨晚都是错觉。 “你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送来。” 第九章 傅成安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黎笑棠听到他短暂的换气声,觉得喉底又是一阵燥热。就在黎笑棠以为傅成安是不是挂了电话时,傅成安的声音幽幽轻轻地传过来。 “黎哥是不是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黎笑棠愣了下,他啊了声,继而不知怎么地心里有些不舒服。黎笑棠语带不爽地说:“怎么?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吃饭?” 傅成安低声说没有。黎笑棠气得半死,一句话不说就把电话掐了。他叉着腰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狠狠骂了句痴线佬,不识好歹! 黎笑棠快步走到厨房,他拉开冰箱在里面胡乱翻找,翻出了猪r_ou_。他指使王嫂去给他买个菠萝,王嫂忙不迭地就去了。黎笑棠找出锅,又抽出刀搁在砧板上。他把猪r_ou_放在水笼头下冲洗,然后拿到砧板上仔细地切了起来。 王嫂把菠萝买来了,黎笑棠叫她放着就行。黎笑棠其实厨艺很好,只是他很少下厨而已。他做得菠萝咕老r_ou_,这菜还挺繁琐,但今天他出奇地耐性。王嫂杵在一边半天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忙,黎笑棠手法还挺熟练,等菜出了锅,他叫来王嫂给他找个保温桶。黎笑棠把菜小心地装进去,又忙碌着炒了个菠萝炒饭,才把保温桶的盖子盖紧。 黎笑棠拿了保温桶就开门出去了,他驾车往云顶的方向开。到了云顶,自然没人拦他,他一路径直走进去,在某张赌桌旁找到了傅成安。傅成安穿一袭熨烫笔挺的黑西装,见了黎笑棠,他惊诧极了。 “吃饭!”黎笑棠不由分说拉着傅成安坐下,他拧开保温桶,咕老r_ou_的香味立刻就扑了过来。黎笑棠把筷子递给傅成安,傅成安还没回过神来,黎笑棠白了他一眼,直接从他手里抽出筷子夹了一块r_ou_塞到他嘴里。 “好吃吗?”傅成安嚼着r_ou_,他眼角一垂说:“好吃。”黎笑棠用食指骨节刮了一下傅成安的鼻子。傅成安犹豫了一下才问:“黎哥,这是……你做得吗?” “当然啊!”黎笑棠坐在傅成安手边,他单手撑着太阳x,ue侧头盯着傅成安看,那目光玩味又炽热,叫傅成安坐如针毡。 “琛哥好!”“琛哥好!”黎笑棠被背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吸引了注意,他转头去看,陈琛和另外一个男人并肩相携而来。黎笑棠仍然撑着脑袋,他眼里勾着笑,把陈琛身边的男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琛哥好。”傅成安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他朝陈琛点点头,陈琛回笑,他走到黎笑棠面前抬手点了下他的额头。 “小崽子眼睛别乱看。”黎笑棠被这一指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他唉哟一声,然后伸手拉住陈琛的手腕撒娇说:“那我看你嘛,看你还不行?” 陈琛身旁的男人立马上前一步捏住了黎笑棠的手腕,他明明没用什么力气,却硬叫黎笑棠疼得松了手。 黎笑棠揉了下手腕去看那个男人,那人眼底已经非常不爽,但是那股气却硬生生地憋住了。黎笑棠忽然觉得有趣,他朝陈琛挑挑眉说:“琛哥,这谁啊?” 陈琛瞪了黎笑棠一眼,觉得他脑子简直有病。他带着那男人上楼,末了对黎笑棠说:“你上来!” 黎笑棠不情不愿地站起来,然后绕到傅成安的身后搂住他脖子和他耳语。 “宝贝,你慢慢吃,我先上去了。” 傅成安起了一身的ji皮疙瘩,他皱眉,黎笑棠哈哈大笑转身就上了楼。他走到办公室拉开门,然后从二楼睥睨着去看傅成安。傅成安正好也在看他,四目交接,黎笑棠含笑在他面前缓缓关上门。 “找我干嘛?”黎笑棠在陈琛和那男人的对面坐下,他自顾自地从茶几上挑了瓶啤酒,正准备拉开环,又想到是开了车来得不能喝酒。于是悻悻作罢,从果盘里挑了根木奉木奉糖撕了包装吃了起来。 陈琛看他玩世不恭的样子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他这个动作引起了黎笑棠的注意,黎笑棠用木奉木奉糖一指陈琛说:“哟,这是落叶归根了?” 陈琛懒得搭理他,他转头一看身边的男人,语调立刻温柔好几分。 “甜甜,叫黎叔。”黎笑棠差点被这颗糖噎死,他怒瞪陈琛,抽了张纸巾揉成纸团砸了过去怒斥:“陈琛,你他妈别给我乱按辈分啊。” 陈琛ji,ng准地接住纸团,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你和我一辈的,怎么不喊叔叔了?” “谁他妈和你一辈的!”黎笑棠似乎对年龄很忌讳,他狠狠地咬了一口糖,那糖果立刻碎了,他用牙齿嚼着发出滋滋的声音。 “黎笑棠,说正事。”陈琛的脸一下子严肃起来,他一本正经地时候气场全然打开,就连眼风一勾一带都叫人有些心惊。黎笑棠慵懒地掀了掀眼皮,他敷衍地嗯了声,示意陈琛说下去。 “本来这个场子我是准备让我侄子管得,既然你死活要傅成安,那我也迁就你。但是,话我说在前头,如果我一旦发现傅成安有任何问题,我不会过问你,我直接会用我的方法来对付他。”陈琛说话的声音特别yin沉,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泛出幽光,刺得黎笑棠眯起了眼睛。 “你什么意思?”黎笑棠把木奉子随手一扔,他往沙发椅上一仰,口气一下子听不出情绪来。 “我的意思你应该很清楚。他如果本本分分,我自然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如果他逾矩甚至是打某些不应该打得算盘,那我会毫不客气出手,必要时候,我会解决他。” 黎笑棠静静地听陈琛说完,然后他皮笑r_ou_不笑地动了动脸部肌r_ou_,他眼底渐涌冰冻,他一勾嘴角说:“他是我的人。” 陈琛仿佛听了个笑话,他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微微倾身说:“不管是谁的人,只要在我的场子有了问题,我都会出手。” 黎笑棠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隔空抛给了陈琛和他身边那个男人,他低头给自己点烟,等辛辣的烟味熏得他眼睛都疼,他才缓缓睁开眼说:“你别忘了,我也有份。” “所以这不是丑话说在前头了嘛。” “傅成安如果出任何问题,我来负责;如果云顶有任何损失,我来承担。”黎笑棠抽了几口烟才点了点烟灰,星红的点子在他两指间一灭一亮,他夹着烟翘着二郎腿幽幽地说:“你的任何损失我都赔偿。” “但是,你不能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动他。” 第十章 陈琛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他无声地笑了笑才说:“黎笑棠,你以前不这样啊。” 黎笑棠把糖吃完了才觉得嘴里腻,他稍稍往前挪了挪,用手指把矿泉水勾过来。他拧开瓶盖小口小口地喝起来。 “你别告诉我,你动了凡心了?”陈琛故作惊讶地说,他的眼神极富侵略性,叫黎笑棠抬眸的瞬间出现了一丝丝紧张,从未有过的紧张。 “说什么大话呐?大白天你就喝醉啦?”黎笑棠又把怀里的抱枕朝陈琛猛地扔过去,被陈琛旁边的男人接住了。 “不是最好,省得到时候说我丢你的玩具。”陈琛说罢站了起来,他们刚走两步,黎笑棠冰窖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陈琛,别动他。” “不然我和你翻脸。”陈琛转过头去看他,黎笑棠的脸上出现一抹狠戾,他的半张脸陷在yin影里显得可怖且残忍。陈琛的眼底没动,眼睛却勾了起来。 “那你就试试看。”拉开门的瞬间,傅成安就站在门口。陈琛和他目光相撞,傅成安微微侧身让他先走。陈琛剐了他一眼,那一眼像是要他的命。 “笨木头,你进来。”傅成安合了门走进来,他走到黎笑棠身边,黎笑棠朝他张开双手嘟囔着说:“快让哥哥抱抱。” 地尽头 第4节 地尽头 第5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5节 傅成安低着头都不看他,黎笑棠索性跪在沙发椅上,往人往前一送紧抱住傅成安的脖子。 “……”傅成安身体僵硬,双手垂在身侧一动也不动。黎笑棠蹭了蹭他的脸,在他的颈脖处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满足地笑了。 “笨安安,黎哥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傅成安眼底的红血丝像怒张的蜘蛛网,他的瞳仁紧缩,手抖得厉害。黎笑棠转头在他侧脸落下一吻,然后又抱紧。 “你吃饱了吗?”黎笑棠把傅成安拉开些距离,傅成安点点头,黎笑棠又凑近问他好不好吃?傅成安盯着他的嘴唇喃喃地说好吃。 黎笑棠就黏在傅成安身上,他拉过傅成安的手搂住自己的腰,然后冲他勾引似地笑。 “以后你离陈琛远点,那个死变态。他要是找你说话,你都别理,就说我说得。”黎笑棠忽然魅眼一竖,傅成安听了满脸黑线,黎笑棠见他不回答便生气了。他撞了撞傅成安有些凶地说:“傅成安你听到没有!” 傅成安尴尬极了,他只好唯唯诺诺地说:“知道了,黎哥。” “傅成安,别怕。有我在,他们谁都不敢动你。”黎笑棠的手指滑到傅成安的胸口,他用指甲刮了刮他的锁骨,表情玩世不恭。 因为就算要杀你,也只能由我动手。这个念头在黎笑棠的脑中一闪而过,跟着狠辣也一并吞没。 黎笑棠又和傅成安腻腻歪歪地说了一会话,借口还有事要先走。傅成安想要送他被拒绝了。 “快去忙吧,晚上早点回来。”黎笑棠坐在驾驶座,单手把着方向盘。傅成安弯着腰同他讲话,傅成安点头,到了别转身就走。结果,他刚一转身,黎笑棠按了下喇叭。 傅成安不明所以地回过头,黎笑棠朝他招招手,傅成安再次前倾身体问:“黎哥,还有什么……” “……”傅成安的嘴角被人偷亲了一口,始作俑者还恶意地用舌头扫了扫他的嘴唇。 “忘了亲你。”黎笑棠像只得逞的狐狸,他坏笑着打了个响指,不等傅成安反应,就踩着油门往前开了。 傅成安留在原地,心还在打鼓。不管下多少次决心都没有用,只要那个人勾一勾手指,自己就像一条哈巴狗一样奔向他。傅成安对自己无比厌恶和唾弃,他的外表看似健康,内心一片废墟。 他回了云顶,回到他的休息室。今天陆子文不在,因为云顶下个月开张,这最后的细节需要一再确认。傅成安难得有了一个人的时间。傅成安在这段时间里把云顶的情况摸透彻了,场子里的人,“三道会”和“成竹帮”占对半。至于自己身陷多少眼线之下,傅成安心中已有数。 陆子文表面上来帮他,实则监视。账目上的事没给傅成安过目过。傅成安自然知晓缘由,所以他朝客人这条线开始攻。陆子文不给他碰,他就每天陪那些vip客人打牌、聊天。会来这里的客人,全是有头有脸的人,也很有可能是黎笑棠走私军火的买家。 这些个大佬也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傅成安年纪小,他们不放在眼里。但是因为陈琛的关系,他们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每次傅成安陪他们打牌,他们总把他当透明人,在桌子上东拉西扯,聊得不是塞马就是女人。 傅成安牌打得很好,他又很会拿捏分寸。故意放水让那些人赢一把,又在让他们输一把小的。这样一来一去,他们渐渐觉得傅成安是个听话的哑巴。开始有人会和他搭话。 “欸,等下去不去‘歌皇’?”有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无聊地拨弄着筹码说道。傅成安坐在他的斜对面,傅成安抬头去看——刘辉,“永安帮”某个堂口的堂主。 “好啊,我话畀你听,‘歌皇’最近来了批新货色,好靓噶。”另外一个男人附和着说。刘辉努了努下巴朝傅成安说:“阿安一起来啊。” 傅成安爽快地点头,然后随意地掷出一张“a”,他飞牌的姿势随性潇洒,牌夹在他两指间像有灵性似地,ji,ng准地落到荷官的眼前。 “10jqka,皇家同花顺,唔好意思啊,各位老细。”傅成安笑着打了个响指,荷官麻利地将他赢来的筹码一并推给他。傅成安随便抓了一叠说:“承认各位老细,阿安今天才这么手旺,等下‘歌皇’的单算阿安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歌皇”,刘辉叫来老板,老板见了他们一行人,立马弯腰躬身的,给他们开了最大的包间。刘辉大手一挥说:“老细啊,靓女呢?” “马上来,马上来!”老板赶紧陪着笑说,没一会,就有六七个美女光着大腿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挨着傅成安坐下,那香水味叫傅成安皱了眉。傅成安从衬衣的内侧袋里掏出卡塞到美女的手里,然后伸手覆住她的手,侧头和她咬耳朵。 “美女,去开一瓶拉菲来,乖。”他说话的热气似有若无,那美女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她不停地用胸部去蹭傅成安,傅成安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大腿,然后眨眼笑了笑说:“快去宝贝。” 第十一章 傅成安趁着这个空档挪到刘辉的身边,刘辉左拥右抱,一会摸摸这个的大腿,一会揉揉那个的胸。这时,刚才那个贴着傅成安的美女端着酒进来了,她弯下腰,胸口的事业线也跟着露出来。她给每位老板一一倒酒,然后一手拿一杯又坐到了傅成安旁边。 “老板,来一杯嘛。”傅成安从她手中接过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把一杯酒全部喝完。喝完了酒,他还特意把酒杯倒过来,示意自己一滴没剩。傅成安长着一张非常好看的脸,他薄唇一张一合,眼底带着通红,笑起来的时候,眼睫交叉,叫人迷眼。 “去,去伺候那几个老板。”傅成安搂住那美女的腰,手指在腰侧挑逗似地游走。美女顺势倒在他的怀里,腿习惯性地抬上来蹭着傅成安的大腿,她娇滴滴地说:“可是人家想伺候你……” 傅成安狠狠地掐了把美女的大腿根,故意板起脸说:“去不去?” 美女见傅成安生气了,不敢再讨价还价,从傅成安怀里出来,拿着酒杯往旁边去了。傅成安拿起酒瓶亲自给刘辉倒酒。刘辉眼睛刚巧落在他身上,他接过傅成安递给他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说:“阿安喜欢那个白衣服的还是那个红衣服的?”傅成安顺着他说话的方向看去,然后他瞥了一眼那群做堆的人,蹩眉认真地想了想才说:“我喜欢那个黑衣服的,腿长,做起来舒服。” 刘辉揶揄般的用手肘推了推他,继而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表情说:“腿长确实好,姿势多。”傅成安跟着他一起笑,心里却涌出一股恶心。这种粗鄙的词,要是原来的他,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可是做古惑仔,便不能表面仪表堂堂,谈吐斯文;攻粤清同自己说过,外表可以流里流气,但是心里一定要正。 “阿安,你在阿棠手下多久了?”刘辉转着酒杯不经意地问。 “四年多。” “哦……阿棠大方吗?不大方的话来辉哥这里。”刘辉拍拍傅成安的肩,傅成安笑着说辉哥你别开我玩笑了,刘辉说我像开玩笑吗?黎笑棠每年赚我那么多钱,他分给你多少?他一看就是个小气鬼。 傅成安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他握着杯口,指腹在上面来回蹭了蹭。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然后淡淡地说:“我就是个打工仔,黎哥对我已经很好了。” 刘辉用手指点点他,傅成安和他碰了碰杯,刘辉搂紧傅成安的肩和他低声说:“你们黎哥是个贪财鬼,做人没心没肺,又狠又辣,阿安,你留心啦。” 傅成安微微侧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然后递了根烟给刘辉,他推开打火机替刘辉把烟点上。 “辉哥同黎哥认识几年了?” 刘辉有些微醺,他抽着烟,这辛辣的味道叫他眯了眯眼。刘辉掰着手指数了数才笑着说:“他小子二十岁的时候我就认识他啦。痴线佬,从小就坏。” 傅成安替刘辉接着倒酒,他喝了口有些痞痞地说:“怪不得辉哥会这么说黎哥,原来那么熟,黎哥是不是都叫辉哥——辉叔啦。”刘辉点了点傅成安的额头嗤嗤地笑说:“你这个仔也坏。” 傅成安哈哈大笑,这时正好有人点歌,切到“上海滩”,刘辉抓起话筒就嚎了起来。傅成安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耳边都是鬼叫狼嚎,脑中却在高速旋转。 他理了一边现有的线,心中已有数,但是他想尽快联系巩粤清,告诉他自己的打算。想着想着,他觉得刚才喝的酒有些上头,他站起来走出去想去卫生间解个手。结果在走廊碰到了一群年轻人迎面走来,傅成安低头侧身避让,继而抬头的瞬间看见了巩粤清! 他的瞳仁只缩了一下,脸色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巩粤清同样也看见了他,目光在电光石火间交汇,又默契地在同一时刻撤走。俩人仿佛电影中的慢镜头,肩头擦身而过,没打一声招呼。 那些年轻人都是自己的同僚,想到这里,傅成安的心忽然激动起来。但又很快落寞,卧底的生活就像夜空中的孤星,无人陪伴,不能相认,只有无尽的黑夜,一夜又一夜。 巩粤清的心也跳得很快,他看见刚才傅成安的脸色不太好,怕他是喝多了难受。巩粤清无声地叹气,却连一句话都不能同他讲。 傅成安推开卫生间的门,幸好立马没有一个人。他拧开水龙头,伸出手接了把冷水抹了把脸。他眼底的红血丝反而更明显。傅成安撑着洗手台,他的眼睛死死咬着镜子里的人,这张和自己一摸一样的脸,一半黑,一半白。如同自己半身泥沼,半身白雪。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分不太清楚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傅成安掏出手机一看——黎笑棠。他神情一变,指腹在上面纠结许久才按下了接听键。 “在哪边呢?还不回来?”黎笑棠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责怪之意,傅成安却敏感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使劲瞪大了眼睛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才回答:“黎哥,我马上回来。” “嗯,等你。”说罢,黎笑棠就挂了电话,傅成安再次用冷水洗了把脸,他挂着水珠子就走了出去。等到他把那些大佬逐一安排回家再回到黎笑棠那里,已经快凌晨三点半。 傅成安头痛欲裂,他一脚刚踏进门,灯忽然亮了。傅成安一下子没适应那亮光,他抬手去遮光。黎笑棠裹着睡袍陷在沙发里,见了傅成安,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他只平静地喊了句:“过来。” 傅成安尽管喝了不少,但是卧底的警觉叫他始终保持着理智。他走到黎笑棠面前,黎笑棠伸手扯住他的领带,把他拉近了,那股浓烈的劣质香水味扑鼻而来。 黎笑棠的脸色立马冷下来,他绞着领带的手越发用力,他咬牙切齿地说:“你泡女人去了?” 傅成安叫那领带弄得有些喘不过气,他去拉黎笑棠的手,想叫他送些力道,黎笑棠不依,他冷着脸说:“你他妈当种马去了?” 傅成安也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香水味,他摇头说不是,他陪一票大佬去了“歌皇”。 “陪人你倒是也玩得开心啊!傅成安!你当我黎笑棠什么人呐?!”黎笑棠怒极攻心,一把缠住领带把傅成安推到沙发上。一个翻身骑在他跨上。 “看我今天不c,ao翻你,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 第十二章 傅成安躺在黎笑棠身下,他的脖子因此后仰,他单手扶住黎笑棠的腰,眼神一黯一个翻身就把黎笑棠掀下,黎笑棠一阵惊呼,傅成安扣住他的手腕,他低头咬了一口黎笑棠的下巴,他嘴里带着淡淡酒气,傅成安用自己冒出的青胡茬磨了磨黎笑棠的脖子。 “傅成安!”黎笑棠拼命挣扎,连踢带踹恨不能使出浑身力气,傅成安攥着他的力气大得可怕,傅成安一言不发,左手钳住黎笑棠的手腕将它举过头顶,右手伸进黎笑棠的浴袍里,单手粗暴地扯下他的内裤! “……唔……”黎笑棠痛苦地拧了拧眉毛,他破口大骂:“傅成安!我叼你……”傅成安像头被惹怒的狮子,他粗暴大力地动着,每动一下,黎笑棠就骂一句。黎笑棠的睡袍被褪了大片,他又觉得冷。 他侧头就咬傅成安的手腕,傅成安疼得松了手,黎笑棠抬手就甩了他一个耳光。 “傅成安!你就是条狗!”黎笑棠抬腿就对傅成安狠狠踹一脚,傅成安听到他这句话,人抖了一下。黎笑棠的怒火中烧,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傅成安忽然停住了,他还在黎笑棠的体内。黎笑棠仰躺,他抬手揪住傅成安的头发把他拉近,黎笑棠的声音冷如冰窖。 “傅成安,当自己是种马还是公狗?发情了让外面的狗的呼应你,完事了再回我这。” “我不喜欢脏狗。”黎笑棠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割下傅成安心上的一片r_ou_,刀刀血淋。 傅成安把自己抽出来,黎笑棠生理性地颤了颤,傅成安背过身去扣扣子,他手抖得太厉害,眼睛也花了,他甚至一下子都没能站起来。 黎笑棠坐了起来,他慢条斯理地系好睡袍,然后绕过傅成安回了房。傅成安觉得胃火烧一样疼,他脸色很白,一阵酸意冲上他的喉咙口。傅成安勉强撑着膝盖站起来,一个箭步冲到厕所,抱着马桶就吐了。他晚上喝太多酒,饭一口都没吃,胃本来也不太好,这怎么受得住?傅成安吐到都虚脱了,他一身的汗,他双脚发软只能坐在shi冷的地砖上。 傅成安难受地喘了口气,静坐了几分钟才撑着地站起来。刚一站起,他就头晕眼花,眼前的一切都在转,他使劲睁了睁眼睛,花得更厉害了。下一秒,他眼前一黑,重重地昏倒在地。 傅成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的中午。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黎笑棠的床上。傅成安实在是没有力气,他转了转头,发现黎笑棠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边。 黎笑棠感受到背后的视线,他转过头对上傅成安的眼睛,然后几步走过来,他往床边一坐,不由分说地就抱住傅成安 傅成安没有力气挣扎,他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他不断地摇头,手指甲通通陷进r_ou_里。黎笑棠抱住他,然后拉过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脸上扇。 “我错了,安安,对不起。”黎笑棠使的力气不小,傅成安叫得更大声了!他痛苦地喊,额上青筋都爆了出来! “我要杀了你……黎笑棠我要杀了你!”黎笑棠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傅成安,眼睛血红,表情冷如寒光。黎笑棠抱紧傅成安一个劲地哄:“杀我,杀我,让你捅一刀你是不是就舒服了?罢,他真的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把刀,硬生生塞进傅成安的手里。 “来,你朝这捅,捅死我,我们大家干净!”黎笑棠强抓着傅成安的手,刀尖已经划破黎笑棠的衣服,傅成安拼命挣脱,最后刀尖还是不小心刺入黎笑棠的身体。傅成安的眼睛瞪得都痛,他手一抖,刀掉下来落到地上。他惊慌失措地扑过去,黎笑棠却一把抱住了他。 “痴线啊!你快给我看看!”傅成安哭了,他声嘶力竭去推黎笑棠,黎笑棠稍稍放开他,低头一看肋骨处流出了血,好在伤口不深,只是流些血。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傅成安颤抖着去翻抽屉,扯出一卷纱布颤颤巍巍地缠在黎笑棠的伤口。黎笑棠的嘴唇有点白,他垂眸盯着傅成安的样子,心里像被剖开了一个大窟窿,里面汩汩流血,比现在的伤口要深上百倍。 陈琛说傅成安是警方卧底。黎笑棠觉得陈琛脑子真是有病,整天像个八婆一样疑神疑鬼。陈琛说不是的,是真的。黎笑棠当时脸就挂不住了,他脸色一沉说:“证据呢?” 陈琛冷哼一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说:“你还记得上个月我们在海运走的那批赌石吗?” 黎笑棠瞳仁骤然一缩,手指都要被自己捏断了。 上个月月中陈琛的手下于晓光来“成竹帮”找黎笑棠,说是有一批赌石已经从缅甸运过来了,这批货很紧要,琛哥希望由他亲自带人护送。当时傅成安也在办公室里,黎笑棠谈这些的时候并不避讳他,所以他听得一清二楚。 黎笑棠和陈琛经常有生意上的往来,除了军火这条线,他们还会玩赌石。傅成安花了四年的时间,才摸清楚黎笑棠带货的路径,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傅成安垂着头在一旁替黎笑棠整理账目表,他打字的手因为听到这件事而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黎笑棠陷在转椅里,他边转笔边漫不经心地说:“你要几个人?”于晓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傅成安一下,然后说:“四个。”黎笑棠打了个响指说了解,于晓光最后又说了几句,才离开。 于晓光一走,黎笑棠就换了一副表情,像只撒娇的狐狸一下窜到傅成安的大腿上。傅成安抱紧他,黎笑棠搂住他的脖子亲他一口说:“安安,你就别去了。他们送货的都是和一帮柬埔寨人,那些人都个个不要命的,黎哥怕你吃亏。” 说罢,黎笑棠就把头靠在傅成安的胸口亲昵地蹭了蹭。傅成安不动声色地掀了掀眼皮,他把下巴抵在黎笑棠的头顶,轻轻地说:“我不会的。” 黎笑棠猛地把头抬起来,他起得太猛直接撞到了傅成安的下巴,傅成安疼得嘶了声,黎笑棠伸出两指捏着他的下巴说:“我不许!傅成安我警告你,你这条命是我的。” 傅成安哭笑不得,只好搂抱着他说:“好好好,都听你的。”黎笑棠这次满意地摸摸他的脸,然后扶住他的下巴啄了他一口。 傅成安假意迎合,心思却转到了别处。 当天晚上,他破格用第二联系方式通知了巩粤清。巩粤清当时留在o记的控制室加班,他一收到消息,就拍了拍旁边的周羽,示意她出来。 俩人回了办公室,巩粤清把百叶窗放下来。他示意周羽坐,然后对周羽说:“刚收到风,‘鸳鸯’说老板要运货。” 巩粤清是周羽的顶头上司,‘鸳鸯计划’的第二策划人。‘鸳鸯’的身份只有他们俩人知道。巩粤清曾交给周羽一份敲了章的信件。这份信件是证明傅成安正身的唯一资料。巩粤清留此一手,是生怕有一天自己遭遇不测,无人能证实傅成安的身份。 周羽神情严肃,她眉头一皱说:“如何配合?” 巩粤清沉默一会说:“老板滑头,时间地点交易方式都没有定。‘鸳鸯’说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同我们联系。” 周羽点头,巩粤清捏着手中的弹珠,想着无论如何见一面傅成安。他低头看手中的弹珠,晶莹剔透,颗颗带着蓝光。 这是他上个礼拜在市场淘到的,想着傅成安会喜欢便买了。 地尽头 第5节 地尽头 第6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6节 第十三章 傅成安迟迟等不到具体的交易信息,黎笑棠压根没有让傅成安跟进的打算,傅成安心急如焚,却不好表露。他已经破例联系了巩粤清一次,不好再有动作。于是傅成安表面依旧按部就班。日子一天天过去,傅成安也有几日没见到黎笑棠。他猜测交易临近,他务必要出手了。 这天,傅成安折回‘成竹帮’,碰巧这天,帮会中有叔父生日摆宴。见了傅成安,叔父拱他一起去楼旺阁吃饭。傅成安眼珠一转便答应了。到了楼旺阁他见到了黎笑棠,黎笑棠朝他招招手,傅成安走到他身边坐下。 “好几日没见到黎哥了。”傅成安给黎笑棠倒酒,黎笑棠含笑盯着他,他的手绕过椅背摸到傅成安的背上。这个动作在幽幽的灯光下不引人注目。 “怎么,想我了?”黎笑棠端着酒问他。傅成安难得笑了笑,他也拿着杯子和黎笑棠碰了碰,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说:“是啊。”黎笑棠嗤笑,他放下酒杯夹了块菜喂到傅成安嘴里,傅成安顺从地吃下,黎笑棠抽回筷子,再把筷子伸到嘴里舔了舔。 “祝福李老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朝!” “李老身体健康!”周围的说话声像浪潮一样猛,有不断在敬酒的,也有喝多了拿着筷子敲碗划拳的;反观只有黎笑棠的这桌最安静。 傅成安仔细地扫了几眼,发现他们这桌有几个人的脸很生,从没见过。他正心下疑惑,只见于晓光和陆子文推开包间的门走了进来。俩人一进来就直朝着李老而去,陆子文从夹着的包里摸出一个厚实的利是递过去。 于晓光从桌上倒了满满两杯酒,他举着酒杯微微躬身痛李老说:“唔好意思,李老,路上堵车来晚了。这是我们琛哥給您的。” 李老已经喝得有点多了,他眯着眼睛看于晓光,手在半空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还是没叫出于晓光的名字。 “你是……” “李老,他是晓光啊,阿琛,阿琛旁边的晓光啦。”旁人替于晓光给李老大声地解释着,李老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拖长音哦了声,仿佛才响起来。李老板了下脸大叫道:“阿琛呢?!死小子没来吗?!” “李老,琛哥不在香港,他赶不过来,说请您不要怪罪,等他回来他做庄请您吃饭。”陆子文赶紧赔笑着说,他使了个眼色,于晓光把利是硬生生地塞进了李老的手里。 “死阿琛,要我见到他我要打他!小鬼头!”李老骂骂咧咧地说,于晓光扶着李老的手臂请他不要动气。好不容易安抚完了李老,于晓光和陆子文才折回黎笑棠那桌坐下。 “哈哈,陈琛胆子真大啊,李老的鸽子都敢飞。”黎笑棠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椰汁软糕,然后换了把小银勺舀了口,转头问傅成安要不要吃。 于晓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不爽,陆子文当然是瞥见了。但是他够沉着,他就笑笑,既不反驳也不变脸。 傅成安在旁边给黎笑棠布菜,黎笑棠一会嫌这个太油,一会嫌那个太咸。后来越吃越气,说想回家吃傅成安做的抄手。结果他真的自说自话地站起来,还去拉傅成安的手臂说现在就走。 “黎哥,‘洪记’的抄手很不错,我叫他们送来?”陆子文忽然开口,黎笑棠果然顿住了,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好啊。陆子文立马掏出手机,他说:“黎哥,您先回房休息吧,等下送到您的房间。”黎笑棠眼眸中的ji,ng光像刀尖一样渗人。傅成安的手猛地一收,来了。 通常每到交易当天,才会知晓交易的时间、地点和方式。通知的方式不定,有时候是短信,有时候就是这种方式。看似普通的对话,其实已经将消息透露。 傅成安的脑子在高速旋转——“洪记”离这里大概是10公里左右的路程,正常开车需要22分钟。而通常外卖送达的时间都需要一小时左右。傅成安低头看了眼表,现在是晚上19:40分,如果他没有猜错,运货的时间就在一小时22分钟以后。 时间紧迫,他必须马上联系巩粤清。傅成安表面上没有任何不对劲,他表情自然,陪着黎笑棠上六楼开了个房。黎笑棠偏偏要缠着他,一直抱着他不肯放手。傅成安只好低头锁住他的后颈直接封住黎笑棠的嘴。黎笑棠习惯性地张嘴让他进来,傅成安勾住他的舌头稳得黎笑棠呼吸都乱了。 “我去洗澡。”傅成安气息也有些喘,他拉开距离转身进了浴室,黎笑棠抱着靠枕催促他快点。傅成安笑着说知道了,刚进浴室,他的脸就变了。他迅速打开淋浴,并顺势按下马桶上的抽水键,混着这么多水声,傅成安用手机给巩粤清发了条信息。 2102,老板出动,地点以洪记为圆心,10公里开外的公路——鸳鸯 傅成安时刻留心门外的声音,他很快把消息发出,然后把电话卡从手机里拿出,双手一用力,把它拗断丢进马桶里冲走。 傅成安在浴室里飞快地洗了把澡,出来的时候黎笑棠就缠上来了。傅成安打横把他抱起压到床上,黎笑棠的腿不停地蹭着傅成安的腰,傅成安的手不断下移,直接摸进黎笑棠的大腿根。黎笑棠咬着傅成安的下巴嗤嗤地笑,傅成安这时候突然开口。 “棠棠。” “嗯?”黎笑棠像只发情的猫,他舔着傅成安的手指。 “我爱你。”傅成安的手指cha进黎笑棠的头发里,他的眼睛透着星星点点,眼神那样珍视,他那样柔情,这句话压在他心口四年,终于说了出来。过了今晚,怕是再也没有机会。 黎笑棠听了笑了,他搂紧傅成安,撒娇地说:“真的吗?” 傅成安连呼吸都钝痛,他轻轻地说:“真的。” 黎笑棠刚要开口,话头被傅成安截住了。 “如果我骗你,你会怎么样?” 黎笑棠依旧笑着,他转了转眼珠,手摸到傅成安的下身不重不轻地捏了捏说:“骗我什么?” 傅成安苦笑了一下不说话,黎笑棠把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骗我黎笑棠的人,都被我杀了,没有一个例外。” 傅成安无声地笑了,他的目光哀痛,喉底发不出一声。没有例外,他也不会是那个例外。傅成安倾身吻住黎笑棠,那一吻是诀别。 第十四章 陆子文透过右后视镜看车后排的两个人。现在是21:00,他们的车子已经开到了过路站。陆子文把手从车窗里伸出,把钱递给了收费人员。那人接过钱就将他们放行了。车子又往前开,此时已经21:05分。 巩粤清坐在车里,他在把玩着手上的两颗弹珠。他左耳里cha着蓝牙耳机,过了几秒钟他听见有声音传来。 “老板还没出现,还要在等吗?”巩粤清把两颗弹珠的顺序在指缝里调了一下,他瞄了一眼表说:“再等五分钟。” 21:07分,天开始飘起雨,路面变得shi滑。21:08分,巩粤清听见耳机里传来清晰的声音。 “老板出现,重复:老板出现。”巩粤清一下子坐直了,他紧盯着不远处一辆正缓缓开来的货车,车牌数字因为落了雨的关系看不太清。车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行动!”巩粤清利落地吐露了两个字,马上就有两个穿着警服的同事伸手拦住了货车。 货车停了下来,陆子文摇下车窗朝两位警察一笑,他扬了扬下巴说:“咩事啊,阿sir?” “例行检查,驾照同身份证。”一个警察伸出了手,另一位绕道后面示意陆子文卸货。 陆子文拉开外套,把钱包拿出了,他抽出身份证和驾驶座递给警察。眼睛的余光始终在打量后面的警察。 “阿sir,我们都是普通拉货的,打工仔啦。”警察将证件统统还给陆子文,接着他和后面的警察交换了个眼神才说:“都说了例行检查了,卸货!” 陆子文的笑意冻结在脸上,他和司机及后排的俩人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然后俩人同时拉开车门下了车。 陆子文朝警察慢慢地走过去,他的手摸向后腰,警察一下子就很紧张地盯着他,身手比他还快,先摸向枪怒斥说:“做咩?!” 陆子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很快就扬了扬手以示清白。他和另外一个人把车上的几箱货搬了下来,巩粤清用手扶住耳机说:“准备抓人。” 两个警察的手都已经摸向枪套了,眼神却在开箱的那一刻全变了!陆子文用钥匙把箱子逐一划开,警察凑近一看,除了一堆被废报纸抱着的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 两个警察顿时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反应最快,手伸到身后快速地甩了甩。巩粤清看见了这个动作,顿时身体一僵!他立马对着耳机说:“取消行动,放他们走!” “巩sir!” “不要再说了!”巩粤清当机立断这是一场局,他的冷汗顺势就下来了。此时此刻,他更担心傅成安的安危。 “阿sir,运石头不犯法吧?”陆子文故意挑衅地问,两个警察忿然却不好说什么,他们只好挥一挥手示意他们走。 “那唔该晒阿sir咯。”陆子文甚至朝两个警察弯了下腰,他笑起来的样子非常欠抽。陆子文拉开车门上车,车子重新发动,驶出的那一瞬,陆子文眼底的笑意烟消云散。 “琛哥,有内鬼。”陆子文反手一个电话拨给陈琛,陆子文的眼神像鬼,他的脑子浮现过一张脸,那张脸很年轻,年轻到陆子文替他可惜。 巩粤清一行人在陆子文的车开远以后便迅速调头,巩粤清脸色难看,他的心像坠入深海,完全失去平衡。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傅成安,他会怎么样?他扛得住吗?巩粤清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他一刻都坐不住,连想都不敢想。 黎笑棠在傅成安的怀中睡着了。傅成安低头去看他的脸,黎笑棠睡着的样子很安静。他明明三十岁的人,看上去却只有二十五六。白的过分,皮肤都能掐出水。这双眼睛闭着的时候很好看,睁着的时候却有太多嘲弄和戏谑。 傅成安的思绪放得很远,他其实不太记得第一次见到黎笑棠的时候,他是什么感觉。那时候一腔热血,觉得卧底是孤胆英雄,自己被赋予使命,既紧张又兴奋。他只记得有一次他过生日——当然日子是巩粤清给他编得,那不是他真正的生日。 也不知道黎笑棠是从哪里打听到的,那天黎笑棠竟然拎着一个蛋糕来到他的住所。当时是傅成安潜伏在黎笑棠身边的第二年。傅成安已经渐渐得到了黎笑棠的信任,但是他没想到黎笑棠竟然会登门给他过生日。 傅成安开了门让黎笑棠进来,黎笑棠买了好多东西。他哀嚎着这些东西重死了,傅成安赶紧替他接过那些袋子放到地上。 黎笑棠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他解开ji,ng致的彩带,把蛋糕的盒子掀开——一个雕着“安安,生日快乐”字眼的奶油白蛋糕映在傅成安的眼前。 傅成安吃了一惊,他抬头去看黎笑棠,黎笑棠双手撑在膝盖上,双手捧着脸花痴一样地看着傅成安。傅成安莫名地脸红了,他有些结巴地说:“黎哥……这?” “这是我亲手做给你的,诺,我发现你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是生日总要甜甜嘴的。”黎笑棠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他把傅成安拉到身边坐下,然后替他点了几根蜡烛。 “许愿吧。”黎笑棠转头盯着傅成安看,傅成安盯着蜡烛闭上了眼睛。如果此时傅成安睁开眼睛,他会看见黎笑棠眼睛里的爱意,那样浓稠,那样汹涌。可惜,他没有看见。 傅成安一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愿望是:尽快将黎笑棠抓住,一举将“成竹帮”消灭。 第二个愿望:巩sir能够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同他一起完成“鸳鸯计划”。 第三个愿望,傅成安想不出来。 傅成安慢慢睁开眼睛,吹了吹蜡烛。蜡烛在顷刻间熄灭。黎笑棠问他许了什么愿望,傅成安扯了扯嘴角说:“保佑黎哥顺遂平安,年年好势头。” 黎笑棠果然笑了,他伸手拉住傅成安的手紧了紧说:“有你在,黎哥就年年好势头。”傅成安和他同时笑了,傅成安低下头,将那抹轻蔑的目光藏匿了起来。 “来,试试好不好吃。”黎笑棠拿了餐刀切了一块蛋糕递给傅成安,傅成安忙不迭接过,他示意黎笑棠先吃,黎笑棠故意板下脸凶他说:“今天寿星最大,怎么能我先吃?” 傅成安用叉子叉了一小口蛋糕先塞到自己嘴里,味道很甜,甚至甜得齁人。傅成安想要皱眉,硬生生忍住了。他又叉了一勺喂给黎笑棠,黎笑棠盯着他的眼睛含住了那口蛋糕。 “好吃吗?”黎笑棠期待地问傅成安,傅成安明明被甜得想吐,却硬着头皮假笑说很好吃。 黎笑棠笑得东倒西歪,一下子就倒在傅成安的腿上。傅成安低头去看黎笑棠。黎笑棠枕在他的大腿上和他对视,黎笑棠伸出手指摸了摸傅成安的下巴,然后他轻轻地说:“安安,我好中意你。” 人的感官有时候特别奇怪,多巴胺分泌也不挑时间。等傅成安爱上黎笑棠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他曾对他下过这么恶毒的诅咒。傅成安露出绝望惨烈的笑容,所以,如果过了今晚,黎笑棠亲手杀了自己,也算是还他的情了。 第十五章 傅成安等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收到巩粤清的任何消息。他给手机换上了新的一次性电话卡,给巩粤清发了条小广告。结果回过来的只有一个数字:2。 傅成安同巩粤清约定过:一旦有任何行动,他们都会往彼此的手机上发一条“澳门葡京赌场”的小广告,看上去是垃圾广告,但是会在短信的结尾留下数字1和2,如果回复是1,则默认行动进行或是成功;如果回复是2,则是取消行动或是行动失败。 傅成安掐了时间点,还特地等了一会才将短信发出去,等来的结果叫他的心猛地一抽。傅成安是躲在厕所给巩粤清发信息的,此时的卫生间除了滴答的水流声,还能听见傅成安强烈的心跳声。他脑中的某一根弦在顷刻坍塌。 不可能,怎么可能失败?难道是时间估错了?还是地点搞错了?傅成安闭了下眼,他把今晚在席上所有的对话全部迅速过了一遍,继而张开眼,傅成安的眼睛猛地瞪大。 这是个圈套。所有的时间地点,傅成安能够确保没有错误,自己不会连暗号都听不懂。自己通知巩粤清的时间也是及时的,那唯一能接受的失败原因——有人在放勾,目标是钓鱼。 黎笑棠怀疑自己了?傅成安把手机越捏越紧,过分加速的血液叫他掌心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可是如果黎笑棠怀疑自己了,更应该要派自己去送货,并且应该把所有的信息故意透露地更明显,但是为什么他偏偏没有? 傅成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拧开水龙头洗了把冷水脸。冰冷的温度叫他清醒了几分。 傅成安胡乱地抹了把脸,然后沿着门边蹲了下来。他从口袋里摸出香烟和打火机,他低头含住,跟着青烟捋着思路和说词。 不管有没有被怀疑,他都必须一口咬死身份,并且要尽快想办法洗脱嫌疑。傅成安足足蹲在地上抽了三根烟,蹲到他腿都麻了,他有些难受地吸了口气。这时,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拉开,傅成安一惊抬头去看,黎笑棠光着脚站在门口。 “怎么不睡觉?”黎笑棠睡眠较浅,他睡到一半醒了发现床边没有人,就光着脚下床找。傅成安赶紧起身,但是因为蹲久了,腿麻一下子没站稳,他一晃,险些摔倒。黎笑棠地接住他,有些埋怨地说:“笨木头,偷偷抽烟也不知道那张椅子坐。” 傅成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黎笑棠,他仔细辨别他声音里的表情,分析他稍纵即逝的眼神,猜测他是真是假。黎笑棠压根不知道傅成安此时所想,他扶着傅成安到床边坐下,然后替他揉了揉大腿,温柔地问:“还疼吗?” 黎笑棠不知道。傅成安暗自下了结论,但是心口并没有一丝轻松的感觉。他有些愣神,以至于黎笑棠重重地捏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我肚子饿了,想吃饭。”傅成安拉住黎笑棠的手摇了摇,黎笑棠揶揄地用手肘顶了他一下说:“刚才那顿还没吃饱?” 显然,这两个人说得吃饭,不是同一件事。傅成安此时却没有心思和黎笑棠调情,但是他好在还懂得掩饰,他往前一凑亲了黎笑棠一口说:“晚上全顾着给你夹菜,我真的没怎么吃……”黎笑棠很吃傅成安这一套。这种ji,ng英似的禁欲系撒起娇来,黎笑棠是连骨头都会软的。 黎笑棠又缠着傅成安要了一个吻才打电话给前台,叫他们送几个菜过来。明明傅成安一点都没有胃口,甚至有些犯恶心。 巩粤清心急如焚,想着今天如论如何要约傅成安在“安全屋”见一面,他的消息还没送到,傅成安一早送黎笑棠回了公司之后,就在马路对面被陆子文拦住了。 “阿安,琛哥想请你喝杯茶,‘望亭轩’,请吧。”陆子文非常绅士地替傅成安拉开车门,傅成安眼睑一垂,迈开腿坐上了车。 地尽头 第6节 地尽头 第7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7节 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傅成安也没有任何动作,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陆子文坐在副驾驶,面露yin桀。 下了车,傅成安踩着楼梯上了‘望亭轩’三楼的一间独立包间。陆子文扣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走了进去。傅成安跟在后头,他慢慢地走到陈琛跟前,口吻相当平稳。 “琛哥,阿安来了。” 陈琛正盘腿坐在茶几前,他一心摆弄面前的茶具,听了傅成安的话,他应了声。 “坐。”傅成安在他对面坐下,陈琛推了一杯茶到中间,傅成安端了起来,他低头抿了一口,茶香在他的口腔里化成花。 “阿安,你知道我今天点解要找你吗?”陈琛优雅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他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双手搁在桌上看上去很无害。 “阿安唔知,还请琛哥点明。”傅成安面上平静似水,他甚至都没有摩挲茶杯的背沿。双肩相当放松。陈琛觉得有趣,他用镊子撩拨了下茶叶,然后突然出手!扳指在如此短的距离直中傅成安的胸口,傅成安闪躲不及,被打了个正着。 “傅成安,你是差佬吧?”陈琛越过半张桌子,双手撑在桌子上,他皮笑r_ou_不笑,嘴角诡异地勾了勾。 傅成安被这一击疼得弯了下腰,他捂着疼痛的地方勉强笑了笑说:“琛哥,你话咩啊?”陈琛张开右手在灯光下照了照,手指忽然空落落地叫他不习惯。 陈琛绕过桌子来到傅成安面前,几个人一把掐住傅成安的两臂,傅成安的背被猛地一击,他被迫跪了下来。陈琛站直了身体,他抬手揪住傅成安的头发,强迫他直视自己。陈琛低头和他对视,他一字一句地说:“傅成安,我是陈琛,没有我不敢杀得人。” 傅成安笑了,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峻。傅成安的眼神像个吃r_ou_不吐骨头的杀手,他睨了陈琛一眼才说:“我不是差佬。” “呵。”陈琛一下子就笑了出来,他转过身,却在下一秒后侧过身,甩手就给了傅成安一个反手耳光。傅成安被打得脸偏向一边,陈琛使出的力道大得让他嘴角都出了血。 “你死了,你是不是也不重要了。” 第十六章 傅成安昨晚蹲在卫生间抽了三根烟,三根烟的时间叫他理清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同陈琛的交情并不深,总共见面的次数都不到十次。双方可以说都不了解彼此。如果这件事是陈琛故意设的一个局,那就不可能是针对自己的。 因为这不合逻辑。那么他想引出的人到底是谁? 傅成安没能和巩粤清联系上,他的这些猜测自然也无人可说。卧底就是这样,行走在刀尖,混在黑夜中,真真假假,旁人无法cha手,你背后没有支撑,唯有自己。 傅成安的思绪被陈琛一语击破,他感觉到额头上被抵着的冰冷枪口,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陈琛,忽然开口。 “琛哥,给我两天时间,我把人找出来。”傅成安的声线偏低,他这句话刚说出口,陈琛挑了下眉说:“你说什么?” “两天,我把内鬼送到你面前。”傅成安因为被强行压制着,上身只能躬着,他的眼神坚定不移,连半点微澜都没让陈琛找到。陈琛用枪口点了点他的额头说:“傅成安,少给我来这套。” 傅成安闭了下眼摇摇头说:“如果两天后我揪不住内鬼,到时琛哥不管如何处置,我都无话可说。” “我就把命押给你。”傅成安一字一句地说,陈琛在他面前蹲下,然后伸手攥住傅成安的下巴凑近说:“就一天。” 傅成安掀了下眼皮说:“好。”陈琛露出嗜血的笑容,用指腹抹了一把傅成安嘴角渗出的血丝,然后拿起桌上的手帕将每根手指都擦干净。 就在这时,傅成安的手机响了,他还保持着被压制的姿势,不方便接电话。陆子文使了个眼色叫人放开,挣脱桎梏的傅成安抬起手背擦了下嘴角,他瞥了眼陈琛才按下了电话。 “喂,黎哥?” 陈琛正在专心致志地泡茶,听到这两个字手下的功夫依旧。 傅成安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他不敢置信地捏紧了手机,然后才说:“好。” 傅成安刚收了电话还来不及说话,日式和门就被大力拉开了。黎笑棠走了进来。陈琛向门口看去,再看到来人后,脸色终于yin沉了下来。他蓦地松手,金属银勺被丢在茶几上发出尖锐的声音。 “我说你停个车怎么那么久都不上了,原来被琛哥请来喝茶了。傅成安,你现在胆子很大啊,被人牵着走都不跟我打招呼的?”黎笑棠脸上笑嘻嘻的,他的一双媚眼撩拨似地在傅成安身上飘,落到他侧脸上那个显眼的巴掌印后,眼底闪过一丝yin狠。 “陆子文,给你黎哥斟茶。”陈琛依旧坐在那儿,陆子文走过来,顺势替他弯腰拾起刚才掉在地上的扳指。陈琛接过重新戴上。 黎笑棠字字句句都是说给自己听得,陈琛却连眼皮都懒得掀。傅成安坐在黎笑棠身边垂着头,黎笑棠接过陆子文递给他的茶,他平心静气地喝了一口,喝到第二口的时候,他猛地一扬手,茶水全被甩到了陆子文脸上。 “黎笑棠!” “陈琛!”黎笑棠冷冷地嗤笑一声,他看都不看,就把茶杯往面前一丢,杯子掉在榻榻米上,上好的紫砂就这么裂了一道口子。 “琛哥现在好犀利哇,不声不响抓我的人,我再来晚一步,是不是要替傅成安收尸了?”黎笑棠气场全开,他明明是笑着的,眼底全毫无笑意。说到后半句,他突然拔高声音,叫整个房间的人心口一跳。 陈琛低头拨了拨指甲,才抬起头。他漫不经心地扫了黎笑棠一眼说:“我做什么了?他缺胳膊少腿了吗?” 黎笑棠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眼神一凛站起来。 “陈琛,别再做第二次。”黎笑棠把傅成安拉起来,紧紧地握着他的手,陈琛玩味似地盯着黎笑棠,他在他们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说了句。 “傅成安,记得你只有一天的时间。” 傅成安的眼神一黯黎笑棠僵了下刚要问什么一天,傅成安加大手上的力气,俩人走了出去。 一出了门,黎笑棠就甩掉了傅成安的手。他气鼓鼓地往前走,走到自己的车旁,抬腿就狠狠地踹了一脚。傅成安吃惊,急忙拉住他,黎笑棠连他一起踹,傅成安怕他伤到自己,一把抱紧他,黎笑棠根本就不解气,张口就咬傅成安的肩。 傅成安疼得咧嘴,但是却没松开黎笑棠。他摸着黎笑棠的背小声地安抚他。 “没事,没事了黎哥。” 黎笑棠从傅成安怀中挣脱,他使劲捶傅成安,边打边骂:“你怎么这么笨!我真的是恨死你了!” 傅成安听了面露苦笑,他低头和黎笑棠额头相抵说:“对,我笨,都是我不好。” “叼他老母的!他凭什么打你?!”黎笑棠气得浑身发抖,他忽然倾身去摸傅成安的脸,傅成安被碰到痛楚,皱了皱眉。黎笑棠只敢用指腹碰了下,可怜兮兮地说:“宝贝是不是很痛?” 傅成安摇头,黎笑棠当他逞强,他往前凑了下然后在那上面亲了一口。 “走,回家我给你冰敷。” 回程的路上是黎笑棠开的车,等红灯的时候,黎笑棠问他陈琛说得一天是什么意思。傅成安闻言转头看黎笑棠,他声音有些哑。 “昨天运货是不是出了纰漏,琛哥找我去问话。” 黎笑棠的眸中闪过一丝古怪,他的嘴角沉了一下,沉默了一会才说:“他找你问什么?” “他问我知不知道这事,他怀疑有内鬼,叫我帮手。”傅成安平静地说,黎笑棠抬手按了下喇叭,然后开了转向灯,猛地压线超了前面一辆车。 “痴线佬!”黎笑棠恶狠狠地骂了句,运货这事的内幕,黎笑棠自然是清楚的。他知道陈琛的“三道会”最近不太平,有几单生意都出了些问题。陈琛怀疑“三道会”内部有问鬼,所以,他才会要黎笑棠帮个忙,帮他演场戏,好叫那“鬼”现身。 但这事和他“成竹帮”又有什么关系?他抓傅成安算怎么回事?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他娘的以为整个道上都有差佬啊。”黎笑棠说这句话的时候,叫傅成安的太阳x,ue抽跳了一下。 “别管他,他要是敢再来找你,我他妈把他剁了!”黎笑棠面露凶光,这句话明明是句护犊的话,此时傅成安却听不进去。 他不能不帮手,陈琛要抓的确实不是自己。刚才那些不过是试探虚实而已,但是陈琛这人诡谲多端,保不齐他谁都不信,一个转头也怀疑上自己。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尽快洗脱嫌疑。傅成安心焦地想。 第十七章 黎笑棠把车直接开到家楼下。进了家门,意外地看见沈韫玉坐在沙发上。黎笑棠和傅成安皆是一愣。沈韫玉见黎笑棠回来了,立马站起身,一贯冷静的脸上出现了罕见地慌乱。 “黎哥,求您帮我一个忙……”沈韫玉的口气完全不同往日和黎笑棠没大没小的样子,那口气听起来是真的很着急。傅成安站在黎笑棠的身后,他抢在黎笑棠前头说:“黎哥,我先上去。” 说罢,他也不等黎笑棠回答就先上了楼,那姿态倒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黎笑棠目送他上楼,才转头看向沈韫玉,眼神倒不像从前那样炽热露骨。 “韫玉,你先坐。”黎笑棠示意沈韫玉坐,沈韫玉却摇了摇头,他一个跨步搭住黎笑棠的手臂就要给他跪下! “你干什么?!”黎笑棠被惊到了,他反抓住沈韫玉的手腕强行把他拖起来,按在单人沙发椅上坐下。 “你别急,你慢慢说。”黎笑棠第一次见沈韫玉如此慌张,他握住沈韫玉的手,那温度冷得叫他心惊。 “我爸……我爸的店被人砸了,混乱之中我爸被他们打成了重伤……现在躺在医院里。黎哥,你知道我爸坐过牢,我怕是……”沈韫玉没有推开黎笑棠的手,他抖得厉害,连指尖都惨白。 黎笑棠沉默了一下。沈韫玉的家底他一清二楚,他有个前科累累的老爸,以前还替老板运过毒品,是个标标准准的牢监犯。性格又冲又横,仇家一只手都数不过来。几年前总算是被放了出来,老老实实开了个水果店卖水果。沈韫玉以为他老爸改过自新了,结果没想到,他没抵住诱惑,又偷偷地做起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收了人钱,给的却是掺着葡萄糖和滑石粉的假货。这帮人岂是好惹的?不光砸了店,把他老爸达成了重伤,还扬言两天之内要把所有的钱都拿回来,不然杀过他全家。 沈韫玉一个斯斯文文的高材生,哪是这帮人的对手?他想来想去,只能来求黎笑棠。沈韫玉真得急坏了,他在等黎笑棠的这段时间里,把自己的十指全给咬破,咬出了血。 黎笑棠的指腹不小心蹭过,他疼得抽了口气。黎笑棠连忙低头去看,然后拧着眉说怎么回事?沈韫玉拉过衣袖遮住,不住地摇头。 黎笑棠捏了捏鼻根,然后拿去外套搭在手上,他低沉地说:“走吧。” 沈韫玉心如死灰的脸马上欣喜若狂了起来,他不停地说:“谢谢黎哥,谢谢黎哥……”黎笑棠还想开玩笑说那你用r_ou_偿啊,光谢谢有什么用?但是看见沈韫玉的脸色后,他把这句话憋了下去。 “啊……啊……”傅成安被陈琛的那一枚扳指击得很痛,他回房撩起衣服一看,整个皮肤都青紫了起来,稍稍一吸气都疼得不行。傅成安想下楼弄个热毛巾敷一敷,瞧见黎笑棠和沈韫玉在说话,他刻意放轻了脚步,结果疼痛感又来势汹汹地钻进体内,傅成安没忍住,疼得喊了两声。 黎笑棠闻声转过头来,傅成安已经下了楼,手还搭在扶手上。他做了个不好意思的手势,然后微微驼着背往卫生间走去。 “等我一下。”黎笑棠匆匆撂下一句,就一个箭步冲到傅成安身边,他搂住傅成安凑近问:“很疼吗?哪里疼?” 傅成安不太想在沈韫玉面前表现自己脆弱的一面,他推了推黎笑棠勉强说道:“还好……” “我们去医院……”黎笑棠的话还没说完,沈韫玉的手机就响了,他刚一按下,一个凶神恶煞般地粗鲁的声音就从手机里炸了出来。 十个字里九个脏,嚣张地质问沈韫玉凑够钱没有?没有的话,现在就去割了他老子的头!那字眼脏得叫黎笑棠这样的人都皱了眉,更何况是沈韫玉那样的人。 沈韫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着黎笑棠,黎笑棠搂着傅成安的手松了松。 “安安,韫玉他……” “你快去吧。”傅成安有气无力地说,明明自己的嘴唇已经白到有些紫的地步了。他还要扯出一个笑,赶这个人去别人的身边。 黎笑棠的心抽了抽,他咬了下嘴唇还是说:“不行,还是先送你去医院……” “真的不用,我自己找个毛巾敷一下就好了。”傅成安又推了一把黎笑棠,他把后腰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才勉强撑住没有即刻就倒下。 “那我……” “快去快去。”傅成安做了个掌心向内的催促手势,黎笑棠只好松开手走向了沈韫玉。他走向沈韫玉的每一步,都仿佛是在傅成安遍体鳞伤的心上再捅上一刀。 傅成安眼睁睁地看着黎笑棠离开,看到那扇门合上,他才跌坐到地上。 一路上黎笑棠都冷着脸开车,他意外地没有和沈韫玉搭话,他今天开得比平日更野,车速几近疯狂般地飙到了目的地。 那人约沈韫玉在医院碰头,下了车,沈韫玉的手抖得更厉害,他下意识地往旁边找,然后禁不住握住了黎笑棠的手。黎笑棠撇头看他,本能地想抽回手,可沈韫玉抓得太紧,叫他抽不开。 在某间病房门口等到了电话里的那个人。那人露着个大花臂,一看就穷凶恶极。黎笑棠松开沈韫玉的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你打得电话吧?”那人碰巧蹲在地上抽烟,黎笑棠抬起脚,用皮鞋尖踢了踢那人的背脊,故意不控制力道,一脚踢得那人差点摔一跤。 “我x你……”脏话刚飙出几个字,黎笑棠就又补了一脚,那人被彻底踹翻在地,黎笑棠从口袋内侧带里拿出一张支票拍到那人脸上,他脸上的肃杀之气纹丝不动,他掀了掀嘴皮说:“拿着钱给我滚。” 那人拿下支票看了一眼然后又破口大骂:“我x你,你哪来的狗……” 那人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黎笑棠用手抵住了。黎笑棠带一只黑色皮手套,手指掐住那人的脖子,骨节技巧性地盯住那人的要害之处。 黎笑棠舔了下嘴唇才说:“再说一句,我掐断你的脖子。” 第十八章 地尽头 第7节 地尽头 第8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8节 黎笑棠亮明了身份,那人吓得给他磕头。黎笑棠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按着那人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撞,那架势叫沈韫玉看得都一抖。黎笑棠眼尾一勾叫那人看了心里发毛。他冷着脸,转头叫沈韫玉走。 沈韫玉跟在黎笑棠身旁,头一回有些害怕。他没有见过黎笑棠的这一面,黎笑棠对他总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叫沈韫玉会出现错觉,以为黎笑棠没有逆鳞。 不知是因为刚才的一幕叫黎笑棠还来不及收敛那股气场,还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顾及,顾及要在自己面前收起利爪。 “你回哪里?我送你。”黎笑棠发了车转头问沈韫玉。沈韫玉脑袋里一片混沌,他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啊?哦,我回家,回家给我爸拿点东西。” 黎笑棠不点头也不接话,他捏了下眉心,眼眸深沉。脚放开刹车,车子猛地冲了出去。沈韫玉一下子抓紧了安全带,他偷偷用余光打量黎笑棠,发现他正在气头上,因为克制所以没有爆发出来,但沈韫玉能明显感觉到他身上那股怒火,火势之大,能烧掉连环船。 “黎哥,今天谢谢您,您看哪天您空,我请您……”沈韫玉下了车站在车边和黎笑棠说话。黎笑棠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他头一回没什么耐性地说:“下次再说吧。”然后一眨眼就调转了车头往家开去。 沈韫玉呆在原地,有些反应不及。 黎笑棠无视交通规则,一路嚣张至极,到了家,他怒火冲天地冲进门,刚要一把拉下门把手冲进去,手忽然顿住了。黎笑棠做了两个深呼吸,勉勉强强将那些火气咽下去些,不能朝他发火,不可以凶他。黎笑棠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两遍,才把门轻轻地推开。 傅成安整个人都蜷在床上的一个角落里,个子那么高的人居然蜷起来的时候,看上去那么可怜。傅成安背对着门,听到声音他没有回头。黎笑棠轻手轻脚地走近他,然后在床边坐下。他脱掉皮手套,然后倾身搂抱住傅成安。 “安安,安安我回来了。”黎笑棠带来了一阵风,叫傅成安忍不住把自己缩得更紧。黎笑棠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忍不住把人抱起来,然后低头去蹭傅成安的嘴唇。他又喊:“宝贝,我回来了。” 傅成安皱着眉,他极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见黎笑棠,突然惊恐地推了他一下。黎笑棠被他推得猝不及防,但是抱着他的手没松。他当傅成安是怪他,便没和他计较。 傅成安浑身都是冷汗,他刚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做了个梦。梦见黎笑棠杀了巩粤清,然后把尸体抬到自己面前,冷笑着说:“你看,又死了一个差佬。” 接着一把枪就顶到了傅成安的心脏,他在梦中看见黎笑棠扣动扳机时的眼睛,不带一丝不舍和留恋。他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开了枪,杀了自己。就在这时,傅成安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而梦境被打断,真实的黎笑棠出现了。 “你怎么出了那么多汗?”黎笑棠把手伸进傅成安的衣服里,摸了摸他的背,发现都是冷汗不禁皱眉。傅成安重重地喘了口气,大脑逐渐清醒。他颤颤巍巍地喊了声:“黎哥……” 黎笑棠见他脸色极差,表情变得yin沉。他拉起傅成安,把他拖到卫生间,打开淋雨,热气渐渐冒了出来。 “来,洗个热水澡,人就会舒服很多。”黎笑棠动手要帮傅成安脱衣服,傅成安拉住衣领说自己来。黎笑棠的手指悬在半空,没了落处。他耐着性子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叫医生来帮你看看。” 一说到医生,傅成安就想起来了沈韫玉,一时间人抖得更厉害。他嘴皮干得都起了皮,他眼里含水,低头说:“不用不用……” 黎笑棠不管不顾去掀他的衣服,傅成安拒绝,挣扎间,黎笑棠没站稳,被傅成安一推,后腰撞到了洗漱台。 傅成安慌了,连忙要去检查。这下黎笑棠真来了火,他反手抽向傅成安的嘴巴,傅成安被这一下打得倒退了一步。 “对不起,黎哥……你痛不痛?”傅成安根本没往心里去,他急着要去检查黎笑棠,黎笑棠一时怒极攻心,一张嘴又开始口不择言。 “傅成安,你有病啊?” “你脱光的样子我他妈都见了几百回了,这会在跟我玩什么纯情呢?当婊子还要立牌坊?”这句话叫傅成安猛地抬起了头,黎笑棠脱口而出,说完便后悔了。傅成安的手垂在身侧,抖得他自己都痛。黎笑棠抬手给自己一嘴巴,然后一把抱住傅成安,他的力气越收越紧,讲话都没了章法。 “我不是那个意思,安安……”傅成安绝望地闭上眼睛,想哭但欲哭无泪。 他缓缓抬手推开黎笑棠,这是他今天第三次推开他。 “黎哥,我没事。小伤而已,我要洗澡了,麻烦您出去吧。”傅成安双目空洞地盯着地砖,一字一句一点起伏都没有。 黎笑棠只好先退了出去,他刚出去,傅成安就拉上了门。没一会,水流声变得更大了。 黎笑棠也觉得自己真有本事。每一次,每一次都能伤到那个人。但对沈韫玉却不会。沈韫玉的脸在一刹那浮现,黎笑棠却笑不出来。 傅成安脱了衣服,胸口被陈琛打得地方肿得厉害。热水一冲过,他就忍不住呻吟一声。但很快他就忍住不喊了,这点小伤算什么。 比得上心死吗。 傅成安这把澡洗了很久,久到黎笑棠都抽了好几根烟,他才慢吞吞地出来。他一出来,黎笑棠就候了上去,他手忙脚乱地掐灭烟,他的手抬到一半又悄悄放了下来。 “我……我让王嫂给你熬了点黑鱼汤,你吃一点。”黎笑棠把托盘里的碗端起来递给傅成安,傅成安看了眼,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这几下折腾彻底让他失去力气。他是得吃一点,虽然一点胃口都没有。 “谢谢黎哥。”傅成安从黎笑棠手里接过碗,黎笑棠欣喜地笑了,他胆子一大就去拉傅成安的手,傅成安一躲,汤都洒了出来。 黎笑棠见状只好松开了他的手,傅成安端着碗坐在一旁,他拿着调羹舀汤,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手晃得厉害,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 黎笑棠紧张地看着他,然后他蹲到傅成安面前,把手搁在傅成安的腿上,他低声说:“对不起,我刚才又说了很过分的话。” 傅成安的睫毛一颤,他想要拉起黎笑棠,但手却不听使唤,根本不想碰黎笑棠。他只好机械地对答。 “黎哥永远不会错。” “阿安才会错。” 第十九章 黎笑棠逼着傅成安吃下一顿饭,又拱着他去睡觉。傅成安双目无神地问他睡不睡?黎笑棠以为他想要自己陪着,立马点头说睡睡睡,一起睡。傅成安目光蔼蔼,他从床沿上站起来走到厨房,他说他泡两杯牛奶,喝了一起睡。 黎笑棠自知下午理亏,此刻一个字都不敢说。傅成安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两袋牛奶倒入奶锅里。煮了一会,牛奶热了。傅成安拿来两个玻璃杯,把牛奶分匀。接着他眼神一变,变得尖锐又锋利。他在黎笑棠的视线盲区,迅速地往杯中丢下一粒白色的药丸。他拿起杯子轻轻地晃了晃,然后才端给了黎笑棠。 “喝吧。”黎笑棠不疑有他,直接就喝了一口。傅成安盯着他,伸手顶了下他的杯子,黎笑棠只好把牛奶全部喝完。 “睡吧。”黎笑棠摸摸傅成安的头发,傅成安点头,在他面前脱下衣服,露出赤裸着的上身,然后换上棉质的睡衣。 傅成安不像黎笑棠喜欢冰丝的睡袍。他只喜欢简简单单,摸上去柔软的棉质睡衣。睡衣是黑白格子的,规规矩矩地扣着圆扣。不见一丝挑逗,看上去乖巧又安静。 傅成安的这件睡衣有些偏大,或许也是他最近瘦了。领口有些空。黎笑棠见多了那些喜欢卖弄风s_ao的,腻味了。也或者傅成安的身上始终有一股旁人没有的劲儿,勾着黎笑棠,叫他自始自终戒不掉。 傅成安合衣在黎笑棠身边躺下,黎笑棠不敢去拉他的手,但是又想靠着他近些。就慢悠悠地贴着床单挪向傅成安,然后伸出手指,极为小心地去碰傅成安的手臂。傅成安原本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 “安安……”黎笑棠皱了下鼻子,他的眼睛因此而显得柔和,他敛着锋芒的时候,说话声音是可以像猫一样软,他叫了傅成安一声,见他不答应,又叫了他一次。 傅成安把手抽了出来,然后把黎笑棠搂到自己胸口。黎笑棠露出得逞的笑,他立马搂紧傅成安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 傅成安不回应,黎笑棠是个多会蹬鼻子上脸的主,见傅成安肯搂着自己了,就知道他气消了一半。他抬手用手指挑开傅成安睡衣的一粒纽扣,然后在他胸口轻轻地舔了一口。 傅成安不悦,单手掐住他的下巴,黎笑棠便改了主意去舔他的手指。傅成安火大至极,他一个翻身把黎笑棠压在身下。然后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想死是吗?” 傅成安基本不会用这种语气和黎笑棠说话。他只有在床上的时候,才敢造次。黎笑棠却觉得刺激,脖子被掐着,让他觉得有点难透气。 但他天不怕地不怕,他挑衅地看着傅成安说:“那你弄死我啊。” 傅成安冷笑一声,手上的力气加大。黎笑棠的脸色开始涨红,他瞪大眼睛,傅成安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念头,才忽然松开了手。黎笑棠因为被掐得短暂缺氧,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句,傅成安眼睑一垂,俯下身抱住黎笑棠。 “你痛吗?”他是贴着黎笑棠的耳朵问得,黎笑棠刚想回答,忽然一阵眩晕袭来,他有些晃神,眼睛蓦地沉重,他拼命想要掀开眼皮,却不得。 过了几秒钟,黎笑棠陷入了深深长长的河流里,他睡着了。傅成安给他下了一粒半的安眠药。他至少……至少这一个晚上都不会醒。 傅成安慢慢松开黎笑棠,黎笑棠紧阖双眼,傅成安撑着上身看他。他抬手在黎笑棠的嘴上摩挲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有亲下去。 傅成安不带留恋地翻过身,他迅速换了衣服就拿了车钥匙出门。巩粤清约了他在老地方见。 “巩sir.”傅成安走上天台叫了一声巩粤清。巩粤清回头,然后快步走向他,抓着傅成安的双肩解脱似地说:“你没事就好……” 傅成安眼神歉疚,他躲开巩粤清的目光,不安地摇了摇头。巩粤清是不忍心责怪他的,拉着他坐下,他从外卖袋子里拿出ji蛋仔递给傅成安。 “吃吧,你中意的。”傅成安接过还热乎着的ji蛋仔,脸色更青。 “对唔住。”傅成安道歉,巩粤清摇头说没关系,好在没有同僚受伤。他担忧地问现在黎笑棠怀疑你了吗? 傅成安快将ji蛋仔的袋子捏破,他盯着ji蛋仔说:“没有。但是陈琛要我帮他抓‘鬼’。” “陈琛?你是说‘三道会’的陈琛?”巩粤清惊呼一声,接着脸色巨变。傅成安很快反应过来,他眉头一皱说:“难道那人……” “陈琛那里有我的一个线人。”巩粤清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烟,在突兀的黑夜中点燃了一簇火。他深吸一口说:“他叫郁齐,在陈琛的‘金沙湾’做个看场的马仔。” 傅成安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个郁齐在陈琛的场子里替巩粤清收点风声,最近陈琛起疑了,所以设了个局,但误打误撞,和傅成安碰到了一起。 傅成安心思一动说:“他长什么样子?这次送货他也去了吗?” “平头,三十多岁,眉毛里有颗痣。他去了,但是他没来得及通知我,我只收到了你的消息。”傅成安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那日饭桌上出现的所有人。傅成安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纵然过了几天,他仍然能够记得每个人都坐在哪个位置。傅成安的眼睛咻然睁开,他眸中闪过一道光,傅成安沉声说:“我知道了。” “怕是陈琛下面的人已经审过一轮了。陈琛连我都审了一遍,还要我明天把人给他揪出来。”傅成安向巩粤清讨了根烟,他这几天烟抽得凶,嗓子都有些哑。 “什么?!” “你赶快想办法送他走。”傅成安抽了口眼,觉得喉咙苦,于是叼着烟不舒服地咳了声。 “你打算怎么办?”巩粤清看着傅成安的侧面,表情十分焦灼。 “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赶快趁现在就送他走,不然来不及了。”傅成安把烟抽出来,尼古丁叫他清醒了几分,他撕开ji蛋仔的包装咬了一口,ji蛋仔松松软软的,很好吃。 巩粤清盯着傅成安的脸,他哑着声音说:“估计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都明白,像陈琛那样的人一定是布下眼线盯着他们几个。尤其是他自己帮会里的那几个。别说出逃,估计家里现在有没有进一只老鼠,陈琛都能知道。 那个郁齐已经无处可躲。除非有人顶包。可是傅成安是万万不能暴露的。 巩粤清又点了一根烟,每抽一口,他的脸色就暗一分,他仿佛在做一个非常艰难的抉择。一个考验人性的抉择。 如果只能保一个,他别无选择。 第二十章 傅成安敢在天亮前回到家,他又洗了把澡才躺下。可是他睡意全无,脑子里嗡嗡地像千万只蜜蜂在叫。巩粤清最后的那句话还盘旋在他脑海里。 “保你,才有可能抓得了黎笑棠。” 傅成安轻轻转过头,他看着躺在他身边的黎笑棠。他睡得很沉,他难得睡那么沉,竟然还是要靠那颗安眠药。傅成安在心里骂自己贱,贱得不如猫狗。 手却还是伸过去,抱住他。他那么安静,谁晓得嘴那么利,只会对他捅刀子。 傅成安头一回真切地希望,那一天快一点来,不要再消磨他的意志了。 第二天黎笑棠醒来时,觉得头痛无力。他往身边一摸,傅成安已经不在。黎笑棠一下子坐了起来,他跳下床一间间屋子找。最后在大门口堵到傅成安。 傅成安拎着咖喱鱼蛋和油条,他一见黎笑棠就低声指责道:“怎么又不穿鞋?” 黎笑棠不知怎么地,心口出现一丝慌乱,刚才有一种,失去了傅成安的错觉。他嘲笑自己痴线,然后一下子跳到傅成安的背上。傅成安正打算把那些咖喱鱼蛋倒到碗里,被黎笑棠这突如其来地一跳,手一抖,丸子差点都洒了。 “黎笑棠!”傅成安生气地吼了声,黎笑棠扒在傅成安的背上,他歪了歪头说:“我不是故意的。” “喂我吃一个,我要吃鱼豆腐。”傅成安压根不鸟他,黎笑棠眼前又要张口咬傅成安,傅成安却已经叉了块鱼豆腐递给了他。 黎笑棠甜甜地笑一下,眼睛弯成一道桥,他吃完故意大声地啵了傅成安一口,把油渍全按在傅成安的侧脸上。 傅成安厌恶地皱眉,他抬手刚要擦,黎笑棠忽然说:“安安,你身上好香。” 傅成安的身上有一股沐浴后的清香。黎笑棠像小狗似地低头嗅嗅,然后更舍不得下来了。傅成安没心思应付他,他只好哄着黎笑棠说:“黎哥,你先下来吧。” 黎笑棠用腿夹了夹傅成安的腰说:“不要,你喊我棠棠,我就考虑一下。” 傅成安被噎了一下,他只好喊:“棠棠,你下来。” 黎笑棠放肆地笑了两声,然后用下身顶了下傅成安说:“好嘛。”黎笑棠顺着傅成安的背慢慢滑下来,滑下来的时候下身蹭得更用力了。傅成安真想转头骂黎笑棠,但是他忍住了。 黎笑棠坐下来吃早饭,傅成安却不吃。黎笑棠不开心了,他摇了摇傅成安的手说:“你不陪我吃?”傅成安摇了摇头说:“我吃过了。” “谁准你在外面自己吃了?”黎笑棠不爽,甩开了傅成安的手,结果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太凶了,于是又去拉傅成安的手撒娇说:“我想和你一起吃。” 傅成安急着去找郁齐,但是他也不好敷衍黎笑棠。只能坐下来勉强吃了几口。傅成安有一点演技特别好——那就是表情管理。 地尽头 第8节 地尽头 第9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9节 不管心里怎么翻江倒海,他都能在明面上控制住自己的肌r_ou_走向。叫人一时分不清他是真是假。他笃笃定定地陪黎笑棠吃完了早饭,甚至他还洗好了碗。他才说:“黎哥,我去‘云顶’了。” 黎笑棠正拿了电脑看某个场子的账目表,闻言他嗯了声,等傅成安穿好鞋,他又似乎是无意识地加了句:“要是碰上陈琛,别理他。” 傅成安眼神一凛应了声。他拉开门出去,黎笑棠看着他离开的动作,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他也没了胃口。 傅成安把车开到了‘女人街’。昨天巩粤清同他说郁齐住在那里。‘女人街’很拥挤,两边全是小商铺。傅成安的车子开到一个卷帘门前停下了。他熄了火坐在车里。眼睛像机关枪似地在街道两边来回扫s,he。 他在某个不起眼的店铺外发现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叼着烟,吊儿郎当地站在那儿,时不时对着来往的女人吹吹口哨。傅成安又向另外一边瞥去,也发现了个染了一头红毛的小子。傅成安心中有数,他下了车,往前走到一个卖烤串的小摊面前。他掏出钱随便买了几串,接着又拿出一张大钞,他快步走到一个正蹲在地上玩‘滑炮’的小孩面前。 “小朋友,帮哥哥一个忙。”小孩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傅成安把手里的烤串全塞给了他,同时又把钱塞进了小孩手里。 “看到前面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了吗?去那儿扔一个‘滑炮’,声音响了之后再把钱塞到那门缝下就行了。”傅成安笑起来的时候特别阳光好看,一般小孩都会很快就喜欢他,这个孩子也不例外。傅成安把手上的烤串全给了他,然后朝他努了努下巴。 小孩点了点头,他低头咬了口烤鱿鱼,然后就小跑着去了对面的街。小孩挺机灵,他把‘滑炮’在红色按钮旁丢下好几个。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下子炸开,没一会,红色按钮就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声。 刚才倚在那儿的两个男人顺势回头走了过去,傅成安趁机闪到反方向的巷子里去。郁齐就住在那扇门后,他听到警报声立刻激灵了一下。他赶忙跑到门口,低头一看门缝里被塞了一张钞票。他急忙抽过来一看,上面用铅笔写着一窜电话号码。 郁齐一惊,急忙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傅成安捏着手机躲在暗巷里,他开了静音,屏幕忽然一闪,他等了两声接了起来。 “我是‘鸳鸯’,巩sir让你晚上就走,十点钟,‘氹仔码头’,有人等你。”傅成安说得急促,郁齐光听到‘鸳鸯’两字,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连连称是,想要再说些什么,傅成安已经挂了电话。 傅成安删了通话记录,他的手机被他自己装了反监听,所以一切通话只要不超过三十秒不会被人定位。他挂了电话,就从后巷绕了圈重新回到车上。他调转车头,直接开到‘云顶’。 傅成安进了‘云顶’,所有人都同他打招呼。 “安哥。”“安哥来了。”傅成安摆了下手算回应,就在他准备上楼时,听到身后又有人喊:“霆少。”“霆少。” 傅成安闻声看去,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正站在他身后。傅成安认人的本事一流,虽然他只见过这个男人一眼,但是他还是认出来了。 傅成安换了一张笑脸,转身走了过去。他主动伸手过去,嘴角一勾说:“霆少好,我是傅成安。” 来人是当日陪在陈琛身边的那个男人——陈霆。 第二十一章 陈霆和陈琛长相有近六成接近,傅成安很快就猜出他的身份。 “安哥好。”陈霆忽然一笑,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桃花眼甚是勾人。但他眼底很深,叫人看不到底。傅成安抽回手,他一边做出“请”的手势,一边说:“哪敢,霆少这声要折煞阿安了。” 俩人上了楼上的休息室,傅成安关门问陈霆要喝什么?陈霆一双长腿交叠,他双手交叠搁在下巴处,他又露出一抹笑说:“都行。” 傅成安便做了主张,替他泡了杯咖啡,他拿来方糖和牛奶搁到桌上。傅成安在他对面坐下说:“我泡得黑咖啡,霆少要是觉得苦,这里有糖。” 陈霆笑笑,觉得这人果然体贴。一想起最近的传闻,风雨便悄然暗涌。陈霆拿了奶ji,ng倒入杯中,他拿着银勺搅了搅才喝了口。 “叫我陈霆就好,阿安。”傅成安同样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陈霆,这人年纪同自己差不多,可能比自己还小些。傅成安在猜测他来得原因,基于从前从未见过陈霆,他猜和陈琛要他交人,不是一件事。 陈霆当然不是为了这事来得,帮会的事情他不过问。他只帮陈琛接手海运码头上那艘‘海王星’赌船。除此以外的事情,陈琛有所保留,不想他涉入太深,以免牵连。他今天来,纯粹是想见一见傅成安。 外面人都说,陈琛最近非常护一个新人。试营业那天,还拦着人肩膀在各位大佬叔父前敬酒,要别人照顾。 陈霆很好奇,但是陈琛最近太忙,都逮不到人,他只好亲自登门。 “‘云顶’最近怎么样?小叔他太忙了,托我来看看。”陈霆一手持着杯子,一边勾着眼睛扫傅成安。 果然是叔侄。傅成安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自然地说:“下周就要正式营业了,准备工作基本已经完成了,还差一些细节。” “哦,有人为难你吗?”陈霆这句话问得傅成安一下子有些意外,陈霆放下杯子,转了下手上的扳指,很快笑一笑说:“我的意思是,要是有人为难你,你可以同我说。” 陈霆手上的扳指在灯光下尤为显眼。傅成安认得这枚扳指,陈琛手上也有一个。他明白了,陈霆这是要他知道——这里不止一个老板。 傅成安只猜对了一半,不知道另外一半的意图是要傅成安别去招惹陈琛。 傅成安起身,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给陈霆,陈霆接了,然后下巴习惯性地往前凑。那是要傅成安点烟的意思。 傅成安顺从地为他点了烟,陈霆抬手抽了一口,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什么,淡淡的烟雾喷在了傅成安的脸上。 傅成安好脾气地笑笑,什么都没说,连眉目都没动一下。他又走回原位坐下,他主动说:“没有人为难我,琛哥也都关照过了。您替我谢谢琛哥。”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说出口,陈霆抽烟的动作蓦地一顿,眼神丝毫不客气地剐了傅成安一眼,傅成安被他看得一惊,刚想再探究,那眼神已经恢复了自然。 “我能留你一个电话吗?下次约你去铃鹿飙车。”陈霆拿出手机,傅成安也拿了出来,俩人交换着号码,傅成安眼尖瞥见陈霆的手机桌面是一个男人的侧脸,但是他很快划过去,没看清。 “好了。下次找你玩。”陈霆笑了下然后就要走,傅成安送他到门口,客气地问要不要留下吃饭。陈霆拒绝了。傅成安便不再留他。陈霆透过后视镜看傅成安的背影,心下一阵火气。长得也没那么好看啊。 傅成安送走了莫名其妙的陈霆,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陈琛答应给他一天的时间,现在已经将近一点,他不知道陈琛何时会来要人。郁齐晚上十点会去氹仔码头,如果顺利地话,他会去澳门避一避。巩粤清昨晚问他:“郁齐走了,你拿什么交差?” 傅成安没答话说自有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他还能大变出个活人出来不成?等陈琛来要人时,就会发现郁齐不见了,到时不用他交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往郁齐身上放。 皆时,巩粤清再出手抄下几个小场子,虽然无法再掩饰郁齐线人的身份,但是至少不会让陈琛他们抓住郁齐。巩粤清再给郁齐换个身份,送他出去,应该就没什么了。 想到这里,傅成安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这次他犯了个错,给了巩粤清错误的情报,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傅成安仍然十分歉疚。他产生了自我怀疑和负面情绪,这是他四年以来第一次传递的错误情报,为什么不判断准确?为什么不想想可能是个陷阱? 傅成安情绪溃败,面上却要竭力隐藏。他转头去了厕所,进了一个隔间,他在狭隘的空间里坐立难安,他摸出烟含在嘴里,点了火,尼古丁短暂地清空了他的大脑,他盯着门板上那斑驳的痕迹,眼睛酸涩。 黎笑棠早上对自己的种种行为像万花筒,一点一滴在他脑中闪过。傅成安闭上眼睛好像都能幻听出他的声音。傅成安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绝不留情,叫他手上的烟都一抖。他的脑海中又浮现过黎笑棠昨晚靠在他怀里时的样子,傅成安这次索性用烟头捻在自己的虎口上。 一股皮r_ou_烧焦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傅成安疼得喘了两声,也是这感觉叫他清醒了些。他沉溺在这摊死水里太久,久到都忘了自己的身世。 他要么淹死在其中,要么就挣扎着冒出头。前者代价之大,还关乎他人性命;后者只要死他一个就够了。 烟在他剧烈的颤动下掉在了地上。傅成安连两鬓都出了汗,他死抿着嘴唇没叫出声,反正他忍痛的能力,一直很强。 傅成安推开门走到水池旁,他单手拧开水笼头,把手伸到水下去冲,一阵疼痛从神经末梢传来,傅成安却仿佛没事人一样,冷眼看着虎口慢慢红肿、破皮和流血。他的心在此时此刻被装上了个金钟罩,好像有了金刚不坏之身,刀枪不入。 黎笑棠,我一定会——亲自抓住你。 第二十二章 到了晚上九点,陈琛带着陈霆施施然地来了。陈琛连云顶的门都没进,直接一个电话把傅成安喊下了楼。傅成安知晓陈琛的意图,他挂了电话就下了楼。他走到马路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阿安你来开吧。”陈琛招了下手,司机了然下了车。傅成安坐到驾驶座上,他从后视镜里和陈琛对上视线。 傅成安没有说开去哪儿,陈琛也没有问。陈琛一心似乎都在陈霆的身上,俩人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后排时不时传来低笑声。傅成安在等一个红灯的分岔口和陈霆无意识地对上了目光,陈霆朝他微微一笑,傅成安也牵了牵嘴角。此时,绿灯亮了,傅成安松开刹车,脚踩油门,拐过一个弯进了‘女人街’。 车子停了下来。陈琛眼睛一眯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开口:“到了?”傅成安点点头,他率先熄了火。拔了钥匙下了车。他刚打算为陈琛拉开车门,陈琛和陈霆先后自己下了车。 陈琛倚着车门,左手cha袋说:“把人带出来。”傅成安直视着陈琛的眼睛,陈琛的眼里含刀,每一剐一笑都丝毫不客气。傅成安从容地说好,他绕过车头,往女人街的东面走去。陈琛和陈霆跟在他身后,傅成安在前头领路。 傅成安在手自然摆臂的瞬间瞄到了手表上的时间。九点二十分。他和郁齐商量好的时间是十点钟,这里到氹仔码头需要将近四十五在的时间,傅成安估摸着郁齐应该已经出发了。但是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拖一下时间。 傅成安的手表上有个小纽,是在表面三点钟的方向。这粒纽是个微小的通讯发s,he器,链接他自己的手机。傅成安低着头用余光丈量了一下陈琛所站着的位置,然后将手藏在暗处,迅速地拨了拨了那个纽。 三秒过后,傅成安的手机响了。手机铃声在这条狭隘yin暗的巷子里显得非常突兀,傅成安的脚步一顿,他掏出手机放到耳边。 他非常自如地喂了一声,然后说道:“黎哥啊,我在车库呢,所以没什么声音。”傅成安边说边转头看陈琛,他做了个手势,示意是黎笑棠的电话。陈琛盯着傅成安的表情,然后人不由自主的往前走。 “我知道,我会去顾得,等一下我就去‘丽都’看一下。”傅成安单手cha袋,他盯着自己的鞋尖,他对答如流,节奏感控制得让人以为他真的是在打一个顶话。 尽管,电话的那头是一阵空白。 说了大概有三分钟,傅成安才挂了电话。他抱歉地对陈琛以及陈霆笑笑,陈琛也对他笑,只是笑得叫他毛骨悚然。 “过了那个门就是了。”傅成安指着前面的一个门牌号说道。三个人到了门口,就在傅成安准备抬手敲门时,陈琛忽然凑近他的耳边对他说:“傅成安,你别骗我。” 陈琛说话的语气轻柔,但剐在傅成安的颈脖处却冷得像冰块一样。傅成安笑着摇头示意怎么会?接着他抬手扣门,连等了一分钟,都没有人来开门。 傅成安心想,应该是走了。刚准备再做戏敲门时,陈琛已经把枪顶在了他的太阳x,ue上。 “傅成安,你玩我呢?” “小叔!”陈霆惊呼着喊了声,这里不是什么隐蔽的地方。看似狭窄yin暗的小巷子,随时都会有人从外面经过。陈霆挡在陈琛举枪的位置,眼神警惕。 傅成安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但是他看上去没有丝毫慌乱,他眨了下眼睛临危不乱地说:“阿安不敢,郁齐就住在这里。” “啪嗒!”一声,陈琛迅速拉开了保险拴,他用枪口用力地点了下傅成安的头,就准备扣动扳机!傅成安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的身体比他的大脑转得还快,他的右手刚抬准备掐住陈琛的手腕,他的手机响了。 铃声在这条有些诡异的暗巷里突然响起。这声音有点挑战人的神经。傅成安用眼神示意陈琛,然他把手伸向了外套里,陈琛的枪移到傅成安的心脏处,傅成安当着陈琛的面,把手机掏了出来,他按下扩音键,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安哥,郁齐在氹仔码头被抓了。”男人的声音在幽深的巷子里听上去有点可怖,傅成安脑海中的某一根神经在这一刻断掉了。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肌r_ou_就像被冻住了似地僵硬着。 “人现在在哪儿?”傅成安盯着陈琛的眼睛,声音被他用超强的意志力控制地依四平八稳。 “按您的吩咐,已经带到女人街了。”傅成安的心里的某些部分正在一点一滴地瓦解崩离,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像烂泥一堆。 陈琛站在他面前,将这些话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听进耳里。他yin桀的眼神扫过傅成安,傅成安按掉电话,摊了下手说:“琛哥,请。” 一行人转头出了巷子,傅成安拖着脚步走在前头。他气血上涌,连走路都咬着牙才没打颤。他走到女人街的街口,果然瞧见了一个男人,头戴鸭舌帽,身上背着个包,双膝跪地,上身被强压着。 傅成安走近,就听见旁人喊:“琛哥好!”陈琛从身后走上来,他用枪口挑起那人的下巴,玩味地笑笑说:“你叫郁齐?” 郁齐想要摆脱钳制,挣扎了一会未果,他只好哭着喊:“琛哥!不是啊!我从来没想出卖你啊!琛哥……” 他吓得裤子都尿shi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陈琛有些嫌弃地捂了下鼻子,然后他在郁齐的面前蹲下,他歪着头打量郁齐,然后咧嘴一笑。 “那你跑什么?” 这句话叫郁齐一哽,他下意识地往别处看去,目光正好触到傅成安,傅成安没看他。 “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琛哥!琛哥!”郁齐失声痛哭,他哭得撕心裂肺,每个字都戳心戳肺,傅成安差一点就要出声,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微微弯曲手指,连拳头都不敢握。 “我陈琛的盘子不够你赌,这么晚了要坐船跑去澳门赌?” “我想不出第二个你出现在氹仔的理由。”陈琛眼睛一暗,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傅成安虽然不熟悉这个表情,但是他嗅得出血腥味。 陈琛把枪对准郁齐的头,他完全不顾那惨叫声,他冷笑一声手指搭在扳机上。就在这时,陈琛忽然说:“傅成安,你来动手。” “……” “你抓得人,你做了结。” 第二十三章 傅成安看着陈琛,陈琛好整以暇地回看他。陈琛将枪口一调,把枪把手冲向傅成安。 “甜甜,你先去车上。”陈琛沉声说道,陈霆眉头一拧,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小叔!” “快去。”陈琛的目光没有离开傅成安半寸,他口气强硬不容拒绝,陈霆只得转过身——陈琛不想让他见血。 “琛哥,不要啊!琛哥真的不是我啊!是有人陷害我啊!”郁齐已经失了理智,他死命抵抗,地上已经积了一滩尿,他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昏倒。 傅成安从到了这里以后,连口都没张过。郁齐不认识他,但难保听不出他的声音。他不好冒险。他始终沉默,连表情都克制到极点。陈琛又把枪往他前面送了送,傅成安垂眸,然后伸手接了过去。 地尽头 第9节 地尽头 第10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0节 陈琛的目光还缠在傅成安身上,傅成安缓缓举起枪,将枪口对准郁齐。 陈琛露出一抹残忍的笑,他不经意地往后退了两步。傅成安盯着郁齐,眼神像一汪死水,一点声息都没有。 傅成安慢慢走近,鞋底像走在刀山上,疼得他都快要站不稳。他将枪口往下移,最终停在腰腹上。 “砰!”地一声,枪响了,像剑划破空中,刺在所有人心中。 郁齐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低头一看,腰部中了一枪,子弹s,he进去,有大量的血正汩汩而出。傅成安眼睫都抖,他避开了要害处,希望时间允许的话,郁齐能被…… “砰!”“砰!”两声枪响在傅成安的耳边像炸弹一样被引爆。傅成安的眼珠都要冲破眼眶,他开完枪后刚要放下手,手就被一股力强行扣住!陈琛抓住他的手,对着郁齐的胸口和头部连环补枪!郁齐顿时像个被针戳破的烂娃娃,血窟窿无数,他像片残叶摇了两下,然后瞪着眼倒了下去。 “阿安,这才叫开枪。”傅成安感觉胃里有一把火在烧,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灼痛。陈琛从他手里抽走枪,他甚至不忘拍拍傅成安的肩。 “琛哥信你。”傅成安感觉耳后一阵颤栗,他转头看陈琛,他表情不变,依旧平静。 “多谢琛哥。” “走,琛哥送你回家。”陈琛搭着傅成安的肩,携着他一步一步往车的方向走。身后是几个人在清理现场的声音,傅成安听见他们在拖郁齐的尸体,他的衣服摩擦过沥青,傅成安都已经想象出,郁齐的血迹是怎样一点一滴顺着地面划过去,血又是多少度的温度,最后会在多少时间里干涸。 傅成安被推上了车,他甚至还可以开车。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陈琛让他先开回黎笑棠家,傅成安说:“我回自己那儿。” 陈琛不置可否,也没说什么。傅成安到了自己的房子门口,就把车还给了陈琛。陈琛摇下窗对他人畜无害地一笑。 “早点睡,夜长梦还多。” 傅成安也回报一笑,他冲陈琛和陈霆打了招呼,就转身回了屋。陈琛盯着他的背影,眼里又浮现诡谲。 傅成安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他一下子就将钥匙对准了门锁,他一转钥匙,门开了。傅成安没脱鞋,他径直走了进去。他反手关上门,屋子里静谧得就像刚才的暗巷。 傅成安没开灯,他摸着黑站在屋子中央,黑夜遮住了他的脸,也掩饰住了他的脆弱。 “我宣誓,我献身于崇高公安事业,坚持执法公正、矢志不渝……”傅成安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他的口中念念有词,仔细一听,竟是他考入警校后的宣誓词。 他一字一句倒背如流,每说一个字,他的泪就掉一滴。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他终于释放出来,他盯着黑夜中自己的双手,然后跪了下来。 “……可是没人告诉我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傅成安抖得声音都是碎片,刀刀直cha自己的心口。他又开始去剥前两天被自己用烟头烫出来的疤,越用力,血越多,但是他心里就好受些。 傅成安把自己缩成一团,他躺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双目失神像个傀儡。 傅成安以为这又是一场黑夜,他又要独自熬过。结果—— 门被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进来。傅成安瞪着眼转过头,接着他就被那个人温柔地抱到了怀里。那人搂他搂得很紧。 “安安。” “陈琛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太舒服。你哪里不舒服?黎哥带你去医院好不好?”黎笑棠的声音什么时候也成了傅成安的救命浮板。他被这一句话说得又要沉溺。 傅成安什么也没说,他转头,黎笑棠目光满是疼惜。傅成安一伸手就紧紧拥住他。傅成安闭上眼睛,拼命去汲取那人身上的气息。 没有其他人的味道。只有干干净净的太阳晒过的温暖味道。傅成安的心酸得眼角又溢出泪。 黎笑棠摸他的头,侧头小心地吻他,不带情欲。 陈琛打给他的时候,他正在场子里发了好大一通火。听到陈琛的声音,他劈头盖脸就骂:“陈琛,我叼你老母,你想点嘛?” “傅成安人不舒服,他在自己家,你去看看吧。” 黎笑棠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个畜生是怎么知道的?陈琛已经挂了电话。黎笑棠反手打给傅成安没能打通。他低声咒骂,但是拿起外套就冲了出去。 推开门看见傅成安像个小可怜一样缩成一团,黎笑棠所有的疑问都舍不得再问出口。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都生怕吓到傅成安。 黎笑棠的吻落得越密,傅成安就抖得更厉害,他不想松开黎笑棠,一点都不想。 黎笑棠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他出奇地没有逼问。他费了点劲儿把傅成安半抱到床上,然后转头要去找药。 “别走,你别走。”傅成安死抓住黎笑棠的手,黎笑棠反握著,他放软了声音,人也顺势躺到床上,他抱着傅成安哄着他说:“我不走,乖啊,安安最乖。” 傅成安揪着黎笑棠的衣服慢慢地睡着了,可是睡梦中全是刀光剑影和jian得一地的血迹。他一会就惊醒,黎笑棠把手探进他的衣服里一摸都是汗,再一看他的脸色,白得不像话。 黎笑棠眼神沉重,他亲了一口傅成安说:“安安,我们去洗个澡,这样你要生病的。”傅成安像坏了的机器人,连黎笑棠解光了他的衣扣,他都全无反应。 黎笑棠抱着他进了盥洗室,一丝不挂的傅成安任凭黎笑棠摆布。黎笑棠站在他面前拿着淋浴帮他洗澡,黎笑棠的手指触碰到傅成安的皮肤,叫他一阵颤栗。 第二十四章 黎笑棠皱眉,借着灯光,傅成安身上的疤痕一览无遗。有刀伤、有枪伤。有些已经陈年老旧,有些是新的,是黎笑棠没见过的。也不一定是他没见过,可能是他没留意。 他摸着傅成安的腰腹往下的地方,那里有道老疤,是有一回他们半路遇到对头拦截。对方有备而来,他们只有区区几人,连把机枪都没有。那是场混战,枪林弹雨,子弹横飞。黎笑棠从不是怕死的人,他拔了枪上去就和人干,傅成安同他背靠背,腹背受敌,他们却选择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彼此。 傅成安的枪法极准,他弹无虚发。俩人最终被逼到一条死巷里,没有后路可以退。 傅成安一点都没犹豫,他立刻蹲下来招了下手说:“黎哥,快上!”黎笑棠踩着他的肩一下子就翻上了墙。他趴在墙边朝傅成安伸出右手,他紧张地喊:“阿安,快上来!” 傅成安站起来,刚把手递给黎笑棠,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傅成安脸色骤变,他用力推了黎笑棠一把大吼道:“快走!”接着转身就扣了两响扳机,有人应声倒下,此时,雨落得更密更凶了。 “阿安!”黎笑棠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他本都被推了下去,可以绕路逃命。但是他一想到傅成安被困在里头,黎笑棠连一秒钟都不敢耽误。他单手翻过一旁的废油桶,他身手敏捷,换了个方向终于能看到傅成安的身影。 “阿安走啊!”黎笑棠举手就是两枪,有了黎笑棠的掩护,傅成安也不再恋战,他倒退了一步,趁着黎笑棠不断放枪的空挡,迅速翻到旁边。 “黎……”远处忽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黎笑棠瞳孔一紧,他低声咒骂:“我叼他老母的死差佬!” 傅成安听到这鸣笛声,身体一顿转了过去,也就是这个当口! “小心!”黎笑棠喊得撕心裂肺,好像枪是打在他身上一样。傅成安就是在这分神一刻中了一枪,他以为同僚来了能抓住黎笑棠了,他欣喜若狂;但是黎笑棠却倍感苦痛,他以为傅成安是因为他才中了那一枪,他心疼万分。 曾经他们出生入死,命交在彼此手中都放心。 黎笑棠摸着那道疤想起这段往事,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黎哥……我自己洗……您先出去吧。”傅成安许是缓过神来了,他如梦初醒,惊慌失措,推拒着黎笑棠。换作平常,黎笑棠反手又是一巴掌。最近不知怎么了,耐性变得比以前好了些。他拿着冲淋执着地说:“今天我帮你洗了,洗完早早睡觉。” 黎笑棠长得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看上去顶多二十五六。细皮嫩r_ou_又长一副勾人的眼。搞得傅成安时常忘记,他其实比自己大了八岁。 黎笑棠此时说话的口吻就像在哄一个小孩,他动作利索,蒸汽让他的眼底蒙上一层水,故而看上去竟有些柔情。 傅成安一下子被堵住了口,想不出再用什么理由抗拒。他由着黎笑棠替他洗澡,又任凭他用一条大浴巾给自己擦身,擦到下身,黎笑棠坏笑了一下,张开含了一下。傅成安手一缩,手背上青筋都爆了起来。他脚步错乱地往后一移,被黎笑棠抓紧了手腕。 黎笑棠是从不伺候人的。他这种一言不合就甩人巴掌的脾气,怎么可能会伺候人?床上从不缺人,他高兴的时候让别人伺候,不高兴的时候抓着人的头发就是一顿粗暴的发泄。但独独,他没有这样对过傅成安。 心情再差再想杀人,他都没有像对泄欲工具一样,对待过傅成安。心里隐隐觉得,这根笨木头会被他伤透心的。 黎笑棠鲜少有自知之明,人性更是全无。他仅有的这些,其实都给了傅成安。沈韫玉是朝他心上开过一枪,叫他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但是傅成安的出现,叫他yin暗的人生有了一丝朝阳。那抹朝阳因为一直在那里,所以他有时就不懂得珍惜。伤了那个人的心,他也常常后悔。 “睡吧,我陪你。”黎笑棠意外地没有再进一步索取,他放过了傅成安,让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他靠在傅成安的颈脖,也一起闭上了眼睛。 傅成安僵硬着脖子去看他,只看到闭上眼睛的黎笑棠,表情那么温柔,让他一时都恍惚他的身份。 一夜过去,傅成安还是先醒的那个。他推了推黎笑棠没能推动,他只好低头喊了黎笑棠一声,黎笑棠闭着眼睛呢喃地说:“没睡醒……” 傅成安垂眸遮住他一闪而过的心软。他轻轻抽出手臂下了床。他走到盥洗室冲了把冷水脸,水冲过他的虎口,刺眼的新伤疤又一次提醒他发过的誓。 傅成安双眼通红,像被火燎过。昨天郁齐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心中太多疑问想找巩粤清问清楚,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傅成安通过老办法联系了巩粤清,俩人依旧相约在老地方见。当晚,还是在那个天台。 “你来了。” 巩粤清背着手站在黑夜里,傅成安慢慢走到他旁边同他一起俯瞰夜空。可惜今天没有星星,黑夜太黑,浓稠得像墨,扼人的脖子叫人无法呼吸。 “郁齐死了。”傅成安平静地陈述,巩粤清背着的手一紧,指甲掐进了r_ou_里。 “你放弃他了。”傅成安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他的眼神微动,睫毛上像把扇子在扑闪,巩粤清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我要保你。”巩粤清的话在傅成安听来毫无说服力,他抬了抬下颚,似乎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有一天你也会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放弃我?”傅成安也转过了头,他惨烈一笑,他的脸因为备受身心煎熬,瘦得都有些脱形。和初到“成竹帮”时,简直判若两人。 “成安!”巩粤清一下变得激动起来,声音不免大了些。他疲劳地捏了下鼻根才说:“不是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傅成安不说话,他也很累,累得身体都散了架,心都硬撑着一口气。巩粤清抓了抓他的肩膀说:“你跟我来。” 巩粤清朝傅成安做了个手势,傅成安疑惑地看着他,巩粤清示意他跟上来。傅成安挪着步子跟了上去,在两个油桶后面有一扇很小的门,上面油漆斑驳,还有股刺鼻的生锈味。 巩粤清拉开锁,走了进去。傅成安也踏进门内。里面一堆杂物,而且空气脏乱,有些蜘蛛网结了很长时间,落灰无数。 巩粤清却在一个破烂的盒子上捡起了一个袋子,那个袋子是深色的,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巩粤清目视着傅成安,然后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傅成安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汹涌,他眼底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浪潮铺天盖地向他涌来,他连求救都来不及发出。 那是一套警服。是一套崭新的甚至被仔细熨烫过的警服,上面别着警章,胸口有一个编号牌——“0876” “上个月我们的制服改良重做了,这套是你的。”傅成安伸出颤抖的手摸向这套制服,他眼角干涩,疼得他眨眨眼都像是要了命。 “穿上看看合不合身。”巩粤清也难掩动情,他解开制服上的扣子,然后抖了抖衣服给傅成安穿上。他低头给傅成安扣衣扣,傅成安心跳巨快,浑身的血都像被沸水煮过一样,从指尖就开始发热发烫。 “0876!”巩粤清忽然一声令下,傅成安反s,he性地立正稍息,他缓缓地举起手,五指并拢靠在太阳x,ue边,他眼底终于蓄泪,无声地滑落。 这套衣服他也只能穿那么一次,而已。 第二十五章 郁齐死了,等于内鬼死了。这次的事情算是水落石出。至少陈琛没在因此找过自己。傅成安经过这波,ji,ng疲力竭,耗尽心力。郁齐是替他死的,他心里明白但感情上很难接受。错误情报是他传出的,代价却是别人替他受得。 傅成安失眠两天,在巩粤清给自己穿上警服的那一刻,才回魂。这条路布满荆棘和陷阱,拿别人的尸体为自己铺路,如果他做不到自控和意志坚定,这些人就是白死了。傅成安想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要求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一觉。之后,继续投入“表演”中。 傅成安重新回到云顶,他仔细盘账,在这些错综复杂的数据中挑选蛛丝马迹。他愈发怀疑,云顶是黎笑棠同陈琛的一个洗钱窝,背后牵扯的一定就是他要查得那条军火线。 这次同陈琛正面交锋之后,傅成安不敢再怠慢,除了黎笑棠,这个人更棘手。傅成安吸取教训,他必须比以前更加谨慎小心才是。不然,难辞其咎。 这天,云顶来了位不速之客——是陈霆。自从上次打过照面以后,傅成安没再见过他。傅成安眼观六路,上次一同去抓郁齐的时候,他就发觉了陈霆和陈琛耐人寻味的关系。 绝非亲叔侄那么简单。而是……入幕之宾。 傅成安做卧底这些年,浸泡在这些亡命徒之中,他的道德和三观被这些人一次一次刷新。没有你想不到的龌龊,因为他们没有底线。 “阿安?”陈霆的声音打断了傅成安的思绪,傅成安回神赶紧朝他笑笑,他自如地伸出手想要和陈霆握手,不料抓了空。 陈霆直接一把搂住傅成安的肩,亲昵地凑到他旁边说:“今晚铃鹿有拉力赛,蚊哥他们缺两个人,要不要一起去玩?” 傅成安不太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他的肩膀有些僵,但是他笑得相当随意,他侧头眯着眼说:“好呀。” 陈霆无声地回笑,他拍着傅成安的肩,从他手里抽走报表,推着他说:“那先去吃饭,我饿了。” 陈霆拉着傅成安去了楼下的一家港式茶餐厅,陈霆看着菜单挑了挑眉说:“阿安,你喜欢吃什么?” 傅成安正端着茶壶给陈霆倒水,闻言他抬眸说:“我都行,不挑。” 陈霆转着手中的铅笔,随意地在餐单上勾勒几笔,他边圈划着边说:“点个ji汤煲吧,你太瘦了。” 傅成安愣了下,继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陈霆心生戏谑,他很少见到这么容易害羞的男孩子。忽然觉得很有趣。 地尽头 第10节 地尽头 第11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1节 “霆少,是找我有事吗?”菜陆续上来了,傅成安嚼着菜问陈霆。陈霆给他盛了碗汤,傅成安赶紧伸手去接,陈霆故意不满地嘟了嘟嘴说:“霆什么少呀,叫我阿霆。” “我之前都在美国,在香港没什么朋友。小叔也很忙,所以找你陪陪我啦。”陈霆手撑着下巴,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和陈琛是同款。傅成安张嘴抿了口汤,他用勺子搅了搅舀了一块香菇吃下去。他放下碗,抽了纸巾擦了擦嘴才咧嘴一笑说:“好啊,没问题。我基本不会出云顶,要找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 陈霆笑得肆意,他眼睛里像有星星。他用筷子夹了一筷白糖糕放进傅成安的碗里。 “那太好了,有空我就来‘s_ao扰’你。” 傅成安拿了茶杯同他碰杯,他莞尔一笑说:“随时奉陪。”俩人望着彼此把茶饮尽。傅成安怎么会不知,陈霆定是陈琛派来监视他的,他要在多少双眼睛下被盯着,他自己都数不清。 但好在,他耐性尚好。 铃鹿是个专业的飙车赛道,每个月这里都会有拉力赛。陆子文是‘三道会’手下车队的队长,所以他场场都在。 “欸,阿霆!阿安也来了?”陆子文远远看见他俩,走过去打招呼,他一见傅成安倒是愣了下。 “蚊哥你不是缺人嘛,给你找了个来。”陈霆拱了拱傅成安的肩,傅成安摆了下手说:“这我没玩过,怕是要拖后腿的。” “怕什么?本来就是玩玩,输了也不要紧。”陈霆虚搭着傅成安的腰,傅成安转头看他的眼睛,发现那眼底狡黠,和陈琛一摸一样。 “那不行,‘三道会’输了,那名声传出去丢我的脸。”陆子文拿出烟盒,抽出两根烟,一根递给陈霆,一根抛给了傅成安。 傅成安伸手接过,陆子文拿出打火机先给陈霆点上烟,再把打火机凑到傅成安面前。傅成安护着陆子文的手,把烟点着。他抬手吸了一口。 “不过,我可以试试。”傅成安忽然出声,在陆子文的眼中自己终究是“成竹帮”的,是个外人,但傅成安本能地想给黎笑棠争口气。 “玩嘛,今天又不堵什么,我也要玩!”陈霆叼着烟眯着眼说,陆子文拍了他一下说:“你给我旁边待着,再让我发现你偷偷上车,我先打断你的腿!” “……” “前面第三辆的银色野马,是你的了。”陆子文从裤兜里摸出钥匙抛给傅成安,傅成安ji,ng准地接住,他比了个手势,就独自往前走去。 陈霆和陆子文不经意地对视了一下,其中意味深长,不便深究。 傅成安拉开车门坐了上去,他发动车子,扯过安全带系好。身体随着渐渐发抖的车身而颤动。闪光灯渐亮,预备枪鸣起,车子像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极致的速度卷起灰尘吹乱傅成安的发,傅成安在那一刻握住方向盘,产生了一种想要冲动,想要冲破隔离带,直撞南墙的冲动。 只是没人和他生死与共。 傅成安的车开得极好,他是能够轻松甩掉跟踪车的技术流。这种拉力赛尽管开得是手排车,他有些不适应,但是一轮过去,他已经掌握了要领。 陆子文的车在他身后,他透过后视镜看得真切。今天是排位赛,只要赢得那人归属哪个社团,便算哪个社团赢。 渐渐地,陆子文的车逼了上来,傅成安左右脚并用,利落换挡踩离合。他打了个弯,车子轮胎偏向一边,挡住了陆子文的去路。 火花渐起,两车越贴越近,傅成安因为车子过速,连下巴都开始抖。方向盘在他的掌心似是粘连上了,他如流水般推过方向,车子硬生生挤过去,直甩终点! 傅成安整个人也被狠狠甩向方向盘,重撞之下,他疼得抽了口气,额上也出了汗。 显示屏上开始逐渐出现每个人的名字和成绩。傅成安瞄了一眼,他熄了火,扯开安全带下了车。 陆子文也下车,神情复杂地盯着傅成安,傅成安看着他,突如其来地又笑了下,他的笑总是很温暖,他学不来黎笑棠那皮笑r_ou_不笑的样子。 “承让了,蚊哥。” 第二十六章 陆子文脸色不好,能超他车的人很少,傅成安刚才那一招,极冒险,一个不好翻出去,车毁人亡。陆子文没想到,傅成安拼起来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刚才那一下没把住,陆子文只好拿傅成安的尸体去像黎笑棠交差了。陆子文一想到,背脊也有些凉。 陈霆在一旁的转播器上看得清清楚楚,他也有些吃惊,傅成安那一招实在是险,换作他,会减速让陆子文过去。 “阿霆还玩吗?不玩我回家了。”傅成安脸色正常,一点都没有恶心想吐的样子。陈霆忽然对他心生佩服,他啊了声,随后掐了烟说:“不玩了,我送你回去。” 傅成安点点头,他和陆子文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用只有他们听得见的声音说:“你今天发挥不太好,蚊哥。” 陆子文脸一白,刚想反驳,傅成安又无辜地笑了下,他拜拜手,上了陈霆的车。 “阿安你刚才那招真得好险。”陈霆边开车边说,傅成安不以为意地笑笑,他撇头看倒退的风景说:“还好。” “奖金过两天给你打过去。”陈霆看着后视镜里的车,然后变了个道。忽然,他的手机响了,他伸手按下,陈琛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甜甜,回来了吗?”陈琛的声音低沉磁性,叫傅成安也回了头。 “在路上了小叔,我先送阿安回家。” “别送了,直接一起回来,你黎哥在我这儿。”陈霆看了眼傅成安,傅成安眨了眨眼睛,陈霆说好就挂了电话。 “那去我家吧?”陈霆在前面的路口调了个头,傅成安嗯了下便没再说话。 车子很快到了陈家,傅成安和陈霆一前一后进了门。刚进门,就看到黎笑棠光着脚小跑着过来,他只穿一件单薄的v领衫,衬得人更瘦了。 “安安!”黎笑棠勾住傅成安的手臂,傅成安单手搂了搂他的背说:“黎哥。” “你们去哪里了?”陈琛坐在沙发里转头问道。 “我们去铃鹿了,不过我没玩。安安好犀利哇,居然超了蚊哥的车。”陈霆从身后环住陈琛的肩,他微微伏下身凑在陈琛的耳边说。 “是吗?那蚊子不是气死了?”陈琛搭着陈霆的手腕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 “哈哈!” “……你去玩飙车了?”黎笑棠的口气有些听不出情绪,傅成安搂着他的背却明显感觉到他紧绷的肌r_ou_,知道他生气了。他垂了下眼睛,手摸了摸黎笑棠的背轻声说:“嗯,阿霆带我去玩得。” “陈霆!”黎笑棠忽然拔高音量,陈霆不明所以,陈琛皱眉瞪了黎笑棠一眼说:“做咩?” “你带安安去飙车了?你想他死啊?”黎笑棠话说得丝毫不客气,他退出傅成安的怀抱,伸手一指陈霆,接着觉得不解气,几步冲过去推了他一下。 “黎笑棠!”陈琛一下子站起来,脸色顿时yin沉! “你给我收声!”黎笑棠不怕死地冲着陈琛甩了一句,他冷冷地瞥了眼陈琛和陈霆,嗤笑一下说:“我怎么老是觉得你们不安好心呢?” “黎哥,真得就是玩一下而已,你看安安是不是毫发无伤的?”陈霆满脸无辜,黎笑棠眯着眼睛打量他,然后脸色一变说:“那你玩了吗?” “……” “陈琛,你就是这样教小孩的吗?推人入火坑,自己倒是在旁边叉腰看戏?”黎笑棠真得怒了,他眼风一带剐过陈琛,丝毫不见惧意,他甚至往前逼近陈霆,然后抬手揪住了他的衣领。 “啪!”陈琛脸色彻底冷下来,他低喝一声:“放手!” “傅成安!下次别什么人拉你,你都傻乎乎跟人走。陈琛,这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你别动他。我再说最后一遍。”黎笑棠冷哼一声,他眼底冰封,那模样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渐渐松开陈霆,然后捞起外套就转过了身。 “黎笑棠,你别他妈有天被人杀了,都不知道死在谁手上。”陈琛说话的声音像鬼魅,一点一滴渗入黎笑棠的心里。 “那我也心甘情愿。”黎笑棠侧过脸不屑地说。他一甩衣袂,攥住傅成安就摔门出去了。 傅成安被他攥着手,心跳都快了。他偷偷去看黎笑棠的脸,发现他气得不轻。傅成安反握著黎笑棠的手,发现他手心冰冷。 “……”黎笑棠被傅成安一扯,扯进了怀里。傅成安解开大衣的扣子,把他抱到怀里。黎笑棠的鼻尖和傅成安的相抵,傅成安搂紧他小声说:“还冷吗?” 黎笑棠的手隔着毛衣摸着傅成安的胸口和腰,他扣紧傅成安的腰浪笑说:“冷,抱我。” 傅成安于是抱得更用力,他低下头,黎笑棠就主动亲他一口。 “回家好吗?”傅成安点点头,他半抱着黎笑棠走到车旁边。半路上来了电话,黎笑棠一推手机,里面传来焦急的声音。 “喂,黎哥……有人搞事说我们放假币,现在……”黎笑棠听着扩音器里的声音眉头一紧,他声线一冷。 “等着,我现在过来。”傅成安专心开车,但是他留意黎笑棠的每一通电话。听到这里,他侧头问怎么了? “丽都有人搞事,换了假币和假筹码进场,硬说是我们的。我看这帮人一个月不收拾又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去吧,你回去休息。”傅成安把着方向盘往丽都开,黎笑棠瞥他一眼说:“我和你一起,那帮人不见了我不会买账。” “那你更不能去了。我去,我能把他们搞定。天冷,你别生病了。”傅成安温柔地说,他也不管黎笑棠同不同意,自顾自先送他回家。半路上,他还脱下自己的大衣,把黎笑棠裹得紧紧地,才放他下车。 “要是你搞不定,打电话给我。”黎笑棠弯腰对着傅成安说,傅成安点头,就在他准备开车时,黎笑棠忽然把手搭在车窗沿一本正经地说:“亲我一口再走。” 傅成安哭笑不得,但是他不好拒绝,只好老老实实地亲了黎笑棠一口。黎笑棠扣住他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吻得俩人都气喘吁吁,黎笑棠才松手。 “去吧。”黎笑棠挥了挥手,傅成安垂眸,把车开走了。 黎笑棠盯着他离开的影子,眼眸复杂。陈琛今天和他聊了几句,句句都意有所指。黎笑棠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自然知道他这么说是有怀疑的根据。黎笑棠也很想知道,傅成安究竟是不是鬼,陷阱不是只有陈琛会布,他黎笑棠也是一把好手。 黎笑棠扯出一个冷笑,引线已经攥在他手心,只看他心情,什么时候拉爆了。 第二十七章 傅成安进了丽都,大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众人见了他纷纷喊“安哥”,傅成安点下头就算应了。他走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经理秦琰见了傅成安赶紧喊了他一声,傅成安拨开人群走进去,他语气平静地说:“点嘛?咩事?” “安哥,就是他们!换了假钞和筹码进来,要砸我们丽都的生意!” “你说什么?!” “别吵了!”傅成安低喝一声,他做了个摊手的动作,秦琰立刻摸出烟给他送上,傅成安接过烟含住,然后稍稍偏头,秦琰为他点烟。傅成安两指一夹,他抽烟的时候,下颚紧绷,眼神因为放松而微弯。 “禄哥也来一根?”傅成安把烟递给姜禄,姜禄不屑呸了声,立马有人怒起要拔刀! 傅成安耐心极好地笑了下,他眯着眼睛又抽了口,烟圈还没吐出来就听姜禄说:“黎笑棠呢?!那个痴线佬!不出来老子烧了这里!” 傅成安抽烟的动作一顿,他微微张嘴把烟圈喷了出来。他歪了下头说:“你再说一遍。” 姜禄从不把傅成安放在眼里,他等着傅成安一字一句地说:“我话黎笑棠是个痴线佬,同性恋!出来老子砍死他啊!” 傅成安吸了一口烟,指间星火一亮一灭,他听完后笑了,他把烟从嘴里缓缓抽出,然后下一秒就反扣住姜禄的肩扭过他的手!腿顺势朝他的惯用腿踢去!姜禄一下子跪倒在地! “禄哥!” “禄哥!” 周围顿时炸开了锅,姜禄带来的一伙人同傅成安的手下拔刀相见,两派面面相觑,互不相让! “你砍死他之前我先搞死你啊。”傅成安讲话温温柔柔的,但是这些字眼此刻从他喉底绕出来,却叫人起ji皮疙瘩。 傅成安的手像铁钳一样掐着姜禄的脖子,烟头离姜禄的眼睛只有咫尺距离。 “傅成安你敢动手,我就先砍死你!”姜禄动弹不得,他眼皮打颤,却还在虚张声势! 傅成安舔了下嘴角幽幽然地说:“那试试看咯。”说罢,他的手不带犹豫地就按了下去!皮r_ou_烧焦的味道一下子爆出来!带着星火点子,傅成安脸上笑意只增不减。 “啊啊啊啊啊!”姜禄发出惨叫声!与此同时,两挂人眼见就要对砍时,傅成安又开口道:“谁再动一下手,我烫穿他的喉咙。” “这里是丽都,是我傅成安说的算。”傅成安不经意地勾唇一笑,他按着姜禄的脖子,慢悠悠地说。 “傅成安!你这条走狗啊!黎笑棠的胯下……”姜禄话只说了一半,傅成安已经撬开他的嘴,把烟头扔进了他的喉底。 “你讲话太难听,仲系做个哑巴吧。”傅成安在姜禄死命的挣扎中漠然地讲。他手一松,姜禄便摔倒在地。 “见了我就等于见黎哥,你要杀佢,等于杀我。” 地尽头 第11节 地尽头 第12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2节 “我傅成安就是丽都的规矩,别一点ji毛蒜皮的事都去烦黎哥。”傅成安单手cha袋,他居高临下地睥睨脚下的人,嘴角一勾冷冷地说。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傅成安冷着脸将烟头往后一丢,他俯下身一脚踩在姜禄的胸口,他轻蔑地说:“就凭你也敢做大佬?” “滚。”傅成安轻启薄唇,脚下又用力踩了一脚,才收回腿。姜禄已经疼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的手下吓得屁股尿流,架着姜禄连滚带爬地出了丽都。 傅成安转过头随意地抽过赌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指,然后他换了张笑脸对其他客人说:“唔好意思,各位老板。今天玩多少都算丽都的,扫大家兴了。” 敢来丽都场子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各个倒也不至于被刚才的画面吓破胆。过了一会,大家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傅成安打了个响指,秦琰立马凑了上来。傅成安微微侧头同他讲:“给每桌开瓶酒,算我的。” 秦琰点点头,他同时忍不住多看了傅成安两眼。年纪轻轻便成了黎笑棠的左膀右臂,偏偏还就一人,挑起各个场子的大梁,实在不容小觑。 傅成安又陪着秦琰轧平了账目才离开。他开到家的时候,黎笑棠正巧在接电话,见了傅成安进门,他眼神一动,把电话挂了。 “搞定了?” “嗯。姜禄没用,明天我找他大佬谈谈。” “不用了。” 傅成安疑惑地看向黎笑棠,黎笑棠朝他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笑着说:“我也搞定了。你主外,我主内。”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傅成安的眼神迅速瞥向别的地方,黎笑棠这时缠了上来。 “再帮我个忙吧。”他说话的语气如一汪潭水,温柔似有若无地撩拨。傅成安垂眸,眼睫盖住眼神,他低头说:“什么?” 黎笑棠转了下头,他的手环着傅成安的脖子,嘴唇离傅成安的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他的指甲无意识地刮着傅成安的脖子,他说话的热气像根无形的线,引着傅成安。 “快月底了,云顶该收账了。”傅成安搂着黎笑棠,说话的气息全喷在黎笑棠的鼻间。 “收账是蚊哥一直在做。”傅成安也说得不真不假,他的手掌在黎笑棠的腰上游走了两步。 黎笑棠轻笑,还是他先主动的,勾住傅成安的嘴唇。他轻咬了一口傅成安的下唇说:“这个场子明明是你的,是我给你的。有他什么事?” 傅成安回应地敷衍,他听完无奈地转头笑了,然后低头盯着黎笑棠的眼睛说:“人家不肯给我看账啊,人家是‘三道会’,我们是‘成竹帮’。” 黎笑棠的手移到前面了,他整了整傅成安的衣领,手指又移到他的喉结处凑近说:“那你更要想办法了,他们要是骗我,吞我的钱,你也不心疼吗?” 傅成安听了这句话笑出了声,他一笑,嘴角的酒窝都陷了下去。黎笑棠也跟着笑,他掐了傅成安一把娇嗔道:“你笑什么?” 傅成安眼里的笑永远闪瞬即逝,他立马绷着脸说没什么。黎笑棠气得掐他,傅成安闪躲,但是他抱着黎笑棠的手依然紧。 傅成安注视着黎笑棠,他的眼光逐渐深沉,黎笑棠感受到他的目光,停止了嬉笑,他回看傅成安,俩人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对方。 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第二十八章 傅成安隔日便去了云顶,正巧碰到陆子文在办公室里。傅成安敲了敲门走进去,陆子文正在办公,他掀了下眼皮见是傅成安应了声。 “蚊哥,有需要帮手的吗?”傅成安给陆子文泡了杯咖啡端过来,陆子文说了声多谢便接了过去。他正忙着看月底的账,一心在盘账目,傅成安的话他没听进去。 “蚊哥?”傅成安又叫了他一声,陆子文才恍惚地应了声。他反应过来后才说:“哦……没事没事,就是盘盘账,我一个人可以。” 这个答案在傅成安的意料之中。进云顶足足四个多月的时间,他别的都摸清了,独独始终碰不到账本。这便更加说明里面一定有问题。黎笑棠昨晚让自己来收帐,是正常的。‘云顶’既然是‘三道会’同‘成竹帮’一起合作入股,那‘成竹帮’不能看账本这个理说不过去。 陆子文当然清楚这其中分寸,他丢给傅成安的都是明账,每天的流水和毛利,这些不是傅成安关心的。他关心的是陆子文手上的那本。 一个公司都会有明账和暗账,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场子。黎笑棠的意思也是要过目那本暗账。他本不管这些,突如其来要看,傅成安还起了疑,黎笑棠同他说再怎么不管,我毕竟出了钱,一个季度总要看一次吧? 话是不错的,但傅成安也留了个心。他见陆子文完全拒绝帮忙的姿态,便不打算强攻。这件事一直拖到五天以后,来了机会。 那天陆子文不在,场子里没几个人。傅成安站在门口抽烟,他一只手玩着打火机,眼睛因为被青烟熏得眯了起来。他默默地把烟抽完,扔在地上碾灭以后,才转身回了云顶。傅成安走到陆子文的办公室门前,他见四周无人,便开门闪了进去。 整间赌场大厅包括楼上的vip包间有数百个高清摄像头,除了陆子文的办公室和厕所是没有的。傅成安进了办公室,快步走到陆子文的办公桌前,他的速地将桌面扫了一遍,他那天进来的时候,陆子文的面前摊了一本本子,电脑屏幕上也显示着一张表格。傅成安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决心都看一看。傅成安瞄了眼表,三分钟应该够了,再长,万一被人发现就不好解释了。 傅成安在老板椅上坐下,他先低头仔细地观察一下正中的桃木抽屉,同时又抬手摸了下,果然在缝隙口摸到一根细铁丝。 一般目标都会在重要的地方“落焊”,以此来标记用来检查是否有人翻动过抽屉。傅成安小心地取出那根细铁丝放到桌上,他从桌上抽出意志圆珠笔,拆开笔杆往抽屉的锁芯捅了捅,抽屉开了。 傅成安拉开抽屉,里面堆了一叠很厚的账目本。根本看不出哪本才是。傅成安闭上眼睛又回想了一遍那天看到的账本样子,他凭着记忆和猜测选了两本出来。迅速掏出手机开始拍,每拍一张,他还要留意门外的声音。 “蚊哥回来啦。” “蚊哥。”陆子文走到半路发现忘了拿一样东西,他又重新折了回来。幸好路不远,他没走多少路就到了‘云顶’。 进了大厅,几个荷官和侍者同他打招呼,陆子文点头致意,他眼风一扫没看见傅成安,他随口一问:“阿安呢?” 一个荷官正在理筹码,他闻言抬头看了一圈说:“刚才还在这儿,不知道去哪里了。”陆子文没说话,他忽然抬头看向二楼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心中一凛,立马迈开腿冲上了楼。 第52页,第53页……还剩下最后一页没有拍。 门开了,屋子里空无一人。陆子文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急急忙忙跑向办公桌,他伸手一摸,铁丝还挂在上面,陆子文悬着的心松了松。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异常,便走了出去。 直到听到关门声,傅成安又等了一会才从书柜后的角落里出来。他几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刚才说是命悬一线都不为过了。 傅成安捏了捏手机,然后走到门口,他轻轻地开了一条缝,确保无人后迅速地走了出来。 傅成安一拿到这些资料就立马利用u盘全部拷贝了出来。账目的数据太多,要交叉比对才会看得出问题。傅成安一个人的ji,ng力是不够的,于是他联系了巩粤清。他需要同僚帮手一起找出账目中的关键。 有人帮忙效率自然就高了,很快巩粤清就约了傅成安见面。 “他们的账做得很漂亮,基本可以以假乱真,找不出什么问题。只有这里……我觉得你可以深究一下。”巩粤清将账目的复印件推给傅成安,傅成安接过一看皱了皱眉头说:“巩sir的意思是?” “我觉得他们不会把军火的账记在上面,这两本从头到尾我都看了,明面上没有问题。但是我发现他们每个月15号都会入一笔账,而每个月15号的账目数几乎是相同的。这就值得深究了。” 傅成安迅速地翻了翻,果然在每个月15号都会有一笔金额入账,金额大小每个月几乎都相差无几。 但同比其他日子的进账,都有不同程度的递增或减少。 “我明白了,我会顺着这条线追下去。”傅成安认真地点了点头,他摸出打火机,把复印件在一簇火苗中烧成灰烬。 巩粤清目视他,抬手排了排傅成安的肩说:“渔网快收了,成安。” 傅成安牵强地动动唇角,他往前走了一步,鞋底摩擦过斑驳的铁锈,他微仰下巴说:“但愿吧。” 巩粤清同他并肩站在一起,他搂着傅成安的肩有力地说:“会的,光明终于要来了。” 傅成安的指腹上还残留一点味道,他下意识地蹭了蹭,没说话,心口却紧张地抽了抽。 光明,真的要来了吗?还是更深的黑暗呢? 第二十九章 同巩粤清分别后,傅成安还是按惯例回到黎笑棠那里。碰巧黎笑棠在浴室里洗澡,就着水声傅成安去翻找黎笑棠的手机。他翻了两件外套,终于在一件针织开衫的口袋里找到了手机。 黎笑棠的手机有锁屏密码,傅成安不知道是多少,但他记得黎笑棠输入密码时手指移动的位置。傅成安根据记忆试着打了一遍,失败了。 傅成安皱了下眉,他盯着键盘上的字母和数字闭了下眼睛,会不会是沈韫玉的生日。这个猜测叫傅成安的心又惯性抽痛了起来,但迫在眉睫,他不能细想。 傅成安迅速打下沈韫玉的名字缩写及生日,没想到还是显示错误。 这时,浴室的水声渐小,傅成安抬头看了一眼紧闭着门。他没有时间了,他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几个键,黎笑棠的手机一下黑屏了,接着跳出无数行编码程序。 傅成安本想入侵黎笑棠的手机装上窃听,但今天出师不利,他只能先备份其中的数据。等明日用电脑黑入再装了。 黎笑棠推门出来了,傅成安安然自若地倚着床板看电视,他抬眼瞥见黎笑棠立刻丢下遥控,走过去给他吹头发。 黎笑棠在全身镜前的椅子上坐下,他慵懒地掀了掀眼皮,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傅成安。 傅成安打开了吹风机的按钮,先用掌心试了试风的热度后才给黎笑棠吹起头发来。 傅成安的动作很轻柔,眼神更是柔和。那一刻叫黎笑棠产生了恍惚,想要放过他。 但是,不可能。黎笑棠的眼神又蓦然变得狠戾。傅成安感受到黎笑棠突变的气场,手指顿了下。黎笑棠这时开口叫他。 “安安。” “嗯?黎哥。” “你明天有空吗?”黎笑棠抬眸对着镜子里的傅成安说,他的狠戾被隐藏了起来,换上一副带点顽劣的调笑,换成傅成安喜欢的样子。 “黎哥有什么吩咐?” “想和你约会。”黎笑棠这几个字一出,傅成安惊得把吹风机的按钮都关了。 他沉默了几秒才说:“黎哥你说什么……” 黎笑棠反手去拉傅成安的手,把他拉到跟前。黎笑棠仰头看傅成安,他的眼底像是有星点斑驳。 “我都还同你约过会呢。”黎笑棠伸手抱住傅成安,把脸埋在他的腰腹亲昵地蹭了蹭。 傅成安双目失神,脑子一片空白。 傅成安以为黎笑棠只是说说而已,结果黎笑棠是认真的。他起了个大早,然后一番打扮后倚在门边朝傅成安扬了扬下巴。 “走吧?”傅成安正站在衣柜前准备随手拿件衣服套,转头一看黎笑棠,他心上的某一处再度被刺穿。 黎笑棠穿一件简单的黑色连帽衫,下身一条黑色小脚裤并露出半截脚踝。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点他就那样含笑盯着傅成安,眼底的暗潮汹涌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黎笑棠竟然会有那样纯净的目光,而那目光竟然唯独锁着自己。 “我这么好看吗?一直盯着我看。” 傅成安脸一红,慌乱地收敛起视线。黎笑棠不肯放过他,长腿往前一跨一下子扑进傅成安怀里。 他双手环着傅成安的腰,微微抬头啄了下傅成安的下巴。 “走吧。”黎笑棠拉着傅成安的手,同他十指相扣。傅成安心一慌,太阳x,ue都突突地跳。黎笑棠拉着傅成安去了游乐场,傅成安过了检票口都傻了。黎笑棠推他一把说:“傻瓜,没来过吗?” 傅成安盯着不断与他擦身而过的人,基本都是结伴而行,要么是三口之家。他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一个虚幻之中,周身的一切都很不真实。他侧头看黎笑棠,然后失神地摇了摇头。 黎笑棠倒是有些懵怔,他很快表情,摇了摇傅成安的手指说:“走,哥哥带你玩。” 傅成安惊了下,还来不及说话,黎笑棠已经拽着他去排队了。今天人不是很多,黎笑棠悠闲地倚在栏杆上,四周全是情侣。 “等会你给我买冷饮吃,就那女孩手上的。”黎笑棠拱了拱傅成安的手臂,傅成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女孩正拿着一个小勺挖着一个冰淇淋蛋筒吃,那冷饮上有只紫色的小兔子,看上去粉嫩嫩的。 傅成安失笑,黎笑棠瞪他一眼小声说:“笑什么?你买不买?” “嗯,我买。”傅成安偷笑了一下,他眼底温柔盯着黎笑棠看。黎笑棠j,i,an计得逞,亲昵地搂住傅成安的手臂靠着说:“嗯,这才乖。” 在傅成安的记忆中,黎笑棠是yin晴不定、敏感多疑的。但是有时候,他又像个小孩子,好像很简单的事情,他都会快乐。 大概就算因为这样,傅成安才爱上他的。傅成安心头一跳,他的手下意识地往下移,然后稍稍用力,箍住黎笑棠的手指。黎笑棠侧头看他,然后同他交握。 “先生,五号。”终于排到他们,工作人员打开栅门,让他们进去。黎笑棠和傅成安乘坐的五号座正好是个粉色的。 黎笑棠内心深处还挺少女的,他立马兴奋地跳了上去,然后朝傅成安招招手。傅成安弯腰走进去,他顺手关上门,没一会,铃声响起,摩天轮缓缓升起。 黎笑棠侧头看窗外,透过玻璃窗,他将整个香港都收于眼下。黎笑棠难得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勾了勾唇角,手忍不住搭上了窗户。 “安安,你睇景色多好。” 地尽头 第12节 地尽头 第13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3节 傅成安顺着黎笑棠的目光看过去,眼下都是高楼大厦,其中白云飘飘在头顶,像翻起的爱恨。 傅成安的眼睛落到了黎笑棠身上,他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黎笑棠感知便回过了头,他弯着眼睛,看上去人畜无害。 “傅成安,其实我不爱沈韫玉了。”黎笑棠忽然开口,这句话叫傅成安的喉头都涌上腥甜,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黎笑棠,黎笑棠坦然地回看他。 “如果,如果我说我和那些莺莺燕燕全断了关系,连同沈韫玉一起,你还爱我吗?”摩天轮升到了顶,太阳的余晖照s,he到玻璃窗上,投到黎笑棠的脸上,遮住他的半边脸。 傅成安下巴都在抖,他的手紧张地缩紧,这一切,黎笑棠都看在眼里。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好好的在一起。”黎笑棠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柔和,他也不逼迫,就那样看着傅成安,眼里似乎都有水。 “……好。”傅成安费力地吐出一个字,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黎笑棠听完后笑了,他今天露出的笑格外多也格外真。他侧头看窗外,玻璃窗映出他的脸。他抬手朝指腹上呵了口气,然后用指腹在玻璃窗上画出一个笑脸。 黎笑棠放下手,他把头靠在傅成安的肩上,他轻轻地笑。 傅成安,你可千万别是个差佬。黎笑棠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遍,奇了怪,心脏竟然有些钝痛。 第三十章 自那天约会以后,傅成安便有一段时间没看见黎笑棠。黎笑棠同自己说他要去次国外,那里有一单生意需要他亲自跑一趟。傅成安敏感,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这天碰巧是12号,离他要查账目的日期只剩下3日,他表面不露声色,心里给自己敲了警钟。 到了15号那天,傅成安找了借口又进了陆子文的办公室。这次陆子文换了“落焊”,但傅成安依旧格外小心。他找出账本,在密密麻麻的数字中找到了关键线索——果然在早上10点08分左右,进账了一笔金额,数字同上个月的同日,基本无差。 这更加证实了傅成安心中所想,他们的交易日就是每个月的15号。傅成安在心中飞速盘算,他闭上眼睛在口中念念有词,再睁眼时,卡号及金额数统统记在了他的脑子里。 傅成安将台面做了归位,并将“落焊”复原。他出了办公室,就将他背下的这些东西写在纸上,他把纸条卷成烟卷一样的大小塞到打火机里。他捞起外套就走出了‘云顶’。 傅成安开着车去了三公里外的一个咖啡店,他下了车推门走进去,巩粤清已经坐在了那里。傅成安自然地走过去,在巩粤清的隔壁桌坐下,这时,服务生走近。 “一杯美式,唔该晒。”傅成安掏了现金递出去,服务员接过叫他稍等。这间咖啡店的人不算很少,所以傅成安隔着一条走道同巩粤清说话,倒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都准备好了?” “就等老板了。”巩粤清专心地吃着盘子里的牛排,他用叉子叉了块r_ou_塞到嘴里,他无声地咀嚼着,此时,服务生走近,送上咖啡。 傅成安端着把手喝了口,然后他放下杯子,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他抽出烟叼在嘴里,然后他推开打火机点着了烟。他抬手洗了几口,然后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巩粤清大概又吃了十分钟,他用餐布擦了擦嘴,然后打了个响指招来服务生结账。趁着服务生收拾桌子的当口,巩粤清站起来准备离开,他经过傅成安的那张桌子时,顺手把他遗留的打火机拿走了。 巩粤清直到上了车才打开火机,里面藏着的纸被他小心地取出,他摊开,上面有点点黄斑,估计是刚才被火油熏得。 上面是一窜数字及一个坐标。巩粤清用手机把坐标输了进去,没一会跳出了缅甸某个地标。 巩粤清了然,接着按下火机,把纸条烧得一干二净。他边开车边打电话给控制室。 “鸳鸯放料,坐标1516,2468,准备收网。” 黎笑棠这条线,o记已经跟了六年。在傅成安还没有成为卧底之前,已经有卧底潜入了‘成竹帮’。可惜运气不好,只潜伏了一年多便暴露了,牺牲得很惨,尸骨都难觅。眼见黎笑棠越做越大,0记的压力可想而知,于是傅成安成了为这条线培养的第二个卧底。 巩粤清当年就极为看好傅成安,果然他没有让自己失望。到了这一步,他们谁都输不起。 傅成安回到云顶时,云顶格外安静,人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硕大的赌场空无一人。傅成安觉得奇怪,他手搭上扶手,走上楼梯,走到二楼,也只见到了两个荷官。 “安哥。” “其他人呢?” “蚊哥打了个电话来,说金沙湾搞活动,人手不够,要了些人去帮忙;他说给您打了电话,您没接,让我们给您捎个口信。” 傅成安摸出手机一看,上头确实有未接来电。他给陆子文打过去,响了四声,陆子文接了。 “蚊哥,我阿安。” “……阿安啊,金沙湾临时缺人,问你调了些人,你不在我就先自作主张了。”陆子文的声音自然,讲话一气呵成,无可挑剔。 傅成安是听他随口提过这件事,便没有起疑。俩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有事叫我。”傅成安吩咐道,那手下点头,傅成安便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进去。 傅成安抬手看了眼表,上周他在黎笑棠的手机里窃听到他说会去趟缅甸,但具体是哪里并没有在电话中透露。傅成安将他可能出没的地方进行了排列,最后在12号那天的某通电话中,听见他说得这一组坐标,才最终确定了交易地点。 傅成安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巩粤清,巩粤清同他里应外合,又联络当地的警察,申请跨国办案。这场“鸳鸯计划”历时将近五年的时间,终于要收网了。 所有的细节仿佛都被ji,ng心设计过一般,所有的安排都看似滴水不漏。所有参与的人都屏息凝神,就等着那一刻。 夜晚,风格外平静。从香港机场直飞到缅甸仰光需要将近9个小时的时间,而直升机为巩粤清他们节省了一半的时间。 凌晨03:30分,此时已经是16号了。巩粤清拿着枪,蓝牙耳机挂在耳上,他屏息凝神,等着目标的出现。 03:37分,两辆黑色商务车从远处缓缓而来,车灯泛出白光,车子缓缓停下。车胎在沥青上擦出声响。巩粤清连眼睛都不敢眨。 车子上下来两个人,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手提箱,对面的车上也下来了三个人,几人面对面成群,一番交谈后,其中一个示意旁边的人打开箱子。 “啪嗒!”地开锁声在倘大的空间里听不真切。巩粤清注意到一人的身后拖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帆布包,猜测那里就装着武器。 就在几人交易的瞬间,巩粤清朝身后的队友做了个手势,大家屏息,在心里默数三个数后,一鼓作气抄了上去! “别动!警察!双手全部抱头趴下!”探照灯在一瞬间被打开!几人被突如其来的警察打得措手不及,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纷纷举起双手抱头趴下! 巩粤清冲到车旁边猛地拉开车门,却不见黎笑棠,他的心一瞬间就跌倒了谷底,摔得粉身碎骨!他一时控制不住,直接拿枪顶住一人的太阳x,ue,他大声怒斥:“黎笑棠人呢?!” 那人眼珠一转说不知道,巩粤清举起枪柄对准他的头就砸了下去! “你说不说!” “巩sir!” 巩粤清闭上睁开,他挥了下手,只觉得心上千疮百孔, 连回击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被打成筛子。 第三十一章 黎笑棠站在落地窗前,他的背影竟然有些落寞。他的脚下是一片夜景,他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想到这手前几日还在玻璃窗上画过笑脸,他就觉得疼。 黎笑棠没有等到约定好的电话,于是心下立刻判出了结果。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结果。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并往杯中加了好几块冰块,黎笑棠看也没看闭眼就往喉底灌。烈酒辛辣,他忍不住呛了几下,胃里像有火在烧。黎笑棠被这火灼的滋味折磨得全身都疼,他发怒,把杯子往窗前奋力一丢,杯子在瞬间瓦解。 电话响了,黎笑棠人有些踉跄,他垂着手完全没有接电话的意思。电话不屈不饶地响着,黎笑棠机械性地转过头,他双眼赤红,红得像幽灵。他勾了勾手指,拿起手机,他刚按下通话键,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就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 “笑棠,你再唔返嚟,佢就要死了。”(你再不回来,他就要死了) 黑白无常来替阎王索命来了。黎笑棠静静地听完这道催命符,他张了张嘴,第一下竟然没能发出声音来。他咳了一声才哑着嗓子说:“……我同你讲过了,不要动他。” 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听了个笑话,没等黎笑棠再说话就径直挂了电话。黎笑棠仿佛要把手机捏爆,他再睁开眼时,眼底红潮退去了一点。他撩起外套就退门走了出去。 当日,傅成安亲自将黎笑棠送到机场,亲眼见到他手持护照和登机牌进了关。巩粤清也给过自己答复,说确认黎笑棠抵达了缅甸仰光。他们又有谁会料到,黎笑棠在交易前几个小时,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调了身份回了香港。 巩粤清没有在交易车上看见黎笑棠,便知晓傅成安暴露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脑中连一秒钟的空白都不得,手里的烟都被他捏烂了,他的手竟然还是在抖。 巩粤清头一回,失去了方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傅成安从陈琛进了‘云顶’的门,便直觉气氛不对。直到自己的肩膀被两个男人强行按住,他知道巩粤清他们失败了。 “我劝你有什么话现在就说,进了那扇门,人就不是人了,是鬼。”陈琛的一双眼里笑中含霜,冷得如yin沟臭水,凑近都受不了。 傅成安依旧淡定自若,他背着手瞥了眼陈琛说:“琛哥想知道什么?” “你们差佬都是硬骨头,我知道。但我最喜欢也最擅长对付硬骨头。试一下咯?”陈琛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傅成安就被推搡着进了某间房。 这间房是‘云顶’一间密室。不,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刑讯室。刚踏进去,一阵yin风就钻进了骨头里。傅成安毫无惧色,他被那两个男人推着坐到一把金属椅上,双手被反绑住。陈琛倚在桌边,他重心轻松地往后靠,他双手环胸朝傅成安努了努下巴。 “阿安……哦不对,你不叫傅成安。我们先聊聊,你叫乜名?”陈琛笑得很温柔,那副笑里藏刀的眼睛却像把机关枪,在有效s,he程里将傅成安的浑身上下都扫了个遍。 傅成安听了莞尔一笑,这一笑叫陈琛恍惚了一下。他好像这时候才想起来,傅成安和陈霆一样大。他突然露出惋惜的表情,忍不住叹了口气,感慨这后生仔拣了条最行唔得的路。 “我不系差佬。”傅成安心平气和,不见丝毫慌乱。他的心跳甚至依旧平稳。他对上陈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陈述。 陈琛笑了,他又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然后挥了下手,傅成安便被一拳直击面门,隔着椅子被放倒,他的腿悬在半空。一个彪形大汉拿了水管,把一块毛巾盖在傅成安的脸上,然后拧开水管对准傅成安的脸就淋了上去。 毛巾是为了防止傅成安将水吐出来,这不断加大的高压水枪的力度,叫傅成安的溺水和窒息感来得愈发地快,他开始挣扎其来,脚在半空乱蹬。陈琛冷眼旁观,他瞄了眼墙上的挂钟,然后等秒表走过些,才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点嘛?有什么想说得?”傅成安又被拖了起来,椅子被粗暴地扶正,他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他咳嗽了好几声,眼睛都有些睁不太开。 “……我不是差佬……”他的声音很轻,陈琛听了眼风一横,他在傅成安的对面坐下。他从外衣口袋里摸出烟,马上就有人倾身为他点烟。 陈琛吸了口烟,吐出个烟圈,他忽然凑近问:“你要不要来一根?”傅成安半垂着头,他闻言摇了摇头,陈琛就把手腕收回了。 陈琛点了点烟灰说:“‘赌石’半路被差佬拦截那次,我‘三道会’确实有内鬼,但很奇怪,我就是看见你朝郁齐开枪的样子,才怀疑得你。” 傅成安抬起头,他眼睛很红,他勾起唇角笑着说:“为什么?” “我从前就听黎笑棠说,有次你们被人追杀,你带着他突出重围;你枪法极好,但为什么偏偏朝郁齐开枪的时候,连心脏的位置都瞄不好?”陈琛接着抽烟,眼睛因为回忆而半眯,他斜坐在椅子上,双腿自然交叠,他用半截烟指了指傅成安说:“只有一种解释,你不想杀他。” “我跟着黎哥四年多,不是干得杀人的活。不是各个古惑仔都喜欢杀人。”傅成安眼睫上都沾了水,他微微侧头不紧不慢地说。 “唔……这么说也可以。但是这个你怎么解释?”陈琛掐灭了烟,从旁边拿起一个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钞——就是那日傅成安去‘女人街’找郁齐,通知他跑路,让一个小孩把这张钱塞给了郁齐。这张纸钞上写了一个手机号码,就是傅成安的手机号。 “你现在肯定把这个手机卡号扔了,我也不会再打得通。追踪不到你的,但是郁齐可不像你专业啊,他总是留下痕迹了,阿sir.” 陈琛弯着眼睛笑得时候,看上去尤为瘆人,他从一个袋子里摸出一个老旧的手机,然后手指在上面按了按,调出了一个页面。 “通话记录删了也没有用,录音还是在的。”陈琛举着手机笑着说,他按了下去,里面传来两声模糊的对答。 “我是‘鸳鸯’,巩sir让你晚上就走,十点钟,‘氹仔码头’……”傅成安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虽然信号很模糊,但是还是能辨认出是他的声音。 “鸳鸯?阿sir的代号有点意思,那你能不能讲畀我听,巩sir是边个?你又打算要做什么呢?”陈琛关了手机,房间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地寂静。 陈琛搞到这通录音实属不易,他没办法窃听到傅成安的手机,举棋不定时,才想起这个早就烂死了的内鬼郁齐。果不其然,被他搜到料,还是个大料。 第三十二章 傅成安忽然笑出来,他的眼皮轻颤,喉底发出低笑,身体跟着不由自主地抖了其来。他再抬眼时,眼底红得都能渗出血。陈琛夹着烟好整以暇地看他,他一点都不着急。 “琛哥想害我也不是第一天了,随便搞来一个破录音就想叫我认?”傅成安不屑地扫了眼陈琛,又瞥了眼那手机,他转头啐了一口,表情轻蔑。 陈琛把烟掐灭了,他站起来,走近傅成安,他微微倾身和傅成安四目相接。陈琛看着这双猩红的眼睛,笑意加深。他转过身,看似若无其事,却在下一刻转过身,单手扣住傅成安的后颈就往冰冷的桌子上按。金属桌冰凉,傅成安没有防备,面门被一股大力直挺挺地按到到桌上。 血一下子就出来了,从傅成安的额角到他的嘴,鲜血汩汩而出,直接浸进衣领里。他的牙根被磕断了,血混着唾液滴下来,傅成安想擦一下嘴都做不到。他只好竭力挪着身体把身体扶正,血滴到他的裤子上,裤子上立刻洇了一团血迹。 陈琛没有给傅成安缓冲的时间,他掀了掀眼皮,身后的几个人立刻冲上前解开傅成安的扣绳,把他的一只手锁上手铐,将他的右手强行掰直按到桌上。男人拿来一把生了锈的巨钳撑开,然后把傅成安右手的无名指放到上面。 “早说晚说都得说,何必搞得断手断脚的?”陈琛伸出两指挑起傅成安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陈琛皮笑r_ou_不笑,声音像蛇蝎一样yin冷。傅成安勉勉强强转过头看了眼他的手,然后他转过头有气无力地说:“我说。” 陈琛攥着他下巴的手松了些力道,傅成安眨了眨眼睛,陈琛凑近了些。 “……”傅成安朝陈琛吐了一脸口水,他笑得肆意放松,完全不见一丝慌乱。他甚至用被铐住的手一指陈琛,然后肩膀不停地抖,甚至连眼角都笑出了泪。 陈琛用手抹了把脸,下一刻,只听“咔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夹断了。 地尽头 第13节 地尽头 第14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4节 “啊!啊!”傅成安浑身颤抖,他大汗淋漓,脸色像纸一样白,眼珠都要冲破眼眶。钻心的疼从无名指处传来然后钻进脑神经,叫他疼得几乎昏厥。 “傅成安,能杀黎笑棠的只有我,你又算什么东西?”陈琛揪起黎笑棠的头发,傅成安血色全无,嘴唇上都起了死皮,他眼神有些涣散,头皮上传来的痛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几乎已经失去了力气,却仍然用最后一根弦吊着自己的意志。 “我唔系差佬……” “阿娄,去拿直氯胺酮。”陈琛把傅成安的头往后一推,傅成安半阖着眼,衣服全黏在了身上。叫阿娄的男人说了声‘是’,便去拿了。 没一会他走进来递给陈琛,陈琛用眼神示意他把傅成安的袖子掳起来,陈琛手持针筒,他把针筒在昏暗的吊灯下照了照,然后他推了推针筒,飙出些水来。 “阿sir,这一针下去人就真的废了,生不如死呐。”陈琛把冰冷的针头贴向傅成安的静脉,傅成安掀了下眼睛,瞳孔猛地放大,这么长时间,头一回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陈琛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他忽然兴奋起来,原来差佬也那么怕它。 “放开我!放开我!”傅成安像头发怒的狮子,他抬腿就去踹桌子,重金属发出刺耳的声响,两个男人从身后把傅成安按住,傅成安这会真的是寒从心底起,恐惧像条蛇从背脊开始冒出,他不断地摇头大声地叫骂! 陈琛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他叹了口气,大拇指抵在针筒后面已经准备下手。 “我再畀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代号‘鸳鸯’,潜入‘成竹帮’四年多,如今又来我‘云顶’还有什么目的?想把我也一并抓住吗?”陈琛脸上笑意不减,他凑到傅成安耳边和他说了一个人的名字,然后明显感觉到傅成安的身体一僵。傅成安不敢置信地瞪着陈琛,陈琛挑了挑眉看他,那表情好像心情甚好。 “所以,你抓不住我的。就算我把手伸到你面前,一副镣铐锁住我的时间也最多只有24个小时。” “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条路可以走。”陈琛说话的口气像在劝自己的孩子,他苦口婆心,语气认真严肃。他甚至拍了拍傅成安的肩。 “就因为有你们这种人在,我一天都不得安宁。”傅成安嘴角淌血,他的眼睛充满愤怒和憎恨。陈琛觉得他无药可救了,谈判宣布失败,他只好摊了下手说:“是你自己选的,扑街唔好哭哦。” 针头被推进了傅成安的静脉,才推进去一点,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所有人齐齐回过头,黎笑棠手持着一把枪,浑身像着了火一样,他一个箭步走进去,拉开保险拴就对上陈琛的太阳x,ue。 “放开他。”黎笑棠字字珠玑,声音机械又冰冷。他这个动作一下子引得几个打手也掏了枪,他们纷纷把枪口对准黎笑棠,然后大喝一声:“你把枪放下!” 陈琛眼珠一转,他随手把针筒一丢,然后缓缓站直身体,他转过身,黎笑棠把枪口移到他的前额。 “黎笑棠,你枪指错人了吧?”陈琛依旧笑意横生,他甚至用右手握住了那枪口,他口吻稍冷地说:“你有种就开枪。” 黎笑棠的手指移到扳机上,周围的人比他更紧张,其中一个把枪口对准傅成安的头,他焦急吼道:“你敢乱来,我打死他!” 黎笑棠都没有看傅成安一眼,他只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他盯着陈琛的眼睛一字一字地往外蹦:“我同你讲过了,你动他我就和你翻脸,你怎么就不信呢?” 陈琛根本就不在乎,他摊了下手无所谓地说:“黎笑棠,你不要命,我还要命。我们阿sir野心好大,连我都想抓去坐监。” “阿sir,抓我们一个人头,你能升几等警司?”陈琛说这句话的时候终于变了脸,他双眼yin桀,他掷地有声,落到yin暗的密室里,都有回响。 黎笑棠被这句“阿sir”刺烂了心,他死死地咬着牙关,眼神沉痛。 “那也是我的事,琛哥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我‘成竹帮’的鬼都要劳烦你来捉。”黎笑棠眼底毫无笑意,他牵强地勾勾唇角,一句话已经要了他所有的力气。 第三十三章 陈琛饶有兴味地看着黎笑棠,似乎顶在他额头上的不是一支枪。他眼含嘲讽,眼眸一转说:“黎笑棠,你死那天我不帮你收尸。”陈琛讲话轻飘飘,黎笑棠脸色极差,但是他仍然没落下风,他用枪口点了点陈琛的额头说:“唔该琛哥挂心。” 接着他低喝一声:“傅成安,站起来!”黎笑棠的声音在此刻像根救命稻草,拉住险险就要坠落的傅成安。傅成安的心跳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氯胺酮作祟的关系,他的一颗心快要蹦出胸腔,身体从头到脚都觉得像踩在云端,睁不开,他感觉血脉在贲张,有股热流伸展进骨头缝里。他舒服得想呻吟。 黎笑棠没听到傅成安的声音,心里一沉,陈琛示意一个男人去扶傅成安,那个男人收了枪解开傅成安的手铐,然后把他扶起来。黎笑棠也是在这个当口瞥了一眼傅成安,瞳孔在瞬间缩紧,他的视线下移,瞥见了傅成安满是鲜血的手,黎笑棠一下子没能撑住,他的枪口晃了晃,陈琛趁机一个反手扣住他! “阿娄,去帮你黎哥开门,然后把傅成安送到他车里。”陈琛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黎笑棠像疯了一样反抗,他的枪在瞬间被夺走,他一拳就直朝着陈琛的脸招呼了上去,陈琛的侧脸被打中,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犀利,他握住黎笑棠的手腕怒吼:“黎笑棠!” 黎笑棠双眼通红像染了血一样,他抄起手边的椅子就朝陈琛的身上砸去,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枪声响了,黎笑棠的后背中了一枪,血像一朵花顿时染开。黎笑棠人一颤,椅子顺手掉下来,陈琛灵活地避过,他大喊:“痴线!边个开得枪!” 倒下是一瞬间的事,黎笑棠摔下来的时候,意识还是清醒的。他眼睁睁看着傅成安,那个人回看他,目光混沌游离,像个孤魂野鬼。 再醒来的时候,黎笑棠躺在自家的床上,床边站着管家和沈韫玉。一见他醒了,俩人连忙凑上来,黎笑棠有些头晕,他脸色苍白,眼皮下一片青黑。 他的眼珠艰难地转了转,忽然又一下子睁开!他猛地坐起来惊慌失措地说:“傅成安呢?!” 动作太大以至于牵扯到了伤口,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似地,掀开被子就急急忙忙下床,管家赶紧扶住他说:“在在!就在客房,少爷您……” 黎笑棠明明受了伤,力气却比谁都大。他一把推开管家,自己踉踉跄跄地冲出房间,他喘着粗气推开客房的门。傅成安正躺在床上。 黎笑棠一下子就冲了进去,他直接扑到傅成安身上,手克制不住地发抖,他一张嘴声音都哑了。 “傅成安……傅成安!”黎笑棠的眼皮都肿了,眼底更是憔悴到让人不敢看。他喃喃地重复着傅成安的名字,声音渐渐变大。 傅成安皱着眉头,他的梦里全是血,脚下全是尸骨,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害怕之际,他一下子伸手抓住黎笑棠的手腕,然后张开了眼睛。 四目相接,黎笑棠的痛苦却在顷刻间被藏匿。他盯着傅成安的眼睛,忽然撤掉了手。傅成安的手落了空,受伤的手一下子落到床上,他疼得吸了口气。 黎笑棠不是个会在人前表露痛苦的人。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这么做。他对自我的认知不容许他犯贱。黎笑棠倒退了两步,然后转头就出了房间,一语都未发。 管家杵在门口,见黎笑棠出来赶紧迎了上去。黎笑棠周身气场冰封,像是从墓地里爬出来的一样,yin气极重。 “把门反锁,给我看好他。”黎笑棠撂下这句话后就迈步回到自己房间。管家一怔同沈韫玉面面相觑。沈韫玉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违抗黎笑棠。 管家叹了口气,把门从外锁上,做好这一切,他拿着钥匙战战兢兢地去敲黎笑棠的门。黎笑棠吐出一个“进”字,管家推门进入,发现黎笑棠正依在床头抽烟。 管家脸色一变,又不敢开口劝阻。他只好低着头把钥匙递给黎笑棠。黎笑棠眼睛干涩,他眨了眨眼,让眼睛适应熏人的烟雾。 “出去吧。”黎笑棠说得平静,这反而叫管家心里发怵。他担忧地看着黎笑棠,最后还是斗胆地说:“少爷您……” “滚出去。”黎笑棠抽着烟,后背的伤口因为被挤压都渗出些血泡,他丝毫不在意,抽完一根,又去拿第二根。 管家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关门声响起,黎笑棠抽烟的动作才顿了顿。 管家让下人全部都回了家,说暂时这段时间不用来伺候,都等他的通知。下人们都清楚黎笑棠的脾气,都很聪明地选择遮住眼睛闭上嘴,不闻不问。 沈韫玉想去看看黎笑棠,手刚要触到门把手又缩了回来。他心里有种感觉,自己对于黎笑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想法叫他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他踌躇了片刻,最后选择了离开。所有的人都走了,整个房间只剩下黎笑棠和傅成安。等黎笑棠抽完了第二支烟,他才拿好手机和钥匙走了出去。 走到客房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沼泽里,每一步都在试探,每一步都举棋不定。终于走到门口,他拿出钥匙对准门锁,钥匙轻轻一转,门开了。 门发出“吱呀”地声响,黎笑棠缓缓抬起头,然后走进去。待他走了几步,傅成安已经坐在沙发椅里等着他。 黎笑棠抬眸,傅成安也看着他。黎笑棠在他对面坐下,他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拿声响在俩人死寂一样的气氛里显得突兀。 傅成安看上去稍许ji,ng神了些,他瞥了眼黎笑棠的手机,抿了抿嘴唇。 “傅sir对吗?还是你根本都不姓傅?”黎笑棠讥笑了一下,他眯着眼睛打量傅成安,好像这样他的痛苦和恨就会隐藏不见。 傅成安的眼皮颤了颤,他张了张嘴,却反驳不出一个字。黎笑棠叹了口气,他的眼底有水,也不知道是刚才的烟太凶还是眼底太干。他很快眨了下眼睛,掩饰那疼痛。 “你动过我的手机,却没打开密码。”黎笑棠拿起手机朝傅成安笑了笑,他的眼神一瞬不瞬地攥着傅成安。他盯着傅成安的脸,当着他的面把密码一字一字地敲上去。 密码是fca1107.傅成安的身体随着屏幕上的字母和数字而剧烈颤抖,他不敢置信,但是只听到一声轻响,手机被解锁了。 心似刀割,生有何欢。 第三十四章 傅成安感觉身体被撕成了两半,一半被绞在机器里,一半被拽在深海下。他听不见也喊不出,他的喉咙都被一股铁钳般的力道攥住了,他甚至都不敢看黎笑棠的眼睛。 “你没想到吧。”黎笑棠说话的口气很飘飘然,他似乎带有不屑和轻蔑,但是杀伤力反而暴增,直戳傅成安命x,ue,不带喘息。 “我也都没想过你是差佬。”黎笑棠下意识地去翻口袋,他出乎意料地稳,从拿烟到点烟的过程,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他低头给自己点烟,抽了一口去看窗外。 “从嚟人咁耍过我,阿sir,你说点算?”(从来没人这么耍过我,你说怎么办)黎笑棠终于把目光重新投到傅成安的身上,他的目光幽深,叫人看不到底。 傅成安张了张嘴,他想说话,但是喉咙被堵得厉害。他艰涩地咳了两声才发出声音来。 “你杀了我吧。”黎笑棠抽烟的动作一滞,继而笑了,他的笑从喉底真真切切地流露出来,听的人心里发毛。黎笑棠把烟碾灭在桌子上,桌子瞬间被烫出一个小洞,烟雾寥寥冒起。 黎笑棠“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单手抓住傅成安的衣领逼迫他直视自己。 “你唔讲我都会杀你。”黎笑棠一字一句都像把刀,捅了对方的同时,自己也血流成河。 傅成安扯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睛已经好看,有点无辜的下垂眼,眼底永远都很温柔,看一眼都心跳。 他反手覆住黎笑棠的手,那句话随着眼泪一起掉下来。 “死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 黎笑棠抽出手就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使了浑身的力气。傅成安没受住,往后退了一步,黎笑棠抄起东西就往他头上抡,傅成安下意识去护头,东西砸在了他手臂上碎了一地。 “……”血顺势流下来,连带黎笑棠自己的掌心都蹭出了血,他感觉心脏快要爆炸,十几把刀cha在上面,他连求救都叫不出来。 他终于爱上他了 ,可是这个人却想要他的命。 黎笑棠想想就又嗤嗤地笑了出来,笑到背上的伤口都快迸裂,他伸手指着傅成安然后不停地往后退。 “傅……傅成安…… 你好犀利哇……我黎笑棠服你。”傅成安已经心如死灰,他的眼睛开始灰败没落,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恨不能此时此刻被他一枪爆头。 r_ou_身一瞬间湮灭也好过割心的活受罪。 黎笑棠抹了把脸,然后走到桌子旁边重新捞起手机,他按下电话,声音已经恢复冷静。 “通知各个叔父,一小时后以后开会。”黎笑棠收起电话,他勾起唇角,眼底露出嗜血的兴奋,他贴到傅成安的耳边,落下那一句。 “等一下就送你上路,我亲自送你。”黎笑棠的声音没有温度,他的表情隐忍到极致,他甚至露出他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然后施施然地走出房间。 傅成安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表情已经如此,他看着窗外渐渐枯萎的树叶,突然感慨起生命无常来。他又想起他以前叫傅琅,他的生日其实是1月12号。傅成安没有觉得惋惜,他只觉得愧疚,愧对巩粤清,愧对培养他的所有人,愧对黎笑棠。 想到黎笑棠,他的手都忍不住蜷缩了起来。其实无论黎笑棠要怎么处置他,他都坦然接受。他没有东西能够补偿黎笑棠,只有这条命了。 能让他解恨三分,他也宽慰些。 一个小时后在‘成竹帮’的议事厅里,坐了大概七七八八个叔父。傅成安被反绑双手,被两个男人按住肩膀站在一旁。黎笑棠是最迟一个来得,他大力推开门,所有人都禁不住回头。黎笑棠大步流星地走到主座的地方,他双手撑在桌上,眼睛yin桀地扫过下面的每一个。 “早些时候我就收到风说‘成竹帮’有内鬼,这次总算是抓住了!” “是啊,没想到是傅成安!这帮死差佬活腻了来搞笑棠!”下面的讨论声很激烈,大多数人都用憎恶的眼神打量傅成安,什么脏字都用上了,黎笑棠冷着脸听着。 忽然,他用力拍了下桌子低喝道:“我叫各位叔父来,就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傅成安系我贴身之人,笑棠携他四年,今天才发觉他是差佬,是笑棠唔对,对唔住各位叔父。” 黎笑棠说得决绝,他咬着牙才把这些字句串联起来。他后背又开始撕裂般地疼,叫他眼角都抽搐。 “也不能都怪笑棠啦,这死差佬掩饰得太好……” 议事厅又像炸开了锅一样,这些人表面上在安慰自己,暗地里都恨不能黎笑棠烂死。相比之下傅成安是差佬,黎笑棠没被傅成安送进监牢,才叫这些人懊恼。 黎笑棠怎么会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多少人盯着他这个坐馆的位置,多少人有盼着他死,他心里都一清二楚。 傅成安如果不在他们的面前死了,出了这个门,就会被这些人其中的一个乱枪打死。 黎笑棠的冷汗滴了下来,他不好赌,赌错了玉石俱焚。 “傅成安,你潜入我‘成竹帮’四年多,除了赌石以外还向差佬透露了我的缅甸之行,你还有乜好讲?”黎笑棠从后腰抽出了枪,他拉开保险拴对准傅成安的心脏。他句句质问,每一句都冷酷无情,傅成安垂眸看了眼枪口,他摇了摇头说:“。” 黎笑棠的手一紧,他抿了抿嘴唇然后冷哼一声:“好,那黎哥亲手送你上路,也算念在同你认识一场。” 没人看清黎笑棠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到“砰”地一声枪响,傅成安应声倒下。黎笑棠把枪拿近,然后吹了口气,他把枪递给旁边的人,然后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他挥了挥手说:“拖出去喂狗。” 地尽头 第14节 地尽头 第15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5节 傅成安的胸口流出了血,他脸色死白,手脚被两个人拎着在地上拖着走。议事厅忽然陷入诡异一般地沉默中。 关门声再响起,黎笑棠朝下面的人努努下巴笑着说:“让各位叔父见血了,唔好意思。笑棠在‘楼旺阁’摆了桌,给叔父们压压惊,我们走。” 黎笑棠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他从容不迫,一双眼睛依旧ji,ng明又yin险。大家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人带头说好,其余的人才一一附和出声。 黎笑棠带头往前走,他的笑意在一瞬间散尽,他用极强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没有去看那个人一眼。 第三十五章 傅成安被抬到一间房里,他被抬到床上,衣服被粗暴地撕开,接着就感觉有一把刀将自己开膛破肚。 “止血钳!”“圆头剪刀!”短促有力的声音不断地在房间响起,傅成安面色如纸,生命体征微弱,整间房间除了各种仪器的声音就剩下手术器具碰触的声音。 “准备除颤!第一次200j!”郑医生的声音压抑,他举着电除颤仪,开始了第一次除颤。 “砰!”地一声,傅成安从床上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郑医生看了眼监护仪,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一层汗。他眼色一沉急促地说:“第二次除颤,300j,准备!” 傅成安再一次仰头弹动,他的眼睛依旧紧闭,嘴唇都泛出了青黑,此时,监护仪上几乎要趋于直线。 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助手颤抖着手去调解能量值。他颤颤巍巍地说:“第三次除颤,360j,准备!” 他们所有人都不敢想,如果他们救不回这个人,没有人敢想这个后果。 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嘀嘀……嘀……”监护仪突然重新叫了起来,郑医生猛地抬头,然后低头看了眼傅成安,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在悬崖边走了一圈。 黎笑棠那一枪是被他自己算好的。只要抢救及时,就应该不会有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傅成安的情况不容乐观,送进来的时候,生命体征已经非常微弱,瞳孔放大,情况非常危及。 而且,他自己的求生欲也似乎非常薄弱。好在这条命到底是捡回来了。郑医生满头的汗,连衣服都被浸shi了,他摘了口罩和手套从房间里走出来,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郑医生,他怎么样?!”说话的人是姜利,就是把傅成安拖出议事厅的那一个。 郑医生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点点头,姜利闭了下眼睛呼出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麻醉还没有醒,等他……” “唔好意思,郑医生,我们现在就要走。”姜利口气坚定,叫郑医生一惊,他伸出手阻止道:“唔得,他的情况根本就动不得……” “没有时间了,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姜利从怀里掏出个厚信封塞到郑医生的手里,他握着郑医生的手,然后前倾着同他耳语了一句。 “郑医生,你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见过我们。”姜利的话飘进郑医生的耳朵里叫他神色一凛,他手一抖,掀开信封的一角一看。 里面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和一沓现钞。郑医生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他神情慌张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姜利拍了拍他的肩已表安慰。 黎笑棠的手段,郑源如很清楚,他不会傻到拿他的身家性命去赌。他帮着姜利把傅成安抬到车上,同时把所有的药品都多装了一份。傅成安还没有醒过来,他的胸膛都没有起伏,如果不是郑医生的一句话,姜利都觉得傅成安已经死了。 姜利开一辆黑色凯美瑞,他按黎笑棠的要求,把车子直接往深圳的方向开。姜利跟了黎笑棠七八年,是除了傅成安,黎笑棠最放心的人。 姜利办事利落,从不多问半句。他或多或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傅成安是差佬是内j,i,an之类的。但是只要是黎笑棠的意思,他就会按照他说得去做。 做一个听话的聋哑人,才会活得命久。 几个小时后以后终于开到了深圳。姜利把车子停在一条暗巷里,他找了一家挺破烂的小宾馆,这种小宾馆不正规,但同样也有的空子钻,比如对身份证的检查不严格。 “老板,我要一间标间 ,我兄弟身体不大好,唔该你每天给他送点饭菜,营养点。没事的时候就不要敲他的门了,他身体差,需要休息。”姜利掏出好一沓钱塞给了老板,老板捏着钱眉开眼笑,一个劲地说小事小事,他会关照的。 姜利朝老板客气地点点头,又丢了包好烟给他,老板立刻主动说:“我给你楼上最靠里的房间,那里暖气也最足,没人能吵着你兄弟。” 姜利同老板熟练圆滑地应付着,他又摸出一张大钞说:“唔该帮我去对面的超市买两瓶水。”姜利给钱给得痛快,老板当下就觉得这是个有钱人,立刻屁颠屁颠地下楼去帮姜利买水了。姜利也趁着这个当口,折回车上,把傅成安背到身上,他身体强壮,背着还不算费力。 等他把傅成安安顿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姜利应了声叫老板稍等。他把所有的药品塞到床头柜下的抽屉里,又从钱包里抽出所有的钱压在傅成安的枕头底下,最后替他拉了拉被子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笑棠在‘楼旺阁‘陪那些叔父吃饭喝酒,谁敬酒他都不推诿,全部照单全收。傅成安不在,便没有了为他挡酒的人,黎笑棠就得全靠自己应付。奇了怪,平日里喝酒,脸都是越喝越红,今天却越喝越白,心跳也快,快得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笑棠,内j,i,an已除,你晚上能睡个好觉了。”帮会里某位叔父搭着黎笑棠的肩同他讲,黎笑棠给自己倒满酒,他端着酒杯同那人碰杯,他眼眸含笑,那眉眼一挑一动根本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是啊,现在人都变成阿旺的加餐r_ou_了。”阿旺就是这位叔父养得一条大狼狗,整天在那院子里来回踱来踱去,凶得很。 那叔父听了露出变态的笑,黎笑棠附和着一起笑,他仰头把酒全部饮尽,然后他用手肘推了推那叔父说:“晚上我要……我要揾个靓仔陪我。” 黎笑棠的性取向在帮会不是个秘密,他自己也不避讳。床笫之欢他从来都不曾空虚过。叔父听他这样说,笑意更深。这才是他认识的黎笑棠,无情无义,没心没肺。他原先担心黎笑棠会下不了手,幸好,这后生仔有点狠劲。 黎笑棠和傅成安这些年,别的没学会,演技倒被带得一流。至少表面,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人设,屹立不倒。 “嗡……”黎笑棠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看了眼,心中一紧,攥着手机就走了出去。 “黎哥,我姜利,人已经安置好,放心。” 黎笑棠闭了下眼睛才睁开,他只说了几个字便挂了电话。 “别和他提我。” 第三十六章 傅成安终于醒了。他极困难地睁开眼睛,呼吸沉重又虚弱。眼睛一片模糊,他费力地闭了闭又睁开,墙上斑驳的油漆终于被他看清楚。 没死吗。傅成安想动,却发现一动胸口就一股钻心的疼痛。他面色如纸,嘴唇全起了皮。他眉头紧锁,竭力去想昏迷之前的事情。 黎笑棠朝自己开了枪,就在心脏的附近,但是他却没有死。傅成安头脑混沌,但意志力却比常人强过几倍,他只眨了眨眼睛,便明白了。 这么短的距离,枪口又瞄得这么准,没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开枪人留了他一命。傅成安想来心又痛了,连带着伤口一起撕裂成狂。 他居然留了自己一命,他居然没有杀了自己。傅成安感觉浑身的血都冷了,他没有力气,手指却还是蜷在一起想要攥成拳头。那他呢?他如此冒险,他又能全身而退吗? 傅成安感觉心脏胀痛,他困难地大力粗喘着气,手无意识地乱甩,把床头柜上的药品也甩到了地上。 傅成安一怔,他垂眸去看,更加哑口无言。他勉强地支起身体,手微抖撑在床头柜上,脚刚落地,身体就摔了下来。 就在这时,老板正端了乌骨ji汤来给傅成安。傅成安的门虚掩着,老板透过门缝发现傅成安摔在地上,立马推了门进来,他急忙放下东西,把傅成安扶起来。 “啊呀,兄弟你事?”老板讲话声有点大,人倒是挺好心的。他把傅成安扶到床上坐好,傅成安的脸色更差了,满脸都糊了一层汗。 傅成安说不上话,他虚弱地摇了摇头,老板又帮他把掉在地上的药品给理好。他皱着眉担忧地说:“你朋友托我照顾你,说你身体不好,我看你这脸色也是不行,要唔好去睇医生?” 傅成安敏感地捕捉到了老板口中的两个字,他牵强地扯扯嘴角说:“我朋友还讲了乜?” 老板转身把买来的乌骨ji打开,他把调羹放进去。 “你朋友让你好好休息,说等身体好一点再走。” “哦对了,他让我给你这个。”老板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车钥匙递给傅成安,傅成安接过一看,上面画着丰田的logo,突然心中一动。 “兄弟你要去边度啊?”(你要去哪里啊?)老板喂了一口汤给傅成安,傅成安不好推拒,就喝下了。 “我身体唔好,被老细退工了,准备返乡下混混。(我身体不好,被老板退工了,准备回老家混混。”傅成安随手扯了一个谎,这几句话已经说得他很吃力了。 “呢些老细也同理心啊。”老板皱眉帮着傅成安骂了两句,他见傅成安身体实在是欠佳,也不再打扰,他同傅成安交代了几句,又说自己就在楼下,有需要就叫他。 傅成安感激地朝他点点头,老板便出去了。傅成安攥着钥匙,指腹在钥匙上细细摩挲,他又勉强撑起身体往窗外看去。果然下面停了一辆黑色凯美瑞,没有牌照。傅成安眯着眼睛仔细回想,他猜是姜利的车。 傅成安这下便愈发觉得心里难受,躺在床上坐如针毡。他的手无意在床上摩挲,结果在枕头下摸到了一沓钱。 能做的他都做了。无需他做的他也做了。傅成安的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啃食,生不如死。姜利留给他的全是现钞,一次性电话卡和身份证明一概没有。这么做,黎笑棠就也不知道自己以后的下落,没有下落就是最好的消息,是保他性命最安全的做法。 黎笑棠一点都不亏欠他。他骗黎笑棠,亏他推他入火坑,对黎笑棠来说,他傅成安死有余辜。 傅成安“死”了。至少对除了黎笑棠和姜利的人而言,他是“死”了。风言风语闹得好大,不仅是道上,连警司都收到了风。 巩粤清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他把眼镜拿下来,捏了捏鼻根。接着情绪像狂风忽然袭来,他一抬手,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散了一地。巩粤清胸中苦不堪言,积攒了太多的痛苦却发泄不得。 “鸳鸯计划”失败了,他们努力了那么久最后满盘皆输。而匪徒还在逍遥法外,巩粤清坐立难安,他心头攒着太多思绪,身上背负的压力都快将他压垮。 巩粤清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新买的飞机模型,他原本要带给傅成安的,无奈却再也没有机会。巩粤清颤抖着手将模型拿了起来,这架模型做工ji,ng巧,最重要的是,在飞机尾翼下刻着一窜数字——“0876” “0876”是傅成安的警员编号。碰巧看见便第一时间买下了,这个数字如今却被埋葬了,死了连个墓碑都不能立,都不能被人知道。 巩粤清的手捏得死紧,上面青筋爆起。他在那一瞬间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决定亲自下场,抓住那票人。 黑夜不会因为有人牺牲而泛出光明,最后黑夜会光亮,是因为有人不断地在为之努力。 傅成安觉得深圳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他必须尽快给自己换一个新的身份,然后趁早离开深圳。他的伤势还是颇重,每天还得换药。因为枪伤是忌讳,他不便解释,于是每天换药,他都一人单独完成。 又到了换药的截点,傅成安脱了上衣,他赤裸着上身站在镜子前,他搅了毛巾然后将毛巾卷小咬在嘴里,右手拿着钳子夹了酒ji,ng棉花在伤口附近擦拭。 酒ji,ng一刺激到皮肤,傅成安就条件反s,he地发抖。他瞪大着眼睛死死地咬着毛巾,他手下的动作没有松懈片刻,依旧利落。 疼痛像蔓藤在他身体里疯长,短短三分钟仿佛度日如年。好在咬住了毛巾,不然这股痛苦都能将他的舌头咬断。 好不容易消完毒上好药,傅成安仿佛脱水了般,他血色全无,脸色苍白。他拾起纱布又开始给自己包扎。他右手的无名指断了,做事就不太方便。千难万难地包好了,傅成安更虚弱了。但是他不能停下,他拿了外套和钱就出门了。 他先去了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一叠口罩;接着又去了丁字路口处的报亭买了三张一次性电话卡,他拆了口罩戴上,拐进五金店。 “买点乜?”老板磕着瓜子边看电视边漫不经心地说。 傅成安环视了一下店铺,他伸手指了指螺丝刀,老板拿了一把给他,这时他眼尾扫到几把小军刀,眼风一横说:“这里还卖小军刀?” 老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咳了一声说:“咩小军刀啊,这就是小刀啊,切水果用的啦。”傅成安也不反驳,他也拿了一把才一起结了钱。 他身上没有一点防身的东西是万万不行的。 第三十七章 傅成安给自己弄了个新身份。当他拿到身份证的时候,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傅琅——他的原名。这个名字在他18岁那年被抹杀,所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资料统统人间蒸发,仿佛他就不存在一样。相反“傅成安”这个名字前科累累,他倒是变回了原来的他。 但是真的变得回来吗? 傅成安在那小宾馆呆了一个礼拜就动身往广州走了。他没有选择坐车还是选择自己开车去。买动车票需要实名制,他尽量能避则避。枪伤愈合缓慢,从深圳到广州的车程很短,但是傅成安身体不佳,短短136公里,开了将近3个小时。 到了广州,傅成安在g区找了间小旅馆暂且安顿下来。刷卡进门后,傅成安先拉上了窗帘,他把背包脱下来,拉开拉链。 他拿出小军刀,然后用牙齿咬开纱布,在刀刃上缠了一圈,再放到枕头下面;他又从桌上拿来几个水杯,然后拧开问老板讨来的一些双氧水等液体,将它们一一倒入,傅成安戴上手套,用搅拌木奉搅了搅,同时又用打火机在杯底烧了会,才将这浑浊的液体小心翼翼地倒入玻璃分装瓶里,傅成安拆了一支医用注s,he器,将液体也洗了进去。 灯光下傅成安的眼神冷峻,他推了推针筒,些许液体飙到桌上,桌上立刻烧出一个洞,一股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傅成安端着这瓶试剂,又把椅子拖出来,他踩在椅子上,将试剂放到门框最上面的角落里,同时用一根透明的鱼线从瓶口绕住,一路放到门的cha销那儿。 “诡雷”就算做好了。虽然他换了个身份,但不代表就高枕无忧了,他还是随时可能被发现,他不能不设防。 当务之急,傅成安还要尽快和巩粤清联系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巩粤清发的短信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傅成安心上涌出不好的预感。同时,他还担心另外一个人。 一想到那个人,傅成安就不可自抑地浑身发抖。傅成安隐隐觉得自己“死”这件事一定逃不过陈琛的眼睛,而陈琛会不会对付黎笑棠。傅成安想到陈琛可能动用的手段,浑身的骨头都颤了颤。 他料得不错,陈琛确实发觉了。 陈琛进黎笑棠家门的时候,黎笑棠正窝在沙发上修指甲。他拿了把锉甲刀仔细地磨着,他的眼神专注,时不时还把手拿远点端详一番。 地尽头 第15节 地尽头 第16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6节 陈琛拎了好多打包盒放到桌上,他叫下面人去粤海酒店买得,然后给黎笑棠送来。黎笑棠瞄了眼那些菜,嗤笑一声道:“哟,劳烦琛哥嚟畀我送外卖。” 陈琛拆了筷子搁到饭盒上,他看着黎笑棠,不真不假地说:“我惊你伤心过度,不吃不喝了。” 黎笑棠搓甲的手一顿,他将锉甲刀随时一丢,抄起筷子就夹了一筷炒河粉塞到嘴里。他不紧不慢地嚼着,又吸了口柠檬冻茶,他拧眉骂到:“好酸!” 陈琛双腿交叠窝在沙发里,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黎笑棠没说话。黎笑棠吃够了炒河粉,又去吃杨枝甘露,他端起碗,舀了勺芒果,顿时露出笑容。 等他吃了差不多了,他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陈琛这时忽然开口:“我还以为你多上心呢,也不过如此嘛。” 黎笑棠吃多了甜就想抽根烟解腻。他抽到一半听到陈琛这句话,动作倒是依旧流畅。他冷笑一声说:“他都想抓我去坐牢,我还留着他做咩?留他下来给我做寿衣?” 黎笑棠的眼里闪过狠辣的神色,这眼神陈琛熟悉。但是此刻他怀疑这眼神的真实性。 “也是,你真那么傻我都要怀疑你也是差佬了。” 黎笑棠随手就把烟朝陈琛扔了过去,火星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烟头落到陈琛的西装裤上,烧坏了一点面料。 “黎笑棠!”陈琛怒斥一声,黎笑棠连眼尾都不扫他一眼就冷冷地说:“痴线!” 陈琛用鞋底碾灭了烟,他忽然眼珠一转幽幽地说:“你别说,他还真是个硬骨头,我都给他上氯胺酮了,他还不张口。” 这句话果然起了作用。黎笑棠的脸色一下子巨变,他抓紧了沙发把手,手背上的青筋立刻凸了起来,他咬牙切齿不可置信地说:“你让他吸k粉了?! 陈琛心中一动,他不咸不淡地说:“就打了半管,你就来了。” 黎笑棠的掌心冒出了血,那是他一瞬间掐出的血,刚才的锉甲刀被他捏在了手中。刀锋尖锐,割得掌心一塌糊涂。 陈琛见他这个反应,便验证了心中的猜想。他垂眸盯着自己手指上的扳指,他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但是他没有拆穿黎笑棠。时机未到,拆穿没有意义。 “呵……反正人也死了,无所谓。”黎笑棠不知道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他的手也已经被血浸没,几乎都要黏在沙发上。 陈琛又和他绕了几句,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才告辞。关门声响起,黎笑棠就拨了电话,他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磕巴。 “姜利,来我家一趟。” 姜利很快就来了,黎笑棠仍旧保持着那个坐姿,姜利见了他都吓了一跳。赶紧先翻了药箱替他包扎,黎笑棠一把掀翻,他揪住姜利,眼底全是废墟碎片。 “他还活着吗?!” 姜利噎了一下,他很快放软口气安慰道:“我走的时候,他麻药都快醒了。药品和钱我都留了,把车也留给他了,宾馆老板也会照顾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黎笑棠听到这句话瞳孔都缩了缩,他放开姜利,然后把手放到嘴边,张嘴就咬食指骨节,他一边咬一边来回踱步。 “我叼他老母!”黎笑棠一下子发作,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甩到地上,他抓狂似地扯了把头发说:“你再去看他一次,只要确保他还活着……没有毒瘾,你就回来。不要让他发现。” 黎笑棠又把手指骨节塞到嘴里去啃咬,他咬得浑身发抖,背后全是汗。 第三十八章 “阿琅,去把3号包收一收。”一个叼着烟的男人边眯着眼数钱边指挥着傅成安。傅成安正拿着钳子夹散落在茶几周围的垃圾。 闻言他嗯了声,拿了块抹布就往走廊里间走。傅成安在g区找了个夜总会,在里面做服务生。夜总会鱼龙混杂,人多眼杂,最危险但也最安全。他已经和巩粤清失联了很久,同样也和黎笑棠断了联络;他就像个被斩断双手双脚蒙住眼睛的人,完全失去方向感。他只能试着寻找,又不敢留下太多痕迹。傅成安右手的断指,是他最明显的特征。傅成安找了一个黑手套戴上。有人问起,他便说从前在工厂打工,手绞到机器里了,不戴手套太难看。 来这里的打工仔多数都各有各的经历,大家倒也不会一直追问。傅成安选择留在这里很大的一个原因是:这里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大佬、人物来消费。傅成安能够收到各种各样的料。捕风捉影,也只能是他当下唯一的办法了。 傅成安推开3号包间的门,他以为客人都走了,结果一进去便撞到一个男人的胸口。傅成安赶紧道歉并侧身让开,男人似乎很不买账,抓住傅成安的手腕就大喊大叫:“你他妈眼瞎啊?” 傅成安几乎是反s,he性地就反握著男人的手腕并用力一别,男人瞬间吃痛嚎了出来!傅成安一下子把力气抽走,不动声色地说:“唔好意思先生,你事吧?” 傅成安对危险的捕捉有种本能的嗅觉,这种本能很难隐藏。他在努力克制,以免自己在这样的瞬间被人察觉出异样。 男人喝得有点醉醺醺的,倒没觉得傅成安有什么异样,但是手腕有些疼,他歪着身体指着傅成安,嘴里骂骂咧咧的。傅成安把他扶出去交给经理。那男人走远了,还回头看傅成安,眼神在他的黑手套上停留了片刻。 傅成安察觉到了那抹目光,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男人把手机递给经理,叫经理打电话,说有人能来接他。经理忙不迭点头,他拨了电话过去,不一会就有人接了。 “先生,您在这坐一会,您朋友说一刻钟就到。” 男人不耐烦地挥挥手,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他捏了捏眉心没出声。过了将近二十分钟,有个剃着板寸的男人走了进来,他拍了拍喝醉的男人,那男人困难地掀开眼皮,搭住平头的肩站了起来。 “叼他……前面一个傻嗨撞了我一下……”喝醉的男人讲话有些大舌头,嗓门也很大,傅成安站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植物盆栽后,仍然能听到男人的声音。 “长什么样子的?”平头扶着男人的腰问他,男人有些摇头晃脑,他眯着眼想了会说:“很高……也和你一样是个寸头哈哈哈!”男人摸了摸平头的脑袋自说自话地笑起来,平头有些不悦,甩开他的手,低喝道:“你自己也傻嗨吧!” 两人互相扶着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男人突然一个回头,傅成安的眼睛透过植物的缝隙和男人对视。 男人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他的手举到半空不停地晃,然后他忽然说:“他戴一个黑手套……” “……”傅成安的瞳仁在刹那紧缩,这时平头也回过了头,傅成安几乎是在同一秒钟闪过了身。傅成安闪到角落,他靠着墙喘了口气,脑子一闪而过平头的脸。他皱眉又闭上眼睛。他竭力思考,脑子闪回一样,终于叫他想了起来。 ‘云顶’刚开业那阵,他请几个大佬去‘歌皇’唱歌。喝多了,开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其中一个叫刘辉的,喝得烂醉,他是手下开车来接的。当时他已经酩酊大醉,是自己扶着刘辉同他的手下做得交接。 当时开车的,就是这个平头! 傅成安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他粗喘了口气,紧抿了下嘴唇然后推门进了更衣室。更衣室空无一人,傅成安坐在长凳上,他抱着头蓦地又把手放下来。这个地方他不能再呆了。 傅成安换下衣服,从后门溜了出去。他戴着鸭舌帽,拉链拉得很高,低垂着头快步走。走到半路,忽然被人拍了肩,傅成安身体一僵,他停下步子回过头——是个发传单的人。傅成安瞥了他一眼又匆匆往回赶。 平头搀着酒醉的男人上了车,平头瞥了眼后视镜,忽然响起刚才男人说的话。他皱了皱眉又去拍了拍男人脸说:“傻嗨,你说那人戴手套?戴手套干什么?” “鬼知道啊!而且只带一个……是装逼还是断手啊哈哈……”男人又自说自话地笑了,平头被他的话一惊,他眼珠转了转说:“你等我下!” “你做咩啊?”平头甩了车门下车,他又走进店里,逮了经理问:“我兄弟和你们这里的服务生闹得不太愉快,叫他出来和我兄弟打声招呼不过分吧?我那兄弟挺记仇的,不然一晚上我要被他烦死。” 平头玩着打火机,口气不咸不淡地。来这里的都有点名头,经理也不敢随便得罪人。他微微弯身说:“唔好意思,是哪一位服务生?” “我兄弟说是个戴黑手套的,个子很高,和我一样是个平头。” 经理的眼神一动。来挑事的从来不在少数,不是太过分的他们一般也都打个哈哈也过去了。经理微笑,叫平头等等,他去找人。 平头嗯了声,无聊之余,点了根烟。 经理转身的瞬间笑容即逝,他按了按耳麦低声说:“叫保安来。” 经理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他搭着手有些抱歉地对平头躬身说:“唔好意思,他不在,可能是去上厕所了。老细您……” 平头挑了挑眉,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实性。经理依然陪笑,然后好脾气地说:“实在唔好意思,老细,我们那服务生是新来的。不太懂规矩,要是冒犯了还请您多包涵。下次老细再来,我开瓶酒俾你。” 平头耸耸肩,他摊了下手,步子开始往外挪。经理赶紧伸手送他到门口,平头搭住门把手突然又多嘴问了句:“这个服务生佢叫乜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经理愣了下说:“我们叫他阿琅。”平头听了哦了声,然后就摆了摆手走了。 经理目送平头的车开远了,才沉下脸来,然后又按了按耳麦咒骂:“阿琅人呢?上班时间跑到边度(哪里)去了?!” 第三十九章 傅成安一路加紧脚步,再三确认没有被尾随后才舒了口气。他回到住的地方,开了门进去。傅成安拉开衣柜的门,拿出一个双肩包。他拉开拉链往里瞥了一眼,然后又重新拉上背上肩。 他小心地避开了设置好的“诡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姜利应黎笑棠所托,又重新回到深圳。他找到当日那家宾馆的老板,不出所料傅成安早就离开了。他笑容不减,递给老板一根烟装作很自然地问:“佢(他)身体点样了?” 老板护着姜利的手把烟点着,他点点头说:“好多啦,我每天都畀佢(给他)送营养汤嘅。他走得时候脸色比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姜利听了心下一松,他手肘撑着柜面,把烟灰往一次性杯子里点了点又说:“唔该晒啊!” “你兄弟讲佢身体唔好被老细退工了。呢老细也唔人道啊。”老板有些义愤填膺,姜利抽烟的动作倒是顿了顿。他淬了一口说:“……系啊,老细都系吸血鬼嘛。” 姜利又和老板闲扯了几句,并给了他一笔可观的费用就走了。他出了宾馆上了车,就给黎笑棠打电话。 “黎哥,宾馆老细话他几好。(宾馆老板说他很好),他已经走了。” 黎笑棠捏着手机站在窗前,他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又很快被冷漠所取代。 “你回来吧。” “好。” 黎笑棠挂了电话,仍旧站在窗前。这些日子,盯着他的豺狼虎豹可谓之凶,各个都虎视眈眈,等着他露马脚。黎笑棠又怎么会让他们得逞? 这段时间每每晚上一个人躺着的时候便会想起傅成安来。一想到心脏带着尖锐的疼,也含着满腔恨意。他揣着这个玩具四年多,还没等他丢了它,这玩具到是撕开了嘴要吃他命脉。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是旁人都不能动手,只能由他来。 黎笑棠心里清楚,其实他更恨他自己,竟然软了一时的心,给自己长了个祸根。想到这里,黎笑棠的眼神愈发狠辣,黑夜中有一半的脸埋在yin影里。 没有我在,谁都不能c,ao纵你;折磨你抑或杀咗你,都是我的专利。 黎笑棠盯着玻璃窗里自己的脸,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傅成安又回到了深圳。他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一来他身体不行,二来他还得在深圳的附近,随时捕捉黎笑棠和巩粤清的消息。离开深圳和广州,若往东莞走,这些都几乎再无可能。 而反过来想,这些人也不会料到他还会在这些地方反反复复地来回穿梭。 傅成安找了个酒店住,当时时间正逢近11点,傅成安背着包低着头在走廊上走。突然有个人与他擦身而过,肩头不小心地撞到了傅成安。傅成安反s,he性地抬眸,四目相对,他的心在一瞬间狂跳了起来。 是巩粤清。他换了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剪短了些。巩粤清的手也在一瞬间捏紧了,就在傅成安想要开口时,听到走廊的尽头传来一个声音。 “巩sir你做咩呢?”这个称呼叫傅成安的呼吸都静止了。巩粤清垂眸,扶了扶眼镜,他咳了一声朝那个男人招了招手说:“我来了。” 傅成安甚至不敢回头再看巩粤清一眼,他满脑子都是那声“巩sir”。而叫唤巩粤清的人染着一头红毛,露着一只大花臂。 傅成安抿了抿嘴唇,他的指甲不经意地掐进了r_ou_里,他捏紧包带慢慢地往前走。他的腿像灌了铅一般重,每走一步都好似站不稳。 巩粤清心里同样翻江倒海。相逢却不能相认,有苦却不能与人说。这是他们这些卧底的常态。 巩粤清下场了。他考虑了很久同他的上级商量过后,他决定亲自下场。以一个被差馆开除的黑警身份潜入,潜入‘三道会’——陈琛的身边。 巩粤清的上级是沈路——沈路是局长级别的,他成了巩粤清的单线联系人。巩粤清被开除那天,那场戏做得格外逼真。所有人都以为他真的是个黑警。 他追这条线追得太苦了。花了那么多时间却次次失败。这次傅成安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决定要放手一博。 “我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执法公正、纪律严明,矢志不渝。必要时刻,牺牲自我。”那晚,巩粤清最后一次穿上警服,他替傅成安以及为此牺牲的同僚,再念了一遍誓词。 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念誓词。 傅成安一进房间,就冲向厕所,抱着马桶开始吐了起来。他明明没有不舒服,可是却一个劲地冒冷汗。他吐到手都抖,脚底板都发凉。 巩sir怎么会在这里?他又怎么会和那样的人混在一起?难道…… 傅成安被某个猜测惊得更加心慌,而更令他心慌的是:他不知道巩粤清要对付的到底是黎笑棠还是陈琛。 一想到这里,傅成安的恐惧便加深了。他要如何解释自己还活着?又要如何提防接下来的日子,更可怕的是,他又要怎么护着黎笑棠。 傅成安不自觉地把自己缩成一团,他慌慌张张地去摸烟,又颤颤巍巍地去点,好不容易吸上一口,脑子还是很乱。 卧底都是单线联系,如果巩粤清真的下场了,是绝对不会同他讲一个字。这是规矩,也是为了安全。傅成安因为慌张吸了很大一口,然后他发现自己有些冷。 地尽头 第16节 地尽头 第17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7节 明明不是很冷的天,他却觉得好冷,像掉了冰窟里一般冷,他开始发抖,他拿烟的手都开始抖,一抖,烟灰就砸虎口上了。傅成安的脸色渐渐发白,从指尖到手背都开始瘙痒,仿佛有上百只蚂蚁在爬。傅成安头晕脑胀,他一站起来,腿都打颤。 他几乎是用爬的爬到了床上,然后扯过棉被到身上紧紧裹住,他感觉自己掉入了冰窟,快要冻死。身体又像有团火,叫他一张口觉得舌头都烫。 他还是染上了。 第四十章 傅成安的眼皮开始粘连,他掀开被子颤着手去摸空调的遥控器,胡乱一通乱按,又一下子钻进被子里。他哈欠连天,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傅成安的意志力正经历前所未有的挑战。一半站在云端,飘忽又亢奋;另一半在竭力拉回堕落边缘的自己。傅成安受不了了,便开始用脑袋撞墙!他浑然感觉不到疼,相比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骨头的窒息感,这些根本无关痛痒。 陈琛给自己打了大概半管氯胺酮的量,他运气不好,没逃过那个命。傅成安用指甲扣着墙壁上的墙纸,他想叫却又不敢。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的程度不算重。如果意志力够坚定,靠干戒法,也就是中断药物,他是戒得掉的。但是这个过程会非常痛苦,一旦坚持不了复吸,人就废了。 傅成安脸色青黑像鬼,眼眶因为折磨而凹陷。他的后背被汗浸shi,手指甲因为挠墙而翘起了些。他困难地眨眨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天花板。 这夜怎么这么黑,黑到他心悸。 一夜无话。巩粤清早起去了家楼下的一家茶餐厅喝早茶,他一个人点了碗艇仔粥和一块虾饺皇。正吃到一半,被旁边突然起来的打斗声惊了一惊。 “扑街仔,你这条烂命,到底几时还钱?”那嗓门洪亮,混着拍桌子的声音叫周围的人都纷纷抬起了头。 只见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挥着把长刀狠狠地砍在一张圆桌上,他双眼凶狠,一条腿踩在一张椅子上,左手点了点一个男人的头。 “明哥饶命啊!我真得钱啊!”那男人哭丧着脸,被叫作明哥的男人冷哼一声,一把揪起男人的衣领把他拉起来,一个刀明晃晃地在他面前摆动。 “钱?钱问你大佬要啊!边个唔知你哋琛哥有钱?”(没钱?没钱问你老大要啊,谁不知道你们琛哥有钱?”) 男人听到‘琛哥’两个字,立马就给跪下了,他抱住明哥的裤腿不停地哀求道:“啊!明哥我求你不要告诉琛哥啊!不然我就死了!” 明哥听了轻蔑地笑了笑,他猛地一脚踹向男人的心窝,然后附身恶狠狠地说:“我今日就叫你死啊!”说罢,就提起了刀,刀落到半空被一人攥住了手腕! “住手!”巩粤清擒住了明哥的手,他盯着明哥的眼睛,眼神不怒自威。 明哥一愣,他侧头去看巩粤清,看了两眼耻笑了一声说:“你系边度啊?大叔?”(你是谁啊) 巩粤清手下的力道没有松,他技巧性地转了下手腕,那明哥手中的刀便脱落了。 “咣当”一声,刀落在地上,这一声叫所有人的心都一跳。 “巩哥!”男人一见了巩粤清立马朝他爬过来,巩粤清没看他一眼,只是沉声说:“有话说话,唔使动手吧?” 巩粤清说完这句话放开了明哥,他伸出手臂,那男人便搭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明哥忽然笑开了,他往前走了一步说:“扑街仔,这你爸?” 男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难堪,他刚要反驳,巩粤清护了他一下说:“他欠你多少?” 明哥睨着眼扫了扫巩粤清,声音挑衅。 “几十万,怎么?大叔你帮他还?” 巩粤清沉默了一下说:“给我点时间,我会还。”男人惊讶地看着巩粤清,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巩粤清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多说。明哥饶有兴趣地看着巩粤清,他挑了挑眉说:“大叔,你别骗我啊。” “你要是玩我……”明哥做了个手抹脖子的动作,他的声音忽然降低,巩粤清垂了垂眸,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明哥用眼神扫了扫身后的人,手下替他拾起刀,明哥大手一挥说:“走!食早饭咯!” 这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刚走男人就慌张地拉住巩粤清的手腕说:“巩哥……这事千万不能让琛哥知道……” 巩粤清看着他瞬间惨白的脸色,他缓缓地点点头,然后拍拍男人的肩说:“我知道。” “叩叩。” “进来。”陆子文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来,然后在陈琛的对面坐下。 “罗明又去找阿强讨债了,早上带了六七个人去‘小凤楼’堵他。” “本来都要砍了阿强了,结果被人拦下来了。” “被谁?” “巩粤清。” 陈琛从电脑前抬起头来,他挑了下眉合上电脑,然后把背靠在皮椅里慵懒地说:“那个警司?” “嗯。” 陈琛忽然嗤笑了一声,他怂了下肩又往窗外看了看才说:“差馆都关门了?差佬一个两个都到我这里来打工了?” 陆子文也跟着笑了下,但笑意很快掠去,他凑近压低声音说:“他偷藏赃款被开除了。”陆子文朝陈琛比了个数,陈琛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说:“哦?胆子咁大?” 陆子文点点头,陈琛又低头转了圈扳指才说:“我托董老查一下。你叫他来一趟。” 陆子文说明白了,就走出去了。陈琛想了想转手打了个电话给黎笑棠。 “喂,笑棠,晚上来我家吃饭。” “董老也在。” 晚上六点零八分,陈家家宴正式开席。陈霆站起来给董玉三酌酒,董玉三一脸怜爱地看着他,又伸手指指陈琛开始念:“我以前最钟意的仔是阿琛,现在唔得,还是阿霆好。” 陈琛回笑,他给董玉三夹菜说:“是是是,系我唔好。” 董玉三又把枪口对准黎笑棠,他伸手勾住黎笑棠的肩不满地抱怨:“还有你,董叔叔老了,你都不来看我了。” 黎笑棠听了赶紧给自己灌满了酒,他抬起碰了碰董玉三的酒杯,他皱了皱鼻子撒娇说:“董叔别开玩笑了,吓死笑棠了。” 黎笑棠长得小相,这样看着就更像个二十出头的小孩。董玉三刮刮他的鼻尖说:“欠打!” 黎笑棠不敢躲,他亲昵地搂住董玉三的手臂说:“明天就去董叔家。” 董玉三哭笑不得,陈琛含着笑看着黎笑棠,然后不经意地说:“董叔,笑棠最近碰上个差佬,好惨。” 黎笑棠的手一僵,他狠狠地剐了陈琛一眸子,陈琛不理他,董玉三蹩眉正色道:“真的?” “是啊,叫傅成安,代号‘鸳鸯’,唔住真名。”他们今天吃得打边炉,火烧着锅子发出微弱的声响。 “鸳鸯……”董玉三念了念这两个字,一时想不起来。 “还有,有个叫巩粤清嘅差佬,董叔认得吗?” 第四十一章 董玉三今年五十七,是警界最高层的执行领导。说白道上他一手遮天也不为过。他膝下无子,视陈琛己出。当日傅成安被陈琛用刑折磨时,陈琛在他耳边说的也是这个名字,以至于傅成安根本不敢置信。黎笑棠同陈琛的份量不同,故而黎笑棠同董玉三只亲近但又不十分亲密。 “好像听到过……o记嘅?” 这一语一出叫陈琛和黎笑棠的目光在电光石火间相撞,两人对视一眼,黎笑棠眼底暗涌。 “哦?佢被开除咗,跑到我三道会嚟了。”陈琛给董玉三点了根烟,董玉三接过,闻声他眼神一凛说:“什么?” “在差馆的薪水几少,阿sir不满足吧。”陈琛看了眼黎笑棠,黎笑棠没接口。 “我去帮你查查,o记的话,是沈路的人。”陈琛同沈路有过交集,但他不好出手。有了董玉三这句话,陈琛便知可放下心来,他给董玉三敬酒,董玉三欣然接受。 “你们最近都安分点,o记同cib近日要有动作。” “明白,唔该晒董叔。” “唔该董叔提醒。”这一桌几个人各怀心思,一顿饭吃得和鸿门宴一样。 董玉三喝得微醺,被自家的司机接走了。一瞬间屋子安静下来,黎笑棠拿起外套也准备走。 “笑棠,给你听样东西。”陈琛叫住了黎笑棠,黎笑棠没有回头,他微微侧过头等着陈琛。 陈琛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u盘,他cha到电脑里,不一会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脑的屏幕里传出来。 “我是‘鸳鸯’,巩sir让你晚上就走,十点钟,‘氹仔码头’……” 黎笑棠的脸色巨变,一下子变得铁青。他的心像被针戳破的气球,一瞬间爆掉,什么都没剩下了。 陈琛按了暂停键,他施施然地绕过桌子走到黎笑棠身后,在能触手拍到他肩膀的距离停下了。 “其实我觉得好奇怪,这个录音只有我有。也没放给你听过,怎么傅成安这么快就被你打死了?还是你有比这录音更犀利的证据?” 陈琛问得云淡风轻,一双桃花眼明明长得撩人,此刻却叫人看得瘆得慌。 黎笑棠缓缓转过头来,他对上陈琛的眼睛。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平常,那一瞥一剐都同平常一样。 “我杀人还要找理由吗?” “还要同琛哥你解释原因?” 黎笑棠讲话的语气一贯又冲又辣,陈琛早已习以为常。但今日他不肯放过。陈琛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一字一句,字字落心。 “笑棠,他还活着吧。” 陈琛没放过黎笑棠脸上每一丝表情的变化。黎笑棠连眉毛都没动,心里却像一下子被炸开了,然后耳朵出现耳鸣,嗡嗡嗡地叫他头疼。 “陈琛,你什么意思?”黎笑棠掀了掀眼皮,他声音冷然。 陈琛和气地笑笑,他摊了摊手轻松地说:“没什么呀。” “傅成安是被我亲手打死的,尸体都被狗吃了。怎么?要不要剖开狗肚子来给你看看?”黎笑棠回击得毫不客气,他眉毛一竖,声音已经降到冰点。 陈琛含笑看着黎笑棠。他同黎笑棠认识这么些年头,头一回见他如此。黎笑棠只比自己小六岁,但陈琛却总把他当小孩。 恶童,有时候出手更狠更让人发指。陈琛从前就是这么想黎笑棠的,所以他很意外黎笑棠竟然放了傅成安一马。这叫他觉得不可思议,黎笑棠不是这样的人。 他到现在也还是觉得,黎笑棠是暂时的,恶童顽劣,刀刃随时都会c,ao起来。 “你看你还生气了,琛哥还不是担心你吗?”陈琛放软了态度,他拍拍黎笑棠的肩,黎笑棠一把拂开,陈琛料到了,加深了力道强行把黎笑棠按到椅子上坐下。 “多少双眼睛盯着你?除了我,你帮会里的叔父,哪一个真心对你的?” “我惊他们是真心想你死。” 黎笑棠的眼神越发yin暗。陈琛这句话是不错的。他本来就是逾矩才上的位,踩了多少人的尸体爬上去的,一手血腥,老豆又死得早,自是人撑他的。 还真比不上陈琛一个外人。 黎笑棠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不能说。就算他们都心知肚明傅成安没有死,他也不能张这个口。陈琛也知道,说过一遍,也不再说第二遍。 “你想要什么?琛哥?”黎笑棠眼风一带,他斜靠在沙发椅上,下巴倨傲地抬起。 陈琛莞尔没答话。黎笑棠伸出手覆住他的手背,指甲在上面轻轻柔柔地划过,他眼睑微垂,又问了一遍:“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陈琛反手扣住黎笑棠不安分的手指,他握住让黎笑棠收回手。 “留着,以后问你要。” 陈琛笑,黎笑棠也跟着笑。他笑容其中的味道太过复杂。他们都是互相了解的,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会守秘密的人,除非,彼此交换。 地尽头 第17节 地尽头 第18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8节 黎笑棠过了很久才应一声,陈琛又说:“录音里他叫巩sir,不会就是巩粤清吧?” 黎笑棠听见傅成安声音的时候,灵魂都被抽空了,哪里还顾得上听他在说什么。此时被陈琛一点,他猛地抬起头。 “就是那个黑警?” 陈琛不置可否,他挑挑眉不屑地笑了笑说:“差佬都好犀利哇,死一个唔够,再嚟第二个。各个都咁有正义感”(警察都好厉害,死一个不够,再来第二个。各个都那么有正义感) 黎笑棠面色yin沉,陈琛拍拍他示意他放松。 “咪担心,有董叔喺。” 黎笑棠出了陈家上了车。他的双手紧紧攥住方向盘,却没有发车的意思。他满脑子都是傅成安的声音,那短短一句话,还混着嘈杂的声音,其实根本都听不太清楚。但是他的心就在那一秒狂跳了起来,那股窒息的感觉在一刹那被他强压下,现在却后劲十足。 黎笑棠发狠地砸了砸方向盘,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黎笑棠打了个激灵,他不小心按下免提键,姜利紧张的声音就从里面冒了出来。 “黎哥,出事了!” 黎笑棠眉头一紧说:“咩事?” “刘辉有一个手下叫阿伦,是个平头,您应该有印象;他昨天跑到广州g区的一个夜总会点名要找一个服务生,说是一个断了手指的,平头的,叫阿琅。” “……” 黎笑棠的手指骨节一下子凸了起来。 “黎哥,会不会系阿安……” 第四十二章 黎笑棠的呼吸在刹那间卡顿,冷汗一下子冒出。他抿了下唇,感觉喉底像火灼,他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才说:“把地址发过来。” “黎哥!” “收声!把地址发过来!” 姜利在电话另一端心情同样焦灼复杂,他沉默了几秒说:“g区东绣路……” 黎笑棠听完后便径直挂了电话,姜利的声音又传出些,却没得到应答就被挂了。黎笑棠把地址输入到导航仪上,他每敲一个字,牙齿就咬得紧一分,手也晃得厉害,他低声咒骂,左手大力地拍了拍方向盘,才勉强把字全部敲完。 黎笑棠连安全带都来不及系,车子就冲了出去。身体因为关系往前冲了冲,他脑子一片空白,嘴里的血腥味倒是漫了些出来。 刘辉手下那个平头,他是有印象的。看着默不作声的,一双眼睛毒得狠。一旦只要被他看到傅成安,他不会认不出来。 黎笑棠踩下踩刹车,车轮因此而急停了下来,车轮过线,停在人行道上。黎笑棠用两指捏了捏眉心,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像汽油碰上星火,一触即发,火烧连环船。 黎笑棠觉得自己也是贱,贱如鞋底烂泥,贱得像条摇尾狗。 他上了高速,车子飙得又快,花了两个小时就到了广州。他把车子开到东绣路,找到了那家夜总会。此时已经将近凌晨12点。黎笑棠推门进去,迎面而来一股冷气,他抬眸看一眼天花板上的吊灯,亮得刺眼。 有服务生迎上来,问他是卡座还是包厢?黎笑棠看了他一眼说卡座,服务生说好便领着他往里走,黎笑棠单手cha袋跟在他身后。到了大厅,震耳欲聋的音乐一下子倾泻而出,黎笑棠在某个位子坐下来,服务生给他递酒水单。他没接,人往沙发椅背上一靠,右腿搭在左腿上不紧不慢地说:“开一瓶路易十三。” 服务生的眼睛亮了下,然后他朝黎笑棠绅士地点了点头,就去找经理开单了。一般会买这种价位酒的客人,服务生都会去找经理签字确认。没过一会,服务生就端着酒走了过来。 他倾身为黎笑棠倒酒,黎笑棠拿了杯子喝了两口,装作不经意地问:“今天阿琅返工吗?”(今天阿琅没上班吗?) 服务生愣了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他客气地朝黎笑棠笑着说:“老细揾阿琅咩?阿琅佢已经好几天嚟返工了。”(老板找阿琅吗?阿琅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 黎笑棠摩挲了一下杯沿挑了下眉说:“哦?佢去边度了?”(哦,他去哪里了?) 服务生失笑摇摇头说:“唔知啊,阿琅和我哋话唔多,我哋都笑佢讲咪叫傅琅了,改叫羞琅算了。”(不知道啊,阿琅和我们话不多,我们都笑他别叫傅琅了,改叫羞琅吧。) 黎笑棠一下子抓住重点,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酒都jian出来一些。 “傅……佢确实话唔多。” “是啊,他一直戴一只手套,手应该受过伤吧。问他也不说。” 这句话更像一道闪电击中黎笑棠,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他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那气场之强,像猛浪打到人身上。他不发一语迈腿就走,服务生一惊,追在他身后问酒怎么办,黎笑棠根本无心回答,他脚下生风,一颗心仿若失了重,就快要抓不住。 “姜利,给我查一个名字——傅琅。从广州开始,所有开车单程不超过三个小时的地方,都给我查。重点放在酒店和宾馆。快点!” 黎笑棠声音如铁,他快步上了车,大力甩上车门后,就从口袋里摸出了烟,他点着后猛地吸了一口,那烟本就辛辣,直接呛到喉底竟然咳了起来。黎笑棠的身体完成虾米,他大声地咳了好几声,又在仓促中拿起副驾驶座上的一旁水,单手拧开了就往嘴里灌。 他前面也就抿了三四口酒,所以口腔里的酒ji,ng味不重。他连窗都不肯开,就把自己锁在着封闭的环境里同这些浑浊的烟雾一起。 姜利的效率很快,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黎笑棠的酒也醒了,他赶紧伸手接了放到耳边。 “黎哥,查到了。在深圳,c区的泰岚酒店763房间。”姜利的话宛如定海神针一下子稳住黎笑棠就要坠崖的心。他闭了闭眼睛,声音已经哑了。 “辛苦了。”黎笑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还有体力开车,他脑子都一片混沌,人像溺在乌江中的稻草,一点水花都能将他湮灭。 可是,身体好像感觉不到疲累。他踩油门和刹车的脚还是利落又自如。这个点的高架上都几乎没有车了,寥寥几辆闪着车灯像孤魂野鬼。 等他找到那间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双目充血,手臂都酸得抬不起来了。黎笑棠的手摸上门板,手指一下子变得冰凉。他的手指渐收,拢成一个拳,他吸了口气,还是掉了头。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门开了。 那开门的声音和风刮过差不多响,黎笑棠全身僵硬。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眨,身后好像也一下子没了动静。分针也不知道走了几下,有人说话了。 “……黎哥?” 所有的设防都在刹那奔溃成军。他这摊烂泥在这一声中被踩得更稀。 黎笑棠转过了身,刚要扯出一个自然的表情,他的动作先快过他的思维,一下子伸出手扶住傅成安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怎么了?!” 傅成安双眼下一片青黑,脸色更是蜡黄,他呼吸沉重,视线好像连聚焦都不容易做到。他整个人都挂在黎笑棠的身上,双腿抖得厉害。 黎笑棠慌了神,二话不说先把他半抱着扶到床上。傅成安用手背遮住自己的脸,肩膀开始无声地颤抖。 黎笑棠环视四周,在床头柜和床底下发现了被撕烂的浴巾、沾着血渍的小刀和半卷纱布。黎笑棠一下子抱起傅成安,他强行去掰傅成安的手,迫使他放下。傅成安大叫着反抗,黎笑棠又气又急,他怒斥:“傅成安!你揾死啊!” 这个名字使得两个人的动作都一怔,傅成安满脸的泪,他抬眼去看黎笑棠,黎笑棠的眼睛红得像被染了血。 “……唔好惊,安安唔好惊,黎哥喺呢度。”(不要怕,安安不要怕,黎哥在这里。)黎笑棠怀抱着傅成安,声音轻柔,从未有过。 第四十三章 傅成安死死抓紧黎笑棠的手腕,他整个人都像被风簌簌地打过。他咬紧牙关拼命抑制,但是还是忍不住眼泪。 黎笑棠抵着他的发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肩。黎笑棠太温柔,生怕又惊了怀里的人。黎笑棠心里千疮百孔,一条命被劈得所剩无几。他覆上傅成安戴着手套的手,傅成安缩了缩。 “安安乖,乖宝贝,黎哥睇一眼就好。”他说话的样子让傅成安卸下了些防备,傅成安小心地摘去了他的手套,那一瞬间,黎笑棠被炸成碎片。 右手的无名指没了。连半截都没剩下。那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个难看瘆人的指根。傅成安像受了很大的刺激,一下子又惨叫起来。黎笑棠抱紧他,不断地用吻安抚他,他吻他的额头,吻他的眼睛和脸。 “没事了没事了……我不看了,我不看了。”有什么东西也滴了下来。黎笑棠很狼狈,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面前的东西都像裂开了一样,叫他连看都看不清楚。 黎笑棠很是费力才帮傅成安将手套重新戴上。黎笑棠摸了摸傅成安的背,他浑身都是虚汗,黎笑棠怕他着凉,低头用指腹蹭了蹭他的脸说:“安安,黎哥帮你洗个澡,人会舒服点。” 傅成安才犯过毒瘾。干戒法其过程之痛苦常人很难想象。傅成安把浴巾都咬烂撕烂了,还用刀在手上划损,用更痛来抑制更可怕的折磨。 此刻意识还是有些不清,但他还认得出人。他很轻很轻地摇头说:“不要……” 黎笑棠却已经半抱着扶起他,俩人跌跌撞撞地走到卫生间。黎笑棠去解傅成安的衣扣,黎笑棠的手抖不成形,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做到。热水冲到身上的瞬间,傅成安咬紧了牙关。他的嘴唇都被他自己咬破了,上面好几个血泡,水冲下来的时候会疼。 黎笑棠觉得自己不是把心交了出去,而是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对方。任对方一指一捻,跟着生死起伏。 上次这样的场景,还是在他们的家。此情此景却叫人心碎。 傅成安任凭黎笑棠替他清洗,傅成安睁开眼,眼泪和水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水汽愈来愈重,胸口变得闷,呼吸开始困难。 “啪嗒。”淋浴喷头被砸在地上,黎笑棠被傅成安一把抱紧。肌肤相贴,他感受到傅成安跳动的脉搏,他绝望,亦感悲哀。 傅成安的泪落在黎笑棠的肩窝,他只敢搂紧黎笑棠的腰,别的什么都不敢做。 他一贯怯懦,在黎笑棠面前一贯卑微,也无耻。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黎笑棠也没有回抱傅成安。他只是失神地瞪着眼睛。 待傅成安放开他,黎笑棠去找衣服给傅成安穿。洗完澡的傅成安感觉身体舒服多了,整个人的ji,ng神也好多了。两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什么。 “黎哥,对唔住。”傅成安先开了口,他满脸痛苦,浑身上下遍体鳞伤,他却先道歉。黎笑棠仰头笑了笑,他突然话锋一转说:“傅琅?这是阿sir你的又一个假名吗?” 傅成安错愕,他猛地抬头,身上的伤因为牵扯而疼痛,而黎笑棠的这句话宛如一鞭子,再在那伤口上撒了把盐。 “快点走吧,广州同深圳都不安全。既然我能揾到你,别人也可以。我一时慈悲,但唔系次次都咁。下次喺被我睇见你,我毫唔犹豫就会杀了你。”(但不是次次都这样,下次再被我看见你,我会毫不犹豫就杀了你。) 黎笑棠眉眼冷酷,完全不似刚才的他。傅成安人不人鬼不鬼,像片孤魂飘在人间。他张嘴却说不出话,黎笑棠心里血流成河,表面却风平浪静。 “傅琅……系我嘅真名。” 黎笑棠转身离开的背影蓦地一僵,他如鲠在喉。 “我对你唔住,就算你依家要动手,我都可以接受。”(我对不起你,就算你现在要动手)傅成安又往前走了一步,毒瘾吞噬他原本健康的身体,现在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浑身酸痛,膝盖里像被嵌了钉子,痛不欲生。 黎笑棠的手握成了拳,他转身逼近傅成安,声色俱厉。 “我对你没感情啊,所以不要同我打感情牌了吧。” “你真真假假惯了,慌话也讲得像真嘅。留好你自己嘅命,阿sir。” 傅成安眼下青黑依旧显眼,他的嘴唇颤了颤。黎笑棠看着他的眼睛,心痛得无以复加。刚才在帮傅成安洗澡的时候,除去遍体的伤痕,更叫他怵目惊心的是傅成安瘦骨如柴的身材。 整个人像被抽光了,除了骨头上包着一层皮,黎笑棠根本都不敢相信这是傅成安。 他不能再待了,再多呆一秒,他都要忍不住。忍不住要抱他。 “黎哥!”黎笑棠的手搭在门把手上,傅成安喊住了他。 “你自己千祈小心……小心那些叔父,陈琛……还有差佬……保重。”傅成安盯着黎笑棠的背影,他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混着他蜡黄的脸,他庆幸黎笑棠此刻没有回头,没有看到那么不堪的自己。 黎笑棠几乎是要把手柄捏碎,他没再说一个字,直接拉开了门就走了出去。傅成安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他才走过去轻轻地合上门,关门声响起,傅成安才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他单薄的后背靠着门,他仰头终于哭了出来。 做卧底四年多,他都不敢哭。连梦话都不敢讲。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就躲到自己的小屋子里,把自己混在黑夜里,让黑夜掩盖他的脆弱。 黎笑棠是唯一一个,让他控制不住会流露出真实情绪的人。他的名字是假的,生日是假的,但是爱他是真的。 今天他也才知道,黎笑棠爱他也是真的。可惜,来不及了。 好不容易以真面目相对,却连拥抱都做不到。彼此的立场水火不容,没有能化解的可能,大家都已经没有退路。 傅成安觉得还是死了好。死了也没有愧疚,没有痛苦,没有困扰;活着,日日夜夜备受煎熬。 地尽头 第18节 地尽头 第19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19节 第四十四章 黎笑棠上了车没有马上就走。他抓紧方向盘,人趴在上面,像个溺水而亡的人。他感觉呼吸钝痛,身体像被cha了十几把刀,刀刀毙命。 黎笑棠缓缓地抬起头,他无意识地去摸衣服的口袋,本来是想摸烟的,结果摸烟盒的时候掉出来一样东西。黎笑棠低头去找,他弯下身去椅子底下摸,他抓到手心里摊手一看。 是一枚戒指,简单的款式像个素圈,是他从前送给傅成安的。 黎笑棠像被人一下子按到深海巨浪里,耳朵和嘴巴里全灌满了水,他只要一张口就会被呛到,呛进肺里,叫他暴毙。 口袋里怎么会有这个?黎笑棠用仅存的意识竭力思索,他记得刚才摘傅成安手套的时候,他的手上并没有戒指。那么怎么会在他的口袋里。 黎笑棠越想窒息感愈重,他闭上眼睛,脑中一闪而过傅成安在浴室里忽然抱住他,大概是那时候放进他口袋里的吧。 傅成安从前不肯戴这枚戒指,黎笑棠也从来没有见他戴过。黎笑棠不知道的是,忽然有一天傅成安把这枚戒指又重新找了出来,在他被陈琛拉去刑讯的前一天。他没有戴在无名指上,而是把它串成了细链戴在脖子上。 但黎笑棠没发现。可能因为没有露出来的原因。毒瘾发作的时候,他已经神志不清,就把链子硬生生扯断了,好在戒指没被丢掉,被他扔在了洗手台上。 戒指都还了,也算一刀两断了。黎笑棠把戒指攥在手心里握了一会,然后按下窗户,把戒指往窗外一丢,轻微的落地声,黎笑棠充耳不闻。他发动车子,车子像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人都不在,留东西就毫无意义。 黎笑棠没有停下来歇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是靠什么撑着的,竟然就这样开回了香港。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他的状态同傅成安也没什么太大分别了。 谁知道刚到香港,姜利的电话就来了。 “黎哥,几个叔父讲喺议事厅等你,要和你开会。”黎笑棠的声音都已经沙哑地一吞咽就痛,他咳了一声才勉强地说;“乜事?佢哋要造反啊?”(什么事?他们要造反啊?) “佢哋讲一定要等你嚟。黎哥,我惊佢哋……”(他们说一定要等你来,黎哥,我怕他们……)姜利听上去忧心忡忡,黎笑棠已经被折磨地没有脾气了,他闭了下眼又睁开,他口气出人意料地笃定。 “唔好惊,嗰几个快死嘅老头,翻嚟覆去除咗啲破事,还能搞乜花样?”(不要怕,那几个快死的老头,除了那些翻来覆去的破事,还能搞什么花样?) 黎笑棠的眼睛充满侵略的狠绝,傅成安带走了他最后的一丝人性和感情,他已经没有顾虑。 黎笑棠挂了电话直接往议事厅大楼的方向开。等开到了,他上楼一脚踹开门,那一声巨响叫所有人纷纷回头。 “笑棠来了!” “笑棠啊……”下面人还没等他走到东座就杂七杂八地开口,黎笑棠整个人都很yin鸷,他走到朝东座,姜利为他拉开椅子,黎笑棠却没坐下,他弓起手指用骨节敲了敲桌面冷然地说:“点嘛?各位叔父,系边个家死人了仲系差佬上门了?”(怎么了各位叔父,是谁家死人了还是警察上门了?) “点讲话呢,咒边个呢小子!”(怎么说话呢,咒谁呢小子!) 黎笑棠在椅子上坐下来,他让自己放松,双腿交叠着搭在桌上,他歪了歪头然后无聊地拨了拨指甲。这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样子叫下面那些叔父个个上火,果然就先有人按耐不住了。 “‘成竹帮’都有多少天生意进账了?上次缅甸那单还折进去些兄弟,账目蚀腐厉害,笑棠,你别是被上次那个差佬惊到了吧?” 黎笑棠本来一心盯着自己的手,听到这句话他抬起了头。他目光尖刻剐过那叔父,没留丝毫情面。 “孟叔,你咩意思?外面多少双差佬嘅眼睛盯着我,你会唔知道?”孟叔被这句话呛到了,他故作强势地说:“警察一直唔死,你就一直唔动?” “系啊。” “你!” “呢句话我今天再说最后一遍,成竹帮嘅坐馆系我黎笑棠,帮会是生是死是我说了算,这里的规矩也是我说了算,你们别倚老卖老,我黎笑棠不吃这一套。” “你哋受得了就受,受唔了去姜利嗰度领养老费返屋企吧。”(你们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去姜利那里领养老费就回家吧) 黎笑棠的双腿已经叠在桌上,这番话几乎是大逆不道,众人皆怒,纷纷拍桌指着他骂,黎笑棠借着视线死角,从背后朝姜利伸出手,姜利把枪递给他。黎笑棠拉了保险,举起枪对着天花板连开三枪。那枪没装消音器,震耳欲聋,叫整个议事厅瞬间鸦雀无声。 从那天开始,所有人都说黎笑棠变了。不再像从前那个只晓得混在声色犬马中的纨绔浪子。他的心里像被毒蛇咬过,攻击性极强,一点点皮毛都能挑战他暴戾的神经。 他也再没有了傅成安的任何消息,这个人仿佛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黎笑棠有时候会想,他大概真的死了。要么是毒瘾发作死了,要么是被人乱刀砍死了,或者是自杀了。 夜晚独自一人的时候,黎笑棠会设想他的种种遭遇和结果。黎笑棠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他经常会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就理东西。今天理出一件棉麻的睡衣,明天理出一支钢笔,这些东西的主人统统都是傅成安。 黎笑棠有时候会魔怔,想得走火入魔的时候,就会穿傅成安的衣服,然后紧紧抱住自己。他闭上眼睛,企图在那上面汲取一点那人的味道。寻求一点自我安慰。完了之后,就再把这东西烧了。 他试过再找别人,但是躺到床上就不行了。他做不下去。时间久了,他也看穿了,索性放弃了,不再勉强自己。 除了姜利,陈琛便是知晓这其中的人,虽然他没有再进一步点破。不过他乐得黎笑棠的心都放在了正事上,傅成安活不活着,对陈琛来讲也不是那么重要。 “呢单干完,我就退了。”陈琛坐在黎笑棠的对面,他给黎笑棠剥了个橘子递过去,黎笑棠接过去掰了一片吃,然后眉头马上皱了起来。 “好酸!”黎笑棠眉头一皱骂道,陈琛挑了挑眉尝了一片说:“还好啊,你怀孕啦?” 黎笑棠直接踹了陈琛一脚,陈琛攥住他的腿一拧,黎笑棠连连喊疼。他抽回腿揉了揉说:“大佬金盆洗手了?” 陈琛白他一眼说:“你琛哥总不能干到六十岁吧,我都快四十了,要是运气不好被抓进去了,这出来都黄土埋脖子了。” 黎笑棠没心没肺地笑,他耸了耸肩说:“琛哥你不要说笑了,这全香港没有差佬敢抓你。” “是吗?” 黎笑棠不置可否,他又去拿了桌上的酸奶喝,陈琛盯着他喝酸奶的动作,眼底闪过复杂深沉的目光。 第四十五章 傅成安做卧底这些年,身心时常备受挑战同煎熬。这也造就了他不同常人的意志力和承受力。一般人自行用干戒法解毒,基本熬不过一个礼拜。 但傅成安做到了。当然代价非常惨痛。 体重一度跌至116斤,他186的个子,这体重就和副骷髅没什么区别;从嘴唇到嘴角附近长了十几个血泡,全部流血溃烂;抵抗力也变差了,动不动发烧生病。 傅成安洗了把澡,他刚刚完成最后一次戒毒。他在这地狱人间过了一百六十几天生不如死的日日夜夜。他终于自救,把自己拉上了岸。 他站在镜子前,全身赤裸。他木讷地盯着镜子里的人。脸色比之前稍好些,只是因为太瘦了,脸部凹陷严重,已经变得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了。 傅成安抬手抹了把脸,感觉水从指缝中流下来,他又用手背用力地擦了擦嘴,蹭掉些血。他走回房间给自己重新换了身衣服,戴上鸭舌帽就出门了。 他好多天没出门了,出门了才发现穿得还是有些少。他缩了缩脖子,双手藏在口袋里。傅成安也不知道自己出来做什么。自从上次撞见巩粤清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 如果他一直联系不上巩粤清,那就永远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的身份。他的警籍、他为之遭受过的一切,甚至是他这个人都会变成一粒泥沙,彻底地消失殆尽。 傅成安说不上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但这是他想过最坏也是最有可能的结局。 他不知不觉中走进了一个小饭馆,里面生意不大好,只有寥寥几人,看上去清清冷冷地。他走了进去,找了个偏里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靓仔,食些乜?”(帅哥,吃些什么?)老板娘很热情,她的手在腰间的围布上擦了擦,然后递给傅成安一张沾着油渍的菜单。 傅成安没把手拿出来,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抬头对老板娘说:“要一份咖喱猪排饭,唔该。” 老板娘又问他要不要喝饮料,他摇摇头。老板娘收了菜单就走了,傅成安无聊开始打量四周。小店装修很一般,墙漆都有些斑驳,估计开了蛮久了。但是桌子倒是擦得挺干净的,他又抬眼发现老板娘站在一个小窗面前同里面的男人说话,她和男人说话的口吻随意,傅成安猜测这是个夫妻店。 没多久,饭就端了上来。傅成安好多天都没有吃过饭了,嘴里都发苦。他改用左手舀饭,他舀一口白饭又舀一小口猪排,他不是左撇子,所以用起来不是很顺手。吃得有些费力,但是不紧要,能吃上就好。 他很努力地吃,甚至有些狼吞虎咽。噎着了就过一口手边的白水,喝一口接着吃。他吃饭一直吃得很干净,他用调羹又刮了遍盘壁上的汤汁,才算是吃好。胃里暖暖的,一种久违的饱腹感向他袭来。傅成安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他把钱掏出来招来老板娘结账。他给了钱,在起身的刹那瞥见墙上贴着一张招聘广告。 傅成安觉得纳闷,这小店生意看起来并不好,怎么还要招人呢?老板娘正巧看着他,这时走过来说:“我媳妇生儿子了,我要返去带细路,唔得经常嚟,想揾个人帮帮我老公。”(我要回去带小孩,不能经常来,想找个人帮帮我老公。) 傅成安眼眸低垂,盯着地砖看,过了很久又抬头看向老板娘。 “黎哥,深圳那边我替你跑一次吧。” “不用了,还是我自己去吧。郑叔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不亲自去,他的拐棍都好把我的腿打断了。”黎笑棠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他笑了笑,然后从姜利手中抽出钥匙,走了出去。 黎笑棠有一个表叔,同他的关系十分亲近。黎笑棠死了老豆(老爸),也就剩那么一个表叔。每逢过年,他都会去深圳看看这位叔叔。这是他雷打不动的惯例,‘成竹帮’从上到下全都知道。 照例是包了丰厚的利是(红包)。黎笑棠这个人,在自己亲近的人面前就会变成那副无赖又顽劣的模样。郑硕一如既往数落他,数落他也不小的人,没轻没重,除了过年,平时也不晓得来看他。黎笑棠就抱着他郑叔的胳膊撒娇,他这副样子和小时候没有分别,眉眼还是看得出以前的影子,但眼神却截然不同。 变得浑浊又深沉。郑硕火眼金睛,但不戳破。他脱离帮会太久,有些事情他不便cha手。他还是把黎笑棠当仔,于是也拿出个利是(红包)塞到黎笑棠手里说:“呢个系畀棠棠嘅。”(这个是给棠棠的。) 黎笑棠推回去,郑硕就用拐棍敲地板,他大声地说:“结婚嘅都系细路,拿好!”(没结婚的都是小孩,拿好!) 黎笑棠知道拗不过,也不再推拒,他把利是(红包)揣到怀里朝郑硕甜甜地笑笑说:“唔该晒郑叔,棠棠拿压岁钱去买新衫。”(谢谢郑叔,棠棠拿压岁钱去买新衣服。) “臭小子!”郑硕又点了点他的头,嘴上这么说,眼里到底还是充满疼爱。 黎笑棠在郑硕家吃了饭又陪着他下了几副棋才告辞。黎笑棠出了郑家,想着这里离东门街近,他馋那里的牛腩,寻思先去吃一碗再回香港。 于是他就步行走到了东门街,他好久没去吃了,一时间忘了店铺的位置。黎笑棠今天不赶时间,于是他手cha口袋慢悠悠地逛着,边逛边看。 “牛腩,很好食嘅牛腩,还有菠萝油同云吞面!”一记响亮的女声引起了黎笑棠的注意,他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瞥,正巧撞上老板娘的目光。老板娘朝他热情地招手,黎笑棠看了看,抬脚走进了店。 “靓仔食点乜?”(帅哥吃点什么?)同样是那张油腻的菜单,黎笑棠倒是没嫌弃,他扫了扫说:“一碗牛腩,一个菠萝油,唔该。” “好,你等下。”老板娘记下菜名就走了。黎笑棠小时候经常来这样的小店吃饭,因为他老豆整天在外面花女人,他老母整天哭哭啼啼疯疯癫癫,没人管他。于是他每天放学了就跑到类似这样的小店里吃饭。有时候是一碗云吞、有时候就是一碗艇仔粥。吃完了,他会在店里坐一会,打开再走。 所以,黎笑棠不会嫌弃这样的小店。相反时至今日,他甚是怀念。 “您好,您的牛腩同菠萝油。”菜端上来了,相携的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声。黎笑棠自然地抬头去看,身体却在刹那僵住。 对面的人又何尝不是呢。 第四十六章 傅成安几乎是落荒而逃,他转头就走,手腕却被人一下子就攥住。黎笑棠心惊,傅成安的手腕太过纤细,黎笑棠再用点力都能折断了。 “……你点喺呢度?”(你怎么在这里) 傅成安背着身,他心被刺穿,多少血液流逝,也叫他难掩情动。 傅成安想把手抽出来,但黎笑棠攥得太紧了,以至于他抽不出来。 “阿琅啊,来端下菜!”老板娘突然喊了一声,傅成安紧张,连忙应了声。黎笑棠顺势松了力道,傅成安有点踉跄,他赶紧扶了下桌子,然后稳住身体。他从小窗口端起一碗咖喱鱼蛋,他神色不自然,说话也结巴了一下。 “莲姐……呢个系边桌嘅?”(这是哪桌的?) 莲姐正在给一桌的客人点菜,闻言她翻了翻小本子才说:“3桌的。” 傅成安点点头,端着鱼蛋小心地走到3号桌旁边。傅成安感觉后背一直有一道目光追着自己,他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强迫自己冷静。他上完菜一转身,黎笑棠就站在他身后。 “……”傅成安惊地后退了一步,碰巧撞在了桌角,桌子一晃,鱼蛋里的汤汁被晃出来些。 “你做咩啊?!”客人顿时不满地抱怨,傅成安回头就低声下气地道歉,他扯过桌上的纸巾就开始擦了起来,那客人还不买账,满脸厌恶地打量了一遍傅成安,嘴里碎碎念着:“咁瘦咪系个吸毒嘅……”(这么瘦,别是个吸毒的……) “你讲乜啊傻嗨!”(你讲什么啊傻逼)黎笑棠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那人的衣领,那人差点没站稳,黎笑棠手背青筋暴起,他掐住那人的脖子,手指渐渐收力,他的眸子里全是杀意,一眨一合间已经冷箭无数。 “黎哥!”傅成安搭上黎笑棠的手臂,他心急如焚就忍不住脱口而出。黎笑棠充耳不闻,手下力道加大,这时老板娘吓坏了,她也跑出来拉架,傅成安情急之下从背后环住黎笑棠的肩,他像从前无数次地那样轻拍,边拍边说:“黎哥,没事了,没事……” “咚!”地一声巨响,那男人被大力推了把,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墙上!老板娘惊呼,黎笑棠眼底的狠辣还来不及收敛,他就攥住了傅成安的手!傅成安来不及挣扎,便被他强行拉了出去! “黎哥!” “黎哥!”傅成安跟不上黎笑棠的脚步,手腕就被他大力拉着,他整个人步伐错乱,刚下了台阶,黎笑棠就冷着脸招了辆出租车。 黎笑棠拉开车门把傅成安推进去,傅成安跌冲着进了后排,黎笑棠也钻进车里,他怒气冲冲地甩上车门,和司机只吐了个地址就不再说话。 “黎……”黎笑棠狠狠地剐了傅成安一眼,傅成安瞬时噤若寒蝉。他抿了抿嘴不再说话。车子很快开到了某个小区,下了车,黎笑棠又去扯傅成安的手腕,把他强行拉进电梯里。电梯直接上升到8楼,电梯门一开,黎笑棠拽着傅成安来到一户门前,他按了密码,门就自动开了。 这是黎笑棠在深圳的一套住所。建筑面积大概有120坪,设施装潢都很新,因为黎笑棠几乎不怎么来住。这也是傅成安头一回进这间屋子。 地尽头 第19节 地尽头 第20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0节 “嘭!”地一声,门被甩上了。傅成安又被黎笑棠拽着甩到沙发上,傅成安柴毁骨立,弱不胜衣。他刚要坐直,就被黎笑棠攥住了下巴。 “你佢老母点把自己搞得像个活死人?!”(你他妈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个活死人) 傅成安眨眨眼睛,他面容枯槁,黎笑棠的手硌在他下巴,他觉得难受。 黎笑棠没有得到回答更加暴怒,他一下子撩起傅成安的袖子,不出所料地手腕上的伤口纵横交错,有深有浅。黎笑棠的心像被拧碎了,他的指腹极轻地摸过,引起傅成安的战栗。 “……”傅成安被黎笑棠抱住了。黎笑棠的右手覆在他的后颈,左手环抱着他的腰,他收敛了力道,不敢太重,生怕傅成安疼。可是就算这样,黎笑棠自己也已经疼死了。像是全身的皮r_ou_都被戳烂了,再淋上辣椒水,疼得钻心又火辣辣。 傅成安瞪大着眼睛,他不敢置信,更不敢动。有生之年,他竟然还能被这个人再度抱住。傅成安颤抖着手,犹豫着回抱,让黎笑棠也跟着哆嗦。傅成安搂紧黎笑棠,他艰涩地开口:“阿安在……阿安在……” 黎笑棠当着傅成安的面哭了。他死咬着嘴唇也没有用,还是憋不住。他哭得好伤心,肩膀止不住地抖,傅成安也眼眶shi润,但是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黎笑棠的背,然后用刀削似地脸去蹭黎笑棠的侧脸。 黎笑棠松开傅成安,然后直接吻上他。傅成安想闪躲,但是黎笑棠的气息一上来,他就疯了,他太想念也太贪恋黎笑棠的味道。傅成安主动伸出舌头攥住黎笑棠,他吻得汹涌、毫不客气。牙齿咬到嘴唇也不喊痛。黎笑棠动手去解自己的衣扣,傅成安去褪裤子。他放下黎笑棠,贴上他。 黎笑棠用双手环住傅成安的脖子,他死命地回应他的吻,他的腿习惯性地打开,让傅成安进来。傅成安的身体不似从前好看,他觉得难堪。但是黎笑棠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个人。 傅成安的吻从黎笑棠的脖子留恋至胸口、腰。傅成安张开嘴就包裹住黎笑棠。黎笑棠一瞬间就吸气。傅成安的嘴很冰凉,他含得很深,发出难掩的呻吟。黎笑棠仰着脖子,眼角的泪就倒着流。 傅成安先用手,他的手指混着水和润滑先进去。黎笑棠的腿下意识地夹住他的腰,傅成安吸允他大腿内侧的嫩r_ou_,迫使他张开。 “……安安……”傅成安终于进来了。那久违的被包围的感觉,叫两人都头皮发麻。黎笑棠骑在傅成安身上,他搂紧傅成安,然后放肆地呻吟,他每叫一次傅成安的名字,他就主动收缩一次。 傅成安满脸的汗,黎笑棠随手拿过桌上的一块小方巾替他擦脸。傅成安顶到最深处,黎笑棠惊呼,浑身上下都红透了。 两个人如胶似漆,难分难舍。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又一起在浴室了做了一次。等重新躺上床,都累得说不出话来。 “饿吗?我做饭给你吃。”黎笑棠摸傅成安的脸,傅成安反握著他的手轻轻地摇摇头。黎笑棠靠在傅成安的怀里,他伸出舌舔了舔傅成安的胸口,傅成安一缩。 “晚上跟我回去。”黎笑棠把玩着傅成安的手,摸到那截断指根时,他的眼底黯了黯,恨意难消。 “……回香港?”傅成安用手指骨节亲昵地蹭了蹭黎笑棠的脸,黎笑棠眼里恢复正色,他坐直了同傅成安对视。 “对,你近我身,我才好护你。” “黎哥……” “除非你还想做回差佬,嗰我哋乜好讲嘅了。”(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黎笑棠的眼睛又变得冷漠又不屑,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一下叫傅成安的手一紧。他试探性地动了动手指,先是搭住黎笑棠的小拇指,接着再是整个手。 “对唔住,黎哥。” “你这辈子都对我唔住,所以下半辈子都赔畀我。”(你这辈子都对不起我,所以下半辈子赔给我) 黎笑棠剐了傅成安一眼,他无奈地叹口气,眼神不容拒绝。 第四十七章 黎笑棠到底还是起来给傅成安做饭了。他去菜场买了些菜,拎回来之后就动作利索地开始洗菜、择菜。傅成安要帮手,被黎笑棠拒绝。 黎笑棠动作很快,没一会,海鲜炒饭、鲜虾云吞就做好了。他拿了托盘,把菜端到桌上,傅成安有些局促地坐在餐桌前,黎笑棠递给他筷子,傅成安忙抬手接了过去。 他扶着碗,先喝了口汤,然后舀了一个云吞,他吹了吹热气先递给黎笑棠,黎笑棠盯着傅成安的眼睛微微张开嘴,傅成安动了动手腕,喂他吃了一个。 傅成安弯着眼睛笑笑说:“好吃吗?” “我做得能不好吃吗?” 傅成安斜他一眼,然后自己舀了一个吃。黎笑棠这时才发现,傅成安用的是左手。黎笑棠的心一下子钝痛,他站起来挪到傅成安旁边坐下,然后从他手里拿过调羹,他端着碗,舀起一个吹了吹,然后凑到傅成安的嘴边。 “张嘴。” “我自己会吃……”傅成安推拒,黎笑棠不依不饶,傅成安只好由着他喂。黎笑棠把每一个云吞都吹凉些再递给傅成安,傅成安目不转晴地盯着他看,两个人都不说话。 最后还剩下几个,傅成安摇头说吃不下了,黎笑棠心一沉说:“怎么吃不下了?这才几个呀?” 傅成安摆摆手说真的吃不下,再吃要吐了。 戒毒之后的后遗症还在,他时常没有胃口。有时候不得不逼自己吃些东西,稍微吃多点,就要吐。但是他没告诉黎笑棠,他站起来,帮着黎笑棠把碗收拾好放到水池里,他刚准备lū 起袖子洗碗,又被阻拦。 “去躺好,我来洗。”黎笑棠不由分说就把傅成安挤出厨房,傅成安无所事事,就走到卧室里去。他坐在床边,刚想躺一下,黎笑棠的手机就响了。 傅成安拿起来,发现来电显示是‘陈琛’。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不明,他把手机捏了一会,等到手机不响了,他才把手机放下来。 黎笑棠洗好碗走进卧室,傅成安背对着他。他顺手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检查下消息,手指却在一瞬间僵硬,他抬头看向傅成安,傅成安微微侧头。黎笑棠回拨过去,他边打边往外走,他走到阳台上,并反手拉上移门。 傅成安跟着他走出去,然后在沙发上坐下。他把手搁在腿上,他转头看黎笑棠,黎笑棠面如沉水,一双眼睛里笑意全无,皆是狠辣。 傅成安听不见黎笑棠在说什么,他的眼睛正盯着电视机在发怔,等黎笑棠挂了电话走到他旁边,他才回过神来。 黎笑棠捞起外套穿上,他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朝傅成安努努下巴说:“我们走吧。” 傅成安绞了绞手,他抿了抿嘴唇说:“黎哥,你走吧。我留喺深圳。” 黎笑棠的语调一下就变了,他的脸色更加yin沉,他的目光死死地攥住傅成安,不可置信地说:“你喺讲乜啊!你留喺呢度做咩啊?继续端碟仲系再返去做警察?”(你在说什么啊,你留在这里干嘛啊?继续端盘子还是再回去做警察) 傅成安的脸一下子惨白,他的手不可控地抖了一抖。他和黎笑棠终究隔着一道鸿沟,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他们对立、偶尔貌似平和,却还是掩盖不掉死敌的真相。 黎笑棠说完这句话,心也是惊得悔了。他坐下来,握住傅成安的手,傅成安的手冰凉,叫黎笑棠心痛。 “我要你活着。傅成安,我要你活着。”黎笑棠和傅成安并肩坐着,他眉眼间疲态尽显,他用空着的手捏了捏鼻根,还是觉得头疼。 傅成安的眼眶一点点红了,他却不敢落泪。他机械地转头,瞳孔中映出的全是黎笑棠。黎笑棠伸手拦住他,他捏着傅成安的脖子,同他额头相抵。 “我哋嘅帐改日算,几时收帐我讲了算,但系你得畀我活着。”(我们的帐改日算,什么时候收帐我说了算,但是你得给我活着。) 傅成安闭眼,他的所有意志、所有坚强同防备一概轰然坍塌。愧疚和负罪更是来势汹汹,像有着ji,ng密武装的恐怖分子对着手无寸铁的他集中开打。他根本无力招架,无法反抗。 “我也知,你恨极陈琛,知你万分痛苦无处宣泄。傅成安,难道我不痛吗?”黎笑棠稍稍拉开傅成安,他轻轻地摸了摸傅成安的眼睛,这双他无限留恋的眼睛。 “我都是一样的。只是我外表看起来健全而已。” 傅成安最终还是跟着黎笑棠回去了。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坐在副驾驶座。黎笑棠喊习惯了,一时很难改口,但是他强迫自己改口叫傅成安阿琅。 等回了香港,黎笑棠将傅成安带到一处住下。这套房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当初黎笑棠是无聊买下的,想着一个人要清净的时候可以过来呆一呆。 结果买了就没来过。他把房卡和钥匙都留给了傅成安,自己留了把备用钥匙。 “没事就不要出去了。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买过来。我每天都会来看你。”黎笑棠给傅成安铺了床新被子,傅成安坐在床边,他拉住黎笑棠,黎笑棠回身看他。 “黎哥,值得吗?”他问得很轻,黎笑棠却没回答。 他们都知道,这是个多么不明智甚至是自杀式的决定。黎笑棠不愿多想,理智告诉他不值得,感情告诉他没得选。 “畀我点时间,呢一切都会好嘅。”(给我点时间,这一切都会好的)黎笑棠抽出手似有若无地摸了摸傅成安的脸。 傅成安的身体需要花很长时间来调恢复,这也是黎笑棠坚持要留他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我先走咗,听日我过嚟。”(我先走了,明天我过来。)傅成安把黎笑棠送出门,门一关,整个房间就只剩他一人了。 傅成安靠在床上,闭上眼睛就浮现黎笑棠的脸。 他尤记得有一回他配黎笑棠去应酬,那些个老板大佬各个酒量极好,傅成安不胜酒力,喝到第二轮已经吐得不行。他面色惨白但是仍然不拒绝,一杯接一杯。当时有个人,叫什么名字,傅成安已经忘了,那人极力劝傅成安喝。傅成安实在是不行了,就拒了一下。那人也是喝多了,觉得被拂了面子,直接就把酒泼了傅成安满脸。 酒jian进了傅成安的眼睛里,他还来不及去擦,就听旁边一声闷响——是酒瓶被砸碎的声音。 黎笑棠抄了个酒瓶往那人脑袋上抡,玻璃碴子碎一地,那人从头盯到眼角都开始冒血,黎笑棠一点都不怕,他冷冷地说:“揾死啊!我黎笑棠的人你都敢动。” 第四十八章 陈琛昨天一个电话把黎笑棠招回来。所以黎笑棠隔天一早就去了陈家。陈琛给他开了门,黎笑棠难得一见陈琛这么狼狈难看的脸色。 “点了?(怎么了)”黎笑棠反手关上门,陈琛叫他坐,然后丢给他几张纸。黎笑棠伸手接过,他翻了翻,脸色骤变,捏着纸的手一紧。 “点会有底单?我哋唔系每次都分几个账户嘅咩?”(怎么会有底单?我们不是每次都分几个账户的吗?)黎笑棠大声质问,陈琛闭了闭眼,他死抿着嘴唇深深地看了看黎笑棠。 “你估系边个拉嘅底单?”(你猜是谁拉的底单?) “边个?”(谁?) “马栏那个阿强。”黎笑棠皱眉,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陈琛下一句话叫他连呼吸都搁浅了。 “佢欠了罗明十几万,最后一个差佬替佢还了。果个差佬就系巩粤清,巩sir啊。”陈琛笑得yin险又毒辣,他扬脖看天花板,嘴唇一张一合又投下重雷。 “你还记唔记得,我上次畀你听过嘅录音(你还记不记得,我上次给你听过录音)——我系鸳鸯,巩sir让你十点半去氹仔码头……原嚟就系呢个巩sir啊……”(原来就是那个巩sir啊……) “……”黎笑棠把手上的纸给捏烂了,那声音听上去像是骨头被捏碎了。黎笑棠气血上涌,下巴崩得极紧,口腔里仿佛都有血腥味。 “……你打算点样?”黎笑棠眼神yin骘,一瞬不瞬地盯着陈琛,两人都心中有数,黎笑棠忽然感知到陈琛心中所想,他抢先开口。 “我和佢倾,把佢交畀我。”(我和他聊,把他交给我)黎笑棠甚至抓住了陈琛的臂膀,陈琛眼神yin恻恻,他瞥一眼黎笑棠的手,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黎笑棠,呢关系到你我嘅命,你唔好感情用事。” 黎笑棠眼眸一转,其中目光意味深长,他松开陈琛低声说道:“我知。” “让我见见。” 巩粤清被请到‘望亭轩’,黎笑棠走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在里面了。巩粤清抬眼发现是黎笑棠的时候,手还是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这个动作落入黎笑棠的眼底。 黎笑棠在巩粤清的对面坐下,他先是打量了巩粤清一番。这个男人已经将近五十岁,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倒是剃得干净。黎笑棠给自己斟了杯茶,然后端着茶壶问巩粤清要不要?巩粤清护住杯子摇了摇头。 黎笑棠不勉强,他放下茶壶,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然后自言自语道:“我仲系中意饮鸳鸯,茶都好苦啊。”(我还是喜欢喝鸳鸯,茶都好苦啊。) 巩粤清心头一跳,黎笑棠抬眼去瞧他,他突然笑了笑说:“巩sir吧,久仰。” 巩粤清把眼镜摘下来,掀了一角去擦镜片上的灰。他擦干净了又重新戴上,他看着黎笑棠的脸,这张他追踪了六年多的脸就在他面前。 “以前系,依家唔系了。”(以前是,现在不是了) 巩粤清身上的那股正气始终犹存,就算改头换面也隐藏不掉。黎笑棠听闻笑意更深,他挑了挑眉说:“点了,警察食公家饭嘅,稳稳当当,有乜唔好?”(怎么了,警察吃公家饭的,稳稳当当,有什么不好?) “呢点人工喺香港能活咩?”(这点薪水在香港能活吗?)巩粤清不屑地嗤笑一声,惹得黎笑棠和他一起笑。黎笑棠的笑又在一刹那收敛,他忽然变脸,压低声音问:“嗰把我抓了,巩sir能有多少奖金?” “够唔够你喺中环买套房?”巩粤清抬眸去看黎笑棠的脸,黎笑棠睥睨着他,面如沉水。 巩粤清听完他这句话笑了,然后摇摇头说:“黎哥真会讲笑。” 黎笑棠给巩粤清倒了杯茶,他不经意地说:“唔知你哋果个傅警官能升几等警司,如果还活着嘅话。”(不知道你们那个傅警官能升几等警司,如果还活着的话) 巩粤清这会没忍住,眼神终于变了。 傅成安一天都没出门,他在家里睡了一天,感觉ji,ng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些。黎笑棠要他别出门,可是家里没有菜,他又不敢叫外卖,所以还是偷跑了出去。 不敢去超市,因为有闭路电视和监控。他戴了口罩和手套去了菜场。他两个手都戴了手套,目的是不想留下指纹。幸好是冬天,也没人会觉得奇怪。因为年关,小商贩很多都不摆出来了,所以能挑得很少。他就买了些蔬菜和r_ou_糜回去。 他不知道黎笑棠会不会来吃饭,他也没问。但照例是替他留了饭菜。傅成安一个人坐在餐桌边,他开一盏暖黄色的灯,也不开电视,就默默地夹着菜吃。 房间很静,只有墙上挂钟在走的声音。傅成安吃完了饭,把碗收了去洗。洗好了碗,他又拿了保鲜膜出来,把剩菜给封起来,放进冰箱。 此时已经要接近八点了,傅成安便半躺在床上,瞌睡上涌,他渐渐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黎笑棠回来了,他把钥匙cha进钥匙孔的瞬间,傅成安就醒了。 地尽头 第20节 地尽头 第21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1节 他神经衰弱,做卧底这些年,总是睡不踏实。他缓缓睁开眼撑起身子,黎笑棠脱了鞋走进来,傅成安开口喊他。 “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去给你热。”说完,傅成安就站了起来,黎笑棠盯着他不说话,傅成安皱眉搭上他的肩问:“怎么了?” 黎笑棠的目光幽深长远,像条表面静谧实则暗涌的河。他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开,他搂住傅成安的腰,把脸埋在他颈脖处,他深吸一口气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傅成安是眼观六路的人,他太了解黎笑棠,知道他一定心中有事。但他不逼问,他拍拍黎笑棠的背轻声说:“累了就先吃点东西,洗个澡睡觉吧。” 黎笑棠仰头看他,然后眯着眼睛嗯了声。傅成安放开黎笑棠,转身去厨房给他热菜,黎笑棠坐在餐桌边,他微微向后仰就能看见傅成安忙活的身影。 他眸中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叫他忍不住想叹气。傅成安热了菜端过来,他递给黎笑棠筷子,给他盛饭。黎笑棠拉他一并坐下,他夹了一个百叶包吃,然后幸福地笑了笑。 “好吃。”傅成安回笑,笑得那样干净温暖,让黎笑棠一怔。 “我爱你。”黎笑棠突然抱住傅成安,他紧紧地搂住傅成安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轻轻地说。 傅成安的心,在这三个字中燃成灰烬。 第四十九章 傅成安很久都不敢动,连眼睛都不敢眨。他身躯像被结聚的冰一样僵硬。黎笑棠稍许松开些力道,他捧起傅成安的脸,指腹在下颚角摩擦。 “……你今天怎么了?”傅成安感觉鼻头发酸,他喉底苦涩,一颗心被捧上天梯,但也害怕再被摔到地上。 黎笑棠盯着他的眼睛不说话。脑中浮现下午巩粤清和他交谈的画面。 巩粤清在听到“傅警官”三个字后,脸色骤变,尽管情绪稍纵即逝,但被黎笑棠捕捉得清清楚楚。 “果个傅警官好年轻,也就廿二岁,我一枪开死佢了,然后把佢拖去喂狗,嗰狼狗食得好香。”(那个傅警官好年轻,也就二十二岁,我一枪开死他了,然后把他拖去喂狗,那狼狗吃得好香) 黎笑棠笑意横生,他凑近巩粤清,表情夸张,发出啧啧的声音。巩粤清的手越收越紧,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明明才见过傅成安,虽然是匆匆地一个照面。他还活着。那黎笑棠为何要这么说?巩粤清疑心重重,心上被覆上乌云,乌黑密闭。 黎笑棠也是在这一瞬间发觉巩粤清的不对劲。他表情确实凝重甚至带点厌恶,但是却没有痛苦。连一丝都没有。黎笑棠不相信他能隐藏地那么好。 回想中断,傅成安搂了搂黎笑棠的肩,黎笑棠回神。他抬手握住傅成安的手,然后放到嘴边亲一口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傅成安也不愿意逼迫他,他反手用拇指摩挲黎笑棠的手背,温柔地说:“去洗澡吧,洗完就睡。” 黎笑棠嗯了声,他站了起来。他今天给傅成安拿了些换洗的衣服过来,却忘了带些自己的衣服过来。他很自然地从袋子里拿了傅成安的衣物去浴室。 傅成安坐在床沿边,他的手机忽然一亮,他伸手点开——是一条澳门新葡京赌场的宣传广告短信。傅成安刚准备点删除,手指移到下面猛地一僵,一股冷汗从后背密集冒出。 这条短信的结尾有四个字分别是:坐定粒六。这是一句本地俚语,六是一粒骰子中最大的一面,意思是肯定会成功。 他曾经和巩粤清约定,如果有紧急情况必须见面的话,就在小广告的结尾发这四个字。“坐定粒六”这四个字嵌在赌场的小广告里也不会突兀。 除了巩粤清,没人再知道这一点。自己同他失联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没想到巩粤清还能再联系自己。 这时黎笑棠推开了门,傅成安仓皇抬头,他手忙脚乱地关了手机,然后躺到床上。黎笑棠穿的是傅成安的衣服,有些大,t恤刚盖过大腿根。 黎笑棠躺到傅成安旁边,他主动靠进傅成安的怀里,一双白腿与之交叠。傅成安心跳加速,他搂紧黎笑棠,在他额头按下一吻,然后轻声地哄:“晚安。” 黎笑棠闭上眼睛呢喃地应了声,没一会便睡着了。傅成安睁着眼睛,始终睡不着。他悄悄地重新摸出手机来, 牙齿咬了咬嘴唇,徘徊几次,还是回复了过去。 不管怎样,是生是死,傅成安都再也不会,也不想再出卖黎笑棠一次。他受不了那种负罪的煎熬,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做个了结吧。傅成安关了机,将手机放回去,然后搂紧黎笑棠,尝试入睡。 第二天送走黎笑棠,傅成安就直奔昨天同巩粤清约定好的地方。还是那个熟悉的天台,傅成安因为身体抱恙,爬上去的时候还有些喘。好不容易上了天台,巩粤清已经等在那里了。 傅成安放轻脚步慢慢走到巩粤清身旁。巩粤清感觉到傅成安的气息,他微微侧头说:“你来了。” 傅成安眼睑微垂,他盯着围栏斑驳生锈的痕迹应了声。巩粤清转过身,他轻轻掰过傅成安的肩,脸色万分心疼。 “点咁瘦了?”(怎么那么瘦了?)傅成安苦笑一下摇摇头,巩粤清捏着他肩膀的力气很紧,紧到傅成安觉得有些疼。 “佢哋点对你嘅?”(他们怎么对你的?)巩粤清眼神晦暗,语气焦灼甚至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傅成安抬头看他一眼,眼睛因此张大了些。 “都过去了,唔讲了。”傅成安笑得叫人心痛,他笑起来的时候一对梨涡显得特别乖巧,但是因为他的脸太瘦了,瘦到脱相,看上去就有些不舒服。 “系咩,嗰次我哋能抓住黎笑棠。”(是吗,那次我们没能抓住黎笑棠?)巩粤清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字地往外蹦,他盯着傅成安的脸,一刻不肯放。 “成安,我哋(我们)再试一次吧。”巩粤清逼近了一步,傅成安不得不后退,巩粤清扬着下巴,他攥住傅成安的眼睛不让其逃脱,他又重复着说了第二遍。 “巩sir,我……我唔配做卧底,我资格做警察。”傅成安重重地咬了咬嘴唇,他浑身的血都凉透,手背青筋凸得明显,他不自觉地捏紧手指,都不敢看巩粤清。 “……傅成安,你唔系(不是)变节了吧。”这句话审判意味甚浓,他冷冷地盯着傅成安,目光躲在镜片后,叫人摸不透。 傅成安猛地抬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眼睛因此瞪得更大。他颤了颤嘴皮才极度勉强地说:“……巩sir……你喺讲乜……(你在说什么?)” 巩粤清扶了扶眼睛,他的语气几乎要把人逼疯,他揪住傅成安宽大的衣领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和黎笑棠系乜(什么)关系?!佢咁嘅人(他这样的人)竟然肯留你一条命!” 傅成安的脸一下刷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大口地喘了两口气,胸口那股窒息的感觉像条麻绳,将他越绑越紧。他一下子挥开巩粤清的手大吼道:“你唔好(不要)乱讲!” 巩粤清被他一推,脚步踉跄地往后跌了跌,他伸手指着傅成安,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陌生。仿佛他也是死敌。 “我乱讲?!你就系变节了!变黑警了!”巩粤清出手就是一拳直接挥上傅成安的面门,傅成安来不及躲,挨得结结实实。他的眼神也终于暗沉了下来,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渗出的一点血丝。然后他当着巩粤清的面,摘了手套,露出半截断指根。接着,他lū 起袖口,浑身发颤地说:“我被陈琛夹断了一个手指,被他打了半管氯胺酮,我光戒毒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多少次我已经想从楼上跳下去了,早知道还不如跳下去了。” “我丢掉半条命,最后换嚟一句变节。巩sir,同僚也系咁狠嘅咩?(同僚也是那么狠的吗)”傅成安站直了,他缓缓垂下手,语调机械冷漠,眼神在一瞬间变色。 第五十章 巩粤清撑起身体,他目光复杂,像把利剑企图刺破傅成安的躯壳看到他的内心。傅成安望着巩粤清,这四年多以来,巩粤清就像自己的影子,与他相携并行。黑夜再黑,巩粤清也像一把火炬,替他照亮前路,让他感觉到微弱的火光。 原来那句话是对的。这个世界无论任何一个地方,大家统一默认放出去的卧底就当其死了。就算活着回来,你的忠诚、你的信仰、你的内心统统都要被重新审视、审问甚至是怀疑。 傅成安抬头看向天空,天空灰蒙,像是要下雨。天气像是小孩的脸,说变就变,可是没有小孩喜欢哭。 傅成安没再多说一句,多说一个字,听上去都像狡辩。他再一次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然后转身离开。他每走一步,就感觉背后被刺了一刀。等他快要下到楼梯口的时候,巩粤清开口叫住了他。 “成安,做卧底时间久了,你会迷失,会分唔清真假,卧底就系出卖人嘅,你唔好动真感情嘅。否则会死嘅很惨。” 巩粤清说话的口吻又恢复到了从前同他讲话的样子,听上去苦口婆心,真情实感又诚恳。傅成安的眼神却没有松懈,他微微转了下头,那句话是在和巩粤清说,更像在对自己说。 “我出卖人,踩他人尸体上位,总还要畀(给)自己揾(找)个冠冕堂皇嘅理由。我一次一次告诉自己,我系警察,我做嘅一切都合理。但我依家唔想了,(但我现在不想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傅成安也没有再留时间给巩粤清反应,他径直顺着楼梯下楼。他的手搭在满是斑驳铁锈的扶手上,掌心沾染生锈的味道。这个天台,他应该再也不会来了。 傅成安走出学校,从口袋里拿出口罩戴上,他双手cha袋,沿着墙慢慢地往回走。两边的树都秃了,上面挂着零星的叶。因为年关,路上行人和车都少,傅成安突生一种奇异的感觉,整条街只剩他一人。什么都不用想,没有伪装、不用设防。 傅琅也好,傅成安也好,他现在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想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傅成安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眼角忽然瞥见旁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店面,在卖糖炒栗子。黎笑棠特别喜甜,傅成安想到心不由自主一软,他走到那店面里,从口袋里掏出钱递给老板。 “老细,一斤栗子,多谢。”老板抬头看他一眼,然后抽出纸袋利索地给他舀了一勺。傅成安伸手接过袋子,结果在转身的瞬间,不小心撞上一个人。 “唔好意思,你事吧?(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傅成安被那人一撞,人往前一冲,掉出来几个栗子。那人弯腰替傅成安去捡,傅成安连忙摆手说没事,目光在刹那间相撞,傅成安的瞳孔一瞬间紧缩。 这人眉心有颗痣,鹰钩鼻,是‘成竹帮’洪叔父的手下——季文。傅成安马上闪躲目光,他惊悸不安,心跳如鼓。虽然他戴着口罩,但一双眼睛外露,不难辨认。 傅成安没说话,把栗子装进袋中后就匆忙站了起来。他同季文擦肩而过的瞬间,季文顿了顿,然后回头去看傅成安的背影。 “你等一下。”季文忽然出声喊住傅成安,傅成安脚步一滞,季文从身后慢慢走近,傅成安眼光撩动,他的双手cha在口袋,一把小刀已被他攥在掌心,他把刀刃轻轻推出,脸稍稍往旁边侧了侧。 “季哥,你也过嚟买栗子啊?”一个响亮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傅成安顺势瞥一眼,然后就加紧脚步往前走。 “啊?系啊(是啊),过嚟买栗子,老婆想食(吃)。”季文的注意力被搭讪声吸引了过去,等他同那人聊完几句,傅成安早已没了踪影。 季文看着忽然空无一人的街道,有些无措和……奇怪。 傅成安熟练地穿过马路,又翻过一个小栏杆,窜到了家楼下。他用钥匙开了门,一进门便摘了手套。他靠在门板上,脑海中又浮现季文的脸,他眉头蹩紧,眼底有些懊恼。他应该没有认出自己。但是傅成安不敢存有侥幸心理,这一旦被识破,他自己倒罢了,那帮人一定不会放过黎笑棠。 想到这里,傅成安的眉头就锁得更紧。他用手揉了把脸,心里又压上一层自责和负罪。他有些失神地坐到餐桌前,刚买的栗子还冒着热气。傅成安想着黎笑棠爱吃才买的。他把栗子从袋子里倒进碗里,然后默不作声地开始剥。 傅成安以前做卧底的时候,一旦需要捋清思路的时候,他就会抽烟。那时候烟瘾很大,一天就是半包乃至一包。他也没有别的方法。现在身体损伤严重,他也就不碰那些了。他一粒接着一粒地剥着,脑中在飞速地转。 季文没有认出他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万一认出他了,该怎么办?傅成安把栗子塞到嘴里尝尝,这栗子很香,带着热乎气很甜。傅成安边嚼边想。 香港太小,太容易碰到认识的人。他也不可能像只老鼠一样永远在东躲西藏。傅成安的眼神随着他咀嚼的动作而变化。香港还是太危险了,他会给黎笑棠带来灭顶之灾的。傅成安眼睫低垂,手指因为剥了太久而有些发酸。他剥了满满的一碗栗子,他拍了拍手,将一些皮屑拍掉。 傅成安站起来,又去浴室拿了拖把来拖地,他将房间的的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拖了一遍。拖完了地,他又打开冰箱,翻出一些菜,熟练地做起了饭。 黎笑棠嘴很叼,菜稍咸稍甜一点都不行。所以傅成安每次都做得很用心,他做了糯米ji、白糖糕和牛r_ou_炒饭。将这些东西端到桌上后,他瞥了到十二点半了。 “啪!”地一声,是门开的声音。傅成安循声望去,是黎笑棠。 “回来了。”傅成安顿时就笑了,黎笑棠把鞋子脱得乱七八糟,他又不穿袜子,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他几步就撞进傅成安的怀里,傅成安抱住他,揉揉他的发。 “哇!糖炒栗子!”黎笑棠从傅成安的怀里探出头,他一眼瞥见满满的一碗栗子,眼睛都亮了。他抓了两粒就往嘴里塞,傅成安拍了下他的手背说:“你洗手了吗?” 黎笑棠哪里管这些,他又抓了一粒塞到傅成安嘴里,他笑得像只野猫,又浪又狡猾。 “你出去买嘅?” 傅成安点点头,黎笑棠搂住他的脖子亲了口他的嘴,然后正色道:“能唔出去就咪出去,(能不出去就别出去)外面不安全。” 傅成安眼神一动,他抬手摸摸黎笑棠的脸然后嗯了声。 “食饭吧,做了你中意食嘅菜(喜欢吃的菜)。”傅成安把黎笑棠按到座位上坐好,然后给他盛饭,傅成安又给他夹菜,他轻声地问好不好吃,黎笑棠眯着眼睛笑。 傅成安盯着黎笑棠的脸,眼底渐渐潮shi,他深吸一口气,赶紧低下头,不敢让黎笑棠看见。 第五十一章 黎笑棠当晚没有留宿。他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傅成安自然不会劝他留下,他目送着黎笑棠的车离开,然后一个人走回去。他打开衣柜拿出包,拣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装好,又环视了一遍屋子,手忍不住抚过枕头,他把枕头拿起来,然后把脸埋在里面,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上面有黎笑棠的味道,很淡,但是存在。 再见了。 傅成安把枕头放下,他突然理解了那句话,最后一面通常都是在心里见的。傅成安苦笑,然后背起背包,推门走出去,门落锁,不会再为他打开。 黎笑棠单手握着方向盘,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奔驰。冷风吹起他额前的发,他冷着脸不发一语。从刚才到现在右眼皮就一直跳得厉害,跳得他都快睁不开眼。黎笑棠自认有极强的第六感,此时他心上像笼着黑影,黑影伸着利爪,出手迅猛,来不及防守。 他一路往云顶开,等到了云顶,一推开门,大厅亮着刺眼的黄灯,却不见客人。黎笑棠径直往楼上走,他推开一扇包间的门,又抬起一脚把另一扇门踹开。门被甩到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陈琛闻声看向他。 “你倒也系快。”陈琛饶有兴趣地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他朝黎笑棠抛去一个眼神,黎笑棠在他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巩粤清低垂着头,两只手都被手铐铐住反扣在身后,他听见黎笑棠的名字,也抬起了头。抬眸一瞬间,一张脸像开了染坊似地青一块紫一块。满嘴的血,黎笑棠眯了眯眼仔细打量才发现——他的牙齿被打断了。 “我哋阿sir佢拉底单唔算,还交畀咗差馆。”(我们阿sir他拉底单不算,还交给了警局) 陈琛翘着腿,眼神自下往上打量着巩粤清,他咻地挑了挑眉,发出“啧”地一声。 “阿sir好大胆,好有魄力。”陈琛突然凑近,他双手撑在桌上,微微附身。他的眼神也在电光石火间变化,他一把攥住巩粤清的头发死命地就往桌上砸,连砸数下,除了骨头和金属桌碰撞的声音,还有断裂的声音。 地尽头 第21节 地尽头 第22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2节 “边个畀你撑腰?沈路咩?”(谁给你撑腰?沈路吗?)陈琛厌恶地推了把巩粤清的头,巩粤清剧烈地咳嗽了两声,他的眼镜早已不翼而飞,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嘴里留着污血,他看着陈琛,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这个笑颇挑衅,惹得陈琛更加不快。陈琛皮笑r_ou_不笑地掀了掀眼皮,就在他准备直接掐死巩粤清的时候,黎笑棠忽然开口。 “巩sir,你系唔系(是不是)见过傅成安?” 这句话杀伤力之大,大过巩粤清受过的所有酷刑。他僵硬的表情来不及收敛,被黎笑棠收入眼底。 黎笑棠拉开椅子,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绕过桌子走到巩粤清面前,然后语气笃定地又重复了一遍:“你见过傅成安。” 巩粤清马上反应过来,他大力地挣扎起来,然后发疯似地乱吼乱叫:“我就系要抓你坐牢,让你去死!” “傅成安帮你咩?佢点帮你?”(傅成安没帮你吗?他怎么没帮你?)黎笑棠步步紧逼,每一个问题层层叠进,直戳巩粤清心肺,叫他的心理逐步瓦解奔溃。 “佢忘记(他忘记)做警察嘅职责了?”黎笑棠面带笑意,那笑完全不带攻击性,甚至是无害亲和的。他的话里绵里藏针,叫巩粤清无法闪躲。 “……”突然“嘭”地一声,巩粤清直挺挺地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带着椅子一起倒下,那巨响叫所有人都心头一震,黎笑棠和陈琛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去扶巩粤清,陈琛伸手去探巩粤清的鼻息,他手晃了下,然后朝黎笑棠摇了摇头。 “……嘭!”黎笑棠撩起一脚就直踹金属椅,他抬手就是一拳砸在桌子上,桌子发出簌簌地抖动声。 黎笑棠像只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他把脸埋在掌心里,然后用十指狠狠地揪了揪头发。 陈琛也没想到巩粤清竟然会服毒。他们交易的底单被人拉出,巩粤清不仅备份,还把底单交给了警方。那底单上证据确凿,数字和卡号一查便知。无论如何辩解,都没有用了。 巩粤清就是想好死的。他把东西交出去的那一刻就意味着败露。他以死为代价,完成“鸳鸯计划”。 “你点(怎么)想到要问傅成安?”陈琛挨着黎笑棠坐下,他盯着巩粤清的尸体,眼神飘忽。 “上次我和佢(他)讲傅成安被我打死了,佢表现地太正常,完全痛苦。我就估佢哋见过面。”(猜测他们见过面)黎笑棠的声音闷闷的,他眼睫发颤,手在不自觉地收紧。 “他……” “他不会。”黎笑棠堵住了陈琛接下来想说的话,他的大拇指紧张地摩挲着食指,他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不会。” “笑棠,如果呢次连董叔都唔得帮我哋……”(如果这次连董叔都不能帮我们)陈琛眼含深意,黎笑棠和他对视,也静默着没说话。 如果连董玉三都保不住他们的话,那么坐牢就是逃不掉的了。 如果一旦坐牢,照他们这样的程度,至少十年起判,甚至是无期。黎笑棠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束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原来灾祸就在这里,怪不得眼皮跳得那么凶。 可是,黎笑棠绝对没有想到,灾祸远远不止于此。 “黎笑棠最近点样?(怎么样)”洪叔父正执着毛笔写字,他沾了沾墨汁,手腕微动,身体运气,几个大字一气呵成。 季文站在他的面前同他汇报,说了几句之后,他突然皱着眉说:“洪哥,我前两天喺街上碰上一个人,嗰人(那人)有些眼熟……有点像黎笑棠以前身边嘅果个(那个)傅成安……” 洪叔写字的手一歪,一捺写得失了神,他缓缓抬起头皱眉说:“你讲乜?(你说什么)” 季文抿了抿嘴唇说:“我唔敢(不敢)确定,因为佢(他)戴着口罩,我睇(没有看)得很清楚。” 洪叔一下子把毛笔扔掉,墨汁jian在宣纸上,毁了那副字。他怒拍一下桌子说:“去查,扑街仔敢撚(玩弄)我?!” 第五十二章 黎笑棠再回到他的小屋时,已经将近凌晨三点。他怕自己会扰到傅成安,就轻手轻脚地脱了鞋进屋,甚至是连灯都不敢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卧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冷风。 傅成安身体抱恙,所以非常怕冷。每晚都是开着空调才能入睡。而扑面而来的冷风钻进黎笑棠的毛孔里,叫他忍不住一颤。 他的手摸向空荡荡的墙壁,他试探性地小声喊了句。 “安安?” 无人回答,只有不时吹来的冷风。黎笑棠心惊,他的手胡乱地在墙上找,好不容易摸到开关,然后大力地按下去! 灯光骤亮,刺得他的眼睛下意识地闭了闭。他咻然睁开眼,房间里空无一人。黎笑棠腿一软,后膝盖差点没撑住他的体重。 他满脸的惊惶失措,眼神中都是茫然。他跌冲着脚步坐到床上,他把两个枕头都拿起来看,又即刻丢下,转身去了浴室,他打开浴室的灯,同样也没有人。 他又走到厨房,走到客厅,什么都没有。 黎笑棠一步一步拖着疲累身躯,宛如是个行尸走r_ou_。他一下子跌到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他的手指渐渐蜷缩起,指甲刮着床单。他的手揪着床单,揪着又放下,挪到身旁空落落的位置,那温度冰冷得刺痛。 黎笑棠仍然盯着天花板,眼睛都不眨。右手抓住了另外一只枕头,他抓紧,然后揽到自己怀里。他的手掌从枕角抚到枕头中央,他的脸微微凑近,一股似有若无的味道冲进鼻腔。 那就是傅成安的味道。带一点淡淡的香皂味,闻着很舒服,很放松。黎笑棠突然笑了,低笑声从他的胸腔慢慢震出,他搂紧枕头,似乎卯足了力气,枕头开始变形,开始变皱,黎笑棠便笑得越肆意。 渐渐,眼角开始有水在流。然后越流越多,越来越止不住。 黎笑棠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却在今夜消失的无影无踪,都不告知他本人。人都有秘密,那么没有秘密的人,或许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至少,黎笑棠不是,不再是。 傅成安背了包上了开往珠海的车。他依然戴着口罩,坐在拥挤的车厢里,他连脚都伸不直。夜晚浓稠,偶尔星星点点点缀,却依然照亮不了夜空。 无数的街景在傅成安的速地掠过,他无心欣赏。 他这样的人,没有今生,更没有下一世。活着,都是煎熬。 第二日一早,黎笑棠便开了车去了董玉三家楼下。他等了足足三个小时,却连董玉三的面都没见到。香港的冬天好冷,冷风钻进骨头缝里,叫黎笑棠连牙齿都打颤。 他又去催了门卫一遍,得到的消息却是叫他再等一等。黎笑棠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他仍然冻得慌,索性开了车门上车等。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抽了根放到嘴里,打火机按了好几次才把烟点着。他的眼睛随着青烟而眯起,每每抬腕吸一口,他就会往董玉三家的窗口看一眼。 而陈琛,此时正待在董玉三家的书房内。 “我知了,你叫佢(他)再等等。”董玉三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陈琛坐在他对面拧着眉问:“笑棠嘅电话?” 董玉三点点头,接着叹了口气,陈琛给他添茶。董玉三似乎连喝茶的兴致都全然提不起来,他右手握拳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声音不免严厉了起来。 “你点搞嘅(你怎么搞得),点(怎么)能连底单都让人拿了去!” 陈琛的表情也不好看,他抿了抿嘴唇没反驳。董玉三手里攥了支笔,笔硬生生让他给捏坏了。笔帽都扯断了。 “依家(现在)死了一个警察,呢事情嘅性质就更恶劣了。我就系有天大嘅本身,呢事情也必须有一个人顶。”董玉三眼神审度意味浓重,他压着声音,故而显得攻击性更强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同残忍。 陈琛料到他会这么说,但心还是不由自主地一沉。他的手一收,表情也变得更yin狠。 “要几年?” 董玉三瞥他一眼,然后往后靠了靠,他拿起杯子喝了口茶,感觉喉底干涩的感觉消去些才说:“有我,如果又肯配方警方嘅话,我想办法,可以压到两三年。” “所谓配合也就系出卖人了。所以……”董玉三没有把话说尽,但是陈琛已经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就算不出卖帮会,帮会那些人也会默认,到时两边不是人,别说坐馆了,能不能活着都难说。 “我噉解(我的意思),让笑棠顶你。”董玉三掀着嘴皮,将这句话轻飘飘地说了出来。陈琛的脸色倒是一变,他没有马上接口,表情出乎意料地有些僵硬。 他顿了顿才说:“咪嘅办法了咩?(没别的办法了吗?)董叔?” “啪!”地一声巨响,董玉三生气地怒拍了一下桌子,杯子里的茶水都跟着晃了出来,董玉三一指陈琛怒吼:“办法,你就自己去,就凭警察手上嘅料,判你个十年都唔系问题! “你出嚟(出来)都四十多岁,我睇(看)三道会还有(没有)你嘅份!”董玉三情绪激动,说得胸口都开始剧烈起伏,陈琛慌张,赶紧端起茶杯给董玉三顺气。董玉三狠狠地剐他一眼,然后又忿然地说:“啲都唔知话晒!(一点都不知好歹)” 陈琛头一回涌出一丝于心不忍,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出了董玉三家的门,正好迎上黎笑棠。黎笑棠推开车门下了车,陈琛看着他,目光忧心忡忡。黎笑棠没想到陈琛待在董玉三这,他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见陈琛的车。 黎笑棠脑中迅速拼凑出几条线,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他上前凑近陈琛,语气不善。 “琛哥和董叔商量出了乜(什么)对策,方唔方便告诉我?” 陈琛面色凝重,他艰涩地张了张口才说:“我哋换个地方讲……” 黎笑棠脸上的yin郁不散,他推了把陈琛,然后扭头上了车,陈琛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 车子直接往黎笑棠的住所开去,下了车,他大步流星地走上楼,陈琛跟在他身后,替他反手关上书房的门。 “你讲吧,我听着。”黎笑棠倚在书桌旁,他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陈琛。陈琛看他一眼,然后咳了声,先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董叔讲因为死了个警察,事情性质就变恶劣了。董叔讲佢会尽力想办法,但系必须要有人出嚟顶。”陈琛说得很慢,他边说边观察黎笑棠的脸色,声音不疾不徐。 黎笑棠挑了挑眉,眼底笑意加深,他勾起唇角不真不假地说:“你唔系(不是)要把我推出去吧?” 第五十三章 陈琛的眼皮自下往上向上抬,他的眼风轻轻横扫过黎笑棠的脸。他顿了一顿说:“我唔得(不能)坐牢。” 黎笑棠觉得这句话真有意思,他笑得肆意,接着往桌上一座,他晃了晃腿说:“所以就让我去坐牢?” 陈琛站了起来,一步迈到黎笑棠的面前,他搭住黎笑棠的肩,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肩胛骨,他垂眸,似乎下定了决心,叹了口气说:“笑棠……对唔住……你帮帮琛哥……” 黎笑棠推开陈琛的手,他冷笑一声说:“如果我讲唔得(不行)呢?” 陈琛眼底的暗潮汹涌而至,黎笑棠丝毫不惧,对上他的眼睛。陈琛渐渐松懈了力气,他眼神冰封,朝黎笑棠努了努下巴。 “傅成安还活着。” “如果被别人知呢?”陈琛转身又折回椅子上坐下,他双腿交叠,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显眼,黎笑棠的目光在上面游走了一遍。 “原嚟你喺呢度(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黎笑棠嗤嗤地笑了几声,他耸耸肩,然后又抬手开始拨指甲。他想问题的时候就会这样,是个习惯性动作。 陈琛不置可否,他那双充满狠辣算计的眼睛映出黎笑棠的脸。陈琛摊了下手说:“我也唔想嘅。(我也不想的)笑棠,两年,就两年。” 黎笑棠停止了动作,他的笑意被冰封。 “傅成安唔见了,我都唔知佢系活着仲系死了,(他不见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所以你威胁唔到我啊。”黎笑棠掠过陈琛的身边,手刚搭上门把手,陈琛的声音又如同鬼魅从背后响起。 “死了就算了,要系死(要是没死)……” 黎笑棠的手咻地捏紧,他的下颚泛抖,他一个回头瞪着陈琛,那眼神极其怨怼,多少狠辣诅咒在其中。 “如果你替我顶,我保傅成安嘅命,如有违誓,我把我嘅命赔畀你(我的命赔给你)。”陈琛站了起来,他语气严肃,眼神坚定。 黎笑棠却什么也没说,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手机便响了。黎笑棠烦躁,拿了手机反手就掐断了,结果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黎笑棠伸手一按,刚放到耳边张口就骂:“边个黐线啊!(哪个神经病啊!)” “黎笑棠!你畀我过嚟!”(你给我过来!)电话里的男声叫黎笑棠一怔,他看了眼手机,语调不由自主地往上扬:“洪叔?” “你畀我过嚟!”黎笑棠被这通电话吼得莫名其妙,他眉头紧锁,心里更是烦得一团乱。他连连咒骂,转头就上了车。他一路狂飙至议事厅,进了门,才发觉气氛不对。 议事厅里坐满了叔父,见了黎笑棠,各个都抬起了头。但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难看。黎笑棠心里一沉,面上却没表露。 他甚至还来不及走到东座,就被洪叔攥住了手腕。那力气野蛮攥得人生疼,黎笑棠甚至跌了一下,差点被绊倒。 “黎笑棠!你畀(给)各位叔父讲讲,你把嗰警察藏到边度(哪里)去了?”洪叔气势逼人,他大力拍着桌子,声音像把镰刀,直接顶住黎笑棠的颈脖,叫他无法动弹。 “洪叔你喺讲乜?”(你讲什么) 黎笑棠试图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腕无果,手被拉扯得极痛,他本就恼着火,声音也大了起来。洪叔不屑地笑了笑,眼光不怀好意地将黎笑棠从头到尾打量一遍,然后推他一把严厉斥责道:“呃人都呃到我哋头上嚟!(骗人都骗到我头上来了!)黎笑棠,你胆子好大!” 黎笑棠揉了揉发红的手腕,他目光低垂,大脑在几秒钟就作出了反应。他睥睨地剐了眼洪叔,然后一字一字地吐道:“我呃人?嗰警察死嗰天,你哋可都系亲眼睇见嘅,就坐喺呢个位置上,点嘛?系记忆力唔好仲系眼瞎了啊!”(我骗人,那警察死那天,你们可都是亲眼看见的,就坐在这个位置上,怎么?是记忆力不好还是眼瞎了啊?) 这句话几乎是触了洪叔的逆鳞,他一下子就要抬手甩黎笑棠巴掌,被黎笑棠一把攥住手腕! 地尽头 第22节 地尽头 第23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3节 “洪叔,唔好倚老卖老,坐馆你就咪想了,都黄土埋颈了,我让畀你,你也命坐。”(不要倚老卖老,坐馆你就别想了,都黄土埋脖子了,我让给你,你也没命坐) 黎笑棠周身都散出一股狠劲,他眼神压抑,口气更是充满挑衅和不敬。洪叔被他呛得快要背过气去,黎笑棠转身就往东座走。 “我手下季文前几日还讲喺(在)十五中旁边嘅炒货铺见过那差佬(警察)!” 黎笑棠眼眸冰冷,他直勾勾地盯着洪叔看,像是索命的鬼。 洪叔拿起桌上的照片举给黎笑棠看,他的手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发抖。他眼神笃定,口气更甚。 “睇睇呢张照片吧,系唔系你果个警察!”(看看这张照片吧,是不是你那个警察!) 那张照片在空中被卷起,顺着黎笑棠的方向飘去,终于落到黎笑棠面前,他没有去接,而是微微垂下眼睛瞥了一眼。 这是一张从角落的闭路电视或者是监控截出来的图。照片上的人背影模糊,勉强能看出穿了一件夹克衫,身形很瘦。他的脸微微侧着,被拍到了一半,但是他戴着口罩,面容又看不太真切。 黎笑棠抬起头,他甚是厌恶地用两指夹起这张照片,然后晃了晃说:“呢个系边个啊,我啲都睇唔出嚟?”(这是谁啊,我一点都看不出来?) 洪叔挑了挑眉绕有深意地说:“唔就系你果个警察咩,装乜?”(不就是那个警察吗,装什么?) 黎笑棠随手就把照片往旁边一丢,连手腕都没动。他抬腿就踹了脚桌子,那声闷响震得桌子都抖了抖。 “还有边个想要呢个坐位?我畀你啊。”(还有谁想要这个位子,我给你啊) 他说话的样子如同从墓地里爬出来的鬼魂,又yin冷又可怖。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那眼里全是鄙夷。 议事厅诡异地静了几秒,几秒过后又有人不怕死地说:“洪叔唔会咁小儿科,求其嗰张照片嚟诬陷嘅!”(洪叔不会那么小儿科,随便拿张照片来诬陷的。) 黎笑棠的眼刀刹那飞出,他无声地勾起嘴,声音已全然冷酷。 “边个畀你哋送风声了,要搞我?”(谁给你们送风声了,要搞我) 第五十四章 这帮人统统来势汹汹,有备而来。背后都藏了多少尖兵利器,就等着往黎笑棠的头上抡。洪叔冷哼一声,然后拍了拍手,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这个男人被季文拉着,长着一圈胡子——他就是炒货店的老板。 黎笑棠的眼睛眯了起来,冷箭放得更猛。那男人被推了推,走到桌子前,洪叔比了个眼神,季文松开手,把手中的照片扔到了桌上。 那上面是傅成安从前的照片。那时的他,充满阳光和朝气。一双眼睛透亮又温柔,和现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季文拿起一张照片直接怼到那男人的面前,语气充满压迫性。 “老细你仔细睇睇,嗰天店里有嚟过呢个人?”(老板你仔细看看,那天店里有没有来过这个人?) 老板的眼神闪躲又仓促,他的眼珠不安分地转了转,甚至连看都没看仔细就连连点头。 “系系系,就系佢,(是是是,就是他)买得糖炒栗子!” 黎笑棠一下子就笑了,他的眼睛弯成半月,睫毛交缠。他笑道胸腔都抖,甚至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指着那男人的手都晃。 “老细,你系唔系(老板,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啊,呢个系佢(这是他)18岁时候嘅照片欸!” 黎笑棠笑得甚至都快直不起腰,他搭了把桌子才把身体挺直,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擦掉些被逼出的生理泪水。 他的安安,曾经像天上嘅月,有一天掉落到他水中,然后就用这双眼睛徐徐回望他。依家(现在)了,早就了。 “黎笑棠!你唔好(不要)再狡辩了!人证物证都喺(在),你还有乜好讲(什么好讲)!”洪叔势如破竹,他怒拍桌子一扬手,仿佛一锤定音。 黎笑棠甚至都来不及再说一句,就被人反手扣住,将他的脸强行贴到桌面。就在黎笑棠以为要被爆头的瞬间,门再度被推开,他困难地抬眼看去——是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三三两两地,帽子遮住了他们的眼睛,看不清。 “我哋(我们)接到举报,喺(在)证据确凿嘅情况下,正式以走私军火嘅名义逮捕黎笑棠!请你和我哋走一趟!” 警察的声音冷漠又无情,连面部肌r_ou_都没有变化。所有人都怔住了,全场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黎笑棠动了动身子,掐着他的人才松了力气。他撑起身体让自己站直了,他低头捋了捋衣服,将衣服整整平,然后推开那些人,一句话都没收就跟着警察走了出去。 “……” “黎……”身后的人全变了脸,只有黎笑棠的背脊挺得笔直,他迈步走得样子不疾不徐,表情松弛,完全没有一丝慌张。 陈琛到底没给他选择的余地。黎笑棠从小到大,也没有一次可以选择的机会。他爸不管家,他妈疯了,在这么大的家族里,自然就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从小被欺负惯了,被那些堂表哥、三表弟的当狗一样耍。 没人替他作主,也没人替他鸣不平。人一生都在和自己的童年和解。他的童年扭曲又yin暗,自然也过早地就铸就了他那颗含着剧毒的心。 多少人恨他,咒他不得好死。他都知道。但是他拼了命也要坐上那个位置,尽管坐上了,在他内心深处,他依旧极其缺乏安全感。一个极其自负的人通常也是脆弱的。 傅成安就像一把粘胶,黏住他那些不完整、甚至尖锐扎人的碎片,试图软化他、温暖他、修复他。 黎笑棠坐上警车的后排, 他的目光失神,盯着那前排穿着制服的警察连眼睛都不眨。 其实,黎笑棠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傅成安一秒。心里却已经失去过千千万万次。这一次,这一趟,大概也是永别。 董玉三确实还是尽了力,这次也把他折腾得够呛。但最后刑期还是压到了两年。两年,按他这样的程度,几乎等于没有量刑。 成竹帮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听说几个叔父为了坐馆争得你死我活。傅成安也依旧没有下落。这些消息都是陈琛托给黎笑棠听得。他每个月都会来看黎笑棠一次,和他说些外面的情况。 日子飞速地过,时间长了,黎笑棠竟然觉得待在这里也挺好。每天作息特别稳,吃了饭,大家就去劳动。有时候是帮忙翻修仓库,刷墙头、做搬运工等等。黎笑棠从前是一个饭来张口的嚣张跋扈惯了的主,但奇怪地是,他适应地很快。 他有时候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就在想,可能命里还是根贱骨头,从前那些都是偷来的,命数尽了,就要还给别人的。 陈琛给他打点了不少,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往里面送。他住得监狱房朝南,所以冬天的时候不会太shi冷,被子毯子也是往厚里给。狱警多少也会多照顾他些。 这天,黎笑棠拿了牙膏和牙刷去洗漱。洗漱完回来时不小心同一人撞到了,对方是个彪形大汉,一见黎笑棠的模样便觉得他好欺负,堵着路,要他跪下来道歉。 黎笑棠当时左手执着杯,右手拿着牙刷,他冷冷抬眼,掀了掀嘴皮说:“滚开,傻嗨!” 那大汉听了脸色顿时发黑,伸手就一把揪住黎笑棠的头发,要往墙上撞!黎笑棠眼神一凛,反手一个翻转,牙刷就被他握到手心里,他忍着头皮的剧痛,却以更快的速度直戳那人咽喉! 那人直到被抵住命x,ue才发觉黎笑棠已经近他身,他稍稍吞一下口水,都感觉到疼。 “你再动一下,我戳著你。”黎笑棠扬了扬下巴,他毫无笑意,眼神冰冻,又凶又冷。 那人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黎笑棠就顺势转了转手腕。那人连忙求饶:“大哥,系我嘅错,我唔识话晒。”(是我的错,我不识好歹) 这时碰巧吹了放风的哨,黎笑棠眼神一动,手下力气渐松,他缓缓垂下手,那大汉对上黎笑棠的眼神,心上突然冒出毛骨悚然的感觉。黎笑棠五指灵活,将牙刷倒了倒位,重新放回杯中,掉头就走。 黎笑棠回去把物品都放下,然后手cha带往c,ao场走。c,ao场上有犯人在打篮球,也有人坐着在替他们打气呐喊。黎笑棠在看台的上凳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他环视四周的铁网,网丝很乱,有些都戳出了尖。他又抬头看看天,天空倒是很蓝,飘着些白云,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 黎笑棠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脚,一双鞋子有些破旧了,鞋面也脏了。他附身用指腹擦了擦,附身的瞬间,他挂在颈脖里的项链跳了出来。 那是一枚款式简单的戒指,就是个素圈,以前傅成安也有的一个。 第五十五章 “两位食点乜?”(两位吃点什么?)”一个服务生小妹拿着小本等着记菜名,客人翻了翻菜单,指了几个菜,小妹瞥了几眼,迅速记下。 点完菜后,小妹收走了菜单。她撕下一页纸并在上面夹了一个写有桌号的夹子,她拿着纸走向后厨,然后按了按铃,没一会,从里面的小窗里伸出一只手接过了纸条。 “菠萝炒饭,两位慢用。”过了一会,有人端着盘子走到这桌客人旁边,这人用左手上菜,盘子稳稳妥妥地被端到桌上,他还围着围裙,右手躲在背后。 客人说了声唔该,目光自然地往这人身上瞥了瞥,这人身形偏瘦,有一双含着秋水的眼睛,很柔很透。客人忍不住说:“今日又食到阿琅做得菠萝炒饭了,真系好运气,我上次嚟佢都唔肯炒。(我上次来他都不肯炒)” 被叫做阿琅的人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拜拜手示意客人继续吃,自己转头回了厨房。等洗完锅碗瓢盆,理完后厨,已经将近九点了。服务生小妹去到后厨,她已经换了身便服,她敲了敲门轻轻地唤道:“琅哥,我先走咗,你还有乜(什么)需要帮忙嘅咩?” 傅琅抬头,手里还拿着抹布,他冲小妹温柔地笑笑,然后走过去说:“辛苦了,回家小心呀。” 他讲话的口吻叫人听力疗愈,小妹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有些局促地抬手拢了拢头发,然后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傅琅,才转过身落荒而逃。 傅琅看她的背影浅浅地笑了笑。他把抹布又洗了遍才挂好,走到大厅,座椅全被翻上了桌子,六张桌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油腻。傅琅又走过去,将桌上的调料瓶摆摆齐,然后又拿了扫帚扫了扫地,才终于关了灯锁了门。 外面已经很黑了,今天的夜空还很美,星星特别多。傅琅拐进饭馆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一听啤酒和一碗熟泡面。他请老板给他泡好,才端着东西坐到台阶上。 烧了一天的菜,手都快抬不起来了。更是懒得再做给自己吃,索性就买一碗泡面打发打发。傅琅伸直了腿,他先拉开拉环仰头喝了口啤酒,目光将漫天的星光都锁在眼底。 他等了一会,才拉开塑封,顿时就有热气冒了出来,傅琅拿着叉子叉了一卷面,他大口地吸了口面,呛着浓汤的香味一下填满傅琅的胃。 他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嘴角的梨涡也跟着荡漾。他比之前要胖些了,虽然还是很瘦,但气色起码恢复了正常,体力和抵抗力也每日剧增。毒瘾没再犯过,他很庆幸,觉得自己还是幸运。 在珠海呆了一年半多,他开了家小饭馆,找了个小妹帮手。生意还挺好,区区十几坪方,每天到了饭点都能坐满。店里菜单上的选择不多,有经常有客人还反应,他做菜口味偏甜,他一愣,自己吃了一口没觉得。 后来有一晚,他自己待在后厨烧了好几个菜,搬了个椅子拿了副筷子,坐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尝。还是没觉得甜。当天晚上回家做了个梦,梦见他在香港吃饭,有个人和他一起吃,那个人脸很模糊,声音倒有些熟悉。 那人颐指气使地批评了一顿这家餐厅的菜,说怎么都那么咸,他喜欢甜的。傅琅一下子就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心上一阵慌乱。 他下意识地去摸心脏,那里空落落的,还有些拉扯的疼痛感。 那个人现在还好吗?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傅琅闭了闭眼睛,只感觉一团漆黑。 黎笑棠在整理他的衣服,他坐在床边一件一件地叠着,刚叠到一半,狱警过来喊他,黎笑棠放下衣服,跟着他走过去。 陈琛来看他了。黎笑棠坐下来,拿起电话对着陈琛笑了下。 “笑棠,下个月月中你就能出来了。” 黎笑棠的瞳仁缩了缩,他握着电话柄的手一紧,表情有犹疑。 陈琛点了点头,他也捏紧电话柄,语气也有些激动。 “真嘅,我唔呃你,董叔讲畀我知嘅。(真的,我不骗你,董叔告诉我的 )佢哋都讲你喺里面很安分(他们都说你在里面很安分,董叔就顺水推舟了。” 黎笑棠垂了垂眼眸,他盯着桌子上的纹路,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陈琛自是了解他,很快又把话题带了过去。这时黎笑棠忽然开口说:“陈琛,佢点样?(他怎么样)” 这一年多来,黎笑棠都没有提过这个人的名字,陈琛不主动说,他就当是没有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黎笑棠总是那么安慰自己。 他突然开口,陈琛的心一紧。他望着黎笑棠的脸,他抿了抿嘴唇说:“很好,喺珠海开了个小饭馆,自己养活自己。” 黎笑棠猛地抬头,陈琛朝他眨眨眼睛。 黎笑棠替自己坐了牢,自己是亏欠他的。他也心有愧疚,所以遵循着他的承诺。大家都是拜过关二哥的,这点义气总还是要讲的。 黎笑棠告诉他,傅成安换了个名字,叫做傅琅,但他不确定现在会不会又改了名。陈琛至此以后便留心了起来,而且这件事,他亲自去做,不告诉任何人,也算是兑现他要保护傅成安的诺言。 只是要找一个人,不容易。出了香港,范围就更大,难度也就更大。他也是最近才得到的消息。黎笑棠捏了捏鼻根,感觉始终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松了松,他的手握紧,连骨节都凸起,他不由自主地抖,抖到死咬嘴唇也缓和不了。 “谢谢。”黎笑棠这两个字说得宛如在打陈琛的脸,陈琛脸色一阵白,他尴尬地瞥过目光,一个字都说不上来。 只要活着,总有机会相见吧。 黎笑棠挂了电话,他慢慢站起来,然后转身走了回去,每走一步,心里想哭的欲望就更深一分,感情激动得像困兽急于冲出牢笼,冲破他的r_ou_身。 第二天,傅琅还是按部就班地去饭馆,他和服务生小妹坐在后厨的洗菜池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两人分工明确,一会就将菜给择完了。 “有人吗?” 听到大堂传来声音,小妹赶紧抹了把手,急吼吼地走出去。见来人是一位穿着不凡的男人,心下还有些吃惊。她不敢怠慢,赶紧迎人坐下。 “……请问阿琅在吗?” 第五十六章 地尽头 第23节 地尽头 第24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4节 小妹被问得一愣,那男人冲她微微一笑,小妹腾地一下脸红了。她立马反应过来,然后忙不迭地点头,转身进了厨房,她急匆匆地跑到傅琅的旁边,手指着门口有些喘气地说:“琅哥……有人揾(找)你!” 傅琅扯了块布把手上的水擦干,他站了起来,然后拍了下小妹的肩就往门口走。他想着大概是熟客或是隔壁便利店的老板,总是找他问菜的事要么问他找些零钱。 所以他想都没有想,也完全没有做任何心理准备。他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走到大堂,他缓缓抬头,脑中的某根弦在一刹那就断了。心被利爪吊到半空,然后爪子咻然打开,他就一下子摔得粉身碎骨。 陈琛站了起来,他打量了一遍傅琅,然后喉结一动,先开了口。 “有时间倾倾咩?”(有时间聊聊吗?)他的声音听进傅琅的耳朵里,一下子就像海啸淹没傅琅的呼吸。脑海中咻然闪过被百般折磨的画面,傅琅的手一下子捏紧,他的手下意识就往后腰摸去——却再也没了枪。 这个动作刺激到了陈琛,俩人几乎是同时一个箭步往前冲,傅琅抄起一个椅子就往陈琛的身上抡,陈琛抓住椅子角,他大吼:“你冷静点!我系为了笑棠嚟揾(来找)你嘅!” 这句话让傅琅的动作有了几秒钟的迟疑,但他手下力气不减,他拧着眉,脸色极其难看忿然,他又逼了把力,椅子脚终于击中陈琛的胸口,陈琛一痛,往后踉跄地倒退了两步。 傅琅挺直着背脊站在那里,他单手把椅子往旁边一摔,目光凛然地扫过陈琛,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小妹在后厨听到巨响,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出来,一看这场面慌了,刚要上前,被傅琅冷如冰窖的声音吓退了三分。 “珊珊,你走先,替我哋(们)把门关上。” 珊珊小妹抖了一抖,她鼓足勇气去看傅琅的脸,那脸紧绷到极点,完全不见平日里的模样。珊珊心头狂跳,她又忍不住叫了声:“琅哥……” “出去吧。”傅琅的声音比之前更冷了,珊珊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吓得完全不敢再说话,跌跌撞撞地就出了店,门再次被关上,小饭馆一下子陷入死一般地寂静沉默中。 陈琛稳住了身体,他双目yin骘地望着傅琅,傅琅毫不客气地与之对视,傅琅抬着倨傲的下巴,眼神充满警惕和藐视,他盯着陈琛,然后拉了把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右手掳过桌面上的竹筷攥在手中。随时随地准备反击。 陈琛见他攻击性那么强,又下意识地往他的右手瞥了瞥。因为刚才在洗菜,所以手没有戴手套,断指的地方一览无遗。傅琅感受到陈琛的视线,手中的竹筷捏得更紧。 “傅成安……傅琅,我呢次嚟(这次来),系想和你讲讲笑棠。咪噉解。”(没别的意思)陈琛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他的手习惯性去摸手上的扳指,声音低沉带着安抚的意味。 傅琅将手中的竹筷硬生生掰断了,“嘎吱”一声,半截竹筷从桌子上掉下去。 “佢(他)……点了(怎么了)?”傅琅感觉眼角抽搐,一股又酸又冲的味道一下子冲进鼻腔,他额角爆起青筋,太阳x,ue一突一突地跳。 “佢(他)坐牢了。” 傅琅惊地一下子坐直了,剩下的半截竹筷被他掐进了r_ou_里,血滴子开始渗出。不仅是额角,连带着脖子上的青筋也凸显分明,他顿感窒息,像被人捂住了口鼻,一点呼吸都被夺走了。 “……点会嘅?”(怎么会的)傅琅感觉有把刀在磨他的喉咙,刀刃又快又锋利,直挑他的咽喉走。 陈琛垂了垂眸,他再次抬眼没回答,他抿了抿嘴唇说:“下个月月中佢(他)就要出嚟(来)了……笑棠,佢(他)很唔(不)容易。” “一直惦记着你。” 傅琅的手又被血浸泡了,他浑然不知。他目光呆滞,这几句话像鞭子抽得他忍不住想要叫出来,他太疼了,被打得皮开r_ou_绽,想喊喊疼,喊出来,大概就好受些。 “佢喺边度?”(他在哪里) “仲系喺(还是在)香港。” 傅琅就这么跟着陈琛走了。他连招呼都来不及和珊珊打,拿了钱包和港澳通行证就跟着陈琛上了车。傅琅觉得自己是疯了,要是陈琛是骗他的,他一到香港就会被逮,被那群人再去扒了皮抽了筋分了尸。傅琅想着竟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骗他又怎么样,骗就骗吧。 万一是真的呢? 车子过了关,进了香港。陈琛要把傅琅带回他自己的某个住处,傅琅拍了拍椅背说:“去兴业路。” 兴业路上有间一室一厅的小屋,就是曾经黎笑棠带他回来住的那间。陈琛把车开到那里,傅琅进了大楼,他想了一会,然后才在电子锁上按下密码,门开了。 一打开门,扑鼻而来一股刺鼻的气味。房子落了很厚的灰,一看就是长期没人来住的结果。陈琛跟着他一起进来,帮傅琅把窗都打开通风。这间房陈琛也没来过,以为是从前黎笑棠买给傅成安的。 “你要乜嘢,我畀你买过嚟?”(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你买过来)陈琛捂了捂鼻子皱着眉问道。 傅琅像是没听见似地,他走到床边,拿起枕头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凑到鼻下,忽然把枕头紧紧抱住,情绪一下子失了控。 陈琛把手放了下来,他忽然也很不好受。其实他的心相比起黎笑棠,更狠更辣,只是狠多了,以为自己免疫了,没心没肝。 陈琛走到门口,他看着傅琅的动作,放轻了声音。 “佢会返嚟嘅,马上就返嚟了。”(他会回来的,马上就回来了。) 傅琅微微侧头,他把脸埋在枕心,肩膀无声地抖动。陈琛什么都没再说,悄悄关了门出去。 傅琅在这间屋子发了一天的呆,屋子里空气浑浊并不舒服。但是他哪里都不想去,他就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窗外有棵树,树上停着两只鸟,那两只鸟互相依偎,像一对鸳鸯。 鸳鸯。傅琅想到这两个字笑得更苦涩,这两个字恍若前世,前世化为成安,却没和笑棠化成一对鸳鸯。 傅琅痛苦地闭上眼,活着,活着就好。 第五十七章 黎笑棠站在床边,他解开衣扣,将囚服脱下来。他裸着上身,身体因为突然没了衣服蔽体发冷而起了ji皮疙瘩。他抖了抖衣服,然后套上自己的衣服。黎笑棠将囚服的扣子一粒一粒重新系上,他把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然后搁在枕头旁。 他来得时候也没带东西,走了自然没有东西要带走。他跟着狱警走了出去,狱警用门卡刷开黑色的铁门,铁门伴着吱呀的声音缓缓打开,黎笑棠抬起头,陈琛在不远处等着他。 黎笑棠眯了眯眼,今天的太阳出奇地大,叫他有些睁不开眼睛。他迈开了步子朝陈琛的方向走过去。 黎笑棠拉开车门在副驾驶座坐下,陈琛踩下油门,车子就往前开了起来。黎笑棠转头去看窗外的街景,路旁的树在不断后退,街上清清冷冷,都没什么人。 大概前几天下过雨了,车窗上混着些雾气。黎笑棠抬起手,食指在车窗上游走,陈琛用余光打量他,却没看出他在画什么。 “我哋先去食饭吧,为你洗洗尘。”陈琛把车开开到了油麻地,黎笑棠眨了下眼睛嗯了声。车子拐过两条丁字路口,就到了吃饭的地方。 两人推门下车走进店里,服务生朝陈琛毕恭毕敬地弯腰,将俩人领进了包间里。 “你睇睇你想食乜?”(你看看你要吃什么?)陈琛将菜单递给黎笑棠,黎笑棠推了回去说:“你决定吧,我都可以。” 陈琛瞥了眼黎笑棠,也不强求。他翻开菜单,点了些黎笑棠爱吃的菜,然后又点了瓶酒才把菜单还给服务生。 “还饮酒?你等会唔揸车(不开车)了?”黎笑棠扶住杯子以便陈琛给他倒茶水。 陈琛的眸中深意渐涌,他掏出烟盒,隔空抛了一根给黎笑棠,黎笑棠接住却放在了一旁。陈琛挑了挑眉,黎笑棠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说:“戒了。” 两年里陈琛给黎笑棠打点到位,不至于连烟都抽不到。黎笑棠的指腹在杯沿摩挲,没说为什么。 这时,陆续有菜被端了上来,陈琛不停地给黎笑棠夹菜,黎笑棠一直说够了够了,陈琛抬着手腕在抽烟,浑然没有胃口。 黎笑棠安静了许多。从前他都是话最多的那个,吃个饭,光是挑剔这个挑剔那个都能念个不停。从来都是不肯吃亏的人,现在像变了个人似地。一心一意低头小口地吃饭,也不说话,偶尔搭腔,便又沉默。 陈琛其实有太多想说的,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站起来,拿起酒瓶把空杯子灌满,然后递给黎笑棠一杯。黎笑棠看着面前橙黄色的液体,抿了抿嘴唇。他把筷子放下,然后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 “笑棠,琛哥对你唔住(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你系救我一命, 我记住了。”陈琛拿起杯子碰了碰黎笑棠的,然后仰头全部灌下。他的喉咙吞吐,黎笑棠盯着他喝酒的动作,眼底潮涌,他也拿起杯子干了。 黎笑棠仰头的瞬间,眼睛与天顶的吊灯碰撞,又刺又亮,叫他难受。陈琛先把杯子放下,黎笑棠坐着也把酒干光了,他重重地放下杯子,口腔里酒和情绪混为一谈。 “你知监狱冬天阵有多冷咩?我膝盖有时候都疼……”俩人不知道喝了多少,喝光一瓶又叫一瓶,满满一桌子菜都几乎没怎么动。两个人都喝得东倒西歪,陈琛举着筷子乱挥,黎笑棠歪着头枕在自己右手的臂膀上,他脸色涨红,耷拉在一起。 直到陈琛的手机作响,才拉回一丝理智。陈琛已经喝醉了,他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他结结巴巴地报了酒店的名字,电话那头才挂了。 “边个啊?(谁啊?)”黎笑棠伸手敲了敲桌子,陈琛揉了揉眉心说:“阿霆……” 黎笑棠听到这两个字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伸手指着陈琛咯吱咯吱地笑,然后舔舔嘴唇说:“你呢个死变态,同你呢个侄子……” 陈琛做出投降的姿势,他不住地摇头说:“臭小子,咪(不要)再讲了啊……” 没一会陈霆就来了,他脸色极度不悦,半抱着陈琛先上了车,再折回去准备扶黎笑棠时,被黎笑棠拒绝。黎笑棠摇摇晃晃地强行自己上了车。 “阿霆,先送你黎哥返屋企(回家)……”陈琛歪着脑袋看着正开车的陈霆,说着说着,突然伸手撩起了陈霆鬓角的碎发,陈霆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怔,陈琛盯着他看,目光寸步不离。 “你知我家喺边度咩?”(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黎笑棠半斜在后排,语气有些戏谑的味道。 “唔(不)就兴业路上咩……”陈琛嗤笑一声嘲讽黎笑棠痴线,黎笑棠也喝多了一时竟然没想起来要反驳。 车子将黎笑棠送到了兴业路。陈霆要送黎笑棠进去被他生气地推了推,他低声骂骂咧咧,陈琛叫陈霆别管他,催促着陈霆走。 黎笑棠歪歪扭扭地扶着墙摸进了楼道里,他困得连睁不开,根本都忘了要按密码锁才能进门。他抬起手握拳就往门上使劲地砸,他边砸边吼:“开门!开门!” 敲了几下门从里面被打开,黎笑棠前面整个人都趴在门上,门忽然一开,他整个人都往前跌冲,差点摔倒。这时,有一双手接住了他。 黎笑棠被那双手护着才没有摔痛,他搭住那人的手腕,然后抬起了头。 一眼就刹那心碎,欢和苦瞬间在胸口混交,连拒绝都不得。傅琅根本不敢动,怕动一下,这个人就像镜中花水中月,灰飞烟灭。 黎笑棠拧眉,他迟疑着伸出手,先是用指腹碰了碰傅琅的下颚,再用大拇指摸过他的嘴唇。黎笑棠眼眶通红,红血丝似乎是要冲破眼眶,他颤抖着发问。 “……安安吗?是安安吗……”他的嘴唇都在抖,声音更是支离破碎。傅琅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用力反握住黎笑棠的手,然后呜咽地不住点头,黎笑棠一下子抽回手,他狠狠地给自己甩了一巴掌,然后不停地摇头说:“骗我的……是骗我的……” 直到被抱住,真真实实,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陌生又熟悉的环抱力量。黎笑棠才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每一滴泪,才找到了归属。 第五十八章 “你怎么在这里呢……你怎么在呢?”黎笑棠使劲去捶打傅琅的肩,傅琅微微将他拉开些,黎笑棠抬起双手就去摸傅琅的脸,他不敢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地摸,从额头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他颤抖着手仔仔细细轻轻柔柔地描摹,他问一遍眼里的水就多一份。 说到后面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傅琅抵着黎笑棠的额头,他翻来覆去地只有这三个字,他用指腹去擦黎笑棠的眼泪,结果越擦越多。擦到傅琅的声音也跟着哽咽。 吻落下来了,就像无声平雷刹那炸开,将俩人炸得片甲不留。全世界都静止,什么都听不到。黎笑棠紧紧搂着傅琅的脖子,他发了疯似地索取,傅琅拼了命地给予。唇舌连接,一丝缝隙都不舍得有。傅琅一把将黎笑棠抱到腿上,他大力地摸着黎笑棠的后背,那股劲仿佛是要把他揉进自己体内。 黎笑棠去扯傅琅的衣扣,因为太用力,扣子都崩了,黎笑棠闭着眼睛顺着傅琅的身体替他把衣服粗暴地脱下,他的手在傅琅的胸前、腰前不断流连。 “……棠棠……”傅琅进入的时候,忍不住叫了黎笑棠的名字。这一声简直要了彼此的命,黎笑棠下身一缩夹得傅琅都忍不住抖。黎笑棠撩起傅琅额前的碎发,他的眼神像是化了水,愈发迷情浓烈。他粗喘着气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傅……成安……我恨你……我恨死……你!”黎笑棠眼底赤红,像染了血的野兽,充满血腥和兽性,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撕咬,想要将这个人撕裂成一片一片,混着他的血r_ou_再残忍地一口一口吞噬干净。 这样,他都不能解恨。 傅琅被他揪起头发,头皮也跟着痛。他们四目相接,傅琅的眼睛何尝不红,血丝想铁丝嵌在他的眼底,揪得他也痛,他不断搅动,黎笑棠死咬着嘴唇,手上的力气也不减。 他们就着这别扭的姿势做了两次。最后双双瘫在床上,混着那久违的气味,俩人都粗重地喘着。傅琅先转过头去看黎笑棠,黎笑棠满脸的汗,胸口因为喘气而起伏。 傅琅伸出手,手指一点一点地向黎笑棠爬过去,先用小指试探性地搭住黎笑棠的手背,黎笑棠眉头一皱,咻然一抽,傅琅的手落了空,断指正好磕了下,疼得抽了口气。 这声音让黎笑棠下意识地就瞥过头去,他一眼瞥见傅琅的断指,眼底蓦地一黯。 黎笑棠伸手覆住傅琅的手,然后把他的手放到嘴边,他盯着那断指的地方轻轻地吻了一下。傅琅手一缩,被黎笑棠牢牢攥住。 傅琅一用力,将黎笑棠揽过,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口。黎笑棠的脸贴在傅琅赤裸的胸口,那炽热的心跳声跳得愈加厉害。 黎笑棠忍不住动了动脸,傅琅把他搂抱地更紧。 “你到底叫乜(叫什么)名字?”黎笑棠微微仰头摸着傅琅的下巴说。傅琅呼吸一顿,他握住黎笑棠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态度诚恳。 “我叫傅琅,玲琅嘅琅;我嘅生日系1月12号;父母都死了,我17岁上了警校,成为警察,18岁成为卧底,代号鸳鸯。我确实系广州人,呢点我呃你。(这点我没骗你)。” 傅琅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慢,黎笑棠靠在他的胸口,很久都不说话。等傅琅说完,他突地笑了一下说道:“培训一年就伪装成古惑仔,睇嚟(看来)你喺(在)警校表现突出啊。” 这句话让傅琅抿了抿嘴唇,似乎有根针在戳他的心肺,他不由自主还是会有应激反应。黎笑棠剐了傅琅一眼,然后抬手用手背摩挲着傅琅的额角。 他弯着眼睛笑口气听上去不真不假。 “你以后还会唔会呃我呢?(还会不会骗我呢)” 地尽头 第24节 地尽头 第25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5节 傅琅的心像被提到了嗓子眼,有一盆冰水从他的头顶浇到他的脚底,那刺骨的冰冷叫他全身都忍不住蜷缩。他眨了下眼睛,感觉嗓子眼都被堵住。 “不会,再也不会。” 黎笑棠手下的动作依旧,他撑起身体,歪着脑袋,眼神睥睨地盯着傅琅。他的手指骨节硌在傅琅的脸上并不舒服。他挑了挑眉,然后勾起嘴角附身贴在傅成安的耳边轻声说。 “我仲系(还是)唔(不)太相信你,傅成安。” 傅琅的手蓦地一下子握紧,手背青筋都凸了起来。黎笑棠又抬手去摸傅成安的脸,他笑了笑说:“对唔住(对不起),我仲系(还是)想叫你傅成安,都六年多了,我改之不过嚟。” 傅琅面上的痛苦一闪而过,绞得黎笑棠跟着一起痛,痛得撕心裂肺。黎笑棠太恨了,他恨这个人逼他掏光了所有的感情,不仅骗他,还一走了之。黎笑棠压根没想过要放过,他两年里想得都是要如何报复,要如何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痛,也要两个人一起痛,否则不公平。 黎笑棠无害地笑,那模样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只有傅琅知道,他比从前更心狠手辣,他含着巨毒的那一面将不再被任何假面所包裹,将会全部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他面前。 没关系,他不怕,这本就是他该的。 傅琅也笑,他点头然后轻声说:“好,你讲我叫乜(什么),我就叫乜(什么)。我就系傅成安。” 黎笑棠一愣,再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再次被傅琅搂到胸口,他紧紧地抱着自己,呼吸近在咫尺。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黎笑棠另一边的床铺冰冷。他咻然睁开眼睛,掀了被子就下了床,刚走出卧室就撞上傅琅的胸口。傅琅端着盘子也被他吓了一跳,他单手环住黎笑棠的肩说:“差点把香蕉飞饼都撞飞了。” 黎笑棠瞄了一眼盘子,那香蕉飞饼做得很诱人,色泽鲜艳,混着香气一下子就把黎笑棠的胃口勾了上来。他推了把傅琅,然后一言不发地去卫生间洗漱。 傅琅坐在餐桌前等他,等黎笑棠出来的时候,盘子里的飞饼都已经被仔细地切好了,一块块摆放整齐漂亮。黎笑棠坐下来,拿起叉子就叉了一块放到嘴里,傅琅问他好吃吗?他嚼着嗯了声。 傅琅一下子就笑开了,他又把牛奶往黎笑棠面前推了推,黎笑棠伸手握住,牛奶是温热的,刚刚好。 黎笑棠又吃了几口,他看傅琅没动,略带不悦地说:“你点唔食?(怎么不吃)”傅琅把自己盘子里的几块飞饼都挑给了黎笑棠,他知道黎笑棠喜甜,索性都剩给他了。他自己就切着两块咸面包吃。 黎笑棠嚼着嚼着,心口就泛酸。他一向喜欢吃甜,所以这飞饼的糖浆也是照着他的口味放得,他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些。 就在傅琅准备吃一下口面包时,嘴里被冷不防塞了一口飞饼,他下一瞬去看黎笑棠,黎笑棠表情自然,一心一意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食物。整个房间只剩下食物咀嚼和餐具在餐盘中切划的声音。 第五十九章 手机突然发出震响,傅琅放下刀叉去拿手机,黎笑棠掀了掀眼皮瞥了眼他接电话的动作。 “喂……珊珊啊?我有些急事,等忙好了会返嚟嘅(回来的)。呢几天你就唔使(不需要)去店里了……嗯……事(没事)……再见。”珊珊的声音从手机的扩音器隐约透出,黎笑棠的动作一顿,继而发出更加尖锐的切滑声。 傅琅挂了电话,伸手把黎笑棠的盘子拿过去,替他把盘子里的飞饼切得更小。黎笑棠的背往后一仰,突然没了耐性。他把刀叉一甩,掉到桌上发出声响。傅琅抬眼扫了一下,手上动作依旧,他快速地将飞饼切好,然后端起盘子再次放到黎笑棠的面前。他站了起来,绕到黎笑棠身后,单手扶住黎笑棠的右脸,将他的脑袋轻靠在自己的腰腹。 “我喺(在)珠海开了一家小饭馆,琴日嚟阵(昨天来的时候)(没)和店员打招呼,佢打嚟(她打来)问问情况。” 傅琅的掌心干燥温暖,他一下又一下地抚着黎笑棠的脸,就像在替他顺毛。黎笑棠的头靠在傅琅的腰腹,他冷着脸,眼神冰封没有丝毫瓦解。但他也没挥开傅琅的手,傅琅是多么地了解他,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说:“等以后,我带你去睇睇(看看)。” “我依家(现在)就要去。”黎笑棠抬头看向傅琅,他的口气不容商量,眼尾微佻更显冷酷。傅琅怔了怔,他放软了口气说:“依家(现在)不安全,等过一阵吧。” “要死总会死嘅,几时(什么时候)都一样。”黎笑棠不屑地轻笑一声,他转过身叉了块飞饼放进嘴里,他不动声色地咀嚼,全然一副拒绝的姿态。 傅琅望着他,眼眸不由自主地垂了垂。他知道黎笑棠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心里充满怨怼甚至还是恨意难消。他是那么飞扬跋扈、自负至极的人,从来都是玩弄别人于股掌。这口气,他这辈子都怕是咽不下去。 其实傅琅漏猜了一点——黎笑棠还恨他自己。说到底还是没能保护好那个人,才被陈琛捏了软肋,丢了盔甲。才叫那人受了这些苦。最煎熬的是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一想到傅琅的手指,黎笑棠胸口的那股气血又压抑不住了。 但是这话他又不会说出口。 傅琅也不发一语,转身就去找东西。黎笑棠还坐在位置上,端着杯子喝牛奶,偶尔抬头看看窗外。 “走吧,早点去。”傅琅背起包站在门口对黎笑棠说,黎笑棠转头看他,他朝黎笑棠温柔地笑。 陈琛留了一部车给他们,傅琅自然就坐上了驾驶座。黎笑棠坐在他旁边,傅琅还是习惯性微微前倾替他去系安全带,他靠过来时一股干净的香皂味钻进鼻腔。 傅琅专心地开着车,黎笑棠突然恍神,觉得眼前一切都不真实。没想到今生此生还有今日。 “你累咩,要唔好(不要)还(让)我开一会?”开了一个多小时后,黎笑棠突然开口问。傅琅刚准备去拿矿泉水瓶,黎笑棠已经拧开了递给他。 他笑了笑,然后伸手接过喝了两口说:“不累,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黎笑棠迷迷糊糊地随着车子而颠簸,到底还是睡着了。他歪着头靠在窗,傅琅趁着一个红绿灯的间隙,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轻轻地盖上。车子沿着公路稳稳当当地向前跑,太阳照s,he到挡风玻璃上,让傅琅忍不住眯了眯眼。 通往彼岸的路看似没有尽头,其实,总还是有的,因为阳光出现了。 黎笑棠被傅琅拍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他惺忪着睁开眼,刹那间没了杀伤力的他显得很无辜。傅琅先行下了车,黎笑棠先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手一紧才也跟着下来。 不远处有一扇卷帘门,傅琅走过去蹲下身,把钥匙对准锁孔。他用了点力气,将卷帘门拉了上去。卷着一股尘土味,傅琅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转头对黎笑棠招了找招手,黎笑棠披着衣服向他走过来。傅琅推开门,打开了灯。黎笑棠抬头看了看招牌——琅记。 那两个字单纯质朴,都没镀金加工艺,就普普通通地嵌在板上。黎笑棠走了进来,傅琅把桌上的椅子一一翻下来,示意黎笑棠坐。 黎笑棠没坐,站在那里打量着四周。小店很干净,墙面是白色的,没有斑驳掉漆的现象。地砖也是奶白色的,一眼看下去也没有显眼的污渍和纸屑。他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你想食乜(吃什么)?”傅琅递了张菜单过去,黎笑棠伸手去接。菜单是被塑封过的一张大卡,上面印刷清晰,没有油渍,摸上去很新。 黎笑棠的目光快速地在上面扫了一遍,发现都挺合他的口味。但是他故意把菜单往旁边一甩,他手肘撑在桌上,语气不咸不淡。 “都唔想食(不想吃)。” 傅琅盯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灯光照s,he而显得光亮,他眨眼的瞬间,似乎都能看到里面迸出的东西——是柔情,他难以隐藏的柔情。 傅琅挑了下眉,他不置可否地拿走了菜单。然后转身进了后厨房,他扬了扬手说:“我知了,等着。” 一抹笑攀上黎笑棠的嘴角,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 没一会,傅琅就端着碗走了出来。黎笑棠微微垂下眼,眼中一动。 “你试试系唔系呢个(是不是这个)味道,黎先生。”傅琅将筷子和调羹递过去,黎笑棠瞥他一眼然后接过去,他用筷子卷起一筷面放到嘴里,又用调羹按了半勺汤喝了下去。傅琅双手交叠着坐在他对面,他的下巴搁在右手手背上,他的目光目不转睛,片刻都不舍得挪。 黎笑棠压根不看他,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傅琅给他做的是一碗牛r_ou_面。黎笑棠以前同他讲过,他小时候经常也去类似这样的小馆子吃饭,他这人从小嘴就刁,去一个店就只盯着两样东西吃。一个是牛r_ou_面另外一个就是牛杂汤。要是偶尔换了店,口味不合,他摔了筷子就能骂,然后一个人缩在角落生闷气,谁劝都不再吃。 他在家也这样,所以没少挨他妈的巴掌。他妈本就疯疯癫癫,有时候ji,ng神还正常的时候,会给他做饭,但难免盐放多了或是糖放多了。黎笑棠也会吃了一口就不吃了,他妈上手就甩他巴掌,指着他就骂是个傻嗨,甚至是没收他的零花钱,不给他饭钱。 黎笑棠觉得自己的胃不太好,估计和小时候也有些关系。牛r_ou_面冒着热气,温度又刚好,吃进胃里特别舒服,傅琅见他吃得一声不吭,突然有些紧张地问:“到底好味(好吃)咩?” “你食一啖(吃一口)试下咯?”黎笑棠卷了半筷子面搁到调羹里,然后送到傅琅面前,他努努下巴,示意傅琅张嘴。 第六十章 傅琅望着黎笑棠的眼睛,张了张嘴,黎笑棠将调羹往前送,傅琅低头含住了。黎笑棠喂傅琅吃完这口面才把调羹抽回来,然后自己舔了舔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埋头吃。 傅琅突然向黎笑棠伸出手,覆住了他的手背,黎笑棠一顿,缓缓抬头与之对视。 “我觉得正好,你觉得呢?” 黎笑棠又卷了一筷子面吃,他冷淡地说:“汤唔(不)够浓,面有点硬。”他说归说,筷子倒是没停下来。傅琅垂眸捏了捏黎笑棠的手背,黎笑棠瞥他一眼,瞥见他陷下去的梨涡,心跳又不争气地加快。 “知道了,下次改进。”傅琅松开手,然后双手交叉,盯着黎笑棠吃饭的动作一动不动。 “睇着我干乜(看着我干什么),(没)见过我食(吃)饭咩?”黎笑棠冷眼一扫,语气不yin不阳。傅琅仍然盯着他看,他弯着眼睛轻轻地说:“就系(是)想睇(看)你食饭。” 黎笑棠的碗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面,听完这句话,他把碗一推,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吱呀”地声响,他站起来转身往外走。傅琅惊了一下,急急忙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几步追上去拦住黎笑棠的肩,口气小心翼翼。 “点了?(怎么了)点唔(怎么不)开心了?”黎笑棠推拒了一下他的手,不耐烦地说:“饱了,食唔(吃不)下了。” 傅琅抿了抿嘴唇好像不敢再碰黎笑棠的样子,他的声音变得更软,他凑近黎笑棠,热气似有若无地洒在他脸上。 “嗰咪(那别)食了,坐下嚟,等下我畀(给)你切生果(水果)食。” 傅琅虚环着黎笑棠的肩,让他坐下。黎笑棠重新坐下来,就在傅琅转身准备进厨房的时候,黎笑棠喊住了他。 “傅成安。” 傅琅身体一僵,然后转过身来,黎笑棠无声地注视着他,并用眼神示意他坐。傅琅在黎笑棠的对面坐下,黎笑棠垂眸,他长长的睫毛盖住他眼底外露的情绪。那太多压抑不了克制不住的感情被他硬生生吞进喉底。 “我以后会一直咁(这样)。我只要边度(哪里)一唔(不)爽,我就会刺你一下。唔好(不要)指尔(指望)我讲话好听,我唔刻薄都算我呢(这)天心情好了。” “你要系受得了就受,受唔了你依家(现在)就走。你以后再想走,就咁(没有那么)容易了。” 黎笑棠这番话像一根吊着把尖刀的鱼钩,直接在傅琅的身上开膛破肚。他没手下留情,更没有顾念旧情,下手极狠,连血飙到他脸上,他都不眨一下眼睛。 “还有,我唔会叫你嘅真名,你只能系傅成安。永远都系。”黎笑棠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微微向前倾,他看向傅琅的瞳孔,最后给了这致命一击。 黎笑棠趁傅琅有些失神的状态,他先撤了回去。然后双腿交叠,看似很轻松的样子,他也不再多说,给足傅琅考虑的时间。 “我应成(答应)你,黎笑棠。”指针走了多久谁也不知道。但是傅琅突然出了声,黎笑棠搁在腿上的手猛地一紧。 “你恨死我了。”这句话是句陈述句。傅琅说得也很平静,黎笑棠掀了掀眼睛看他,然后毫不犹豫地接口:“对。” 傅琅摩挲了一下虎口,他顿了顿说:“我乜(没有什么)能补偿你嘅。” “唔使(不需要),你就待着,呢(这)辈子都咪(别)走。我总能想到办法。”黎笑棠说得更显无情,一张薄唇起承转合,说出来的字眼都像冷箭。傅琅蓦地笑了,这次梨涡凹陷地更深,他温柔地说:“嗰(那)你慢慢想,想一辈子。” 黎笑棠挑了挑眉也跟着笑:“好啊。” “等我一会,收拾完了我哋返去(我们回去)。”傅琅收起碗准备去洗,黎笑棠在椅子上转了圈,他又问:“回边度?”(哪里) “回香港啊。” “我唔想(不想)返去(回去),我觉得呢度几好(这里挺好)。”傅琅啊了声,黎笑棠白他一眼,傅琅放下碗说:“留喺呢度咩?”(留在这里吗?) 黎笑棠点点头,傅琅噎了下说:“你中意呢度?”(喜欢这里) 黎笑棠的脸上渐渐又涌现不耐烦,他狠狠地剐了傅琅一眼然后皱着眉说:“唔得吗?”(不行吗) 傅琅垂下头小声嘟囔:“也不是不行……就……还是先回去一趟吧。” 黎笑棠没搭腔,傅琅就又有些紧张,他悄悄地去偷看黎笑棠,碰巧黎笑棠也在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相撞,两个人都又很快避开。 “那就先回去一次吧。”黎笑棠奇迹般地退让了一步,傅琅惊讶,黎笑棠也不解释,而是推了推碗说:“还不去洗?” 傅琅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端起碗就走去后厨洗,黎笑棠站起来走到后厨,倚着门框看着傅琅。 水顺着指缝流进碗里,傅琅垂眸洗碗的动作熟稔又仔细。其实黎笑棠特别想从后面抱住他,但是忍住了。他狼狈地撤掉目光强迫自己看向别处。 他无法原谅对方,更无法原谅自己。 洗了碗,傅琅又把店里都打扫了一遍,锁了门和黎笑棠重回车上。 “我来开。”傅琅刚想坐上驾驶座,就被黎笑棠不由分说地挤了下去。他只好再绕一圈绕到副驾驶座上。黎笑棠踩了油门,车子急匆匆地就冲了出去,傅琅下意识地拉了拉车顶的扶手,然后瞥了黎笑棠一眼。 黎笑棠目视前方,并不说话。开了一段时间,傅琅渐渐瞌睡上涌,手不自觉地滑落,就在要睡着时,他掐了一把自己,尖锐的疼痛让他一下子清醒了。他急忙调整坐姿然后咳嗽了一声。 “想睡就睡吧。”黎笑棠看了他一眼说,傅琅摇摇头说不困。黎笑棠也懒得再说,继续开车,却悄悄地把空调的温度上调了些。今天挺冷的,而这个人一向怕冷。 车子很快就过了关进入香港。黎笑棠依旧把车子开到兴业路。停完车俩人一起上楼,刚上楼,傅琅就冲进浴室,他双手抓着盥洗盆,人有些发抖。 黎笑棠走在他后面,一眼瞥见他的样子,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都还来不及佯装,声音和动作已经出卖了自己。 “安安?你怎么了?” 地尽头 第25节 地尽头 第26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6节 第六十一章 傅琅以一种控制不住地骇人程度在发抖,他的手指骨节凸得明显,面色惨白,他死死地扶着盥洗盆,低头干呕了几下。 “安安!”黎笑棠的脸也变得刷白,他紧紧搂住傅琅的腰,不断地给他顺背,他甚至有些破音,口气同之前截然不同。 傅琅拧开水笼头,冷水迎面打来,水挂在他的眼皮上,他颤了颤了眼睛。 “……黎哥,你先出去吧,我洗个澡……我有点冷……”傅琅忍不住双手环住自己,他转过身推了推黎笑棠,黎笑棠一把攥住他的手,指尖冰冷,他的心顿时被提到嗓子眼。他二话不说先去拧开淋浴,调到热水档,然后他猛地转身,说话都变得结巴。 “快洗!快!”黎笑棠大惊失色,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傅琅现在的种种迹象都像犯了毒瘾,他的脑子被炸成了废墟,无数碎片和残骸在眼前飞过,他根本无处可逃。 傅琅几步就冲了进去,他最后一次推拒着黎笑棠,黎笑棠只得退了出去。 整整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里,黎笑棠坐立难安。他死死地握着拳在房间不停地来回踱步,嘴唇几乎都要被牙齿咬破。他抬手去敲浴室的门,第一次,没有反应。他又大力去敲了第二次,到第三次的时候,他已经溃不成军。 “傅成安!傅成安!” “你别吓我……”黎笑棠的身体顺着门板渐渐滑落,他捶得大力,心更是被掰成碎泥扔在地上,连一点残渣都再也找不到。 门开了,傅琅站在他面前。浴室里都是未散的雾气,又热又闷。黎笑棠缓缓地抬起头,傅琅的脸像纸一样白,嘴唇毫无血色。他动了动,然后走近黎笑棠,弯腰把人捞了起来。 他的身上还有未干的水渍,掌心被热水冲得呼烫了。黎笑棠被抱在怀里,他僵硬地转了转脸,感受到傅琅仍然跳动的心脏。 黎笑棠的脸抽搐了一下,眼睛连带也抽动,他抬手去摸傅琅的脸,傅琅反握著他的手。 “我没事,没事啊。”傅琅安抚性地拍着黎笑棠的后背,他的手不断地摩挲着黎笑棠的掌心,黎笑棠的手心凉的叫他也心惊。 黎笑棠的眼底渐渐猩红,雾气同水汽都蒙在上面。他张了张嘴,声音就再也压抑不住。 “你不要有事……傅成安……我真的扛不住了……我受不了第二次。”他的话被截在傅琅强有力的拥抱里,黎笑棠张嘴就朝着傅琅的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傅琅疼得嘶了声,黎笑棠却越咬越用力,他痛苦的呜咽在这样的撕咬下也得不到发泄。 他哭,哭自己再一次心软,为了这个人一次又一次地心软,变得不再是他;他也痛,这些苦痛和伤害他也都有份,又何必一副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姿态。 傅琅紧紧地拥着黎笑棠,他不断地说:“黎哥,没事的,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傅琅的身上盖着被子,黎笑棠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他力道温柔,轻轻地滑过傅琅的额头、睫毛、脸颊和嘴唇。 “家里有药,就在柜橱里。”傅琅抬手把黎笑棠额前的碎发撩了撩,黎笑棠点点头,下床趿着拖鞋就去找药了。 傅琅是发烧,并不是毒瘾发作。他很确信自己已经彻底戒了毒,但他没想到毒品的破坏力那么强。自己原本健康的身体被入侵,免疫力被破坏。发烧变成家常便饭,只是这次反应竟然那么大,他自己也没想到。 黎笑棠找了药回来,他递给傅琅,傅琅接过就着水喝了。他放下水杯,又伸手把黎笑棠揽到胸口,黎笑棠顺势躺下,他回抱住傅琅的腰,然后仰头亲了亲他的嘴唇。 “还难受吗?”傅琅用大拇指蹭了蹭他的嘴唇,然后笑着摇了摇头。黎笑棠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他的右手摸着傅琅的脸,一下又一下。 “你再摸下去,我都要忍不住了。”傅琅轻笑一下,他稍稍偏头,舌尖就扫到了黎笑棠的手指。黎笑棠一缩手,然后一个翻身坐到傅琅身上,他揪着傅琅的衣领凑近说:“傅成安,你还硬得起吗?” 傅琅顿时笑了,面色已经回了些血色上来。他扣住黎笑棠的腰,手已经探进了他的衣服里。他的指甲似有若无地撩着黎笑棠的背脊,像在弹钢琴。 “嗰(那)你试下咯?”这句话带着低沉的勾引,就在黎笑棠想要嘲讽时,他已经被傅琅一把掀翻压在身下。傅琅低头就锁住黎笑棠的唇,他的口腔炽热温暖,带着高烧的温度。黎笑棠的每一个敏感点他都了熟于心。他解开黎笑棠的裤扣,一下子就捏住前端,然后不轻不重地揉搓起来。 黎笑棠喘了一下,他的腿习惯性地夹住傅琅的腰,傅琅仍然缠着他的舌,那口水声滋滋,连呼吸的缝隙都不给予。黎笑棠也去摸傅琅的下身,傅琅单手把他抱起来,让黎笑棠的背抵着床头板,接着扒开他的tu,n,低头就口。 黎笑棠闭着眼睛,感觉到久违的被包裹住的酥麻,叫他连头皮都颤栗。傅琅和他十指相扣,黎笑棠的下身因为太过酥麻,而微微挪动上抬。浑身像过了电之后,傅琅进来了。他望着黎笑棠的眼睛,先顶到内里,嫩r_ou_抽离时还会发出声音,叫黎笑棠的眼睛更shi润。 原来做/爱除了安慰身体以外,还能让他体会活着的感觉。黎笑棠含住傅琅,他吞下液体,觉得心脏已经被填满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傅琅已经恢复了ji,ng神。黎笑棠还在他怀里睡,他低头卷了卷他的头发,然后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就又亲了下去。黎笑棠发出呢喃的低音,傅琅搂紧他,不再s_ao扰。 等黎笑棠彻底睡醒都快中午了,傅琅还是提前起床,做好了饭。黎笑棠洗漱完又爬到床上,窝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傅琅只好捧着碗坐到床边喂他吃饭,黎笑棠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偶尔还是会挑刺说傅成安这个菜做咸了,那个太甜了。 傅琅一概照单全收,喂完了饭就去乖乖洗碗,等收拾好一切,他也躺到黎笑棠身边。黎笑棠朝他伸出手笑说:“让哥哥抱抱。” 傅琅受不了似地要躲,黎笑棠立刻眼风一变,随手拿了枕头就扔过去,他厉声喝道:“揾(找)死啊臭小子!” 黎笑棠没砸中傅琅更是气急败坏,傅琅指着他哈哈大笑,黎笑棠白他一眼懒得再搭理。这时,傅琅的手机突然响了,手机又恰好在黎笑棠手边。黎笑棠正生气,根本不鸟。傅琅只好走过去,然后半身趴在黎笑棠身上去捞手机。 “压死我了!”黎笑棠嫌弃地挥挥手,把傅琅推远。傅琅顺势靠在黎笑棠肩上,黎笑棠动了动,傅琅转头亲了他一口柔声说:“好啦。” 从前就是不会撒娇的人,被自己欺负狠了,也敢怒不敢言,最多红眼睛,都不敢在他面前哭。突然来这么一下,黎笑棠根本顶不住。 他刚想扣住傅琅的下巴索吻,手落空了,傅琅一下子坐直了。 “点了?”(怎么了) 傅琅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他搁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也发僵。 那是一条澳门葡京赌场发来的小广告。本该被过滤,但是结尾却有四个数字——1512. 是他从前和巩粤清接头的十五中天台的坐标。 第六十二章 傅琅如约而至。他爬上天台的时候,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她背对着傅琅,穿一件米色的风衣。听到声音,她转过了身,她望向傅琅,眼里闪过惊讶……和难掩的激动。 傅琅慢慢接近,女人主动伸出手说:“鸳鸯,卒之(终于)等到你。”傅琅伸手与之握手,这个称呼他已经时隔两年都没有再听见过了。他觉得陌生,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情绪波动汹涌,他张开第一下没能说出话来。 女人缓缓把手抽走,她从口袋里摸出证件说:“我叫周羽,系(是)o记嘅副组长,巩sir系(是)我直属上司。” 说到“巩sir”时,傅琅的眼皮突地跳了跳,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才问道:“巩sir人呢?” 傅琅以为今天是巩粤清来和他接头。自两年前在这里不欢而散后,再也没了消息。巩粤清仿佛销声匿迹了。 周羽垂眸,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她抿紧嘴唇,过了很久才说:“巩sir牺牲了。” “……”傅琅的眼睛蓦地瞪大,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周羽,血液从头凉到脚,心脏像被刺入了长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拧着他的r_ou_身,戳他最痛。 “……点会嘅?(怎么会的?)”傅琅双眼失神,整个人几近奄奄一息。周羽吸了吸鼻子掩盖掉些伤感才说:“揾(找)到尸体阵,痕迹已经很难辨认。死前也遭受了一些殴打,但致命嘅仲系(还是)因为食了氰化钾。” 傅琅感觉双膝发软,整个人像被重重地打了几拳,根本无力招架。他闭了下眼睛,脑子瞬间浮现的是那日巩粤清在这里同他讲过的话。 “成安,我哋(我们)再试一次吧。” 所以,他自己一个人去了。一个人深入虎x,ue,一个人扛着那份坚持牺牲了。傅琅感觉到心脏处传来的剧痛,血r_ou_模糊,都没有求救的必要。 “巩sir……巩sir他……佢(他)卧底到成竹帮了?” 周羽手cha口袋,她摇摇头说:“‘三道会’,可惜……还是没有抓到陈琛。” 傅琅快要把衣角给绞烂,他颤着腿伸手握住铁栏杆,他越握越紧,铁栏杆发出负重地刺耳声。周羽知道他一时无法接受,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她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傅琅。傅琅瞥了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鸳鸯计划系我和巩sir一起策划嘅。呢度系(这个是)能证明你身份嘅资料。巩sir惊(怕)自己遭遇不测,所以把嘢(东西)放喺了我呢度(这里)。” 傅琅伸手接过,他死死捏住,忽然失去了打开的勇气。信封在他手心里被越捏越用力,似乎都要被捏烂。周羽扣住他的手腕,语气有些急迫。 “我哋做嘅一切,唔会意义。”(我们做的一切,不会没有意义。) 傅琅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皱着眉,企图逼退要掉落的眼泪。他双手都抖,那信封在手中摇摇欲坠,劲风吹过,刮得手背好疼。 “madam……”傅琅的声音也支离破碎,他把信封重新推了回去,周羽惊诧,不敢置信地说:“你唔(不)想恢复警籍咩?” 傅琅的牙齿竭力地咬着口腔内壁,血腥味不禁蔓延而生,他深深吸一口气,感觉风像刀子割破他的声带。 “我唔知(不知道)自己还有资格做警察。我只著(穿)过两次警服,警员编号我都背唔(不)清楚;实话实讲,有段时间喺路上见了警察,我都心虚。” “你做卧底时间太长,一下子唔适应系很正常嘅。等我帮你预约心理医生,你会慢慢恢复嘅。”周羽耐性很好,她搭着傅琅的肩,不断地安慰他,试图让他放松。傅琅转头看她,周羽朝他点头。 傅琅苦笑,那笑多么绝望,带着自嘲的意味,他摇头然后往后退。 “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傅琅喃喃自语,周羽想要抓他都一下子扑了空。 “傅成安!”周羽失声大喊,傅琅听到这个名字一愣,继而笑得更加酸涩。 人人都只记得他叫傅成安,没人记得他叫傅琅。所以傅琅该死,不该存在。 傅琅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他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每一步都像是在飘。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该去哪里,没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他。 黎笑棠在家里等傅琅,傅琅和他说去买水果,结果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回来。黎笑棠现在特别容易患得患失,神经时刻敏感,他有些坐不住了,开了门走了出去。 就在他走到楼下时,傅琅回来了。黎笑棠的眼睛蓦地亮了,他喊了声,结果傅琅像根本没听见一样,直到黎笑棠搭住他的手,他才仿若回了魂。 傅琅的眼神灰败,眼圈全是红的,黎笑棠吓了一跳,都来不及问他怎么了,第一反应是先去摸他的眼睛。 傅琅侧头避开了,这个动作叫黎笑棠一楞。傅琅放开黎笑棠的手,轻声地说:“先回去吧。” 黎笑棠直觉有事发生,进了门,他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傅琅坐在沙发上,他从茶几下摸出烟盒,然后抽出一根放到嘴里,接着又低头去点烟。他按打火机的动作不太利索,按了几次才点着。深吸了一口吐出烟圈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黎笑棠往前走了几步,也从烟盒里抽出根烟,他抽烟的动作要比傅琅熟稔地多 。他侧头看了看窗外,又转头回来说:“去见边个(谁)了?” 傅琅点了点烟,烟灰仆仆落下,他又抽了口烟,眼角又红又肿。 黎笑棠见他不说话也不催促,等抽了半根烟后,傅琅才看向黎笑棠。 “有人问我,还想唔想重新恢复警察身份。” 黎笑棠送烟的动作停滞了,他睨了傅琅一眼然后挑了挑眉说:“你讲乜(说什么)?” 傅琅捻灭了烟,他站了起来,眼睛锁着黎笑棠。他的撑不开,好像再下去就快充血爆炸。 “我系警察啊,我以前系差佬啊,黎笑棠,你忘记了?” 黎笑棠紧绷着的弦被一下挑断,他一把揪着傅琅的衣领把他拉近,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 “忘记?我呢(这)辈子都唔(不)会忘了你出卖过我!”他语气里恨意满涨,叫傅琅都忍不住笑,他的红眼睛因此更红,他覆住黎笑棠的手一字一句道:“嗰(那)你杀了我啊,我畀(给)你呢(这)个机会报仇。” 傅琅整个人的ji,ng神状态都很不正常,黎笑棠突然觉得后怕。他沉声,但明显担忧更多。 “你到底点了(怎么了)?!” 傅琅嗤嗤地笑,随即摆了摆手,他蹲到地上,把十指都cha进发里,他额角的青筋爆出,眼珠都要夺目而出。 “死了……傅琅死了……巩sir都死了……” 烟从指缝中掉落,烟灰刹那迸起,差点烧着了地毯。 第六十三章 黎笑棠如鲠在喉,他在这句话中捕捉到了一个他都快遗忘了的名字。 巩粤清——那个戴着一副眼镜的警察。他坐在自己的对面,和自己云淡风轻地聊天,他们一同聊过傅成安这个名字。黎笑棠低下头,他睨着眼看着蹲在他脚边的这个人。他浑身像被火烧一样地痛苦,他焦躁,在疯癫的边缘徘徊。 地尽头 第26节 地尽头 第27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7节 黎笑棠跟着蹲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他指尖也抖,但是还是竭力隐忍,他握住傅琅的手。一点,一点,一点地掰下来,用一种近乎小心翼翼地声音开了口。 “安安,安安……巩粤清……佢(他)当时被警局开除咗,都讲佢系(他是)黑警。之后佢(他)就去了三道会。”黎笑棠不敢眨眼,他生怕错过每一个表情,他握着傅琅的手也不敢用力。只敢极其轻柔地搁在手心里。 傅琅缓缓抬起了头,他和黎笑棠对视。奇怪了,他眼里没有泪,只有血红血红的一片。他讲话的声音突然变得风平浪静。 “你对佢(他)做过乜(什么)咩?” 黎笑棠的心跳猛地加速,那一突一突地频率甚至叫他呼吸困难。黎笑棠的声音听着也很平,像死水微澜。 “你觉得呢,你觉得我会做乜(什么)?” 傅琅慢慢把手从黎笑棠的手心里抽了出来,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此时此刻,他站在那里,眉目冰冷,眼神尖锐。 “佢系(他是)卧底啊,和你一样嘅卧底啊,为了抓我和陈琛坐牢,要我哋(我们)死啊!”黎笑棠的声音不大,但在傅琅听来,他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在试图诡辩。傅琅的心头始终压着的那块巨石,其实从来没有放下过,从来都没有。 今时今日,终于把自己压死了。 “……”傅琅倒退着,连后腰撞到了床柜都毫无知觉。他看着黎笑棠,他连骨头都开始疼,痛彻心扉,嘴都麻木了。 “嘭!”地一声巨响,门被甩上了,傅琅走了。 黎笑棠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被甩上,那个人就这么走了,一句话都不说。再一次,他再一次这样。 黎笑棠一瞬间闭上了眼睛,下一秒再次睁开,他抬起拳头就往墙上抡,骨节都差点被震碎,他整个人也开始抖,一拳砸完又接着砸,他发狂地吼,整个人都被撕裂了! 终究,他们还是没有办法。 傅琅跌跌撞撞在路上跑,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等他一口气都快喘不上来的时候,他抬头发现自己跑到了从前他的那间小屋门口。 傅琅好像一下子没了力气,他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然后把脸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他爸妈很早就过世了,那时候太小,以至于要他现在回忆起他爸妈的模样,他都想不起来。靠着邻居的帮忙也是活了下来。他很小的时候就去做童工:端盘子、发传单、收营员甚至是去码头扛包,他都做过。 17岁考上警校,他比任何人都珍惜。后来巩粤清会找上他,除了他成绩确实优秀以外,另外一个很大的原因便是,他是个孤儿,无牵无挂。 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后续麻烦。这点很残酷,但确实如此。当时他一腔热血,满满的正义感和使命感在催促他,他根本连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个任务。 既被推入深渊,又哪有再爬出来的可能。无数次地被按到最深处,他求救也无效,挣扎更不能。巩粤清之与自己来说,是个很像父亲的角色。 是除了黎笑棠,带给他真实感的人。傅琅把脸从膝盖中抬了起来,他盯着面前的白墙,ji,ng神都开始恍惚。 等楼面上开始出现鞋子走路的声音时,傅琅好像才意识清醒了些。他转头,发现黎笑棠站在他身旁。 傅琅眼睫都在发颤,他的喉底开始发出困难的气声。 “……”黎笑棠附身揉了揉傅琅的头,然后他慢慢蹲下,双膝发软跪在了地上。 “……”他抱住了傅琅,他紧紧地锁着傅琅的后颈,左手也环着他的脖子,他闭上眼睛,然后颤抖地说:“……傅成安,你不要走……你不要走啊……” 傅琅的眼眶一下子变得更红,他发力企图挣脱,黎笑棠却死箍着他不肯松手,傅琅更用力,他也倔着,任凭手臂都要被扯断了也不松手。 “你放开我!” “傅成安,算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可怜可怜我……”这句话让傅琅停止了挣扎,他感觉到肩头有东西砸了下来,然后心房轰然坍塌,叫他自己都悲悯。 黎笑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不可能的。他哪一次不是趾高气昂的,哪一次不是恨不能把他踩在脚下。他什么时候求过人,没有的。 傅琅觉得大概是自己听错了,ji,ng神受了刺激不免出现了幻觉。 “我什么都没有了。傅成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你了。”黎笑棠还在说,他的手因为捶墙还隐隐作痛,他抱着傅琅,就像抱着一根救命稻草。傅琅的手还垂在地砖上,那温度和他的心差不多凉。 “黎笑棠,这话不该是你说得。”傅琅面无表情地说,他的嘴角都掀得机械。他自嘲一下,又接着说:“我也什么都没有。我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染了毒瘾,断了手指,最后什么都不是。背叛了我的信仰,背叛我的同僚,去爱一个我根本就不该爱的人。” “黎笑棠,我可怜你,那么谁可怜我呢?” 傅琅将黎笑棠从自己的怀里拉开,黎笑棠听完这句话也蓦地笑了,他伸手指着傅琅,肩膀不停地抖动,抖到满脸泪痕。 “你就是孬种,你不相信……你还是不相信……我爱你。” 傅琅望着黎笑棠,他也笑。 “黎笑棠,不要勉强了。我不是非要个怎么样。”他话音刚落,黎笑棠就站了起来。黎笑棠抹了把脸才说:“我唔(不)会放手嘅,傅成安,后半生我哋(我们)互相折磨到死,我也唔会放手。” 第六十四章 傅琅看着黎笑棠,黎笑棠面露yin暗的笑容,他一瞥一剐叫人毛骨悚然。天顶的声控灯此时正好暗了,他的半张脸被掩藏在黑暗中。傅琅只能看清他微微咧开的嘴唇。 “傅成安,呢就你嘅命(这就是你的命),认了吧。”黎笑棠抛下这句话,就像在钢筋水泥低上抛下一颗陀螺,叫人心颤。 黎笑棠朝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黎笑棠蜷缩着手指动了动,他含笑,声音像钢丝在引着走。 “和我走吧。” 傅琅和黎笑棠在这间屋子里锁了整整五天。五天里,他们什么地方都没有去。傅琅就躺在床上,他的瞳仁依旧灰蒙溃败,除了上厕所和洗澡以外,他连床都不下。屋子里没人说话,只有时钟走动和偶尔的锅铲碰撞的声音。 黎笑棠失控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又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他把门锁从里反锁,关掉所有通讯设备。 既然要算清楚,又怎么好叫人打扰。 “食(吃)饭吧。”黎笑棠端了碗筷坐到床边,傅琅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天花板,他的身体发僵,一动都不动。黎笑棠用筷子搅了搅面,热气腾地一下跑上来。他再次卷了半筷面,然后声音轻柔地诱哄。 “真嘅唔食(真的不吃)咩?” 傅琅的眼珠转了转,这个动作很细微,但叫黎笑棠看得真切。黎笑棠把筷子放下,然后喝了口汤,接着附身掐住傅琅的下巴,他被迫张开嘴,被迫接住那口汤。傅琅睁大了双眼,然后他单手扣住黎笑棠的后颈,竭力推拒,黎笑棠吃准他的发力点,唇舌于是绞得更狠。 “咳……咳……”傅琅呛得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半弓,胸腔一阵抖动。他擦了擦嘴角,眼神犀利地盯着黎笑棠。 “你哋(你们)做警察嘅,还真系意志坚强。连饿死都唔惊(不害怕)。”黎笑棠伸出舌头扫了一圈上嘴唇,他眉眼满是嘲讽讥笑,结果这抹笑还不够维持多久,就被傅琅一巴掌打偏了。 黎笑棠的笑在刹那冻结。 他的左脸火辣辣地疼,脸上温度也在升。额前的碎发也被打落,他yin着脸慢慢转头看向傅琅。傅琅气得浑身都抖,右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脸色刷白,他深呼吸,让氧气进入肺中,他缺氧,感觉不得呼吸。 “你敢打我?!”黎笑棠掐着傅琅的脖子,傅琅竭力去掰黎笑棠的手,黎笑棠手下力道愈发地重,傅琅的脸色一下子涨红,黎笑棠面露狰狞,傅琅发出困难的低喝,他卯足了力道,抬腿直击黎笑棠的后腰。 黎笑棠一跪,力气便松懈半分,傅琅趁此一个翻身挣脱出来。下一秒又被黎笑棠拽着撞倒在地。两人一瞬间扭打在一起,黎笑棠的拳头也没有半分收敛,一招一式都往傅琅的脸上、胸口招呼。傅琅被激怒到顶,扯着黎笑棠的后颈就往地上砸! “嘭!”傅琅的额角爆出了血,黎笑棠手持着烟灰缸粗重地喘着气,傅琅眨了下眼睛,然后抬手也抡起酒瓶往黎笑棠的脑袋上抡。 液体在一瞬间爆开,jian了满身。玻璃渣滓都掉在地板上,黎笑棠似乎被打懵了,他下意识去摸了摸发顶,粘稠又粘手。两个人面面相觑,同样都是血和伤,这潜伏在体内的所有憋闷都发泄了出来。 苦痛不会说消就消,也不是时间久了就会好。信任更不是磨灭了还能再重塑的。伤口是会愈合,但是肌r_ou_会有记忆。所以,永远不会被销毁。 傅琅抬起手极轻极轻地摸过黎笑棠的眼睛,他哽了一下说:“疼吗?” 这句话像个重型武器,一下子对准两人的心脏就是一阵突击。黎笑棠垂眸,傅琅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额头,然后站起来翻出纱布和酒ji,ng棉花出来,他掰过黎笑棠,迫使他抬头,他用镊子夹着棉花球,小心翼翼地擦着他伤口的边缘。 黎笑棠的眼睛只能看见傅琅的衣领口,傅琅的动作不太稳,搞了好久才把纱布给包上。傅琅额角的伤相比之下,不是太大。他就没管。但是黎笑棠拉住他,给他贴了绷带。 屋子一片狼藉,满地的玻璃渣滓和酒液。傅琅去拉黎笑棠,见拉不动,索性就弯下腰把他打横抱起。 黎笑棠也瘦了很多,从前就瘦,现在更是单薄。他习惯性地环住傅琅的脖子,傅琅跨过地上的碎渣,然后把黎笑棠小心地放到床上。 他自己折回去找了扫帚扫地,玻璃碎渣的声音叮当响。收拾完了,傅琅去洗了个手,黎笑棠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傅琅轻手轻脚地接近,他也躺上去从背后抱住黎笑棠。 黎笑棠动了动,傅琅把脸埋在他的背上。黎笑棠缓缓地睁开眼,他感觉被拥着的力道,那么紧锢,活生生要把他给勒死。 “对不起。”傅琅的声音闷在后背听不太清,他收了收手,把黎笑棠搂得更紧。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那声音听上去很疲累也很苦。黎笑棠微微侧头,傅琅抵着他,手还是不肯松。 “你对不起我什么,你哪里对不起我了。”黎笑棠好整以暇地盯着傅琅,他挑眉问,伤口洇出些血。 傅琅抿唇,仿佛是羞愧难当。黎笑棠掰开傅琅的手,稍稍坐正了。 “警和匪本嚟就水火唔(不)容。你要抓我,果个系你嘅职责所喺。(这个是你的职责所在)但系,你唔得(不能)一边卖你嘅正义感,一边喺我呢度卖笑欺呃,(一把在我这里卖笑,骗我)你咁(这样)连婊子都不如。” 黎笑棠字字尖锐见血,他扬了扬下巴,盯着傅琅的脸。 “唔系(不是)我要戳你心肺。傅成安,你伤我心了。” “我从前系很混,老系拉着个沈韫玉膈应你。但我再点样(怎么样),也想要你嘅命。”(也没想要你的命) 傅琅想说话,但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能辩解什么?这统统都是事实啊。黎笑棠啊了声,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他侧头慢悠悠地说:“依家(现在)呢?你还想唔想抓我,替你嘅巩sir报仇?” 傅琅的手一下子松开了,黎笑棠盯着他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继而他的手摸到自己的脖子,然后解下那根项链——套着一枚戒指的项链。 他摊在手上,戒指发出淡淡的光泽。 第六十五章 “棠棠!”傅琅一下子攥住黎笑棠的手腕,他失声大喊,心口慌张。黎笑棠笑了笑,那表情根本是无所谓。 “你的还给我了,那我也把我的还给你。一个人戴着岂不是傻逼。” 说罢,他就把链子往垃圾桶里一丢,砸得不偏不倚,以至于都能听见那咚地一声。傅琅的心被刨开了,里面流出脓,又恶心又剧痛。 黎笑棠翻下床,他抽了衣服就往身上甩,傅琅紧跟着下来,他说话都抖。 “黎哥!黎哥你不要!”他从背后一把抱住黎笑棠,黎笑棠衣服的拉链都还没能拉上,他冰冷着脸,那才是真正的黎笑棠。 “你以为我哭着喊着求你系点解?(是为什么)”黎笑棠掰开傅琅的手,他转了过来,傅琅下意识想后退,那句话一定会要了他的命,会顺着他最致命的地方,不留余力地进攻。 “你以为是和你旧情复燃吗?” “为了玩你啊。” “你以为就你会呃人(骗人)咩?我也会。”黎笑棠眉眼弯成月亮,他的语气甚至略带轻佻,他用食指骨节刮过傅成安的嘴唇,然后表情刹那惊变,转头就走。 傅琅揪着自己的衣领发出痛苦的怒吼,他的牙齿咬着衣服的内里,棉质的衣服被差点被他咬破。他跌撞着坐下来,然后疯了似地去翻垃圾桶。垃圾桶里还有刚才的酒瓶碎片和啤酒残渣。傅琅不断地翻找,手指被割破也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翻到那条项链,他笨手笨脚地把戒指重新窜了回去。第一次没能扣上去,他急得发出不耐烦地低喝,脚烦躁地蹬了蹬,他的指尖发颤,看不清。终于把扣子扣紧,他急不可耐地戴上,然后死死抓着这枚冰冷的指环,好像才是抓到了浮板。 他不敢耽搁一秒,一下子就爬起来,连外套都不穿,开了门就狂奔出去。外面冷风簌簌,街上清清冷冷,傅琅刚一出去身体就反s,he性地抖了抖。他迈开腿径直向前跑,街上没有身影可寻。 他慌张地四处觅着,好像每个分岔路都可能是黎笑棠去往的方向。傅琅闭了闭眼,脑子里浮现出几个地点,他推测黎笑棠可能去的地方。 他咻然睁开眼,赌定一个地方,不敢再匀气就拼了命地向前跑。 黎笑棠蹲在墙角抽烟,外面太冷了,冻得他连打火机都点不着。他吸了口烟才觉得心上的情绪平复些许。脑子里还残留那个人刚才绝望的表情,黎笑棠竟然嗤笑了一声。 笑得时候牵扯到五脏六肺,竟然不是很好受。他摸出手机,手指在上面翻找,手指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喂,你喺边度(在哪里),过嚟接我。”掐了电话,黎笑棠接着抽烟,他的后背抵着墙,腿蹲得有些麻。 车子很快就到了,黎笑棠身体微微前倾,顺着这个视线能看到车子停的位置。他丢下烟,然后用鞋底捻了捻,然后拍了拍手站了起来。 他往车的方向走过去,就在手快碰到门把手的瞬间,一个声音落到他耳朵里。 “黎哥!”傅琅撕裂的声音近在眼前,黎笑棠的手一顿,他转过头,傅琅撑着膝盖,他大力地喘着气,脸色甚至有些青白。 地尽头 第27节 地尽头 第28节 地尽头_现代耽美_BL 作者:微辣不是麻辣 地尽头 第28节 黎笑棠拉开车门把手径直坐了上去,他没再分给傅琅一眼。 “开车。”黎笑棠面无表情地说,驾驶座的姜利下意识地看了眼后视镜,心下犹豫,黎笑棠再度冷冷开口。 “开车,你聋了?!” 姜利不敢再耽误,踩了油门就往前冲。车轮卷起车尾气绝尘而去,而傅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走,拦都拦不住。 姜利一直透过后视镜偷偷打量黎笑棠,黎笑棠不开口他都不敢再开口问。刚才那个竟然是傅成安,这叫姜利暗暗心惊。黎笑棠这时掀了眼皮,他盯着姜利的后脑勺,突然丢下几个字。 “送我去陈琛嗰度。(那里)” “好嘅黎哥。” 姜利将黎笑棠送到陈琛家楼下。黎笑棠挥了下手示意姜利走,他按了门铃,陈琛替他开了门。陈琛诧异来的人是他,黎笑棠大步走了进去,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点嚟了?”(你怎么来了)陈琛关了门,走到黎笑棠对面坐下。黎笑棠的双手搭着沙发把手,他抬眸深深地看着陈琛,陈琛被他看得心头一沉。陈琛不动声色地搓了搓手指,然后等着黎笑棠先发制人。 “我问你,你几时(什么时候)发现巩粤清有问题嘅?” 陈琛皱了下眉头,他摊了摊手说:“太久了,我点(怎么)还记得住?” 黎笑棠双腿交叠,他人往前前倾着,目光可谓是能灼伤人。锐利又尖刻。 “陈琛,其实底单唔系(不是)最主要嘅原因吧。你一开始就想杀佢(杀他)了。” 陈琛若有所思地望着黎笑棠,他突然勾了勾嘴唇说:“你点(怎么)和我翻起旧账嚟了,和你嘅傅sir嗌交(吵架)了?” 黎笑棠那一刻闪过的神色叫陈琛确认他动了杀心。两人都屏住呼吸,手都在做着准备。黎笑棠的一只手几乎要把扶手揪烂,他慢慢松开手指,然后让杀意在空气中消磨。 “陈琛,记得你当年应成(答应)我嘅话。” “否则,陈霆嘅命你也保唔住。”这句话叫陈琛变了脸,黎笑棠站了起来,他根本没打算久留,转头就往门口走。 “黎笑棠。” “我讲过了,你替我坐了牢。呢(这)份情我欠你嘅。我记着。应成你嘅我唔会食言,除非佢(他)再做回警察。你也唔使(不必)威胁我。” 黎笑棠转过身,他剐过陈琛,那句话像句重锤最后挣脱吊绳砸了下来。 “就算佢(他)做回警察,你也唔得动佢。(不能动他)” 说罢,他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外面天又黑了,冬天就是这样,天黑得快。黎笑棠手cha口袋在路上走。他那句话没说错,他现在的确一无所有。成竹帮早就换了话事人,他连回去都不得。惊是一出现多少人就又算计着要他死。 黎笑棠觉得累了,没想到最放松的时候竟然是在牢里的时候。他走着走着竟然不自觉地走了一个多小时,他又重新走回了姜利接他的那条路上。 他的脚步像被迫踩下急刹车的轮胎,发出刺耳的声音。傅琅就坐在路边,他穿一件那么单薄的衣服,脸埋在膝盖里,浑身不断地抖。 黎笑棠的眼睛瞪大了,似乎一下子都迈不开腿了。傅琅似乎有心灵感应似地,他把头从膝盖里抬起来,然后看向一旁。 他的眼睛蓦地亮了,那一瞬间地明亮叫黎笑棠的心哇疼。傅琅站了起来,不带犹豫地奔向黎笑棠,然后一把把他紧紧抱住。 黎笑棠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像被一块冰块抱住了。这块冰块在汲取他的热量。黎笑棠的手都僵了,他的手犹豫再三,最终落到了傅琅的头上。 第六十六章 黎笑棠跟着傅琅回了珠海。他什么都没拿,本来也没什么东西。傅琅在珠海买了间小屋,也就一室一厅的大小。黎笑棠是第一次来,他脱了鞋走进去,发现收拾地很干净。 “黎哥,你要饮乜?(喝什么)”傅琅拉开冰箱门侧头问黎笑棠,黎笑棠摇摇头说不渴,他拍了拍一旁的沙发说:“木头,过来坐。” 傅琅关了冰箱门,还是从桌上顺手抓了把糖才挪过去。 “你呢度(这里)还有糖啊?”傅琅剥了颗塞到黎笑棠的嘴里。黎笑棠咀嚼着,一股香浓的牛奶味满满包围口腔。 “啊……嗯。”傅琅低头卷了卷糖纸,他把糖纸的四个角抚平。黎笑棠盯着他的动作,心口突升一股苦楚。傅琅根本不吃糖,连甜都很少碰,从前都没见他吃过糖。 黎笑棠把手伸过去,捉住傅琅的手。傅琅反手握住他的手,黎笑棠又把傅琅的手拿起来端详。他很难不去注意他的断指,看一次便戳一次五脏六腑。 傅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大概也猜到他的心思。他把手抽了出来,改成拦着黎笑棠的肩膀。黎笑棠顺势把脸靠在傅琅的脖子处,傅琅抵着他,收紧了力气。 “点(怎么)想到要开饭馆?”黎笑棠动了动脸轻轻地问,傅琅摩挲着黎笑棠的手臂,他的思绪也在飘忽。 “可能咪嘅(别的)工作……总仲系(还是)要面对人,我唔想。” “你呢,喺(在)牢里……喺嗰度(在那里),点(怎么)过嘅?”傅琅的牙齿都咬到了舌头,一阵酸痛的感觉叫他皱眉,他更为他一时吐露出的某个字眼而暗暗后悔。 黎笑棠倒是没什么反应,他依旧靠着傅琅,声音不咸不淡。 “还好吧,其实挺好嘅。唔使(不需要)c,ao心,作息都很正常,比我从前过嘅好。黎笑棠的话叫傅琅愈发坐立难安,他垂眸,还是说:“……你点(怎么)会……” 黎笑棠捏了捏傅琅的手背毫不在意地说:“呢(这)和你唔紧要(没关系),我唔系(不是)因为你才坐牢嘅。” 哪里可能是说得那么轻巧,这其中定有很多原因。但是黎笑棠不肯说,这才叫傅琅心焦。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当年做卧底的时候,根本就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巩sir是我的直属上司,也是我这几年来唯一的朋友。他以前和我讲过,卧底不可以动真感情,因为我们是出卖人的,动感情会有负罪感,最后会把自己逼疯。” “我问他,信仰究竟有多高?高到违背人性,让自己都不配当个人吗?”傅琅边说边笑,那轻笑声带着的苦痛远远超过他r_ou_体所受的酷刑。 “黎哥,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宁愿从唔(从不)认识你。”傅琅看着黎笑棠,黎笑棠摸他的眼睛,他眼底也微潮,他用手肘击了下嘲笑道:“嗰唔得。”(那不行) “就算失去,也仲系(还是)想遇见你。” s 地尽头 第2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