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身布施》 正文 第 1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 章 ┏━━━━━━━━━━━━━━━━━━━━━━━━━━┓ ┃ ╭⌒╮ ╭⌒ []【雨e无情】 ┃ ┃ ║ ╰ ┃ ┃ ╭╭ []小说下载论坛,欢迎您的到来! ┃ ┃ ╰ ┃ ┃#〓§〓〓〓〓〓§〓〓〓〓〓〓§〓〓〓〓〓§〓# ┃ ┃  ↓     ↓      ↓     ↓ ┃ ┃ ☆★☆   ☆★☆    ☆★☆   ☆★☆ ┃ ┃☆ 书 ☆ ☆ 香 ☆  ☆ 门 ☆ ☆ 第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本书籍由恋耽美. 为您整理制作 ☆ ┃ ┃ ☆更多好书,敬请登录[]电子书下载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支持原创作者☆ ┃ ┗━━━━━━━━━━━ 《舍身布施》作者:萧雪鱼11 文案: 闷骚男和二货女。 背景是杭州,我觉得杭州真是个适合谈恋爱的好地方,所以放心不虐,这只是一道覆了厚奶油和更厚糖粉、温柔甜蜜的小点。 祝食用愉快。 谢谢渐遥亲爱的帮我做封面~~~~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田田,孙立白 ┃ 配角: ┃ 其它: ☆、第一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 暴烈的日光像当头一棒打下来。 何田田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长廊,又被吓了回来,傻乎乎地立在风口,瞪着外面被烤得丝丝冒烟的水泥地面。 两米外是公司凹形大楼中间环抱的水池,据说是老板请了高人布置的风水池,已经三天没有换水,绿油油腻乎乎的水面上泛着泡,几条指头粗细的鱼苗不知是死是活地浮在干枯的荷叶底下。 太热了,何田田不带什么感情,仅仅是陈述性地自言自语,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是入秋的九月,高天上没有什么云,炽亮的火球独个儿耀武扬威。 天气预报说包邮区地表最高温度45度,谁都知道这些话是打过折的,何田田下午六点下班,滚烫的地面已经像熄了明火的铁板,她在回家路上仍觉得自己是夹生的炭烧牛肉。 她往右手边看了眼,c座办公楼外墙都是深茶色的玻璃,清晰地照出她自己倒影:披散着头发、小黑裙、酒杯跟儿的金色细带凉鞋。她对今天这一身很满意,也肯定这一身在太阳底下曝晒绝不明智。 本来这趟外勤也不是非出不可,公司有钱,市场部常年收到各式各样的会议邀请,其匪夷所思的程度只有想不到没有遇不到,比如年年都寄邀请函的杭州市uf观测联合会……此类会议通常市场部自己过滤掉也就算了,谁知道这次是抽什么风,非要他们部门派人参加,沈嘉齐那软性子竟真的答应下来。 何田田掏出手机来测了一下温度,眼看着红字拼命往上翻,手快截了个图。 “救命啊这度数我不敢外勤,会死的!…&gt;_&lt;…”何田田把图片和卖萌的表情符号短信给沈嘉齐,她原本想发微信,无奈公司的wf到这个位置已经没什么信号,上传了许久仍只拿旋转的小菊花引诱她。 联通总算靠谱些,何嘉齐的回信不到三十秒就来了。 “嗯,回来吧。” 从善如流,半点也没有因她讨价还价而不满。 何田田翘了翘嘴角,某些方面沈嘉齐是个好上司,如果他在工作上能更有魄力一些,何田田会觉得他完美无缺。 她并没有急着回楼上办公区,而是继续站在风口里享受了一会儿。 公司呈凹字形的三幢大楼由悬空长廊连接,说是八层,其实应该是七层一底,最底下是立柱支撑的广大空场,四面穿透,周围植被丰茂,温差大到能形成自然风。 什么叫风水?何田田感觉风从长发披散地颈后穿过,舒了口长气,心想,这才叫风水。 她干脆换位置到垃圾筒旁边,点起一支烟。 上班时间,但公司考勤机制灵活,并不是每个同事都必须固定在座位上,何田田在垃圾桶旁遇到不少人。 她随意扫了眼,不认识,但每个人都穿着夺目的大红t,胸前还大大地印着个“喜”字。 是二楼喜福来工作室的人,何田田为了忍笑,不得不转身背对他们。二层到三层都是游戏工作室,宅男们偶尔也愿意迈动尊腿下楼透透气。 围着垃圾筒抽烟的人们都很沉默,跟何田田看过的一部电影《志明与春娇》不同,哪怕他们明显是互相熟识的同事,似乎也没有开口的欲望。或许因为宅对交际有天然的障碍?她有点遗撼,其实她很愿意听别人说点什么,虽然她自己也懒得开口…… 一片安静中响起短信铃声,是s系统自带的马林巴琴,所有人同时摸手机,发现不是自己以后又同时在心底鄙视:街机!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 章 “孙立白到了!”看短信那位突然一惊一乍,“他自己过来了!” “啊?他一个人?”他的同伴吓得手一抖,半截烟灰差点弹到何田田光裸的脚背上。“市场部还能靠点谱吗!?” “没办法,市场部的人都调去推广新产品,老板亲口指示的,分给咱们就一个刚毕业的妹子。”先前说话的胖子随手把烟扔到垃圾桶顶部的盆子里,烟头还闪着苟延残喘的红光,“赶紧的,他在东门,我们去迎一迎。” 两个人着急忙慌地转身齐步走,走了没几步还跑起来,大红t恤背心印出大块汗渍,随着肥肉上下晃当,这么热的天,何田田肯定他们跑到东门能彻底湿身。 立白?她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想,洗衣粉? 下午六点打卡,五点半食堂开饭,何田田摸进礼堂里玩手机,愣是从三点混到五点半。 礼堂隔周会有一天公开课,何田田兴趣缺缺,收到行政部的群发邮件都直接删除,不过今天的课倒还有点实用性,是一位成名画家讲授色彩的运用。 何田田大学读的是法学,工作却选了八竿子打不着的美工,让她的老师同学们跌碎一地眼镜。每个人都来问她,何田田给出不同的答案,什么对中国的法制现状没有信心哪,什么法律人的脊梁不为恶法弯曲啦,什么想先体验社会现实才有资格谈司法……满嘴跑火车,忽悠一个算一个。 只有她自己知道,理由其实很简单:她不想考司法考试。 何田田是一个超级没有考运的倒霉蛋,越重要的考试越倒霉,高烧不断月经不停算小事,爬楼梯时摔断腿她也试过,高考四天她连出两起车祸…… 她是重庆人,高三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咬牙切齿地断言:你们不好好学习,以后只能进歌乐山!底下同学想起歌乐山上的白公馆渣滓洞吓得头悬梁锥刺骨,结果多数人顺利逃亡,唯有何田田真的进了歌乐山下的西南政法大学。 她对法律没有半点兴趣,同时绝望于自己的考运,好不容易捱到毕业,第一件事就是怀揣着毕业证找一份无关的工作。也可能她的考运耗光了她所有的坏运气,所以这次幸运无比。 她遇到了沈嘉齐。 那位成名画家台风很不错,既风趣又博学,可惜来听课的同事寥寥,何田田听了一会儿也开始走神。 画家五点结束了讲课,何田田犹豫了片刻,过去道了声谢,她是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专业人士的经验分享弥足珍贵。 她钻出礼堂后门,沿着绿化带中间的隐藏小径绕向食堂,路上没什么人,她不出声地静坐了两小时,满肚子不合时宜的躁动,忍不住边哼哼边对着不能反抗的植物们动手动脚,经过一排修竹手贱撩了把。 那是排观赏竹,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品种,竹竿上斑斑红痕,却又不像斑竹。 何田田身高一六七,抬起手来能够到矮竹最高最嫩的梢头,她也毫不客气地逮住了使劲压低,然后突然放开,边看着竹竿反弹回去边给人家配音。 “咻——啪!” “咻————啪啪!” “咻——————啪啪啪!” 她玩得兴起,不放过每一竿无辜的矮竹,个挨个地扳过去。玩到第五根却有些障碍。 前四根矮竹身娇体弱,挤挤挨挨地拼成一窝,像是营养不良的四姐妹,这第五根则是粗壮结实的弟弟,那腰围能抵老三老四俩。 重男轻女要不得啊,何田田“啧啧”有声地叹气,蹦起来双手同时去抓老五的梢头,嘴里还大喝一声:“吠!” 老五实在壮得不像话,最纤细的梢头也有她手腕粗细,虽说被她逮着了,但凭她那小身板,不是老五被她压低了头,而是她被老五拉得双脚离地! “哎哎哎!”何田田踮起脚尖拼命使力,吓得热汗冷汗狂飙,脑子里瞬间充满各种电影电视里出现过的炮灰甲乙被竹杆陷阱弹飞的画面,最后是那位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弹来弹去的英姿——臣妾做不到啊! 不过十分之一秒时间,眼看何田田要成为边发射边泪奔的人间大炮,腰后突然箍上来一双手,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命令道:“放手!” 那声音在她头顶上响,震聋发聩,何田田即刻松手,竹竿老五利索地挣脱束缚弹向天空,柔韧的梢头来回荡了又荡,似乎在大肆嘲笑她这个二货。 二就二吧,何田田惊魂未定地放低脚后跟,又跺了跺脚,默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能活着脚踏实地她已经满足了。 她喘息了一会儿,觉得哪里不对,抬头看看老五,蓦地低下头。 那双不请自来的手还停在她腰上! ☆、第二章 迟来一步的人生 那是双修长有型的男人的手,因为用力骨节微微突起,皮肤苍白中透出点青,青色的血管颜色更深一点,清晰地伏在苍白干燥的手背上。 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透出健康的粉色。与普通人手上只有写字的茧不同,这男人左右两只手的拇指和食指内侧、虎口都有薄茧,看不出是为什么留下的。 这双手蛮漂亮的。 好大的手,好长的手指,一左一右握着她的腰几乎能指尖交抵。 ……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要握到什么时候? “喂!”何田田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回头瞪过去,有这么一双大手的男人显然也有足以匹配的身高,她扭得脖子筋疼,堪堪只能看到一个刮得很干净的下巴,线条紧绷——她能想象出他抿成平直的嘴唇。 “放开我!” 男人松手,何田田立即重心不稳地向前栽了栽,他又从背后轻托了一把——臀部,何田田来不及尖叫,原地跳了跳,终于站稳了。 她试着扭了扭脚脖子,确定自己这回是真的和地面恢复紧密联系,不会再出洋相,这才敢回头——仰头看—— 还是只能看到一个下巴。 这男人到底多高?185?190?何田田骇然,身高的巨大差距让她的气势瞬间弱下来。 “你……”她吞了口口水,“谢谢你啊……” 男人似乎低头看了她一眼,但他是背光站着,又实在太高,何田田167的个头仅到人家胸口,抬头抬到后脖子“咯咯”响也只能看到一张打了蒙板的男性面孔,五官什么样完全看不清,眼睛倒是挺亮,细长细长地反着天光。 或许是那双眼睛太亮,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踩到竹丛根部的培土,脚后跟软软地陷下去。 两人又对视了一会儿,何田田等着男人接话,男人却一声不出,沉默得越久气氛越诡异。已经接近下午六点,天上的暴力太阳终于变得衰弱,那点余威也被办公楼和绿植遮了七七八八,留给这里一小方清凉。何田田先还有空掂记食堂的晚饭,渐渐的心情已经从感激、惊讶变成惶恐……他想干什么? “谢谢你帮我,”她实在受不了这憋气一样的沉默,突兀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先走了,你也赶紧去打饭,再晚人多得要死排队很烦……哈哈……嘿嘿……再见!”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 章 何田田甩下一把汗水转身就跑,边跑边唾弃自己,哈哈嘿嘿,你还不如说哈哈吼嘿呢! 她跑出一段距离,前方是两幢办公楼之间的夹角,何田田心中一动,一口气不歇地跑过去,刹住脚,喘着气返转来,全身扒在办公楼的玻璃墙上,偷偷摸摸地探头往回望。 那个男人果然还在那里,站在几丛矮竹之间,柔韧的竹梢随着几丝小风款摆,在他黑色短发的脑袋左右撩来撩去。 隔开了安全距离,何田田这才敢放心打量那个男人,可惜她近视,仍然看不清他的脸。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黑色的布裤子,衬衫下摆规规矩矩地扎进裤腰里,半侧身的姿势显出一段劲瘦的腰。 他安静地站在阳光不及的竹荫里,微微仰首,天高云淡,姿态闲适,自然得就像他和那些竹、那些光、那些云一样本就该存在那里,构成一副被她偷窥的画卷,从容得仿佛天人合一。 何田田那颗老心又动了动。 “以为自己是李慕白啊。”她悻悻地自言自语。 直到电话铃响,孙立白才发觉他站在几竿竹子之间发呆。 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新手机,皱眉端详了一会儿,用食指指尖点了点。电话没有任何反应。 不是用按的,孙立白记下来,他回想了一下送他手机的人潇洒地拿大拇指划来划去,试探着也用大拇指抹了抹。 他不敢太使力,到底是玻璃外壳。 这回手机给面子的回应了。 铃声停,显示未接来电一个。 “……”孙立白装作没看见的把手机揣回兜里,暗自决定回家把那页密密麻麻小字的说明书通读一遍。 他有点饿了,想起刚才那女人说食堂,校了校方向,循着她走过的路走。 她刚才踩了一脚泥,石子路上时不时留下半个脚印,由清晰变得模糊,等他走出绿化带,那脚印已经消失了。 就像她留在他指尖的触感。 虽然没有脚印指引,但时近六点,浩浩荡荡的就餐大军如百川汇流,孙立白只需要跟着人流走,很快便被裹胁进了闹哄哄的食堂。 真热,这是他第一个感受。人气太旺,空调的作用便被抵消干净,所有人都像困在蒸笼里白胖胖的包子,从全身上下每个孔里冒着热气。 更别说空气中还混合着食物的味道,肯定有一道红烧大肠,辛辣调料都盖不住那股子腥膻,孙立白前后左右的人群里都传出抱怨声。 孙立白不习惯抱怨,他三餐规律,云科技附近没有其它可以进餐的地方,他没打算挑剔。 打饭的窗口挂了白板,上面写着主要菜名,还配了鲜亮的想要引人食欲的图片,孙立白利用身高优势把四个窗口都看全了,挪到红烧牛肉的队尾。 队伍太长,有人路过的时候从中间走,孙立白侧身让了让,眼角扫到一点。 他站回原位,转头向刚才的方向望去。 是刚才那个女人,长头发披着,发色和身上穿的小裙子一样黑,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在满地油滑的食堂走来走去。 孙立白没发觉自己皱紧了眉,目光不离那个女人,她手里端着餐盘,上面有菜饭和看来就滚烫的汤,人群在她周围挤来搡去,她的餐盘和别人的餐盘都摇摇欲坠,那碗汤已经洒了小半出来,沿着餐盘边缘淋淋漓漓往下滴,地面被滋得冒起了白烟。 孙立白果断离开队伍向那女人走过去,他身高腿长,目测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但人实在太多。 走到那女人背后,伸手似乎就能碰到她,孙立白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他顿了顿,又张开口,斜侧方一个男人先接过那女人的餐盘。 那是个中等身材的年轻男人,比孙立白矮一个头,只比那女人高出一点,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格子衬衫,西装裤,戴了副眼镜,看起来很聪明,是与孙立白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食堂里人多且吵闹,那男人引着她在人群中穿行,一路笑着说话,孙立白知道自己可以听清楚,但他转过身。 红烧牛肉的队伍比刚才更长出一截,孙立白没有回去排队,他觉得轮到他的时候应该早就没有了。 自己向来运气不好。 他已经习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好像一条狗 秋老虎的余威并没有肆虐多久,中秋将近,包邮区终于迎来像模像样的秋天,重峦叠嶂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何田田却没有赏景的心情,她算了算截稿日快到了,要交的稿只完成了三分之一,不得不连着赶了两个通宵。心思都在别处,工作就难免打混得越来越厉害,连沈嘉齐这么怜香惜玉的上司都点名批评了她一回。 她已经是老油条了,当面赌咒发誓表决心,嘴皮子越溜表情越无所谓,沈嘉齐差点被她气笑,上司的架子就端不起来。 他敲了敲办公桌面,打断她不着边际的胡扯,无奈道:“你也上点心,我们公司虽然不开除员工,工资总是和考评挂钩的,你混得太厉害,我没办法和其他同事交待。” “嗯嗯!”何田田油盐不进,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保证改正错误,坚决贯彻最高指示,团结同事尊敬领导,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沈嘉齐没好气地白她一眼,其实何田田混归混,该她做的事情倒一件没少,只是死都不肯加担子,一有苗头比泥鳅更溜滑,他是拿她没办法。 “行了,你去做事吧,记得把急件先返了,其它的也问问能不能放到节后。” 后天就开始放中秋假,他们这些“美工”(最恨被人叫美工的设计)每个人手里都压着活儿,不问清楚不敢走人,运气不好还得加班。 何田田脆生生地应了,走出沈嘉齐的办公室几步,听到他吼:“关门!” 她倒回去替他关上办公室门,却没有即刻回座位。出来做事这么些年,她早就学会了未雨绸缪,不用沈嘉齐提醒,她上午已经把手里的活儿过了一遍,急件优先做完回邮,剩下的都是不急又简单的东西,即使临时抱佛脚,一个晚上也能搞定。 所以她心安理得溜班,拎起小本又找地方赶稿。 公司大了对管理层来说有利有弊,对何田田这样的基层员工却绝对利大于弊,最简单一项,园区足够大,随便一躲便能让沈嘉齐抓不到人。 或许云科技公司的管理层也知道t相关的从业人员自由散漫惯了,所以向来人性化,除了bc三座办公楼,环绕四周的绿化带里也安置着不少可供休憩的桌椅,员工愿意的话也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利用wf办公。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 章 何田田熟门熟路地摸到礼堂背后,那里有一处遮风挡雨的好位置,清洁阿姨每天都把有机玻璃的桌面擦得锃亮,几把藤椅坐得人多了,也凹陷出舒服的弧度。 何田田把小本往桌面一放,wf信号稳定,既安静又隐蔽,再合适不过的赶稿胜地。 她连杯子都带了,自己泡茶,用的是食堂的纯净水,茶叶却是龙井村村委会里收来的明前龙井,一千九百块一斤。村民信誓旦旦地称不可能有比这更贵的龙井,再贵那都是唬弄游客的。虽然何田田没觉得自己区别于游客。 何田田不懂茶,来杭州以前她喝咖啡的时候多过喝茶,但杭州这地方明明比北京滋润,她却觉得喝咖啡太干,生生被抽干体内70%水分的错觉,从此改喝茶。 明前的龙井到这时节已算不得新鲜,再加上这暴殄天物的东西往水里撒了一大把,茶汤的颜色酽得像红茶,能喝出好滋味才怪。 何田田也没指望好滋味,她喝茶是为了提神,以及分散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带来的疲劳,因此不知不觉间就吸干了茶水,开始咀嚼茶叶。 等到稿子完成三分之二,可以暂停歇一歇,何田田赫然发现杯底连茶叶都没剩几片。 她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五点十七,还有十三分钟晚饭,食堂的门已经提前打开,陆续能看到挂着工作牌的同事三三两两地朝那边行去。 何田田写稿写得亢奋,并不觉得饿,她码字的时候通常是不敢吃东西的,福尔摩斯说胃在消化食物时会抢大脑的血液,从而降低思考速度——这是真的,何田田每回一吃饱就昏昏沉沉只想睡觉,半个字也码不出来。 她左手仍放在键盘上,下意识地按ctrl+s把稿子又存了一遍,自从掉过一回稿以后她便有了保存强迫症,闭着眼睛也能摸准这两个键。右手百无聊赖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会儿,她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支烟。 天气终于凉快下来,前天晚上从北到南的人民都熟睡的时分,气温偷降了足足十上看好了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月饼,放假就去领。 “真好,”尤思叹口气,“你们虽然清苦点,能摊上沈嘉齐这么个头儿也不错,不像我们。” 何田田没吭声,谁用谁知道,沈嘉齐人是不错,但是太混了,且他不是像何田田这样出自主观欲望的混,而是能力不足,想上进不可得。不过尤思也没说错,在他们这样越来越像国企的大公司里,遇到像沈嘉齐这样的上司确是大幸运。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5 章 尤思心情不好,先抽完烟,紧跟着又抽出一支,何田田干脆把打火机给了她。 楼下经过一个游戏工作室的同事,年轻稚嫩得不像大学刚毕业,简直像刚入学,一脸喜气洋洋地拎着一袋颗粒状的东西。 “那是什么?”尤思用夹烟的手指指了指,差点把烟灰落到人家头上,两个女人动作一致地缩头。 何田田默数了五十下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两只眼睛,只看到那男孩儿的背影,这时节还穿着宽大的短裤,镶着三叶草标志的裤边随着走动的频率拍打两条毛茸茸的大白腿。 她眯着眼睛努力分辨那男孩儿手里的袋子,袋子里的东西。 “是……冬枣?” “我觉得是板粟,板粟烧鸡挺好吃的。” “这季节有板粟?” “……有……吧?” 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单身女人把这个话题含糊了过去,尤思把视野放得更远,眺望隔壁淘数据公司六角形蜂巢状的大楼。 “你说淘家会发什么?” “别想了,人生就是有对比才会变得悲惨。”何田田把烟头按熄,扔进垃圾箱。人家公司可是有星巴克的,他们公司只有咖啡机。 尤思恨铁不成钢地啐了一口,“你说咱们老板把北门对着淘家的南门开了一年多,怎么就没吸点财进来?” “可能对家也弄了风水局破了咱的法?”何田田往下看了眼凹形的水池,“就咱这一周没换水的风水池,你信它?” 水池散发出一股子油腻腻的闷臭味,能不能养财不知道,养蚊子倒是立竿见影。 两人不约而同地搔了搔露在外面的胳膊。 “晚上去游泳不?” “你不是吧,”何田田大惊,“看着这水你居然也能想到游泳?” “别闹,”尤思打她一下,“今天周三,公司发游泳券,你还一次没去过吧?” 何田田摇摇头,公司有游泳的福利她是知道的,但一个夏天她都习惯和社区的小崽子们抢家门口的游泳池,所以真没体验过。 “都降温了还游什么泳,老寒腿受不了。” “又二了吧,温水池你怕什么。去嘛去嘛,没人陪我不好意思穿泳装,我新买的比基尼还没找到机会秀呢,去嘛去嘛……”尤思捉着何田田一条手臂放嗲,明显是缺男人撒娇,来她这里来刷技能熟练度了。 “不去。”何田田坚决不吃这套。 结果她还是去了。 中秋节都快到了,她真没想到杭州人民对水的热情仍然高涨不衰。 晚八点,游泳池里肉挤肉人叠人,虽然比不了盛夏高峰期一锅下满了的水饺,那也是排得密密麻麻的一屉包子。 人多,尤其孩子多,吵得人双耳鼓涨,何田田就不爱下水,换了连身泳装坐在池边泡脚。 按规定女性必须戴泳帽,何田田嫌那帽子不透气,反正她也不下水,就摘了下来,把编成辫子的一头及腰长发缠在脖子上。 尤思戴着泳帽稍为影响了效果,不过依然性感,黑色带艳艳的粉红色蕾丝边,要多骚包有多骚包。她身材也好,挺着36秀着事业线把游泳池边当t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同来的男同事们大声吹口哨,女同事们鼓掌哄笑。 正美着呢,泳池那头传来不输给这边的骚动,且呈游走状,越来越靠近这方自留地。 “怎么回事?公共场合吵什么吵?”尤思不满被抢风头,“谁这么没公德心?” 一班人好奇地张望过去,穿过白花花的胳膊大腿,看见一个人。 看清这个人,女同事堆里立即传来抽气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何田田“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 那是个身材很好的年轻男人,任何人一眼看去心底只会尖叫:肌肉!肌肉!肌肉! 她还是头一回在活的现实中人身上看到真实的肌肉,且不是那种死板板的筋肉疙瘩,看起来线条柔润、起伏自然、弹性十足……肱二头肌、三角肌、腹肌……何田田拼命默数着她记得住的肌肉名称,目光贪婪地在他身上的相应部位逡巡,就仿佛那是一道道写在菜单上色鲜味美点了就能大快朵颐的菜。 他个子很高,怕是接近一九零,宽肩长腿不必说,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截窄腰,从侧后方看去腰部的肌肉收紧,随着他走动的频率和大腿肌肉一起充满爆发力的微微颤动,让他看起来比一个人更像一头随时能进入狩猎状态的豹。 一般人行走的时候都习惯用膝盖助力,只有专门接受过身体训练的人才会更多使用髋关节,何田田想,这人不像舞蹈演员,难道是模特? 或许是她盯着人家看的时间太久,那年轻男人突然转过头来。 何田田下意识地缩头,躲到尤思背后,听到周围女同事发出小声尖叫。她等了一会儿才遮遮掩掩地又探头出来,看到他的正面,也是呼吸一顿。 这男人很英俊,不是那种五官完美无暇的漂亮,而是时下已经少见的纯男性的刚硬,从鼻梁到下颌的线条一直一板,真是用尺子比着画都拉不出来。头发和眉毛都很黑,眼睛并不大,乍看去是单眼皮,但眼尾又翻出一点内双,显得细长而微挑,睫毛嵌在上头也是根根分明的黑。他虽然回头向这边看,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半垂着眼,透出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淡。 他的肤色是何田田最爱的烧烤馒头的焦棕色,大约是一个夏天曝晒的结果,衬着这张脸和这具躯体非常合适。 这男人的外表无疑是出众的,但过于出众便和普通人拉开了距离,轻易不敢接近,再加上他那样冷淡的表情,围观群众过足了眼瘾便纷纷退开,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讪。 何田田也不敢,她只是觉得手痒喉咙痒…… 真想抽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救命恩人起色心 何田田跟同事打了声招呼,独自离开水气蒸腾的室内泳池。 她找了件浴袍披在泳装外面,又把烟和打火机塞到浴袍口袋里,出了更衣室,趿着拖鞋“啪嗒啪嗒”往外走。 走廊上来来往往不少人,大部分是孩子,尖叫吵嚷追打奔跑,身后跟着“心肝宝贝儿”叫不停的家长,何田田注意闪躲,仍是被撞了好几下。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6 章 她想去走廊东面尽头,印象中那里开着扇窗,她进泳池之前就看到几个中年男人聚在窗边抽烟。 还没走到,远远望见何田田就知道没戏了,窗户是开着,但毗邻一台自动贩售机,五花,他却径自转身,从容地走到自动贩售机前。 那小女孩儿似乎很怕他,看到他过来,吓得惊声尖叫,“我不学游泳!我不学!” 小孩子的嗓音一旦尖厉起来堪比用指甲划玻璃,何田田差点想堵耳朵,那年轻男人却像什么都没听到,那张英俊的脸上仍然不悲不喜,没有一点表情。 他站在儿童队伍前,巨大的阴影笼罩下去,其他孩子和家长吓得立马闪开,那小女孩儿还在尖叫着,周围已经出现一片空场。 他微俯身,伸出两根手指,勾住那小女孩儿粉红色圆点点泳装的背带,就像拎起一只翻着肚皮的小奶猫那样,轻描淡写地将她拎了起来。 巨人顺利捕获小公主,带回城堡煎炸烹炒,他慢慢地走过何田田身边,没有再看她一眼。 何田田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摸摸浴衣口袋,转身快步向外。 其实她有点想走,但怕尤思会生吃了她。而且,今天想着坐公司的班车免费来回,何田田一时犯懒没去取钱,钱包里只剩二十块现金,想打车都不够。 算了,她想,反正那年轻男人应该是公司同事,丢脸就丢脸吧,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何田田坐在大门外的台阶上,众多中年男士的包围中,吞云吐雾地接连抽了三支烟,想不出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又回到泳池。 已经快九点半了,泳池里散户走得差不多,剩下的大都是公司同事。何田田一眼在人群中找到尤思的比基尼,钻过去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又看到那个男人。 事实上泳池里几乎所有女人都在看他。那年轻男人和粉红圆点点女孩儿泡在浅水区,看起来他正耐心地教小丫头游泳,这让他本身距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柔和了许多,引得大姑娘小媳妇们蠢蠢欲动。 何田田左右望了望,觉得自己混在这许多花痴中不算显眼,于是抬头看游泳馆穹顶的灯,低下头,大胆地盯着他在灯光下色泽油润的皮肤和丘陵连绵的背肌发呆。 她怎都料不到,尤思会一脚把她踢下水! “救……”何田田是真被吓傻了,她根本没系统地学过游泳,不过仗着江边长大会几式狗刨,这样突然袭击之下连狗刨都忘了! “救我……”何田田在水里载浮载沉地挣命,“救命!” 人浸泡在水里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自诞生以来与呼吸同样习以为常的重力不一样了,所以哪怕有浮力托着你,哪怕水深其实不及你的身高,人仍会觉得慌乱失措无所适从,那是一种彻底的解构,因为大脑构建的理性世界崩塌,所有规则被重写。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7 章 神说,要有光,于是有了光。 只有神能创造世界和规则,人类只能被动地适应,而这,必需时间和系统的学习。 何田田感觉自己沉了下去,她睁大眼睛,看着一小串气泡从自己闭得紧紧的嘴角泄露出来,辫子像一条活鱼那样在地浮游,她居然还有空想:真不好意思,没有戴游泳帽就下水…… 腰部又是一紧,没等她回味对比这熟悉的触感,“哗啦”水响中,她已经被人举到了空中。 真的是“举”,何田田一双小腿还浸在水面下,她大喘着气,双手在空中划拉了两下,捂住那双握在她腰间的手,低头望向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撩起那双细长的眼睛,一双黑得看不见瞳孔的眼睛也正看着她。 腰上的双手握得那么紧,十根长指几乎指尖相抵,何田田闭气得很及时,没怎么呛水,只是后怕地大口吸气呼气,薄薄的运动胸围浸水后约等于无,她柔软的胸脯在浅蓝色泳衣下剧烈起伏,牵连着腰腹也柔滑地颤动。 救命恩人的手很稳,他与她对视着,默默地先垂下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莲叶何田田 入秋以后杭州的夜总是降临得特别快,沈嘉齐在公司多待了一会儿,开了两个可有可无的会,出来便看到月朗星疏,连东门外聚集的黑车司机也已经收班回家。 他有些犹疑地看了看表,才九点,昼夜温差大,云科技公司又位于近郊的高新技术区,换句话说就是鸟不拉屎的乡下,所以别想要什么夜生活,天一黑街上连只迷路的狗都找不到。 门口的保安跟他打了声招呼,沈嘉齐被打断了思绪,微笑着点点头,踩了一脚油门。 他不太想回家,那就进城吧。 沈嘉齐突然想起来,今天是公司的游泳日。 连续被同一个人救了两次,也可以说是三次,何田田觉得,作为一个负责任、有担当的成年人,她怎都应该表示表示。 更衣室里打眼全是白花花的肉体,何田田不敢多看,三两下换好衣服,拿块帕子把湿淋淋的头发绕到顶上,便抛下尤思急急地先出来。 她怕那男人走了,他带着那小女孩先离开游泳池。 大门外的台阶底上零零散散站了不少人,大都是公司同事,何田田眯着近视眼来往看,生怕把人看漏了。 没有。她吁出口气,心里想着,他是没出来,还是已经走了? 她说不清自己更中意哪种可能性。 她在台阶顶上徘徊,忍着不抽烟,每当有人出来,恨不能凑到跟前去辨认人家的脸。 她先看到那粉红圆点点女孩儿。她换下了泳衣,穿着一条款式同样可怕的小裙子,头上用玻璃弹珠扎着个歪辫子,浑身上下呐喊着“快看我可爱死了”。 何田田差点没冲过去,她及时刹住脚,因为那年轻男人就走在小女孩儿身后,似乎朝她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她所有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那样“bu——”一声泄光,只剩下干瘪瘪的皮。 那年轻男人穿着件白色的圆领t,胸口隐约印着几个字,说隐约,因为那些字已经被洗得连轮廓都看不清,白色棉布料的纤维也变得稀蒲,泛着一种年深日久的黄色。 他下身穿了条卡其裤,脚上是老式的黑布鞋,除了老北京布鞋店的展柜,何田田多年没见过这玩意儿,何况是被一个年轻男人穿在脚上。 或许是衣物的缘故,虽然细看起来仍是宽肩窄腰长腿的好身材,他整个人却没有了刚才泳池里那般聚焦万千目光的吸引力,似乎只是个有点好看的普通帅哥,走在街上偶尔会被姑娘多看一眼。 何田田的女同事们穿上衣服也穿上了矜持,没有再去围观他,而是三三两两凑成一堆自顾自谈笑,不时看时间等待班车发动。 那年轻男人像是又看了她一眼,何田田想,她不确定那是真实发生过还是她近视的错觉,路灯亮黄色的光又暖又轻,他眼睛里的光却是冷的,看她一眼的感觉像是被初冬的雨夹雪扑到面上。 “喂,”尤思在背后不耐烦地催她,“不就是一顿饭的事,你到底去不去?” 是的,何田田想请她的救命恩人吃饭,踌躇许久也不敢去问。她干脆转身踹了尤思一脚、两脚、三脚…… “咳!”尤思重重地咳嗽一声,同事们都望过来,何田田被迫收脚,继续用眼睛杀她,然后又求她。 毕竟理亏,尤思叹口气,仔细地理了理半干半湿的头发,又掏出小镜子照了半天,直到发型满意了何田田又要出脚了,这才扭啊扭地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 他低着头正看着那小女孩儿,每当她想跑下台阶就伸长手把她拎回脚边。那也不知道是他的女儿还是侄女,年纪虽小独立性不错,尤思刚才在换衣间看到她小手小脚独自换下泳装,心里颇为羡慕。她一直想要一个乖乖的小女儿。 “咳,”她又干咳了一声,拼命往后仰头想看清那年轻男人的脸,但她比何田田其实还矮一点,大门外的光线又比室内差很多,她看来看去只看到一个被路灯照亮的下巴,上半张脸却隐在阴影中。 但这男人无视她,这点她可以肯定。 尤思向来自负美貌,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好,我同事何田田想请你吃饭,谢谢你刚刚在游泳池里帮了她。” 她怕人家不知道何田田是谁,特意提了提泳池,想来不会有人忘了十几分钟前发生的事吧。 年轻男人却仍是那副听而不闻的样子,连半湿的垂到额前的刘海也一动不动。 “你……”尤思忍,她脾气真的不好,要不是刚才玩笑开得太过差点淹了何田田,她也不会低声下气来套近乎,“你是我们公司同事吧?哪个部门的?以前没见过。” 年轻男人忽然侧过头,他穿着那件土里土气的旧t,但光线实在厚爱他,这一转首间细细地描绘出他颈部和肩胛肌肉拉伸的线条,橘黄的光抹在锁骨和锁骨下一片光滑的皮肉之上,隔着薄薄半透明的棉衣,这比高低起伏的丘壑更让人浮想联翩。 尤思一阵气血上涌,她突然理解了男人们钟爱事业线的心理。 她不能自主地随着那年轻男人一并转头,发现他看的是小步蹭过来的何田田。 “你好,”何田田久等尤思不回,猜到她出师不利,只好硬着头皮亲自上阵,“我叫何田田,麻烦了你几次,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孙立白。” 年轻男人的声音和他整个人很配,一样冷淡,尾韵带着一点点沙哑,与这清凉夜色正合拍,让何田田想起她最爱的微苦抹茶味冰淇淋。 尤思在旁边瞪大眼,我擦要不要这么差别待遇!? 孙立白……何田田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下,这类似洗衣粉的名字十分好记,她很快记起来:“你是喜福来工作室的?” 孙立白点头,又摇头:“合作。”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8 章 合作?什么合作?几个意思?何田田和尤思面面相觑,这位大哥说话堪比文言文,简短过分还不带注释。 “嘀——” 静夜中蓦地鸣响喇叭声,何田田以为是班车在催公司同事上车,有点纳闷,这还没到正常的发车时间。她徇声回头,看到沈嘉齐那辆骚包的宝马x5。 白色suv停在灰仆仆的班车侧边,简直就像柴禾妞旁边站了位白富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驾驶座旁的窗户降下一半,沈嘉齐十足有范儿地伸出一只手,向她们招了招,Chre Herts的戒指和袖扣闪瞎人眼。 何田田和尤思同时哀嚎一声。 “真想装不认识他,”尤思捂着脸闷闷地挤出声音。 “晚了,”何田田伸手在口袋里乱掏,差点又摸出烟来,“赶紧的,不想他下车就速度接驾。” 两人对视一眼,尤思无可奈何地先送上门,何田田知道她撑不了多久,抓紧时间放掉烟盒,拿出手机,在硅胶的大红色手机套夹缝里抽出张名片。 “这是我电话,你什么时候有空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吃饭,拜托一定要给我这个报恩的机会!”她硬把名片塞到孙立白手里,也顾不得再看对方什么反应,掉头疾跑下台阶。 沈嘉齐那边很绅士地推开了门,何田田打个寒颤,连滚带爬上车。 孙立白注目她的背影,看到车门合拢,锃光刮亮的宝马x5闪了闪左前灯,举重若轻地转向,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便驶离了停车场,深入浓淡相宜的夜色中。 直到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孙立白才低眉敛眸,垂下了头。这样的动作常人做来柔和驯服,他却愈显得冷淡。 他盯着手里那张名片:白底红边,简短地印着职务和云数据公司的地址,正中间略大些的字是她的名字。 何田田。 孙立白头不抬眼不眨,用两根手指把伺机逃跑的小丫头拎回来,轻放在两条长腿间,就像一只慵懒的雄狮伸了伸爪子,把胡闹的小狮子拨回身旁的安全领域。 他在唇间又无声地念了一遍那个名字。 莲叶何田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心痒 打了电话上去,那边迟钝地反应了一段时间,仿佛已经忘了还有一个小女儿流落在外。 孙立白听着挂断的短音,低头看了看小姑娘,孩子总是比大人料想得更为敏感,她肉乎乎的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角,仰起来的大眼睛晶晶亮,门廊顶部的灯光映在里面,复杂得不像是孩子的目光。 没过多久师兄夫妻俩便争先恐后地冲下楼,师嫂衣服的前襟沾满奶糊,师兄只趿拉着一只拖鞋,右脚光光地支在地上,被他多看了眼,尴尬地藏到左膝弯里蹭了蹭。 他没说什么,只推了推小姑娘,示意她回妈妈那里。 小姑娘有点迟疑,师嫂抢过来一把搂进怀里,心啊肉啊唤个不停,孩子微微挣扎了两下便安静下来,将脑袋伏在母亲温暖的胸口。 师嫂谢了他,又让小姑娘跟他挥手道再见,孩子打着大大的呵欠,敷衍地抓了抓小胖手。 两个男人目送那对母女上了楼,师兄搓了搓手,先是松了口气,又重重地叹息。 “让我怎么谢你呢,你可帮了大忙了!” 孙立白摇头,意思是不需要谢。 师兄看他一眼,这些年相处下来,亲近的人都能看懂孙立白面无表情下的好心肠。既然是兄弟,有些话说多了就见外了。师兄伸长手臂揽住孙立白,在他肩膀上大力地拍了拍。 孙立白被师兄揽着,他个子高,为了将就对方弯曲膝盖,姿势有些别扭。他没在意这个,而是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圆圆有心事。” 圆圆就是那喜欢穿粉红圆点点装的小姑娘,师兄的小女儿。 “可不是有心事才会离家出走嘛。”师兄缩回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几支皱巴巴的品种不一的香烟,又摸出一盒火柴,火柴只剩下最后一根,他抖抖索索地点燃了,自己叼一支烟,还想散一支给孙立白。 孙立白拒绝了,师兄也不勉强,扔掉火柴,珍而重之地将空火柴盒和杂牌子香烟都塞回裤子口袋。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缓缓呼出,脸上的表情第一次彻底放松下来。 “这孩子人小鬼大,心眼儿多,眼瞅着她弟弟才半岁,我和她妈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师兄苦笑,“要说她也该委屈,女儿失踪一整天,我和她妈愣没发现……这家长当得够不靠谱。” 孙立白想起自己捡到小女孩儿时打了几个电话,一直也没打通,无言地拍了拍师兄的肩。 师兄却突然激愤起来,“师弟,你不要学师兄,要记住师兄的教训,成家立业是句狗屁话,没有立业谈什么成家?” 门廊上的声控灯本已经灭了,被师兄这一声又惊得亮起来,傻乎乎地照着底下的两个精悍男人,夹着烟那个对着沉默那个口沫横飞,“你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成家!一朝有妻儿拖累,什么目标理想都得靠边,过日子变成混日子,浑浑噩噩数一天是一天……师弟,师兄悔啊,悔不听师傅他老人家的金玉良言……” 离得太近,师兄的口水不免溅到孙立白脸上,他忍着不去抹,目光斜向上方看灯。 看着那只昏黄的声控灯缩在毛玻璃后面,一只小小的飞蛾贴在玻璃的花纹上,安静地像死物,许久才扑朔一下翅膀。 扑朔扑朔,翅膀上细碎的鳞片落下来,飘在风里,顺着呼吸的气流进入孙立白体内。 有点痒,他想着。 心痒。 中秋节假期放到第二天,何田田放开了补眠,睡到中午十二点才心满意足地睁眼,觉得自己重回人间,像个活人。 这都怪沈嘉齐,与公事上的优柔寡断相反,沈嘉齐在玩的时候堪称独断专行,简直就是个疯子。 他试过半夜里拉她们进景区,找个僻静无人的山坳喝醉了发疯,疯够了把车扔到那里,用脚一步一步丈量着走回家。当然,没一次成功过,最经常发生的事是他们走到一半醉倒在路上,被游客或者警察叔叔捡到。 他尤其中意到灵隐寺景区徒步,沿着天曹桥路、梅林北路乱走,心情好就拐到龙井路进入西湖景区,心情一般就老老实实走杨公堤路。 景区里林木葱茂,他还干过带着帐篷去露宿的事,不过何田田抵死不从,不惜用例假来血遁。反正公司禁止内部恋爱,同事都像兄弟姐妹,她就没把沈嘉齐当男人看过。 那次他是和尤思单独去的,回来以后一整个星期两人都有点怪怪的,何田田装不知道,这种男女狗血事,手心手背又都是肉,她没兴趣掺和。 又在床上赖了五分钟,何田田一骨碌翻身起来,听到自己的老腰发出“咯噔”脆响,干脆拿过呼拉圈转了两百个,把全身的关节都活动开来。 刷牙的时候她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或许是心理作用,没觉得黑眼圈比平时淡,悻悻地吐出满口泡沫,不太坚决地决定今天晚上早睡——凌晨两点之前睡。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9 章 总之放假还是挺好的,她很喜欢。 马马虎虎洗了个脸,正琢磨着用日霜还是一劳永逸把晚霜涂上然后回床上待一整天,电话响了。 何田田的手机铃截至她心爱的美剧演员的一段独白,那位叔的声音用粉丝的话说“性感到让人怀孕”。可惜这把美国好声音仍然没能逃脱手机铃的诅咒,何田田听了两个月,现在早就弃剧,想起他就恨之入骨。 她匆匆跑出去接,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因为手机开着防打扰模式,意味着这位连续拨打了三遍。 何田田睡得有点多,脑子不甚清醒地想了想,想不出认识的人里有这么执着的一位,于是有了不祥的预感,犹犹豫豫、战战兢兢地接了起来。 “喂。” “……”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或者有一点低于噪音的声音,何田田不放心地确认了一下满格信号,又蹦跶过去关紧窗户。 房间里比刚才更安静了几分,她清了清嗓子,正正式式地问:“你好,请问是哪一位?” 那头先是电流声,何田田腹诽了一通联通的信号,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聆听。 终于,她听到悉悉索索,仿佛春蚕噬叶,又像是极小心细微的衣物磨擦,然后是一个她已经熟悉到绝不会错认的男声。 “你好,”他似乎又是很久没有开口,声音微哑而粘连,“我是孙立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王大姐真的很好吃 杭州是旅游城市,与大多数人的思维误区不同,一到放假人都挤到西湖几个著名景点,城内反而人烟稀少得出租车司机都要抱怨。 何田田把孙立白约到仁和路的王大姐家常菜,倒不是她吝啬,而是白鹿绿茶等价格大众味道也过于大众,外婆家她个人不喜欢,其它稍好点的餐厅难免要等位。王大姐环境虽然一般,口味比较多,说是主打杭邦菜,也做川菜和湘菜,且是她在杭州城内吃过最正宗的。 她怕孙立白找不到地方,问他开不开车,打车还是坐地铁过来,又用pp查好公车线路截图发给他,反正这男人不管她说什么也没反应或者只“嗯”,她就脑补他有发声残疾或者自闭。 两个人约的是下午四点半,何田田提前到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远远看到孙立白鹤立鸡群地走过来,沿途吸引目光无数。 这人今天继续穿着白衬衣,何田田看不出是不是同一件,仍然是扎进裤腰里,下面换了条普通的仔裤,不是时下流行那种紧紧裹住腿的款型,而只是普通的直筒中腰。就这已经足够突显他的窄腰长腿。他并没有一般高个子身上常见的笨拙,因为走路的时候使用髋关节,看来灵敏优雅地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他走到何田田前方一米开外停下,这显然是两个陌生人的安全距离,对何田田的脖子也大有好处。 “你好,谢谢你来。”她主动招呼,事到临头反而放开了,如果两个人中必须有一个发挥社交才能,瞎子都知道该是谁。 孙立白只看着她,半晌,点了点头。 身高差太多,隔着距离他看她时仍要微微低头,他睫毛很长,半遮住细长的眼睛,本来就面无表情,这下连眼神都看不见。 何田田引人进门,走到展示的食材区,问他:“想吃什么不用跟我客气,随便点。” 这时分还不到用餐高峰,几个服务员无所事事地闲晃,听她这么说,立即有人捧着小本过来,眼巴巴地望住孙立白。 何田田也期待地看着他,怕他嫌弃这家店的卖相,一边解释一边热情地介绍:“这家真的很好吃,我来杭州三年,也算是把有名号的地方都吃遍了,就没有一家比得上王大姐。家常菜做得好才算真本事,又暖胃又营养,比发明什么乱七八糟的名菜对社会的贡献大,我们食堂的师傅要能有人家大厨三分之一功力就算拯救苍生了。比如这道山药卷,我回回都点,夜里做梦还梦到。对了你能吃海鲜吗?这边基围虾不错……” 她满嘴跑火车,恨不能夸得天花乱坠,听得人家服务员都纳闷:这真不是咱店的托? 孙立白听进耳朵的却只有一句,心想,原来这是她在杭州第三年。 “都可以。”他说,居高临下地扫视四周,挑了一张临窗的桌子,拎着何田田的包过去放到椅上,自己站着等。 何田田报菜名溜得都能去说相声,一个不留神便把包递给了他,等到回神,孙立白已经像条忠心耿耿的大黑背那样守在她的包旁边。 她心中一动,又觉得自己这心动得莫名其妙,暗暗骂了一声。 既然孙立白不发表意见,何田田乐得自主点菜,她索性把平日里爱吃一个又吃不完的菜统统都点了一遍。 孙立白直到何田田坐下才肯坐,仍然不怎么吭声,何田田帮他撕开了碗筷外面的保鲜膜,又用茶水烫洗。他默默地看着她每一个动作,末了说出今天第二句话:“谢谢。” 热气腾腾的炒菜很快一道一道上来,这顿饭还算吃得宾主尽欢,因为宾和主都忙着动嘴吃,反而弱化了交流不畅的问题。鲜美的瓦罐鸡汤端上来时,孙立白甚至主动帮何田田盛了一碗,让她受宠若惊,差点没拿稳汤勺。 吃到下午六点,餐馆里人渐渐多起来,满满一桌子菜也被扫荡得七七八八,何田田放下筷子,刚想发表一下结束语,就看到孙立白非常自然地从饭桌对面伸长胳膊拿住她的饭碗。 他手指长,捏着那只小小的青瓷碗就像大人掌心里放着小孩儿玩具,动作顿了顿,细长的眼睛里墨黑的眼珠子看定了她,仿佛在问:你真的不吃了? “……”何田田因为过于愕然出现了短暂失语,不由自主地点头。 于是孙立白缩回手,翻过她的饭碗,将她剩下的小半碗饭扣到自己的碗里,若无其事地继续吃。 “……” 何田田看着那只空空的饭碗,又看看他吃得红润水泽的嘴唇,乌木筷子夹了醋溜土豆丝送进去,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和肉红的舌尖,嘴巴抿了抿,土豆丝和齿舌便都看不到了。 外面天刚黑下来,沿街店铺全都挂出了彩灯,自古食色不分家,一串串俗气的红灯笼伴着憧憧人影和炒菜热香,氤氲出暧昧的夜生活氛围。 何田田倒了满杯茶,一口灌下去,心里对自己说,他不是故意的,那不代表什么。 她不敢多看孙立白,偏过头死死盯着右侧方的玻璃,却从倒影里看到孙立白慢慢抬起了头。 就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何田田觉得自己的心快要撞断肋骨蹦出来——肯定是恐怖片! 而她就像恐怖片里与恶鬼狭路相逢的路人甲,枉自撕心裂肺,身体却僵直得一根小指头都动不了。 孙立白抬头,先看了看她的侧脸,再镇定地转向。 两个人,两双眼睛,他和她在玻璃墙的倒影里目光重合。 他们正坐在一束射灯底下,孙立白肤色深,偏黄的温软光线却把他照得肌肤柔莹,仿佛陈年象牙雕刻的完美人偶。他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衬衣领口,除了完整地向下延伸的颈部曲线什么也没露,却足以让何田田回想起她见过的好风景。他仍在倒影里看着她,脸上明明看不出表情,却不肯移开视线。那对黑得看不见瞳孔的眼珠闪闪发亮,像她左腕上戴那串黑曜石。 何田田缩了缩手,就像被贴肉的手链烫得生疼。 吃完饭,何田田叫了服务员付账,她有点担心孙立白跟她抢,好在他似乎没有这种大厅广众之下表演的嗜好,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她回来,目光的落点是她留在位子上的包。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0 章 何田田去洗手间洗了把冷水脸,来回起码五分钟,这五分钟里他根本没动过。 她站定了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走回去,低声说:“我们走吧。” 孙立白跟着她站起来,他手长腿长,站在后面也先一步推开门,微凉夜风夹杂着人声扑面袭来。 “嗯……”何田田竭力想把话说得委婉点,但她今天状态异常,脑子里一团浆糊,舌头也不听使唤,“我想……想去逛吴山夜市……你如果要回去走那边,地铁龙翔桥站,或者出了这条街好打车……” “我也去。”孙立白说,然后看着她,就像在等她带路。 何田田身不由己地转身,因为动作太僵硬,差点左脚绊倒右脚,幸好孙立白及时出手拉了她一把。 “……”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地往吴山路走,何田田心慌得厉害,耳边尽是自己的心跳声,甚至盖过了脚步声和路上车辆的声音,眼睛只敢盯着地面一长一短两个影子,每当两条影子重叠时就打个哆嗦。 这样下去不行,她绝望地想,暗骂自己没出息,得找点话说,一定要想出个话题…… “对了,”何田田绞尽脑汁终于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个话题,喜出望外地飞快转身,“你上次说喜福来工作室合作,是怎么合——” “咻!”一辆摩托风驰电掣地擦着街边掠过,快得人们连这莽撞的骑士是男是女都没看清,只得冲着尾烟抛下一堆模棱两可的骂句,本地人的杭州话和外地人各带口音的普通话完美地融合互补,共建和谐社会。 何田田耳边听着这些模糊不清的句子,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玩过的俄罗斯方块,正方形上面垒着左勾子右勾子,竖勾下雨一样纷纷落下,紧张得眼前发黑呼吸停顿,手指抽筋般拼命地按啊按啊,根本听不见ge ver的音乐声。 现在她也什么都听不见了,自从孙立白掐着她的腰带她躲过那辆摩托,她的耳朵里似乎就只剩下“噼噼啪啪”,像春节里小孩子扔出来的响炮,又像尤思最爱的减震塑料膜,就在她耳边一颗一颗地捏爆。 一家烧烤店和奶茶店之间留有缝隙,两边都没把灯打过来,似乎默认那里是堆垃圾或者开后门的地方,何田田被抵缝隙里面的东墙上,墙后是那家生意兴隆的烧烤店,她能闻到烤馒头片的酥香。 缝隙很窄,所以孙立白挤进来并不容易,他几乎伏在她身上,十几厘米的身高差,双手仍然紧握着她的腰。 他在喘息,何田田不是听到而是感觉到,他伏在她身上,重得像一床内嵌钢筋的棉被或是包裹着弹力橡胶的铁块,只有急促起伏的胸膛能证明他还是个人。 太黑了,他们什么都看不清,尘世充盈着迷惑人心的声香,主宰一切的只能是触觉。 何田田感觉他的双手在向中间合拢,似乎他好奇地想试试能不能十指交握住她的腰,她挣脱不开,被挤得仰起头大口呼吸。 相贴的身体立即把她的回应忠实传递给对方,孙立白的喘息声由清浅变得粗重,乱了序。 他往上一提,何田田腾空而起,一双腿惊慌失措地在空中晃了晃,突然福至心灵,勾上他的腰。 无论这个动作的涵义是“欢迎”或是“奉献”,它彻底终结了孙立白的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初次布施 成年男女之间的性吸引有时就是层窗户纸,你有心我有意,关了窗咱们走门。 何田田记得是她选定了一家连锁酒店,她还从钱包里拿出会员卡攒积分,孙立白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不比他平常那种冷淡疏离的沉默,她总觉得他此刻的沉默仿佛喷发前的活火山,滚烫岩浆在龟裂的地壳下蠢蠢欲动,只待挣脱束缚便能毁天灭地。 他甚至没有耐心等何田田洗澡,前脚刚迈进门,她从背后被推到门板上,孙立白灼热的呼吸蒸红了她的耳朵。她想说什么,却又被头晕脑涨地翻过来吻,或者不如说“啃”。孙立白结实的大腿挤进她颤抖的双腿之间,那条不宽不窄的仔裤这时突然变得紧绷,包裹着他的大腿肌肉在她双腿间勃勃跳动,他用那条腿毫不留情地上下蹭着她的腿根,长裙很快被绞成乱糟糟一团。 何田田眼前发黑喉咙发紧,感觉快要窒息,又像是被什么庞然巨兽一口吞进了胃里,胃液把皮肤腐蚀得又烫又疼。 孙立白的手从裙摆底下轻易钻了进去,沿着内侧腿弯往上行,指尖略微粗糙的触感让何田田浑身汗毛都颤巍巍地竖起来,发着抖承受那只手花样百出地戏弄。 胸前骤然一凉,孙立白将她的连衣裙整幅撩起来,露出底下仅着内衣的身体。他的喘息声又加重了几分,终于肯放过何田田被啃得红肿的嘴唇,侧过头,一个个亲吻和啃咬顺着颈弯和锁骨往下。 何田田终于能缓一口气,她像是溺水的倒霉鬼在最后一刻重返人间,拼了命想多呼吸一点至爱的空气,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胀痛得像心脏随时可能爆开。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喘着,直到孙立白一口衔住她的左乳。 何田田听到自己发出一声濒死的尖叫,尖细得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线,又像是幼猫被狠狠地踩了尾巴。她中蛊了般低头去看孙立白,孙立白也正抬眼看向她,隔着刘海,他细长的眼睛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瞳映着她的脸,润红的嘴唇缓慢扯开。 孙立白慢慢地半张开嘴巴,就像在餐馆里斯斯文文地进食,何田田只能看到他一线雪白的牙齿和一点鲜红的舌尖,然后他合上嘴,咬住她的乳尖! 这次何田田已经叫不出声,她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在这刹那关闭,唯一能清晰感知的只剩下被孙立白含着的乳尖。很疼,又不仅仅是疼,他用舌头缓慢地舔着齿痕,每一下都让她浑身一震,只觉得痒——五脏六腑,骨缝里痒出来,从肉体内部向外扩张的痒。 扩张的过程很狼狈,何田田经验有限,孙立白看起来也只会遵从本能,急吼吼地扒开她的腿乱戳。为免自己受苦,何田田只得下床检查床头柜,谢天谢地,贴心的宾馆不仅准备了套子还有润滑剂。 她站在床边想研究一下使用说明,孙立白不耐烦地伸臂一捞,把人逮回床上,塞到自己身下。他把何田田抱在环里,先是亲,然后蹭,再是舔,像是憨憨的大狗得到新玩具,既好奇又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他想,原来这就是女人,和男人有这么多不同,软绵绵的,像只长皮肉不长骨头;湿津津的,像捏重了能渗出水来。出一身汗也不臭,舔一下有点咸,美味得像刚出炉香气和热气都满溢的鲜肉月饼。 等到终于进来,孙立白腰上使劲,每顶一下何田田都要尖叫一声,幻觉自己是骑在那种专供给婴幼儿乘坐的电动玩具背上,投币投得太多,下面的感觉已经麻了,说不上舒服也说不上难受,只是涨极又热极,仿佛她生来是一只敞口的热水瓶,终于被人恶狠狠地堵上了塞子。 肉体磨擦的声音规律刻板,何田田很少看片,嫌弃抽插运动太过单一无聊,轮到自己才知道每一回合都是不同的感受,连接部位的神经元钜细摩遗地向她传达每一次抽插角度力度任何细微的变化,迫使她随之做出不同的反应。 身体不像自己的了,何田田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她现在觉得性爱就是交出对肉身的控制权,让另一个人主宰你的感官和肉体,他可以轻易令你死,也能勾勾手指让你死去活来。 再没有比这更彻底的信任。 孙立白把人爱不释手地揉搓了一通,先还克制着警惕着不敢使力,总觉得这一团软肉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捏坏了,情动到十分时到底没忍住,何田田的呻吟里七分快意三分痛楚,他也听不出来。 等到终于结束,何田田累极入睡,孙立白还有余力冲了个澡,又拧了块帕子想替她擦一擦。 他怕吵醒她,只开了夜灯,轻轻掀开被子,一眼看去,那粉嫩的肉身上下到处是清晰泛红的指印。 这些印子没多久就会变成骇人的淤青,孙立白知道自己错了,口拙不知道该说什么,徒然心疼得要死。 他呆着脸坐到床上,把人捞起来安放到他双腿之间,何田田又累又困,不明所以地挣了挣,被他侧过脸压住头顶,沉声道:“别动。” 她于是不动了,打个呵欠,呆呆地任他摆弄。 孙立白伸长手拎起被他扔到地上的裤子,从裤袋里取出一盒软膏,眯起眼睛在灯光下仔细看了一会儿,自己点点头,这才挤出膏体。 何田田闻到刺鼻的药膏味,稍为清醒了一分,问道:“是什么?” “药。”孙立白简短地答,这是他常备的跌打损伤药膏,从来都贴身携带,只是没想过会用到床事上。 他先把膏体挤到另一只手掌心,双掌交错搓热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抹到她身上的红印子上,抹完又为她松筋骨揉散皮下淤血。这活儿要求精准的控制力道,轻一分没用重一分伤上加伤,他又生怕把她弄疼了,不得不打叠起全副精神来,一会儿功夫额头上就往下滴汗。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1 章 何田田抬头看他垂着眼全神贯注的模样,刚洗过澡,刘海又梳到脑后露出额头,一滴汗珠从额头上滑过眉毛溜上长睫,颤了颤,慢悠悠地坠下来。 她忍不住抻了抻脖子,吻上他的眼睛。 ☆、第十章 与此同时的另一对 尤思醒得很早,她在家的时候从来没这么早醒过。她觉得痒,脖子和右侧脸颊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搔来搔去。 她睁开眼,看到一只巴掌大的浅褐色小猫瞪着琥珀色的眼睛凑到面前,小猫的四只爪子踩着她傲人的胸部,尾巴俏皮地绕着她的脖子根。 她注意到小猫的尾巴图案很有趣,整齐地间隔着一圈黄毛一圈白毛,呈环状结构。 沈嘉齐背对她还在熟睡,他睡着的样子很恬静,呼吸轻不可闻,白皙干净的脸颊陷进松软的粉蓝色枕头里,似乎梦见了什么好事,唇边隐约带笑。 像个女人,尤思嘀嘀咕咕地评价。 她光着身子溜下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赤脚踩着沈嘉齐的枫木地板走出卧室,在客厅里晃悠了一圈,推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然后才慢悠悠地踱进洗手间。 沈嘉齐把洗手间装修成可怕的纯白色,四壁和地面都贴满暗纹印花白瓷砖,东北角横放着一只巨大的浴缸,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比店里展示的样品更白更净,简直就像冰雪堆砌而成。 尤思对着那浴缸啧啧赞叹,摸一下就是五个指印,触手的感觉冰冰凉滑溜溜,有点像沈嘉齐之前被她打碎那只骨瓷杯。她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摸够了,又决心以后一定要试试用这浴缸泡澡的感觉,这才依依不舍地退到马桶边。 尤思正坐在纯白马桶上,门被稀开一条缝,那只小猫钻进洗手间,抖了抖毛,安静地坐下来舔自己的爪子。 “你恨我。”尤思对猫说,“我知道你是来看我有没有淹死在马桶里,你当然想,你不知道多恨我抢了你的男人。” 小猫天真无邪地歪了歪脑袋,小小的粉红色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头。 这是只母猫吧?尤思想,不过也说不定是公猫,沈嘉齐都gy成那样了。 她坐得无聊,视线在洗手间里四处乱蹿,一切都干净整洁条理有序,所有用具都似乎会发光。墙上镶的像银镜子,洗脸池旁边摆着一排精致的瓶瓶罐罐,没一个有中文标签。地砖的缝隙也擦得闪闪发亮,尤思不由地想象沈嘉齐蹶着屁股拿抹布拼命擦砖缝的样子,只恨不能踹一脚。 沈嘉齐在马桶左边立了一个书报架,码着几本厚厚的外文书和按日期归档的报纸——英文报纸,尤思从来没有听过报名。 她故意翻乱这些只会让人便秘的蠢物,把每本外文签都抽出来丢到一边。意外在书脊背后摸到一盒七星,旁边还配套着打火机,连忙兴高采烈地点起烟。 同样是味道比较淡的烟,尤思和何田田都更爱三五,嫌七星过于矫情,果然是沈嘉齐会喜欢的东西。 小猫从坐姿转换为趴姿,躬起背翘着尾巴在光滑的地砖上行走,它安静地就像个哑巴。 尤思坐在马桶上抽完那支烟,还对着猫喷了一口。 “你肯定恨我。” 沈嘉齐是个细心周到的男人,他为来初次来家里过夜的尤思准备了新睡衣、新牙刷和新的一看就很柔软舒适的毛巾。而尤思是个很难搞的女人,所以她愉快地无视了这些,顺手把新牙刷扔进垃圾筒,然后拿沈嘉齐的牙刷刷牙。 她洗了个头,用新毛巾和沈嘉齐的毛巾一齐沥干头毛,随便擦了擦身体,一路滴着水回到卧室。 沈嘉齐有占据一堵墙的整排衣柜,衣柜里却没有一件她认识的牌子。尤思湿淋淋的手指一一掠过按品牌陈列的衣物,发现沈嘉齐中意几只昂贵的小众日本牌子,装逼装得让人发指。 尤思没管那么多,指头点了点,选中一件前后都没有图案的白板t和一条海军蓝的布裤,她能将就男式内裤,懒得穿胸围。 沈嘉齐醒来,迎接他的是一室混乱:木地板上淋漓的水痕、下水道口堵塞的毛发、扔了满床的衣物。 他不得不顶着起床气收拾善后,到处寻觅破坏女王尤思。 等他终于找到尤思,不禁失笑,一肚子火气便随这一笑消弥无踪。 尤思穿着他价值艺青年沈嘉齐看得心都要化了,忍不住俯身过去,吻了吻尤思的额心。 小猫从尤思胸脯上抬起头来,光线的缘故,琥珀色的瞳孔只余下一条竖线,表情危险地盯住他。 “嘘——”沈嘉齐怕它吵醒尤思,微笑着摊开手掌,“来。” 小猫轻蔑地瞄了瞄那只手,环状图案的长尾在空中挥舞半圈,又趴回尤思高耸的胸前。 睡了他的女人还嫌弃他,沈嘉齐被鄙视得好没来由,只好缩回手,苦笑着摸摸鼻子。他琢磨着,这猫是不是年纪到了,该节育了? 收拾完尤思的烂摊子,沈嘉齐把猫食盆拖到阳台上,倒满香喷喷的猫粮和矿泉水,想了想,又觍着脸过来逗猫。 猫这次连头都没抬。 得,不吃算了,就当猫大爷为减肥节食。沈嘉齐叉着腰来回瞪猫和女人,实在无可奈何,干脆自己也躺下来小憩。 这场回笼觉两个人一只猫都睡得舒心惬意,沈嘉齐开心了整天,直到夜里回味的时候才想起:该用单反拍下来发到fcebk!因此肠子都悔青了。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又是尤思先醒,确切地说是手机铃陡然炸响,星球大战的主题曲把小猫吓得一哆嗦,踩着她的脸蹿上沙发,硬把她踩醒了。 沈嘉齐迷迷糊糊地也跟着醒转,手臂收了收,勾着尤思的腰还想睡,不料她接通电话只听了两秒,一个翻身坐起,差点没坐断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拔那啥无情? 上午九点何田田就自然清醒过来,没有使用任何唤醒工具,对她昼夜颠倒的生物钟来说堪称奇迹。 她闭着眼睛半梦半醒地思考:今天是中秋假期第二天还是第三天?沈嘉齐有没有排她值班?床为什么变硬了?身体紧贴着的热乎乎粘搭搭的东西是什…… 何田田蓦然睁眼,枕畔是一张英俊的陌生人的脸。 不、不是陌生人,何田田惊魂未定地想着,他帮过她,她请他吃饭,他们大约是同事。 只是这些并不足以让她和他上床! 冷静冷静——她咬住嘴唇吞回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又想,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后悔的,妈的,端碗挑菜放碗骂娘,她又不是沈嘉齐那个贱人。再说了,她不吃亏,第一次就能遇到孙立白这样床品优良性能卓越的帅哥,何止不吃亏简直行大运,这年头好卖家要珍惜别忘了五星好评啊亲!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2 章 何田田狠狠地闭了闭眼,在黑暗中调整呼吸,良久才睁开,定定地凝视近在咫尺的孙立白。 他真是英俊,眉形若刀裁,如果不是眉毛底下还有些天然小杂毛,她真要以为这样漂亮的眉毛是用修眉刀加工而成。细长的眼睛阖着,比睁着的时候更能看出内双的形状,眼尾翻出那截很妙,衬着又黑又长的睫毛,像半开的扇子,又像翎羽禽类华丽的长尾。 鼻梁超直的,她忍了又忍才没有用指尖一抹到底,鼻胆不像她是圆乎乎的,而是水滴的形状,其实不比她小,但是被高鼻梁拉扯着就一点也显不出来……他再帅她也不会去看他的鼻孔…… 嘴唇有点薄,据说是刻薄相,她觉得是因为他太爱抿嘴,面无表情地绷直着嘴角,如果能够持之以恒,相信他会比她晚长皱纹,年纪大了也能当选最不显老大叔最少相老头什么的。 下巴长得很好,说起来她看得最多就是他的下巴,仰着头脖子好疼,看着他半隐在阴影中形如雕刻的下巴,将来有时间她可以画一画,她素描不错,应该能复制几分神韵。 颈部线条也很赞,锁骨深陷,她以前觉得男人的锁骨长得秀气很娘长得粗壮很丑,他就恰到好处,像她上回绞尽脑汁才想到的形容——弓脊,能杀人的实用弧度,同时兼具力与美。 锁骨以下是坦露的胸膛。肌肉,何田田叹息一般想着,她记起第一眼看到孙立白肉体的震撼,那些线条优美的肌肉,健康的骨骼形状,包裹着紧致的弹力十足的皮肤……他的皮肤光润洁净,早晨淋浴之前也没出现浮油或者黑头,处处都昭显着良好的代谢循环能力。 这几乎是一具完美的肉体,不像是真实存在,更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大师们倾尽心力塑造,以供后人赞美膜拜的传世之作。中国古人形容美男子要像柳树月光一般清雅缥缈,比起人更仿佛神;而西方人热衷于把神降临人世,挑选人间最出类拨萃的宠儿,授予他们神的称号。 何田田想起画家霍尔沃德对道林格雷美貌的迷恋,她想:我应该也是迷恋上他了。 他们订的房间是十二点退房,孙立白十一点准时醒了,何田田刚洗完澡,呆呆地坐在窗台上朝外望。 他只花了五分钟冲个战斗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站到她背后,看她在看什么。 这房间在十一楼,四周除了比它高的楼就是比它矮的楼,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他想,下回要带她去风景更好的地方。 他把毛巾搭在颈后,俯下身在她头顶往外看,两只长而有力的手臂撑在她两侧,何田田整个人便被他包围在胸前。 怪怪的,她想,缩了缩头躲避从他头发上滴下来的水珠,他总让她觉得自己很娇小,很容易被拥抱……被宠爱。 这样的错觉很危险,何田田警告自己,她虽然没有出来玩过,沈嘉齐和尤思却都是老手,有事没事就向她灌输各种约定俗成的规则。 比如动什么别动心,比如再好的男人如果不是你的,那都是假的。 何田田小小地偏过头,呼吸间是宾馆提供的薰衣草味沐浴乳的味道,掺着孙立白的温度和体息,闻起来和她身上的味道不太一样。 他仍然裸着半身,她这样便看到他的轮廓漂亮的胸肌,胸乳的颜色比她的深一点,乳晕似乎只有铜钱大小,胸膛起伏的时候肌肉也微微地动……好想摸,她不敢动,紧紧地捏着手指,又想,他纹身一定很好看,像燕小乙,雪练也似的白肉上面铺翠染墨,难怪连李师师都忍不住要上手…… 孙立白不知道何田田脑洞已经开到银河系以外了,还觉得怀里搂着女人乖巧温驯,心里爱极。两人维持这个姿势待了一会儿,一群鸽子鸣着鸽哨在窗外来回盘旋,阳光很好,它们灰蓝色的翎毛油润闪亮。 孙立白侧了侧头,下巴轻轻抵在何田田头顶,隔着她又厚又长的头发,他的重量和胡茬刺得头皮发痒,不严重,舒服得像穴位按摩。 她犹豫了一瞬,闭上眼睛享受。 退房出来走另一个门,门外即是车水马龙的大街,与隔音良好的宾馆内部如同两个世界。 何田田吸了一口带汽车尾气的空气,想着,那些暧昧但薄弱的氛围在这真实的人间烟火面前不堪一击。她转身对着孙立白,把双手j□j裙子兜里,摸到烟心里似乎踏实一些,打腹稿该怎么开口道别。 而先开口的是孙立白。 “我要离开杭州一段时间,”他说,可能说的话稍多,声音里终于没有了那种粘连感,“回来找你。” 何田田点头。除了点头她不知道能做什么。 “再见。”孙立白又说,低头看着她,但是背光,她也没有抬头。 他伸臂抱了抱她,没有刮脸的下巴又在她头顶蹭了蹭,有点刺又有点痒。 他转过身,慵懒而优雅地步入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像一只吃饱喝足的大型猫科动物。 何田田望了他很久。 他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国产性喜剧 “怎么才来!”领队冲着匆匆赶来的孙立白抱怨,“半小时前就该进闸了!” 孙立白点了下头,没有说什么。他出门前收拾得太急,背后的包重心有点向前倾,跑起来很吃力,现在托运已经来不及,上飞机以后看有没有余暇重新打包。 闸口前到处是人,不时有进闸和出闸的行人横穿他们这支小小的队伍,领队在干扰下艰难地又点了一遍名,小朋友们不但嘴里答“到”,还把手举得高高的蹦起来生怕他看不到。来往旅人觉得他们可爱,微笑着总要多看一眼。 有个亚麻色头发的老外排在隔壁通道的队伍尾端,朝这边瞟了一眼,眼睛亮起来,跑过来举着个相机叽里哇啦地想要拍照。 “!”领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srry, pcture!”一边像赶鸭子那样把嘻嘻哈哈的小朋友们赶进闸口。 孙立白落在最后,那老外拍不到照片,抱着相机失望地嘟囔个不停,看到他从身旁擦过,居然伸手揪他的衣领。 孙立白反手箝住他的手腕,立即放开,退了一步举高双手,低声道:“抱歉。” “唔嗯!”那老外痛得龀牙裂嘴,左手揉着自己的右手腕,偏还能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兴高采烈地大声嚷嚷:“功夫!功夫!” 领队在背后叫了一声,孙立白倒退着进闸,顿了顿,忍不住又回首朝送别的人群望去。 人头涌涌,男女老幼,因为这边的热闹,几乎所有人都将脸转了过来好奇地张望。 孙立白自嘲地摇摇头,不再留恋地转身,快步穿过狭窄的安检通道。 “所以,丫这算拔吊无情的节奏?”尤思尖刻地说。 “咳,”沈嘉齐听不下去,斯斯文文地纠正道,“始乱之,终弃之。” 一个意思。尤思赠他个白眼,何田田没有应声,转头去看楼下昏昏沉沉的河水。 她只是打了个电话给尤思吐槽,不成想结果变成尤思和沈嘉齐合伙来吐槽她,是嫌她不够倒霉? 沈嘉齐还算有良心,带着尤思大老远开车去接何田田,避免她刚破身就去挤地铁或者打车——破财,杭州出租车的起步价真是贵得离谱。 沈嘉齐买的房在运河附近,那一片是他惯常的活动区域,所以他直接把人拉到河畔的茶楼,挑了一个适合谈话的包间。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3 章 结果三个人都饿得够呛,既没兴趣谈话也没兴趣喝茶,沈嘉齐要了一份意式肉酱面,何田田和尤思一人叫了份炒饭。 茶楼的茶和饭菜都不怎么样,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地理位置,紧邻河边,一侧窗户打开便能眺望河景吹拂河风。不远处未知年代的石桥上人来人往,原木和胡桃色的仿古建筑群环绕四周,行走其间的人们却穿着五颜六色的现代服饰。河道里仍通行货真价实的客船,不时有船经过,船舷划开的水波泛着厚厚的白沫,有点像拿铁咖啡的奶油泡,浓稠得看不透表层以下。 何田田想不通这样的河景有什么值得欣赏,好在河水到底是活水,泛着一股土腥气,不像公司的风水池那样臭得死气沉沉。 “别不吭声,说说,这事儿你怎么想的?”尤思继续主持谈话节目,摸出烟盒,散给何田田和沈嘉齐一人一支,沈嘉齐打火为两位女士点烟。 何田田深吸了一口,差点呛到,尤思抽的三五是蓝皮,和她惯常抽的白皮味道有些不同,她又抽了一口,适应下来。 “没怎么想,”她又转头看肮脏的河水,“我觉得我出门没带脑子。” 沈嘉齐安慰地拍了拍她。 尤思抽了小半支烟,往吃剩的炒饭盘子里弹了弹烟灰,又道:“要姐们帮你报仇不?” 沈嘉齐也道:“他是喜福来工作室的,如果需要,我可以跟他们老大谈一谈。” “不用了,”何田田心里感动,又有些好笑,“说到底人家没逼我,是我自愿的,出来混这么久,早该知道世上没有只占便宜不吃亏的事,别弄得好像我被强了好吧?” 她想了想,补充道:“再说我看他也是第一次,咱们算门当户对,谁也没占谁便宜。” “门当户对”不是这么用的,沈嘉齐手指动了动,闷着头抽了口烟,强行制止自己去纠正她。 尤思扔掉烟头,紧接着又点了下一根,她脸色肃穆,看起来比当事人何田田还要重视这件事。 “他是处男?” “嗯,应该是,第一次连往哪儿捅都不知道,除非他以前只捅男人。” “带套了?” “带了,酒店送的套子小了点,我看他挺不舒服的,不过还是戴了。” “做了几次?” “两次……三次?怎么着算一次?完成度100%还是开始读条就算?” “三次?”尤思倒抽口气,嘴里叼着的烟差点没摔下来,沈嘉齐手一抖,烟灰直接掉到了蓝白格子的桌布上。 “你站起来!”尤思命令,等何田田莫名其妙地起身,又道,“走两步。” “再走两步。” “喂!你演小品哪?” 沈嘉齐憋着笑,起身去找服务员再要一壶茶,尤思不敢置信地眨着眼,问道:“你这位处男一次五分钟?三分钟?不,一分钟有吗?” 肯定不只五分钟,但何田田不敢肯定,她那时候的昏头昏脑,只知道自己被颠得厉害,就像被翻天巨浪裹胁着命由天定的溺水者,哪里还顾得上计时。 尤思“啧啧”有声,对孙立白的谴责似乎全变成了同情,“一晚上三次你还能走得这么正常,那小子有唇膏大吗?你确定他捅破了那层膜?” “……”何田田感到一种国产家庭剧瞬间变身美产性喜剧的落差,她不敢接尤思的话头,只好再去看河水。 尤思还在念叨个不停,话题已经彻底歪到对孙立白性能力的批判与置疑上,身为另一名男性,沈嘉齐保持了高贵的沉默。 何田田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毕竟尤思是替她不平,她却有点想为孙立白辩解。因为她记得他帮她按摩,他长长的手指徘徊在她每一寸酸疼的肌肉和不听使唤的骨头上,指尖微凉,搓热了药膏以后又有点烫,经过每处的地方都带起一股滚流,那暖乎乎的热流渗入她皮肤表层,烘软她的血肉筋络,引导那些累散了被颠得七零思如尿崩。她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做人设,那些字就像春运买票口的乘客那样,早就迫不及待地排好长队,争先恐后往屏幕上蹦。 他出身警察世家,父亲是烈士,母亲在他十二岁那年改嫁,丢他和年迈的外公一起生活。十六那年,外公病逝,他再见母亲,母与子已经像是陌生人。成长过程中的感情缺失使这个少年比同龄人孤僻,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冷淡表相。他本无意当警察,事实上他从来没想过未来要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甚至此刻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对世界的感知像是隔了一层,外公逝世的时候并不觉得悲痛,母亲冷待也并不心伤。他就像一块石头,外物加诸己身默默承受,无论是好还是坏,却只能被打磨表皮而无法触及内心。 他后来当了警察,因为烈士子弟考警校能加分,他父亲当年的旧同事觉得他身体素质出色,跟他提议,他想也不想便同意了。 警校毕业后他安分地当着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警察,每当他多目睹一场人间的丑恶和鲜血,他与世界之间那层隔膜就会变得更厚一分,他总觉得有一天自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会关心。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4 章 直到他遇见那个女人。 他参与调查了第三起凶案,这三起恶性杀人案中都浮现着同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似乎是无辜的路人,倒霉的目击者,甚至是千钧一发之际逃出生天的受害者,但他不相信这样的巧合。他开始跟踪她,而她总能巧妙地摆脱他,她激起了他自以为不存在的好胜心和好奇心,在他误入险境时,她竟出手救了他! 这个奇怪的女人,她的周身似乎浮动着一团云雾,他离她再近也看不清她真实的面貌,这使得他求知的心膨胀到失控,他已经说不清追踪她是为了真相还是为了她是他与世界之间那道感知的桥梁,在追寻她时,他似乎找到了存活的意义,与世界短暂和解,他在那层隔膜之外感觉到风、阳光、孩童的微笑\桂花的馨香。 在感受到那些之后,没有人能再次忍受无知无觉的过往,他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是的,从这一刻起他才是真真正正活着的。如果一个人的一生一定要有一个目标,有一项必须完成的使命,有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那么,他想,那都是她。 ………… …… 何田田轻轻按下小本的盖子,又叹了口气。 她还是不会写爱情,他爱她吗?他不知道,连她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孙教练你好笨 剩下的几天假期何田田都消磨在了星巴克里,她只觉灵感一旦开闸泄洪就再也封不住,在家写寂寞难耐,她需要听到人声,需要周围有人活动,但又不至于干扰她的思路。她想,这或许就是男主角对世界的感受:距离以外、冷眼旁观,那些热闹都是别人的。 她码字的速度一般,几天下来却也攒了五万字,仍觉得不够,嗓子眼像时时都有一只小手向外抠挖,皮肤底下虫子钻涌,体温升高,耳朵边仿佛时刻有人细细悄悄地重复:不够,还不够。 她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到假期结束,头天上班,沈嘉齐被吓一跳。 “你……”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眼冒绿光的何田田,往办公桌后缩了缩,“你多久没洗头了?” 何田田一怔,沈嘉齐在抽屉里掏了掏,将一个东西扔向她。 那圆形的小玩意儿在桌面上“嗖”一声滑行过来,何田田伸手按住,认出那是另一位同事去马尔代夫蜜月带回来的纪念品,每个人都有,当然只有沈嘉齐才会随身携带。 那是一只精巧的木头镜盒,何田田翻开了在日光管底下照照自己:脸色黑黄,法令纹突显,太阳穴旁边还冒出两颗痘痘。 镜子再往上挪,她翻着眼睛努力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还好嘛,只有顶心一点点油,对她这样长这样多的头发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她脸上的表情显然曝露了内心想法,沈嘉齐顿时拉长了小白脸,那样子活像她犯了什么危害公司利益的原则性错误。 “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里你在家办公,什么时候进化成人再来见我。”他驱赶苍蝇那样挥挥手,“出去。” 何田田唯唯诺诺,慢慢退出他的办公室,都快走回自己的工位了,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吼:“又不关门!” 尤思在办公区等她,半边屁股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手里还玩着她的六个柯南手办,那是她扫荡全市kfc收集的赠品。 “怎么了?”尤思问着,委琐地把小学生举高高,试图从宽大的裤腿里看进去。 “回家办公。”何田田没精打采地坐进椅子里,踩着地前后挪动,感受滑轮和地毯磨擦。 “不坐班?好事啊。”尤思说,她们部门向来就不坐班,员工只需要在电脑、平板、智能手机上挂着内部通讯器,随叫随到,不叫不理。不过尤思每天仍然来公司,她嫌一个人待家太无聊,在杭州她的朋友就只有一块儿从北京过来的几个同事,全都在公司里。 何田田摇了摇头,不说话,也不想说话。她脑子里一半兴奋欲狂一半倦怠若死,有点像是半梦半醒时的昏昏然。尤思明明近在眼前,嘴唇开合,她听到的声音却像通过水波传导一般模糊不清,她甚至能想象出一幅声波图表,乱糟糟的曲线形状像被猫抓挠过的线团,或者一个大大的粉红色蝴蝶领结。 哦,那是小学二年级生柯南的领结。 日光管的白光刺得她角膜抽疼,何田田疲惫地闭上眼,伸手按摩额角。 尤思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耳朵里嗡嗡的尽是拨错了电台波段的电流声。 沈嘉齐是对的,她需要休息。 这次的行程安排得很放松,返程之前居然还有余暇过一夜。 小朋友们吵着要去放风,领队来征求他的意见,孙立白看着一张张向日葵样期待地望着他的小脸,点了点头。 孩子们欢呼雀跃,几个大人看着好笑,也就不怕担那点责任,叫了这次跟团的导游过来领路。 孙立白不想去,但是他同意的,没有他反而在宾馆独自安睡的道理。 导游找了辆大巴拉着他们直奔景区,孩子们一路都兴奋地上蹿下跳,趴在窗玻璃上对着外面指指点点。 队伍里最小的男孩叫孙邀,或许因为同姓的缘故,从来不怕孙立白的冷脸,有事没事凑过来想找他玩。 孙邀小朋友在大巴座位上像踩蹦床那样跳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居高临下张望一周,大人们聚在前排说话,只有孙立白一个人坐在后排,他个子高,座位之间的空隙放不下两条长腿,只得占了过道。他低着头,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孙邀小朋友眼珠子转了转,轻轻下地,蹑手蹑脚地摸过去。 他抻着脖子快要把自己变成不会吹小号的天鹅,差一点点就能看到孙立白偷偷摸摸地做了些什么,孙立白却陡然回首,黑色冷冷淡淡的眼睛与他直直对上! 孙邀吓了一大跳,他上半身前倾得太厉害,重心本来就摇摇欲坠,这一吓吓得他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就给孙立白跪下了。 大巴隔音效果良好,隔绝了大部分行车途中的噪音,孙邀这一下脆生生的跪地在孩子们的嘈杂中仍然脱颖而出,几个大人齐齐地望过来,愣了愣,纷纷大笑起来。 “哎哟,孙邀这是要拜师?” “是拜干爹吧,本家来着。” “那可不行,孙教练还没结婚,这么早收干儿子人家女朋友可不干。” “有什么不干的,孙邀这孩子不错啊,皮是皮了点,姿质一流,这次很有希望拿奖。” “孙教练没结婚?有女朋友了?要没有我介绍一个,我老婆的小姨子长得可好看了……” “你积点德吧,看看咱孙教练一表人才,就你老婆长那样,小姨子能好看到哪儿去?” …… 孙邀在众人的笑谑中一骨碌爬起身,恨不能把头扎进大巴底下。他才七岁,人生中首次体验到什么叫羞愤欲死。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5 章 小朋友面红过耳手足无措,不敢抬头看咫尺之外的孙立白,想要转身跑开,同手同脚地却不听使唤——一只手机突然伸到他面前。 那是一只phe,孙邀这样生在数码时代小孩儿一眼就能认出来,刚上市的5s,可惜不是炒得最火的土豪金,只是普通的黑色。 那只phe被捏在又长又瘦的手指中间,显得比它本来的尺寸更短小轻薄,它被凑得很近,近到布满指纹的触摸屏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孙邀不得已向后仰头躲开,就看到了孙立白。 孙立白捏着那只手机,两条眉毛之间挤出一个“几”字,他背对着窗户看着孙邀,深黑的眼瞳上掠出一点亮光,但脸上没什么表情,所以看起来仍是冷冷淡淡,有点嫌弃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你会用这个?” 句末实在很难听出是不是加了问号,孙邀用小孩子的狡狯想着点头总没错,于是赶紧点了点头。 孙立白的表情更凝重了,孙邀小朋友又有点吓到,不明所以地吞了口口水 “嗯。”孙教练摆着那张嫌弃脸严肃地说,“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更换乌镇地图 非年非节的,九堡客运中心的乘客依然不少。客运中心新建成不久,连家象样的餐厅都没有,何田田在小卖部买了瓶水,找了个清静地方和尤思fcete。 画面蹦出来,尤思劈头就给她好一顿抱怨:“三天时间你往哪那儿跑,杭州都没玩遍吧?雷峰塔去过吗?” 她气得脸颊鼓鼓,近镜头看着深紫色的眼线非常清晰,真像只画了眼线的包子,“说你宅你有时候还真挺能动弹,舍近求远就算了,重点是——还不带我!” 何田田手贱,用食指戳了戳屏幕上尤思的包子脸,留下一个油光闪闪的指纹印,笑道:“雷峰塔不是已经倒掉了?” “贫!接着贫!” “人太多。”何田田说实话,她从小到大就怕人多的地方,光看着黑压压一片就想起“黑云压城城欲催”之类的句子,然后脑仁疼。 “呸,乌镇人少?” 何田田不敢说话了,想了想,装模作样叹口气:“我是没办法,在杭州待着老让我想起一些不该想起的事情,想放松也放松不了。乌镇人再多,也没人认识我不是?” 尤思安静了,过一会儿,也叹了声。 “算了,既然要去,你就好好玩儿吧。” “嗯!”何田田说,“我跟你讲,以前看黄磊和刘若英那部《似水年华》的时候我就老想去乌镇……” “出息!你还看那么多tvb呢,怎么不去香港?” “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上回我在豆瓣看一贴,有人按tvb的经典场景游香港,我觉得很有意思,尤其中环那个有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刑事侦缉探案5》徐飞和武俏君重逢那里——” 她拉着尤思艺青年,未来两天到底怎么打发心里没什么底。 她在手机上标了几处想去看看的地方,接下来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有点饿,她想,进去之后肯定得先找了个地方下午茶,希望味道能过得去。她有点喜欢粤菜,或者说港式点心,以前在北京的时候偶尔还能去金鼎轩之类的店打点不太正宗的牙祭,杭州的粤菜馆她还没去过,回去以后记得多打听。 排队买票的人不少,她老老实实地玩着手机排到队尾,偶尔抬头看看悬挂屏幕里播的宣传片,正好在讲某种油炸小吃,何田田只看着都觉得溢出来的香气又热又腻,熏得她反胃。 她换了个方向,一抬眼,夕阳正向西边坠下,玻璃窗反射鳞鳞金光,空气中仿佛也浮动着金灿灿的粉末,就像桂花香味具象出来的颜色。 她傻乎乎地张着嘴看了一会儿,肩后突然被撞了下,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扫了她一眼,没有道歉的意思,继续大声谈笑打闹。 何田田并不生气,她跟小孩子治什么气,未来自然有社会替天行道。 她回过身去,一边随着队伍挪动一边点开微信打飞机。 好不容易把孩子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宾馆,孙立白以为能直接休息,领队李建却又拉他出来,说主办方派了代表过来,现在一定要见他。 他有点不满,这次活动是师兄联系主持的,本来也该是师兄随队,却因为小儿子生病,硬是换成了他。他是答应了代师兄随队,可没答应也代他与主办方联络感情,孙立白向来不爱跟生人打交道,这些师兄都是知道的。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6 章 他不高兴,本就冷淡的脸色更沉下来,毕竟是近一九零的高个子,居高临下的气势凌人,吓得李建双股战战,口齿粘连了好久,才结结巴巴地道:“真不干你师兄的事,是因为你之前那场表演,主办方的人在现场看了很感兴趣,所以诚心邀请你过去……”他舌头绊了下,忽然想到什么,卖弄小聪明地接着说:“我听说他们集团旗下有影视经纪公司,万一是看上了你呢!” 孙立白眉头却皱得更紧,他没李建这么想当然,这次的主办方是香港公司,而香港影视的武行奉行的是老一套江湖规矩,讲师承讲人脉,不是内地新人轻易能j□j去的。至于其他就纯属无稽,他既无资格也没兴趣趟娱乐圈的浑水。 不过,想到师兄……孙立白烦闷地把唇抿成一条直线,还是妥协了。 最后的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李建满怀希望地来,陪着他空耗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主办方只派了一个职务不清的人员来接待,名片上头衔众多,说话的腔调充满优越感,似乎不当场跪舔就是他们不会做人。 那人说了挺多,孙立白花了大部分时间望天花板,仅就听入耳的几个段子归纳,对方公司还真有意签他——做模特。 等那人说够了,李建双手接了所谓合同,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表示一定认真考虑尽快答复,孙立白耐性告罄,也不等对方端茶送客,站起身径直朝外走。 一面走一面扯领带脱外套,李建非要他换西装,只有衬衣是他自己的,短一截的裤子放下来宽宽一条边,明显能看出颜色深浅不一,更明显的是上半身外套的肩线和袖筒,勒得他快喘不过气。 孙立白身高腿长,几步便迈出宾馆门口,他脱了外套以后显出一截劲瘦的窄窄腰身,进进出出的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他一眼。 他站在台阶顶上抬头看了看,夕阳西下时分,阴沉沉的云层终于退散,红光洒满栉比鳞次的青色屋脊,雨点子却仍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打落。 孙立白眯起眼睛,转身换了个背光的方向,夕照的残光仍像是五彩光圈那样一环环套在他眼睛看出去的万事万物上面,每个行人的面目似乎都变得闪亮了些,闪亮得让他心跳加速,让一朵比愤怒更高热的火苗在胸口蹿了蹿,飞快地燃成雄雄大火。 他看到了何田田。 ☆、第十六章 二次布施 孙立白不擅长接吻,他就像所有缺乏天赋又太想把一件事情做好的人那样,把所有的诚心和气力都毫不保留地奉献出来。何田田总觉得他接吻是在“吃”,牙齿撕扯着她的嘴唇,舌头舔着她的牙龈齿缝舌根,口腔肌肉吮吸她的舌头……让她在做爱之前先一步失去对嘴巴的控制,口水流了满腮。 要是平时她会觉得有点恶心,不过现在只觉得湿滑粘腻,就如同性本身。 换气的间隙,她挣扎着想了想宾馆的位置,又想不知道孙立白住在哪里,比她近还是远。想着想着记起一个老笑话,喘着气在孙立白又亲上来的时候笑道: “yur plc<B>/<B> plce?” “什么?” 他果然不知道。何田田笑得浑身颤抖,伏在她颈间的孙立白立即察觉了,有点不开心地抬头看她。何田田看着他那张漂亮得无辜的脸,眼睛黑是黑白是白,清亮得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儿。嘴唇却红红的,被口水濡得湿润。她满心的母性情怀都要溢出来了,忍不住搂住他的脑袋一阵乱揉。 “宝贝儿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还没得意够,双脚忽然腾空,何田田尖叫了一声,后背撞到软绵绵弹性十足的床垫上,余劲未消地往上弹了弹,立即被牢牢压住。 孙立白俯身在她上方,遮住了天花板和灯光,让她只能看到他。 大多数人都是角度美女光线帅哥,这孩子却连俯视的视角都漂亮得完美无缺。 孙立白微微皱眉,问她:“你叫我什么?” “宝贝儿,”何田田懒洋洋地抬高双臂勾在他后颈上,手指不安分地去摸他颈间短短的发茬,“你不喜欢?” “亲爱的?” &e?” “阿拉塔?” “欧巴?” “等等,”她忽然想起来,“你多大?” 孙立白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回答了:“二十七。” “几月?” “十二月二十六。” “姐姐是二月四号,”何田田笑,“那就不能叫欧巴。”韩语弟弟怎么说?算了,她统共就看过不到十部韩国电影。 “嗯我想想日语……‘益么多’?” 孙立白忍无可忍地啃下来,制止她再漫无边际地扯下去。 何田田并不瘦,她骨架小,所以日常能穿小号衣服,再窄的一步裙腰身上也有富余。其实这样的人最藏肉,孙立白剥光了她的衣服,手抚上去丰盈温软,仿佛只有皮肉摸不到骨头。 他想起上回的教训,手上力道放得轻之又轻,简直像用指尖触碰脆弱不堪的珍贵古籍,甚至摒住呼吸,生怕大一点的气流就能将弄碎吹跑。 何田田被他弄得很痒,一直在笑,笑声又被堵回嘴里,只得贴着孙立白的嘴唇发出含混不清地嘟囔,像婴儿在牙牙学语,孙立白听着,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 他小心翼翼地揉弄她,何田田柔软地像真的没有长骨头,被他轻易摆出各种姿势,长长的黑发绞在两人之间,偶尔被孙立白或者她自己扯到,疼得她轻轻呻吟,声音通过口舌间的震动传递给孙立白。 隔音效果太好,室内安静得能听到亲吻的水声,何田田好几次觉得自己快要闭气,半真半假的挣扎加大了力气,孙立白被她不痛不痒地挠了几把,总算愿意放她透气。 他支起上半身俯视她,何田田仰靠在宾馆雪白的枕头上,陷得很深,头发填进了凹陷,黑白发明地铺陈开来。她小小一张脸上最显眼的是被亲得红肿的嘴唇,因为喘气半张着,舌头在齿缝间若隐若现。 孙立白发现何田田下齿间有条比较宽的齿缝,并不难看,倒让她笑起来添了几分稚气,像还处在换牙期的小姑娘。他忍不住又凑上去,含住她的下唇,舌头舔进那条较宽的齿缝里,吸得啧啧作响。 何田田还在喘气,从鼻腔里哼哼了一声,听不出是接受还是抗拒。 这一声却像突然拨开了什么开关,孙立白的呼吸和动作同时变得粗重,何田田疼得缩了缩,他趁机挤进蜷缩的腿间,两人身体的下半部分紧紧地挨在一起。 这场相遇太惊喜,刚才又亲了太久,其实没做什么前戏,孙立白已经硬得不能再硬,何田田也早就湿了,隔着粘搭搭的内裤贴到一起,孙立白有节奏地一下下蹭着,柱状的头部从内裤边缘冒出来撞进她的腿心,何田田有点慌了,他的样子像是能隔着内裤捅进去。 她像摆在砧板上的鱼那样徒劳地扭动了几下,孙立白紧紧密密地压着她,两个人潮热的肌肤相互挤压,简直像是粘连为一体,何田田动他也跟着动,每一下磨擦都像是能溅起细弱但电力十足的火星。 何田田想哭,谁他妈以后再跟她说传教士体位省力她绝对要灭了谁,孙立白撑起身体的时候她会转头去看他手臂的线条,肌肉因为用力绷得紧紧的,几滴汗水甩在上面,有时候还缠着她的几茎黑发,性感得要命。但孙立白不喜欢他们之间的空隙,没多久就会放下手臂贴压上来……问题是,随着他美好的身体,不那么美好的体重何田田也被迫要承受。 “沉……”她委屈地像要哭出来,“重死了……” 这奶猫一般无力的呜咽传到孙立白耳里,他顿了顿才想明白她在说什么,忍不住笑,笑着翻了个身,何田田便从面向天花板便成了脊背朝天,仅着一条内裤的胴体软趴趴地团在孙立白胸前。 他托了托她圆润的臀部,像是觉得手感很好,又使力揉了揉,然后继续在她腿心耸动。何田田被揉得打了个激灵,双腿不由自主地分开,又急急忙忙夹得更紧,大腿内侧的嫩肉恰好挤夹住孙立白捅上来的的敏感前端,让他赞赏地抽了口气。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7 章 与他们头一次的疾风骤雨不同,孙立白这回出奇的有耐性,何田田几乎要以为这场隔靴骚痒的绵长前戏没有尽头,内部终于迎来一阵阵抽搐。她闭上眼睛享受最接近生命本源的狂喜,孙立白却突然扯歪她内裤底部那块小小的布片,硬将下题挤进她的高朝里。 她尖叫了一声,或许。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尖叫声。 ☆、第十七章 听说海豚最淫 光线很暗,灰尘像水一样在角落里翻涌,空气中弥散站粘粘腻腻的性事味道,那是人的j□j、皮屑、毛发亲密无间地厮磨、绞缠,被体温蒸发和烘干后的气味。 实在算不得好闻,何田田想,而且闻到的时候有一种羞耻感,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他们刚刚做过什么。 她侧了侧头,鼻尖蹭过孙立白光裸的前胸,这样侧躺着他像要挤出沟来。何田田不矮,手指也算修长,张开五指虚比了比,一只手却只能包住孙立白胸肌的三分之二。 哟,她想,还是b杯。 不能一手掌握的胸肌在昏暗的光线下面仍然微微反光,随着呼吸的频率起起伏伏,偶尔还颤动两下。他的j□j颜色有时深有时浅,近距离看乳晕上还洒着几颗雀斑,让何田田想起麦旋风尖头上的奥利奥碎屑。 她有点牙痒痒,忍了又忍,还是偷偷地启唇龇出白牙。 上方伸过来一只手捞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揽在她腰间的手配合地将她往上托,何田田身不由己地告别了她的麦旋风和奥利奥,脑袋被安放到枕上,脸碰脸,眼对眼,与孙立白目光相触。 他像是刚睡醒,细长的不算大的眼睛眯缝着,上下眼睫毛乱糟糟搅在一块,眼缝和睫毛缝里透出来的目光都是虚的,在空中胡乱投射,找不着焦点。 直到她冒上来,他看到她,找不着焦点的目光立即定住。何田田有点心惊地想,那一瞬间孙立白看上去竟是带有攻击性的,仿佛某种猛禽或是凶兽与猎物狭路相逢,而目光便是他擒获猎物的利爪。 不过四分之一秒,他却又微笑起来。 他笑了!何田田听到自己胸中“咯噔”一声,傻乎乎地张大嘴瞪着他的笑容。这是她第一次见着他笑吗?她不记得之前有过,那就是第一次了。不,肯定是第一次,她不可能忘记这样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样子远比不上他不笑的时候英俊,还有点蠢,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得连缝都快没了,嘴巴半张露出红红的牙龈和口腔,像另一种大型动物。 对了,何田田心情复杂地想,像海豚。 孙海豚毫无负担地笑,发出“呵呵”的喉音,何田田每听到一次都在心底同声传译成一句“sb”,心情不由得更复杂。 他们错过了晚饭,两个人都有点饿,却又都懒得动。 孙立白开了窗,房间窄小,窗户就在床旁边,这间宾馆内部装潢简陋,比她和他已经入住的都不如。但两人谁也没提要换地方。 窗户外传进人声鼎沸,九点前正是景区人流量高峰期,从窗口向外望能看到巷陌间行人如织,远处石桥上更是拥挤接踵,不到十米长的石桥能走出十分钟。 孙立白裸着上半身坐在床边,他也不怕冷,被子全团吧团吧裹在了何田田身上,而她被他搂在胸前,居高临下看出去。 游人看景,他们看人。 景区内所有宾馆均保持协调的仿古外观,所以楼层都不高,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呈横向的长方形,周边攀爬了金银花藤,巧妙的设计阻隔了由下往上的视线。即便如此,像这样赤身裸体只披着被单和男人搂在一起,何田田明知道那些向上看的行人什么都看不见,仍是羞耻得满脸通红。 她仰头看孙立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睫毛太长也看不清眼光,但凭他的身体语言——右臂占有地环着她的被子“茧”,左手抓了她一把发尾缓慢揉弄——她觉得他心情很不错,乐观一点,她甚至能说他心情很好。 那就好。何田田想,她不希望他不开心,她受不了那个。 她回想起在乌镇乍见到孙立白的惊喜,她骗不了自己,喜的成分远远多于惊。可是孙立白当时的状态并不好,她几乎能看到他背后燃烧的白炽火焰,那如有实质的愤怒。 她不想知道他为了什么人、什么事那么生气,成年人都学会了独自迎战不堪,但她想让他的心情好一点。就为这个,当孙立白带着满身火焰笔直地冲她过来,她没有躲;当他不说话拉着她去开房,她没拒绝。 她或许比自己所知的更要迷恋他。 “我师兄……”孙立白突然开口,不知他又是多长时候没与人交谈,声音异常艰涩。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我师兄是个了不起的人。” “他天资聪颖,师父说,身体素质差一点半点不要紧,筋骨可以打熬,像师兄那样出色的领悟力却是万中无一。师兄在十七岁那年打败了师父,按我们门中的规矩,算是正式出师。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从此会在广阔天地大展拳脚,让更多人惊叹……” 他又停住了,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话,何田田屏气凝神,却听得似懂非懂。她是写小说的,这样的前叙明摆着要接一个不那么愉快的转折,因此忍住了没有追问。 但是,孙立白没有祭出”但是“二字,也没再往下说,他不擅长语言,也不善于向另一个人坦白内心。即便在他心里这个人已经与他自己一般无二。 他只是摇了摇头,便草率地对这段话做个了结。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师兄。“ 他说这话时扭过脖子勾下头看着何田田的眼睛,窗户外面透进来彩色斑斓的光,有些是客栈酒吧檐下的霓虹,有些是河上客舫摇摇晃晃的气死风,有些是摆在客地上吸引游客的热热闹闹的走马灯。 所有这些五颜六色的光融合到一起,却又回复了最本真的白色,明亮地投进他们金银花藤装饰的窗户,映在孙立白轮廊分明的脸上。 他的眼睛也很亮,亮亮地看着她,他抱着她,体温体息与她分享,刚刚还试着与她分享他最深层的心事。 他很真诚,何田田迎着他的目光感受到,她想,这个男人给她看到的是他的真面目吗?如果他在扮演真诚,那他或许有资格拿奥斯卡。 她相信他。何田田想着,她默默地与被子茧挣扎斗争了一会儿,拔萝卜一样奋力拔出两只手,主动地、温柔地揽住孙立白的头颈。 她想相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纯洁的肉体关系 九点以后游人渐渐散去,何田田跟着孙立白下楼宵夜,客栈大堂里坐了不少人,穿着蜡染长布裙的文艺女青年和胸前挂个单反的文艺男青年,跟商量好似的一对儿一对儿。 老板娘过来沏茶,面色淡定,何田田倒有点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头没梳好裙子没抻平,眉梢眼角还有春意残留。 孙立白明显没她想得多,点着菜单点了两个菜,又询问地看她。 “随……”何田田硬把后面那个“便”字吃了回去,哽得她打了个嗝。 “没事吧?”孙立白微微皱眉,伸长左手抚了抚她的后背,右手递茶。 何田田接过来刚要喝,突然觉得不对——这是孙立白的杯子,他刚喝过一口! 她苦笑着把杯子放下,换了自己的快要满溢的茶杯,只是心里滋味实在太复杂,以至品不出喝到嘴里的茶水是什么滋味。 他什么意思?或者他没什么意思,是她又想太多?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8 章 何田田埋头喝茶,偷偷翻起眼皮撩了孙立白一眼,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只手机,正盯着屏幕若有所思,搁她背上那只手仍然无意识地上下抚摸。 “怎么?”何田田问,“手机没电了?” 她认出他拿的也是五代目的街机,没电是常态,如果他没带充电器可以借用她的。 孙立白死瞪着黑屏好一会儿,如果不是表情古怪,何田田会以为他把手机屏幕当镜子照……他摇了摇头,假装没事人一样地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夜宵出乎意料得丰盛,何田田尤其喜欢两道菜,一道是完全吃不出羊肉味道的腌羊肉,一道是据说本地特产的姑嫂饼,咸脆酥香,她一边称赞一边不停口地吃了好几个。 跟她相比,孙立白显得食欲不振,每样菜尝了尝便放下筷子看着她吃。被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何田田先还顾及形象,后来一想,床都上过了现在谈形象会不会太晚,干脆就当他不存在。 ”请问,“邻桌那位穿着蜡染长裙的漂亮姑娘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眼角也不斜向何田田,只朝着孙立白嫣然一笑,”请问你知道水上剧场怎么走吗?“ 何田田不作声,虽然她眼尖地瞄到了姑娘裙袋里露出的地图。整盘羊肉排骨还剩最后最大的一块,摆在光溜溜的白瓷盘里甚是打眼,她犹豫着不好意思下手。 孙立白侧过身去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住瓷盘轻轻一抖,那块羊排腾空而起,划过一道标准抛物线,正中篮心——跳进了她的碗里。 何田田:”……“ 那姑娘:”……“ 孙立白的左手仍搁在何田田背上,五根长长的指头伸直了又舒舒服服地蜷了蜷,看样子完全没有收回来的想法。 问路的姑娘又等了几秒钟,这几秒钟里她的表情变幻多端,可见心情很复杂,何田田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理解。 最后她默默转身离开,何田田安静地啃着羊排目送她的背影,孙立白用右手拎过茶壶,替她添满热茶。 外来的游客带着满腔被挤出来的怨气拖着两条沉甸甸的腿散去了,住在景区内的人们吃饱喝足,这时候才踏着夜色慢慢地蹓跶出来。 何田田和孙立白随人流出了客栈,不约而同地放慢脚步,一会儿功夫便隐入夜色里。 他们都没来过乌镇,何田田裙兜里跟刚才那位姑娘一样揣着买票时发放的地图,黑漆漆地也查不了,她便用手机上网搜索,然后一字一句地把百度百科念给孙立白听。 “古名乌墩、乌戍。乌墩之“墩”,王雨舟在《二溪编》中说“乌镇古为乌墩,以其地脉坟起高于四旷也……” 或许是乌镇旅游局编写了这段百科,既长且官方,何田田念了一段就停了下来,觉得自己神经病。她没料到的是,孙立白竟破天荒开口追问:“后面呢?” “……乌镇是一个有1300年建镇史的江南古镇。十字形的内河水系将全镇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块,当地人分别称之为“东栅、南栅、西栅、北栅”……” 孙立白侧过头很用心地听着,他喜欢何田田的声音,他猜测她是南方人,因为她的普通话总带一个软软的尾梢,却又不像出了名说话好听的苏州姑娘那样娇糯,她的口音是绵的,有经有纬。 何田田抬头看到他下颌的线条,街上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歇业了,空地上的走马灯也被妥善地收进室内,黑夜里只有河对面几间酒吧门外的霓虹还在闪耀着光芒,被起伏的河水反射得零零碎碎。孙立白侧脸的弧线便被这微弱而不放弃的光照亮了,何田田握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她在心里幻想出一支笔一张纸,她不确定自己能一笔勾勒出这样流畅的线条。 她没拿手指的那只手也动了动,伸出一根食指,勾住孙立白外套的袋口。 “你什么时候回杭州?” 孙立白不在意何田田突然改换话题,反正他就是想听她说话。他想了想,实话实话。 “今天。” 他看着何田田诧异的表情解释道:“团里其他人先走,我因为一些事留下来。” 还因为那些“事”闹得不愉快,何田田斜睨着孙立白那双薄薄的唇,想起下午未完的话题。 “跟你师兄有关?” “嗯。”孙立白点点头,放在何田田背上的手往上滑,揽了揽她的肩膀。 他是不好说还是不愿说?何田田又多心地琢磨起来,没注意孙立白已经大大方方地将她半搂进怀里,而她的左手仍小家子气地挂在人家衣兜上。 “你什么时候走?” “本来是想待两天的,”何田田低下头又抬起来,定定地看住孙立白的眼睛,“你明天走的话,我能和你一起吗?” “好。”孙立白不假思索地答,左手继续往上,摸了摸她的头。觉得手感很好,摸起来没完。 这算是……进展吗?何田田狐疑地仰首看他,顶着一头被蹂躏过的乱发。 谁来教教她,她该进还是该退?他们到底是纯洁的肉体关系,还是不小心滑向了暧昧的深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文思如尿崩 作者有话要说: 回去的路上何田田顺道退了旧房间,孙立白站在旁边看她办手续,何田田一个不留神,大袋子加随身小包都落到他手里。那亮粉色的小坤包何田田背着的时候也不觉得如何小巧玲珑,被他的长指捏着,却像大人手心里的儿童玩具。 孙立白左手揽着她,右手捏着包,何田田空出双手有点无所事事,走了一段路,终于乍起胆子摸向他的细腰。 她刚一动作孙立白便发现了,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何田田那只手先是悄悄碰了碰他的衣摆,就像不知深浅的小动物胆敢对猛兽试探撩拨,而猛兽懒洋洋地睁开一线眼皮,等她自己作死。 不作死就不会死的何田田同学垂涎孙立白细腰窄臀的手感,不但真的摸上去,还把红烧豆腐清蒸豆腐白水煮豆腐都吃了个遍。 “……” 孙立白默默在心里记下一笔笔账,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只把放在何田田背后那只手挪到肩上,像捏着那只坤包那样,五指张开,包围住她小巧圆润的肩头。 两人心猿意马地乱逛了半天,也不看招牌,尽往僻静角落溜。何田田那颗一点不纯洁的老心在胸口欢蹦乱跳,禁不住想,如果孙立白提议“野战”,她是欢呼雀跃说好呢,还是欲拒还迎说好呢? 左拐右拐,穿过一条潮乎乎黑漆漆的狭道,两人眼前骤然开阔,出现一片足球场那么大的空地。深蓝近黑的天穹倾斜着覆盖下来,像是椭圆形的玻璃罩子,罩着四周围葱笼林木、静默流淌的河水、影廓深浅如绘的连绵屋脊,白莲塔鹤立其间,通体被灯光照得剔透,就像支持着玻璃罩子的琉璃柱子。 空地上星罗棋布着数不清的座位墩子,横成排竖为列,每一个长方形的座位墩子底下都透着莹白的微光,映着不远处河水粼粼、歌声缥缈,似极了……坟场。 原来他们误打误撞闯进了没有开放的水上剧场,何田田吐槽欲狂涨,假装见鬼,夸张地捧住脸嚷嚷:“哎呀,怎么这么多人!怎么办,人都坐满了,我们要怎么办?” “……”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19 章 孙立白收紧了握在何田田肩上的手,带着她走过去,免得她自个儿蹦得太欢乐掉进河里。 事实证明,对像何田田这样每天都在作死的女人,孙立白怎么未雨绸缪都不为过。两人几乎是擦着那块“水深三米,禁止游泳”的牌子经过,何田田好奇地往没有护栏的坎边移了半步,孙立白一点空子也不给钻,手上加力,她便身不由己地回归正道。 走近了看,夜晚的水上剧场依然很像布满墓碑的坟场,何田田彻底hgh了,大笑道:“赞!这是乌镇我最喜欢的景点!” 她甩手就跑,孙立白不提防被她甩开,突然空出了臂弯和掌心,愣了愣,隔了片刻才慢慢地跟过去。 何田田毫无所觉,她一个人开心地在座位之间乱蹿,简直像一只停不下脚的跳蚤,举着手机不停拍照,又数着座位号找她的“墓碑”。孙立白则耐心地在她各个落点之间徘徊,往往是人还没到她已经再次换位。 她寻到了二排第四号,站在上面比个v字自拍,孙立白慢吞吞地刚接近二排三号,何田田回头冲他笑:“弟弟,姐姐替你找到十二排二十六号了哦,跟我来,在这边——” 她转身又想跑,孙立白怎可能再给她机会,猿臂轻舒,准确地拎住她衣裳的后领。 何田田双脚离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直到被旋了半个圈,面前重新出现孙立白那张面无表情的淡定脸。 他把她从空中放下来,右手仍扣在她颈后风府穴上,长指缓慢地摩挲这致命的穴位。何田田被他摸得打了个哆嗦,却依然毫不设防,瞪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他。这让孙立白感觉颇受信任,心情慢慢恢复愉悦。 而何田田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想了想,脑中浮现出半裸着上半身的孙立白和粉红点点小团子在游泳馆的画面,每当小团子试图逃跑,孙立白便是这样拎她回来放到自己身边,仿佛一只控制幼仔活动范围的雄狮。 这么说,她满头黑线地想,她现在是幼仔的待遇?或是——已经被纳入他的势力范围? 没等她想出个答案,孙立白的唇已经围堵上来,舌头翻搅,瞬间抽空她所有的氧气与思考余隙。 睡到半夜何田田猝然惊醒,她躺在床上挣扎良久,到底按捺不住,轻轻搬开孙立白环着她的胳搏,蹑手蹑脚摸下床。 她披上一件外套,从大袋子里摸出c,双手捧着钻进洗手间。 何田田坐到马桶上,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翻开笔记本盖子、打开文档,十指立刻像有自我意识般行云流水地敲击起键盘,一个个流畅的词句段落毫无滞碍地出现在屏幕上,其舒畅通快不压于便秘之后一泻如注。 她一面打字一面习惯性地从外套口袋往外摸烟,刚把烟叼进嘴里,点着,上方伸来一只手,直接从她唇间将烟抽走, 孙立白皱眉看着她,用两根长长的指头一夹,烟头的火星立即熄死,而他指头上皮肤的颜色甚至没变色一点。 何田田莫名心虚,一时间竟没想到她抽烟关孙立白屁事,只顾得哀号:“不要啊,没有烟我一个字也码不出来!” “别在厕所里抽,”孙立白不为所动,“空气不好。” 她眼巴巴地看着那支烟,又眼巴巴地看了看被他收到胸前口袋的烟盒——这混蛋居然连打火机都收走了! “我周末要交稿~~~”何田田悲愤地拿头去撞笔记本,“开天窗会死的,编辑会杀了我的~~这次她一定会杀了我的~~~” 她像死狗一样瘫了一会儿,突然闻到香喷喷的烟味儿,“噌”一声抬头,孙立白将那支烟衔在唇角,深吸一口,呼出,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亮蓝色的烟雾却将那张本就英俊的脸衬得神秘性感。 何田田怔怔地看着,连他用长指拈着烟递过来都没发觉。 孙立白干脆把烟塞回她嘴上,她条件反射地抽了口,差点呛到肺里。 “咳咳咳咳……” 孙立白又皱了皱眉,无奈地把烟拿开。 “你怎么样?” “没事没事,”何田田咳嗽着双眼放光地抬起头,“我算是明白什么叫‘文思如尿崩’!” “……烟?” “不不,不是因为烟,”她快手快脚地打开一个新的文档,又抬头在他叼着烟的唇角狠狠地嘬了口。 “因为你。” ☆、第二十章 老光棍对不起 凌晨五点,何田田眼睛都睁不开地摸回床上,六点,孙立白叫醒她又做了一场。 何田田困倦欲死,所有知觉都迟钝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能动弹,只能像块膏药那样粘搭搭地贴在孙立白怀里,随着他动作的频率摇晃。 晃得她有点想吐……她勉力睁开一线眼缝,迷迷糊糊地看着咫尺间的孙立白,他沉浸在快感中的脸有点扭曲,神色有点狰狞。 没关系,她想,我不嫌弃你。 孙立白又深又重地顶进来,何田田带着哭腔哼出声,仰高了脖子,j□j的感觉仿佛隔着防弹衣给了她一枪,她恍忽看到死神在白光那头招手…… 这绝对是报复!何田田想着,迫不及待地昏睡过去。 细算来何田田足有一周时间没有好好睡过,先是用脑过度,然后又是频繁的“重体力劳动”,她那小身板儿终于撑不住了。 孙立白十点起,留她继续睡着,洗完澡换好衣服,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又替她把外放的洗面乳、毛巾、晚霜等杂物都归拢,方便她等下装进袋子。 十点半,他拉开窗帘,推开一扇窗,发现外面又下起了细细绵绵的小雨,金银花藤在这季节竟然又抽了一茎嫩芽,沾着雨水鲜亮亮的在风中颤抖。 新鲜空气随风侵入,将房间内积攒了整晚的沉滞粘腻一扫而光,孙立白神清气爽地走回床边,想把她叫起来。 “何……”他皱了皱眉,改口道,“田田,该起了。” 何田田毫无反应,他们订的是大床房,床大被子也大,她整个人被两米乘以两米的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丛既厚且黑的头发搭在雪白的被面之上。 孙立白有点好笑地伸手去挖她,搬开两个鼓囊囊的枕头,左手从被子筒的一端顺着她的头发摸进去。 摸到满手湿润。 孙立白脸色一凝,右手抓住被筒边缘往上一提一抖,宽大松软的棉被瞬间呈板状平平整整地在半空中展开,露出被子底下的何田田。 孙立白随手把被子抛向床脚,就像变魔术,棉被离开他的手以后又变得软塌塌,在床脚窝成一堆。 何田田还没有醒,她半趴着蜷缩成团,半边面颊潮红,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仔细听,还能听到她发出的不规律的抽气声。 孙立白直愣愣地盯着她看了许久,伸出手,手指都在颤抖。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0 章 何田田的病况并没有孙立白想象中那么严重,疲劳过度引发高烧,挂上水眼看着就降了下来。 她披着孙立白的大外套,下摆垂到大腿,洗得泛白的袖子也长出一大截,卷了又卷,累赘地堆在手腕上,愈衬着那段腕子伶仃细弱,像是迎风都能折断。 孙立白交完费拎着一大袋药回来,何田田已经出了急诊室,满头乱发衣衫不整地站在走廊上,还要可怜兮兮地自己举着吊瓶。 他一阵火气上涌,沉着脸就要找麻烦,何田田连忙拦住他,小声说:“别,不干医生的事,是我自己想走走,我受不了那个味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药水味,确实算不得好闻。孙立白沉默了,他低头看着何田田的样子:高烧烧出来的不正常潮红已经退去,她变得既苍白又憔悴,还有些邋遢,眼睫毛被分泌的秽物乱糟糟地搅在一起,眼睛都眨不开,嘴唇上尽是干皮。 他在药袋子里翻了翻,找出一瓶眼药水,用牙咬开,一只手扳过何田田的脸,另一只手挤出眼药水细细地为她清洗眼睛。 何田田毫不反抗,安静地站直了任他动作,还不忘举高那只吊瓶。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耳边听到彼此的呼吸、心跳,吊瓶内药水滴落的声音。 孙立白用拇指替她揩干净秽物,低声道:“我去洗手,你就在这里等我。” 他走出两步,不放心地回首,何田田正看着他的背影,他又道:“哪儿也别去。” 何田田点头,他这才快步走到长廊那头的洗手间,匆匆忙忙洗了手,又小跑着出来。 她果然听话地留在原地等他,只是从他衣袋里找到了被没收的烟,刚点着,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 孙立白皱了皱眉,何田田夹烟的手指就定在空中,看看他又看看烟,眼睛里尽是哀求。 他默不作声地抽走那支烟,自己叼着,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支,就着前一支烟点着了,递给她。 两人并排坐在走廊的长凳上抽烟,孙立白一手举着吊瓶,另一只手充当烟灰缸。 “对不起。”孙立白没头没脑地说。 “别说‘对不起’,”何田田笑,“‘对不起’是条老光棍,好不容易交了个女朋友叫‘谢谢你’,你要我说‘谢谢你’吗?” 孙立白转头看她,她也看向他,微笑着续道:“‘对不起’还有个前女友叫‘没关系’,后来他们分手了,因为对不起有事儿没事儿老说‘对不起’,没关系每次都得回他个‘没关系’,她觉得累。” “我生这病纯属自己作的,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咬着过滤嘴含混地说:“就算有那么点关系,朋友之间也没必要说‘对不起’——咱们是朋友,对吧?” 孙立白双眉之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定定地盯着何田田,盯得她心虚冒汗,体温似乎又再度升高。 他张了张口,刚想要说什么,何田田的手机响了。 她的铃声仍是那段美剧对白,那位舞台剧出身的演员每一个单词都咬得异常清晰,声线低音色醇,铃声只截了短短一句话,声音却似在空旷的走廊两端流连徘徊,经久不去。 何田田接通电话,尤思和沈嘉齐几乎同时在那头发声:“你在哪儿?” 沈嘉齐紧跟着接了一句:“待在定点不要移动,我们十分钟后抵达乌镇。” 何田田怔了怔才听懂他的意思,出于安全考虑,他们三个都在手机上装了一个共享位置的pp。她有点惊讶地问:“你们来乌镇干什么?” 沈嘉齐大约在开车,只随便应了一声,尤思冷笑道:“废话,身为你的紧急联络人,我当然是来收拾善后,接病人回家!” 她还是那个破脾气,呛完人立即挂电话,何田田呆了一会儿,忽然醒悟,扭头瞪向孙立白。 “是我。”孙立白承认,客栈里何田田昏睡那时候,尤思连打三个电话找她,他看到屏幕上闪烁的“紧急联系人”几个字,本想挂断的手指一滑,却鬼使神差接通。 “对不起。” “我说‘对不起’因为我做错了,师傅从小教育我,做错事一定要说‘对不起’,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你介不介意。” 顿了顿,他将那支烟从唇角取下来,看了看快要燃烧殆尽的烟头,捏住烟屁股,在用来当烟灰缸那只手掌心里按熄它。 他转动手腕,五指合拢又分开,阳光从长廊顺边投过来,何田田这才看清他掌心里也有半透明的厚茧,滚烫的烟灰和燃烧的烟头甚至没在茧壳上留下一丝痕迹。 “另外,我们不是朋友。”孙立白倾身在她头发上吻了吻,闻到一股子汗馊味。他眼也不眨。 “我不做你的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I lwyshw I “我不做你的朋友”这句话有截然相反的两种理解方式。第一种理解,他只想做单纯的“j□j”,连普通朋友关系都嫌太过拖泥带水;第二种理解,他是在警告——甭想吃了不认上了就跑,你必须对我付责任! “相信我,”沈嘉齐稳稳扶着方向盘,头也不回地下结论,“他是后一种。” 尤思在副驾驶座上不信任地睨他:“你又知道?” “我也是男人,”沈嘉齐好脾气地解释,“一个男人逢场作戏或是认真,这种事总比你们女人看得清楚。” 是吗?那就是她最怕的……何田田靠到车窗上,用额头抵住沈嘉齐那永远擦洗得锃光瓦亮的车窗,外面天色阴暗,低空中黑云沉沉地往下压,地表残留着雨迹,高速公路两侧景物飞速后退……这一切都让她眼角刺痛,像是有一根又细又韧的线绞缠着前额的神经,令她头疼得厉害。 “我搞不明白你,”尤思看出她是真的苦恼,疑问道:“你说你一良家宅女,不小心行差踏错,偏还给你碰到个正派男人,这人品得多好,别人烧香拜佛求都求不来,你倒还愁上了?” “嗯。”何田田低低地应了半声,“他很好,我能遇到他,确实是菩萨保佑。” ……可是她没有那么好。 何田田垂下眼皮,看着呼吸的暖气喷到窗玻璃上,很快将透明的玻璃蒸出一层碎亮的水珠。 如果孙立白要的不仅是纯洁的肉体关系,何田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释放给他错误的讯息,但她决定修正这个错误。孙立白很好,他完全值得一个跟他三观相近步调重合的好女人,男人的青春也是青春,她不该耽误他。 最后一天假期浪费来养病,何田田躺在床上苦苦思考该怎么跟孙立白说分手,可是从“分手”这个概念本身就别扭,他们曾经在一起吗? 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只能让她的头更疼。 病假过后是必须去公司坐班的日子,何田田一大早精神萎靡地爬起床,左手遮瑕膏右手粉底液,对着镜子里那张脸仍觉得无从下手。 好容易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写稿专用笔记本装进大袋子里,吭哧吭哧背着出门。 她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也就十五分钟步程,加上是高新区,街道敞亮人烟稀少,一路上只有已经凋谢的桂花行道树陪伴她。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1 章 路过几家公司竖在路口的指示牌,何田田拐了个弯,先望到隔壁淘数据拉风的蜂巢六角大楼,然后才看向云技术低调的东门。 远远的,东门外围了一大团人不知在干什么。 何田田下意识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8:22。奇了,今天这么早,连班车都还没到,这是闹什么? 她拖着步子慢慢走近,两只耳朵塞着耳机,p!k嘶哑地唱着:“Pleseleve e,Pleseleve e,I lwyshw Iee yu……” 她先认出人群最外面一圈是老在门外兜生意的黑车司机,一半人塞过她名片;几个保安与黑车司机们相谈甚欢,其中一位把司机递的烟夹在耳朵后面,好嘛,那是保安主任。 再近一点,她看清里层几个人眼熟的臃肿体形和与拉风的衣着风格——特别是那喜洋洋福气盈门的大红T——喜福来工作室出品! 叮!何田田头顶上那盏警示灯点亮了,耳边“呜啦~呜啦~”的警笛由远而近,她果断立定、向后转、齐步走! 同手同脚地走出两步,手机突然响铃,那位美剧演员带着微哑声线的独特嗓音从长街这头轻飘飘地传至那头,甚至盖过了东门外的嘈杂。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声似乎都静了静,何田田不敢回头,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摁断,甚至来不及看是谁。 她捏着手机急急地继续往前走,左脚刚迈右脚还没落地,手机又响了。 我了个去! 怕什么来什么,手机铃声断了又续,何田田已经顾不上别的,埋头用仇恨的目光盯着手机,恨不得在响铃之前就掐断。 等她终于想到可以关机,同时一头撞进孙立白怀里。 是孙立白。何田田的嗅觉率先替她确定了,有些微汗气融合在热腾腾的体温里,每当他们热火朝天“运动”过后,孙立白闻起来就是这个味道。 她“噔噔噔”连退三步,然后觉得这反应过于戏剧化,窘迫万分,脸涨得通红,愈发不敢抬头看他。 人行道上铺着酱红色六棱地砖,盲道则是洗涮得泛白的黄色,何田田死瞪了半天,搜肠刮肚,找不到可以说的话。 说“分手”?别逗了,她隔着电话都说不出来何况面对面! 谈星星聊月亮?现在是白天! 镇定镇定……快想快想……何田田要给自己跪了,就这考试综合症的破心理素质也敢学人搞男女关系,那是你小样儿有本事搞掂的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拯救了何田田,她也不管孙立白说的是什么,胡乱应着“是是是”、“哈哈哈”,赶紧把颈骨酸疼的脖子抬起来。 她趁机抬头,看到了就站在三步之外的孙立白。 看到孙立白,看清楚了他,何田田欢蹦乱跳的脑部活动来了个急刹车,她“咕咚”一声,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孙立白今天穿着一件薄薄的大红色背心,何田田怀疑是老牌子三枪,真是从她爸那时代穿越过来的版型和材质,偏他穿上好看得不得了。他那样的宽肩,肩膀和两边上臂的肌肉并没有像电影里的健美先生那样鼓鼓囊囊,倒像女人长错地方的罩杯,他的肌肉形状自然、线条柔和,硬要形容的话,活似有一条条鱼藏在皮肤底下,随着手臂的每个动作摇头摆尾。 那背心薄到半透明,何田田不敢多看他胸前两点,又舍不得不看,目光徘徊在脖子膀子之类的安全位置,发现他背心外面露出的皮肤变成了啤酒的浅麦色,比泳池那时候要浅很多,再联想到他身上那些不见天日的部分,何田田估摸这厮本来的肤色比她还要白出两个色号。 他套了一条宽松的布裤,有点像何田田小侄子学跆拳道时的练功裤,孙立白把背心扎进练功裤的裤腰里,用根黑色带子勒紧,窄窄的腰部曲线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得何田田的目光流连忘返,口水差点没淌出来。 她太记得那腰身的触感了,以及腹部勃勃跃动的腹肌,出汗的时候仿佛会紧吸住她手心的皮肤,还有……还有往下延伸的人鱼线,粗硬有点扎手的毛…… ☆、第二十二章 心外无物心外无理 “为什么不接电话?”孙立白重复,他皱着眉,何田田觉得自己没救了——她看他眉心小小的肉褶子都可爱得要命。 “我不知道是你。”她拼命稳住心神,企图蒙混过关,“突然想起来有点急事要办。” “什么事?” 跟你很熟吗为什么告诉你?何田田只敢在心里呐喊这句话,她咽了口口水,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孙立白的眼睛。 “就一点小事……” 孙立白不作声,神色表情身体姿态都没有变化,但他就有本事让何田田感觉压力排山倒海,非得给他个交待。 “我……我……” 何田田“我”了半天,像一只被追急了慌不择路的小鹿,自暴自弃地挑了个最无赖的借口,大声叫出来:“我要买卫生巾!” 孙立白:“……” 一阵风打着旋儿卷着落叶飘过,何田田的声音大概比她自以为得更大,因为东门外不少人的目光应声投向这边,指指戳戳议论不休。 “我要买卫生巾,今天是我的生理期。”何田田强调地点头,她已经证明人类的脸皮厚度永无止境,因为孙立白被噎得无语,她甚至想给自己点赞——我真是太TM机智了! 孙立白看着她脸上藏都藏不出的得意,面色不改地垂眸想了想,笃定道:“不对,你的生理期不是今天。” “你怎么知道!?”何田田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难道他偷看了她的手机记事? “我不知道。”孙立白仍是面无表情,“我只是诈你。” 何田田:“……” 这就是把猛兽当作hell ktty的下场。 === 技不如人,何田田放弃挣扎,乖乖地跟着孙立白往回走。孙立白没有再对电话的事追根究底,或许他也知道何田田这种女人是属蜗牛的,戳得她狠了,她只会往壳里缩得更深。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孙立白突然放缓了速度,何田田没来得及诧异,他已经落到与她平行,伸出左手搭在她长发束起来的颈后,手指轻轻抚摸她的后脖子。 有点像两个人在乌镇那时候,感觉却又不完全相同,何田田莫名地有些毛骨悚然,总觉得自己是落到了猫爪子底下的老鼠……她偷瞄了孙立白一眼,他没有看她,也没露出多余的表情,但她就是知道他很不爽。 她不敢乱动,同手同脚愈走愈慢,孙立白并不催促,将就她的速度带着她回到东门外。人群还在这边驻扎,且由于临近上班时间,有逐渐增加之势。 见孙立白过来,围观群众自动地让开一条道,他半推着何田田走进人群里层,那些认识和不认识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她的脸上、身上,尤其是孙立白放在她颈后那只手。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2 章 何田田强作镇定,她已经看到保安处长冲她挤眉弄眼地打眼色了,还能怎样,只有装没看见,幻想自己是万人瞩目的新晋明星什么的,牢记谨慎谦虚低调务实,千万别被无良媒体抓住痛脚。 孙立白加快了脚步,他的长腿是天然优势,何田田跟着沾光,没两步就进到人群最内里,看到了被围观得这么丧心病狂的两位……真正的明星。 那是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大约都在五六岁之间,粉嘟嘟肉乎乎,偏还一人穿了一身袖珍版古装! 男孩儿身量较高,已经长到一米一二,穿着仿制的甲胄,艳色大红底衬,外罩精制银色薄甲,头盔、胸甲、护肘、护腰、腿甲、护膝等一应俱全。或许是怕孩子负重不了,整套甲胄轻薄得就像用锡纸裁成,在清晨的阳光下放肆地反射光芒。 女孩儿比男孩儿矮上大半个头,男孩儿面清目秀身高腿长,已能看出是未来的帅哥胚子,女孩儿却尚未发育,五官和手脚都还软绵绵地紧缩着,像一颗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这颗团子还梳了两个团子头,一边的团子头上绑着一根蝴蝶结,长长的粉红丝带垂在圆脸旁边飘啊飘,身上穿着粉色的古装仕女裙,没腰,上下一般齐。 两个孩子像是根本没注意到身周的喧嚣,小男孩儿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挖土,头盔上两根鲜艳的翎羽随着他转头的动作摇来晃去,小女孩儿睁大一双圆圆的眼睛,就像好奇的猫仔那样盯着会动的翎羽,时不时伸出小爪子碰一下。 “好萌啊~~~”人群某女同事代表群众呼出心声,“快扶我一把,我萌得腿都软了……” 何田田算是明白为什么围观的人这么多了,随着季节轮换,云科技公司进入又一轮生育高峰期,就她所知已经有五位女同事怀孕,每天都能收到红色炸弹,喜糖更如杭州的冬雨般淋沥沥绵延不尽。从近期一档亲子节目的热播可以证明,有孩子和即将有孩子的人们爱所有孩子;再不喜欢小孩儿的人,也很难讨厌长得好又礼貌懂事的孩子。 何田田属于后者。她多看了那小女孩儿几眼,越看越眼熟—— “啊,她不是……” “嗯。”孙立白点了点头,弯下腰,左手伸向男孩儿,右手更直接,一把揪住小女孩儿的后领子。 该刹那时间都像静止了,围观群众欢快地议论声也像被一刀切断,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孙立白左右手同时动作,左手捞住小男孩儿的腰,右手拎起小女孩儿的衣领——虽说是孩子加一起怎么也该有一百来斤——轻松自如浑若无物地往上一抛! 是的,您没看错,他松手了!他抛了! 数十道整齐响亮的抽气声中夹着孩子“咯咯”的笑声,两颗浮空的团子没有变成自由落地,男孩儿被他趴伏着扛到左肩上,女孩儿则跨骑在他右肩上,一双莲藕般胖嫩的小手抱着他的头,粉红蝴蝶结丝带便在他头顶上画风诡异的飘啊飘。 一阵风打着旋儿卷着落叶飘过,何田田错觉自己看到了漫画的定格,而心外无物的孙大侠无视掉落一地的眼镜和下巴,顶着两颗团子,居然还有余暇向她伸出一只手。 “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 上班上得这么精彩,你们老板知道吗? “来”什么来?怎么来?来干什么?! 何田田满心吐槽都快溢出来,又在孙大侠光风霁月的目光之下缩了回去,她心里有个小人儿拼命捶墙,面上却强撑着道:“不好吧,我还上班呢。” “看,”她生怕孙立白不信,手忙脚乱地掏出工牌,“我在B2座。” 孙立白扛着两个小孩儿没来得及动弹,围观群众先自来熟地凑上来观瞻,喜福来工作室的某位宅男“啊”了声,一脸恍然大悟地叫:“我认得你,你是产品设计的荷……荷花还是荷叶……” “何田田……”何田田心里的暴力小人儿一拳轰倒了墙壁。 “对!”宅男笑道,“我真没想到,原来你是孙立白的女朋友!” 他根本不给何田田反驳的机会,当即扭头为众位同事现场解说,数人同时“哦——”地拉长了音,十来双眼睛兴致勃勃地在她和孙立白身上轮来转去,甚至骑在孙立白肩上那两位也来凑热闹,瞪大了圆滚滚的眼睛瞧她,本色出演好奇宝宝。 大清早的,何田田觉得脑仁儿又开始抽疼,她太清楚本公司流言传播的速度,恐怕等不及下班,她和孙立白的关系已经盖章定论,明儿一早就连人事部都会来问她什么休婚假了。 “不是……”她有气无力地说,小小声,滑入同事们八卦的汪洋大海里,连个泡都没冒。 可孙立白立刻看了她一眼,只看到她低埋的螓首,脖子和肩膀都耷拉着,浓密的黑发垂下来遮住她的脸孔。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看起来很累,很不开心。 他难得迟疑挣扎了几秒。 “不是。” 普通适中的音量,音色有点干,音调平平,毫无感情。奇的是这一声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像是音波自有意识,闪避所有噪音,精准地钻进每个人耳朵眼里。 孙立白摆着一张和声音非常匹配的脸,毫无表情、还有点嫌弃地说:“她不是我女朋友。” 公司行政班的坐班时间是从早晨九点半到下午六点,何田田踏进电梯的时候瞄了时间:差三分钟九点。 电梯门合拢,bg!她抽中了新闻客户端的新广告,坤哥硕大的笑脸突现在电梯门内侧,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何田田捂住被吓得蹦蹦跳的小心肝,飞起一脚踢在门正中,又对着摄像头比了个中指——那是不可能的。 现实是,何田田忍辱负重地直达七楼,出来以后立定转身,默默地记牢这是几号电梯,以后哪怕走楼梯也再不要乘它。 办公区内已经有零星几位同事坐在电脑前,不过多是在干私事,刷刷淘宝看看微博,有一位女同事甚至在追新更的韩剧。何田田站在自己的工位前环视他们,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前尘往事皆云烟江山几度换新颜的沧桑感,这才应该是正常一天的开始!绝不是莫名其妙的男人和莫名其妙的被甩! 不爽,太不爽了!何田田磨牙磨得霍霍响,但要问她在不爽什么,她也说不清。 酝酿的情绪刚接近喷发点,“啪”,一团纸巾砸到她脸上。 何田田下意识转头,第二团纸巾划出漂亮的抛物线接踵而来,擦着她的耳垂飞掠,将她细长的耳线撞得摇摇摆摆。 沈嘉齐的办公室门半开,尤思正从门后探出脑袋,使眼色使得像眼皮抽筋。 所谓知己定要闻弦歌而知雅意,就冲她这鬼鬼崇崇的样子,何田田知道肯定没好事。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捱不过义气,把包放到工位上,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近。 刚到门前,尤思左手拉人右手关门,动作一气呵成,耳朵还贴到门上装模作样地听了听。 “做什么?”何田田有点吓到,“你终于把沈嘉齐杀了?分尸别找我啊,我连排骨都砍不动。” “那是你家菜刀太钝,”尤思不屑,“姐家里的双立人,指哪儿砍哪儿,要腿不给屁股。” “你收人多少广告费,植入这么牵强要不要脸啊?”何田田替她臊得慌,“你家哪来的双立人,明明只有张小泉。” “少见识了吧,”尤思想也不想,顺嘴跟她贫下去,“双立人这么高大上的物件你们这些凡人哪有资格瞻仰,姐都是供在闺房,早晚三柱香一壶油,半夜起来磨得锃光瓦亮吹毛能断。” “是是,诸葛一生唯谨慎,您多年伏笔一心筹谋,万事俱备只待分尸。”何田田往办公室里张望了半天,别说尸体,活人沈嘉齐也没影儿。 “哪儿呢?只给我留了杂碎?”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3 章 尤思快步走到两米乘以一米五的办公桌后头,弯下腰,再直起身,双手拎起软乎温热的一坨,直接塞给何田田。 “想红烧还是清蒸,随你。” 何田田差点没接稳,那只可怜的小猫在她指间晃了晃,却并不反抗,只把环节状长尾绕上来,轻悄地挽住她的手腕。 猫? 于是继野男人、童男童女之后,她今天又在公司意外遇到一只猫? ……我们上班上得这么精彩,老板知道吗? 尤思在沈嘉齐桌面上扫荡了一圈,拿了只黑色的粗陶碗给小猫盛猫粮,何田田认出那是某位日本陶艺大师的作品,那一钵比这间屋里所有的东西、包括两个女人加一只猫都要值钱得多。 她默默地撕开一袋妙鲜包也倒了进去。 小猫并不急切,它优雅地、慢条斯理地进食,长长的尾巴在身侧柔软地变化形状,一会儿变成破折号,一会儿变成问号。 两个女人坐在地毯上看着它,何田田大致描述了一下今天早晨她的倒霉状况,说着说着突然消了音,尤思看向她,她抿着嘴唇盯着猫,目光涣散,思维已经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你生气了,”尤思一针见血刺破病灶,“你不愿意和孙立白建立稳定的男女关系,你想拒绝他,但他先拒绝你,你又生气了。” “像你这种人,一个字叫‘作’,两个字叫‘有病’,三个字叫‘文艺逼’。”尤思冷笑,“早晚等人跑了,你又作张作致悔不当初。” “不是那么回事。”何田田伸手摸了把小猫的脊背,顺着滑溜的皮毛从头撸到尾,小猫抬起头,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她突然觉得有点眼熟,然后想起来,像是孙立白在王大姐店里,守着她的包,坐在双人位置上等她回来的样子。 “我承认我迷恋他的身体,就像画家霍华德迷恋道林格雷的美貌——那不是重点,你听我说完,”她赶紧抬手阻止尤思冷嘲热讽,“重点是,就算我喜欢他,但我不能保证这样的喜欢能延续下去,美貌失去魔法总会褪色,仅靠肉体的吸引不足以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 “或许我生他的气,但我更生自己的气,”她自嘲地叹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第二十四章 不讲理的与被狩猎的 沈嘉齐这个早晨过得比何田田更不顺,坎坷得连他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莫名暴躁,这种暴躁在他死活打不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差点麻烦行政部调备用钥匙,门却突然开了他一头栽进去差点踩到他的收藏和他的猫——到达顶峰! 何田田面色平静地走出来,这次她记得顺手关门,虽然沈嘉齐这间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差,整层楼的人已经听到他的咆哮。 她把双臂托了托,低头看着吃饱喝足的小猫,它张开嘴像打了个呵欠,眼睛细细地眯起来,红色的口腔里小小一段粉红色的舌头,隐约能看清暂时潜伏的倒刺。 连这副别无所求的餍足样子也像孙立白,何田田忍不住揉了揉它的脑袋,小心避开猫科动作最脆弱敏感的耳朵。 小猫仍然不反抗,反而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它完全颠覆了何田田印象中猫类骄傲恣意的形象,极好相处,也愿意亲近陌生人,既安静又驯服,倒像一条累积了足够生存智慧的老狗。 何田田有点佩服它,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这样自如地控制情绪,身而为人,还比不了一只猫活得明白。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沈嘉齐斯文了一辈子,头一次和人吵架,自己先受不了这样的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缓和暴怒的情绪,忍耐地道:“秋田是我的猫,你不打招呼将它带走,就没想过我会担心吗?” “不好意思,我真看不出你会担心。”尤思满不在乎地担着腿坐在他的办公桌面上,低头玩自己的指甲,“就凭你给它起‘秋田’这种名字。” “……我找了它一早上,做各种最糟糕的设想,以为它从窗口跳出去,摔落阳台,趁我不注意溜到外面,被车撞伤被人偷走……我连‘寻猫启事’的传单都打印好了,走路来上班,见人就发,像个神经病一样问每个人有没有见过我的猫……” 沈嘉齐看着依旧无动于衷的尤思,只觉一阵心灰,疲惫地道:“阿优,我不知道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别叫我‘阿优’!”这句话却像一点火星,突然引爆了尤思这只火药桶:“我TM姓尤不姓‘优’!” 她横眉竖目地从办公桌上往下跳,沈嘉齐被她气势所摄,竟吓得退了半步,转瞬又觉得不对,急忙往前跨一步站回原地。 尤思差点被他窝囊的样子逗笑,努力板平了脸,怒斥道:“我告诉你沈嘉齐,我不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不可理喻,我从出生就这样,这辈子还不知道‘讲理’两个字怎么写。你丫说怎么的吧?” 何田田把外套拉开,小猫塞进去,揣着温热柔软鼓囊囊还会动的一坨,顿时觉得自己悟到了当年长坂坡赵云的心情,一腔豪情万丈,就算拼了性命,也定要护怀中这小东西周全。 她霸气十足地走进洗手间,一位熟识的女同事正在洗手台前补妆,斜溜了她一眼,肃然起敬。 “隆胸了?” “……” 何田田闩死了隔间门,翻下马桶盖坐上去,从胸前掏出小猫,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猫眼大人眼小。她很郁闷,小猫依然平静。 怎么办?何田田发愁,办公区的天花板上装着摄像头,她要敢把小猫放出来,行政部就敢让她的名字上达天听——老板今天还真就在杭州分公司,蹲守她头顶的八楼。 可她也不能一直躲在洗手间里等下班,沈嘉齐昨儿还派她一堆活呢。 想不出办法,她只好等,祝福勇者尤思快点打败喷火巨龙沈嘉齐再来救她。当然巨龙踩扁了渺小人类的END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尺度很大的…… 小猫被放到膝盖上,它乖乖地趴伏着,巴在她腿上像一小块又软又暖的毛绒毯子,何田田甚至觉得能通过膝盖感觉它内脏的运动:有节奏感的心跳、蠕动不规律的胃肠…… 她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微信,打飞机。 电话响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掐断,刚逼近新纪录!但看清闪烁的人名,何田田呆了两秒,手指慢慢地伸过去,慢慢地划动接通。 “……” “……” 联通信号真的很烂,何田田心不在焉地想,听说开放民营进入通讯行业了,早晚淘汰它。 “你在哪儿?” 孙立白的声音越来越显露出他本来的漂亮音色,近来已经听不出原有的粘连感。嗯,都是因为有了她这个优秀的交流对象,何田田毫不客气地把功劳收归己有。 但是声音好听了不起啊?声音好听就得告诉你人家在上厕所吗? 或许是她的沉默与以往画风不符,孙立白紧跟着又追问:“你在B2座?几楼?产品设计部?” 坏了,何田田没想到早上她和喜福来宅男的话他都听进去了,还懂得接收信息整合信息!大哥你做游戏的啊,每个NPC的话你都一字不落,哪辈子能满级?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4 章 何田田一急就站了起来,小猫从膝头滑坠,她连忙伸手去捞,猫却在半空中一个翻身,轻盈地四爪落地。 “不说吗?没关系,别人已经告诉我产品设计部在七楼,你的工位是24,邻近窗边,空气不错但采光不好,因为电脑屏幕会反光。” 孙立白居然说了长长的话,这或许是世界末日的前兆。何田田在狭窄的隔间里团团转,最后蹲下来,屏住呼吸,听到电话里传来电梯开合的熟悉声响。 求坤哥保佑,她双手合什虔诚祈祷,坤哥真妖孽,赶紧灭了这披着人皮的猛兽,别让他一路嗅着她的味道追过来…… “还是不说吗?”他好像笑了笑,何田田没听到“呵呵”不敢肯定,但她忍不住想象他微笑的样子,薄薄的唇轻挑,细长的眼睛微眯,整张脸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英俊得像会发光…… “位置在你左边的同事说你进了洗手间,她自告奋勇来找你,我谢绝了。”何田田总算能肯定,孙立白真的在笑!这厮就端着笑脸去j□j她的女同事!混蛋!居然不留给她! “我想自己来找你。”孙立白带着笑意低低地说,电波忠实地还原了他的呼吸声,仿佛就在何田田耳畔,热热地吹拂她的鬓发。他的声线本就低,这一压那种粘连感又出来了,但与当初的生涩不同,这时候听来只觉得暧昧,甚至带丝丝j□j,撩何田田浑身发热。 “我想自己找到你。” 不,她心驰神摇地想,你想亲自狩猎我。 门被敲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大侠总是要栽到妖女手上 门响了! 所有旖旎幻想一扫而光,何田田吓得原地蹦了下,差点一脚踩到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的小猫。 不是吧?孙立白不会真的追进女厕所吧?那就不是浪漫是神经病了!何田田趴到门缝边拼命往外看,可惜这门严丝合缝,根本连一线天光都漏不进来。 “咚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比上一轮加重加快,何田田正凑近了脸贴着门板,被震动和扩大的音量吓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要不要出去?外面真是孙立白她会死于过度窘迫引发的脑溢血!到底为什么,剧情突然就由偶像剧急转直下变成了恐怖片!? 何田田在狭j□j仄的隔间内团团乱转,猛地蹲下身和小猫眼神交流。 要不要出去要不要出去? 小猫淡定地舔了舔自己的鼻尖。 这猫一定是哑巴!何田田悲愤地想,捞起小猫塞进外套胸口,深吸口气,一把拉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人。 当然不是孙立白。 清洁阿姨左手拖把右手马桶塞子,满面狐疑地瞪她。 何田田捂着胸佝着腰,感觉自己全身心都像偷了东西被失主逮住狠揍一顿的小偷,既羞惭又耻辱,还有些忿忿不平。 她想,都怪孙立白,如果他不在电话里胡说八道,她也不会胡思乱想……真稀奇,孙立白居然都领悟胡说八道的技能了…… 小猫忽然“呜喵”一声,在她外套里面拱了拱,像是想出来透透气。 “别,”何田田轻轻按住它的小脑袋,“宝贝儿你可别,摄像头看着呢。” 小猫听懂了似的,立刻不动了,何田田很满意,慈爱地摸了摸它——虽然看来更像是j□j着摸了摸自己的胸,一位路过的男同事频频回顾,满脸意犹未尽。 “原来你不是哑巴啊,”她轻叹,“原来你跟孙立白一样,都是骗我的。” “我骗了你什么?” 何田田蓦然回首,那人正在墙角阴暗处。 孙立白找到的地方在休息区自动贩售机背后,是摄像头的死角,两个人都觉得鼻端一直萦绕着甜腻的劣质巧克力味道。 有点像第一次,究竟是谁先主动,他们都没有太清晰的记忆。 都憋着气,咬在对方嘴唇上的时候都没留力,何田田怀疑自己的嘴唇肿得像“东成西就”里的梁朝伟,于是又报复性地在孙立白左脸颊上咬了一口,尝到咸咸的人肉味。 人类真是难以理喻的生物,她想,不重视他人,却渴望得到认同;永远以自我为中心,又无法容忍他人稍微自私。 孙立白的吻技仍旧没有进步,或许他也没想过要进步,那是极富他个人特色的吻:舌头伸进来翻搅舔舐她的口腔内每一处,让她呼吸困难;吸吮她的舌头,让她无法吞咽;一只手牢牢掌握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揉弄她的臀,让她同时交付性命和j□j。 何田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向后抓挠墙纸,抚触着上面繁复微凸的花纹,她印象中那是枝蔓交缠的朵朵玫瑰,遮天敝日,血浆一般红,仿佛《野天鹅》里年轻的皇后为了采集蓖麻必须乘夜穿越的玫瑰园。 孙立白把肌肉线条美好的一双臂膀撑在她头侧的两边墙壁,退开一点,舔了舔自己被咬破的嘴角,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复杂得需要读心术专八级才能翻译。 何田田没那个本事。 她只是伸出手,将孙立白又拉了回来。 有那么几分钟,何田田畅想着参观不远处的男洗手间,她有点烦恼,如果孙立白提议,她是欢呼雀跃跟他去呢?还是欲拒还迎跟他去? 可孙立白显然比她想象得要保守,就如乌镇露天剧场那场夜游,他丝毫没有表现出在不恰当场合办事的兴趣。或者正如尤思难得给出的正面评语:他从骨子里就是个“正派男人”。 不对,何田田忽然有种挖陷阱埋自己的不祥预感——如果孙立白的是正派男人,那她这个享用了人家肉体又不想负责任的角色,岂不是现成的邪派妖女? 正直保守的孙大侠走过了男洗手间,目不斜视,何妖女跟在他身后,双手捂胸,委琐地探头探脑。 “你带我去哪儿?”她跟了一会儿,眼看又要到人烟密集的办公区,脚下不由自主地顿住。“我还要上班呢。” 这句引发了早晨不愉快事件的话出口,前方孙立白的脊背僵了僵,何田田内心的小人儿立即捧着脸哀号。 孙立白也停下来,回首看她,何田田不敢对上他的眼睛,低下头用脚尖蹭了蹭地毯,期期艾艾地嘟囔:“我真的要上班……” 没用的东西!何田田暗骂自己,她明明也是个蛮横的,偏对着孙立白总没法强硬起来。更悲哀的是,如果她真的色迷心窍到失了理智也就罢了,但她很清醒,每时每刻都记得严守着心防不给孙立白可乘之机。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5 章 孙立白叹了口气,看着何田田低头扮委屈的样子,愈让他想起早晨那一幕。 他是个意志坚定的武者,绝少犹豫不决,从和她的第一个吻开始,他心里已经就两人的关系有了明确的定位,乃至对未来做出清晰的规则。 他没想过有其他可能,直到乌镇医院的那次谈话。 他想他会一辈子都记得那个下午何田田的样子,她看起来糟透了,但他仍想吻她,拥抱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感受皮肤相贴,分享体温与气息。 当他揭开被子,看到她蜷缩成小小一团,高烧蒸红了她的脸颊,嘴唇却惨白,厚厚的唇皮迸裂,血丝丝浸出。 她因为高烧而颤栗,而他是因为恐惧。 他没想过有其他可能,或许他太不了解女人。 原谅他吧,这是他的第一次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喜福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工作区穿行,熟悉的和不那么熟悉的同事纷纷向他们行注目礼,何田田不知道他们在看她的“胸”,还是她的“男友”。 离了电话,孙立白就像魔法失效的灰姑娘,又变回寡语纳言,何田田拒绝和他并排走,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后以沉默妥协。 何田田抬眼看前方孙立白的背影,入目是他颀长的身形,宽肩窄臀,长腿,劲瘦的充满爆发力的腰。似乎就在不久以前,她偷偷地远距离垂涎这个背影,每当他回首时千钧一发地躲开。 她有点怀念那时的感觉,一切都是未知的,她只是欣赏他,就如同欣赏格雷姆肖的画,那是一种纯粹的对美的带着点忧伤的憧憬。她并没有想过走近这个让她感兴趣的男人,更不会为了他一时欣喜一时烦恼。 孙立白忽然顿住脚,何田田也跟着停下,发现他转头看着走廊一侧放置的白板,板上有人用亮蓝色彩笔描了一个女人的侧脸,从额头到下颌一笔勾勒,惟妙惟肖,甚至能看出那女人嘟着唇微笑。 孙立白伸出一根长指在那女人的唇上点了一下,做着这么轻浮的动作,脸上却仍一本正经,低声说:“像你。” 何田田:“……” 经过悬空走廊从办公楼B2区进入B1区,何田田心情复杂地遥望到喜福来工作室的大门,和他们所有产品一样,那磨砂玻璃门也惨遭荼毒,被漆成了喜庆的大红色,镶着“喜福来”三个金灿灿的大黄字。 谁能相信这是一家IT公司的游戏部门,而不是某超市的年货专柜? 玻璃门滑开,那位早上才见过的宅男快步出来,满脸的焦虑看到孙立白和何田田后转为释然,转头向里大声喊道:“不用找了,他回来了!” 就像一声召集令,门内紧跟着蹿出几个同样穿大红T的喜福来同事,七嘴八舌不停嚷嚷:“哪儿呢?哪儿呢?” 一眼看到孙立白,几个人饿虎扑羊般猛冲上来,拉手的拉手搂腰的搂腰,有一位竟然蹲下来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哥们儿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就见不到我们了!” “哥,我叫你哥,求你把那俩小祖宗弄走吧!” “我的炼狱蝰蛇和IE3.0,那是我当年拿冠军的奖品,求你让他还我,他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他……” 孙立白愈听脸色愈沉,不等第四个人开口,双臂向后轻轻一展,肩膀舒张之间,挂在他身上的几个人就都不由自主地松脱,抱大腿那位直接滑坐到地上,还有些不明所以,懵懵懂懂地举头四顾。 孙立白迈开大步,在场的人一晃眼间,他已经消失在门后。 那位宅男同事最先反应过来,他扭头冲何田田笑:“荷花啊……” “何田田……” “荷花啊,”他非常顺溜地接着往下说,“你为什么和孙立白在一块儿?”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块儿?” “嘿嘿,”宅男同事笑眯眯,“听说你不是他女朋友?” 何田田内心的暴力小人儿在那张贱笑的脸上痛踩一百遍啊一百遍!她淡定地答道:“对,可谁说男女之间只有男女朋友一种关系?他是我二姑父的外甥女的七舅妈的三阿公的侄子,我是他三表叔的七孙女的表重孙女的二舅舅的侄女,他得叫我一声表姐。” 宅男一:“……” 宅男二:“……” 宅男三:“……” “厉害,”依然坐在地上那位翘起拇指由衷地佩服,“照这样算下来,他果然是你表弟。” 你还真去算啊?何田田觉得自己跟这帮宅男不在一个次元,懒得再接话,既然孙立白走了,她也该回去上班了。 刚要走,宅男同事热情地问:“来都来了,要不要进来参观?” 何田田:“……” 云科技是一家大公司,大公司最多的除了无聊的人事倾轧,就是各式各样的保密规定。尤其是游戏部门,众所周知现在游戏才是盈利的大头,像沈嘉齐和何田田他们那样的清水衙门毫无产出,只好算是被兄弟部门养活的米虫,且他们又不像行政人事那样手握实权,人家轻易不敢得罪,他们部门活在食物链最低层,是个人都能骑到他们头上。 公司的工卡也是分权限等级,像何田田尤思是倒数第二级别的员工,工卡能打开办公楼B2座三楼至七楼的所有门,二楼、八楼和B1座整楼则不行。所以何田田虽然玩过他家出产的一款游戏,每天又和宅男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时却根本没有参观喜福来工作室的机会。 所以,她为这个邀请心动了。 “……可以吗?”何田田小心翼翼地问,有点怕他改变主意,“你们老大不管?” “没事儿!”宅男同事大包大揽地一挥手,下句话却透露色厉内荏,“他今天不在。” “不好吧……”何田田假假地还要推,“万一被保安处知道……” “知道也不怕,今天反正也没其它工作,就是拍照。” 拍照?何田田怔了怔,宅男同事已经过去用工牌刷开门,其他人勾肩搭背,离得近那个伸手把地上那位也拉起来,几个人懒洋洋地陆续走进门,看着果然很悠闲。 “要来吗?”宅男同事又问。 时间一到,玻璃门开始合拢,何田田似乎感到那门也在催促,赶紧点了点头。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6 章 她跟在宅男同事身后慢慢走进门,好奇地东张西望。 其实没什么稀奇,和她们部门办公区差不多,也是深灰色的地毯,油黄色的墙纸,乳白色长桌固定在地面上,左右两列,每列四个工位。 电脑都是IT部统一些购置发放,看腻了的黑色戴尔,不过几乎每个人都会在显示器前方再摆一台笔记本,大多是c,上面滚动着看不懂的代码。 真没什么值得参观的,何田田想,正常果然等于无趣,除了玻璃隔断上面贴满的游戏海报,喜福来工作室看起来真的和她们部门一样乏善可陈。 连红色都没了,啧。 宅男同事把她引到一间办公前,如果门上没有嵌名牌,她真会以为这是沈嘉齐的办公室,连门框上那根报销了她一条丝绸裙子的倒刺都一模一样。 宅男同事也不打招呼,起手便推门。 门开了,后方的何田田一抬眼,看到孙立白——和一群裸男。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酒池肉林 有一瞬间何田田以为自己误入了秀场后台,那是一群大高个,每一个都和孙立白身高相若,体形近似,长胳膊长腿儿,细腰翘窄臀,除了孙立白还套了条内裤,其他人全j□j。什么叫酒池肉林,这就叫酒池肉林!如果说孙立白在她脑子里是“肉!”的形象,现在她脑子里就尖叫循环着“肉!肉!肉!” “……”何田田冷静地拍了拍宅男同事的肩膀,“请让一让,你挡住我了。” 孙立白也看到了门外的两人,皱了皱眉,随手拉块布围住下半身,向何田田走过来。 他一动,何田田立即顾不得更多的鲜肉,目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定在了他身上,就像只会捕捉动态影像的青蛙。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手臂和肩膀的肌肉线条,他的腿,还有她最喜欢的,他的腰。他浑身的肌肉都仿佛消息暗通,各自牵连,每跨出一步,从摆动胳膊到提腿下压落地,能够很清晰地看到肌肉运动的整个过程。 何田田盯着他此起彼伏的肌肉群,心想,像打地鼠…… 孙立白站在何田田面前,有点无奈地只看到她的头顶心,因为她还盯着他的胸肌出神。他朝宅男同事望了眼,后者灵光乍现,笑道:“我先撤,你们聊,摄影师马上就到,你动作快点。” 孙立白点了点头,目送他迈着与臃肿体形不符的灵活步伐离去,回过头,他低声问:“要进来吗?” “可以吗?”何田田“噌”一声抬头,双眼炯炯发亮,“你们不介意?” 你们?孙立白怔了下才明白她误会了什么,沉着脸道:“只有我一个人。” 哎?何田田疑惑地瞪大眼,孙立白不多解释,伸手搭在她颈后,带着她进了房间,让她自己去看。 这间办公室和沈嘉齐那间基本结构相同,看来是公司行政统一装修,但明显缺乏人气,办公桌面上只有一台电脑,没有水杯等日常用品,滚轮椅也被推到角落,上面堆满杂物。 办公室呈长方形,何田田装模作样地在右侧磨蹭了半天,不时拿眼角偷瞄,孙立白看不下去,手上微微使力,何田田硬生生被转了个圈,改换方向朝着另一边。 “你看清楚那是什么。” 他口气不好,何田田后知后觉他生气了,也是,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他的女人对着别的裸体流口水。何田田承认她是故意的,就想让他明白,她还没有准备好归属于某个人的所有格,不愿意从此贴上某人的标签。 孙立白明白她的暗示了吗?还是,她已经伤了他的心? 她矛盾地垂下眉睫,又迅速振作精神抬起眼,离得近了,终于看清“裸男”的真相。 何田田惊讶地再往前走了一步,孙立白松开手,任她靠近一个“裸男”,仔细地凑上去看,甚至上手摸。 这是—— 何田田绕到正面看清那张脸,虽然有几分失真,但仍能看出修长清晰的眉、内双的眼角,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正是孙立白的脸! “塑胶模型?”何田田奇道,脑子转了几转,明白过来,“是游戏的周边吗?等身手办?等等,为什么都是按你的样子做的?你是角色原型?” 离近了细细地看,模型做得其实很粗糙,应该是为了控制成本,材料的塑料而不是更逼真的硅胶,完全看不到皮肤纹理和细微的肌肉轮廓。但即便如此,模型已经有孙立白四成的美貌,看得何田田大为心动,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才能带一个回家收藏。 孙立白没作声,抱着臂膀看她对那模型又戳又摸,爱不释手的样子,忍了又忍,实在是没忍住。他微微向前倾身,因为身高的优势,双臂轻而易举地够到了何田田的腰,一把掐住举起来。 何田田斗然双脚离地,吓得尖叫了半声,本能地抱住他的手臂。 孙立白掐着她的腰举在半空,直到两人的目光能够平视,他看着何田田的眼睛,何田田闭上嘴,眼珠子在眼眶里左移右挪,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你是嫌弃我吗?”孙立白忽然开口,语气平平,“你是大学生,我高中没毕业。” 我哪知道你高中没毕业?何田田苦笑,完全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转到这方面。虽然她刻意地不去了解他,但也大概猜到孙立白不是云科技的正式员工,那又怎样呢,她迷恋的是他的肉体,根本不关心其它。 “大学生算什么,你没听过吗,本科满地走,硕士不如狗。学历哪里比得上一技傍身终身不愁。” 是真心话,所以何田田敢看着孙立白的眼睛说,这回却是他低下头看脚尖。这么高的个子这么大的块头,生生逼出一股子小学生被班主任留堂的委屈之态。 可把何田田心疼坏了。 “宝贝儿你别这样啊……” 孙立白不说话,只垂下眼皮,眼角眉梢都透着低落,她更是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我真没瞧不起你,我哪有那资格啊,就我那点破工资,现在房价是多少?三万五?四万?我工作了十年连首付都存不起……” “有贷款……”孙立白埋着头嘟噜。 哟,还学会顶嘴了!何田田愁眉苦脸地道:“那也得付首付啊,我全部存款才这么一点……”她本来比了个食指,想想赶紧换成小指,“这么一点点钱,还不够买个厕所!” “你不用买厕所。”孙立白终于被逗笑了,抬眼抿了抿唇,露出一个浅浅小小的笑窝,“我不会让你住厕所的。” 何田田第一次发现他有酒窝!她看得心痒,哪还顾得他说了什么,扶着他的肩膀凑过去舔了舔那笑窝。 孙立白的眼神顷刻间暗下来,他清了清喉咙,把何田田放下地,想要转身去换衣服,手和眼睛却像长在她身上似的,拔了几回都拔不下来。 “你……”他又默默地吐息了一轮,才算话勉强正常地把话说完,“你想不想帮我换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章 不该亵渎的梦想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7 章 好啊好啊好啊!何田田点头如捣蒜,胸口传来弱声弱气地一声:“喵~” 孙立白:“……” “别误会,”她尴尬地撕开外套拉链,伸手进去掏啊掏,生怕孙立白以为她的胸会发出奇怪的声音“是它……” 那只被她遗忘许久的小猫迫不及待地伸出头贪婪地透了口气,看来是憋坏了,何田田爱怜地掏了掏它的下巴,小猫发出“咕噜咕噜”声,额头在她手心蹭了蹭。 “……”孙立白看着一人一猫欢乐互动,还能维持面瘫脸纯属天赋异禀。 他独自进了“试衣间”,其实也就是办公室左侧那堆塑胶模型后面,打开衣服包,一件一件地摸索着换装。 何田田觉得他离开时瞪了小猫一眼,应该是错觉,她想,孙大侠才不会欺凌弱小呢。 这间办公室因为久无人气,四处布满灰尘,何田田便不肯把小猫放下地,抱着它靠坐在办公桌上,一边逗它,一边三心两意地想办法。 她一定得跟孙立白把话说清楚了,可是对着真人她就大脑当机,美色入侵危害胜于病毒。不行,这样下去她成什么人了? 正烦恼着,电话突然响铃,因为早上被她负气改成了自带铃声,响了好一会儿何田田才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来接通。 是尤思,谢天谢地。 “喂,”她差点没欢呼,“我就知道勇者斗恶龙一点悬念都没有,绝对是你胜。怎么样,沈嘉齐还有全尸没有?” “到北门来,”尤思却罕见地不跟着她闹,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虚弱,“你一个人。” 她不等何田田再问便挂断了,那态度已经不仅是她一贯的嚣张,更像绝决。 何田田盯着电话怔了一会儿,不对劲,尤思非常不对劲,难道沈嘉齐这一闹闹大发了? “我有点急事先走,回头再找你!” 孙立白正将一块明铠盖到胸口,听到何田田的叫声,顾不得遮掩身体,慌忙从人体模型背后探出头,办公室内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 只留下他一人。 何田田在北门那缸荷花旁边找到了尤思,远远看着她似是忧郁地凝视着衰败的莲叶,走近了,原来她是在抽烟,不时把烟灰抖尽荷缸里。 “怎么了?”何田田跟她打了声招呼,拒绝她递过来的烟,“有未成年呢,抽什么烟。” 尤思回头,看到她把那只猫举到脸旁,不过一早上功夫,人和猫半点不陌生,已经相亲相爱地贴在一块儿。 尤思懒洋洋地用夹烟的手指点了点猫头,“要它还是要我?” “神经病。”何田田翻她白眼,“早告诉你别放弃治疗。” “谁叫你们先逃了,精神病院里就剩我一个人,太寂寞。”尤思仍是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说话拖长了音,隐约意有所指。 何田田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几眼,尤思却不看她,深吸一口烟又喷出,将半张脸藏在蓝紫色的烟雾背后。 “怎么了?”多年朋友,何田田干脆直截了当发问,“你有什么事?” 她想了想,修正了问题:“你和沈嘉齐出了什么事?“ 尤思却不答她,自顾自抽着烟,目光终于从荷缸移向远处。云科技公司的北门正对着淘数据公司的南门,从她们站的位置望出去能清晰地望见对面的停车场,停着有一辆和沈嘉齐同型号同颜色的宝马X5。 何田田顺着她的视线转头,发现了那辆车,尤思忽然问:“你和孙立白呢,你搞定没有?” 见何田田摇头,她嗤笑半声,道:“我就不明白你非要折腾什么,好日子不过好男人不要,你说你有什么童年阴影心灵伤害就算了,你丫也没有啊,你又不是不喜欢他,这穷折腾的劲儿,贱不贱啊。” “嗯,我也觉得挺贱的。”何田田吁出口长气,弯腰把小猫放下地,看着它颠颠儿地钻进一丛不知名的常青灌木底下。 “哎哎,回头它跑了……” “跑不了。”何田田不耐烦地阻止尤思瞎嚷嚷,“来支烟。” 尤思掏出烟盒递给她,又用嘴里的烟替她点着。两个女人头碰头挨得很近,四只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着在彼此之间闪烁的火星。 何田田深吸一口,摘下烟拈在手指上看着,平静地道:“我确实没有什么阴影,我父母的婚姻很幸福,我也相信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能得到爱情和婚姻,我只是不相信那包括我。” “我十八岁那年就为我的人生做好了规划,这个世界很大,人的生命很短暂,值得我花费时间去做的事情那么多,或许到死都不过百分之一。人想得到什么,总要放弃一些,我想写作,想工作,想阅读,想玩乐,甚至当我什么都不想的时候,我希望一个人静静地待着谁也别来打扰我。”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她抬眸看着尤思的眼睛,“我并不排斥婚姻和爱情,我尊重它们,正因为我尊重它们,所以我不得不舍弃。我的人生里没有给它们留下足够的位置,与其草率经营一个注定不幸的婚姻,不如从开始就不要害人害己。” “扯淡,”尤思冷冷地道:“没人能保证他的婚姻一定幸福。” “我父母的婚姻很幸福,”何田田笑了笑,“所以我相信婚姻的誓言,不,不如说我信仰它,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很美不是吗,很难想象,我们这个连条狗都配不上的世界,居然也存在这样的美好。杜阿姨说爱情是平淡生活的英雄梦想,梦想之于人,应该遥望而非伸手亵渎。” “说人话,”尤思“呸”一声吐掉烟蒂,“听不懂。” 何田田只是笑,尤思又点起一支烟,冷眼睨着她的笑脸,犀利地道:“别以为我听不懂就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和沈嘉齐是一类人,骂你们文艺逼你们还觉得长脸了,真当自己与众不同?我告诉你,说到底你就是不够爱孙立白,你要是爱得要生要死跟琼瑶阿姨附身那样,你能坚持你的‘人生规则’?” “不可能!”何田田断然否决,想一想都起鸡皮疙瘩,狠狠打了个哆嗦,“你怎么回事啊?侮辱我的智商又侮辱我的人格,非得让我承认我会为一个男人妥协改变,咱就算放弃治疗也别陷害病友啊!” “说,”她怀疑地看尤思:“你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尤思仍是不答,脸上似笑非笑。她掐灭了烟头,双手揣进口袋里,目光四下游移,最后又漫不经心地停在了那辆宝马X5上。 “田田。” “嗯?” “我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意中人 “我怀孕了。”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8 章 何田田觉得地球自转都停止了一秒。 “谁的?” “找揍啊!” “别打岔,问你话呢!” “……找揍啊!” 两个女人气急败坏地互瞪了一会儿,何田田先败下阵。她撇开视线,觉得两侧太阳穴的筋“突突”跳动,头痛从没这么严重过。 “沈嘉齐知道吗?” 尤思笑,她乜斜着一双媚眼笑得花枝颤袅。 “看你就知道他什么反应,你说我敢让他知道?” 何田田忍不住举高双手按揉额角,烟灰落到手背上,烫得她一个激灵,却根本没空理会。 “我已经想好了,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我姐她们催我移民也有日子了,现在开始申请,赶在大肚子之前过关。”尤思眺望远方,一副悠然神往状,“听说加洲阳光很好,我儿子肯定喜欢。” “……”何田田认为地球自转彻底停掉了。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有各种各样的方式,何田田没有坦言过,但她心里很羡慕沈嘉齐和尤思的关系,在她看来,那比婚姻更自由,比爱情更纯粹。 他们首先是朋友,其次是朋友,最重要的,是朋友。 何田田一直坚信,“朋友”这个词能涵盖所有非血缘的人际关系,可远可近,进退相宜。它具备婚姻所缺乏的强大包容性,同时巧妙的将定点设在两个独立的个体,而非他们的家庭。 是的,“朋友”之间可以产生爱情,但不能建立家庭。所以,一个孩子,这小生命作为不自知的侵略者,轻易击碎了他们三个人小心翼翼维持的足以称之为艺术品的平衡。 何田田浑浑噩噩地从北门往回走,沿途是地下停车场的出路,好几次都有车对她按喇叭,因为她不知不觉就停在了路中央。 她脑子里一片绞缠不清的混乱,想了很多事,所有的事就像碎纸机吐出来的纸屑那样片段不明,难以拼凑。 她想起沈嘉齐面试的时候全程对着她笑,入职谈话居然说,他当时想,这姑娘真漂亮,可惜不是他的style。 尤思那时已经和沈嘉齐暧昧,但他们谁也不挑明,就把那当作枯燥无味的职业生涯中一件漂亮的装饰,摆在那里眼睛满意,偶尔上手摸一摸手满意,从未想过将它带回家中妥善收藏。 她和尤思交上朋友,渐渐学着对沈嘉齐放肆,他有一种自我标榜的绅士风度,工作之外都能容忍她们,甚至宠着她们,于是三人行成了习惯,再往后,或许可称为“传统”。 何田田自知她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她既容易厌烦又痛恨改变。她不是一个有长性的人,她的热情大多数时候只能保持三分钟;但与之相反,她又持久地爱着一切能带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的东西,从同一个牌子的沐浴乳到同样思维方式的朋友。她以自己都不理解的固执坚持传统,希望友谊天长地久,朋友全在身边,麦田边捉迷藏的小伙伴一个都不能少,哪怕暮色昏黄,寒鸦满天。 一片阴影倒着向她罩下来,何田田呆呆地抬头,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路边,身后是延伸成直线的常青灌木丛,头顶没有树,只有一位威武的将军背着光向她走来,一步地动山摇,气吞万里如虎;一步金戈铁马,西北射尽天狼。 ……何田田恍恍忽忽地想,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你在这里。” 他找到她了。 孙立白穿着一身明光铠,何田田还是头一次在三次元见着这传说中的铠甲之王,被耀武扬威的反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抬起一只手虚挡在眼眉间,看着他头上镀金的头盔,顶部一蓬红缨形如烈焰,正配合额前缀那颗通透的红色宝石。护肩是吞肩,据说这是唐代明光铠与南北朝和隋时明光铠最大的区别,上面刻纹的吞肩兽有点像麒麟,但如果真是唐制明光铠,吞肩兽则该为龙九子的睚眦或螭吻其中一种。 胸甲也是镀金的底子,护腰和护铛却染了一点红,细看能看出镀金甲片是由黑色的牛皮铆接,整体长及臀部,以孙立白的身高,单这身甲的重量便绝对超过五十斤,往下还有护膝和为了整体效果改良过的马靴,靴尖包铁,后跟镶着雪亮的马刺,走起路来“哐哐”作响。 很帅,不只是帅,何田田看得有点愣住了,脑子里也像中病毒一样反复往蹦诗词,什么“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什么“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还有“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总算暂时让她忘掉了现实的烦恼。 “你找我?”她问,随着孙立白越走越近,脑袋不由地越仰越高,突然重点不稳向后倒! 孙立白早料到她傻成这样,兜手便揽住她的腰,轻轻一带,何田田被反作用力撞回他胸前,发出“砰”一声。 他忘了铠甲!孙立白懊恼地皱紧眉,扶何田田站直了,低头细细擦看她被撞红了的前额和鼻尖。 “没关系,”何田田嘴唇内侧磕破了一点,她随意地用舌头舔了舔,含含糊糊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孙立白看着她的舌头在上唇下面流连忘返地舔着伤口,眼色沉了沉,揽在何田田腰后的手臂往下滑,双手五指张开,握住她的臀。 他往上托了托,何田田便习惯成自然地张开双腿勾住了他的腰,双目平行,两条手臂松松地耷在他肩后。 与她想象中不同,铠甲不是冰的,金属的吸热性让它储存了不少阳光,何田田好奇地顺着孙立白肩后往下摸。 她只摸了一下,来不及摸第二下,那只手突然攥紧,如同垂死挣扎一般在孙立白肩上挥了挥,下一秒又松开五指在光滑的金属表面抓挠,最后无可奈何地钻进他的头盔底下,抓住他颈后短短的发茬。 何田田觉得那发茬像某种狡猾的小生命,滑溜溜地在她指间进出,她抓不住它,反而被它在娇嫩的掌心搔痒。 孙立白退开的时候她几乎有了窒息感,这男人的吻充满了控制欲和施虐欲,很难说这才是他自己都未发掘的本性。 “我想让你看看。”他微微喘气,暗示性地按了按她的臀,隔着铠甲他几乎感受不到她的柔软,但他莫名地因此更为兴奋。 他想让她看到他着甲,他知道她会喜欢,他正在学着用任何方式让这样的喜欢多一些,久一些,当她离他而去时,难舍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章 梦里蛋蛋知多少 结果这一整天,何田田什么工作也没干成,半天她用来陪着猫,另一个半天她不想见沈嘉齐,干脆留在喜福来工作室。专业摄影师带领整个团队为孙立白他们一大两小拍照,背景是传说中的数码绿屏,何田田只新奇围观了半小时,便无聊地频频打呵欠,和诸宅男一起退了出来。 等孙立白终于拍完,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离开摄影棚,走进大开间的办公区,立刻听到何田田兴奋的叫声:“虐他!这家伙本事不怎么样,态度嚣张得讨厌!虐他虐他!虐死他!” 孙立白抬眼一扫,他的身高太具优势,开放式办公区内人头攒动,硬是被他捕捉到何田田上蹿下跳的熟悉身影。 他迈开长腿向她走了半步,脚下突然被绊住,低头一看,那两个捣蛋鬼一左一右拖住了他的大腿。 “教练我饿了!”小男孩儿耍赖。 “师叔我也饿了!”小女孩儿有样学样。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29 章 孙立白没理他们,提一口气,直接忽略了腿上的重量,吊着两坨小沙包,继续目标坚定地朝着何田田的方向直行。 走近一点,他看到何田田趴在刘胜的椅背上——几乎是扒着他的肩膀看他玩游戏。j□j纵的正是以他为原型的人物角色,上身端平,右腿独立,左腿提成直角突然蹬出,一式标准的“魁星踢斗”,将另一个人物角色踢飞。 电脑屏幕上显示另一个人物角色“重伤”,背景变成血红色,中央浮现烈焰组成的“胜利”二字。 孙立白眉头皱得死紧,他不会玩游戏,也不想玩,但这款游戏无论人物外形、动作捕捉,武术指导都是他,所以每看到角色在游戏中滥用武术伤人,他总有一种感同身受的耻辱。 师傅自小教导:习武之人厚德载物,戒以武获利,戒骄奢淫逸。孙立白暗自叹气,他以前犯了第一戒,最近屡犯第二戒。 何田田回头看到他,目光往下溜又看到他腿上两坨小团子,笑道:“都拍完了?” “嗯。”孙立白瞟了一眼她还搭在刘胜椅背上的手,想起她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太亲热,弯腰扯脱一坨团子,低声命令:“叫人。” 不幸被选中的是小男孩儿孙邀,教练冷眼一瞪,连忙乖觉地唤道:“阿姨你好,我叫孙邀。” “我学生,”孙立白捏住他的小手极其自然地递给何田田,“属他最调皮。” 何田田只得离开宅男同事的椅背,站直了牵住小朋友,微笑道:“你好。” 孙立白满意地翘了翘嘴角,角度细微,几不可见,他接着道:“孩子们喊饿,你下班了吗?一起去吃晚饭。” “咦?”宅男同事很没眼色地插嘴,“老孙你不跟我们吃?助理都订好位子了,还是上回那家新白鹿。” “不去。”孙立白斩钉截铁地否决,然后看着何田田,和颜悦色地问:“你想吃什么?” 刘胜:“……” 何田田:“……” 何田田想了想。 “我想吃奎元馆。” 她老早就想吃奎元馆,没来杭州以前,她在一篇小说里看到人家形容奎元馆的招牌虾蟮面,这没出息的东西看得口水横流,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到杭州以后,本地同事嘲她,说杭州奎元馆等同成都的钟水饺北京的北平楼之流,那都是骗游客的地儿,有见识的老饕根本不去。 找不到同好,何田田也没那么执着,奎元馆和雷峰塔一样,就变成了关于杭州的朱砂痣白月光,明明近在咫尺却不屑一顾,或许要等她离开以后才会相思入梦。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何田田又想起奎元馆来,她提议了,孙立白当然点头,等他们换好衣服,两个人领着两个孩子绕道停车场。 这点何田田确实没想到:老孙居然是开车来的。 倒不是说孙立白的样子看来穷酸到连辆车都买不起,但他是那种人,打眼一看就走错了片场,由武侠片误入都市剧的人物,何田田一向觉得他仙风道骨不识人间烟火,没法用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之类的现代择偶标准来衡量他。 孙立白开了辆福特F150,车不坏,经久耐用本分可靠,倒有几分人的风采。何田田笑嘻嘻地看了两眼,便拉开前门坐到副驾驶座上。孙立白等两个孩子先进去了,看着他们把安全带绑好,又仔细检查通过,这才坐进驾驶座。 他一进来,本来宽敞的空间立刻显出几分逼仄,何田田注意到他蜷着腿摆了几次,总算摆出个舒服的姿势。难怪他只能开这种大车。 外面瞧不太出来,车内饰却看得清楚,这车保养得虽好,也有起码三年的车龄了。 何田田喜欢旧车,她受不了新车那股子皮革味,这车里却只有柠檬味的空气清新剂和陈年绒毯粉尘与温暖混杂的味道。 孙立白看着她扣好安全带,拿那张旧绒毯把她脖子往下都裹起来,淡淡地道:”堵车,你睡。“ 不用他说何田田也知道下午六点进城肯定堵车,二十分钟的路,运气不好能开出一小时,她今天想得太多愁得也多,实在需要松懈一会儿。 车启动不到五分钟,何田田就睡着了,入睡前最后的印象是孙立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指尖因为按压微微发白,食指根部有一道发白的伤口,没有流血,泛白的表皮卷裂开来,露出浅红色的肉。 她迷迷糊糊地想问是怎么伤的,想安慰他摸一摸他的伤口……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便睡了过去。 梦里孙立白问她:“尤思和沈嘉齐都有孩子了,我们也生一个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小孩子,那生个蛋好不好?” 她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一章 雨必将落下 解放路的奎元馆正对着一家肯德基,何田田爬天桥爬得气喘吁吁,两个孩子睁着亮晶晶的圆眼睛趴到玻璃窗前,她一时心软,差点就近拐进上校家歇脚。 孙立白一手一个把孩子们拎回来,鼓励她:“你想吃虾爆鳝面还是虾仁爆鳝面?” 何田田果然精神大振,快步走着兴致勃勃地问:“有什么区别?啊啊,一个是大虾一个是虾仁?” 往下的楼梯很陡,杭州的市政建设总是在奇怪的地方显出一股敷衍的劲头,孙立白先把两个孩子送下去,站在较低的台阶等着何田田。 他伸手托住她的肘弯,像一位恭迎盛装打扮的淑女走下环形阶梯进入舞会现场的绅士,面无表情地说:“没区别。” 何田田:“……” 人太多,尽管何田田早有了心理准备,进门还是被乌泱乌泱的人头吓一跳,热气和声浪像具有攻击性的实体,凶猛地扑袭过来。 “我占座你去端,把包给我!” “我要红油八宝面!” “片儿川两碗,记得是两碗!” …… 人们各自的喊叫声热热闹闹地交织成一张网,纵横阡陌,居然怎都能接上。何田田站在门边没敢动,憋着一口气看了看路过的服务员,服务员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完全当杵在门口的客人不存在。她又可怜巴巴地回头看他。 孙立白有点想笑,忍住了;又有点想摸她的头,这个没忍住。 他摸了摸她的头,替她把在车内睡翘的一绺短发抹平了,轻声道:“要不,我做给你吃?” 他低头凑近她耳边说话,热气吹得耳垂发痒,何田田见孩子们好奇地望过来,连忙躲了躲,笑道:“你还会做菜?” 孙立白轻描淡写地点头,扯住孙邀的后领把他拉回身边,免得他被一位端三鲜面的客人拐跑,“习武的人营养必须均衡,自己做更可靠。”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0 章 “啊!”何田田帮他牵住孙邀,让他空出手去抱粉红点点小妞,小姑娘的口水都快滴进别人的蟹黄面里。“那你在我们公司食堂受苦了。” “不会。” 好容易收服了小魔王,两人赶紧转身出去,从热气蒸腾的内室换到四面透风的穿堂,连孙立白都不禁长出一口气。 一口气不完,与刚进门的人打了个照面,孙立白怔了怔。 粉红点点小妹妹脆生生地叫:“爸爸!” 孙立白下意识转头,目光穿过仿古雕琢的朱红琐窗,看向外面陡峭的天桥台阶。 没有人。 他顿了顿,屏住呼吸朝师兄背后望去。 “师父。” 在何田田印象中,孙立白像一个穿错了时代了的古人,他跟她提过他的师父师兄,却没有提他的父母,就仿佛旧时武侠片里那些来历不明的少年英雄,最终他们都有一个凄惶的身世,师门即家门,师父师兄比血缘至亲更像他的家人。 孙立白最失控的时候说,他想帮助师兄却不知道怎么办;他在她摊牌的时候反驳她,说师父从小教他,做错事一定要说对不起。何田田能感受到他对师兄的钦佩,对师父的亲近孺慕,她总以为,那样的感情是双向的。 她错了。 “师弟!”师兄开心地拍了拍孙立白的肩,又俯身一把抱起女儿,逗得她“咯咯”直笑,“圆圆今天表现得怎么样,没给你添乱吧?” 孙立白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何田田猜他的意思是“没添乱”、“很好”。似乎在师门长辈面前,孙立白变得愈沉默寡言,迹近木讷。 他又叫了一声:“师父。” 何田田在旁边偷瞄,孙立白的师兄只有三十岁出头,身材匀称,穿着打扮长相都不起眼,站在英俊的孙立白旁边更是被衬托得像个路人。他的师父则是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中等个头,大约因为习武的缘故,身形依然保持得很标准,脊梁笔直,神色步态像一位久居高位的老将军。或许是五十岁,或许六十岁,看不出确切的年龄。 师父似乎没有听到孙立白第一声唤,第二声时才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就这么不咸不淡地一眼,孙立白却像受到了天大的鼓舞,急忙拉过孙邀,激动地道:“师父,这是徒弟新收的弟子!” 他师父又撩了撩眼皮,用那种眼缝里挤出来的目光扫了扫孙邀,微微颌首,道:“可造之材。” 他口音很重,似乎偏闽南一带,软塌塌的听不太清,何田田连猜带估才明白他说的什么。 孙立白高兴得脸都放光了,何田田想,虽然她经常觉得他好看得像会发光,但这回是真的不一样,她几乎能看到他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往外透光,由内到外燃烧发电。 “还、还有,”孙立白深吸了口气,一把拉过猝不及防的何田田,结结巴巴地对他师父宣布,“她、她是我的女——” “进吧。”师父忽然道,平静地从话没说完的孙立白身侧擦过,脚下生风目不斜视,如同奎元馆那位服务员,就当何田田根本不存在。 孙立白那句话便被噎在了喉咙口,师兄刚想说什么,里面又传出一声:“秦福,你还不快来端面!” “来了来了!”师兄一迭声应着,同情地拍了拍孙立白的肩,又对何田田微笑,抱着女儿小跑了进去。 小妞在爸爸肩膀上冲他们挥手,孙邀一只爪子还被孙立白牵着,另一只也举起来挥了挥,总觉得有点不对,偷偷抬头看教练。 教练怎么了?还是那张嫌弃脸,怎么好像……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似的…… 孙邀熊归熊,倒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这时候不该出声,忽闪忽闪地盯了教练一会儿,又去看何田田,大眼睛里满是询问。 何田田轻而缓慢地摇首,让他不要说,也不要问。 连她自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她在心底叹息一声,偎进孙立白怀里,踮高了脚尖,像乌镇那天夜里一样,主动抬起臂膀,温柔地、温柔地揽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即使是这个人,藏在那堆肌肉里的,他小小的内心深处也渴望有个人爱他,真正地、温柔地、专一地、永远地爱他。 ——《雨必将落下》米歇尔?法柏 我不太这个作者,就跟我不喜欢冯唐一样,语言越精巧,越让我觉得那是毫无诚意的炫技。 ☆、第三十二章 会做饭的男人最性感! 最终这顿晚饭也没吃成,两个大人带着孙邀去肯德基坐了半小时,小朋友消灭了一堆薯条和鸡翅膀的皮,被孙立白一瞪,委委屈屈地把肉也咬进嘴里。 送孙邀回家后,孙立白握着方向盘沉默良久,何田田已经又睡了过去,他转过头,就着窗外快速掠过的车灯光芒,看着她熟睡的脸。 她睡着了看起来很稚气,稚气柔软,就像她的身体,闻起来还有一股暖融融的香味。情动的时候,他总想咬她,想象齿尖陷进她弹性十足的皮肤肌肉里,软糯绵弹,像小时候师兄偷偷分给他的棉花糖。 她睡着了比醒着好,孙立白想,她醒着的时候总有些他没办法理解的想法,她也从未试图让他理解,她只是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然后忍耐他。孙立白知道,何田田在以她的方式容让他,因为他喜欢她,她因此负疚。 其实没有必要。孙立白伸手摸了摸何田田的头发,手指往下移,碰了碰她的嘴唇。 这世上多得是一厢情愿的付出,而他的运气向来不好。 他已经习惯了。 何田田被一阵食物的香气熏醒,她闭着眼睛抽了抽鼻子,闻到炝白菜的味儿,“蹭”一下坐起身。 睁眼来不及看环境,她在床边找到一双拖鞋,脚穿进去发现足足长出三分之一宽出五分之一,晃当晃当地当真是“拖”鞋。 她拖着那双鞋往外走,硬鞋底把木地板敲得山响,推拉门本就半开着,她随便推了推,便看到了背对着门的孙立白。 他在炒菜,抽油烟机在头顶上辛劳地工作着,奶白色烟雾不断往上升,气味却仍扩散了开来。 何田田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没错,就是炝白菜的香气,而且是先把干辣椒切丁油炸成半焦以后再用来炝炒白菜的香气! 何田田感动得都快哭了,也有可能是被辣椒烟给熏的,她走过去张了张,锅铲正好把一段油汪汪的白菜梗子翻上来,半是嫩黄半是鲜绿,勾得她口水横流。 “嘶……”何田田不由自主地吸了吸口水,掉进锅里,长在灶台边不肯挪位置,差点被孙立白的锅铲打到。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1 章 “快好了,”孙立白无奈地指挥她:“你先把碗筷摆上。” 何田田应了一声,还不动,孙立白肚里叹气,只得用锅铲挑出一小片喂给她。 炝炒圆白菜放醋的话容易和醋溜白菜串味儿,孙立白做这个刚刚好,有醋香又不会喧宾夺主,何田田被烫得“嘶嘶”抽气,却舍不得吞,眯着眼睛细细地嚼。 “怎么样?”孙立白觉得她的样子有趣,像被小鱼在鼻子前面引诱的猫,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下巴,用拇指揩掉她嘴角的油迹,“像川菜吗?” 何田田在他掌心里猛点头,因为用力太过,硬挤出滑稽的双下巴。 孙立白到底还是没忍住,笑着放开她,拿过旁边的盘子将炝白菜起锅。 何田田快手快脚地摆好碗筷,一阵风样跑回来站在原地,看着他单手端炒锅,熟练地挥铲,两三下便将炝白菜盛进干干净净的白瓷盘中央,一滴油也没外漏。 高手!她毫不吝啬地伸出双手翘起大拇指为他点了两个赞,又摊开那两只手去接他的盘子。 孙立白把盘子递给她让她上桌,自己走到料理台另一头,时间刚刚好,电饭煲发出“嗒”一声轻响,切换到保温模式。 他皱了皱眉,转身走回来,道:“饭等它再焖一会儿,先吃菜。” “嗯嗯!”何田田猛点头,帮着他把剩下的几个菜也从厨房端到紧邻的餐厅,拉开椅子相对坐下来。 也没什么可说的,孙立白讷言,何田田饿得已经忘了嘴巴除了吃饭还能干别的,两人几乎是落座的同时动筷,安静的室内只听到筷子偶尔碰到碗碟的轻微声响。 菜的味道都很好,来杭州后何田田还是头一回尝到算得上正宗的川菜家常菜,除了那道炝炒圆白菜,另有一份青椒豆豉盐煎肉,一碗放盐的西红柿鸡蛋汤——西红柿还剥了皮! 她感动得泪眼汪汪,心里想着,就冲这手艺,要不她娶了孙立白得了,享受一天赚一天,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孙立白吃饭比她慢,何田田是大学食堂惯出来的毛病,风卷残云有今生没来世的饿痨样,孙立白却吃得很斯文,何田田放筷以后他还在细嚼慢咽,动作的频率几乎保持一致。 她想起他说习武的人需要营养均衡,又想到他那一身深藏不露的肌肉,尤其是大腿的腱子肉,某些特定时候因为用力绷得紧紧的,摸上去还会“突突”跳动,仿佛底下藏了一个小心脏…… 完了……何田田心底哀嚎,这刚饱暖,就思那啥…… 她赶紧环顾四周想分散注意力,发现孙立白的家是那种酒店式单身公寓,她当初租房子的时候也看过几户,格局都差不多,三十平开放式装修,厨房厕所卧室用推拉门间隔,还附了一个内嵌的小阳台,手摇式的晾衣架下面摆着一盆茂盛的吊兰,乍看去倒像什么野草。 木地板肯定不是实木,复合木地板的纹路做得再逼真,也没法和沈嘉齐家真正的枫木地板比,踩上去滑溜溜,缺乏抓地力,触感也不同。 餐桌和一体式厨房来自同一个品牌,样式色彩也配套,泛灰的金属色,何田田觉得和孙立白有点配,冰箱也是相近的颜色,门把上还镶了窄窄一条镜面,擦得亮晶晶纤尘不染。 孙立白显然也是个有洁癖的,但没有沈嘉齐那样接近病态,起码他做完饭敢把油锅和厨余扔在那儿不管,更敢穿着腻乎乎的围裙上桌吃饭。 一注意到围裙,何田田的目光就情不自禁地往下溜,停在孙立白被桌沿挡住的上腹部。 现在回想起来,刚才孙立白背对她的时候正系着这条围裙,他里面似乎只穿了那件薄薄的红背心,脖子膀子光溜溜地露在外面不说,围裙的腰带还系得要命得紧,勒出一段毫无赘肉肌理紧实的美好腰身…… “咕咚!”何田田吞了口口水。 孙立白伸筷子夹了一段白菜梗子送进嘴里,慢慢嚼完吞下去,慢慢地问:“你在看什么?” “嗯?嗯!”何田田胡乱抓起筷子也去夹白菜,掩饰地道:“我看你围裙上的字,我眼睛不好,认不清是什么字。” 孙立白垂眸瞄了眼自己胸口,只有拳头大小的“XX牌鸡精”,如果连这个都看不清,何田田的眼睛不是“不好”,是残疾。 他看到何田田的筷子在没剩几片的炝炒白菜上空徘徊,迟迟不肯降落,他伸出自己的筷子,干脆利落地擒住了她。 “我没吃饱。”他手上使劲,何田田的筷子立即脱手,被他夹着和他的筷子一起轻轻放到桌面上。 “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三章 三次布施 他说:“过来。” 何田田像被催眠一样真的站起身走近他,椅子被拉开时与木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绵长声响。 餐桌呈长方形,最长那条边也不到两米,她只迈出一步,和他的距离缩短一半,再迈一步,忽然之间,他就变得伸手可以触及。 她停住了。 孙立白放了碗筷,两只手空握,修长洁净的手指微屈,餐桌顶部的灯光是橘黄色,指甲盖在灯光下反射着柔润健康的光泽。 他的手很好看,何田田想,忍不住拉起他的手放到她的脖子上。她知道他喜欢。 孙立白确实喜欢。 他伸展开蜷曲的手指,双手虚虚地握住她的颈根,用敏感的指尖上下摩挲,细数她皮肤表面微小的绒毛。 他的手沿着她颈项的根部缓慢地往上抚,插入厚密的发丛,掌心描绘着她胪骨的形状。与多数人扁平的后脑不同,何田田的后颅骨是少见的漂亮弧形,完美贴合孙立白的手掌, 他满意地翘了翘嘴角,凝视何田田的眼睛,她也正看着他,杏仁形状的眸子微向上溜,睫毛翘起来,眼白晶亮,神色看来既无辜又脆弱。 孙立白的手又滑回何田田颈后风府穴,微微收紧,她打了个哆嗦,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刚张开嘴想喘气,眼前一暗,孙立白趁机吻上来。 不管吻了几次,何田田都无法习惯孙立白毫无技巧又充满掠夺性的吻,他蛮横地用舌尖抵舔她的舌根,贪婪地吮吸她的下唇,就仿佛那是什么包治百病使老人重返青春的灵汁,何田田根本无法吞咽,也找不到空隙呼吸,很快便因为窒息而拼命挣扎。 孙立白把舌头退出来,额头与她相抵,垂眸看着何田田长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她每吸进一口气,他便轻啄她一个吻,舌尖一遍遍舔着她肿胀的下唇,像是鼓励,又仿佛威胁。 何田田觉得嘴唇已经麻了,下唇说不清是痒还是疼,这还仅仅是吻,当孙立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钻进她的胸衣,拈弄她的胸尖,她忍不住失声尖叫。 她只叫了半声便被孙立白堵了回去,家里隔音不好,他有些遗憾地想,双手略显急躁地在何田田衣下游走,却不肯脱掉一件彼此的外裳。 白天的时候他就想这样,隔着他的铠甲和她光鲜靓丽的套裙,他的手指在柔软的布料底下隐秘地抚触她、搓揉她,即使是在所有目光聚集的焦点,她都仅属于他。 为所欲为。 孙立白的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手上也加大了力道,何田田浑身不停地颤抖着,手掌按压在他的胸前,随着他手指的动作抓挠他的胸膛。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2 章 痒,孙立白感觉到了。他拉住何田田那只手,从围裙的侧方伸进去,撩开薄薄的大红色背心,让她直接摸上他汗湿的皮肤、粗硬的像块石头的胸尖。 何田田像被烫到一样缩了缩手,孙立白却不放开她,他的一只手捂住何田田左胸,另一只手牢牢将她的手按在他心脏的位置。 “砰!砰!砰!砰!” 两个人的心跳声并不同步,却都快得像要撞断肋骨投奔自由,像要红色倒计时爆炸,像要隔着千山万水呼唤千言万语。 何田田看着孙立白的眼睛,他的眼瞳是纯正的黑色,沉默得像最深的夜,像无垠的包涵万物却又一无所有的宇宙。 她看懂了他想说的话。 “不……我不能……”她不该这么做,她想悬崖勒马,这一天她过得太不顺利,可他是无辜的,他不该是助她转换心情的甜点。 但孙立白又吻上来,轻易吞噬她残余的理智。 孙立白的手指灵活得可怕,何田田觉得下面热得像要烧起来,耳边听到的却是水声,羞耻得她耳根都红了,张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他坐在餐桌前的老位置上,除了张开腿拉下拉链与晚饭时别无二样,脸色甚至更为肃白,只有嘴唇红得像要滴血。 何田田被他扶着往下按,酸涨的感觉立即从那一点扩散,充斥她的全部感官。她啜泣了一声,又从鼻腔里哼出来,最后张大口无声地尖叫。 那东西捅进来的感觉太过强烈,往外拔时更像是将长在一起的部位剥离,何田田下面防卫性地收缩,哭着叫:“别……别动……” 她一把抱住孙立白,没头没脑地往他头脸上蹭,像是这样就能阻止他。孙立白当真停了一会儿,托在她臀部的双手往下移,搬开她的腿环住他的腰。 他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大腿外侧,似乎还按压几处穴位,何田田果然觉得放松了一点,刚想出声说可以了你动吧,底下那根东西猛地抽出去,又整根捅进来! 这一下真是被捅晕了,何田田仰起头,眼前荡漾开来全是一圈圈橘黄色的光晕,嘴根本就合不拢,口涎顺着嘴角往下淌。 她环在孙立白腰上的腿无力地往下滑,孙立白干脆一手捞起一条挂在臂弯里,双手掐住她的臀尖,一下一下毫不留力地撞击。 何田田被他撞得失神,随他把自己摆弄成任意形状,胸前两团软肉随着他撞击的频率颤巍巍地抖动,看得他心痒,每次一插到底,伸唇过去嘬一口,后来干脆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地咬。 果然像棉花糖,他开心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四章 不灭的灵魂 最后孙立白送她到家,已经是夜里十点,他认为时间太晚,怕耽误她正常作息,提议就在他家中将就一晚。何田田表示凌晨两点才是她的正常作息,她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的床。 孙立白不太高兴,他难以理解何田田这种在任何事上都试图和他划清界限的想法,无论身体如何亲密,似乎都没办法真正接近她。 因为生气,何田田在小区东门下车以后,他隔着车窗看了她一眼,踩下油门,皮卡低低地咆哮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狂飙而去。 这边好象是限速的,路口有拍照……何田田望着一条直线的车尾气,发了一阵呆。 夜里十点,杭州的天黑得很早,新区也没有旧城区那么丰富的夜生活,何田田一个人站在黑黢黢空荡荡的街边,深秋近冬的风已经开始显露峥嵘,她冷得打了个哆嗦。天幕压得很低,寥寥几颗无精打采的星子,遥远渺小得像绒布被虫蛀穿的洞,惟有不远处超市橘色的灯光尚能渲染几分俗世的温暖。 何田田朝超市走去,临进门又停住,向左转。 小超市左面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药店,挂着大大的医保定点招牌,玻璃门后面还用墨绿色布幕遮遮掩掩,活似什么兼职美容美发、足部按摩,主职为人民服务的特殊行业加盟店。 何田田伸手推门,快触到门把,手缩了回来。隔了片刻,她犹犹豫豫地又伸出手。 门先一步自内拉开,将要出门的人与何田田四目相对,两人同时“啊”一声。 “你回来了?” “你来干什么?” “尤思要和我分手。”沈嘉齐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斯文白净的脸上满是忧愁,指间夹着一条烟,虽然未点着,也足够让药剂师瞪了他好几眼。 何田田没理他,她绕着货架看了几圈,没找到想买的药,只好厚着脸皮走到柜台前,小声问:“有XX吗?” “什么?”药剂师反问,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尾巴一样粘着她的沈嘉齐。 何田田清了清喉咙,大声响亮地问:“有毓婷吗?” 沈嘉齐和药剂师同时皱眉,药剂师狠狠瞪了沈嘉齐一眼,没好气地道:“有,哪个厂的?” “都行。”何田田尴尬地摸钱包,“给我两颗……零卖吗?” 直到出门,那药剂师的眼珠子都像钉子一样扎在沈嘉齐背上,沈嘉齐浑然不觉,看着何田田随便把药揣进外套口袋,转身又进了超市,眉头皱得更紧。 “紧急避孕药的原理是诱发子宫病变,以高温杀死成熟的卵细胞和精子,对女性的身体健康非常有害。”他恨铁不成钢地道,“男人都是自私的,女人得学着爱护自己。” “经验之谈?”何田田讽刺道,拿了瓶矿泉水去结账,“你和尤思也不戴套?” 超市收银的小哥手滑了一下,矿泉水瓶顺着柜台往外滚,差点砸到何田田脚背,被沈嘉齐一把按住。 沈嘉齐将水瓶递回给小哥,叹了口气,自己在架子上取了只一次性打火机。 何田田冷眼看着,问道:“你的都彭呢?” 沈嘉齐摇摇头,又叹了声,像是他这辈子剩下的时间只用来叹气,连出声的欲望和力气都丁点不剩。 两人出了超市,沿着唯一一条直道一前一后地走,何田田几次回首,沈嘉齐默默低着头,那支烟移到了唇角,他手里捏着那只一次性打火机,笨拙地一下一下打火。 “嚓!嚓!嚓!嚓!” 寂静的空旷的夜,除了远处模糊的车声,就只余下沈嘉齐打火的声音。 何田田停住脚,倒回去,拿走他的打火机。 “嚓!” 小小的橘红色火焰在她指间跳跃,光斑同时投映到她和他脸上。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3 章 “‘打火机的火焰颜色取决于火机口的材质,外焰温度一般是280500摄氏度,专用打火机可以高达13001500摄氏度。’” “这是你告诉我的。”何田田替他点烟,沈嘉齐呼吸之间,蓝色烟雾悄没声息地溢出,遮暗了火光。 何田田熄了火,将打火机随手揣进沈嘉齐衣袋里。 大晚上无处可去,两个人只得坐在小区入口的水池边,引得值夜的保安频频关注。 水池中央有一处人造喷泉,做成抱瓶少女的塑像,这时分水流缓慢,汩汩潺潺,像是话题私密的耳语。 “尤思说,她不爱我了,她爱上了别人。”沈嘉齐苦笑,“我爱的人爱上了别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有,”何田田从沈嘉齐烟盒里给自己挑了一根,“你可以选择用尖刀刺进她的心脏,或者成全她,赢得一个不灭的灵魂。” 沈嘉齐又叹口气。 “爱情是奢侈品,可我知道花多少钱可以买到我想要的东西,却没法知道做什么事她才会爱我。”他沮丧地耙了耙自己的头发,又本能地把发型理回原状,“你知道吗?” 何田田顿了顿,转眸看住他。 “娶她怎么样?” “结婚?”沈嘉齐惊讶地提高了声音,“‘男人结婚是因为疲惫,女人结婚是因为好奇,结果双方都大失所望。’(注1)” “亨利勋爵是个基佬。” “‘我们赞许婚姻,首先是因为我们并不了解婚姻,其次是因为我们已经习惯了结婚的观念,第三是因为一般来说我们事实上已经结婚。然而,所有这些理由没有一条能够证明婚姻是值得赞许的。’(注2)” “尼采是个妹控,还是个神经病。” “婚姻是女性从男性那里要求和期待一切她需要的和渴望的东西。男性则从女性那里主要地、直接地只要求得到一样东西。(注3)” “叔本华是个打女人的混蛋。顺便,我怀疑他也是基佬,一辈子都在意淫康德。” 沈嘉齐:“……” 两人并排坐着吸完一支烟,沈嘉齐几乎是不间断地又抽出一根,何田田替他点着了,拒绝他二次递过来的烟盒。 “‘为什么不结婚?’”沈嘉齐磕了磕烟灰,“我以为这个问题只有你不会问我。” “嗯,”何田田把双腿抬到喷水池沿上,伸手环住膝盖,“尤思说我们是一类人,有些事你不说我能猜到,你说了我能理解……可是,你爱的人不是我。你有没有想过,尤思可能也是渴望婚姻的,在她眼里,你这样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 沈嘉齐默了片刻。 “她告诉你的?” “不管她有没有告诉我,既然你不想杀她也不希罕不灭的灵魂,”何田田旋开矿泉水瓶盖,“那我问你——” 她掏出那两颗药,拈在指间看了看,塞进嘴里,喝一口水送服。 “——我问你:如果必须在结婚或失去尤思之间选择,你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挺多余,为免误会还是注吧。 注: 1、出自《道林格雷的画像》,亨利勋爵语录。普遍认为他和画家都爱慕道林格雷。 2、尼采的话。据说尼采终身未婚,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不准他妹嫁人,她妹硬嫁了他也不承认。后来他想结婚了,他妹又给他搅了…… 3、叔本华说的,此人是个富翁,长得还不错,但终身隐居未婚,据说是因为母亲的阴影。康德的狂热崇拜者,想与黑格尔相爱相杀,被秒。 另外有一段吐槽我没加到文里,放在下面: 沈:你知道,《海的女儿》全篇充斥着安徒生压抑的同性恋臆想,鱼尾和人腿暗喻着正常与非正常的性,化为泡沫意味着他对本我的放逐,不灭的灵魂则象征着他将情欲升华为对更高意识形态,也就是宗教的追寻。 何:你给我闭嘴。 ☆、第三十五章 金城武与郭德纲 师兄为孙立白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 “我一看你那个女朋友就不是本分人,”他在电话里铁口直断,“那种大公司的女白领,心眼儿多眼光高,哪里瞧得上我们。” “师兄早跟你说过,你现在是事业上升期,别犯师兄当年犯过的错,不谈恋爱最好,非要谈,也找一个贤惠的,还能让你没有后顾之忧。那一位,你降不住!” “你嫂子给介绍的这姑娘是她邻居家的小女儿,打小看着长大的,长得白白净净温温柔柔,脾气也好,听说就没跟人红过脸!听师兄的话,去见见,啊?” …… 师兄挂断以后,孙立白怔忡良久,他想打给何田田,笨拙地操纵手机翻了半天,找到她的电话号码,却又迟迟不进行下一步。 她没有打给他。 似乎自相识开始,总是他在联络她,她从未试过主动给他打电话,即使他负气而去,她的反应仍是放任自流。 孙立白是男人,他不在乎一段关系里由他主动付出,但他不能不在乎她的想法。 她是不是因他而困扰,是不是认为他很多余,是不是觉得……没有他更好? 何田田想象一年十二个月是分为十一段的接力赛跑,十月就像吃得太饱的小矮子,捧着沉甸甸的胃快要断气地跑啊跑,终于将接力棒送到十一月手上。 十一月七日立冬,杭州满城浓绿终于在盛极中透出一分萧索,何田田也打开衣柜最底层,翻出去年收藏的大衣,用衣架挂起来。 她的衣服大都是蓝黑二色,只大衣里有一件是纯正的红,记得她先是买了一只YSL的同色系唇膏,尤思非常赞赏,撺掇着她买了这件大衣搭配。 何田田把大衣披在睡衣外面,关上衣柜门,就着门上窄条的镜子照了照,鲜亮的红衬得她脸色挺好,桃粉绯绯,眼波流转间欲说还休。印象中孙立白那件背心也是这颜色,果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4 章 何田田把大衣脱下来拎着看了看,心想,真是个骚包的颜色,就差没写“我在思春”四个大字。 天气还没冷到需要穿大衣,不过管它呢,靴子都能穿大衣为什么不能穿?何田田找了条薄羊毛裙打底,光明正大地套上红大衣,一路思春思到公司。 公司还是老样子,尤思辞职似乎没有改变任何事,歌照唱舞照跳世界依然美好。沈嘉齐,依然那么暴躁。 “何田田!”他巴着门框怒喝,“给我进来!” 她把包往工位上扔,大衣也懒得脱,七寸高的靴跟在地毯上一踩一个窝,款款走进沈嘉齐办公室。 “砰!”沈嘉齐甩上门,转身又把自己也甩到座位上,“我现在忙,你帮我搞定它。” 小猫秋田乖乖地蹲在办公桌底下,歪着脑袋看了看何田田,轻轻小小地“喵~”一声打招呼。 “你也好,你也早。”何田田嫌鞋跟太高不好蹲,干脆一屁股坐到地毯上,伸手勾了勾小猫的下巴,“可怜的,大清早‘又’要加班。” “我听见了,”沈嘉齐百忙之中插嘴道,“我们公司不算加班,你在OA系统发再多申请我也不会通过。” 啧,万恶的资本家及其走狗。 何田田顺手拿过那只陶钵——现在它已经荣升秋田酱专用碗,往里面倒了半钵猫粮,又用个小碟子在饮水机里接了些水。 “别给它喝那个,”沈嘉齐制止她,“医生说矿泉水喝多了猫会长结石。” “那喝自来水?” “自来水里有寄生虫。” “……”何田田忍了,“总不能让我现蒸蒸馏水给它吧?” “蒸馏水它不爱喝。” 我去,我还不爱伺候!她一怒而起,沈嘉齐头也不抬地接着道:“我昨天买了一台饮水循环机,装了一瓶水带过来,在我包里。” 何田田:“……” 好吧,她决定继续忍,当然是看在钱的份儿上,别提感情,伤钱! 沈嘉齐背一只十足娘炮的挎包,材质倒很不错,细节部分也做得很考究。何田田瞟到一个眼生的lg,无视,粗鲁地撕开拉链伸手进去掏摸。 包不大,为了保持版型内衬大约包了浆,她摸到一只疑似矿泉水瓶子,又在旁边摸到形状相近的圆柱物体。 何田田把两件都拿了出来,一只是Czrl的亮蓝色瓶子,里面大半瓶晃悠悠的水;另一个却是卷成筒状的海报。 仿佛有某种预感,她看了沈嘉齐一眼,左手攥住Czrl的细长脖子,右手使力一抖,将那张海报抖开。 孙立白的脸倏然露了出来。 半舒半卷的海报上,孙立白穿着那身明光铠,英风凛凛,神威赫赫,被PS得连毛孔都看不见,俊美得不像一个她睡过的男人,而仿佛那些驰骋在传说深处的旧时面孔:叩关的罗成,长坂坡的赵云,摘下面具的狄青。 她一动不动地看了太久,直到沈嘉齐道:“喜福来的刘胜让我带给你,说你要等身模型没办法,那是有数的,漫展都要用上。所以只能给你海报。” 他顿了顿,试探地问:“你们……分手了?” “没。”何田田说,都没开始过又何谈分手。 她卷起海报放到办公桌一角,蹲下身继续给小猫弄早餐。 沈嘉齐把写到一半的报告抛开,盯着她红红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叫她:“田田。” “嗯?”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不要!” “为什么?”她拒绝得这么快让沈嘉齐很不是滋味,“我们很合拍,这世上或许有更适合的男女,但有生之年我们都不一定能遇到,为什么不先将就一下?” “因为太奇怪了,”何田田光想一想就起全身鸡皮疙瘩,“像乱伦。” “而且,”她鄙视地斜眼睨他,“你睡过金城武会想睡郭德纲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句是个关于韩剧的段子,微博上有人说,看过《继承者》再看《来自星星的你》,就像睡过郭德纲再睡金城武…… ☆、第三十六章 你的优乐美 相比沈嘉齐的骚扰,何田田更头疼的是编辑的责难。 她终于交付了下一本书的全稿,编辑看完以后,极其不可思议地问她:“为什么男主角和女主角没有在一起?” 何田田理所当然反问:“为什么要在一起?” “因为你写的是轻小说,你的读者大部分是小姑娘,她们或许可以接受悲剧,但绝不是这种现实向的毫无美感的悲剧!”编辑快被她气乐了,“你甚至不能给出一个他们不在一起的理由!” 理由吗?何田田向后靠到椅背上,看着对话框里编辑放大加粗以示强调的字体,慢慢地敲击、删除,敲击、再删除……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说,她们太过年轻,她们不明白这世上并非只有生离死别或者负心薄幸才能使相爱的人分开,就像人们也不是因为遇到战争或者灾难才有资格不快乐,有时候人们不在一起,仅仅因为他们觉得不在一起更好。” “男主角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他已经习惯了孤独,他甚至享受孤独,女主角将他从与世隔绝的蛹里剥出来,帮助他重新认识世界,让他感觉到风露阳光、鲜花音乐、孩子们的微笑……那些充斥人间每个角落的平凡但美好的东西。” “他很快乐,毫无疑问那是他一生中最愉悦的一段时光,所以他爱上了女主,他追寻她就像追寻一个梦想。可是,当梦想照进现实,他的快乐变质了。男主角发现,如果和女主在一起,他必须敞开自我,将他所有的弱点曝露给她;他甚至必须抛弃自我,只为了接收她肩负的责任,与她共同面对前路危难险阻。” “我说过,他已经习惯了孤独,他甚至享受孤独,孤独构成了他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生,他没有办法为了这百分之一的快乐去冒险颠覆他几乎一整个人生。” “我们总是歌颂爱情,似乎爱情无所不能,而事实是,当牺牲如此巨大,爱情,远不足够。” 逞强自辩的结果是,何田田想,大概永远不会有下一本书了。 她有点遗憾,倒没放在心上,还有点觉得对不起辛苦栽培她多年的编辑。她写作其实也就是享受写作的过程,能出版当然好,出版不了可以放到网上。感谢互联网造就的分享时代,一个作者永远都不会愁没有读者。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5 章 临近下班,何田田一边读秒一边偷瞄沈嘉齐关门闭户的办公室,这厮最近变身加班狂魔,每天掐着点冲出来抓她。 五点五十八分!何田田果断关电脑,桌面的东西统统扫进包里,也不管屏幕上尚在显示图像,显示器电源掐掉,拎着包往外冲! 刚转过拐角,果然听到后方传来沈嘉齐的声音,何田田头都不敢回,摸出员工卡打卡开门一气呵成,整好六点。 正赶上饭点,三部电梯都以龟速爬行,她放弃电梯走楼梯,掏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的手机,眼看着标了沈嘉齐的未接来电一个个数字往上叠。 “这人是真要疯了。”何田田自言自语地嘟噜,想了想,给某位神秘人士发短信。 何田田:沈嘉齐有天晚上跑来我家堵我(&gt;﹏&lt;) 神秘人士:然后? 何田田:打了个友情炮(*^◎^*) 神秘人士:哦,感觉怎么样? 何田田:好棒(≧v≦)~~ 神秘人士:╭∩╮(︶︿︶)╭∩╮ 这算是……嫉妒了?何田田愉快地收起手机,决定犒劳一下如此机智的自己,出去吃顿好的。反正她也不敢待在有沈嘉齐出没的食堂。 一个人能吃什么呢?新白鹿?绿茶?沸腾鱼乡?何田田一路想着出了公司,打了个车,司机问她去哪儿,她脱口而出:“奎元馆。” “现在?”出租车司机看了看时间,好心劝她,“高峰期进城很堵,奎元馆等位也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没关系,就去奎元馆,解放路那家。”何田田笑了笑,“我今天有的是时间,还非吃它不可。” 解放路上依然是人山人海,何田田真奇怪,大周一的怎么这么些人在街上晃,都跟她一样空虚寂寞冷? 她做好心理准备和生理准备,先进上校家买了大杯不加冰的可乐,肚子里有糖分又有水分,等待时的耐性也会比较足。 不过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没让何田田预想到会看见这么一幕—— 孙立白以他鹤立鸡群的身材在人群中穿行,手里托盘上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鲜香扑鼻的虾蟮面,目标桌旁坐着一位甜得腻人的姑娘,看孙立白那笑容、那眼神儿,何田田心里顿时给她补足了台词:我是你的什么?我是你的优乐美啊~ 她咬着吸管冷冷一笑,心想,原来不是孙立白走错片场,是她误打误撞给人做了配,像她小时候那么喜欢的赤名莉香,再能折腾也不过是永尾完治的第二选择。 她没兴趣上演什么狗血剧,掉头往外走,摸出手机打给沈嘉齐:“喂——嚷什么嚷什么,我加班还不行嘛——你来接我——这时候你让我去哪儿打车——地铁?你有没有良心,我陪你加班你让我坐地铁——你工资是我几倍你好意思提油钱,以身相许行不行啊——啊——” 手机硬被人抽走,用的力气大到耳机插头都从孔里拔了出来,耳塞在她脸颊上挂了一下,拖拖拉拉地往下滑,“嗒”一声跌坠坚硬的水泥地面。 “喂喂,田田,田田你那边怎么了?田田,田田?田田!” 沈嘉齐像复读机一样重复叫着她的名字,何田田捂住被耳机线抽疼的脸,抬起头,看到一个盛怒的孙立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我可能不会爱你 关于男女身体力量上的差距,何田田以前是没有太大感触的,川渝男子大都个子袖珍,她167c的身高走在街上绝对属于中上阶层,巴蜀又尚存母系氏族的余风,女性泼辣果敢,男性相对柔和谦让,所以何田田从未在这方面吃过亏。 直到现在。 孙立白盛怒中抢走了她的手机,耳机线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脸颊的嫩肉上,何田田下意识捂住脸,惊惶地抬头看他。 孙立白究竟有多高,因为超越了常识,何田田一直缺乏明确的概念,她也不太在意,宁愿把心思花在欣赏他身高附带的细腰长腿福利上。而此时此刻,站在他笼罩下来的阴影里,她赫然发觉孙立白高得像一座年深日久的石塔,连影子都阴沉厚重,压得她不能呼吸。 她脸上的表情刺痛了孙立白,他想接近她,何田田本能地后退,他顿时驻足,咬了咬牙,沙哑地道:“我不会打你,别怕。”别怕我…… “嗯,”何田田谨慎地往前走了半步,保持在安全距离,“我相信你,你能把手机还给我吗?” 孙立白无言地看了看被他捏在掌中的手机,大约误触了免提键,沈嘉齐的声音不间断地播放,既响亮又清晰,过往行人纷纷瞩目。 “……田田!何田田!发生什么事了?回答我!” 他把手机递回去,何田田接过,当着他的面直接对沈嘉齐道:“我没事,遇到了孙立白,你半小时后来接我。” 她挂断电话,低下头收进随身的包里,孙立白认得那个她带去了乌镇的小坤包,他忘不了它小巧玲珑的身躯在他掌心的触感。 正如他忘不了关于她的一切。 “对不起。”他涩声道,像有一把刀由腹部往上剖开他的喉咙。 “没关系。”何田田镇定了些,抬头微笑,“看来‘对不起’和‘谢谢你’这对情侣早晚得分手,前女友‘没关系’的存在感太强。” 她脸颊那道淤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浮凸红肿,像一条肉红色的虫寄生在她身上,吸食她的血肉。孙立白看得碍眼,既后悔又疼惜,不禁伸出手去摸。 何田田条件反射地想躲,又忍住了,站在原地任由他动作,只是不由地低眉睑目,长睫覆在眼窝上微微颤抖。 怕手上的细菌引发炎症,孙立白不敢真的碰触她的伤痕,只用拇指顺着皮肤纹理轻柔地按摩周边,慢慢抚至耳垂……停在了那里。 他停留的时间过长,长到何田田觉得不自在,行人也嫌他们杵在路当中碍眼,故意擦挤碰撞了几下。 孙立白不动如山,何田田却被撞得踉踉跄跄,他扶她的时候借势一拉,她便再也保持不了见鬼的距离,乖乖地投怀送抱。 终于又将她搂在怀里,竟像是隔了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孙立白收拢双臂,俯身在她耳畔道:“你怎么会以为我要打你?习武之人不伤妇孺,何况那是你,我永远不可能伤害你,哪怕我死……” 他的声音压得太低,低而颤抖,带着从胸腔逼出来的嗡嗡回响,仿佛大提琴即将崩断的琴弦发出最后一阵哀鸣。何田田想挣扎的举动顿住,被震得浑身一颤。 何田田承认,她嫉妒了。 她迷恋孙立白的身体,喜欢他这个人,或许更进一步——经历了这段日子的相思磨心,她认为,她可能爱上了他。 只是“可能”。她缺少经验用以对比确认。 她因为出现在孙立白身边的女人而嫉妒,迁怒于他,这种行为既不理智又很不公平,但她控制不住。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6 章 她轻轻推他,从他怀里退出来,抬头细细地观察他。 大半个月不见,孙立白瘦了一点,皮肤又白出一个色号,穿着最普通的白衬衣、卡其色外套和休闲长裤。他的身材本就藏肉,个子又高,骤眼看去竟称得上瘦削。 他似乎最近都没有理发,刘海已经长过眉毛,半遮住眼睛,耳边也留出了鬓角。换一个男人,这样的发型可能显得邋遢或者非主流,孙立白却依然一派正气,不见半分落拓。 “别胡说,”何田田无奈地拍了拍他放低的肩膀,错觉自己在安抚一只闹别扭的大型犬,“‘死’这么严重的字眼不能乱讲。” 她观察他的时候,孙立白也在留意她的情绪,发觉她恢复了正常,左手立即搂住她的腰,还停留在她耳畔的右手顺势抚上她的后颈。 这一次的拥抱和刚才不同,两个人都放松下来,熟悉的姿势熟悉的触感,他和她同时吁了口气。 “对不起。”孙立白又道。 “因为什么?”何田田心情复杂地问,愈清楚自己的感情,她对未来愈感到茫然,就像站在一座恢弘雄壮的建筑物废墟面前,既不知道推倒的是什么,又无法预设即将重建什么。 孙立白低头看她,目光专注,若有所思。 “怎么?” “你看到我,为什么转身就走?” “……你为什么生气?” 毕竟是心智成熟的成年男女,四目交投,两个人都有些心照不宣。 孙立白忽然道:“我上月中开始跟比赛,昨天回杭州,明天又要出发。” “哦……”何田田拿出做阅读理解的脑力深刻地琢磨了一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除了交待行踪,解释为什么这大半月没有联络她,好像还藏了点什么。 孙立白凝眸看她,她歪着脑袋用力思考的样子有点像上回那只猫,性子也像猫,看似不动声色,一爪子挠下来就能见血。 他又想起那天她跟他回家,他拿了一双自己的拖鞋给她,结果她穿着长出一大截,像踩了一对小船。他当时看得目不转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女人——是所有的女人还是仅仅这个女人——怎么能同时做到既残忍锋利又柔软可亲? 孙立白伸手摸了摸何田田的头发,想起每回见她自己似乎都是同样的心情:忍不住叹气,忍不住摸她的头。 他说:“她是师兄的熟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说过,再说一次,何小姐不是一个好女人,她和沈嘉齐都属于想太多的悲观主义者,表现在行为上,就是很作。沈嘉齐不信任婚姻制度本身,何田田则相信幸福婚姻完美爱情,但是不相信自己能得到。为什么说他们是一类人,因为他们在感情上先假设了悲剧的结局,因而不肯去冒险,遇事总先往坏的方面想,骨子里都是阴暗的成年人。 相比之下,无论是孙立白的勇于付出,还是尤思的勇于割舍,都比他们的心理状态要健康得多。而事实是,现代社会里像何田田和沈嘉齐这样的人,远远多过后者。如果爱情是公平的,我希望孙立白和尤思永远不要遇到何小姐和沈先生这样的挑战,可惜爱情从来不公平。 ☆、第三十八章 回家 何田田很想忍笑,但是嘴角不住上翘,她干脆捏住嘴角,从变形的嘴唇里挤出声音:“就算不熟,你突然这么跑出来,丢人家一个人也不太好吧……” 孙立白没理她假惺惺的提醒,接着道:“我送你去医院。” 为什么要去医院?何田田一怔,随即醒悟,伸手去摸脸上的伤,“不用了,只是破皮,最多明天就好了。” 孙立白半路截住她的爪子,不让她乱碰伤口,皱眉道:“会留疤。” “不会的,”何田田满不在乎,“我小时候擦掉半边脸也没留疤。” “会。” “……不会。” “会!” “好好,你说了算,”何田田搞不懂他哪来的坚持,她向来不爱与人争,只好投降。“那就去医院。” 她示意孙立白先走,他却生根一样不肯动,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的眼神看她。 忘了什么?何田田低头看自己,抬头看他,满脸皆是问号。 孙立白移开视线,小小咳嗽了一声,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何田田只听清“打电话”三个字,一头雾水地问:“你要我打电话?给谁打电话?” “沈嘉齐。”孙立白终于回头望住了她,冷冷地道,“你不是让他来接你吗?” 何田田:“……” 接到何田田电话时,可怜的沈嘉齐还堵在钱江四桥上,她差点被隔空而来的咆哮震聋了耳朵,又怕被旁边的孙立白嘲笑,不敢吼回去,只默默将通话音量调低。 “真的没问题?”沈嘉齐发作过后,严肃地问,“你确定他值得信任?” 何田田没有即时回答,她想了想,坦白说出第一个浮现在心底的答案。 “我想要信任他。” 在她通话这点时间里,孙立白居然睡着了,何田田挂断电话,看着他坐在驾驶座上头一点一点地瞌睡,本以为自己会烦闷,涌上来的却只有怜惜,还有一点淡淡的酸疼,仿佛夜里睡觉忘了换姿势,早上起来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 她想,因为她喜欢他吧,因为喜欢,她这样的怀疑主义者总是想要信任他,他的一切缺点在她眼中都不能称之为缺点,对他的病痛不适感同身受……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她或许早已深爱而不自知。 孙立白睡得很沉,他已经近十天没有尝到如此酣畅的睡眠滋味,贪婪地深浸其中,不愿受到一丝一毫打扰。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何田田唤他:“宝贝儿,醒醒,醒醒!” 他睁开一线眼睛,果然是何田田的脸凑得很近在看他,太近了,显得脸大,黑浸浸的眼珠子有点渗人。 他蠕动口唇,想说什么,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只听到何田田敷衍地应着:“好、好,我不吵你,让你睡。乖,咱们换个位置再睡。” 那口吻像极了打发不懂事的小孩儿,孙立白在这方面可比她权威,就想要义正辞严地表示抗议——他才不是小朋友,不许用这么随便的态度哄他!至少要给他一个吻! 嘴唇上濡湿的触感非常熟悉,孙立白伸出舌头舔了舔,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终于满意地沉了下去,没入蔚蓝色暖融融的梦乡。 很早以前,那时他与何田田刚在游泳池畔交换了姓名,算是正式相识,就在那天晚上,孙立白曾经做过一个梦。 细想来也不算很早,也不过就是两个月前,孙立白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做过这个梦,和其它梦不一样的是,他记得那么清楚,就像坐在屏幕前观看了一部由自己主演的电影,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7 章 他梦见他和何田田有一个小女儿,她长着何田田的眼睛,何田田的嘴巴,笑起来还像何田田那样小小的狡黠。只有鼻子和耳朵像他,所以耳廓特别大,小姑娘总会发愁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说爸爸圆圆姐姐又笑话我了,她说我是你和妈妈捡回来的象宝宝。 他在梦里生气了,把小妞扛在肩膀上杀去师兄家里,圆圆吓得不敢出来开门,师兄笑得肚子痛,一边笑一边说,哈哈,师弟啊,哈哈,小孩子不懂事啊,哈哈,对不起啊…… 他们得胜而归,他仍然把小妞扛在肩膀上,她开心地放开手前后乱晃,他也不怕,每当她滑落下来,就在半空中抄手接住,乐得她一直在尖叫。 他记得那是夕阳西下时分,他们父女的影子被红色的夕照拖得又瘦又长,他远远看到何田田来接他们,小丫头手舞足蹈,何田田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瞪他一眼,用口型说:回家再收拾你们。 嗯,回家。他在梦里忽然满心酸楚,仿佛少小离家乡音尽忘,看过数不清的风景走过数不清的桥,终于等到有人拉住他的手请他留步,领他回家。 或许爱情本身便是一种乡愁。 孙立白醒来,过了一会儿才适应眼前的黑暗,发觉自己仍困在车里,只是从驾驶座被挪到了副驾驶座,安全带也紧紧绑在身上,难怪睡得浑身酸疼。 他解开安全带,随手摁亮车灯,立即发现车前窗上夹了一张纸,纸上还有字。 “醒了自己上楼,我可搬不动你。” 字写得张牙舞爪,没有署名,但当然是何田田。孙立白不禁微笑,小心地抽出那张纸,叠好收起来。 他下了车,发现车准确地停在他的停车位上,这停车位是新租的,他自己偶尔都记不清位置,他只带何田田来过一次,没想到她记得这么清楚。 停车位离他住的楼有小段距离,孙立白慢慢地走着,活动手脚,放松绷紧的肌肉,路上遇到保安和邻居,他一改往常的冷脸,友善地主动打招呼,把好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远远地,他望见了他住的那幢六号楼,抬头从上往下数,第十二楼是第三个窗户——已经亮起了灯。 有人在等他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要虐了…… ☆、第三十九章 楼盘广告 门并没关拢,可能何田田怕他没有钥匙,孙立白先闻到一股子怪味,甜不甜酸不酸,光闻着就让人觉得倒了牙。 他进门看鞋柜,何田田今天穿的那双细高跟的靴子已经倒在旁边,他自己的拖鞋少了一双。 孙立白好奇地拎起那双鞋看了看,其实就何田田的身高来说,她穿38码的鞋很正常,也称不上什么玲珑可爱,但女鞋做得远比男鞋精巧,软皮尖头细跟,尤其是那鞋跟,细得像是用两根指头就能夹断。 “你在干什么?”何田田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来,孙立白镇定地放下她的靴子,打开鞋柜,又拿起她的靴子塞进去,取了一双自己的拖鞋出来。 他若无其事地换好拖鞋,回头道:“你煮的东西糊了。” “啊?啊!啊啊啊啊——”何田田果然也闻到了糊味儿,惨叫着返身就跑。 孙立白暗暗松口气,跟在后面也进了小小的客厅,第一眼便看到何田田把她的红大衣扔在深褐色的布艺沙发靠背上,那样鲜艳明媚的颜色,让他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他把大衣拎起来抖了抖,帮她挂到角落的衣帽架上,发现大衣的下摆被她揉搓出了褶皱,又忍不住轻轻地掸平。 “完了!”何田田从厨房蹿出来团团乱转,“完了完了完了!” 孙立白回头看她,她在大衣里面只穿了件乳白色羊毛裙,大约还是贴身穿着,灯光底下那纤薄的织物近乎半透明,她又把围裙裹在外面,半遮半掩,愈引他浮想联翩。 “你……”孙立白不自在地吞咽了一下,“你在煮粥?” 淡淡的糊味和米饭的香气混在一起,其实并不难闻,孙立白算起来两顿饭没吃了,被这味道勾得饥肠辘辘,又吞了吞口水。 “因为你病了啊!”何田田又跑回厨房,找了一只几乎有她脸那么大的勺拼命在锅里搅,试图再抢救抢救,“我觉得做人应该公平,你做饭给我吃,你病了,我当然也该给你煮一回粥。讨厌,我特意买了山楂和红枣,一颗一颗去籽,我容易嘛,怎么就糊了!” 孙立白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她进厨房也不知道绑头发,又厚又密的直发垂到腰际,披风那样在背后扫来扫去,偶尔还随着她跳脚蹦两蹦。 长途跋涉加缺乏睡眠,他有一点感冒,轻微的一点,就是嗓子不太舒服,其他别无异状。整整十天,辗转数千公里,没有任何人发觉他病了,只有何田田。 只有她。 “哎?”何田田被从背后突然抱上来的男人吓一跳,她拎着那只巨勺猛然转身,差点敲到他的头。 孙立白轻轻巧巧地卸下了她的“武器”,握着她的手看了看,果然指尖红红的,既有染色又有压痕,左手小指的指甲还断了半片。 他盯着那半边缺痕看得太久,何田田不在意地道:“没事,我又不留指甲,早就该剪了,指甲刀放丢了还没空去买。” 孙立白吻了吻她的指尖。 “我帮你剪。” 那半锅有点糊的粥到底进了他们的肚子,味道不算太糟,考虑到何田田是第一次煮粥,称得上超水平发挥。 孙立白不让何田田再收拾善后,自己把碗收到锅里,煮了热水洗完碗,出来看到何田田无聊到翻出他茶几底下一堆废报纸和广告传单,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他过去把何田田拉进怀里,两个人交叠着一起窝进沙发,牵过她的手慢慢地替她剪指甲。 他动作快,表现得又太过自然,何田田甚至都来不及尴尬。说也奇怪,她本来是极有距离感的一个人,好友如尤思和沈嘉齐,她也排斥不必要的身体接触,只有孙立白,似乎她从一开始就没办法抗拒他。 她不想就这个问题再深思下去,为了转移注意力,随便在传单里捡出一张,笑道:“我发现楼盘广告的文案比我这个半调子作者要有才得多,看这段:‘晨曦微现,雀鸣云巅,倾听千年自然山林的苏醒;星光流莹,晚风送歌,阑珊灯火与浩瀚山林交相辉映。’啧啧,人家这华丽丽的排比,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嗯,”孙立白小心翼翼地剪掉她那半片小指指甲,随口应道,“‘九月森林’的周边环境不错,就是户型太单一,都是复式,没有低于200平米的。” 何田田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翻过传单正面,果然印着硕大的楼盘名称:九月森林。 “你看过?”她以为他是在街上收到被派发的传单,没地方扔就顺便揣了回来废物利用——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没想到,他不但认真阅读,且清清楚楚地记住了! “嗯。”孙立白仍是含义不明地应了声,把指甲刀在铺平的餐巾纸上磕,磕掉剪下来的指甲。 何田田不服气,从纸堆里又抽出一张,念道:“‘沐浴城市的阳光,享受浪漫的生活……’” “‘广利佳苑’,在池塘庙路,太远了。” “‘新理性、新生活。’” “‘天成嘉苑’,运河附近,我记得你说不喜欢运河。”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8 章 “‘居住改变生活。’ “‘彩虹城’,户型和位置都合适,就是没有现房,我留了电话。” “‘出尘之隐,山语之间。’” “‘青城山语间’,那是别墅,”孙立白声音隐隐含笑,“我买不起。” ………… 话赶话的,怎么就到了这地步?是纯属巧合还是故意引导?何田田觉得脑子很懵,像是被人用大棒子敲了一下,一下还不够,又来一下,并不很疼,但是眼前金星直冒,小鸟转着圈儿吱吱乱叫。 不管她想象中的场景有多卡通,事实是气氛一触即发,她和他都猜到、感觉到有一句话就卷在他的舌尖上头,呼吸之间、蠢蠢欲动。 不,她几乎绝望地哀求着,不要…… “田田,”孙立白却轻而牢固地捏着她的手,不允许她临阵脱逃。 “嫁给我。” ☆、第四十章 金色旗帜下 逃吧! 何田田想,就这样当场从沙发上跳起来,鞋子和大衣都不要了,听从直觉的建议,仓惶逃往任何一个孙立白找不到的地方。 但她动不了,因为孙立白正轻轻地压着她的手替她剪指甲,他半侧的脸就近在咫尺,唇畔微微含一个笑容。他抬头看她,将那个笑容咧至耳畔,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起来远没有不笑英俊,还有点傻。 何田田突然心酸得不能自己,想着,不,她不能这么对他。 这个男人,至少值得一个答案。 “你说什么?”她问他,听得自己的声音居然很冷静,冷静得就像她真的只是凑巧没有听清,要他再重复一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孙立白诧异地看着她,脸上夸张的笑容就僵在了那里,显得既滑稽又有点可怜。 何田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无名指上的指甲刚剪完第一刀,参差尖锐的边缘划过他的手背,立即留下一道白痕。 她忍住想抚摸那道伤痕的冲动,将五指收拢进手心,慢慢地推开他的胸膛,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她站了起来,孙立白依然坐着,他仰起头看她,何田田第一次发现他的眼睫毛原来天生上翘,黑眼珠如孩童那般大得出奇,这样专心致志地看着她,像一条忠心耿耿任人欺负的大狗。 “其实我听到了。”她说,“对不起。” 大狗的表情像被主人当胸踢了一脚,低下头默默地舔伤口,还要给主人找理由:“是我太心急?严格说起来,我们只认识了两个月,你拒绝我也是应该……” “不不,”何田田连忙打断他,她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不想伤害他,但这男人太好,好到自虐虐人的地步。 “不是因为时间,我向来不相信‘日久见人心’,如果一个人真的想要了解另一个人,不用两个月,两天都完全足够了。” 她抿了抿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孙立白。 “我了解你,或许比我想要了解得更多。” 她当然知道,孙立白是那一种男人:很小就离开父母,接受教条式的教育,在半封闭环境里循规蹈矩地长大;他尊敬长辈,友爱同辈,关心后辈,在他擅长的领域里兢兢业业地努力,每一分耕耘都能得到回报。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但这并不代表他看不到世界的阴暗面,他只是从不怨天尤人,也不抱有不切实际的期望,宁愿从每一件小事做起,让他眼前所见的世界变得好一点——君子慎独,诚意、正心、修身、齐家,他是传统文化里最好那一类男人。 可是,何田田怜悯地想,没有人爱他。不是因为他不值得爱,而是因为世事就是这样,他从不抱怨,人们便以为他无坚不摧,像一座山一棵树,没有人会去爱一座山或是一棵树。 孙立白不是一座山或者一棵树,他的内心深处也渴望被爱,因为这一线可乘之机,终于在适当的时候,他遇到一个不适当的人。 何田田想,孙立白不幸遇到了她,而她遇到孙立白是大欢喜,大欢喜过后便是大寂灭。 “我喜欢你,可能我已经爱上了你。”她点了点头以示强调,“我不确定我这一生剩下的日子里还能不能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就算遇到了,我也没有精力再付出同样多的感情。” “所以这真的和时间没有关系,”她诚恳道,“也和你没有关系,我拒绝你,全都是因为我自己的问题。” 孙立白看着她,他一直耐心地保持着沉默,何田田很感激他这点,也承受住他沉默带来的压力。他在等一个理由,他值得一个理由。 要怎么让他明白呢?何田田想,孙立白不是沈嘉齐,他是个务实的男人,她没办法跟他扯什么形而上的意识形态差异,那只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虽然她已经是了。 “因为我……我有病。”何田田深吸口气,惊异地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先天性输卵管畸形,引发异位妊娠……也就是说,我永远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女人那样怀孕,我只会宫外孕,每一颗意外的受精卵都可能要我的命。” 孙立白的表情终于变得震惊,何田田有点恶意地想,果然,务实的男人只会为真实涉及他们切身利益的事实动容。 她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摸烟,手伸进围裙的口袋,没来得及抽出来,被孙立白一把握住。 他隔着布料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掌心的热度和力度都给她带来安全感,何田田想,女人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无论身体还是精神。 “怎么回事?你的病,”孙立白感冒没好,哑着嗓子问,“为什么?” 哪有那么些为什么?何田田漫不经心地想,似乎人们遭遇不幸的时候总要如此质问老天爷,为什么亿万万人里选中了我?为什么不是别的素不相识的倒霉鬼? 可是总有那么一个人的,偏偏我就是那个倒霉鬼。 所以她只是耸了耸肩,没什么可说的,这整件事完全乏善可陈,不过是在她度过青春期以后的某一天,某次例行体检的时候发现了,她甚至不记得接到病例通知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别误会,她没有感觉痛不欲生,也并未被彻底地改变了生活,在诊断出这个病症之前,她已经规划好了自己的人生,婚姻和孩子并不在规划之列。如果说这病改变了什么,只能是堵住了她父母催婚的门。 但是孙立白显然不这么想,像他这样的男人,组建一个家庭生育一个孩子是他认知里最理所当然的事,何田田残忍地想,相比踏踏实实的血脉传承,“爱情”更像建立在海滩上的沙堡,无论建筑得多么精致巧妙,费尽心血堆砌出无数华而不实的哥特式尖顶,仍然抵挡不住涨潮时海浪的一次侵袭。 没有为什么,她想,因为世事就是如此,我爱你,“我要从所有的时代,从所有的黑夜那里,从所有的金色旗帜下,从所有的宝剑下夺回你,我要从所有其他人那里——从那些女人那里夺回你。” 只是我没有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从所有的时代,从所有的黑夜那里, 从所有金色的旗帜下,从所有的宝剑下夺回你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39 章 我要把钥匙扔掉,把狗从石阶上赶去 因为在大地上的黑夜里,我比狗更忠贞不渝 我要从所有的其他人那里——从那个女人那里夺回你, 你不会做任何人的新郎,我也不会做任何人的妻, 从黑夜与雅各布一起的那个人身边, 我要决一雌雄把你带走——你要屏住呼吸! ——茨维塔耶娃(1916年) ☆、第四十一章 黄金十月 “然后?” “然后我就走了,”何田田把压得发麻的左腿挪到右腿下面,换了个姿势也换了杯水,一口气不歇地喝光,“总不能等人家来赶吧。” “你就笃定他会赶你,而不是先抱头痛哭再不戴套的盘肠大战一宿?” “何弃疗啊姐姐,”何田田白了尤思一眼,“我是不能怀孕,又不是不能受精,不戴套我死更快。” 尤思想了想,总算把其间的差别想通了。 “你不能生也好,记得以后把遗产都留给我儿子。” “行啊,让他跟我姓。” “丫折腾我十个月当然得跟我姓,”尤思大方道,“这样,我用你的姓给他做中间名。” “还中间名,你儿子不是真洋鬼子好伐?”何田田深感无力,“说真的,你儿子的大名到底起好没有?” “我决定把他过继给观音菩萨,所以不由我起,下午你陪我去灵隐寺求一个名字。” 作为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无神论者,何田田摇摇头,倒也没心思嘲讽她,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尤思新租的房子不带厨房,她也没有保温杯,喝水需要用电水壶临时烧多少喝多少,何田田一会儿功夫已经喝光一壶,只好重新烧水。 她背对着尤思站在水壶前,先还能看到肩膀和手臂的动作,忽然都静止下来。 尤思觉得不对,这十分钟里何田田连喝了满满三大杯水,这已经不是“喝”,纯粹是在“灌”。她等了片刻,绕到前面去看。 何田田当然没有躲起来偷哭,她只是勾着头,像在研究手里的矿泉水瓶,手指无意识地一圈一圈抚摸瓶盖。 她看似专心致志,甚至没有注意到尤思,且尤思知道,如果现在出声唤她,何田田也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她在思考如何解决燃油危机经济衰退收复钓鱼岛早日实现世界和平。她绝不会说,她只是在发呆。 但尤思明白那种感受,那并不是他人以为的痛苦难过可以简单形容,那更像一种失落,因为世界一切如常,你却再也不是过去的你;因为找不到伤口却无时无刻被疼痛侵扰,不管你在做什么,无论你开心或是不开心,心里都永远有一处空洞提醒你它的存在。 人就是这么无奈,你失去了什么,哪怕理智不肯承认,本能却永远不会说谎。 尤思交叠起手掌,轻轻地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还不到三个月,她的腹部平坦如初,手掌下理应什么也摸不到,但她能想象出一团暖暖的热气缓慢地在腹腔内旋转,仿佛初生的、混沌未开的宇宙。 午饭过后,两个女人慢悠悠地踱步出来,打了车去灵隐寺。 因为是周末,景区内限行,出租车司机绕了几圈终于进去,一路上车流不止,两边遮天蔽日的绿阴下不时有骑行的游人穿过,带起一阵风和半黄半绿的落叶。 每当这时候,何田田总会错觉杭州不是一座现代都市,倒像山麓林畔的小镇,或是她很早以前看过的一部不知名的动画片,里面有一座长在树冠之巅的天空之城,伸手即能触到林梢。 她让司机提前停了车,和尤思手挽着手爬坡,洁净细窄的公路两侧是铺着石板的行人道,再往外是树林,土壤上铺满落叶,深深浅浅的绿色中夹一点点偏红的橘。 步行的行人并不多,两人将要走到,被一群初中生模样的孩子骑着赛车从后面追上来超越,领头的小男孩儿回望,得意地冲她们挥了挥手。 何田田和尤思相视一笑,何田田逗她:“你儿子?” “我儿子。”尤思毫不客气地点头,感叹,“这日子过得真快,多亏了菩萨保佑,一不留神我儿子都这么大了。” 灵隐寺附近有一小片商业区,与坡下的清静不同,这里人流复杂,嘈杂如同闹市。何田田不再说笑,紧紧挽住尤思的手在拥挤的人群中穿行,不放心地道:“干脆你进那边肯德基等我,我买了票来找你。” 尤思赚无聊,本想拒绝,看何田田的目光落在她肚子上,内心挣扎片刻,还是同意了。 这家肯德基就在灵隐寺侧方百米内,何田田把尤思送进去了,看她找了个角落规规矩矩地坐好,这才出来,快步赶往售票处。 排队的人也不少,大都是拖儿带女全家上阵,小孩子尖尖的嗓子叫嚷起来一个抵十个,何田田听得脑仁疼,摸出手机,把耳塞堵好。 这是她今天第一次拿起手机,她犹豫了片刻,轻轻摁亮屏幕。 她的锁屏桌面是一张约翰阿金森格雷姆肖(Jh Atks Grshw)的画,画名“黄金十月”(l)。这位英国画家擅长细节,尤其善于描绘月光,他在自己所有的画里都以忧伤细腻的笔调描绘寂寥月光。何田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衷爱他,或许正因为他笔触间冷冷的不可逆的寂寞,正如这张“黄金十月”里在参差树桠和泥泞道路间驶远的马车。 桌面没有提示,没有人给她电话或是短信。 她不死心地解开锁屏,从通讯录里找出那个人来,察看来电,又翻出短信记录。 他们居然有过短信往来,她完全不记得,这时翻出来一条条阅读,有种大扫除时在口袋夹缝里捡到钱的惊喜。 ——我明天又要离开杭州,十月底回来。 ——知道了。 ——十月可能来不及,我争取十一月初回杭州。 ——好的。 何田田笑了笑,她想不起什么时候收到他的短信,也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复,但她能想象当时的情境,她或许在焦头烂额地赶稿,或者不耐烦地上班中,或者只是兴致盎然地追着下一集美剧。 收到他言简意赅的短信,她随手点开看一眼,敷衍了事地回复,下一个瞬间即遗忘到脑后。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0 章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以何种心情给她发短信,又是以何种心情收到她的回复。 她应该没有那么爱他吧,真爱一个人不应该是这样,所以失去,也不该如此寂寥。 何田田抬头看了眼,一棵香樟在她头顶蓬展开枝丫,这样的季节仍是裹着雾蒙蒙的绿,但到底比春夏时要深沉了许多,心事重重的样子。 “黄金十月”,她想着,结束在十一月。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南无观世音菩萨 很久没来上校家,不知道他们已经入乡随俗卖起了中餐,尤思倚在点餐台附近的一张单人椅内,津津有味地读着顶上的菜单,先不提实际滋味,配图就勾起她的食欲。 或许是肚子里添了一个,食量也随之增加,炸鸡汉堡不能吃,肉丸饭鸡腿饭总能来一份吧?她跃跃欲试地想,起身要凑过去排队。 队伍末端是一对青年男女,大约正当热恋时,短短几分钟里就没有停止咬耳朵,小声说话大声笑,还时不时地你推我搡。要搁尤思以前的脾气,就算现在无人捧哏,她自言自语的也非得嘲这俩几句。现在嘛,怀孕确实让女人改变许多,她觉得自己心态良好,从怒视SB进化为无视SB。 不过她不招人,不代表人就能放过她,尤思刚在那一对后面排好,姑娘娇笑着大巴掌拍男友,男朋友以非人的敏捷后闪躲避——撞向尤思! 尤思的反应神经可没那么好,眼看要被结结实实撞上,后方有人及时出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把她扯开。 “干什么?”她还没站稳,耳边已经响起沈嘉齐愤怒到破音的狂吼,这或许是他生平头一次当着这么许多人的面失控失声,“干什么干什么!?说你们,公共场合闹什么!?有没有一点素质,学校家长要没把你们教好,我他妈不收费再教一遍!” 哇……尤思啧啧感叹,所以女人任何时候都别觍着脸说自己了解男人,瞧瞧,这才几天不见,连沈嘉齐都学会说脏话了! 何田田挂断电话,拈着单张门票,随人流徐徐走进灵隐公园。 沈嘉齐和尤思的事她之前不想管,大家都是成年人,愿意洒狗血也是他们的自由。但是这段日子冷眼旁观,她的想法改变了。 如果真的存心要一刀两断,尤思不会依然滞留在杭州;如果在自由与尤思之间毅然选定了前者,沈嘉齐也不会性情大变。 何田田不认为自己已经搞懂了爱情,她或许这一生都弄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可和孙立白这段交往至少教会了她一件事:即使结局并不圆满,也不要吝啬给彼此一个机会,因为相爱本身已经足够美好。 她想再给沈嘉齐和尤思一个机会。 何田田比较喜欢夏天的灵隐寺,绿树婆娑,竹吟细细,天空像鸡蛋清那样白得透亮,站在高处往下望,除了满到要溢出来的浓绿,只看到香烟缥缈,螭吻骑在殿脊两端俯瞰众生。 到了如今初冬时节,即便各类长青乔木依然暗沉沉的绿着,天依然蓝阳光依然灿烂,似极了强颜欢笑的半老徐娘,失去青春滋养,无论如何扮不出蓬勃向上的美。 或者换个时机这样的风景也不是不能欣赏,但绝非现在。何田田也没什么看风景的心情,随手把二次购买的门票又揣进兜里,避开人群往僻静处走。 回想起来,在乌镇她也有过这样的时候,和孙立白一起,不用出声就明白对方的心意,慢慢地落到人群后面,信步游走。 那时她是怎么想的呢?啊,她忙着操心孙立白会不会和她打野战,其它什么都没想。而他理所当然地领着她,就像他永远胸有成竹,永远不会遗失了方向。 何田田对自己笑了笑,抬头看,原来走到了罗汉堂前。 她迈步进去,觉得身周的气温瞬降五度,森然阴冷,倒像进了阎罗殿;五百罗汉蹲踞高处睥睨顾盼,但见金刚怒目不见菩萨低眉,卖相比地狱恶鬼也好不了多少。 何田田倒不怕,她是个不信神佛的孤拐脾气,进庙从不烧香,拜殿不拜佛,闲时曾把佛经当小说看,所以颇有兴致地读着罗汉前方的名牌,与记忆中的片段一一对应。 关于五百罗汉的由来,为什么是五百而不是殊菩萨、峨眉山普贤菩萨、普陀山观音菩萨、九华山地藏菩萨。 相比凶神恶煞一般的五百罗汉,她对这四位熟悉的菩萨有好感得多,心理上也觉得他们比较有人情味,尤其她这条路前方正对着观音菩萨,虽然看不太清,但雾蒙蒙的光投在铜殿之上,观音敛目,庄严宝相如侧耳倾听。 是了,何田田想,《愣严经》说观音菩萨修得是耳根圆通,以倾听外在的声音开始,直至听到内在的声音得到解脱。世人无知自恋,以为菩萨时时纵观世间苦难,倾听众生哀音,却不知菩萨修得正是“听而不闻”。 何田田停下脚步,微光照在观音菩萨脸上,罗汉殿里静谧无声,仿佛有无数双超脱于世的眼睛从高空俯视她这个自恋无知的凡人。 她迟疑了许久,终是双手合什,生平头一回,拜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归宿 孙立白从睡梦中蓦然惊醒,就仿佛有某种预感,又像是有人历经千劫万难终于闯入黑暗的最深处轻轻唤醒了他。 他下了床,起身走到窗前,望见一轮上弦月半陷在灰黑色的夜空正中,乍看去像是撕碎的纸窟窿。 他看了一会儿,目光向下移,忽然发觉有什么东西在眼角闪了闪,停了片刻,又闪了闪。 孙立白顺着光的来路望去,小区绿化带内植着几株桂花,这时节早已褪尽了残英,只剩下变得干脆的枝干和逐渐稀疏的深油绿叶片,道路两侧安置着橘黄色的夜灯,毛玻璃灯罩把光滤得带着茸茸的边,像是合掌就能拢住的温暖。 有人躲在桂花树背后,大约是利用手机发光,一下一下对准了他的窗户闪烁,三长,两短。 孙立白的心跳突然变得飞快,他转身往外跑,因为开锁时太过用力,把保险锁往下的拉柄硬生生扳成了向上,拖鞋过门槛的时候刮掉了一只,他也未曾稍停片刻。 两部电梯都留在一楼,他并没有耐性再等,推开楼梯间的门,先是三步一层楼,然后两步,后来单掌拍在楼梯扶手上借力,翻身纵跃而下。 当他最后找到她时,距离他在窗前看到她的信号,刚刚过去两分钟整,但他觉得,应该再加上之前的两个星期,以及再往前的二十年。 ——是你将我唤醒,自没有遇到你之前的沉眠。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1 章 何田田吓得不轻,她没想到把人招下来,说真的,大半夜拿手机当手电筒晃十一楼窗户这种神经病行为,要有效果才奇怪了好吗! 但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像一位偏偏不按牌理出牌的赌神,龇着白牙邪魅一笑,于是她眨了眨眼,孙立白就像脱轨的火车头那样笔直地冲到她面前。 “你……”她看到孙立白张开似乎有话讲,瞬间理智回笼,果断踮脚抬手捂住他的嘴巴,“你先别说,等我说。” 她用尽全身力气盯着孙立白的眼睛,想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决心,同时暗暗祈祷不远处路灯的余光能够更亮一些,让她可以看清他。 “对不起,这次和上次一样,还是请你先听我说。” 孙立白伸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往上提,何田田便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她唬得伸手乱抓,孙立白用另一只手将她的双臂拢了拢,挂到自己颈后。 “听我说,”他垫着她的tu部往上托了托,这个戏弄小孩儿一样的举动吓得何田田差点尖叫出声,又怕招来巡夜的保安,只得搂紧了孙立白的脖子,把整颗头抵住他的肩膀,听到他又在耳边重复,“听我说。”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寂寞地响着,尾韵带一点点沙,何田田立即安静下来,想着,他的感冒怎么还没好? 她真的等着他说,孙立白却又卡住了,吭哧吭哧半晌,总算挤出个开头:“我父母一直想生个女儿……” “我是第二胎,我父母想要个女儿,生出来又是儿子,他们不喜欢。四岁开始,我被送到师父那里学武,师兄当时已经入门,我又是排行第二。我知道的,师父喜欢师兄……不喜欢我,因为我资质平平,悟性也不好,但是师兄很照顾我,后来入门的师弟们也很听话。我十八岁该读高三,师父让我问问父母,是回家读到高中毕业考大学,还是留下来,放弃再升学。我于是背着行李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第一次回家。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他们不记得我的名字,即使那是我父亲给我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礼物;他们也不记得我的样子,即使我每个月都寄信寄照片……从来收不到回信。” “我走以后他们有了女儿,我抱到了妹妹,她还只是小小的一团,浑身的奶味,后来我常常怀疑记忆出错,因为我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那么脆弱却又温暖的人类……直到我遇见你。” 这必然是孙立白人生迄今为止说过最长的话,很可能再没有能超越的后来者,由此可见他对这番话想要表达内容的重视。但是!由于说话的人语气过于平铺直叙,断句过于利索简练,脸上保持木无表情,整体淡定得一点都看不出他是在分享悲惨童年,简直就像吃着饭看着新闻联播说国民生产总值又翻了几番,“哦”一声,甚至懒得把嘴里嚼的东西吞下去! 所以,真的不怪何田田没办法感同身受母爱狂涌而上,她估计也没那玩意儿。何田田安静地听完孙立白的长篇前奏,只是眨了眨眼,静待下文。 所以,也不怪何田田想不到,这样平淡的前篇过后紧接着一颗巨型炸弹! 孙立白又用那只手往上托了托何田田的tu部,仿佛她轻得像一片羽毛,或者亲得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寻到的归处。 “我想要有一个不用长途跋涉就能随时归去的家,有你和我,还有我们的女儿。” 孙立白偏了偏头往下望,错觉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个小小的女孩儿,长着何田田的眼睛嘴巴,他的大象一样的耳朵,耳廓是半透明的,红红的。小女孩儿踮起脚抱着他的大腿,伸出胖胖的带着手指窝的小手对他挥了挥。 爸爸,再见。 再见。他在心里说。 “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我去结扎了。” ☆、第四十四章 肉身布施 第四十四章 炸弹落下来,毫不夸张地说,何田田该刹那像是听到平地一声雷炸响,震得她耳聋目眩,双腿发软,如果不是被孙立白托着,她觉得自己能当场跪倒下来。 她震惊地望着孙立白——而他依然面无表情。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对我……”何田田不顾危险,直接从孙立白怀中蹦下来,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倒,他连忙伸手扶她,被“啪”一声打开。他缩回那只被何田田嫌弃的手,看了看,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讶然。 这是今天晚上他第一次露出表情,不是为了他的悲惨童年,不是为了梦想破灭,甚至不是自怜自哀,天知道他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有权力自怜自哀——仅仅因为她拍开了他的手。这意味着什么?何田田想,啊,意味着他没说谎——“没有什么比你重要。” “不!你不能这么对我!”何田田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烦躁地抓乱自己的头发,来回踱步,甚至原地蹦起来跺脚,跺得地面“哐哐”直响。 孙立白怕她弄伤自己,伸手拽她,何田田反掌又要拍掉,这次他及时变换角度,手臂避开她挥掌的路径,绕行过去按住她的肩膀。 他按住何田田,不让她再像跳蚤那样一刻不停地乱蹦,认真地问她:“我做错了什么?” 路灯绒绒的光投在他脸上,这个角度看上去,他五官的光暗之间轮廓清晰,线条刚硬,既英俊又冷漠,与当初何田田在游泳池外的台阶上看到他时感觉类似,仿佛外物不萦于怀,世界与他无关。 她想,你错了吗?不,是我错了。 “你错就错在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控制不住自己,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大吼,脑子里一片混乱,已经不知道说出口的是什么,“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男人,不可能存在,你就是个bug你知道吧?我只是个最普通最普通的女人,全世界全中国哪怕只是杭州都有成千上万我这样的女人,她们或许都比我适合做你的妻子,你女儿的母亲……你为什么偏偏对我这么好?凭什么?!” “嘘嘘——”孙立白轻轻捂住何田田的嘴巴,单臂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转移到绿化带另一侧。不出三十秒,果然看到保安强力手电筒的光柱向他们刚才的旧位置扫过来。 他抱着何田田藏身在一株直径超过半米的合欢树背后,两人身体紧密贴合,何田田单薄的脊背窝在他胸前,他能感到她战栗不止,呼吸的热气不断喷在他捂住她口鼻的掌心内侧,又湿又痒。 孙立白略为踌躇,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骗了你,奎元馆那个女人是我师兄介绍的相亲对象,我在比赛间隙回杭州就是为了见她……所以你看,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我并没有那么坚定,我试过其他人其它路,可是,可能世上真的有成千上万个适合我的女人,但她们都没办法成为我的妻子和我女儿的母亲。” “……因为她们不是你。” 明亮到炽人的光柱终于渐行渐远,何田田缩在孙立白怀里,两个人沉默地聆听着保安的脚步声,这让她忽然有一种错觉:他们是一对亡命江湖的大盗情侣,潜入为富不仁的首富之家偷窃,却禁不住随时可能被抓捕的刺激,在刀锋下偷得片刻温存。 她攀上孙立白捂在她口鼻间的大手,轻轻抚摸他的手背,孙立白却以为捂得太紧有碍她呼吸,连忙要缩回手,急切地问:“胸口不舒服?深呼吸,好点没有?” 何田田用双手抓住他那一只手,摇了摇头,来不及出声,却有一点湿湿的水珠不偏不倚坠到他的手心。 大半夜居然下雨,她想,讨厌。 上弦月幽幽地照下来,合欢树枝蓬开了枝叶默默地迎上去,树的阴影里藏着他和她的影子,融合仿佛一人。 何田田抓着孙立白那只手,像是在惊涛骇浪间终于抓住救命的舢板,又仿佛那是一个天然生长在树上的树洞,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它说出心里话。 嘿你知道吗,国王长着驴耳朵。 嘿你知道吗,何田田没有她自以为那么坚强。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2 章 “我……”她说出第一个字,那讨厌的雨水又不间隙地打下来,她抽了抽鼻子,试图让发音不要那么含混不清,她必须好好地说完这番话,这或许是她这一生唯一一次有机会、有勇气在孙立白面前说完这番话。 “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以前不知道我能这么喜欢一个人……你不在的时候我每天都想你,可是我自己甚至发觉不到我在想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孙立白的回应是不再试着抽回手,而用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温柔地替她将一绺乱发拢到耳后。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个傻瓜,我喜欢你,我想你,非得要别人告诉我,或者、或者我嫉妒的时候才会醒悟过来。然后我问自己,这就是爱情吗?还是短暂的总有一天会消失的迷恋?这些我不懂,我也不知道该去问谁,百度了一下,出来的都是些神经病的疯言疯语,于是我想,或者爱就是一种神经病。” “如果可以选,我不会选择爱上你;如果早知道会爱上你,我当初一定能逃多远逃多远。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事……但是我今天想把所有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仅此一次,我想让你知道何田田这个神经病女人每天都在纠结什么,要是、要是你听了不高兴不想要我了,也、也可以乘早重新考虑……“ 合欢树投下的半透明的阴影里,孙立白似乎笑了笑,何田田隐约看到他龇出一线闪闪发亮的白牙,悻悻地道:“好吧我说谎了,就算你生气了不要我了,我也会像今天这样厚着脸皮来找你,赖着你。“ 她看着孙立白,心想,传说观音化身红粉佳人,与迷途凡人j□j,凡人从此再不沉沦皮j□j念。以前她口无遮拦,和沈嘉齐他们开玩笑,说肯定是观音突然由美女变成骷髅,吓得人家不举。下午在灵隐寺参拜观音铜像,她忽然想起故事的后半段。 故事后面说观音化身离世,所有被她肉身布施过的人悲痛欲绝,缟素相迎,有个老和尚出来指证埋葬的不是人而是黄金锁骨观音,他们不肯信,愤怒地拦着老和尚不让他掘墓。 这是惧吗?不。是敬吗?不。 这更像是爱。 因为爱上一个人,所以再艰难再不情愿也好,你也选择亲手放弃过往的人生,推倒那些已经屹立百年挺过风吹雨打的坚牢建筑,在废墟上重建不可知的未来。 “……谢谢……我本来是想求你的……”她颤抖着说,“我爱你,就算我没有资格,就算不情愿,就算神经病……可有什么办法,我还是爱你。” 谢谢你为我做得一切,谢谢你爱我,最重要的是,谢谢你给我勇气,让我像你一样……去爱。 ☆、番外 段子合集 一悲惨的婚姻生活 尤思肚子都显怀了,他们还是没结婚。何田田去找沈嘉齐请婚假,沈嘉齐问她:“婚姻生活感觉怎么样?” “开始不怎么样,”何田田叹气,“你知道我有分享障碍,想到要有另一个人玩我的电脑,睡我的床,挤我的牙膏,在我的衣柜里放一半他的衣服……就恨不得他马上消失掉。” “后来呢?” “后来发现他不用电脑,睡得比我早起得也比我早,牙膏挤完了记得买新的,衣服也只有不占地方的那么几件……最近我例假快来了,我又怕他看到我扔掉的卫生巾,听说心灵脆弱的男人会吓到不举,所以我打算改用棉条——” “停!停!”沈嘉齐赶紧打断她,小白脸嫌弃地皱成一团,“这些不必让我知道。” 何田田朝他飞个媚眼,“亲爱的,咱俩谁跟谁。” “……” 沈嘉齐的婚姻恐惧症又加深了。 二低腰裤 文艺女青年何田田热爱小清新的森女风,日常穿衣不离棉麻纱,经常被尤思嘲笑是套着麻袋。说得多了,她偶尔也会变换风格。这天和孙立白约着去龙井山庄吃饭,她想着要走路,特意回家踩了双板鞋,又换掉上班的套装,穿了条低腰仔裤和红黑格子的厚棉衬衣,正适合杭州舒爽适人的秋天。 孙立白见面的时候没说什么,后来却被何田田抓到他不时偷瞄自己,心里有些得意,也不去拆穿他。 吃完饭出来,两人手牵着手在林荫道上悠闲地漫步,何田田不时停下来用手机拍远处的茶田,孙立白站在旁边等。 两个大学生模样的青年路过,看到何田田躬着腰拍照,一个用手肘撞了撞另一个,笑道:“看那小屁股。” 他声音不大,但孙立白何等耳目,倏然侧首,两个半大小孩儿被他沉沉的黑眸盯得立即噤声,加快脚步跑走了。 何田田一无所知地回过身,觉得这次拍的照片都很不错,开心地一张张秀给孙立白看。 后来,孙立白心血来潮整理衣柜,不小心把那条低腰仔裤压到冬天的羽绒服和棉被底下,何田田想穿的时候找不到,找到了又嫌拿出来麻烦,秋天一晃而过,她再没穿过这条裤子。 三耳钉 何田田耳钉掉了,她耳朵上肉多,恢复力出奇得强,耳洞都打了三年仍是动不动要长拢,所以必须时时戴着耳钉。 丢了耳钉的第二天,她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耳肉从内里痒出来,时不时要用手指捏着揉一揉,把那只耳朵圆乎乎的耳垂揉得通红。 孙立白早上送她上班的时候看在眼里,帮她仔细地研究了耳朵眼,很肯定地说没长拢,又用微凉的食指和拇指夹了一会儿耳垂,似乎真的起到了降温镇痒的作用。 六点下班出来,孙立白等在公司大门外,他昨晚说今天的训练计划到七点,何田田有些惊讶,连忙迎上去。 “给你。”孙立白把捂得热乎乎的一方小盒子塞进何田田手里,点了点头,又说,“不用等我吃饭。” 他说完转身就走,何田田看到街对面停着车,便知道他还要赶回学校。 她傻乎乎地站在公司门口,跟旁边的保安一起目送孙立白开车远去,等到车尾气都没影儿了,才想起低头,摊手。 那只小小的盒子打开来,丝绒垫子上齐齐整整地码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 二十六个字母形状的银耳钉,就算她每天丢一只,也足够她戴二十六天。 后来,何田田习惯左耳戴着l,右耳戴着u,尤思每看到总要嘲笑她:“哟,你丫还是驴牌的?” 四头发 孙立白好像对何田田长而厚的头发很感兴趣,她从小头发就多,别人是一大把,她是两大把。就这样的头发还被她留到齐腰长,打湿水的时候简直像一匹黑色的布料,就算吹干梳通了,披在背后也像披风。 她倒不是有意留长发,部分原因是因为现在的美发店太烦人,每回剪头都被推销各种烫发染发护发,连洗个头都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她惹不起躲得起。别的原因则是长发太好打理,每天早晨梳两下就能出门,对手残星人来说简直完美。 而孙立白喜欢她的发型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 孙立白是真的喜欢何田田的长发,喜欢到有时候会把脸埋在里面睡,有时候会把手臂缠着它睡,白天何田田玩电脑,他坐在旁边玩她的头发也能玩一整天,半点不觉得被冷落。他还愿意帮何田田洗头,皱眉盯着一绺绺脱发,表情严肃得像那些脱落的是他的牙。 有天何田田还抓到他在网上看视频,自学编发教程,她满头黑线地扣上笔记本盖子,将这种不良风气扼杀于萌芽状态。 为此孙立白还以“不说话”的方式跟她冷战了一天。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3 章 当然,这场单方面发起的冷战很快又单方面结束,而何田田根本没发觉。 五熊孩子 孙邀做完准备运动,有点紧张,不太敢看台上的比赛,耳边一团杂响,也不太敢去分辨得太清楚。他干干地吞了口口水,四下张望着找点什么分散注意力的东西,然后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他师傅的女人独自一个人坐在头排,孙邀知道那是师傅给她留的专座,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换不来的好视野最佳位置,她却不当一回事,居然夹带了个笔记本,上头比赛她就在下头敲键盘。 孙邀“蹬蹬蹬”地过去,劈头就叫:“喂。” 何田田正写到关键地方,左手的烟烧出长长一段烟烬都没空管,当然不会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声招呼。 那熊孩子却不放过她,气冲冲地质问:“你为什么不生孩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教练绝后?” 何田田把烟塞进嘴里,两只手在键盘上飞舞,含含糊糊地答:“因为我不喜欢智商比我低的物种。” “你!”那孩子大概是属火药桶的,瞬间被她点爆,伸手就揪住她的衣领。 何田田脑袋都没偏一下,继续说:“因为小孩子是吵闹、玻璃心、自私、烦人……” “坏人!”那孩子怒极,另一只手又来抢她的笔记本。 何田田连忙用一条手臂圈护住笔记本,另一只手继续敲键盘。 孙邀是练武的,年纪虽小,也不会把她那点无用的抵抗放在眼里,正打算抽走她的笔记本吓唬吓唬这可恶的坏女人,却听到她接下来口风一转。 “……娇弱、珍贵、需要很多时间和很多爱去呵护的物种。” 孙邀不知不觉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何田田抖了抖烟烬,没有看他。 “我没那么多时间。” 她往前望,擂台下的孙立白全身心都在比赛中,背对着观众大声呼喝,强光烤得他头发上和背心全是湿瀛瀛亮锃锃的汗水。 她看着他。 “这辈子我只打算爱一个人。” 何田田埋头继续码字,孙邀这点小插曲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思路和创作欲望。孙邀看看她,看看教练,又看看她。 “喂。”,孙邀突然说,“我拜教练为师了,以后会给教练养老的。” 何田田打字的手一顿,终于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熊孩子不知为什么涨红了脸,恶狠狠地加了一句:“我也会养你的。” 何田田又埋下头,挥了挥手,意思是听到了。 她听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正文已经完结了,还有一个见家长的番外,抽不出时间写。这份工真烦人,又不想干了。 ☆、番外二依然是段子 一夫妻共同财产 既然定下了婚期,何田田觉得,她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对孙立白不闻不问下去,夫妻既然是利益共同体,她必须在婚前完全、彻底地了解他。 姓名:孙立白 性别:男 年龄:二十七 籍贯:吉林延边 “等等,我记得延边是自治区,”何田田咬着签字笔抬起头,惊讶地问,“所以你其实是少数民族?” “汉族。”孙立白从她嘴里拔出笔,又抽走那张纸,淡定地继续往下写,何田田凑过头靠在他肩上看。 职业:武术教练 存款:共有 月薪:共有 动产:共有 不动产:共—— “别啊!”何田田急忙抢笔,但她哪里是孙立白的对手,他任由她攥住笔杆使出吃奶的劲儿,仍然把那个“有”字写完了。 何田田呆呆地瞪了纸上的字迹一会儿,脸色惨白,孙立白以为她不舒服,皱眉摸了摸她的额头,被她用脑门儿顶开。 “讨厌,”她有气没力地趴到他肩上,哀怨地道,“你这么自觉,害我也不好意思藏私,以后要是没钱买衣服买衣服买衣服……怎么办?我有一个月不买衣服会死的病,我会死的!” 孙立白认真地想了想,大笔一挥,“刷刷刷”在纸上修改。 何田田再看时,所有分列出来的项目被他简单粗暴地合并为两项。 家庭支出:归我。 家庭收入:归你。 二见家长 孙立白他们武术学校其实和云科技公司相隔不远,就在相邻两个区,开车至多三十分钟。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4 章 杭州的十一月下旬并未正式进入严冬,只好算是乍暖还寒时候,开着车窗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两侧是绵延不尽的茶田,温暖的阳光和丝丝凉风一起透进来,何田田深吸口气,只觉心肝脾肺都被洗涤得干干净净。 车停在一带铅灰色的建筑前,何田田探出脑袋好奇地张望,看到砖墙、平房、抹得平滑如镜的水泥空地,怎么瞧都不像教书育人的地儿,既像八十年代的国营老厂,又像她大四那年实习时见识过的……看守所。 学校也没看到招牌,只在门口拉了铁栅栏,连标配的看门大爷都缺岗。 孙立白把车就停在铁栅栏旁边,等何田田下了车,他过去开门,解释道:“周末,学生和教职员都回家了,只有师父住在这里。” “哦。”何田田想,原来他师父就是看门大爷啊…… “我以为你们学武都是全封闭式寄宿,逢年过节才准许回家那样。” “以前是。”孙立白忽然笑了笑,“后来家长们舍不得,就改了。” 何田田被他这个笑容刺得心头发酸,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他的袖子,像小孩子撒娇那样荡了荡,孙立白低头看了眼,唇边的笑意变得温柔。 两米来高的铁栅栏底部有道方便出入的小门,孙立白低头弯腰迈过门槛,手腕一翻,捉住正往里钻的何田田,一把扯进怀里。 何田田也不惊,笑嘻嘻地挂住他的脖子,逗他:“光天化日之下,孙大侠想要对良家妇女行不轨之事咩~” 孙立白盯着她红唇翕动,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张口就咬下去。 “呜~又咬我!” “对不起……” “对不起你还咬!嘶……嘴巴肿了怎么见你师父!” “先回去,明天……” …… 阳光正好的午后,向阳武校的校长端坐在宽敞明亮的校长室内,不时向窗户外面偷瞄一眼,竖起耳朵听听。 不知听到的是风声,或是迟来的脚步声? 三还是见家长 鞭炮声就在头顶上炸响,何田田吓了一跳,被她挽住胳膊的孙立白也僵了一僵。 哦,不对,自从他决定跟她回老家拜会岳父岳母,他就一直表现得很僵硬。 何田田抬起头,在楼梯的缝隙间看到一张小孩子的脸探出来晃了晃,大约就是扔出响炮的肇事者了,她朝孩子做了个鬼脸。 孙立白搂着她的腰,同手同脚地开始爬楼梯。 何田田外公家住二楼,因为一楼是商业门面,所以二楼每户人家都能分到一小块门面顶部的空地,几家人合伙在空地上像模像样地建了花圃,当然这时节早就一片绿叶不剩,只看得到干巴巴的冻土。被花圃包围其中的是几张自动洗牌麻将桌……是的,这就是巴蜀人民不变的精神追求。 楼梯既陡且窄,洒满了红红白白的鞭炮碎屑,何田田又发现刚才那张孩子脸在拐角偷瞧她,多看了这么一会儿,那孩子似乎有点眼熟。 孙立白前脚刚踏上二楼空地,“轰”一声冒出男女老少不下二十口,前封后堵将他团团围困,同时有人点燃了通常十二点跨年才会响的最具震慑力的鞭炮,名字叫“开天雷”,俗称“小钢炮”。 “女婿!” “侄女婿!” “妹夫!” “姐夫!” “哥哥,我要叫什么?” “姑父啦,叫姑父!” …… 可怜孙立白一个高手淹没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何田田被人群果断挤出外围,看见刚才那个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举高一双脏兮兮的小手,利索地在她裙摆上擦了擦,然后喜滋滋地摊平了,嚷道:“七姑新年快乐,红包拿来!” 何田田:“……” 何田田母家有七姐妹,父家有六兄弟,外公是两家在世的辈份最高的长者,所以逢年节习惯聚在外公家。遇到三代同堂的时候,一次出现五六十个人都算少的。 今年的稀罕事是老七终于有人肯要了,以至何田田同辈和晚辈的年轻人们天南地北地赶回来过年,排着队参观孙立白。 有那么几个惯常应酬的堂兄弟表姐妹,这顿年夜饭便吃得热闹无比,孙立白破天荒被灌了几杯,脸色在灯光下蒸出两团晕红,本来就讷于言辞,这下直接口齿不清,在人群围剿之下眯起眼咧着嘴东瞻西顾,目光都涣散了。 何爸爸何妈妈却愈发觉得女婿好,有句俗话不是说吗,喝酒上脸的人不说谎!何田田坐在妇女儿童保护席斜眼看二老,越想越觉得是她妈临场现编的。 孙立白年夜饭吃到十二点,何田田打牌到十二点,突然四面八方同时鞭炮声响,空中绽放五彩缤纷的火树银花,牌桌上所有人的手机“嘀嘀嘀”短信提示连续不断。 何田田自摸一张,暗七对提前走人,有空拿起手机一条条点开看。 大都是群发的祝福短信,何田田耐心地复制了交换收件人发回去,操作成惯性,差点把沈嘉齐一条无关的短信也复制了。 她顿了顿,把那条短信仔细再读一遍。 “尤思去美国了。” “哦。”她回复,“四个月了,她也没法再拖了。” 沈嘉齐:“……” 何田田:(≧v≦)~~ 沈嘉齐:“你说,爱是什么?” 何田田:“爱是枷锁。” 她抬头往里屋望去,隔着半开的窗户,孙立白也正心有灵犀地望过来,迷迷瞪瞪的目光对上她,似乎瞬间亮了亮。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舍身布施 作者:萧雪鱼11 第 45 章 也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她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中,坐在一束金红色的灿烂礼花底下,回复沈嘉齐。 “它将你和另一个人牢牢地束缚在一起,从此你的身体和精神不仅仅属于自己,你的喜怒哀乐都身不由己。” “……如果她背叛我、抛弃我怎么办?如果有一天她伤害我,她不再爱我,她恨我……怎么办? “傻子。”何田田微笑。 “那我们就自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见家长本来打算虐一下孙立白,所以已经想好写他的父母和师父。到底还是没忍心。父母那部分省略,就让我们相信师父还是以他的方式爱着立白吧,他那么好,怎么有人舍得不爱他? 写这篇的初衷,只是想写一个温暖的好男人。 其实我的每一个故事都是救赎的故事,那些有缺陷的姑娘们被好男人救赎,遇见爱情,变得更好。可写着写着,我发现我错了,这些姑娘们或许不完美,但她们以各自不同的方式与世界作战,即使没有遇见好男人,得到我双手奉上的完美爱情,她们也已经足够强大。 我没有资格以爱情之名改变她们,否定曾为她们遮风挡雨的自我。 我就觉得,这才是爱情的本质了。 就像沈嘉齐说的,爱情从来不是必需品,它是奢侈品。 在你穷途末路的时候踩着五彩祥云来救你的并不是你的良人。 只有当你修炼得刀枪不入,当你以为对世间再无索求也不畏惧,它才会出现,像锦上添的那朵花。 (全文完) ┏━━━━━━━━━━━━━━━━━━━━━━━━━━┓ ┃ ╭⌒╮ ╭⌒ []【雨e无情】 ┃ ┃ ║ ╰ ┃ ┃ ╭╭ []小说下载论坛,欢迎您的到来! ┃ ┃ ╰ ┃ ┃#〓§〓〓〓〓〓§〓〓〓〓〓〓§〓〓〓〓〓§〓# ┃ ┃  ↓     ↓      ↓     ↓ ┃ ┃ ☆★☆   ☆★☆    ☆★☆   ☆★☆ ┃ ┃☆ 书 ☆ ☆ 香 ☆  ☆ 门 ☆ ☆ 第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本书籍由恋耽美. 为您整理制作 ☆ ┃ ┃ ☆更多好书,敬请登录[]电子书下载 ☆ ┃ ┃ ☆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 ☆如果您喜欢这本书,请支持原创作者☆ ┃ ┗━━━━━━━━━━━ 第 45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