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行歌》 001 檀檀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1 檀檀 嘉宁皇后没有熬过元安五年的冬天,她留给檀檀最后的一句话是不要在仇人的地方流泪。檀檀按着母亲的愿望,将她的尸身一把火烧掉,然后留一捧骨灰,待她日回故国时能将母亲的骨灰与父皇的衣冠冢合葬。 父皇没了,死在乱军的箭下,没有全尸,听说最后是被几位宦官合力葬在了帝陵西三十里的一个山丘上。 檀檀和她的母亲嘉宁皇后都没有见到她父亲的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嘉宁皇后与檀檀已经是秦人刀俎上的鱼肉。 元安元年的时候嘉宁皇后与秦国的大司马成婚,元安四年的时候嘉宁皇后终于将“南池水”下在了大司马的酒水里,大司马临终时留下不准任何人伤害嘉宁皇后母女的遗言,但自大司马丧葬之后,嘉宁皇后就一病不起。 世子不许任何人给嘉宁皇后送去汤药,也不准大夫去看她,整个元安四年和五年,檀檀都和母亲被囚禁在一个很小的茅屋里,檀檀想学些女红拿去卖钱,为母亲请大夫,但母亲说,她是大燕国的公主,她这一双手,不应该用来做这些粗鄙的 事。 尽管如此,嘉宁皇后却会自己绣一些漂亮的花样,托人拿出去卖掉。 檀檀烧掉了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的陋室,便再也没有容身之处。她抱著娘的骨灰,在大司马府外站了半个时辰,平昌公主午睡醒来后,婢子才敢将檀檀在府外等着的消息告诉她。 平昌公主片刻都不敢耽搁叫人将檀檀带进来。 檀檀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领口却露出一抹白。平昌公主叹了口气,她先让婢子给檀檀送来姜汤,因为知道檀檀不喜欢姜汤里的腥味,怕她不和,她又亲自盯着檀檀一滴不剩地喝了。 前些日子世子拿下江安,他向秦帝邀功,只求了一件事:让城中所有人穿红衣,庆祝这场久争不下的胜利。 檀檀只要在邺都一日,就需得穿着红衣。 平昌公主屏退了下人,她朝着嘉宁皇后的骨灰跪拜了一番,然后握住檀檀的手,安慰檀檀:“檀檀,你想哭就哭出来,在我这里,没人敢给世子告状的。” 檀檀苦涩一笑:“我不会哭的,娘虽然离开了我,但她不用再受罪了。” 平昌公主没法子再拿话来安慰檀檀,就像几年前她嫁给世子,那时的檀檀只知道她不开心,却不能体会到她的无助与恨憎。 很明显,檀檀比那个时候的她处境更坏。 没了母亲,檀檀一夜间就长大了,她反而来安慰平昌公主:“人都会死的,我早晚会和娘去团聚,公主不必为我担忧。” “傻檀檀,你娘当然是希望你活的好好的。你如若愿意,我倒还是能想出法子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外面虽然乱,却比邺城里好许多,不是吗?” “娘让我留在邺城的,她说在这里,顶多就是受些气,战乱的地方,刀剑无眼。娘不想我和父皇一样,没有尸体。” “檀檀,你若有需要,尽管像我开口。你也知道,在这世间,我谁都没有了,只有你一个朋友。” 再一缕檀香缭绕的青烟下,檀檀握住平昌公主的手:“幸而我有公主,其实也没那么难熬的。” 檀檀人生遇到过许多的大事,国破家亡,最疼她的父皇成了刀剑下的肉泥,她的母亲被另外一个男人占有,天下的骂声都指向她们母女,这些年来她学会的一件事就是不为当下的悲哀哭泣,因为人生还会有更多的苦痛。 平昌公主问她:“你想去见阿复吗?他很是担心你。” “不必的,我娘害了大司马,我没脸去见阿复哥哥,世子也不会让我去见他的。” 平昌比檀檀晚来了一年将军府。她刚嫁到大司马府的时候,就对那两个孩子印象深刻。一个是被豢养的亡国公主,一个是断腿的小世子,而她也将和他们有相同的命运——成为大司马府里一只飞不去的燕雀。 今日贺时渡回来的格外早,平昌公主便猜到是父皇已任命了他为新的大司马,而他今日早朝时光明正大挟亲随入宫,正是为了逼父皇下旨。 旨意下来,他自然该回家了。 贺时渡回府后,先为父亲上了炷香,随后听管家说檀檀已经入府了,他卸下铠甲佩剑,换上常服去了平昌公主那里。 平昌公主虽是他的妻子,但她似乎并不热衷于一个妻子该有的职责,他们的婚姻充其量不过一场利益交换,他已有近半个月未见过平昌公主。 他去平昌公主那里的半路上,被兰娘拦住,若不是兰娘今日又装作无意的跟他提起,他是不会记得兰娘如今连个侍妾的名份都没有。他喜欢兰娘纤白双手,对她一直宠爱有加,兰娘算不上知情识趣,但女人总是要傻一些,娇一些,才让人喜 爱。 他当下便叫人来抬了兰娘的身份,让她做侧房。兰娘欢喜极了,就要在白日里伺候他。换做平时倒也不是不可,只是今日他实在没有兴致,兰娘还要纠缠,他就训斥了几句。 兰娘立马住了口,话也不敢多说。 这位十五岁代父出征,便斩了匈奴左贤王的头颅,他花了三年时间赶走匈奴人,位列大将军,又采取纵横之术亡了燕国。天底下有那么多人挣破头颅要出人头地,而他一路的胜利都是唾手可得,天之骄子,连老天都偏爱于他,兰娘这样的凡 俗小女又怎敢去招惹他的不快? 平昌公主见到贺时渡,率先挡住了身后的檀檀,再去与他行礼:“恭喜大司马。” 贺时渡多年前就已有了加九锡对殊荣,此时大司马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方便一些的称谓。 贺时渡越过平昌公主,与一众行礼的丫鬟,径直走到了檀檀的面前。 檀檀不跪他,不给他行礼,只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掩不住恨地看着他。 她在母亲丧期,如他的意穿一身艳红色的衣服,贺时渡很是满意。他欣慰地拍了拍檀檀的脸颊:“真乖。” 那只手又移向下,食指与拇指的指腹捏起檀檀的衣领,轻微拨开,便露出里面白色的孝服。 檀檀这才后知后觉地怕了,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贺时渡能轻易的感觉到她的恐惧。他轻言到:“怎比那夜还要抖得厉害?” 檀檀心里想着,不要再说了。 她向后腿一步,躲开贺时渡的手:“求大司马收留我。” “是要学你母亲么?是打算捅我刀子,还是下毒?” 贺时渡说这句话时,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檀檀更笨的女子。 檀檀只是重复着这句话:“求大司马收留我。” “也没个求人的样子。”贺时渡哼了声,倒听不出愠怒来。“给我滚出去在司马府门口跪着,等我想通了要留你,你若还跪在那里,就将你留下。” 001 檀檀 002 大司马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2 大司马 小时候祭天,檀檀会随父皇在祖宗们坟前跪一夜。跪一夜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风雪来的时候,会很难熬。 母亲走后,她就有些发烧,今夜跪在这里,只觉得有谁要将自己的脑袋给捏碎。雪落在她面前的青石板上,慢慢积厚,檀檀双 眼一黑,什么都不记得了。 檀檀醒来时,在熟悉的环境里。她首先看到的是床顶上云雾绕仙鹤的浮雕,她发呆许久,一旁看守她的婢子见她睁眼,走了过 来:“姑娘,您醒了?我伺候您梳洗,去见大司马。” “大司马?”檀檀一时间还以为大司马是以前的大司马。 不。 大司马死了,被娘亲杀害了,贺时渡又报复了娘亲,不让人给娘亲看病,现在的大司马是贺时渡。 她才记起来,这是南池,是大司马处理公务的地方。大司马已经很久不在这里,南池的主人俨然已经变成贺时渡。 檀檀发现自己的里衣被换上了艳红色,她悲愤交加——可她的身上没有一把刀,甚至一根针,能够伤到贺时渡。 檀檀不愿下床去,拖了一阵,贺时渡便捧着一本《逍遥游》走了进来。 他很随意地将书放在床头,“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一行字吸引了檀檀的目光。 贺时渡一只手捏住檀檀的下巴,扭过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他也看着檀檀。 “想留在我身边?” 檀檀最怕他颔首时看自己的模样,仿佛她是一只可以被随时碾碎的蚂蚁。 见她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贺时渡又问:“那是想杀我?” 檀檀是不会骗人的。她听到“杀”这个字,无意识地咬住了唇瓣。贺时渡轻轻一笑,他拍了拍檀檀还带着小孩子气的脸 颊,“倒是个诚实的孩子。” 忽然,一声不合时宜的腹叫打断贺时渡的下文,檀檀双手附上自己的肚子:“我饿了。” 贺时渡命人先送来几个垫肚子的点心,檀檀吃东西的模样很秀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像一只惹人怜的小兔子。她吃过几口 便要抿一口茶,燕宫里那一套绣花架子十足。过了一阵送来热菜,贺时渡命人添一副碗筷给自己。 檀檀一贯不喜食秦地菜肴,眼下是饿了快三天,没了忌口。她很怕对上贺时渡的目光,便一直不抬头。贺时渡吃了仅仅几口就 放下了筷子,他的目光似被一把无形的锁固定在了檀檀的吃相上,他实在是认为好笑,哪有人低着头夹菜的?果真,檀檀夹了 一块姜放进嘴里,才咬了下去,整张小脸就变得皱巴巴的。 贺时渡讥笑出声:“就这样也想着杀我?” 旧时燕宫里的规矩,入口的食物是不能吐出来的,尤其是在他人面前。檀檀默默给自己打气,一口咽下了口中的姜片,然后送 了整整一杯茶入喉。 贺时渡将檀檀安在了偏室婢女的屋子里,离他不过十几步路的距离,他很想看看,她和以往那些要杀自己的人会有什么不同。 今夜贺时渡难得在平昌公主的屋中落脚,平昌公主侍奉他更衣,又唤来婢子伺候他沐浴,入夜二人躺在一张床上,平昌公主倾 身吹熄了床头的烛火,她在黑暗里发了一会儿呆,里侧的男人翻了个身背对他,她才得知他并未睡。 “世子,你碰过了檀檀?” 贺时渡用鼻音短促回了她一声,直接承认了。 “檀檀她……她还是个孩子。” “过了年就满十五了,算哪门子孩子?若公主觉得她小,认她做个干女儿,我倒也不嫌弃。” 贺时渡闭上眼,身旁的平昌公主再没有发出动静,他也懒得再去追究她到底想些什么。只是这会儿平昌公主提起檀檀,他闭上 眼,避免不了想到檀檀。 虽然檀檀的母亲害死了他的父亲,可他倒不怎的恨檀檀,若是报复,三月前那次檀檀来找他,他已经报复过了。 青涩至索然无味,实在没什么值得记得的。 …… 檀檀觉得自己吃过一些苦头后,身体反而比从前好了许多。她病了只三天就痊愈,贺时渡虽留她在南池,她却也没法见着他的 面。还是平昌公主会时常找她过去聊天解闷,有平昌公主在,檀檀觉得大司马府也没那么可怕了。 平昌公主身边新添了一位婢子,原是二人在赏一幅古字,平昌公主却叫那婢子一起来赏,檀檀有些惊奇。 那婢子确实与其她的婢子不同,府里下人千篇一律一身黯青色的料子被她穿出来几分疏离感,平昌公主向檀檀介绍道:“阿瑾 是顾郎中的女儿,顾郎中因贪污案被定罪,家中女眷皆沦为官奴。阿瑾性情良淑,我不忍她受苦,便将她要了过来。” 阿瑾向檀檀福身:“阿瑾见过檀檀姑娘。” 檀檀在这里是没有身份的,她想,即便阿瑾成了官奴,却也有国,有家。 她没有国,没有家,也没有姓氏,没有名字。 过了一阵,仆妇为平昌公主送来汤药,平昌公主让阿瑾送仆妇离开,然后就直接当着檀檀的面将汤药倒进花盆里,花盆里溢出 热气来,檀檀不解地问:“公主,这是什么药,你为何要倒掉它?” “送子的药。” 檀檀愣了一愣,“你不想要孩子吗?” “傻檀檀,我可不愿自己受这苦给他贺家添子孙。” 平昌公主不爱贺时渡,也不愿嫁给贺时渡,檀檀是知道的。她小声而坚定地对公主说:“公主,这事我谁也不告诉。” 平昌公主温柔地笑了,“世子知道这事的,他叫人来送药,也无非是为了维持面子上的功夫。” 檀檀白日里刚见过平昌公主,晚上就见了贺时渡。他身边的人呼檀檀去书房里伺候,檀檀急忙换上艳红色的里衣,披上同色的 袍子去南池。 她到的时候,见笔墨都被搁置在一旁,书案正中摆着几张拓片残迹,贺时渡吩咐她:“给你一个时辰,将这些残片拼回原 样。” 檀檀猜不出贺时渡用意,但她又想隐瞒自己读过书这件事,于是道:“我做不了这些的。” “不看看拓片上的内容,怎知你做不了?” 檀檀这才敢将视线落在拓片上。 “隔着那么远,看得清么?拿起来看。” 贺时渡的声音慢悠悠的,听上去有许多闲情逸致。 檀檀听贺时渡的话,拾起一张拓片,她双眼渐渐发红,忍着不跟贺时渡喊出来,只是用很压抑的声音与他道:“你将柳侍郎如 何了?” 柳玉安是父皇的侍中,他那时唯一的职责就是为父皇从各地寻来的石碑拓片。檀檀时常在父皇书房玩耍,她最熟悉的一幕便是 柳侍郎与父皇对着一块腐朽的石碑,没有主仆顾忌地从高祖时期谈到上古时期,谈论历朝历代的文字演化,谈论刻碑的习俗, 谈论古人书法文脉。 柳玉安拓片功底深厚,尤其为一些权贵赏识,他当年因此留得一命,然而柳玉安并未因这些赏识而换取优厚的日子,赵国丞相 曾对他威逼利诱,让他为赵国培养拓片的匠人,柳玉安不从,便被囚禁三年。直到这一年年初贺时渡一举攻破赵国,赵国未遗 全尸,丞相举家逃亡,柳玉安又辗转落到了贺时渡的手上。 柳玉安落款的章,还是檀檀亲手拓上去的。 “他一个没根的阉人,我能将他如何?” 普天下的刑罚,无论对象是男是女,最有用的都是给生殖处用刑,柳玉安既然已经没了根,贺时渡也就无从下手。 檀檀双手握着两张薄薄的碎纸片,仿若怀抱千斤重的东西,让她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贺时渡倒是对她生怯的模样颇感兴趣,他伸出手臂揽住檀檀的腰,檀檀一个不妨就坐进了他的怀里。与他呼吸交织间,檀檀抖 得更厉害了。 她想起那夜,仍是不由自主地怕。 “一个人没了生殖的器官,还有其他的。例如……”他的手覆在檀檀的大腿上,隔着一层衣料也能感觉得到柔软,“他还有双 腿,有双手……” 他的大手完全将檀檀的手包覆住,檀檀手心很凉,贺时渡用拇指擦拂去她手心里的冷汗,“想折磨或是折辱一个人,很容易是 不是?” “可柳侍郎一双手珍贵过一座城池,能将这样一位贤人为己所用,天底下又有谁不会羡慕我呢?近日我得了一块千余字的石 碑,除了柳玉安,想不出任何人能将上头的字完美摹拓下来。檀檀,替我说服他,我便放过你娘的骨灰。” 檀檀才不信他,她已经将娘埋到一个很安全隐蔽的地方了。 “弄衣巷西口第三棵槐树下,檀檀,你是将你娘埋在了那里吗?” 他语气很轻地凑在檀檀耳边,说罢轻嘬了下檀檀珍珠白色,几近透明的耳垂。 他发觉檀檀没有耳饰,那里也没有孔眼的痕迹,这很不寻常,燕朝的女子都是小小年纪就在耳垂上穿了孔,佩戴各样耳饰,檀 檀是燕国的公主,怎会没有呢? “贺时渡,你放过我娘罢,她已经死了……大司马说过,不准人伤害我娘的。” 她一急就全都露馅,直呼他的名字,忘记他的身份。 “檀檀,现在秦国只有一个大司马,以前的大司马被你娘害死了,死人的话都不作数的。” 檀檀的手还被他覆着,他很轻易感受到自己握住的那小小手掌攥成了拳头,捏住了二人不知属于谁的衣角。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她重复了两遍,一遍说服自己,一遍说服贺时渡。 贺时渡浅笑着低头,在她惨白的脖子上吮咬了起来。 他的轻亵的举止唤起了那一夜里的记忆,檀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檀檀痛苦地承受着,却还是想问个究竟。 “不这样对你,怎能给你个杀我的机会?” 贺时渡并未有更多的举动,他还不至于对檀檀这样的小丫头急色。而那一夜,只不过因她是嘉宁那个贱人的女儿,他要惩罚她 们母女,才对檀檀下了手。 檀檀被调戏后的样子倒是有趣,像只怯生生的小野物,随时等着反咬他一口。若不是她如同紧绷的弦一般的腰背,贺时渡都不 记得她曾是一位公主。 每次他的气息拂过檀檀的耳朵,檀檀都会不由自主的发颤。贺时渡发现了这一点,便恶意地朝着檀檀的耳蜗吐了口气息。檀檀 很矛盾,她十分想要逃离这里,却又清楚,她只能留在这里。 她双手抓握住贺时渡横在自己腰腹上的胳膊,不知是要推拒还是要迎合。她暗里骂了一声自己,真是笨死了。 贺时渡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焦虑,却被她欲拒还迎的动作惹笑。他咬住檀檀的耳朵:“乖檀檀,你还小,别急。” 檀檀哪里听得出男人话里别有深意的荤腥?她眨了眨眼,心里有了自己的主意:“大司马,只要我能说服柳侍郎,你就会放过 我娘的骨灰吗?” “我可有骗过你?” 檀檀垂眸,掩住她的心思,两片丰润的唇微微张合:“不曾。” 002 大司马 003 傲骨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3 傲骨 傲骨 柳玉安是檀檀在秦国见到的第一位故人。 上次相见,还是富丽堂皇的燕宫,柳玉安虽为宦官,却不输士人风华,他执笔洒墨,神韵跃然纸上,一手书法不输当世被鼓吹 的大家之作。 “柳侍郎。” 檀檀先出声唤他,柳玉安端着灯台,仔细看了许久,才认了出来。 “六……六公主……” 他们上一次见面,檀檀还是个不大的女娃娃。 那时的檀檀不懂政治,不懂战争,不懂国破,不懂疾苦。 檀檀径自坐下来,“燕国没了,我已经不是公主,你也不是燕宫里的侍郎,我便叫你声柳先生。” “奴才不过陛下与皇后身边一个宦人,何当‘先生’二字?” “柳侍郎为了先主故国封了笔,宁折不屈,担得起这二字。” “奴才是燕国生的人,燕国长大的,亦是在燕国学会了写字,奴才只认燕国的纸与墨。” 柳玉安让檀檀想起那些在燕国死后,将自己和母亲献给贺家的前燕旧臣。那些背弃故国的人,如今照样能够享受富贵荣华,而 柳玉安这样忠于故国的,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沦为阶下囚。 檀檀很直接地说明她的来意:“贺时渡想要先生归顺于秦,便以娘亲骨灰要挟我来说服先生。可娘生前就跟我说了,人死后, 能真正留给世上的是他的精神,而非骨骸。今日我能为先生送来的,只有一根针。娘生前研究针灸,她告诉过我,只要针扎进 穴道里人就会双手麻痹,再也无法握笔写字。我不愿先生受敌人之辱,今日便做这刽子手,为先生断了烦恼。” 柳玉安道:“奴才的区区一双手,怎能抵得燕国受的苦痛?但此时不当由公主动手,奴才早该毁了这双手,去殉旧主。” “若先生自毁双手,贺时渡怎会放过先生?幼时先生教我读书认字,今日,该我护先生了。先生你且忍上一忍,我从未施过 针,怕扎疼了先生。” 柳玉安心头被绳子给紧紧绑了起来,让他难以呼吸。他于牢狱里给檀檀行燕礼,将自己能文能书的右手交给檀檀。 檀檀右手执针,左手手心掌住柳玉安洁白如玉的素手。异国他乡,两相无言,柳玉安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吓得她手中的银 针落地,发出谁也不闻的细微声音。 “奴才从前不愿执笔,因再无可守护之人与物,而如今公主尚在,奴才愿为守护公主与皇后,为秦国大司马执笔。” 牢狱里干燥的气息让檀檀的喉咙发涩,她声音微哑,红着眼看着柳玉安的眼睛:“可是我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我不配再做燕国 的公主,不配你的守护。” 檀檀不说,柳玉安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檀檀一个亡国公主,贺时渡还能如何对她呢? 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起小时候檀檀要他为她念故事,教她作画,那时她与他是云泥之别,如今,各有各的苦难。 “奴才为公主屈从,非因公主是公主,而因为公主是故国人,奴才也心存了私念,往后无论发生了什么,好歹有公主记得奴才 曾是个燕国人。” 外面传来侍卫的催促,檀檀没有应他,过一会儿有侍卫走进来吩咐道:“姑娘在此停留过久,大司马要等急了。” …… 檀檀去向贺时渡复命,极不情愿。她的不情愿就是不情愿,脸上没有任何掩饰,或说她还不会掩饰。贺时渡一手拿着书,踱步 到她眼前,空闲的那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脸蛋:“此事你办的很好,要什么奖励?” 细皮嫩肉的脸蛋被他掐得通红,像是性事尽兴时脸上的红晕。贺时渡不可抑制地想歪了,他低头咬住檀檀的耳廓,“檀檀既曾 跟柳玉安学写字,我想看看檀檀写字的功底。” 说罢他径自走到书案前,摊开一卷羊皮纸,将方才自己用过的笔重新蘸上墨,递入檀檀手中。 檀檀折了燕国公主的傲骨,不愿再折燕国文脉的傲骨,她攥着细润的玉质笔杆,颔首道:“我写不出来。” 贺时渡抬起她的下巴:“不愿写吗?” 檀檀不回答,便是默认。 贺时渡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蛋:“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说罢,檀檀眼前天旋地转。她是被贺时渡打横抱了起来,一只绣鞋在突然的动作下甩到了一旁,滚落在了他的书案脚下。 贺时渡抱着她走向书房内室,到了床前将檀檀放下来,檀檀像个木偶一样被搁在床上,她刚要起身,贺时渡不知从哪里抽出一 根绳子,甩上床顶横梁,绳两端落下来,他熟练地将绳子这一头绕着檀檀的手腕,将她绑了起来。她被贺时渡摆弄成跪姿,但 绳子悬下来的长度并不足她能够得着床面,只有脚尖能虚触到床面,她的膝盖几乎是悬起来的。 “大司马……这样好难受……” “这样都受不了,还想杀我?”贺时渡轻笑了一声,而后随手撕开檀檀的衣服。 檀檀很快被他扒了个干净,衣服一层一层落在身体两侧,她不再觉得羞耻了——她只想赶紧死去,去陪娘亲。 贺时渡转身离开,檀檀被虚悬在半空里,双臂酸痛,她以为仅此这样而已。不与片刻,将书房隔成两个空间的珠帘后,又是男 人漆黑的影子。 他越走越近,檀檀藏不住自己赤裸的身体,便闭住了眼睛。 女孩儿两只娇俏的乳在微凉的空气里颤抖,那一夜贺时渡就注意到了,檀檀年纪虽小,胸乳却已经丰润了起来。 他用手中狼毫润滑的笔尖在她桃色的乳头上轻轻扫过,眼里却没有亵玩的意思,“既然你的手握不住这支笔,便换个地方。” 话罢,冰凉的笔杆被插进檀檀双腿间的缝隙里。那一处从未被这样的寒凉器物碰过,迅速瑟缩了一下。贺时渡道:“夹稳了, 若是掉了下来,明夜就继续跪着。” 他的光袖潇洒拂开,洒下一阵冷风,檀檀被悬着,无法不颤抖,她看着贺时渡挺拔又洒脱的背影,想叫他回来,却又咬住嘴 唇,将嗓子里的话吞咽了回来。 贺时渡有折子要阅,朝堂里的琐事,看则都是些细微末节,稍有不慎,便是雷霆风暴。他有些倦意,便叫来亲随贺芳年抱着折 子去时复的园子里。 时复刚刚温了一壶酒,看到贺芳年怀抱中的折子,眉头蹙着:“兄长可是闻到了酒香才寻来的?” 贺时渡撩起袍子盘腿坐于时复对侧,不等时复邀请,他已经自己臻了一杯酒饮下腹。贺时渡从小就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沾染 了一身武人习俗,行事不受拘束,时复酿了半年的酒被他狼饮而下,心中不满,却又不敢对兄长不敬,因此只是埋怨了一句, 却继续为他斟了一杯新酒。 “看折子看得头疼,你念给我听。” 时复命人拿来批阅用的朱砂,字字朗润地念了起来。他忽然笑出声来:“兄长,楼仲康折子里一句话中一半的错字,反倒弹劾 起了谏议大夫斥他胸无点墨?未免太荒唐了些。” 贺时渡只看了一句话就无心再看了,时复心知兄长也瞧不起楼仲康绿豆大的心眼,便问道:“楼仲康恃着你的关系,在朝中狐 假虎威,欺压文臣,兄长为何还是如此放纵他?” “你可听功业未成先杀武将的么?”贺时渡饮了一口酒,轻蔑地说,“前燕余孽一日未灭,楼仲康便尚有用武之地。” 听到“前燕余孽”四字,时复默然了一阵。 “我听说,檀檀为兄长说服了柳玉安,柳玉安一字千金,能得他在你左右,必叫朝中文臣信服。” “柳玉安被赵相囚禁三年,宁自断筋骨也不肯写下一笔一画,你以为他会甘心臣服于我吗?” 时复冷静思索一阵才道:“即便是为了檀檀,他也会臣服于兄长。” “我又何须欠小女儿家的情面?既是狡黠的猎物,便得用不寻常的法子去驯化。” 时复当下未明兄长的深意,直到几日后将逢小年,才听说了贺时渡将柳玉安辗转送去了楼仲康的身边,教他识汉文写汉字。 柳玉安被送去楼仲康身边,是檀檀始料未及的。贺时渡比她所想的更要冷静和狡猾,她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 003 傲骨 004 邺城子弟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4 邺城子弟 邺城子弟 小年当天,檀檀被放出南池与平昌公主见了一面,平昌公主见到她才崭露了欢颜,她亲自招呼着檀檀进里间,带她来到黄梨高 架前:“都是为你做的新衣裳,你上身试一试。” 檀檀柔柔一笑,摇着脑袋,“大司马不会喜欢我穿新衣裳的。这是公主为我准备的新衣,在别人面前穿,我才觉得是糟蹋了公 主心意。” 檀檀不敢告诉平昌公主,贺时渡宿在南池的夜里都不许她穿衣物,只让她着一件窄小兜衣,几乎是裸身悬跪在横梁与床之间。 “哎,原本就是邺城子弟里的霸王,如今他官居大司马,更没人敢忤逆他。我帮不了你,也只好劝你忍一忍,等下一次他去打 仗就好了。” “若下一次打仗,打的仍是燕国的人,要是永远没有战争,没有人背井离乡就好了。” 檀檀在平昌公主这里正准备用膳,却被贺时渡要来的消息打乱了一切。她私心里只想和平昌公主坐一起吃一顿饭,一起怀念娘 亲,说些女儿家的私话。 平昌公主纵不喜欢他,出于一个妻子的本分,却还是要为他备碗筷,换上虚伪的笑容迎他前来。 檀檀见贺时渡入了座,便想着自己去小灶台随意吃些填肚子的东西。趁着平昌公主和贺时渡聊些家常时,她正准备默默溜走, 也不知道贺时渡哪只眼睛看到了她,像逗弄宠物似的问她:“上哪儿去?” “回南池去。” “瞧瞧。”贺时渡似笑非笑地与平昌公主说,眼光却落在檀檀身上,“见着我就跑,小麻雀的胆量还想杀我。” “檀檀胆子小,别总拿她打趣。”平昌公主嗔怒道。 比起平昌公主来,檀檀觉得自己可真不像一位公主。她永远无法对着贺时渡镇定自若,他恨她,她却怕他,她是多么无用的公 主啊。想到此,她便想要硬气一点,于是说:“我是燕国的余孽,不配与大司马同席。” 她的“铮铮铁骨”,真真逗乐了贺时渡。他戏谑道:“这是耍公主架子呢,还是小孩脾气?不爱吃就滚回南池。” 檀檀心想,滚回南池也比和他同桌而食自在。 她原以为小年夜,贺时渡会宿在平昌公主那里,于是在她看到门外那个巍峨的身影时,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贺时渡大步从她面前走过,顺手脱去外袍仍向一旁的架子,一屁股坐在榻上大剌剌翘起二郎腿:“滚过来给我脱靴。” 檀檀如受奇耻大辱,她不是他的侍婢!也永远不会为任何人脱靴。 “我去叫阿琴……她才是你的侍婢。” “奴婢也能跟燕国的公主比么?” “可我不愿意。” 贺时渡都懒得骂她笨了,他脚尖往前凑了凑,踢到檀檀的膝盖,用了很巧妙的力道让她向前扑跪在自己脚下。 “不是要杀我吗?这点代价都不愿意付出?” 檀檀的视线从他黑色的靴子上移开,“我不会为你脱靴子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贺时渡忽然心情大悦,他不禁怀疑,檀檀真的懂要怎么杀人吗?他甚至怕自己会提前动手了结了檀檀的性命。 “既然不愿伺候我,今夜继续跪着吧。” 檀檀很乖觉地将自己衣物退了下去,又老老实实送上一双手让贺时渡捆绑她。贺时渡眯眼审视她,飞扬的眼角露出一丝邪恶 来:身边的女孩儿寸缕不着,姿态乖顺,哪里像个公主呢?只有坊间最下贱的女奴才会摆出这样的姿态。 他很顺手地将檀檀悬了起来,即便他恶意地用绳子勒紧檀檀略显丰润的乳房,檀檀也一声不吭的。捆完檀檀,将她和以往一样 吊在梁上贺时渡便走出内室,檀檀这才敢喘气,她痛苦地仰着头,眼泪被生生逼了回去。她闭上眼,不愿看自己的身体,仿佛 这样身体就不是她自己的。 原以为贺时渡又会这样让她被吊一整夜。 可没过片刻,脚步声传入耳中,檀檀受惊吓地睁开眼,只见贺时渡换过一身玄色寝衣,一手握一根黑檀笔杆的笔走向自己。 她不禁将自己双腿夹紧了些,这些因恐惧而生的小动作统统落在贺时渡眼里,他笑的像一只修炼成精的狐狸:“今夜我欲作 画,却寻不着纸墨。” 他年少曾在邺城留下许多风流韵事,荒唐的手段不少,随意拈来一段,也能让檀檀这小姑娘羞愧欲死。 冰凉的手指碰上檀檀温润的小臀,檀檀一个激灵,浑身升起鸡皮疙瘩,细微的颗粒,透明的绒毛在贺时渡的注视下布遍檀檀全 身。 “你要干什么?” 檀檀想起那一夜,自己的屁股快要被他掐碎了。那一夜真的很疼,没人愿意忍受疼痛的。 贺时渡挑眉:“不是告诉了你,我要作画么?” 没有纸墨,如何作画? 檀檀一时好奇,忘了被悬着的酸疼。于是贺时渡便在她纯真的目光里,将生满茧的左手插入了檀檀紧逼的大腿根部。檀檀不可 置信地睁圆了眼,她脸颊也圆鼓鼓,眼睛也圆鼓鼓,像一只吐泡的金鱼,贺时渡道:“还未进去呢,不必露出这般神情。” 他只将指尖伸入,手掌却顺着覆上那一层浅浅的毛发,同时还不忘察觉檀檀的神情。 檀檀傻愣愣地对上他老成的笑意—— “你不可以的。” “没人能对我说不可以。” 他不急着欺负檀檀,粗砺的指腹轻松地拨开护着她小穴的软肉,试探性地戳进去。他只是浅浅戳弄,甚至没有情色的意味,而 檀檀却不能抑制地浑身泛起粉色。 檀檀的双膝没有支撑,只能勉强靠着脚趾挨着床面,分担一部分力道,她双腿抖得厉害,小穴也一起在抖。贺时渡一伸手,将 绳子放下来一部分,檀檀得以踏实跪在床面上,随着悬着的一口气松懈出来,濡湿的液体也从她下身涌出,她瞬间脸面如同火 烧,以为自己在他面前失禁了。 贺时渡满意地拍拍她的脸颊:“檀檀真懂事。” 他奖励般地轻抚过檀檀地乳房,其实那一夜他就发现了,檀檀的乳不但发育的好,还与他手的尺寸很契合。 嘉宁皇后曾请姑姑教过檀檀男女之事,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一个母亲是不会去教女儿这些事的。姑姑说过,不论身子上有什么 反应,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她应该享受这样的变化。 檀檀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贺时渡。 她想通了,就不抑制自己了,一声软绵绵的呻吟从嗓子里溢出来,倒将贺时渡惊了一番。 “你叫什么?” “舒、舒服。” 贺时渡冷笑一声,“你母亲知道你叫的这么下贱吗?”他原本的心情都被檀檀这一声给败坏了,他不是为让她觉得舒服才让她 脱光衣服跪在这里的。他手下的动作忽然加重,几乎暴虐的将手指插进檀檀穴中,无情捣弄了起来。 檀檀身下的水越聚越多,她终于察觉到了难受,仿佛几千只小虫子在腹里蠕动,快痒死她了。等檀檀的双腿不断摩擦时,贺时 渡用鼻尖替代自己的手指,插进檀檀穴中。 “檀檀的身体里真是藏了许多墨水。” 他猛然抽出笔来,动作豪洒地甩了甩笔尖,然后落笔在檀檀纤弱的背骨上。 背部被濡湿的笔尖扫过,檀檀意识到背后的凉意来自自己的身体里,她忽然挣了起来:“大司马,你不要这样对我。” “檀檀猜我在画什么?猜对了我便停笔。”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能这样子对我的。” “美人骨上美人图,我在画檀檀。” “你根本是在侮辱我。” “你以为呢?我留你在身边不为侮辱你,难道是贪你美色?还是图你亡国奴的身份?” 亡国奴三个字是一根扎在檀檀心头的刺,她一想到卓将军他们正在为复国不畏苦寒,而自己却连为贺时渡脱靴的羞辱都不愿 受,瞬时觉得自己愧对他们的信赖。 檀檀眼底的万千变化都落在贺时渡眼底,他不由得心软,就这蠢样,又杀的了谁呢? 他再次将笔尖刺进檀檀紧张的小穴里:“想要杀我,就别乱动。” “我没有要杀你。”檀檀心虚地说,又欲盖弥彰添了一句:“我杀不杀你,和我乱不乱动,没关系的。” …… 夜半月光稀疏,树影也模糊了起来。檀檀跪得麻木了,眼皮子不自觉地垂下,她才打了个盹儿,就被一声清亮的拍打声惊醒, 紧接着屁股上火辣辣地一阵疼痛,她眼里疼出了泪,不由回头瞪向贺时渡,“你为何要打我?” “谁准你睡了?” “你没有不准我睡。” 贺时渡在她背上写下的赋已经收了尾,他满意地搁下笔,温厚的手心落在檀檀的肩头:“明夜之前,将我写在你背上的东西一 004 邺城子弟 005 阿瑾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5 阿瑾 阿瑾 过年的时候,平昌公主带檀檀去街上购置年货,檀檀很少有机会上街,但她喜欢邺城当地的民风,尤其是邺城的妇人们,虽然 彪悍了些,可她们燕国的女子可是不敢当街责骂自己夫家的。檀檀趴在栏杆上看夫妻俩吵架的热闹,平昌公主细细品着茶,看 着檀檀看热闹。 阿瑾从前是官家的女儿,很不解为何檀檀这么喜欢看街上的热闹,她抱怨道:“家丑外扬的泼妇,有什么好看的?” “在我们燕国,女子不能辱骂丈夫。” “这里是秦国,你们燕国已经没了。”阿瑾冷冷地说。 平昌公主剜了她一眼:“这话你不该说。” 阿瑾的哥哥死于和燕国的战事中,她恨所有的燕国人。 檀檀也不示软:“燕国人还没死光,燕国就还在。” “燕国男人要是有种,你也不会没名没份被大司马收在身边了!” 阿瑾话音刚落,便受了平昌公主一个耳光:“阿瑾,你还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吗?” 阿瑾的父亲就是因说错话遭了人算计。 她委屈地捂住被平昌公主打的那半边脸,小声说:“她不要脸,勾引大司马,为何你要护着她?” 檀檀反驳:“我没有勾引大司马。” “府里人都知道你每晚都光着身子在大司马面前。” 阿瑾又受了平昌公主一个耳光:“你若再敢乱说,我便将你送回去做官奴。” 阿瑾闭嘴了。 她不是檀檀,对秦国朝堂上的事一无所知。平昌公主的手段她以前就听过,公主可不是善类,当初她愿意嫁给贺时渡,无关情 爱,只为是防止贺家与其他的大家族联姻。能将自己婚姻断然牺牲掉的女子,有哪能指望他对别人慈悲? 阿瑾从没期盼过平昌公主会对自己有多关心,但是,这份关心不属于她,也不能属于檀檀。 檀檀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这几天也将平昌公主躲得远远的,平昌公主寒了心,便迁怒给了贺时渡。她明目张胆地倒了送子汤 药,阿瑾惋惜极了:“公主,你为何要倒掉呢?” 平昌公主讥笑道:“不倒掉,难不成留给你喝?” 阿瑾委屈地跪在平昌公主脚下:“公主,我没有这个意思。” 平昌公主用食指勾起阿瑾尖尖的下巴,眯眼审视着这一张我见犹怜的脸庞:“你喜欢大司马?” “我……”阿瑾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 “大司马是盖世英雄,谁不仰慕他呢……” “英雄?你可听说过佞臣做英雄的?” 阿瑾立马跪伏在平昌公主脚下:“阿瑾的命是公主给的,阿瑾这辈子只会效忠公主一人。上次是阿瑾多嘴,顶撞了檀檀姑娘, 我明天就去给檀檀姑娘斟茶认错。” “不必了,以檀檀的性子,未必会接受。” 阿瑾倒没看出来檀檀有平昌公主说的那种烈性,可后来,檀檀又确实是闹到了头破血流。 秦国的姑娘人人都有耳洞,秦人祖上游牧而生,穿耳洞是秦人的习俗。楼仲康那厮将西域使臣搜刮干净了,女人用的东西他府 上用不上,便将那些珠宝首饰都献给了贺时渡,其中有许多漂亮的宝石耳坠。 碧色的宝石光华闪耀,楼仲康描述的绘声绘色,说这是公主王后才佩戴得起的。贺时渡嗤之以鼻:“怎说的像你自己喜欢女人 似的?” 楼仲康不怀好意地讪笑道:“属下不喜欢女人,大司马您喜欢呐。” 贺时渡把玩着手上的一对碧蓝宝石耳坠子,问道:“送去你府上的柳侍郎如何?” 楼仲康浓眉一皱:“人家是细致的人,瞧不上我这武夫。” 贺时渡嫌恶睇了一眼楼仲康茂密的胡须:“至少将你胡子修理一番,我都不愿多看你一眼。” 楼仲康陪笑应是,他七八年前就认识贺时渡了,那时他是个小总兵,仗着自己算有些打仗的本事,并不把这位眼高于顶的傲慢 小世子放在眼里,然而贺时渡一战成名,把八十万胡奴打得奔走漠北,当他意识到贺时渡不仅是个世家贵胄,更是个打仗的奇 才时,便开始变着法去讨好他了。 “大司马,从前行军时可还是我教你剃须的,你不能断了奶就忘了娘啊。” 若不是贺时渡偶尔想要气气朝中那帮老腐朽,早就剪了楼仲康的舌头。 轰走楼仲康,贺时渡想到了檀檀。既然这些耳坠子是给公主佩戴的,可不正是为檀檀准备的?他想到檀檀几近透明颜色的耳 垂,便拿定了主意,一共十副耳坠子,她半月里可以天天换着戴。 贺时渡找来宫里面给公主们扎耳洞的姑姑,让她们给檀檀扎出耳洞来。 檀檀原来是有耳洞的,后来长合住了,娘说既然扎耳洞是秦国蛮人的习俗,没有耳洞正正好。檀檀记住了娘的话,只觉得贺时 渡此举是故意羞辱她。 她是燕国的公主,不要秦国的奴仆给她扎耳朵。 两个姑姑也没想到檀檀会抗拒,原本只想安抚一下檀檀,结果才碰到檀檀,就被檀檀给推搡开。贺时渡原本没觉得是多大的 事,可檀檀一反抗,他就铁了心要给她重新扎上耳洞。 檀檀撒腿就要跑出去,贺时渡一个箭步就拦在她的面前,三两下绑住她。 两个姑姑面面相觑,最后资历丰富的那位劝说:“大司马,若是姑娘不愿,我们下手,她会遭很多罪的。” “不想她遭罪?除非你们替她遭罪,听懂了吗?” 贺时渡是敢和皇帝翻脸的人。 會員專區 網站廢除魚叉票評分機制 搜尋 找書看 排行榜 標籤搜尋 活動與公告 目錄 設置 書櫃 留言 評分 書籤 2019/3/22 阿瑾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books/667914rticles/7686246&&_blank&&/books/667914rticles/7686246&& 2/2 两个姑姑连忙跪下:“奴婢明白了!” 光是给檀檀扎耳洞,就用了足足一个晌午。两个姑姑抱着赏赐离开司马府邸时,俱是一身汗。却不知他们才走,檀檀就发起了 脾气。 一盘漂亮的耳坠子被檀檀砸在贺时渡身上,那一瞬间檀檀惊了,贺时渡也惊了。 “你再给我摔一个试试?” 檀檀怕了,她向后退了一小步,心想着,摔一下是摔,两下也是摔,不如就破罐子破摔。 她抬头,对上贺时渡阴鸷的目光,一个抖擞,便默默上前蹲在他脚下,将落在地上地耳坠子捡了起来。 贺时渡冷笑,“我还当檀檀真要为故国守丧,做烈女。” 檀檀悲哀地吸了口气,便趁贺时渡得意时,一头撞向了一旁的柱子。 她其实很怕疼,却也很怕别人的羞辱。娘说过,她不必为故国守丧,应当朝前看,忘了故国。可她是来自燕国的人,留着燕国 的血液,长着燕国人的模样,她若是忘了故国,便忘了自己。 青铜柱子上的芙蓉雕花磕破檀檀的额头,血顺着她没有起伏的眉骨滴进眼睛里,周遭一切模糊成一片红色的晕影,贺时渡脸上 的震怒也淡化在了血色里。 檀檀当下就晕了过去,等她醒来以后,额头上便多了一道难看的疤。平昌公主一边叮嘱婢子给她上药,一边斥责:“你不怕 疼,也不怕丑么?” “会留疤吗?” 平昌公主气愤道:“撞柱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会留疤?我看你还是早点死了报仇的心吧,要不然贺时渡还什么事都没有,你 倒先把自己给作死了。” 平昌公主话里尽是讽刺,檀檀皱了皱鼻子:“公主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少一个要杀大司马的人?” “你!”平昌公主将茶杯甩向一旁,“多少人等着杀他,你与他们比,又笨又固执,你以为自己有胜算么?我平昌再傻,也不 会指望你能杀了他!” 檀檀知道自己的话严重了,她立马收了声,像一只闯祸的小狗偷看自己的主人,盯得平昌公主心软了下来。 “祛疤的药是宫里面娘娘们常用的,很管用,每日早晚都要涂抹。既然你自愿在南池当个丫鬟,我也不叫人来伺候你,你自己 也别忘了按时上药。” 平昌公主这次是真生檀檀的气了,贺时渡一来,她不顾谈谈祈求的目光直接离去,把她丢给了贺时渡。 檀檀不知道自己朝他发了那么大的火,做了那么大的蠢事要怎么面对他,索性闭上眼装睡。她真是小瞧了贺时渡,一个号令千 军万马的男人,又怎么可能被她骗到? “平昌都说你醒来了,再装就把你丢去喂狗。” 檀檀绝望地睁开一双含着水的眸子,对上贺时渡还算和颜悦色的脸。 烛火柔和的黄色光晕照在他脸上,让他犀利的轮廓柔和很多。檀檀不受控制地盯着他看,美好之物,她总会多流连几眼。 贺时渡摸着自己的下巴,“檀檀又不是第一天见我,怎还能被迷成这样?” 檀檀被他说中心思,口是心非:“才不是,你丑死了。” 他搬来一只椅子,坐在榻前:“那你细说说,我哪里丑了?” 以前在贺公府的时候,檀檀都不敢和他说话。她知道贺时渡是个很厉害的人物,平昌公主恨他,时复崇拜他,人人都对他有着 特殊的情感。他也不时常在府中,檀檀却能听到许多他的传闻,多是称他天赋异禀,栋梁之才的。 檀檀的印象却只有一个。 有年春上他在院子里放风筝,风筝挂在树上,她求贺时渡帮她捡风筝,他给了她一个冷眼就离开了。 若让檀檀细数他坏在哪里,她可以说一天一夜,说他丑,本就是违心的话。 “说的不对,我就脱你衣服。” 檀檀编不出来,只能实话实说:“你的心地很丑。” 贺时渡忍俊不禁,大笑出声来。他温厚的手掌拍弄着檀檀的脸颊:“檀檀见过人心是什么样子的么?”瞧她的傻样,就知道她 不曾见过。 贺时渡叫来芳年,让他去屠夫那里取一颗新鲜的猪心来。 约等了半个时辰,芳年捧着盛着猪心的母盘来见他,刚刚取的心脏,鲜血淋淋之余还冒着热气。檀檀看了一眼就干呕了起来, 贺时渡抓起她的头发,逼她直视:“人的心脏也差不多是这样,没有人的心脏是长得好看的。” “真恶心。”檀檀拍拍自己的胸口,一想到胸膛底下跳动着的也是这样血淋淋的一团肉,她立马不动了。 贺时渡绕过芳年,来到檀檀面前。他将手覆上檀檀左胸的位置,那里之物跳动的很快。 “小东西,可一定要乖一点呀。”他亲昵地对檀檀说,“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挖出檀檀的心脏来。” 005 阿瑾 006 荀安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6 荀安 荀安 除夕这天檀檀被迫戴上绯红色的耳坠子。艳丽的宝石衬托出她娇艳欲滴的容色,她对着铜镜,怔怔抚摩着自己额上留下的疤。 疤印去的很快,留在她光洁额头上的,只有一道浅粉的芙蓉印,很像以前燕宫里娘娘们为取悦父皇,在额上贴的花钿。 忽然一只鸽子从窗外面闯了进来,檀檀被吓飞了魂魄,她捂着心口喘着粗气,那只鸽子飞得快极了,只在屋里绕了一圈便又飞 了出去。 檀檀住在南池的偏室,贺时渡不在时,她都是被锁在偏室里的。 她跟着那只突然闯来鸽子的踪迹来到窗边,只见一道灰白色的身影停在树下,鸽子停在那人肩头。 “时复,你怎会在这里?” 时复转了把轮椅的机关,颇是困难地将轮椅移到窗户前面来:“除夕夜,不想一个人呆着。” 母亲杀了大司马,时复恨她,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檀檀很欣喜,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得到时复的原谅。 今夜贺时渡与平昌公主入了宫,南池的下人都回家过年去了,整个南池空空冷冷,只有檀檀窗上贴着的一幅窗花还有些过年的 样子。 窗花是秦地的传统样式,不像出自檀檀之手,可偌大的南池,应当不会有人为她贴窗花。 檀檀见时复盯着窗花出神,解释道:“我自己剪的,剪的不好。” “是不好。”时复如实地评价,又想起檀檀其实是个很骄傲的姑娘,便安慰道:“秦国传统的窗花样式以记录民风为主,所以 很复杂,你第一次剪,已经很不错了。” “为什么府里不贴窗花呢?以前过年,燕宫里都会贴窗花的。” “秦国也有这习俗,只是兄长不喜欢,就不许人贴了。” 檀檀腹诽,窗花也不贴,那他还过什么年呐。 檀檀比去年瘦了许多,好在还有一层淡淡的婴儿肥,让她看上去不是那么可怜兮兮。她的耳朵上坠着的绯色宝石吸引了时复注 意力,宝石个头很大,看上像要将檀檀两只可怜的耳垂给穿透了。他也听说了檀檀因穿耳洞一事闹出来的笑话,却丝毫不同情 她。 无论是她通红的耳垂,还是额上的疤,都是自找的。 这傻子到现在还不知道,年前她与卓家之间的会面,一切都在兄长的掌控之中。他们都知道檀檀是以身犯险,将秦国的事通风 报信给卓家,唯有檀檀不知道,留下她,只是为了将卓家安插在秦国内的细作一网打尽。 他们不过是将檀檀当作一个傻子再对待。 时复对檀檀有种孺子不可教的心思在。 燕国的男人,竟将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难怪会被国灭。 檀檀当下只想着时复肯搭理自己了,他没说不喜欢自己的窗花,于是便高兴地跑去床边,将枕头下压着的另一副窗花取来递出 窗外:“我剪了许多呢,时复,这个送给你。” 时复接过窗花时,无意中看到了她的腕子。 皓洁的肌肤上一道红痕刺目,他想起府里婢子间的传言,原以为是女人间的碎嘴谣言,看到这道红痕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檀檀每夜都会被兄长悬吊起来。 “檀檀,你何苦呢?” 她若能聪明一点,如今卓家人,还有那些燕国余孽,还是会将她当一个真正地公主供着的。 时复一直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檀檀从未做过坏事,她连花草都不敢采摘,她唯一的可恨之处,便是蠢。 二人只是就着秦燕两地窗花的习俗,便聊了一个时辰久。时复估摸着兄长将要回来,他冷冷地告诉檀檀:“不要告诉兄长今日 我来找过你。” “那你往后还会来找我吗?” 檀檀心里是有希冀的。 时复是她很长一段时间里唯一的朋友,娘杀了大司马,她最怕的也是失去时复这个朋友。 她天真又带憧憬的眼睛让时复的心一紧。 “不会的。你是兄长的禁脔,就该做好禁脔的本份。” 檀檀第一次听说“禁脔”这个词,时复还没给她解释,就坐着轮椅离开了。 时复刚走半柱香的时间,贺时渡就回到了南池。兰娘一听他回来,就在南池外面求见。芳年放了兰娘进来,她踏着莲花小步, 扭着腰肢来跟贺时渡贺新年,贺时渡在宫中饮了许多酒,一脸戾气看向兰娘:“既然已经有了身份,就收起窑子里的那一 套。” “不是这一套,大司马怎么会青睐奴家?” 兰娘眯起一双桃花眼,身体倾向贺时渡,一双丰乳紧紧压住他怀抱正欲在除夕之时伺候他,盼望着来年他都能眷顾着自己,贺 时渡将她推开:“自己照照这放浪样子,就这么离不得男人么?” 从前他不就喜欢自己的放浪?兰娘觉得委屈了,可贺时渡的脾气就是这样,他从小就被各种人捧,想发脾气就发脾气,说变脸 就变脸,谁又敢说他不是? 兰娘委屈地回去,南池又一阵清净,贺时渡训斥芳年:“以后再敢放她进来,你也不用当差了。” 今夜宫宴上夏文侯喝多,将前任大司马死于燕国皇后之手的事当笑话一样说了出来,贺时渡便借着醉酒,当做笑话一般砍了夏 文侯侍从的脑袋。 死一个侍从,并不会影响宫宴的欢快气氛。 芳年不觉得兰娘惨,也不觉得自己惨,因为今夜要受罪的一定是檀檀。 偏室里只亮着一盏昏色小灯,檀檀听到动静,就端坐在椅子上。 三……二……一……钟声还没响起,旧岁未去,新年将至。 她准备了许许多多的愿望,想要新一年钟声敲响一刻,一口气说给老天爷听。 婢子帮她解了门锁,传她去贺时渡的书房里。身上繁复的衣物令她步子缓慢,两个耳环拽得耳朵快要掉了。 新年人人都要穿红衣,檀檀也不例外。贺时渡特意命她穿上隆重的宫装,若燕国未灭,今夜她应穿成这样在燕宫里守岁。 可惜,燕文帝只有檀檀一位公主,檀檀是不知道成年的公主要穿这样样式的礼服,她甚至没察觉到贺时渡羞辱的目的。 檀檀一定是美艳的,但贺时渡最不缺美人,况且檀檀比起她那个蛇蝎心肠的娘来,貌美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偏偏贺时渡还很讨厌蠢人。 檀檀来的时候,他正在写着什么,她不敢上前去,于是定定立在离书案还有三五步的地方看着他写字。 她也不会给他行礼,她是燕国的公主,他只是秦国臣。 贺时渡搁下笔,饶有趣味地盯着檀檀被耳环衬托出几分不属于她的妩媚的脸:“檀檀倒也有几分狐媚子的潜质。过来,念念我 写的是什么。” 檀檀闻言上前,照着他的指示捧起他刚刚落笔的“文章”,念了起来:“过江安,收赵奴……” 三声钟响,爆竹声淹没了邺城,唯有南池一片寂静。 “过江安,收赵奴”两句是写他攻下江安城,令赵国将领统统归降于他的事。 过江安,收赵奴,苟能安,狗不安。 “大司马,你要侮辱我,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我瞧瞧……”贺时渡勾着唇角,从檀檀身后环住她,双手握着她的,装作仔细的样子审视自己刚刚写下的四句打油诗。 “没有半个字提及燕国,小荀娘,你急什么?” 荀娘二字,无异于刽子手中的铡刀。 燕国国姓为荀,而檀檀本名是一个单字:安。 苟能安?是他在拿她的大名取笑。 “我们燕国人和赵国人不同的,我们的王室,大臣,他们不会将燕国拱手让人。” “是你母亲将你保护的太好了么?檀檀可知,燕国的王公和世族们,为了投诚,给秦国送上了多少女眷?” “他们不配做燕国人。” “这些年你食秦人粟米,穿秦人衣物,你以为你还是个燕国人吗?” 檀檀根本无法说服她。当一个人想要将他的想法强加于你的时候,他是不会给你回击余地的。檀檀懂这个道理,可她很讨厌这 一番论调,他用这样平淡的口吻说出这话来,比他的打油诗还要可恶。 她忽然大力将手里的纸张夺在自己手中,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还要踩上两脚:“你写的诗烂透了!” 贺时渡原本就只为逗一逗这只小猫,她炸毛了,自己的目的就达成了。他欣慰地环住檀檀的身体,低头用自己的脸颊摩挲着她 的:“本王的诗再烂,也不必写亡国诗。” 檀檀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贺时渡不是坏,不是写烂诗,他只是恨她而已。 “檀檀,新年许了什么愿呢?”他温柔地问,将她当妹妹,当情人一样呵护。 檀檀被他抱着,没有起伏地说:“我要快些杀掉你。” 她抱起来确实很舒服,尤其胸前两团,像塞了两团棉花。贺时渡有些心猿意马了,加之她今夜戴着红宝石的耳饰,添了几分超 乎她自身年龄的妩媚,青涩点缀以艳丽,又故作端方的模样,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会不喜爱? 他不禁感慨,檀檀落在他手上,是真的很幸运。天底下不会有第二个人似他这样怜香惜玉,如他这般懂得她的风情。他沉醉地 想,燕文帝和他的嘉宁皇后养了这样一个女儿,不正是为了成就自己风流美名的? 檀檀被胸前捏上来那只手给吓到了,有点儿疼,可还有些舒服。 不同于夺走檀檀处子身的那一夜晚,他只想报复嘉宁皇后,想羞辱檀檀,今夜贺时渡是真的沉溺在檀檀的雪肌黑发中,他想得 到回馈,就不能像上次那样粗暴地对待檀檀。 隔着衣物,檀檀两只乳房被他轮流把玩着,他丝毫不急切,明日没有朝会,他有许多时间好好赏玩檀檀的身体。 他稍稍用了些技巧,指尖若有似无地按了按檀檀凸起的乳头。 这是他豢养的宠物,来日方长。 “贺时渡,我是你的禁脔吗?” 她想起时复的话,当贺时渡这般禁锢她,亵玩她的时候,她好像明白了什么是禁脔。 “我是秦国大司马,小小的燕奴,怎敢直呼我名?” “我是燕国的公主,不是你的奴隶。” “你母亲是我的父亲的禁脔,你也理应是我的禁脔。乖檀檀,叫我一声哥哥。” 檀檀没有哥哥,也没有弟弟,她是父皇母后唯一的孩子。母亲改嫁贺时渡的父亲,其实按道理她是要喊他一声哥哥。 “我不要。” 贺时渡逗她成瘾,刻意捏了捏她的乳珠,那里只有小小一颗,被他捏得胀了起来。 “檀檀知道禁脔要做什么吗?” 檀檀当然不知道。她不知道禁脔是什么,禁脔的本份又是什么,也不知道顶着自己腰眼的棍子是什么。她只是被顶得难受,于 是扭腰挣扎,越扭贺时渡那处的棍子就越兴奋。 贺时渡的另一只手按住檀檀下腹,推得她屁股微微撅起来,他隔着二人的衣物蹭了上去,刻意营造出难耐的痒。 檀檀觉察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东西流出来,两腿间变得黏糊糊的。穿过她繁复的裙摆,贺时渡的手在她裆间一抹,果然摸到濡 湿一片。稍一用力,他就将檀檀推到在书案上,檀檀还没能趴稳,华美屋室里传来绵帛撕裂声,地龙的热风袭向她的臀部,那 里没了丝毫遮掩,贺时渡一巴掌拍过去,声音透亮。 檀檀红着双眼回头瞪他:“你为何打我?” “弄湿了衣服,你说该不该打?” 檀檀想到自己屁股露在外面,他却衣冠整洁,太不公正。贺时渡一手扶着檀檀的腰,另一手解开自己衣裤,释放出那散发着灼 热气息的巨物来。 檀檀回头就撞上那样丑陋的一根东西,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原来那就是贺时渡的本体,和他的心肝一样,丑恶不堪。 那夜推就里,檀檀打翻了烛台,黑灯瞎火,除了疼,她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这就是捅进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她认真地想:真是比姑姑给她看得册子里的图画丑了许多。 一双不那么温柔的手裹住檀檀娇软的臀部,将她腿跟紧紧挤压在一处,一挺身,就戳进了檀檀闭合的腿缝里。 檀檀浑身都是烫的,贺时渡身体的炙热与她的温度都叠加在一块儿了。她控制不住自己摇摆着臀部,想将那滚烫的棍子蹭入自 己发痒的地方,可他就是不进去。 新年的头一个时辰,贺时渡玩了个尽兴。 檀檀躺在书案上,黑发散落在瓷白的皮肤上,她的乳房腰间落满了男人的精点。 “你为什么不进来?”她柔柔问道。 贺时渡将她的衣物甩在她身上,无情地问:“你母亲知道你这么容易发情吗?” 她旖丽的脸上只有无辜的表情,贺时渡莫名积了一肚子气:是否任何一个男人都能让她这样子? 母亲两个字像一盆冷水浇向檀檀。 “你不喜欢我,又为何对我做这些事?” 贺时渡被她的蠢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你想羞辱我,可以让别人这样对我。” “你若想试试,倒也不是不可。” 他最后一句话语气极冷,和他炙热的身体是两个极端。直到摔门声响起,檀檀才用衣服 006 荀安 007 癞皮狗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7 癞皮狗 癞皮狗 年还没过完,南池就热闹了起来。从初一到初五,往来的贺新年的官员没有间断过。初六南池有宴,贺时渡宴请了他的部下和 平时交好的官员来,檀檀好端端的在做女红,被人请到了宴上。她不及施粉黛,便素着一张稚嫩的脸去见人。 她一到,就有人出声调笑贺时渡:“温柔乡,英雄冢,大司马可不能重蹈您父亲的覆辙啊。” 贺时渡朝檀檀招招手,檀檀走向前没两步,就被他一把拉到怀里。檀檀再看看其他男人怀中或是身边伴着的女子,都是坊间来 的歌姬舞姬。她羞愧地转过脸,贺时渡顺势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檀檀也懂娇羞了。” 燕地殊色,尽锁南池。 这已是坊间对南池的打趣话了。 有人喝多酒不怕说错话,扬声道:“大司马,燕国小公主可是你名义上的妹妹啊,你将她收了,到底是为了成就美名,还是成 就骂名呢?” 他的手若抚慰一只受伤的动物,轻轻抚过檀檀背上的秀发,“得美人如此,美名骂名都无妨了。” 席间,贺时渡命人抬上来一座发灰的玉碑,他笑着问在座之人:“你们仔细看看,这究竟是块什么玉。楼仲康献来时,非说是 珩阳玉,但是珩阳玉色通润,可不似这般浑浊,我看,这分明是用东原寻来的赝品。” 珩阳玉以灰碧却通透的色泽闻名,而东阳的假玉才擅长鲜艳的碧色。 四下坐着的人,自然知道贺时渡不会分不清真假的珩阳玉,他指鹿为马,为的不是让他们辨玉,而是辨明立场。 “大司马,我虽喝多了,可也不至于两眼发昏分不出珩阳玉和东阳玉来,这分明就是东阳玉啊!” 有人率先表态,便有别的人接连附和。 贺时渡呷了口酒水,笑意善恶难辨,道:“这楼仲康,如今竟也敢欺到我头上了。” 檀檀不可置信看着这一幕闹剧,就连她都知道那玉碑是珩阳灰玉。 “这分明是珩阳玉。”她反驳道。 檀檀声音不大,毕竟不敢在这时当众驳斥了贺时渡。贺时渡将一颗葡萄珠子塞进她口中:“乖人儿,好好吃你的葡萄。” 贺时渡又对诸臣道:“我命柳玉安去教楼仲康识文辨玉,不但不见成效,反倒让楼仲康拿一块假玉糊弄我,既然楼仲康不在京 中,便先治柳玉安的失职之罪。来人,去将柳玉安带来南池。” 檀檀睁大了双眼黑葡萄般道眼睛:“你…” 有人疑虑道:“大司马,柳玉安在文士中颇有声望,此举恐怕会引人口舌…” 贺时渡轻笑了一声,“除了有一副口舌,他们还有什么?” 众所周知楼仲康是粗人里的粗人,而柳玉安有一身燕地惯出来的细致毛病,让柳玉安去教楼仲康,八成是鸡同鸭讲,更别指望 能教会楼仲康什么。 贺时渡此举,只是为羞辱燕国人,他们的公主在他手上,柳玉安等人傲骨再硬,也得折断。 檀檀恨自己当日没有废了柳玉安一双手,才让他屡次受辱。贺时渡叫人赏了柳玉安一顿鞭子,还没用完刑,人就昏了过去。 檀檀求贺时渡:“你能不能放过柳侍郎呢?” 他勾起檀檀的下巴,迫着她仰视自己。 “檀檀与其担心这些奴才,倒不如花些时间想想要怎么杀我。” “噗通”一声,是檀檀跪在了他脚下:“我求求你了。” 她双手攥着他的衣摆,看上去不但不可怜,还有些难缠。 “松手。” “不松手。” “信不信我砍了你这双手?” 檀檀怎会不信?昨日宫中来人,他便留了人家的一只手,鲜血淋漓的场景,她也是听府里其他婢子描述的。 她手筋一紧,却仍没松开。 “柳侍郎是个好人,你知道的对不对?他如果不是好人,你也不会不杀他。” “傻丫头,我专杀好人,尤其你们这些燕国的好人。” 他敲敲檀檀的脑门,想敲醒她这榆木脑袋。毕竟是要杀他的人,他可不希望什么蠢货都想杀自己,就好比一场博弈,棋逢对手 才有趣。 檀檀固执地拽住他衣服,不让他走。 她眼底流露出老成的落寞:“要是柳侍郎死了,燕宫里就没人了。” “你的燕宫早被暴民一把火烧了,想什么呢。”他喝多了酒,口干舌燥,只想赶紧去喝一杯解渴的窗水,但衣服被檀檀捏在手 里,寸步难行。 “我只晓得你们燕国盛产小白脸,怎么还养着赖皮狗呢?” “你,你骂我是赖皮狗?” 檀檀即便来了秦地,也没被人这样斥过。 “你不是,谁是?给我松开。” “你放了柳侍郎。” 这样固执的檀檀,又让贺时渡想起了那一夜。 以他的出身甚至皮相,身边从不乏美色,自然不至于对一个丫头片子起了歹心。可那一夜,她也是这样拦着自己,非要给她娘 找大夫。 他是猛一回首,才被她在灯花下楚楚可怜的模样给打动。 后来他情到兴处,她睁着一双直来直去的眼睛望着他:“你答应了我会请大夫给我娘的,不能反悔。”瞬时间良辰美景幻成泡 影,没了旖旎兴致,草草了事。 二人还在你拉我扯,芳年一路小跑而来,禀告道:“世子,楼将军快马加鞭,从颖北赶回来了!” 贺时渡眼角溢出狡猾的细纹,他使劲从檀檀的手里拽出自己的衣摆:“自己乖乖回屋呆着,等我有空了再收拾你。” 楼仲康平日里不可一世,谁都不放眼里,现在见了芳年一口一个“芳年小哥”,芳年觉得可笑极了。等楼仲康接走一身鞭痕的 柳玉安,他去跟贺时渡抱怨:“楼仲康还哪有个将军的样子!为了一个阉人,正事也不顾了。” 时复一边为贺时渡斟着醒酒茶,一边轻笑:“若不是这个阉人,楼仲康还不知道自己是为谁办事呢。”他看向贺时渡:“我原 以为兄长就这样放纵楼仲康呢,原来兄长早有准备要杀他威风。这一招指鹿为马真是妙,既提醒了楼仲康他是借着谁的威风, 又辨清了那些追随你的人分别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 “都是些杂碎的事罢了。”贺时渡毫不在意,他酒醒几分,才想起檀檀。她恐怕被柳玉安一身鞭伤吓傻了,他可不指望燕宫里 出来的女子能见过多少血腥场面。 时复恰好也想起了檀檀,便问道:“上次檀檀在你茶里下毒,再上一次将针藏在枕头下,你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时复问出这种话,身为兄长的贺时渡还能不了解他的真实目的吗?他脸色冷了几分:“阿复,她母亲害死了父亲,她配不上你 的关心。” 时复知道心思被看穿,直接饮了一杯茶将此事翻过。 过罢年开春,檀檀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些,至少她不会再用拙劣的手段去杀贺时渡了。她最怕疼,生怕他也让人打自己一顿 鞭子。 今日平昌公主约了檀檀去踏青,檀檀一大早就起来,她给自己梳了两条辫子,缀以金色的丝线和玉珠,这是燕国曾兴过的装 扮。 她心底怀着无尽的期盼,迈出偏室的门,然而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给拦截住,她被直接推回屋里,等站定后看到 贺时渡那阴晴莫测的脸,委屈的快要哭出来。 “我今日与公主约好了要去踏青的,你之前都准许了。” “何时准许你的?我忘了。倒是你,打扮的这么老土,面子都被你丢尽了。” 檀檀恨死他了,她腹诽着,你面子又算老几? “可今天是立春。” “换身行动方便的衣服,陪我去打猎。” “瘪什么嘴,丑死了。”贺时渡捏了把她撅起的唇瓣,触感意外地柔嫩。 檀檀被他突然暗下来的眼光下到,她正准备后退一步,贺时渡一手已拦住她的腰,而另一手的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食指伸入 她口中。 她傻愣愣看着他,刚要开口问他这是做什么,口水便顺延着流到他手上。他不但没有嫌脏,反而更加用力地搅动着她的口腔。 檀檀下意识就要逃,她挣开,转身要跑,无意中踩到了纱帘坠地的部分,整个纱帘落下,像蚕丝将她覆住。 春衫薄,贺时渡隔着纱帘与衣物,都能触到她身上的柔腻。 “大司马,这是白天。”檀檀提醒他。 “白天又如何?傻檀檀。”他自信地轻笑,将纱帘里的檀檀一把禁锢过来,再将她压像一旁的木架。 这傻东西,一定是不知道男女间的亲热不是只发生在夜里的,等等…谁要与她做那档事了? 即便将檀檀脱光,只剩一层白色的纱幔蔽遮她的躯体时,贺时渡也能发誓他只是想亲一亲她花瓣似的唇瓣。 檀檀眼睁睁看着他的瞳孔无限靠近自己,她一时惊吓,竟也没注意到自己被人含住了唇瓣。唇上酥酥麻麻的触感挺好的,可是 舌头伸进来时却有些恶心,檀檀可不愿意吃别人的口水。 不论愿意与否,檀檀都被迫吃了一遭,贺时渡将她放倒在榻上绒物织成的垫子上,一层白色羽毛包裹与轻抚檀檀的身体,她仿 佛回到了娘的怀里。 檀檀皱眉:“我快要误时辰了。” “我已命人支会过公主了。傻檀檀,你总跟她在一起,哪有机会杀我?” 原定好的出发时刻因此时春宵而延后,当贺时渡带着檀檀出现时,没人发现端倪来。檀檀被他拆了辫子,换成男式的发髻。他 又命人把自己少年时穿过的衣物翻出来给檀檀穿,檀檀心中千万个不愿意都写在脸上,贺时渡直接将衣服劈头盖脸扔她身 上:“国都没了,公主脾气还挺大。” 其实他的衣物并没有那样难堪,秦都最得意的少年郎,穿着做派自然也要是最得意的。 “我不会穿你的衣服的。” 檀檀嘴上这样说,可实际上一点也由不得她。她自己的衣服被扔到了窗外,要么光着身子,要么穿他一身衣物。 贺时渡看着她一身少年郎装扮扭捏着从屋里走出来,恶意抬起她的下巴:“倒也人模狗样的。” “你……”檀檀过去可不知道王孙贵胄也能对姑娘家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燕国的王公们沉醉笔墨之间的韵致,亡国的年间, 已经没有一双王公的手能握得起武器。 贺时渡领着檀檀到猎场时,诸方人已经等他多时。檀檀见人多,不愿下车去,他仰头便望见檀檀脸上写着的不情愿,于是冲她 轻轻一笑:“都是曾与我生死与共的弟兄,檀檀不必惊慌。” 檀檀扶着把手,自己跳下车来,动作扑起一片土来,贺时渡向后退却一步,躲开扬起的尘土,檀檀因自己略有粗鄙的举动红了 脸颊,她细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贺时渡若无其事地捏了把她泛起粉红的脸颊,却惹得檀檀的脸更加红。她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掩住眼底的震动。 檀檀在猎场见到了柳玉安,他一身公子做派,束纶巾穿宽衫的打扮与贺时渡随行带着的那些文人们没什么不同,贺时渡下了令 命他们交流笔墨,柳玉安却被那些儒生自觉疏离了开来。檀檀不忿,即便燕国亡后,他也是各国君主贵胄相争逐的名士,如今 被人如此排挤,九成功劳当属贺时渡。 秦人的祖上被燕人欺压,被燕人冠以蛮夷之名,他仇恨燕人,并没什么不可。檀檀只是心酸,燕人是被那些握不住刀剑的青年 人亡掉的,可燕国,还有柳玉安这样宁折不屈的人在,为什么那些趋利避害,附庸他国的士人们如今依旧诗酒人生,像柳玉安 这样心怀故国的却要遭人排挤与欺辱? 贺时渡很快更换好狩猎时的劲装,扎紧的衣袖与腰身令他看上去更精干威风,他挽弓设下一只高飞的大雁,前一瞬间还齐齐整 整的雁群四散,天际翱翔的矫健飞雁,这一刻孤立无援坠地,只余一声哀嚎,便没了性命。 檀檀只听见歌颂大司马英姿与武功之人,却不见惋惜那幼弱飞雁的。檀檀又明白了一件事,人是永远不会顾及那些比自己“卑 贱”之物的。 她再惋惜又能如何?失去一只雁,余下的雁群仍要继续往北飞,它们并不会停驻。 再看贺时渡,他永远是那副意气风发的模样,又怎会懂她亡国之人的悲哀? 檀檀无奈地叹口气,幸而此时贺时渡的兴致都在猎物上,所以不会去追究她叹气是为何,她也不用再去解释什么,最后落得百口莫辩的下场。 007 癞皮狗 008 赏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8 赏 赏 狩猎期间,楼仲康几次不满,嫌贺时渡带了个女人过来。贺芳年平日就看不惯楼仲康,楼仲康说一句,他必定回怼一句。贺芳 年是打小跟在贺时渡身边的人,若说楼仲康跟着贺时渡是狐假虎威,那他是真的借着贺时渡的威武,从小就高人一等。 贺时渡未从军前,是太学最优等的学生,诸子百家信手拈来,贺芳年跟着他也见惯了南池来往的文人墨客,对楼仲康这样粗鄙 武夫出身之人极为排斥。 更何况,楼仲康为人粗鄙,却是个不喜欢女人的。 “楼将军喜欢男人,八成是当天下女人都为敌人。” 众人哄笑一成一片,楼仲康碍着贺时渡的面子,才没当下拔刀,他的脸色青红一阵,却也不掩饰自己不喜欢女人的事实,而是 大大方方承认说:“老子就算喜欢男人,也看不上你这种阴阳怪气的。” 有人驳斥道:“那柳玉安是个阉人,可不算什么男人啊。” 他们越说越粗鄙,更有人说:“只要身上有洞不就行了?” 芳年气恼不过这些人的粗俗,但见贺时渡跟着笑,他就不好再说什么。 等大伙儿分散开来去狩猎,他才与贺时渡吐露心中不快:“世子,这些武夫如此粗俗,不知礼法何物,你不能总这样放任他 们。” 贺时渡慢悠悠地牵马前行,“你不觉得往来直言,很有趣吗?” 贺芳年想不通,贺时渡从小便受名士熏陶,自他八岁会做文章,到十八岁建功立业,从来少不了歌颂他的诗文,怎么他却会宠 信一帮字都识不全的武夫? 平日他虽会厌弃这些人读书识字少,逼他们去读写文章,但又宁愿与这些胸无点墨的庶人出身的武人交好,而不愿重用文士。 贺芳年不解的事,檀檀就更不懂了。 下午他们狩猎归来扎营设宴,篝火通明,又来了一帮助兴的歌姬,场面乱作一团,檀檀只想快些结束,回到自己的营帐里。 贺时渡饮下一杯西域佳酿,只觉回味无群,但看这些部下,怕是没人懂得酒酿里沉淀着的韵味。他看向一旁的檀檀,傻姑娘一 夜都没抬头,他担心她是快要睡着了。 下巴被忽然勾起来,入眼的是晃动明火下贺时渡深刻的轮廓。 “张口。” 他其实压根不顾檀檀会不会听话地张开口,便已经捏开她的口,将一杯葡萄酿灌了进去。浅浅几滴琼浆流经喉咙抵达胃里,脑 子都发热了,檀檀被苦得皱起了脸,可苦涩只有一瞬,最苦最辛辣的时刻过后,温和的余香蔓延开来。 檀檀双眼一亮,“怎会有这样的味道?” 贺时渡如同发现至宝一般开怀道:“我果真没有错看檀檀。” 他正欲带檀檀回帐中,好好“品味”佳酿,楼仲康却没有丝毫眼力价地过来,他右手提着一只兔子,“大司马,我刚逮到的, 你看这兔子毛这么厚,扒了皮毛给燕国小公主做个护领不正合适?” 雪白的兔子两只红眼四处观望,还不知道危险临近。 “不行的!”檀檀道:“都要入春了,我又不缺领子。” 贺时渡懒散倚着榻,一手搭在檀檀肩上,见檀檀这样说,便将她紧楼了几分:“檀檀既然惋惜这小东西,你就不要自讨不 快。” 楼仲康冷笑:“也不见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还惋惜这小牲畜。” 檀檀忍了忍,没能忍得住,便把心思说了出来:“是牲畜,才看什么都是牲畜。” 她虽是对着楼仲康骂的,但贺时渡怎么听都觉得是在说自己。他脸色沉了下来,檀檀觉得自己被他箍得紧了,意识到自己说了 让他不快的话,也不敢挣扎反抗。 楼仲康没想到一个小丫头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骂自己,因为向来只有他在朝堂上指着人的鼻子骂别人牲畜的。 “你” “够了。”贺时渡烦躁地翻着眼皮子,“多大的人了和一个小姑娘较劲,也不嫌丢脸。” 他指着楼仲康的鼻子:“再让我听见你多说一句,便把柳玉安赏给别人。” 他用的“赏”这个字,落在檀檀耳根里,比楼仲康奚落自己千百句还要难受。 夜里回去别苑,檀檀也是皱着眉头的。贺时渡饮过酒,身子发烫,他去沐浴的途中又折回来,将檀檀抱起一同去浴房里。 檀檀不想和他一起下水,推脱道:“我今夜不想沐浴。” “你不知道自己身上多臭么?” 檀檀委屈的别过脸,臭死了也不想和他一同下水。 贺时渡吸了口气,突发地静谧了起来,只有汤池里的热气流动。 贺时渡一掌捧住檀檀的后脑勺,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他低头问:“又与谁置气呢?” “来日,你会不会也把我赏给别人?” “呵呵”他猖狂笑出声来,“你倒真会拿自己当个物件,你娘的那些本事,你连皮毛都没有学到。” 檀檀只晓得大司马对娘其实是不错的,大司马在世的时候,她们母女两虽远离故国,却也衣食无忧。 娘虽时常避讳着她,但她也能隐隐听说宗室里那些姐姐姑姑们,被还苟且偷生的那些哥哥们当做货物赠给列国权贵,从前燕国 最尊贵的女子们也要忧衣虑食,这些苦她和娘从没受过。 檀檀现在有些明白了,如果不是还有自己,娘大抵早就殉国给大燕了。 贺时渡倾身向檀檀压去,她躲着,扶着身后的小几后退,可人又不是没骨头的,想弯折成什么样就能成什么样,很快,她再下 不去了,便被贺时渡搂住了腰杆,他的手摸索在她腰后的地方,成年男子手上的力道大得出奇,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撑在 一方手掌之上。泛光的眼睛眨了眨:“你不嫌我臭吗?” “不臭,骗你的。”他得意笑了出来,亲昵吻上檀檀丰润的唇瓣。浅浅一吻并是不能够满足他的,他的舌头伸进傻檀檀的口 中,勾出她的小舌,诱着她与自己唇舌交缠。檀檀睁着双目,却看到贺时渡闭着眼,他的睫毛长而密,眉骨很高,不似她见过 的寻常男子。她好似能感受到他舌尖上的小小颗粒,甚至觉察到了自己的津液流进了他的口中她隐隐约约想到了“淫靡”二 字,却也不知淫靡的真意是什么。 按着娘给她请的教养姑姑教的话,男女欢爱,是人伦,是人本性,食色性也,是与吃饭没有区别的事。可是她吃饭时可不会 吃到浑身发烫的地步。 她傻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根,像是冬日里烧的炭火般烫手。 自己的衣带不知何时就被贺时渡解开了,他也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檀檀虽穿得是他少年时的衣物,可那个时候,他的衣食住 行都有婢子伺候,哪里用自己穿衣呢。 檀檀身下一件藕色的肚兜是她自己的,面料不是很细润,针脚也有一些粗糙,上头绣着的一枝桃花也歪歪扭扭。 贺时渡撕扯开那碍眼的兜衣,檀檀听到了布帛裂开的声音,她忽然抗拒地去推搡贺时渡,想要看看兜衣是不是被撕坏了。 “又怎么了?” 要不是顾念她没什么经验,又是个脑子不正常的蠢货,贺时渡可不愿意在调情上与她花这样多的时间。 檀檀沮丧着脸:“那是我自己缝的,你把它给弄破了。” 大司马死后贺时渡便克扣了他们母女的用度,自然他们没有能力去请绣娘缝这样贴身的衣物。偏生檀檀是个倔强的人,不肯穿 秦地的样式,便自己偷着缝兜衣,丑虽丑了些,但好过别人的施舍。 贺时渡心怀恶意,他故意将手覆盖上檀檀身下芳草萋萋的一处,手指似无意地挤进她的甬道中:我不早就将你弄破了么?—— 008 赏 009 不威武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09 不威武 不威武 檀檀抓住他的手臂,想要阻止他的手指进入到更深的地方,却又控制不了自己收缩的内壁将他手指紧紧吸吮住。他的存在感是 那样的清晰,檀檀两脚蹬着,想让他出去。 “干成这样,是不会出水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出去?” 成。他将手指退了出来,不等檀檀松懈,便又换做两根手指捅了进去。 他想扩开她,她却只想将他挤出去。 檀檀双眼昏昏沉沉,不觉他也赤裸了躯体,两幅胸膛熨帖在一块,滚入热气腾升的汤池里。檀檀怕水,紧紧攀在壁沿的扶手 上,正方便了自己被贺时渡控制住,他满怀都是檀檀温软的身体,身下火热的御器顶入檀檀腿缝间,她哪里也逃不出去。 他掬起一捧水,送入檀檀闭合的缝隙间,趁着湿润,扩开她的花瓣,强入了进去。 檀檀疼出了声,还不等她说些什么,贺时渡已经自顾自地撞击了起来,激起水花一片。 一夜里的颠鸾倒凤,让檀檀心生绝望。她不愿去回想自己被他操弄时的模样,那时的她,连自己的神智都不能控制,还怎么去 杀他? 她真是天底下最弱的人了。 男人的自尊心向来长在很可笑的地方,娇生惯养的世子爷将亡国公主用了个尽兴,便牵着她的手握住自己的性器:“我威不威 武?” 檀檀双目腥红:“不威武,一点儿都不!你” 不待她说罢,便被贺时渡猛然一个回身,又入了进去。 等到夜深三更时,檀檀只剩微弱的呼吸,断断续续应着他的话:“大司马,你最威风了。” 初春的夜不见的有多凉,刚被从水里捞上来的檀檀却凉透了心。贺时渡为她穿上衣,仍是他旧时穿过的衫子,虽则旧了一些, 却比她自己缝的那烂玩意儿妥帖许多。见檀檀双目闭着,哀愁却在眉头上,他心里一动容,想起她刚刚被送来秦国的年岁,小 小的人儿公主架子却很大,秦国的物器,这也不爱用,那也不爱用,一身的傲气。没用多久,那傲气就变成了愁云,留在她眉 间,再也没有化去过。 贺时渡鬼使神差地吻上她皱起的眉心,动作已经是化作水的轻柔了。想杀他的人比比皆是,他哪里还会给别人这样好的机会 呢?也只有她,诚实得可怜,说要杀他,就傻乎乎的做些藏针下毒的事,别说露马脚,几乎都是明目张胆了 贺东毅领着楼仲康去猎鹰,檀檀留在别苑里,她想起自己昨日穿过了贺时渡的衣物,染了土,便抱著旧衣物去小溪边洗衣。娘 病着的时候,她们的衣服都是她来洗的。 柳玉安前来散心遇到了檀檀,他隔着一条浅浅溪水,给檀檀行了旧时燕宫里的礼,而后才踏着溪里的石头走向这边来。 “柳先生,是卓将军有了消息么?他何时要接我回去?” 柳玉安惋惜地摇头,“近日来贺时渡开始清肃各国细作,卓将军派来的人被抓了许多个,只怕卓将军一时来不了。” 檀檀天真地想,自己要是能在卓将军接她之前,杀掉贺时渡就好了。 她抬头望见柳玉安脖子上的一片红印,问道:“先生,楼仲康欺负你了?” 柳玉安无所谓一笑,“无事,他待我尚算不错了,公主不必忧心。” 檀檀也拿不出话来安慰柳玉安,见一群小鱼戏水而过,檀檀说:“我想起了以前,很久以前的咱们宫里的小鱼塘,里头有一双 很大的锦鲤,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燕宫沦陷,人人自危,谁还会顾着小鱼塘?柳玉安最后的印象,也只剩一片血池。 柳玉安回屋,楼仲康已经先回来。他甩下臭靴子,扬言要柳玉安伺候笔墨,柳玉安恭敬地为他拿来一块新墨,细细研磨。 楼仲康倚着胳膊肘子讪笑:“不愧是皇帝跟前伺候过的。” “故国都没了,将军何故拿旧事挖苦我?” 柳玉安将笔呈递给楼仲康,楼仲康没有接过,而说:“大司马看不上我的字,你来写吧。” 柳玉安以为是什么军机密事,一时不知要不要接下这难缠的活,只听楼仲康已经朗声念了起来:“今我惊吓大司马坐骑,实乃 无意之举,诚心悔过,愿大司马宽宏大量,不与我粗人计较。” 若说是别人惊吓了大司马坐骑,那是能够拿出来大做文章的事,但柳玉安跟了楼仲康一段时日,完全相信这五大三粗之人是无 心之失。细细想来,正因他平日里缺一根筋,才能得到贺时渡的宠信 从猎场回来后,檀檀又被关进南池小小一方院子里,偶尔平昌公主来,贺时渡也不许她去见了。她一伤心就失了胃口,什么都 吃不下,伺候檀檀的婢子在贺时渡面前猜测:“大司马,小姑娘不会是有喜了吧” 有什么喜?他总共就与她欢好过两次,第一次是半年前的事,第二次也就是前几天,他压根没射进去。况且,他怎会让嘉宁皇 后那个贱人的女儿怀上自己的子嗣,这可真是最荒唐不过的事。 “饿着她。” 挨饿是什么滋味他很清楚,小时候背不出文章,父亲就不许他吃饭,他为了一口饭,再生涩的文章也要背下去。 檀檀那丫头,能有多硬的骨气? 不出他所料,也就饿了两顿,她便忍不住了。是夜,贺时渡命人将檀檀请来,炙烤过的肉香诱人,若不是还有别人在,檀檀会 不顾形象地扑上去吃。 贺时渡先动了筷,檀檀才敢动筷,见她开了胃口,贺时渡便停了筷,将小半盘的烤肉都留给檀檀。 燕宫的旧习,女子餐餐只吃七八分饱。檀檀吃了三块肉,就不再吃了,况且贺时渡一直盯着她,那笑意轻佻的目光让她生厌。 “这就饱了?”他伸手去摸檀檀的肚子,“肚子还瘪着呢。” “我吃不下了。” 话音才落,一声腹叫揭穿了她。贺时渡赶走屋里守着的下人,叫他们合上门,待只剩他与檀檀了,他道:“这里不是燕国,没 有不准吃饱的规矩。这一盘肉都是你的,想吃多少都成。” “那你不许看我。” “沐浴更衣能看,吃饭怎就看不得?你们燕宫里出来的女人都这样奇怪吗?” “你看着我,我吃不下去。” 一顿饭,贺时渡也懒得与她计较。他拍了拍檀檀的背:“你慢慢吃,我去外头走一走。” 他出去半柱香的时间,回来再看,哪还有什么肉?盘子空空如也,只剩几块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檀檀用帕子捂着口打了一个嗝,贺时渡怨了一声:“还是个公主么?怎么像是饿死鬼投胎的。” 檀檀被他说得脸红,她捂着鼓起来的肚子:“我只是太饿了。” “怎么,兔肉滋味如何?” 檀檀瞪大眼:“你说这是什么肉?” “你从楼仲康手里救下的兔子,合着也是回不去山林了,不如烤了吃。” 檀檀听罢,肚子里便有什么东西要冲出喉咙,她干呕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贺时渡冲着她的屁股踢了一脚:“吃都吃了, 吐给谁看呢。” 檀檀被他踢痛,也半个字不敢吭。她委屈地蹲在地上,像极了一只可怜兮兮的兔子。 贺时渡上前来,弯腰拍了拍她面颊:“不是怕你饿么?老实说,好不好吃?” 他知道檀檀是不会说假话的,果然,她默声地点了点头,这极大地取悦了贺时渡,他扛起她就往内室走,檀檀挣扎着:“我才 刚吃罢。” “你以为我要同你做什么?让绣娘给你缝的贴身小衣已经送来,试试看。” 君子一言九鼎,贺时渡说只是试衣服,就绝不会做更多的事。 檀檀原想给他甩脸子不穿,但咒骂的话都到了嘴边,又让她给咽了回去。等她杀他的那一日,他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檀檀一时忍让,在贺时渡看来是乖顺地不得了,见她轻轻褪去外面的衫子,露出一段纤弱的背, 其余地方都掩着,这样若隐 若现,才更加引人想去探个究竟。 檀檀刚换上一件新做的小衣,却怎么都系不好后面的带子,忽的手里的带子被人夺去,紧紧一拉,将她的胸乳严格桎梏了起 来,她被勒得疼了,就扭着身子挣扎,“好紧。” “看来是做小了。”他认真说道,而后,竟直接将那云纱的小衣扔在地上,檀檀没了掩护,上身赤裸着,她很快抱住了自己胸 前挺翘的乳房,不叫春色被人窥去。 贺时渡倒在榻上大小:“藏这么紧,以为我没见过呢?” 他一伸手,檀檀就落入怀中,莫说遮掩了,现在两只乳都沦落到他手上,被挤捏成不同的形状。檀檀还什么都来不及说,他已 经嘬上了一只。 檀檀望着帐顶重复的云纹,问道:“你很喜欢吗?” 贺时渡的动作一怔,显然这话被他听了进去。 他停下舔舐的动作,仰头看向一脸纯真的檀檀:“不喜欢。” 檀檀闻言,护住自己的乳房:“不喜欢,你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似听到天大的笑话,几声狂笑后,见檀檀仍一脸求知欲,便悲悯地吻了吻她的小嘴儿:“我拿捏一个物件儿,也要理由 吗?” “姑姑说,这里只能给郎君看。” “那我提前帮檀檀的郎君看一看。” 许是嫌着她一双手挥来挥去碍事,贺时渡索性直接将她双手捆在头顶,然后纵情地吻了起来。 檀檀闭上眼,默默背起了燕地女儿初蒙时要学的女戒。 春日昼长,春宵一刻也被无限延伸,更深时,南池蛙声此起彼伏掩住男子低喘与女儿家的嘤嘤啼哭,万籁复寂静,元安六年的 春天,静悄悄到来—— 009 不威武 010 檀檀不是物件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0 檀檀不是物件 檀檀不是物件 楼仲康家里设宴,上座留给了贺公府二位公子,时复与他打趣:“真是沾了兄长的光,没想到有一日我也能成为楼将军的座上 宾。” 楼仲康瞧不上这些贵胄出身的公子爷们,已不是什么新鲜的趣事了。 楼仲康狗腿一笑:“这不,二爷在才拦得住大司马。” 贺时渡听他这样说便知道是事情办砸,他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卓家的细作还余了几个?” “近些年来的都清出去了,但其中总有一些,在邺城呆的久了,和本地的邺城人没有两样的,若要将城里的外籍人一个个清 查,只怕会打草惊蛇。当年咱们想着,既然是卓家的细作给嘉宁那毒妇提供的毒药,那必然是从医的,可您不也试探过了吗, 既然是从医者,嘉宁快要病死时,也不见谁去救助过她。没了范围,总不能让我挨家挨户去问人家来历吧。” 听罢楼仲康一番话,时复轻笑道:“兄长,楼将军都会给自己辩解了呢。” “既然这事交给了你,就算是挨家挨户地问,也得给我问出个结果来。” 贺时渡显然没找细作的事放在心上,楼仲康腹诽,自己一个堂堂将军用来找细作,真是大材小用。 “那讨伐卓家一事,何时提上日程呢?” “你这么心急着打仗,那这事便交由你着手。找细作的游戏你若觉得大材小用,便交给时复。” 楼仲康一听他将领兵打仗的事交给自己,立马两眼放光,溜须拍马的话一波又一波,听得贺时渡心烦,酒也没吃,直接领着时 复回府。 南池每一处景致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一方石,一株草,都能交错成别致的景观来。 贺时渡为时复推着轮椅,在南池廊下漫无目的地走,时复问他:“兄长想打卓家?” “此时不打,必为后患。卓家既然占据阳城,也非朝夕能攻下,自然是早日着手。” “兄长是想用卓家为九皇子铺路。” 时复已经能够肯定兄长的心意了,如今秦国的外患只有避守蜀地的卓家,若能由九皇子肃清外患,于他的未来将大有所助。 关于秦国与贺家的未来兄弟二人心照不宣,而檐下的金丝雀忽然鸣声,让时复不由得就想起檀檀来。 “兄长,檀檀于卓家,实则无大用处,于你也并无用处,她对你还有杀心,你为何还要留她一命?” 贺时渡拿着根羽毛逗弄着笼子里的金丝雀,“我若就这样杀了她,你也未必乐意是不是?时复,我知道你与她颇有些情意,但 是她娘害死了父亲,谁都可以同情她,只有你我不行。” 时复见自己心思如此轻易地被兄长戳穿,也索性不再掩饰,他直白道:“你若不喜欢檀檀,就不要折磨她了。她只是个很傻 的孩子。” 时复总能回想起以前檀檀给自己念笑话的场景来,还没念完,她自己倒先要笑断气了。那么爱笑的檀檀,已经很久没有了笑 声 自立春后,贺时渡对檀檀管束倒也没那么严格,至少她能常常去平昌公主那里。平昌公主生辰要到了,檀檀为她绣了一个荷 包,蹩脚的针线看得出认真,檀檀说:“你不要嫌它丑,寓意可是很好的,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看在你心意的份上,我也不嫌它丑了。” 平昌公主瞧了整整一个晚上那只荷包,夜里贺时渡来陪她用膳,皱眉道:“这么丑的东西,留着也不嫌脏眼。” 平昌公主心知,要不是为了做足表面上的功夫,今日大司马也不会来陪自己度这个生辰的,偏她也不是很稀罕他来陪自己的。 她命婢子将荷包拾了下去,道:“大司马自幼被众星捧月,假意奉承见了许多,自然不晓得真心的可贵。” 她又想到贺时渡这小半生来从没有不顺遂的事,与他提起真心,也是鸡同鸭讲。 匆匆吃完一顿饭,应付完了公主生辰,贺时渡便回了南池,他找人唤来檀檀侍奉笔墨,那丫头来的时候,脸上还留着睡觉时被 压过的红痕,她两眼迷蒙,是刚睡醒的模样。 “觉这么多,想继续光着身子跪着么?” 檀檀一个哆嗦,立马醒了过来。 “我我就是困,春困。” 她刚睡醒手上没什么力道,研起墨来也是软趴趴的,贺时渡便在一旁捧起一本《庄子》,静静候着她。 “这几日起风,檀檀想去放风筝吗?” 他还有脸提这事?说起风筝,檀檀就想到他不愿意给自己捡掉在树上的风筝。她摇头:“不想。” “我记得你从前也很爱放风筝。” “我我长大了。” “我听闻,你们燕地素来有以此传讯的习惯,给你个机会让你通风报信,你怎么还不愿意呢?”他的手已经没有规矩地搂上檀 檀柔软的腰肢,知道这丫头不会骗人,她的脸色立马将她出卖。 她转身就要走,贺时渡将她彻彻底底禁锢在怀里,暧昧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我听闻你和卓将军的公子有婚约在身,檀檀要 不要给他通风报信,让他来救你呢。” “我早就配不上卓大哥了。” 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贺时渡那前一刻还朗月清风的脸突然冷了下来,他捏上檀檀的两颊,逼得一双眸子溢出水,“被我用 过了,就配不上你的卓大哥?” “檀檀不是物件。” “亡国的玩意儿,还想要回个人的尊严,倒也太痴心妄想了几分。你命好,这些年被养在贺公府里没见过外头的风浪,知不知 道你宗室里那些姐姐妹妹们的下场?有年纪比你更小的,国一亡,就落到了那些歹心人手上做妓女培养,休说人的体面,连物 件也受不了那些苦。” “你”檀檀被他捏得生疼,想不出什么话来驳斥他,一个“你”字吊了半天,最后只堪堪说了句:“弄疼我了。” “这就嫌疼了,真是没出息的东西。” 今日原本是有南面来的士人求他墨宝一幅,他想乘兴作画,谁知全被这小玩意儿扫了兴致。 檀檀身上一凉,衣衫被他撕了个彻底,她心里埋怨,这人是野兽么? 穿好一件衣裳,讲究重重,衣襟的摆置,腰带的松紧,环佩的搭配,无不是千百年历史的积累下的礼,他一挥而就,置汉人祖 宗上的礼法于无物。 凉薄的墨滴落到檀檀羊脂玉凝成的乳峰上,她不禁打了个颤,明知这人要羞辱自己,她却告诫自己,不能逃。 逃了,证明她怕了。 长袖下的手紧紧扣着桌沿,她咬紧牙关,告诉自己:檀檀不怕。 贺时渡临时起意,大笔乱挥,落在檀檀身上的是鬼画符一般的图案,没有半点美感可言,仿佛天下最贵的一张纸被顽童恶意糟 践,等到没了画兴,他再将那支笔塞进檀檀身下,勒令她:“夹稳了。” 话罢了,人便去了外间看书。半柱香的时间读完文章,再回到内室,那傻里傻气的丫头竟敢自己披上衣服就睡了,沾着水渍的 笔掉落在一旁,贺时渡弯腰捡起来,见她恬静的睡相,竟也忘了自己究竟为何与她生气—— 010 檀檀不是物件 011 山野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1 山野 山野 檀檀讨厌极了贺时渡。 她从前听见过许多关于贺时渡的传闻,即便没有那些赞他神勇威武的词汇,坊间年年有文人为他写诗赋文,可她没有真正见识 过他的威武,只觉得和一个劣性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以前在燕宫里她最讨厌小八了,小八比那些哥哥们更受父皇的喜爱,他的母亲连夫人不识什么字,没教会小八要谦逊,小八便 学会了恃宠而骄,时常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檀檀是在一次偷听大司马和母亲谈话时,得知了小八的结局的。 连夫人怕小八被叛军发现,便拿一层层被子掩住他,最后给活活捂死了。 所以有时檀檀也会想,若没有贺公府,自己的下场会更惨。 春日的气候尚好,平昌公主带着她去千江寺还愿,檀檀问她:“你还什么愿呐?” 平昌公主道:“愿我自己平平安安的。” 贺时渡与皇室是剑拔弩张的关系,平昌公主看似是平衡两方的棋,可她哪里不清楚,只要有一方势力强过另一方,她就立马变 为废子。 檀檀也学者平昌公主的样子拜了一拜:“那我也愿公主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之后,平昌公主又去拜访了寺庙里最德高望重的弘年法师,弘年法师年至耄耋,一生智慧令人敬仰,寻常人若能得他一二句箴 言,都会当做至宝。 弘年法师极受皇室敬重,平昌公主性子孤傲,对他却是尊重有加。 他赠平昌公主四字:寻常相视。 平昌公主谢过法师,正要起身离开,被一场急雨拦了路。阿瑾急道:“咱们步行而来的,下了雨,路上都是泥,还怎么回 去?” 平昌公主道:“这么多的人步行上山,谁回去脚上不用粘泥?你我既出了贺公府,便与寻常百姓是一样的。” 檀檀叹息:“我若还是燕国的公主,做不到你的一成好。” 平昌公主和煦地对檀檀展颜:“我若不是秦国的公主,也做不到你的一成好。” 二人相视一笑,静静望着雨丝连绵,过了一阵平昌公主也耐不住性子了,便又去弘年法师的经阁,请求道:“今日本宫滞留此 处,看来是与法师有缘,不若法师也给檀檀与我的婢子阿瑾几句箴言。” 弘年法师抬起厚重的眼皮,用沙哑的声音道:“是箴言还是谶语,都要有福承担。” 阿瑾心头发酸,除了公主,自己好似已经没什么能够失去了。她道:“我承担的起。” 弘年法师为她观完相,在纸上写下四字:谨言慎行。 阿瑾得了这四字,立马收起了尖锐的气质,她道:“信女定当谨记大师教诲。” 平昌公主见她敛住意气的模样,不忍笑道:“我教训了你那么多回,还不如大师四个字来的有用。” 阿瑾理亏,讨好一笑就作罢。 轮到了檀檀,她也有些迫不及待,末了,弘年法师只给她四字:静心以待。 檀檀有些失望,平昌公主安慰道:“春暖花开,不正是因严冬时的等待吗?” 檀檀最怕的就是这个字,只怕她还等不到春暖花开的日子,就已经被严冬消磨尽了意志 兰娘发觉自从贺时渡关了檀檀入南池,便对自己冷漠了许多,深闺的怨恨向来蚀心,她又才得知贺时渡再一次领了檀檀去猎 场,于是去平昌公主那里哭诉。 平昌公主人在深闺里,多得是时间,也就耐着性子听她怨完。 论夫妻情分,平昌公主和贺时渡之间是没有的,她听罢兰娘怨恨,觉得那都远像别人的家事。 “世子身边欢场出身的女人并不止你一个,却只有你能踏进贺公府,你以为是你媚术强于别人吗?那些真正下三流出身的,又 有哪个能真正入世子的眼?大家族里,谁不注重门第的干净,你能进来,依靠的也是你良家时候的家世。与其在此处哀怨,倒 不如仔细审视自己的处境。” “您这么一说,我可算明白了。燕国就算没了,公主出身仍是公主出身,也强过我这样败落的小官小吏门楣。” “世子这样的出身才就,女人于他,只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他喜欢檀檀,与喜欢你是一样的,你不必与檀檀争,只要送子的汤 药接着喝,等腹中有了消息,才算守的云开了,是不是?” 兰娘更是欲哭无泪,她倒也想给世子生儿育女,却也得生得出来。送子的汤药从没少喝,就是不见消息。世子今年二十有三, 仍不见子嗣的动静,兰娘心里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公主,是不是是不是世子身子有问题?” 平昌公主险些被茶水呛住,“这话你也敢说!” 兰娘连忙俯身跪地求公主的饶恕,公主不是不饶人的性子,见她失了神色,便让她回去歇着。阿瑾看着兰娘的背影便排斥 道:“这样奴性之人,怎也配做大司马的妾室?” “她沦为奴籍以前,与你一样也是良家的女儿。既然女儿家不能像男人那般博功名,她能丢掉自己的尊严,使劲拼命地抓住一 个男人,有了今天的身份,也不该被人唾弃。” 平昌公主心里浮出一抹悲凉来,上至公主,下至贫民之女,在这世人看来,只有以色侍人的出路,何其可悲,又何其无助 檀檀被舟车劳顿拉扯到子清山,睡了足足一整日才缓过来,芳年见她这样嗜睡,便问起贺时渡来:“燕国小公主是不是染上什 么病了?寻常人哪能这么嗜睡呢。” 贺时渡却早从时复那里听说过她嗜睡的毛病,不以为意,“小孩子长身体,都能睡。” 可檀檀睡得多了,他难免不怀疑是为了躲着自己。这日檀檀还没睡够,就被贺时渡吵醒要带她去狩猎。她揉着眼睛,迷迷糊糊 说:“我不会骑马打猎,你会骂我的。” 他系着腰带,虎狼似的眼睛盯着檀檀:“再不起床,何止骂你。” 闺房里需要怜香惜玉,猎场上可丝毫用不着。檀檀被他摔在马背上,她委屈巴巴地抬起一张疼皱了的小脸:“你摔疼我了。” 贺时渡的手伸入她下腹,将她拦腰捞起来,再绕过她拉马缰,红鬃马疾步行走在山野里,一路杏花纷纷扬扬落下来,再美的景 致都化作檀檀眼中虚影。 他享受美人在怀,驰骋天地间的快意,檀檀却快要被颠吐了。等烈马驶过一段风景,檀檀下马后第一件事就是扶着树干呕。贺 时渡嗤声道:“你们燕国小娘子怎么都跟纸糊的似的?” 好在嘴上的功夫不饶人,他却还知道要给檀檀递来水壶。檀檀喝了一小口水,等恶心的劲儿缓过去,又嫌这水是他的。 檀檀将水壶还回来:“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 贺时渡折起鞭子,走入一旁茂林中,深郊野岭,檀檀怕他把自己仍在这里,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跟了上去。她边走边生疑虑,为 何贺时渡此行一个侍卫都不带?天底下想要杀他之人那么多,他不怕么?林深处,一涧溪流潺潺流过,落花积了满池。 檀檀还没觉察到有何不对的,身上忽然作冷,肌肤直接被凉气袭击,她羞愤看着撕去自己衣物的男子:“你你要干什么?” “给檀檀一个杀我的机会。” 话尽了,檀檀被他强健的身体覆住,二人抵在一块巨石上,檀檀被扒了精光,他却是衣冠楚楚。 “你你不能这样对我,这里是野外。” “闺房里的情趣太腻了,既然檀檀想杀我,必得付出不同寻常的代价。” 在野外衣不蔽体,做苟合之事,那是野兽所为。檀檀双手被他死死桎梏着,余下双腿能动,她便拼上自己的命与他挣扎,一个 不防踢向他的下腹处,贺时渡也始料不及,他到底还是个血肉之躯,也有疼痛,被这样踢一脚,若寻常时候已是一耳光扇死了 对方,但还未出手,看见的就是檀檀那一副惊慌的样子,像只无辜地小鹿,不见得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 他躬身握住檀檀一只白皙的脚,逼她曲起一只腿来,裙下春光尽入他眼底,那里一朵娇花,风光丝毫不差周遭艳丽花朵。 他咽了下口水,本以为少年时荒唐事做尽,哪料人生的刺激一波接着一波。今日只想试试她到底有多少预留的本事,原来不过 如此,能给他看到的,便是她的全部。 这一刻,天为被地为席,落英美人相映,似乎他也理应脱了这一身凡尘俗礼的束缚,来享受天地给他最本真的馈赠。 他倾身前去,直接含上檀檀身下深藏的那朵花儿。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檀檀尖叫出了声,她声音里的惧和媚,都没有丝毫掩饰。 一方面她排斥,不愿他再进来,一方面又渴望他能进入地更深一些。 贺时渡是从不需要取悦任何人的,而檀檀是个例外。她干净得如同天地间的一块石头,一株草木,她的悲欢喜怒从不加以掩 饰,正是这样的赤城与直白,让他愿意探究她。 “真是个天生的淫娃荡妇。” 檀檀在一个又个巨浪里漂浮,酥软的身体早就不属于自己了,何时他用性器换上火热的舌,她都不记得。那玩意儿一下一下顶 撞着她,要将她送上浪尖的地方,说危险也危险,说痛快也痛快。 檀檀无力地抠着身下的石头,她想要发出声音来,想要天地间,有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否则,她将化作一滩灼热的水,然后在烈日下干涸,这寂寂山林,除了飞鸟,就再也无人知道她曾来过了—— 011 山野 012 坏男人和蠢丫头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2 坏男人和蠢丫头 坏男人和蠢丫头 这日南池被贺时渡上了锁,过了晌午,时复来放她出去,檀檀才知道是宫里来了人。 时复今日没有坐轮椅,而是拄着拐杖。 “宫里的那帮人没一个称得上是‘人’的,他们不会说话,惹了公主不快,谁都劝不好,檀檀,你去陪陪公主。” “你阿兄呢?他不许我出去的。”“他入了宫,既然是我放你出去,他若责备起来有我担着。” 檀檀对时复的话向来深信,况且,她见过贺时渡跟所有人发火,唯独对待时复,他有一种书中圣贤才会有的谦恭。 平昌公主闭门不出,阿瑾等人都跪在外头,见她来了,也像见了救星一般。阿瑾瞧不起檀檀,这时候却也只能求她:“你帮我 们劝劝公主吧。气是要生的,却不能不吃不喝。” 檀檀隔着窗,笑眯眯地看着平昌公主:“你今天好大火气呀。” 平昌公主抄起茶杯就扔过去,在砸到檀檀身上前,那只茶杯精准地落在了时复手上。时复道:“檀檀是南池的人,她若受伤, 兄长责问起来谁也不好过。” 平昌公主冷嗤:“二爷不忙着做大司马的狗腿子,倒有功夫顾及我一个深闺怨妇的事,真难得。” 檀檀怕两人吵起来,她忙将时复推到身后去,“公主,要是砸我能消气,你多砸我几下。” 寻常人说这话是一种安慰,但平昌公主清楚,檀檀说这话是真的找砸呢。 “你就不能有些尊严吗?怎么谁欺负你都成?” “你是我的朋友,我愿意让你欺负。” 檀檀傻呵呵地说,平昌公主才发现自己的怒火已经被她三言两语给消磨光了。她从屋内走了出来,拉起檀檀的手:“你陪我去 散散心。” 平昌公主不愿见到别人,下人们无人敢跟上去打扰,她领着檀檀来到府里的池塘边,春日的池塘还从底部散发着寒意,檀檀对 水又恐惧,不敢靠近,她躲在亭子里,平昌公主就站在池边凸出的一块石头上,檀檀提醒她:“你不要掉下去。” 平昌公主凄哀一笑,“掉下去淹死了才好呢。” “水鬼很难看的。” “死都死了,在乎什么好看呢。” “是不是宫里的人又惹你生气了?” 檀檀踏上平昌公主身后的一方小石头,离她近一些,问道。 “我阿弟今日来见我,他呀,嫌我生不出孩子,留不住大司马的心,害他太子的位子动摇。” 檀檀听罢气愤道:“那你阿弟可真不配做人。” “你知道吗,以前,他也像你一样会替我不平。可他自坐上了太子之位,就像变了另一个人,母后在世时常教我,权势二字是 一把无形的刀,宗室里因权势而手足相残的事并不少见,那是只顾着看别人的热闹,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的亲弟弟会拿着这把 刀来威胁我。” 檀檀略知道些平昌公主的身世,她的母亲是秦国的先皇后,自去世后,皇帝追忆发妻,再未立新后。“既然大司马是太子的姐 夫,又怎会害他的位置动摇呢?” 平昌公主目光落在檐下的燕窝上,道:“你以为,大司马是凭什么抬了兰娘罪奴身份的,是三千红颜中,兰娘容颜最好,还是 最会哄他开心?兰娘的叔父朗征清,原本是朝中的一名议郎,当年九皇子因母族卑贱而不受宠爱,朝中无人愿给他做启蒙先 生,是朗征清愿不计他前途渺茫,为他开蒙。后九皇子被发配去分地做闲散郡王,而朗家因朝里的党派之争获罪,九皇子惦记 着郎家恩德,奈何当时也是有心无力。如今,九皇子借大司马之力重心被调回中央,因其淡泊功名的性情与多年治理地方的阅 历深受父皇宠爱,大司马又抬了兰娘身份,他们之间的利益息息相关你也当知道,贺家又如今的功绩与地位,又哪能甘为人 臣?太子动摇不了他们的利益联盟,便来责怪我这个无用阿姐。” 争权夺势的那些事,历朝历代都大抵相似,不同的只是手段。檀檀听明白了,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是秦国朝堂上的秘 事,包括兰娘的身世公主你怎么能这么直白地告诉我?” “那檀檀,你会告诉你的同伴吗?” 檀檀心头一惊,她不经吓,平昌公主这样一说,她面色倏地惨白。 “我没有同伴。” 檀檀与卓家人以某种秘密的形式联系彼此,这在贺公府里早不是秘密了。 平昌公主眼里含笑盯着檀檀:“我都与你如此坦白了,你不能骗我。” 檀檀做出发誓的模样:“我发誓,我没有同伴人都是踽踽独行的。” “檀檀也会跟人绕圈子了,看来在大司马身边长进不少。” “公主我永远不会出卖你的。” 有了檀檀这句话,平昌公主便愿意相信她。可她又怕这孩子太老实,以后落到别人手上会受欺负。于是教她道:“若是我的秘 密,与你的利益有冲突,你一定要顾着你自己的利益。傻檀檀,你要记住啊,这世上,没人比你自己更重要。” 这话戳中了檀檀的心窝,悲哀涌上心头,她负气转过身,背对着平昌公主:“你是不是不想与我做朋友了。” “你又闹什么孩子脾气呢!” “娘娘走前,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平昌公主一怔,随即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可檀檀真心待她,她也不愿欺骗檀檀:“檀檀,你是燕国人,我是秦国人,除非有一 天你不要你的国家了,否则,我们是不会成为永远的朋友的。” “可我永远都是燕国人。” “是啊,檀檀,我们的出身决定了我们站在不同的立场上。” 檀檀脑海里像有一团乱麻,越疏离就越乱。她很不解,正想多问平昌公主几句,下人却来通风报信,说是大司马已经到大门前 了,叫檀檀赶紧回南池待着。 檀檀吓得立马跑回南池的偏室里,等贺时渡回到南池时,她已经躺在自己一方小小的软塌上,进入了梦乡里。 檀檀很少会梦见故国,今日难得在梦里与故国相见。故国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绵绵细雨后是柔软的青草香味,燕宫的秋千飞 到最高处,可以看到宫门外的梧桐树,而她,可以在小鱼塘边看一整天的鱼儿嬉水。 她离开故国时,还不到九岁,因父皇母后对她的宠溺,檀檀懂事的太晚,以至于燕宫没能在她脑海里留下更深的印记,她梦里 的景象,已是她对燕宫全部的记忆。 现在的檀檀再也无法知道真正的燕宫是什么样子。 燕宫的高墙琼宇已成为断壁残垣,她的梧桐树枯死,小鱼塘也干涸了。 檀檀能深刻记着的,唯一能记着的,只有她来自燕国 想起故乡,檀檀也不免哀愁。今夜的月亮比蛋黄还要透亮圆满,檀檀痴痴地想,在燕宫里的父皇也会看到同样的月亮吗?在小 坟丘下的娘亲呢? 她研墨的动作懈怠了,贺时渡便支着脑袋看她发呆,他打了个盹,见檀檀仍心不在焉,于是以笔杆敲向她的额头,力道一点都 不轻,因为他的目的就是要敲开她榆木脑袋的。 “你好端端打我,做什么?” “行了行了,再盯着月亮看,你也不会变成月宫仙。” “我没有想要变成月宫仙,我就是”檀檀不敢把对阿娘的想念说出来,剩下的话及时咽了回去。 见贺时渡目光存疑,檀檀连忙换了个问题:“大司马,你那样博学,能否解答我一个疑惑?” 他寻思着这蠢丫头在他身边待得久了,也终于学会阿谀奉承那一套,知道说话前先扣顶高帽子。 不过“博学”二字从她口中说出来,道真有几分虔诚的意味。 他用鼻音傲慢地“嗯”了声,檀檀见他答应了,先松了口气,“一个人,如果他出生在燕国,他的父母亲都是燕国人,却又在 秦国长大,说的是秦国的乡音,那他到底是燕国人,还是秦国人?” “列国列郡皆有籍贯制度,自然是看他的户籍在何处。” “那如此说来,一个人对自己国家的忠诚,与他出生何处,流淌哪国人的血液,其实没有必然关联的。” “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可为什么我在秦国也很多年,对燕国也没有很深的记忆,却总是忘不了我是个燕国人呢?” 贺时渡放下手中把玩的笔杆,他忽然良久地不说话,但两道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他试图看透檀檀,又一次以失败告终——这丫头,是真的有什么就会说什么。 “许多人度完一生,都未必能找到个答案。博学如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准信。倒不如等个三五十年后”他刚说完,立马自我 否决了这个说法,他跟这蠢丫头哪会有三五十年?如今留她在身边,也是当个稀缺的玩意儿,新鲜劲顶多三五载。 她怕贺时渡从她眼神里读出些什么来,腹诽的时候便闭上眼:哪里是你博学呢?分明因为你是秦国的奸佞,所以才不能像那些 忠义之士给出一个确信的答案来。 “又打什么坏心眼呢?” 檀檀睁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好像没那么讨厌你了。” “” “我问你这么蠢的问题,你竟然没有斥责我,你也不是所有的时候都坏的。” “”贺时渡轻飘飘剜了她一眼,“你倒是任何时候都很蠢。”—— 012 坏男人和蠢丫头 013 鹿血酒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3 鹿血酒 鹿血酒 一个春日过去,檀檀仍没找到机会去杀贺时渡。 秦国的太子眼看贺时渡与平昌公主二人夫妻关系淡泊,平昌公主更是什么都不争,便为贺公府送来几个精心调教过的歌姬。 贺时渡爱听曲儿是满朝上下金所周知的,这些歌姬不但个个天籁之音,更是人间殊色,怕拿捏不准贺时渡的眼光,太子则将各 类的美人都挑了一遍。 贺时渡收了这些歌姬,便邀了楼仲康来赏玩太子送的这些歌姬,楼仲康压根没有心思,便有人打趣:“大司马,您还是防着点 自己府里的小厮被楼将军看上吧。” “滚一边儿去,大司马请老子来观赏,关你屁事。” 贺时渡也在军营里厮混过多年,军营里的匪气陋习他自己也有,但就是不许别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他只要严肃地咳两声,楼仲 康就会自觉地掌嘴三下。 “叫柳玉安去教化你,你既然还是这德性,便是他失职。让他做男人的玩意儿虽然割不了,但还有一双手能割,再不济,割了 他的舌头,堵了后路,叫他不止没法伺候楼大将军,也伺候不了其它男人。” “是小人之过,大司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脾气,柳玉安一个小白脸儿怎么能管得住呢。” 时复冷言提醒:“楼将军,您一时贪欢尚可,却切莫忘了柳侍郎是燕国的侍郎,而你是秦国的将军。” 楼仲康真怕他们对柳玉安做出个什么来,一时间只敢赔笑。 他未必对柳玉安有多少情意,但燕国来的小郎君细皮嫩肉,说是人间极品也不为过,他虽是粗人,也晓得不能暴殄天物之理。 贺时渡在宴上将这些歌姬赏给了部下们,唯独留了一对姐妹在身旁,因那对姐妹名字起的好,叫阿欢和阿愉。姐妹两一歌一 舞,又略懂诗词,很得贺时渡喜欢,不论是去狩猎还是赴宴,都要带着双姝。 邺城的权贵们都戏称亡国小公主失了宠,但话说回来,也是意料中的事。这位年轻的大司马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 到今日,从他还是个孩童时,那些荒唐事就落在邺城诸公眼里。 他八岁时被隔壁赵国的长公主光芒吸引,便写下一片《神女赋》要求娶那比他年长十岁的赵国长公主,气得赵国要与秦国兵戎 相见,最后是他的父亲前大司马亲自拜访赵国,才平息了此事。十四岁时他初入行伍,未见杀敌夺功名便和军中一草芥之女私 奔被捉回去,被罚着赤身受了百下鞭笞,仍要娶那庶人之女,原本前大司马都答应了等他建功立业就准他纳其为妾,结果随大 军去了一趟西域,被胡姬迷得神魂颠倒,当初私奔之事早被他忘掉九霄云外去。 檀檀也从平昌公主那里听说了他的这些荒唐事儿,她很清楚,自己只是他的一时消遣,等他有了别的消遣,就会忘了自己。 自有了阿欢阿愉姐妹后,,南池日日莺歌燕舞,檀檀仿佛被遗忘了很久。她自己又急又无措:总得见到贺时渡,才有机会下手 杀他啊。 可贺时渡不愿见谁的时候,谁都见不了他,更何况她被锁在小小偏室里,能看到的天地,还不如他养的那只金丝雀更宽广 檀檀午睡睡醒,脑子还昏沉着,隐隐听见叩门声,她去开了门,是伺候贺时渡起居的婢子阿琴来传话让她过去,她匆忙洗了把 脸,便跟着阿琴去了南池的琴台。 阿琴没有跟进去,檀檀才踏进琴台,阿琴就合上了门。琴台里昏暗无窗,不晓昼夜,一地烛台将昏室照明,俊逸若神人姿态的 男子闲散倚榻,在他面前,水榭正中是两名薄纱弊体的女子。 她们身形交错,不分你我。 “檀檀,过来。” 男子向她招手,檀檀犹豫了,那分明是来自阿鼻地狱的修罗,哪里是神仙呢。可是逃,她能逃去哪里?当初她决心要入南池, 留在他身边,就没给自己退路。 她怕裙摆落入水中,便提着裙摆走了过去,离他还有一二步远,被猛然扯进怀中,繁复的衣裙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欲说还休 的画面。 再看眼前,由正面的方向檀檀才看清,那二人,竟在拥抱着挤压彼此的乳房,她们的下腹不断贴紧彼此 她立马捂住脸不愿意看下去,红透了的耳根传来贺时渡一声轻笑:“檀檀,不要躲。” 他的语言能有多温柔,手中的动作便有多强势。檀檀一双手被反折在身后,后脑勺被扣住,视线被迫落在那彼此摩挲的两名女 子身上。 她选择闭上眼。 然而闭上眼,其余的感官又会被无尽放大,例如双手被把玩着的触感分明他只是在揉捏着自己的手而已,却令她有种被奸辱 的感觉。 指腹划过指腹,轻拢慢捻,又落在她圆润光滑的指甲盖上,漫无目的地打着圈儿,好似要这样到地老天荒。 台上那二女已然不再满足于表面上的摩挲,其中一人先溢出了呻吟声,另一人得到了讯号,若受到突然的鼓舞,将另一人推到 在地上,她旋转身子,丝毫不惧自己的玉户暴露出来,灵巧的舌滑入身下女子的甬道中 檀檀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以她的观赏距离,是看不到任何的细节的,可是两个人的身体以那般匪夷所思的角度交叠、重合, 这超出了她想象的极限。 她被乳上施力的手带回现实来,那是一只男人的手,深沉的麦色,骨节十分清晰,旧时的疤痕都依稀可见。 “檀檀,我饮了鹿血。” “鹿血鹿血也能喝喝吗?”她不知是被琴台诡异的气氛吓得,还是被贺时渡给吓得,话也说不利索了。 “真是个傻檀檀,鹿血,是壮阳之物啊。”他将肿硬的地方顶向檀檀的臀肉,恶意的要隔着衣物戳弄进去。 檀檀的脑子混沌惯了,却在这刻清醒了过来。 即便她不是燕国的公主,她也该做个体面的人的。 她只是想杀一个人,或许自己的身体会成为工具,可是——她不是任何人的玩物,她可以卑微如同木石,却也有自己愿与不 愿的权利。 檀檀剧烈的挣扎是贺时渡始料未及的,即便是她稀里糊涂献身的初夜,她也不曾这般挣脱过。 她因激烈的情绪而浑身泛红,就连衣领挣开露出的那半截肩头,也浮了一层微微的粉晕。一国的公主,姿容已是千万人之上, 而她又是最洁白一粒珍珠,谁人不愿占为己有? 檀檀左右挣着,甚至不顾端庄地向前爬去,身后之人只是一伸手,便轻易捉住她一只丢了绣鞋的脚将她拖回身边。褪去那碍事 的罗袜,不及他手掌大的玉足更令他欲火焚身,他滚烫的手指滑过檀檀纤美的足踝,那雪白丰润的小脚再也逃不脱他手心。 贺时渡握住一只,贴紧向自己下腹的位置,瞬间只觉得抑制已久的郁气得到释放。 自然,他是知晓檀檀的,她的身上每一处都是宝物,若要细细的品,只怕得给他七天七夜的时日才能尽兴。 檀檀晓得自己踩上了个什么东西,她知怕地闪躲,殊不知在男人存心的强迫下,任何的抵抗都不作数,那东西已抵上自己腿 心,巨大的头部挤开她紧闭的花缝,试图强行把自己容纳进去,檀檀疼哭了,花阴反而闭地更紧,更涩。 强行拓开,于彼此都不大好受。自然,贺时渡顾着的是他自己难受,他不进不退悬在那里,恼火道:“你他娘的能不能松一 些?” 檀檀被他的粗口镇住了,她胡乱抓着落身底下垫着的布料,摇头说:“你,你不要进来。” 他被檀檀这傻模傻样彻底激怒了,一把推翻矮几,上头的物件噼里啪啦砸到地上,惊醒了正在交会中达到高潮的阿欢阿愉。 “给我滚出去。” 檀檀一听,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她,反正他没说是谁,于是猫着腰也要往外爬。贺时渡一把捞过她的腰,让她拱起来,可檀檀 挣扎地太剧烈,像一只脱水的鱼,他不知从何下手。 “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檀檀一边慌张地后退,一边求他。 “爷活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不省心的玩意儿。” 他站起来,顶着勃起的阴茎向檀檀逼近,檀檀觉得他现在像个恶兽,一点也不俊美了,她也不再觉得他强健的身体有什么优 势,因为此刻,那一寸寸喷张的肌肉筋脉,都将成为伤害她的武器—— 013 鹿血酒 014 小蝌蚪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4 小蝌蚪 小蝌蚪 巨大的阴影挡住檀檀面前的一片天,他蹲在她的身边,伸手抚上干涩的花瓣,不久便引出一道银丝,他将手中沾染的津液涂在 檀檀唇瓣上:“檀檀,你湿了。” 而后利器撞进去,他一手捏着她的乳做支撑,没有丝毫怜悯地击打了起来。不知良宵几何,浓稠的精液留在一片狼藉中,也在 檀檀体内留了一些。 贺时渡含着檀檀的乳,细细品嘬。 倏然间耳边传来一声金属撞地的声音,是檀檀的发髻散了,钗子掉了。 檀檀握住钗子,朝他的脖子上狠狠刺了过去。 多亏贺时渡异于常人的警觉性,他一把挥开檀檀的手,钗子甩去好远一截。 “我要杀了你。” 他无奈叹息一声,安慰地拍了拍檀檀的脸颊:“傻檀檀,杀人不是这样杀的。” 杀一个人可真难。 有机会的时候没胆量,有胆量的时候没机会。 经历一场折磨,檀檀小病了一场,痊愈时已经入夏了。平昌公主送来夏日里的衣服,是燕地的样式与花式,檀檀没有收,叫人 送了回去,平昌公主不知道她这里发生了什么反常的事,于是来南池看她。 如今檀檀一身秦地的制衣,颇是严肃的花式穿在她身上,别有番少年老成的端庄,恰恰这份肃重与她不谙世事的容颜形成的比 对,独成一番景致。 “怎不穿我送给你的衣服?” “公主送我燕地的衣服,并不是为解我思乡情,而是想让大司马看我穿燕地的衣服,然后脱掉它们是不是?” “檀檀,你比世间人都聪明。”平昌公主见她说破,索性也坦白道:“反正是给你一个机会靠近他,有何不好呢?” “我不用你们任何人的帮助,也能杀得了他。” 这在平昌公主听来便是笑话了,她像看着小孩子说梦一样看檀檀,檀檀并不介意。 “檀檀,我骗你,也利用你,你不生气吗?” 檀檀淡淡道:“你和时复,是唯一对我有真心的人,你们利用我,也没关系的。” 贺时渡下了朝,一众部下随他聚在南池,檀檀和平昌公主都以为他们是有朝纲上的事要谈,却来人将檀檀唤了过去。 檀檀颔首碎步而来,众人一时没从她穿着上认出来是谁,还当是贺时渡又得了一位本国的殊色。等她立定了,仍向贺时渡行燕 国的礼,才反应过来是檀檀穿上了秦人衣物。 别人还不敢想什么的时候,楼仲康话已经说出口了:“小姑娘家穿这么老成的颜色,不大好看呐。” 他这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在了檀檀身上,檀檀无助地抬头盯着贺时渡,想求助于他,贺时渡还张口,有人已注意到檀檀 脖子上被虐待过后的痕迹。 与楼仲康同年入伍,今乃邺执金吾的路屺戏谑道:“世子爷仕途广进,怎任了大司马后便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檀檀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笑什么,她无能为力地低下头,躲开这些看她笑话的目光。贺时渡的手温厚地抚上自己的脖颈,他 用拇指上的茧摩挲着自己伤过的地方,故意暧昧凑近来:“是我让檀檀受苦了。” 他与人调笑时,一双眼瞳又黑又亮,里面仿佛有整个星海在流动。 明明是个无情人。 檀檀被他目光灼红了脸,正欲低头躲避,鼻尖碰到他的鼻尖,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好似二人正在亲吻。 “大司马,不必这么急切吧!” 檀檀讨厌死这些兵油子了,好像他们长了嘴就是为了讨人嫌。她臊红着脸推开贺时渡,起身跑回自己的偏室里。 楼仲康指责道:“瞧瞧你们一帮粗人,将大司马的金丝雀吓飞了。” 贺时渡端着酒樽,若有所思道:“金丝雀,怎么还会飞呢?” 今日是为商议进攻卓家事宜,楼仲康将他的总体计划上报给贺时渡,说罢,他几度沉思,“大司马,太子不主战。” “哦?是么”贺时渡的脸上完全不见为此事忧虑,“太子年纪小小就有了自己的主张定夺,你还没点自己的主意吗?” 楼仲康领悟到他的意思是让自己放马去做,瞬时信心大增。南池议事结束,贺时渡提笔欲些封书信,他唤来檀檀研墨,今日她 动作十分利落,他颇觉新奇地抬头,目光正好撞上檀檀下巴上一处淤青。他没有打女人这样的恶俗喜好,将檀檀弄成这样,只 觉得给自己的世子清誉蒙羞,他顿了顿,说道:“上次是我下手太重,往后你听话些。上过药了么?” 檀檀温顺道:“无事的,也不疼,你”她话锋停在此处,滞了好久,才道:“你你以后别看那些淫秽的东西就好也,也 别喝鹿血酒。” “哈哈”他仰头笑了几声,一双桃花眼眼尾细挑,邪气四溢,“只记得我强迫你,檀檀是不曾快活,还是快活时不曾叫出声 响?我却记得当夜里,你这小东西的小穴将我包裹得严丝合缝,我便是想退出来草草了事,你也不肯放我。” 黑白在他口中全颠倒了过来。 “你是大司马,是主子,说这样的话,不怕阿琴或是芳年他们听见,取笑你吗?” “我倒是不怕被他们听见,可是他们敢取笑我吗?” 檀檀说嘴说不过他,悻悻地住了嘴。 她控制不住自己去看他在给谁写信,又写些什么,偷偷瞥了一眼,字与字间神形松洒,像是鬼画符一样,她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是什么。 “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份,收起偷窥的心思。” “你的字太丑了!像小蝌蚪一样,我根本认不出你写的是什么。” 见自己价值千金的墨宝被这样小瞧,大司马的自负心作祟,轻蔑道:“我看压根是你认不全字。” “我三岁就学写字了,你不了解我,不要污蔑我。”檀檀见他一脸不信,又补充道:“我很小时候就会背离骚。” 就算是小时候会背,现在也差不多忘了。贺时渡并非不信她曾背过离骚,而是不信她有能力将离骚里晦涩字句记到今日。 他不置可否,伸笔在檀檀脸颊上轻点了一笔。 檀檀的眼镜水盈盈的:“你干什么?” “本来要给舅公写封家书,心思都被你扰乱了,择日再写。” “我没有”檀檀嘀咕,明明是他不肯好好写信,先招惹自己,又不肯放过她嘴拙的缺点,一个劲地追究。 贺时渡揉碎信纸扔在书桌一旁,箍住檀檀的纤纤腰肢将她带到怀里,檀檀怕被阿琴或是芳年看见了,要挣起来,男人有力的大 腿将她牢牢圈住。 二人眼观眼,他哑然一笑,提笔便在檀檀脸上画了起来。檀檀害怕地闭上了眼,正好方便他在眼皮子上的空白处下笔。 甚至不用照镜子,檀檀也知道自己的脸被糟践成了什么样。 她从贺时渡腿面上跳下来,动作的起伏打翻了砚台,浓稠的墨泼在他白色的深衣上,檀檀要跑,被他提住领子:“檀檀也会耍 心眼了。” 檀檀见被他识破,于是说:“你欺负我在先。” 她故意把墨泼在自己衣服上,贺时渡反而不怒,“会反击,很好。” 棋逢对手才有趣,若是单方面的驯化,那样才累。 “你怎么不生气?” “我生气了,罚你在外跪三五个时辰你也不会知错。我赏你的这幅脸谱,你便先戴上个三五天,若敢擅自洗掉便把你送去官窑 里。” 檀檀咬着嘴唇,她需要疼痛来转移受到的屈辱。 她告诉自己,总有一天她会杀掉他,然后也在他的脸上乱画一团。 014 小蝌蚪 015 勾引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5 勾引 勾引 平昌公主得知太子送来的一对歌姬深的贺时渡喜爱,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了。以往太子无论做什么都会事先 与她商量,她现在越来越看不透这个胞弟。虽恨他行事愚蠢,可毕竟是一母同胞,母后临终前将他托付给了自己,她与太子一 荣俱荣,一损俱损。 南池是大司马议政的地方,即便她是长公主,没有大司马的命令也不得踏入南池半步。府里上上下下百余口人,能帮她的只有 檀檀。 檀檀听罢她所言,瞪大了眼:“什么?她们是刺客!” 她惊惶起来,一则她从未与真正会杀人的刺客离得这样近,二则她一定要亲手动手杀了贺时渡。 平昌公主道:“你也别太慌张檀檀,等我想到对策前,这些日你先留住大司马,不要让他去阿欢阿愉那里。” “留”这个字,用在男女之间,可以衍生出千万个举动来。 檀檀自然晓得平昌公主话里的意思,她是要自己去勾引贺时渡。 “怎么不让兰娘去,她一定比我厉害,而且她才不舍得别人伤害大司马。” “你总把他往外推,也难怪至今还没能动得了手。” 要杀一个人,有只用一眨眼时间的,也有等了三五十年的。 檀檀不想做等三五十年的那一个。 “那公主要快一些想出对策来。” 檀檀态度谦卑恭顺,平昌公主心头一痛 “檀檀,听说燕地的荔枝果汁香浓,我命人去帮你寻来” “不必的。南池的吃穿用度都很好,荔枝也很甜。” “你自换上了秦服以后,就再也没对我笑过。” “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公主与阿瑾几个笑闹,其实,我对不对公主笑,有什么所谓呢?能对公主笑的人有很多,可能帮公主盯 住大司马动静的,只有我。” 这样直截了当的性子,其实也很残忍。 平昌公主将手中的馒头屑全洒入池中,池中的金鱼一哄而上。 “既然你是这样认为的,那便好好侍奉大司马,将他伺候欢心了,最好叫他下不得你的床!” 檀檀给平昌公主福身,用的是秦礼:“公主,檀檀要去为大司马备香了,便先行告退。” 檀檀走后不久,假山后一道身影渐渐明朗,他声如清风,肃沉道:“阿嫂未免太过苛责檀檀。” 见来人是时复,平昌公主就连装相都不愿意,“不苛责她就得被她气死了。” 时复今日拄拐而来,平昌公主见他行走不便,便主动走了上去:“二爷若得空来指教我,不如去教你阿兄善待檀檀。莫说是没 了国也没爹娘的公主,寻常人家的女儿教你大哥那般糟践,也该要死要活的。” 平昌公主对他人向来冷漠,而时复又小她两岁,她态度不仅冷漠,更是严苛。 “二爷,我也想安生留在你们贺公府,可是你别忘了,我毕竟是宫里的人,注定与你们贺公府势不两立。” 时复被平昌公主的刺扎了一通,也只是好脾气的一笑。 夜里他与兄长畅饮,皓月当空,美酒当前,却没有诗兴。 阿欢阿愉的歌声是最好的乐器,袅袅余音,哀婉凄切。 时复怜惜有才之人,不论男女,他望着远处伴歌的美人,问:“兄长,若这二女真是刺客,你当如何处置她们?” “自然是按律例处置。” 时复心会,兄长真正要按律例处置的,当然不会是两个歌姬,而是幕后之人。 “太子是公主的兄弟,他做出这般事,就算不受惩治,在宗室中也会丢尽头脸。这些时日我会尽快协助九皇子揪出潜伏的细 作,九皇子能在邺城站稳脚,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事情交给你我自然是最放心的。时复,南池之外,你我不谈政事。” 贺时渡他闭上眼,清风送来婉转的琵琶声。且不论这对歌姬是不是刺客,歌声琴艺确称一绝 檀檀知道贺时渡今夜又召阿欢阿愉去唱曲了,想到平昌公主的嘱咐,她鼓起勇气告诉他:“你以后不要让阿欢阿愉唱曲儿给你 听,我唱得比她们好。” “你?会唱什么?你们燕地的靡靡之音我可不爱听。” 他想起几年前是听过檀檀唱歌的,当时是父亲寿辰,檀檀唱了一首《仙鹤颂》。声线虽稚嫩,可少女的声音,本来就是黄鹂般 动人。 “我会唱越人歌。” 她说出越人歌三个字,贺时渡才明白,檀檀本意不在唱歌。 “檀檀心悦我?” 怎么会呢?!若她心悦他,她就立马自戕,她恨他还来不及呢。 檀檀找不出借口,只好如实说:“我不悦你,可我知道,唱越人歌你今夜便会留下。” 贺时渡有时拿她的诚实没辙,说她傻,好似又常常落入她圈套里面去。 “留下,嗯?”他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来,额头抵上檀檀的,才发觉她脸颊像被火烧过一样烫,“留下,与檀檀谈论诗词歌赋, 还是听檀檀唱一晚上的曲儿?” 可惜他擅弄风月,更擅长残忍。 “抑或檀檀想知道我当年是如何促使你的国家灭亡的” 提起故国,檀檀的眼里立马充泪水充盈。 在那不屈的泪珠儿掉下来之前,他凉薄的唇轻吻上檀檀的眼皮,“我夜夜都留在檀檀这里,今夜如常便是。” 檀檀腾空而起,被他抱著一个旋身,眼泪都倒流了回去。 被褥间还是她下午时熏的香气,现在时辰正好,香气没那么浓郁,只有清清淡淡一抹缠绕在鼻间。 檀檀从不爱和他行床事,即便身体上顺从着他,她心里没有一次是愿意的。 她不知道女子贞洁宝贵么?她不知道自己只是他床榻里的玩物么? 知道,也知道她没有选择。 第一次的时候,当贺时渡坦白告诉她,只要她能在床间让他满意,他就会找大夫给娘亲看病她那是不知道娘亲的病,其实是 看了大夫也没用吗? 她都知道。 她只是走投无路了,天大地大,她只有娘亲。 贺时渡未从檀檀脸上看到过情欲,她起伏着的胸脯已经说明了她在害怕。 每次都如此。 “阿欢阿愉会的,可不止唱曲儿。” 太子送来的人儿,都是受过最好调教的尤物。 “我我不知道”她就是脑子慢了一些,嘴拙,才不会撒谎,不代表她笨,她隐约知道贺时渡要她做什么。 “你无需知道,只要听我的话。” 他安抚性地在檀檀唇上留下一个吻,虽想浅尝辄止,又被她唇上的柔软香甜引诱,离开时不忘用舌尖舔过,银丝落在檀檀唇 上,她心想:脏死了。 贺时渡离开檀檀的身体,轻慢熟稔地将檀檀身上水红色的衣裙剥落下来,指腹时而碰到她裸露的肌肤,玉骨冰肌惹人燥热。 月光洒落在这一副不染纤尘的胴体上,仿佛任何事物都将污染她、伤害她。 顾及上次欢好时她用钗子刺伤她自己,贺时渡又拨去她头上的钗子,三千青丝入瀑泄下,将她胸前风光半掩,颤巍巍地一对乳 儿,欲说还休。 凉意侵袭,檀檀抱起双肩,乳尖被她手臂掩住,却同时将双峰聚起,更添几分丰腴感。 “摸摸这里” 檀檀的手隔着衣料,摸上一个灼热坚硬的物体,那里散发出关不住的热气,她下意识要将手抽离,却被按得更紧—— 015 勾引 016 伺候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6 伺候 伺候 “阿欢会用乳伺候,阿愉会含进去,檀檀会什么?” 檀檀不愿用乳、用嘴去伺候他,就连现在用手挨着,她都很不情愿。 “你你与她们欢好过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贺时渡与谁欢爱和她并无关系,可阿欢阿愉是歌舞伎出身,自己却是燕国的公主。 “檀檀嫉妒了。” “我心不悦你,你与别人欢爱,我没有理由去嫉妒。” 他最放纵的时日里什么样的美人尤物没见过?还不至于被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迷了去。让他不悦的,是檀檀的理智。 说她是石头,是榆木,还并不是讽刺挖苦她,贺时渡好奇除了她的娘亲,还有她那个灰飞烟灭的故国,檀檀是否会爱别的人? 他解下自己腰带,遒劲的性器袒露在檀檀面前,她嫌弃那物丑恶,闭眼不去看。眼前才黑天,人就被放倒靠在凭栏上,修长匀 致的双腿被盘在他精瘦的腰杆,紧接着细密的吻将她包围,每一寸都不放过。有力的指节陷入她臀上的肉里,她整个人都他端 了起来。 巨物抵上玉径,上次被他强入的阴影还挥散不去,檀檀打着颤,怕自己身体不稳倒下去,双手扶着凭栏,正好将胸前一抹山尖 雪送入他口中。 性器沾着她流出来的花蜜向里开拓,头部才探进去,她已呼疼。 那里口径太小,遇上来者不善的,总是会自我保护地使劲合住。贺时渡引以为傲的尺寸在此时成了负累,不一会儿,他也是汗 水淋漓。 “放松。” “我不不会” 天底下还有比檀檀更笨的人吗?至少就女人而言,一定是没有了。 贺时渡抬起她的腿根,用外力逼迫着那里为自己开张,他不敢进得太急切,正如琼浆玉露,要慢慢品饮。 檀檀后仰头颅,她望着帐顶一层一层错落的布幔,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一记又一记送挺凌虐着檀檀脆弱的神识,终于她凝起的那股子恨意被撞散,呻吟从她嘴里溢出,那娇滴滴的声音落入贺时渡耳 中,比鹿血酒更见效。檀檀一声更胜一声凄厉,在他愈发猛烈的抽插中,她抵达了高潮。 贺时渡在高潮来临前抽身出来,滚热的浊液喷洒在檀檀的小腹上,甚至喷溅在她的黑发上。 他抱著檀檀深深呼吸了几下,手向檀檀身下摸去,花穴仍在张合,他舔舐过檀檀肩头,将她转身过去,从背后再次攻入 到了后半夜,檀檀先抵不住席卷而来的倦意抱著身下的软枕昏睡过去,第二日醒来不知什么时辰,屋室里晦暗一片,只有暧昧 的气味流动着。 檀檀敲了敲枕边人的肩:“我好难受。” 而后她忽然发现,自己枕畔竟多了一人。 “你你怎么在这?” 贺时渡睡得浅,被她轻轻一敲就醒了过来,猛一睁开眼,眼前还模糊着,只有耳边是檀檀轻柔的声音。 “你不是想要留住我么?昨夜如何?” 身边之人已是掌中物,贺时渡手掌覆上她的肩头,抚了一阵,手中的细腻叫他舍不得放开。 檀檀叫他摸得心慌,她推搡道:“你能不能走开不要留在我这里。” 贺时渡心中有分寸,时近午时,他自入朝以来很少睡到这种时刻。近日太子与九皇子争邺城宿卫一事,太子咄咄逼人,扰得他 心烦,索性退避朝政,也正迎了太子为他送歌姬的心意,只是没想到昨夜被檀檀诚恳地“留下”,春宵的滋味让他回到了少年 快意江山时,今日再由这个时辰醒来,好似人生都没了束缚。 现下他心情舒畅,檀檀说什么都动听了起来。 “你这里?檀檀怕是昨夜太快活,忘了这里是南池。” 他喜欢极了这只拙舌鹦鹉,稍一用力将她勾到胸前,咬住她润如贝肉,洁如珍珠的耳垂:“以后我不留宿在檀檀这处,檀檀搬 去我屋中住。” “你在试探我么?” “傻姑娘,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何须费神去试探。” “我不能搬去与你一起住。” 上一个与南池主人同宿的,是她的母亲嘉宁皇后。 “大司马,这里很好了,冬暖夏凉,我住这里冬天不费火炭,夏天不费冰块。” “说谎。” 软濡的舌尖轻点向檀檀的耳廓,热气吹进耳朵里面,他声音如一把羽箭钻近了檀檀脑海里。她从没对贺时渡说过谎话,就算 要杀他,都是坦荡荡的。 “南池能与你同宿的,只有公主一人。” “檀檀也是公主不过是亡国的公主罢了。” 檀檀心里面知道他瞧不起自己,她推开贺时渡些许距离:“你既然蔑视我,又为何要与我宿在一处?”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他自然是想与谁宿在一处,就宿在一处的。 日光从窗缝里流入,他能看见檀檀清亮一双眼睛。昨夜厮缠到深更,她已眼神涣散,半醒半寐,是掩了一半的月光,朦胧凄 迷。今夕又如孩童般诚挚纯粹,对她的这份真,贺时渡五分不屑,三分观望,还有两分喜欢。 不闻他的声音,檀檀又道:“你一直都在看我笑话是么你知道我还没有办法杀你。” “檀檀莫急,这事情来日方长。” 贺时渡放话远离朝政,便真撂挑子自由自在了起来,南池门一关,就连芳年也难得他召见,楼仲康屡次吃了闭门羹,回自己府 邸先发一通脾气,书房里的东西乱扔一通,柳玉安才一进门就被他拿书本给砸得身子一晃。他好脾气地捡起掉在地上的书,见 是一本《论语》,上头染了许多尘,书封也有些破烂的样子。这些都是贺时渡勒令楼仲康要读的圣贤,他若在贺时渡那里受 气,便回来拿这些书发火,好像砸烂了这些书就能扯平。 柳玉安想起自己年幼时在太学外扒墙角偷听皇嗣们背书,他从“天地玄黄”学起,到诸子百家,从未敢奢求有一本书。 “将军即便不读,也不应暴殄天物。” “你给老子滚过来。” 楼仲康有砸人的习惯,柳玉安的膝受了他一脚,倒仍然稳稳站着。楼仲康问他:“你不晓得疼?” “将军莫忘了我是燕宫里出来的人,在宫里伺候人哪有不经打的?” “昨日太子叫你过去,可为难你了?” “太子只请我鉴了一块碑,遇上雨天才耽搁了回来的时辰。” “往后出去见太子这些人,收起你那奴才相。现如今你既然是大司马手下的人,就得拿出些底气来。” 柳玉安心道:贺时渡佞臣祸国,手底下也养了一帮不知道深浅的奸人。 燕国便是因外戚乱政,才给了别国可趁之机。佞臣的下场历来万人唾骂,也不知秦国这帮佞臣又会得意多久? 楼仲康从书桌上一片狼藉中找出一封密封的折子:“自明日开始,你每早跑一趟南池,直到大司马开门收下这折子。” 柳玉安心事涌动,楼仲康送去南池的折子所陈的定是攻阳城之事。 卓家占了阳城,正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塞,楼仲康为此已制定过无数个攻城计划,均被贺时渡驳回。他念头一转,不对,就算 楼仲康信他,叫他送这一封折子,可贺时渡未必信他。自己费尽心思才得了楼仲康的信任 ,不能因一时的好奇而功亏一篑。 可若叫他等,他实在等不下去了。他半残之躯,这二十年人生又有何未经历过?然而公主身陷南池,蒙了数不过来的屈辱之 名,他不忍心。 于柳玉安心中,檀檀是燕国皇室唯一的血脉。那些苟且偷生,抛弃故国的皇子王爷们,已不配做燕国人。 南池收到柳玉安递来的折子,贺时渡放了一天都未拆封。他宁愿每日赏玩古物,也不愿打理政事。檀檀盯了那折子足足两天有 余,终于她耐不住等待,对正在自己左右手对弈的贺时渡道:“柳先生送来的折子,你若不看不如让我来拆封。” “两日前才教过你的来日方长,这就等不及了?” “可你也不能任它放在那里你就不好奇,楼将军写了什么吗?” 贺时渡敲下一枚黑子,声音铿锵,他笑眼风流地诱惑檀檀:“既然檀檀好奇,那便念给我听罢。” 檀檀知道他不会安什么好心,可自己坦坦荡荡,就算知道了他的机密要事,她又能跟谁说去? 不论他信与不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卓家人。 “那,那那我拆了。” 檀檀将折子开封,端视上面的内容,一张小脸变得通红起来。贺时渡抬头,见她气呼呼一张脸,声音轻飘飘地问:“写什么 了?” 檀檀恨不能将那折子扔在他脸上。 “你明明知道写了什么。” 贺时渡抬手从檀檀那里夺来折子,扫了一眼,冷笑道:“楼仲康这厮真把我当爹了,床上的事也要与我来说。” 檀檀听到他口中污言秽语,再想到折子里的内容,面红耳赤之余,又是悲愤。 “大司马,你放过柳先生吧。” 那折子里的字,她一个都不愿意想起。 贺时渡扔掉折子,抚摸檀檀泛着光泽的黑发。 “傻孩子,你是拿什么立场求我呢?” 一个对他存着杀心的玩物,若非瞧她好玩,他大抵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 檀檀跪坐在侧,她用力咬着自己的唇,好似是咬破了唇就不用再答他这些羞辱人的问题。 贺时渡抬起她的下巴,对上那一双雾水蒙蒙的眼,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他并不恼于檀檀这过于直白地厌恶,恰恰相反,他 很欣赏。 他一路至今,看够了溜须拍马虚与委蛇,檀檀的直白才显得可贵。 门外传来阿琴的声音:“大司马,公主求见。” 贺时渡并没有起身之意,檀檀听到公主二字,心也飞了出去。 “傻檀檀,会下棋吗?” 檀檀点点头,又摇摇头。 “会下,可是下的不好。” 檀檀心道,自己若是懂得布棋,而今也不用选择最低贱的一个法子留在他身边。 “若能赢我一局,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 “我不行的。” “你能赢多少局,就应你多少事。” 说到底檀檀还是不信他,但下一盘棋而已,自己又不是非赢不可。她怯生地上了棋场,香烧过半柱,贺时渡发笑起来:“还没 见过这么蠢的对手。” 檀檀羞愧地咕哝着:“是你让我陪你下的,我都说了我不行。” 他“嗤”地笑了声,扣住檀檀的腰就将她压向自己胸膛。 直到棋盘被他一脚踹开,满盘棋子噼里啪啦散落在地上,檀檀才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她拧着眉头抗拒:“不行的,公主在外面。”“哦?檀檀是想邀公主一起?”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她别开脸,躲过男人凑过来的嘴唇。 “不是公主让檀檀留住我的?檀檀,叫出来,让她知道你有多听她的话。” 隔着衣料他恶意蹭着檀檀的小腹,檀檀捂住眼:“你快一些。” “是你求我快一些的。” 他手唇交错地玩弄着檀檀白嫩无暇的身体,檀檀死命咬着唇,一声也不叫出来 平昌公主没能等来贺时渡的召见,反而窗上映着两道不断交错的朦胧黑影摄住她目光。她微微一愣,脑海里不断浮现起那个 用稚嫩的声音叫自己“姐姐”的小女孩。 在她呆滞目光的注视下,那两道影子换了位置,动作无比激烈。 脑海里那个小女孩的样子越来越清晰,教她不由得忆起自己刚来贺公府的时日。 016 伺候 017 阿欢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7 阿欢 阿欢 平昌公主嫁来贺公府时,檀檀还是个女娃娃的年纪,傻里傻气的,鹦鹉学舌的音调都能让她笑半天。平昌公主常怀疑,她究竟 懂不懂亡国奴是什么。 她课业不好,背不好论语,她的母亲就会用戒尺打她手心。于是平昌公主常常见到她缠着贺公府的小公子,让他盯自己背《论 语》。 她观察了檀檀很久。 不论是她被母亲责罚了,还是被府里的下人欺负,都是笑嘻嘻的模样。 她们真正交会的那天,平昌公主刚与贺时渡吵了一架,贺时渡出身贵胄,又有赫赫战功,所有的事都顺遂他心,所有人都顺遂 他意,他自然瞧不起她这个宫里送来的公主。那日他说了许多讽刺的话,平昌公主被气哭了,她想要回宫去,却又心里清楚, 若见她回宫,父皇肯定会责骂她不懂事。她没有去处。 她躲在小花园,一整天没人来找她,到了傍晚时饥肠辘辘,却又拉不下脸回去。 假山后冒出一个小脑袋,两个羊角辫一晃一晃,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你在这里呆了一天了,不饿吗?”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回去呀。” 她原以为不过是个傻兮兮的小姑娘,没想到被她一语中的。 “你送我去我娘那里吧,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是你躲起来了。” 平昌公主也不是不同变通之人,只是每当想起自己还要一个小丫头搭台阶下,懊恼的同时还对她另眼相看。 自那以后,平昌公主就接替了时复盯她背《论语》的任务。 她不仅仅盯她背论语,还教她诗文,教她乐律。 檀檀,是她看着长大的女孩儿。纵是她接近檀檀目的不纯粹,可人与人之间,哪有无暇的情感呢 平昌公主得见贺时渡,已经过了傍晚。拜过堂的夫妻,还不如陌生人亲近。平昌公主一开始就不喜欢他身上的骄纵劲,这些年 增添的,只有绝望。 “大司马,我是为父皇来说情的。” 三年夫妻,情分着实无几。平昌公主硬着头皮来求他,只为了打发宫里头的人,对上贺时渡这样的笑里藏刀,她心里已经升起 几分恼怒了。 “我替太子的鲁莽给你道歉。” 贺时渡抻了抻腰身,哂笑起来:“太子何罪之有呢?” “太子经验尚浅,哪能担得起邺城宿卫之责?大司马还是快些回朝,我会说服太子放弃执着此事的。” “谁的经验不是历练出来的,依我看,此事你就放任太子去做,陛下身体抱恙,太子也该独当一面了。” 平昌公主不禁毛骨悚然,他的威胁、讽刺,就只差用最直接的语言表露出来。 贺时渡从不给别人迂回的余地。 平昌公主知道自己无法劝贺时渡去上朝,宫里人对她又会多以抱怨,她索性一病不起,但凡宫里来的人,或者传的旨,一律不 闻不问。 檀檀牵挂平昌公主的病情,于是趁贺时渡外出时求时复带自己去见平昌公主。小半月时间,平昌公主瘦成了一副枯柴,檀檀心 疼道:“你的父亲和弟弟只是利用你,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平昌公主面容展露一丝苦笑:“若你是我,会有别的选择吗?” 檀檀静默了。 平昌公主只是没有别的选择。 “人怎么都活得这样累呢许多事明明不想做,又不得不做。” “檀檀不想做什么?”平昌公主打趣道,“阿瑾听南池的丫鬟说,你与大司马夜夜春宵,既然是夜夜,你也有欢喜的吧。” 檀檀恼羞成怒:“你知道的,我并不愿意!” “那夜我在南池外面可都看见了。” “他是你丈夫。” “我不认可,他就不是我丈夫。” 檀檀说不过平昌公主,她一时只想与平昌公主争个高低,索性也口不择言:“那你这辈子也不会有其他丈夫了。” 檀檀一着急,就像炸毛的猫。 平昌公主气定神闲地喝了口去药味的蜜糖水,“那你呢?怕是天底下除了你自己,还有你死去的爹娘,谁都知道燕国的公主是 秦国大司马豢养的金丝雀,杀他?依你这点本事,还是想想怎么在他玩厌了你处理掉你之后,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 檀檀与平昌公主不欢而散,回到南池没有任何兴致。若只是寻常的拌嘴倒也罢,可平昌公主的话,句句都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刀 子,她心口插着这么多把刀,还能有什么兴致呢? 贺时渡让她背的棋谱她一个字也背不进去,他外出回来后检查,檀檀咬着唇,一双眼写满了倔强。 “你又不是我的先生,我为什么要背?” 檀檀和平昌公主吵架的事并不是私密,贺时渡一回来就从时复那里得知了。他们谁都不会当檀檀是一只温顺没脾气的小白兔, 恰恰相反,她是那么容易发脾气。 他揽住檀檀的腰,让她坐入怀中,“这么不听话的东西,我要怎么教训你呢?” 他的手沿着檀檀裙摆的缝隙伸了进去,刀枪剑戟磨砺过的粗粝指纹寸寸抚过檀檀大腿上的肌肤,最后落在花户外层绵软一瓣 上。 檀檀阻止住他的手:“我不想。” “何时由你做主了?” 他虽如此说,但见今日的檀檀尤其可爱, 手便退了出来,勾起的食指顺带刮了把檀檀的鼻尖,“你这不省心的玩意儿,教你 下棋不会,教你杀人也不会,就单单这副身子动人些,还不叫弄。” 檀檀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平昌公主如一滩死水的眼光。 她一点都不像活在这世上的人,檀檀留在这深宅里,好歹还有个目标,而平昌公主这辈子已经不会再有其它企盼了。 “我若能下棋赢你,你就会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哼。”他轻轻一哼,若不是与檀檀下过一盘棋,他还不至于如此轻敌。 檀檀却对自己很有信心,她不是学不会,只是不愿意去背棋谱。 “你是大司马,不能说话不算数的。” 贺时渡眯眼笑了,他这个大司马最喜欢的就是出尔反尔。他敲了一把檀檀的额头,言之凿凿:“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能骗你 这小女子不成?” 檀檀见他笃信的样子,决心更坚定了。 贺时渡出门五日,正好给了她背棋谱的空档,檀檀留在南池,欲勤学苦练,活学活用,只是整个南池没有会下棋的下人,她苦 于无人陪她,这时阿欢阿愉姐妹中有一人却自告奋勇来陪她下棋。 阿欢阿愉样貌很相似,衣着也永远相同,就像彼此互为影子。檀檀并未近处打量过她们,所以分不清楚来的人是阿欢还是阿 愉。 阿欢很耐心地跟她解释:“我是阿欢,姑娘若见到我和阿愉,总是走在前面的便是我。” 阿欢陪檀檀学了一天棋艺,檀檀即便清楚她来的目的并不是那么单纯,却也心怀感激。她见阿欢待自己甚亲切,于是便敞开心 怀,将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兜了出来:“那你与阿愉是双生姐妹吗?” 阿欢一愣,卖艺人之间哪有真正的亲眷关系呢?随即她弯眉笑道:“自然不是的,大家都是无家之人凑在一块,自己认了兄弟 姐妹。我与阿愉年纪相当,只是比她略长了几月,就当她姐姐了。” 见檀檀一脸仔细地听着,阿欢又有了倾诉的欲望,她接着道:“其实我和阿愉长得并不像,只是脸型相似,姑娘若近看,会发 现我是丹凤眼,而阿愉是一双杏仁眼,她嘴唇丰厚,我嘴唇略薄,没有丝毫像姐妹的地方。” 檀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等下次有了机会,我可得好好观察一下了。” 关于檀檀,阿欢却没什么想要问的。她的一切都几乎是透明的,养在秦国大司马身边的燕国小公主,看到她一生的开头,就能 猜到结尾了。 亡国公主,在文献记载中大致就两种结局,一是依附权贵,郁郁苟活,而是红颜薄命,至于死法就各异了。 不论是死还是生,刻在她们生命中的最清晰的那个字是相同的——辱。 世上女人谁不受辱?可没法子呀,除了极少数有超群心智的,剩下大多数都是君权、父权、夫权下的菟丝草,在这个只论门第 与武功的世代,没有女子能成全自己的。 阿欢明白这一点,平昌公主明白这一点,檀檀明白这一点贺公府上每个女人都明白这一点,或说世上的女子都会或早或晚明 白这一点。 几日趁贺时渡不在,檀檀都会去找阿欢下棋,只是怕阿欢不愿陪她,檀檀便每次都会状作无意地透漏给她一些贺时渡的生活习 惯。 她是粗心大意的人,不会去特地留意另外一个人的习惯,可两个人相处久了,有些事会在不知不觉中渗入自己的生活里。 譬如贺时渡有早起的习惯,可若是他头一日晚上饮酒了,便会放纵睡到日上三竿时。 譬如他可以用左手写得一笔好字,射箭也是百发百中,就算扔纸团,也每次都正中目标。 就连他欢好时的习性檀檀都记得,譬如他通常弄多少下时会开始喘息,譬如他在换好后沐浴时,不喜欢下人伺候。 檀檀不用把话说得很明白,只是列举一些很小的细节,阿欢就能明白。 所有有着同一个目标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檀檀只希望她能尽可能帮助阿欢,这样的话,就算她未能成功,也不必舍身成仁。 时复先于兄长一日回府,听过了檀檀和阿欢这几日一同下棋的消息,他立马去南池揪出檀檀。 檀檀正在看棋谱,见到时复严肃着脸,比他兄长还可怕,她胆怯地合上书,强行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时复,你怎么来找 我了?” 她天生不会骗人,不会掩藏心事。 “阿欢是什么人?官窑里出来的下九流货色,你也与她来往,真不怕辱没了你燕国公主的声誉。” “我被逐出贺公府的那一年,与许多贫民都有往来,而且当初你也不曾在意过我是战败国的俘虏。” 她因为有底气,渐渐没那么胆怯了。 “但凡是和宫里有关的人,都心怀鬼胎,檀檀,你若想安稳留在贺公府就离他们远一些。”时复对她到底还是有情义在,说罢 又补充了句:“至少在你达成目的之前。” “可是我也有鬼胎时复,我要杀你哥哥。只是他们的鬼胎被他们想办法掩藏,我却没有掩藏,不论有没有藏好,你们都知道 的,不是吗?” 时复也不想和这榆木疙瘩计较了,便直接丢下一句话,“阿欢是宫里找来的杀手,这事我没法替你瞒着兄长,能给你提前提个 醒儿,也是仁至义尽。” 时复与他的兄长很不相同。 时复是嘴硬心软,面冷心热,而贺时渡,则是春风笑面,绵里藏刀。 所以时复无论怎么斥责她,檀檀都是开心的,而贺时渡怎么笑,笑得多动人,她都会怕。 檀檀等着更声,终于等到了贺时渡回南池。 然而她满怀心思迎接到的,并不是那个时刻得意自在的美郎君,而是一头被关在 017 阿欢 018 杀机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8 杀机 杀机 贺家郎君赤手生擒黑熊一只,又能引无数笔端议论。不余三日,对他此举赞扬与批判的文章层出不穷,他命人将溜须拍马的诗 赋中有着斐然文采的都挑出来,叫府上的那些姬妾背会那些诗赋。 檀檀虽然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却也知道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她正疑心贺时渡怎会漏掉自己时,便接到了任务。 只是与那些溢美之词不同的事,送到她手上的是一篇通篇谴责他的赋。 有许多历史由来已久的引用檀檀不知道,但大致意思她也懂了有七七八八,通篇就两个论点,一是贺时渡荒废朝政,没有尽 职,二是他炫耀武功,易引得追随者的模仿,而并非人人都有他能捉黑熊的本领。 行文到激荡处,飞出的墨点在纸上留下痕迹。 见檀檀读完文章一头雾水的样子,贺时渡双脚上案几,像先生审视学生那般问道:“说说看,你觉得写得如何?” “此人用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经典,真是博学。” “我秦国太子太傅,自然比你个小丫头知博学。” 檀檀看向落款处的“鄢山”二字,才发觉这写文章之人就是平昌公主常提起的太傅赵大人。 而当初,正是因赵鄢山不同意贺时渡继任大司马一职,才愤然辞官。 此次因为捕熊事件,贺时渡已经铲除一帮有异见的文人儒士,而听方才他探讨赵鄢山的与其,却是带着自豪,不像要杀他或是 打压他的模样。 贺时渡道:“鄢山公文章写得好,道理讲得透彻,只是字不大好看。檀檀替我誊抄一份,回头叫芳年裱装起来。” “他训斥你呢,你怎么不生气?” 面对这样傻气的孩子,谁又能生气? 贺时渡伸手揽过檀檀,令她跌入怀中,炽热的呼吸流窜在檀檀耳根处,那里脆弱的皮肤被灼得火红。“傻东西,想我了没?”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不生气。” “遭遇了训斥便要生气,不被气死了?” “可你寻常不是这样的呀你对别人也不是这样的。” 他嗤之以鼻道:“巴不得把史书或是坊间杂文中的佞臣都拿来做例子,将一国兴亡天下苍生都算我头上的那些文章,撰写之人 空有才思与博学,却学不会最简单的就事论事,我捉一头黑熊就是祸害秦国,那留他们岂不是侵占百姓口粮?” 他的话很过激,却很直白,檀檀立马就领悟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就像以前娘亲教训我那样!有次我没有背出来文章,她 若跟我讲大道理,我一定听不进去的,可她若告诉我,这样的话我第二天就得多背一篇,我才会立马知错。” 贺时渡但笑不语,可檀檀知道自己说对了。茶香袅袅,她想起茶室里的茶快要煮烂了,便挣开他手臂的束缚去取茶,才走出两 步,那只桎梏似的手臂又缠了上来,只是这次,是紧紧把她囚困在矮几上,矮几边上的祥兽浮雕顶着她的下腹,难受极了。 “底下有东西顶着我了” “怎会?我的棍子并未硬呢。” 檀檀叫他的荤话弄乱心神,她开始解释:“我又不是在说那个,你那个,平时都是软趴趴的。” 她的措辞令贺时渡为之一震。 震撼不亚于当年他北逐胡奴,人人都颂赞他时,唯有鄢山公直接指出他得失心、虚荣心太重。 虽说床笫间想起赵鄢山来有些怪异,但此事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以他出身,可没有去和别的男子比老二大小长短软硬的兴趣,而姬妾们侍奉时,惯常用的那些夸耀之词他也无从判得真假。 毕竟都是说假话成性的人,出口之话全然没有价值可言。 檀檀只顾懊恼自己说错话,中了他圈套,全然不知道身后压着自己的男人怎么突然停止了一切动静了。 她的心被吊了起来。 忽然,臀部被捧起来前后摆弄,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臀肉紧贴上一个绵软的东西,随着臀部的动作,那物已不是原本的样子了。 它变硬了。 “今日就让檀檀知道他可以有多硬。” 檀檀“不要啊”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没了机会。 那根玩意儿整个闯了进来,几天后檀檀缓过来,才说得出那种滋味。 她觉得自己是被强行劈成两半的木头。 她在这些天里又悄悄将自己被劈开的两半粘合起来,至少从外表上看,她还是原来的那样,没有裂痕,破裂只发生在内部。 木头是不会流血的,所以檀檀也没有流眼泪。疼是疼了些,她还忍得住,只是这以后她知道,贺时渡那个人,究竟有 多“硬”。 他只是有着和她们一样的柔软外表,可他的心也许是石头做的。当他露出真心的时候,那里只有冰凉凉一片 贺时渡擒来的黑熊成了邺城里最新鲜的玩意儿,贺时渡甚至设宴邀请众人来“赏”熊。他让檀檀跟着,直到去了檀檀才发现平 昌公主原来也在。 她的坐席紧挨着贺时渡的,仿佛是他的附属品,正妻平昌公主却隔得老远。 她这时真的恨贺时渡。 他只用很简单的坐席之分,既侮辱了平昌公主,也侮辱了自己,然世人所看到的,只有他的齐人之福。 亡燕灭赵后,北方的土地已经尽入秦国版图,而支离破碎的南方并无威胁,中原百年间已无这样强大的国家。 而贺时渡不仅是秦国最年轻的大司马,更是秦国的勋章。 檀檀无比清楚,自己和平昌公主,不论是哪国的公主,都只是这枚功勋牌周围点缀的花。 好像这世间再好的女子,被悉心栽培,都只是为了做男人的点缀。点缀了当世得了最多溢美之词的男子,檀檀不知道自己是否 算幸运的。 “檀檀可否见过黑熊?” 她摇头。 一旁的楼仲康已经叽叽歪歪忍不住话了:“就燕国那些个把自己折腾地跟扑了粉的娘们似的男人,别说黑熊了,狗都捉不 住。” 以路屺为首那帮王公出身的武将笑话他:“楼将军不偏偏正爱那娘们似的男人吗?” 楼仲康冷哼一声,投去一记白眼。 见楼仲康吃了瘪,贺时渡笑道:“叫你胡乱说话。” 未见黑熊,先入席的是阿欢阿愉姐妹。她们带了箜篌与排箫,在贺时渡的指示下奏起了乐。 檀檀认得出,弹箜篌的是阿欢。 她朝着阿欢微微一笑,阿欢瞧见她的笑,亦莞尔相对。 没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小小动作,檀檀很细心地藏起了嘴角的笑容,等待着阿欢阿愉开始演奏。 乐声一响,便丝丝袅袅流荡在这一方私园中。 园林四面的石壁将乐声一丝不落地包围住,箜篌之音与石壁撞击,瞬间有了不同寻常的气势。 檀檀沉浸在音乐里,悲凉的旋律和空灵的音色将她紧紧裹住,她仿佛置身一片凄寂之地,在这里,她不得不想一件事:她也无 爹娘,也无家国。 音乐,向来最能蛊惑人心。 不仅檀檀,人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凄寂往事之中,就连以路屺为首的一帮权贵青年,也不免悲哀。 政坛凶险,这条岐路上,谁不是披荆斩棘,越走越狼狈? 就连飞扬跋扈惯了的楼仲康,眼神也陷入迷离之中。他是人人喊骂的庶人武夫,可这些人怎会知道一个庶人要出头,到底有多 难?更难的是,天底下还有千千万万个,一代接一代像他这样空有抱负的庶人。 乐声之下,每人心里被时间腐蚀的千疮百孔都暴露了出来。 正是这时了。 箜篌声尚在塑造一个凄迷境,所有人此时都仿佛被乐声摄了魂,萧声不复,也无人察觉,他们已经深陷在一段音乐中无法自 拔。 此时,阿愉以疾风之势,执着一把短剑跃向贺时渡与檀檀的位置。 只有在近处的人才会发现,那把短剑,并不是指向贺时渡,而是指向檀檀的。 燕人的公主,秦人的大司马,都是她要杀之人。 阿愉是赵国人,在燕亡之前,秦赵曾有一场战争,赵欲求燕国结盟相助,燕国不愿得罪秦国,将赵国使臣拒之门外。 随后赵国战败,十万赵人沦为秦人奴隶,而那位被燕国拒之国门之外的使臣自杀谢罪。 那位使臣,是阿愉的父亲。 檀檀已经在乐声迷境中迷了路,失了神,她空洞洞的两眼流着泪,不知道危险靠近。是耳边的疾风陡然打破那个故国悲梦。 箜篌声戛然而止,众人倏然清醒过来,更准确说,他们是被檀檀的尖叫声给惊醒的。 阿愉刺向檀檀那一剑,被贺时渡的手生生挡住。他的手心里流出鲜红色的血液,腥味浓稠。他用了全身的力道将阿愉的手骨反 折,阿愉立马被废掉一只手。 顷刻,有天而降数十黑衣侍卫,将阿欢擒住。 这一切的发生,没有预兆,也不算动荡,一场小小的刺杀,仿佛并未改变什么。 贺时渡吩咐芳年:“将这两名女刺客送入笼中。” 他所说的笼子,是囚着黑熊的笼子。 芳年很快照他吩咐去做,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给阿欢阿愉说话的余地。这与檀檀所想的刺杀完全不同,也与她所做过的藏针、 下毒等事完全不同。 仿佛只是宴会上的一个小小插曲。 贺时渡冷眼望着一帮下属友人,“别人奏个曲儿就能迷了心神,我看你们只有年岁见长,心智倒还倒退了回去。” 檀檀青色的纱裙上染了他的血,她说:“你流血了”—— 018 杀机 019 吹乐器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19 吹乐器 吹乐器 阿欢阿愉死得面目全非,檀檀还没来得及认清阿愉的面貌。 这事翻篇地很快。行刺事发后,以楼仲康、路屺为首的一帮人开始讨伐太子党。郡主眼见来势汹汹,此次真无法护住太子,索 性放手不掺和此事,便让太子自己去了结。 太子在南池外哭了一天一夜,又主动将邺城宿卫一职让给九皇子,还许下誓,以后万事都会先过问南池。 平昌公主觉得丢脸,闭门躲在闺中谁都不见。 太子快哭干嗓子,贺时渡才叫他入了南池,他逗着鹦鹉,懒散地丢下一句:“不过是两个女刺客,何必叫太子劳心劳神?此事 就此翻了篇吧。太子回府好好敷了眼睛,莫待明日上朝时顶着一对核桃眼儿丢人。” 这人声线低,又很纨绔,许多字眼含糊而过,可声调却有起有伏,叫人生惧。 太子弯着腰,不敢抬头看他:“姐夫,你不上朝这段日子,朝中快乱做一团了,您快回来吧。” 贺时渡道:“不巧,前几日遇刺叫我受了惊吓,需要在府里颐养一段时日。” 太子也不敢再南池留太久,见贺时渡没了兴致,自己也就告退了下去。 贺时渡自亡了父亲后已收敛了许多。曾经他北逐胡奴,又舌战群儒,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险被他活活说死,即使太子私底下再 多动作,都不敢跟他在台面上争。 太子离去,檀檀抱著几卷竹简从屏风后走出来。 “我已经背完了这些棋谱,你什么时候才跟我下棋?” 他弯起缠着绷带的右手,敲了敲檀檀的脑袋:“才说我受了惊吓,檀檀不等我手上的伤好了,也总得等我心神平静了。”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满口胡话。”她抱怨了起来。 贺时渡眸子倏地变冷:“一段时日未教训你,胆子见长了是么?” 她弯腰放下沉沉的一堆棋谱,追着去庭前赏鱼的贺时渡问道:“那一天所有人都被音乐迷了魂,为什么你没有?” 那一天,他是真真救了自己。 檀檀长到这样大的年纪,有人宠过她,有人害过她,有人利用过她,也有人斥责过她,可从未有人救过她。 “声无哀乐,人却有愚蠢蒙昧,我不若你们这般愚昧,更不曾遭遇不快之事,又怎会卷入乐律之中?” 檀檀似懂非懂。 “你的手,今日换药了吗?” 她不问还好。 贺公府的世子爷,这辈子只有别人为他挡刀的份,何时有他替别人挡刀过? 他将檀檀搂至怀中,暧昧地问:“我救檀檀一命,檀檀要怎么谢我?” “你什么都有,我能拿什么谢你呢” 他低头啄一口檀檀的唇瓣,“谁说我什么都有” 他灵巧的舌尖滑过檀檀唇上的纹路,她腿软要倒下去,却被他的两条胳膊给吊住。檀檀一抬头就是他两条狭长的眼睛。她的鼻 梁撞上他的鼻尖,急着向后躲,却被他捧住了后脑勺,两人胸贴着胸,脸贴着脸。 檀檀心里骂道,对她一个没有抵抗力的小姑娘用美男计,他真是过分。 “绛唇纤巧,弄玉吹箫檀檀会吹箫么?” 檀檀点了点头,又否定自己地摇了摇头。 “我会吹笛子,可是娘教我的吹得也不大好。” “吹笛子也是一样的。” 单单想到这单纯的小姑娘含住自己的性器,他的身下就热了起来。檀檀的手被引着摸上了他勃起的性器,忽而反应过来他所谓 的“吹箫”是什么。 她很用力推开身前的男人,跑去庭院中:“你怎能这样无耻!” 贺时渡不急着去捉她,今日他乐得清闲,吩咐谁也不准进南池,多得是时辰去调教这只横冲直撞的小兽。 天空一道闷雷促起了暴雨,昏室之中溢满淫靡气息。 檀檀躺在他平日里读书写字的书案上,一捧黑发恰恰遮住胸前粉色的乳尖,却遮不住胸口剧烈地起伏。 她身下早已湿透了,流出来的液体浸湿了贺时渡的手心,他捧着一掌液体,从檀檀的锁骨涂抹而下,涂满她的一乳。 在她迷乱之际,他放肆地闯了进去,几乎疯狂地抽插起来。 隆隆雷声盖住了檀檀的叫声,她成了天地间一片孤叶,随时都会被雨打风吹去,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你这小妖精,我看你分明是假模假样来行刺,实则要来吸我精气。” 檀檀不知道男人在床笫间所有的话都是胡说八道,她意识被撞得涣散,还要想着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没有要吸你的精气我不是小妖精。” 她是来杀他的。 可这二字,实在说不出口来。 他恨她,其实是多余她的恨的,更何况,他不久前才刚刚救了自己一命。 “还说不是。” 伴随着毁灭一切的快感,他将精液送入身下人儿的子宫内。两具身体熨帖地合在一起,就连喘息的频率都相当。 一场急雨骤然而止,天色晦暗不明,一团团密云压在头顶,叫人不得喘息。 贺时渡抱著檀檀躺在榻上,伸手在檀檀身下揽了一掌液体,有他的,也有她的。 “还说不是吸人精气的,瞧瞧多少精元都灌给了你。” 檀檀气得捂住耳朵,转过身去。 不一时,贺时渡欲揽着檀檀前去沐浴,她却早入睡了。他揉了把檀檀的肉嘟嘟的臀,心道,还真是个小孩子呢。 杀他,也不知何时才能成—— 019 吹乐器 020 兄长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0 兄长 兄长 贺时渡故意让檀檀下棋赢了他。 对他而言,赢一盘棋是很无聊的事,而他更好奇檀檀会要他做一件什么事。 她双手相扣,对他行了秦人之礼,模样端方是一位没有了国家的公主应该有的模样。 “大司马,请您早日还朝。” 他抬起檀檀的下巴:“我日日留在南池,你不正好有机会杀我吗?” 檀檀知道自己现在是杀不掉他的。她编不出一个谎话来,只能重复说了一遍:“请您早日还朝。” 他忽而怒了起来,一手将棋盘推翻,棋子噼里啪啦地掉落了一地,檀檀不禁颤抖,她微微向远退了小半步。 “秦国的朝政,几时轮得到你一个燕奴操心了?” 因他所说属实,檀檀也并不委屈,反而他违背自己当初的许诺让檀檀有了把柄,也就有了底气。她仰头看着他,肩膀不由自主 地颤动着:“是你自己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你不止耍赖,你还你还迁怒。” 他双手负于身后,踱步着冷笑,“檀檀可听谁赞过我是君子?” “君子,当是你给自己立的一把尺你身为人臣,不替民谋福,身为男儿,枉顾誓言,如今这般,说难听,就是背信弃义。” “檀檀,我从未想要做君子。你恐怕不知道,我最爱出尔反尔。” “可”檀檀红了眼,便把实话说了出来,“你若不上朝,宫里的人就会责难平昌公主,你你你是她的丈夫,大司马,只 有你能帮得了她。” “丈夫”二字自她口中说出来,实际上有些可笑,而也只有她自己品出了这二字于自己的生涩因为檀檀知道,她这辈子都不 能嫁人,不能有丈夫了。 平昌公主那厮在贺时渡心里从来不是好人,但檀檀与她不同,话自檀檀口中说出,他就得深思熟虑。这世上人人都千幅面具, 就这傻东西,满口真话横冲直撞,撞得头破血流也学不会遮掩。 “平昌公主于檀檀而言,比我还重要?” 他勾起檀檀下巴,不觉原来檀檀这些日子也长个了。 “她是女子,你是郎君,男女怎么能一样呢”檀檀眨着眼,真诚道:“你一定都不记得,有一次我风筝掉到树上,你理都不 理我,是平昌公主想办法帮我用竹竿给弄下来的。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想她伤心。” “傻东西。”贺时渡轻蔑地骂了一句,“她利用你,你依然当她是朋友?” “可我这样的身份,谁不会拿来利用呢?” 他盯着檀檀坦荡的眼睛沉默了许久,又非铁石心肠,见她小小年纪就看透了这些事,说不心疼是假。可他并没有多余的慈悲分 给杀父仇人的女儿。 “我应了你,明日便去上朝。” 檀檀不信自己的耳朵,问道:“真的?” “我秦国的大司马卑鄙到需要去骗一个蠢货吗?” 檀檀还是不信的。 第二日贺时渡当真穿上朝服去了朝堂,回来后打开南池大门又想以往那般议事,这令檀檀觉得匪夷所思。 南池一开门,楼仲康就送来攻打卓家的详尽计划。在领兵打仗一事上,贺时渡一向自负,但也正因他天生有这样的才能,也更 懂欣赏别人。 楼仲康为人马马虎虎,唯独领兵作战一事值得他赔上所有的耐心。 虽然对攻卓家所在江城一事朝中百官仍莫衷一是,贺时渡心中却有了定论。待诸人散去,他留下楼仲康。楼仲康跟随他很多 年,许多时候已经不必他开口了。 “大司马,等九皇子先做出点功绩,我就上书请九皇子挂帅南征。” “嗯,最近这几件事都办得不错。” 楼仲康一听今日贺时渡心情不错,立马赔笑:“那还不是以您为标榜。” “成了,溜须拍马的话我已经听腻了。” 可惜了楼仲康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只会溜须拍马。 “世子爷,您看,最近二公子已经肃清了邺城里的细作,该问得也问了,该杀的也杀了柳姓小郎君是清白的。” “怎不成楼将军还想纳了他不成?”贺时渡嘲讽道,“是想叫律法给你另开一条,还是不想要你将军的位置了?” “嘿嘿,您还不了解我吗?不过是一个侍弄人的玩意儿,我怎会为了他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呢?只不过瞧他出身可怜,想到 我曾经也是看人白眼长大的,才生了同情心。” 贺时渡将信将疑,只不过照目前看来,柳玉安确实和卓家人没有关系。 待楼仲康走了,贺时渡挪步去了时复书房,时复本正伏案修正弓弩的机关图,见兄长来,他忙拿来一本手边的书压住那幅机关 图。 他藏得匆忙,图纸露出小小一角,正落在贺时渡的眼底。 “读书呢?” 时复道:“是,今日心血来潮,想重读一回《阴符经》,也许会有不同见地。” 贺时渡没有拆穿他。 时复不着痕迹地将那本《阴符经》的竹卷连同图纸推至旁边,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册子来:“这上面记录着的人都严刑拷打过 了,无人肯说当年嘉宁皇后毒死父亲的毒药是从何而来。如今已经问不出任何话来这些人,是留还是杀?” “顶着两幅面孔活着的细作,死了该葬于何处?留着他们,从明日起,每日午时将他们送去街口施以鞭刑,每人每日五十鞭, 若其主能前来认领,便当众释放,若无人相认,打到断气再扔乱葬岗。” 能背井离乡,舍弃身份潜入他国之人, 都是拥有过人心智的。然而贺时渡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命门”在何处。 毁灭一个人的信仰,远比毁灭他的肉体凌厉。他要这些人明明白白地尝到被自己的国家抛弃的滋味 檀檀觉得今夜贺时渡一定是疯了。 他自回南池以后一言不发,摁着她在他平日议事的地方来了好几次,架子上悬着的宝剑跌落在地上,那是不好的预兆,他都不 曾注意。 最后一次他将檀檀抱回床上弄,这时才存了几分怜香惜玉的心。 檀檀身下湿凉一片,她已经习惯这样的难受了,就像每月月事一样,虽然不是什么干净的玩意儿,却是她身体里的一部分。贺 时渡今日弄完,并没起身去沐浴。檀檀捡起榻上被他撕开的衣服掩住自己:“我去打热水。” 贺时渡抬起眼皮子,入眼即是她小心翼翼又不利索的背影。 他有个心病,就是看到所有走路不利索的人都会想到时复。 今日时复书房里那一角机关图又勾起了他的一段心底事。他翻身下床,只走两步就超过了檀檀。 “我去唤阿琴打水。” 片刻后阿琴带着两行侍女鱼贯而入,送来清理要用的工具,她们有条不紊地替贺时渡擦净身体,檀檀拿被子捂住脑袋,羞得不 行。 阿琴给身后两个侍女使了个眼神:“换一盆新水。” 而后她又细声只对贺时渡一人道:“姑娘怕羞,大司马,就由我来伺候姑娘吧。” 贺时渡只叫阿琴打来水就遣走她,他端着水站在床头,“还不从被子里钻出来?” 檀檀拿开被子,春潮后的双颊红霞未褪,贺时渡握住露在锦被外的一只纤巧脚踝,另只手翻开锦被,女儿家赤条条圆滚滚的两 条双腿瞬间暴露了出来。 那两条玉腿上,还有他留下的痕迹。 檀檀睁圆两只眼:“你要做什么!” “难不成你要自己上药?” 一股火烧到了檀檀的脑子里,她脑海里一片灰烬,正趁她无措时,贺时渡已经剜了满指腹的药膏,挤进她双腿间。 滑润的膏药被他徐徐推开,粘稠的质地似乎要把他的手指粘在檀檀身上。他感觉到了花户小心翼翼的收缩,只轻笑了一下,而 后继续替檀檀上药。 檀檀发觉他今日实在是很反常。 平日里,他可以在前戏时花样百出,但事后绝不多管她一下。 二人同宿一枕,檀檀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身旁男人斥道:“安分一点。” “大司马,都四更天了,你怎么还不睡?” “檀檀,你可觉得我是个坏人?” 檀檀心道,难道天下坏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坏人的么?若他不是坏人,也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刺杀他。 “我说了,你会生气。” 借着月光,他能看清檀檀清如水的一对眼。贺时渡冷笑了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檀檀。 时复的右腿是天残。 而贺时渡自幼才学出众,作为贺公府的世子爷,他习惯被众星捧月。当年在太学念书时,他从来不愿等时复一同回家,不愿与 他同乘一匹轿子。 他初次出征打匈奴,时复用了三个月时间为他设计了一副新的弓弩,机关虽巧,但却不适合骑兵作战。他当时轻狂成性,亦不 懂如何关心别人,便直接对时复道:“你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战场是什么样的,设计出来的武器能用么?” 他在战场上一日如十年地迅速成长,很快就后悔了跟时复说过的话。可即使百般补偿,也弥补不了时复所受过的伤害。 如今时复已经能够研制出最好的机构,却再也没提起过当年的那一副弓弩。 过了鸡鸣,该是上朝的时辰。身边传来细细的鼾声,檀檀正抱着被子一角,两道眉头蹙得紧紧的。 她会梦什么呢?会否梦到她在燕宫的小池塘? “不要杀我” 一声梦呓令贺时渡对她的梦起了疑心,下一刻檀檀便惊了醒来,她望着空洞洞的漆黑,急于寻求一块救生的浮木。 “什么梦吓成了这样?” “我梦见阿愉要杀我。” 贺时渡安慰地抚了抚她肩头:“刺客已经死了,不会有人杀你。” “不”檀檀否认,“若我不能杀了你,你就会杀了我的不,就算我杀了你,我也活不成。就像以前的大司马和我娘那 样。” “是啊檀檀真聪明。” 檀檀分不清他是不是在讽刺自己。 他浅浅一笑,在檀檀额头亲了口,“还不伺候我洗漱更衣?” 檀檀以前认为自己一辈子做不来伺候人的事,原来人生在世,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她今日伺候贺时渡晨起,不但没有做错事,还得了他的赞许,檀檀一整天都脑子发昏,如同在云雾之间漂浮,直到快近晌午时 传来贺时渡回府的消息,她才仿佛脚着了地,有了踏实感。 檀檀知道自己在害怕。 她记得阿愉冲着她刺来的那一把短剑,锋利的刀刃将风声都割裂了。每天每夜檀檀都会为此担惊受怕,而贺时渡,那么多人要 杀他,他不怕么? 檀檀已经怕了,她怕有人在自己之前杀了贺时渡,更怕在她杀掉贺时渡之前,有人杀死她—— 020 兄长 021 蚊子血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1 蚊子血 蚊子血 夏时昼长,贺时渡案前的折子也高垒了起来,檀檀不必受他扰弄,日日睡到日上三竿,等膳房开始着手午膳了,阿琴才会去侍 奉她起身。 昨日贺时渡处决了一名御前行刺的刺客,活剐了三百六十刀,他也沾染了一身血腥味,怎么洗都洗不去,直到夜里纠着檀檀颠 鸾倒凤,合欢香与檀檀身上一层青涩香味才冲淡了那味道。 他昨夜是畅快,今日伴御驾去千江寺,甚是无精打采,其它大臣戏谑他是被燕国小公主榨干了精气,还不如弘年法师一个将近 百年的老人精神抖擞。 贺时渡冷笑反讽回去:“赵侯与我相当年岁,却连寻欢作乐的心思都没有,早生华发,不知晓内幕,还以为赵侯有多忧国忧民 呢。” 赵侯与他同样是曾风云过邺城的少年纨绔,只因错娶了悍妻,又早早生了儿女做了爹,被家中琐事缠弄得度日如年,模样已不 复当年俊飒。 赵侯不肯输了阵势,又道:“我自是羡慕大司马无儿无女,无牵无挂的。” 谁都听得出他讽刺贺时渡没有子嗣,正都等着看贺时渡如何刁难赵侯,却听他肃然道:“佛门清净地,赵侯你放肆了。” 赵侯这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贺时渡言语的圈套里,他不忿地瞪了贺时渡一眼:佛门又如何?当年被罚在佛门思过,放肆狩猎食 荤的不知是谁呢。 皇室崇信佛法,而贺时渡与赵侯这些年轻的贵胄,却是不信皇室,更不崇佛法。 得知檀檀起了身,平昌公主赶在午膳前将药送了过来,那样苦的药檀檀一口喝下,平昌公主劝她:“你喝慢一些,是苦药,又 不是琼浆玉露。” 檀檀拿帕子拭去嘴唇上沾染的药汁,笑笑不语。 她抬手将帕子放回侍女的托盘里,袖口堆在手肘处,正好露出皓洁小臂上一段暧昧红痕。 平昌公主心头来了一股子怒意,却不忍对檀檀发泄出来,她压低声道:“你就学不乖么?每次总给自己折腾出伤来。” 檀檀好脾气地弯眼笑道:“可我不喜欢大司马,我不想被他碰,若我乖乖地被他碰,岂不是说明了我喜欢他?我不喜欢他的, 也不想怀他的孩子,公主会给我送药来也是因为这样,不是吗?” “奇奇怪怪的歪理。”平昌公主嗔她一眼,表情已是明显气了。 檀檀推了推她搭在矮几上的手肘,道:“其实他也并没有欺负我,我也快活了。” “快活?”平昌公主更气了,“你怎么这么下贱!” 檀檀听到“下贱”二字,她没有气恼,反而平平静静陈述道:“他是你丈夫,我伺候好他,你不开心吗?” 平昌公主怒然离开南池,檀檀望着她背影,面上的浅笑才慢慢凝结起来。阿琴来之前,她很快拭去自己眼角的湿意,又换上平 日的模样,对世间万物都和颜悦色,不争不怒。 檀檀知道,自己不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阿琴都会一五一十告诉贺时渡。尽管如此,她也并不防备阿。 阿琴的服侍很周到,她不会巧言令色,也不会瞧不起自己。檀檀想到燕宫里的宫女,她记不清具体某个人的模样,却能记得她 们叽叽喳喳的聒噪声音。 阿琴在她身边时几乎像是没有存在,却又无微不至。 夜里侍女请她去小花园,她便知道贺时渡要就白天里的事发问了,便在路上就打好了腹稿:无论他说什么,自己都不认,她甚 至想好了自己要做什么样的表情才更有说服力些总之,她不会再被他一眼就看透了。 她磨磨蹭蹭走到小花园里,贺时渡已饮罢一壶酒,他身边只有孤零零一只酒杯立在映着月光的石桌上。 檀檀走过去:“阿复哥哥呢?” “他染了疾,不便饮酒。” 近日城中许多人都染上了暑疾,府里也接连有人中招,贺时渡顿了顿,才对眼前人道:“近日不要乱跑,也不要见南池外的 人。” 檀檀清楚他是在说平昌公主。 “我一直乖乖呆在南池的。” 她乖巧的模样令人心疼,贺时渡饶是铁血,温柔的月光下,也不得软了心肠。他抚过檀檀的脸颊,笑得浪荡又多情,“好姑 娘。” 檀檀被他拽进怀里,身子困在他与桌子之间,他气息是热的,眼神却很凉薄。 “平昌公主那样厉害的脾气,也能被你气走,到底是檀檀更厉害。” 檀檀可不会以为他真在跟自己说笑。 “她是你的妻子,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气她?” “瞎说八道的东西” 虽然是瞎说八道,也叫他开怀了。他吻上檀檀的额头,没有丝毫怜爱,只是宣示对自己所有物的权利。 他的唇是柔软的,也是冰冷的。这可跟娘的亲吻不一样,娘的唇永远是温热的。 檀檀不愿让他再亲自己,便把脸埋在他肩窝里面。贺时渡被她的动作取悦,顺势吻上她的脖子。檀檀被他推到在冰冷的石桌 上,头发散开,夏夜里的风亲吻过她裸露的脖颈,檀檀微声道:“不要” 贺时渡冷笑声,他虽喝了酒,目光却比平日里还要清明。 今夜他无心旖旎,只是以这样的姿势与檀檀亲昵了一阵,而后还不及让檀檀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好,便叫来阿琴送上棋盘。 共杀了三局,每一局檀檀都惨淡收场,贺时渡还要再开一局,她已心里有了定数,他就是在拿自己消遣时光。 “我不要下了,天这么晚,大司马该入寝了。” “急什么?檀檀这么迫不及待与我睡觉?” “那还是下棋,比起与你下棋,我更不喜欢与你睡觉。” 贺时渡心里难耐愉悦,这小东西,总是有法子让人开心。 “哦?可你若是不与我睡觉,哪有机会杀我?” “你总拿不正经的话来逗弄我,很有趣吗?” 檀檀着实生气了,她说要杀他的,可不论平昌公主还是他,都只当做个笑话。 贺时渡想了一阵,哂笑说:“有趣,很有趣。” 说起杀人这事,檀檀确实没什么经验。阿琴为她送来预防风寒的汤药,她知道檀檀总会把药偷偷倒掉的,这次便直等她喝完才 离开。 半晌后阿琴又端着一碟子蜜饯送来:“姑娘吃些甜的,解解心头苦吧。” 檀檀捏起一枚蜜饯,放在嘴边也没有要去吃的意思,阿琴瞧着她的动作,不防她忽然看向自己:“阿琴,你杀过人吗?” 阿琴吓坏了,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样的话题了呢? 她没杀过人,但她是南池的人,南池的人怎么可能没有见过杀人呢? 南池这个地方,笙歌与冤魂,都有。 阿琴摇摇头:“没有的。” 檀檀又问:“那你来南池多久了?” “姑娘,我一生下来就在南池了呢。我的母亲是二公子的乳母,贺公府对我们母女俩恩重如山的。” 阿琴没有提到的是,南池的所有仆人都是在南池出生的,南池是个容不下任何外人的地方。 檀檀的母亲嘉宁皇后是第一个外人,而檀檀是第二个。 阿琴是不能接纳檀檀的,每次南池来了外人,就不会有好事发生。 大司马中毒那天的一切,阿琴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南池一直没有女主人的,直到嘉宁皇后带着她的小女儿来的那一天。 南池门一关,哪里还有燕国的皇后?无非是个没了男人的女人,若无一些手段,便人人可欺。好在嘉宁皇后是有一些手段的。 大司马对她很宠爱,嘉宁皇后也不曾恃宠而骄,她待阿琴这些下人们很好。 好到以至于阿琴以为,嘉宁公主会一直都是南池的女主人。 大司马中毒的那一天,她和往常一样在茶室炖茶,火候差不多了便送去了嘉宁皇后那里。大概是嘉宁皇后早就做好了那日下毒 的打算,阿琴去的时候,檀檀也在。 檀檀给嘉宁皇后背完诗,嘉宁皇后便让阿琴带檀檀去后院堆雪人玩。 雪人缺个眼睛,阿琴便领着檀檀去缝纫房里挑纽扣做眼睛,檀檀挑了两颗玛瑙的扣子,可二人还没从缝纫房里出来,大司马中 毒一事便震惊了全府。 大司马从毒发到死亡,足足七个时辰。 贺时渡从羽林卫快马飞奔回来,大司马只剩半口气,他拔剑就要杀死嘉宁公主,檀檀抱着他的脚死死不放手,小小的人险些哭 到断气。 南池这一场动乱结束后,阿琴才记起她和檀檀堆得雪人,可后院里平寂一片,新雪覆在地上,不见任何痕迹。 阿琴多少是受贺时渡信任的,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贺时渡原本打算将那时还尚小的檀檀送去官窑里,是时复拦住的他。 阿琴怎么也没想到,两年后,檀檀会被送回南池。 檀檀远不如嘉宁皇后那样忍辱负重,她时常一句话就把贺时渡气个半死,再招惹一顿教训。、纵是阿琴见惯了南池里淫靡,仍 只把檀檀当做个小孩子看待。 若不是个小孩,又怎会傻乎乎地问她有没有杀过人呢? 见檀檀喜欢吃蜜饯,阿琴给她多备了些。檀檀日日都要喝药,贺时渡没有闻到她身上的苦味,反倒觉得她越发香甜。 他下朝回来,不过回屋换朝服的片刻,也要将檀檀压在床上,将她浑身的香甜吮遍。檀檀羞愧地拿帕子蒙上自己的脸:“你 到底知不知廉耻,你的下臣们都在外面等着,你你” 她什么样的话都骂过他了,再也说不出新的词来。 贺时渡不置可否地挑眉轻笑声,随手替她系好肚兜的细带,“我与檀檀在一处,自然不必知廉耻。” 贺时渡走后檀檀窝囊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她悲痛欲绝,又不能在杀了他之前死去,一瞬间怒火攻心,便捂着脑袋睡了过去。 楼仲康新捉到两名前燕国潜伏在邺城的细作,贺时渡前往军营去审问,檀檀一觉睡醒也不知时辰。 此次捉到的细作是一男一女,贺时渡对这些细作已经失了耐心,审与不审,都得不出什么结果来,他先命人将其中的女子剥光 衣物送入蛇窟,百千条毒蛇瞬间包围她的躯体,刑房里是一片寂静的阴森。 那名男细作的后槽牙几近咬碎,他悲痛地看着同袍受苦,有如被毒蛇毒噬心头。 “我说——我全都说!快放了我师妹吧” 七尺男儿的泪如泉涌,贺时渡微微颔首,蛇坑旁立着的一紫衣胡服女子便吹起排箫,密密麻麻的蛇从女子身上退回笼中。 贺时渡浅浅一笑,他走上去拍拍那名男细作的肩,并未直接叫他招供,而是命人带他与那女子下去梳洗,待入夜,又设了酒 宴。 这对男女梳洗干净,便是郎才女貌的样子,年纪看上去四十岁左右,举止间可见秦人风俗,可见来秦国至少十年有余。 燕国尚存时,每年都会送向秦国大量探子。 贺时渡自斟自饮罢,道:“今燕国既亡,你二人无家可归,好在邺城尚有一席之地能容你二人,尔当感恩戴德,不得欺瞒。” 男细作感慨一声,又对故国追怀一番,才说出些有用的话来。 “我与师妹是盛光九年来的邺城当年邺城还只是个边镇。故国去后,我与师妹本想就此隐姓埋名,忘掉前尘事但元安四 年,嘉宁皇后毒杀秦国大司马,这个消息令我们自愧弗如,遂也决心为故国再尽最后一分力。我们所剩不过零丁,亦无法接触 到更高的情报,遂只能讲邺城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传递出去。” “接应你们的是何人?” “是是故国的卓将军。我与师妹因多年来的隐匿,并不大受信任,只负责将情报交给师兄,师兄他早在半月前被大司马处 死。我们这一条线应当是彻底断了,只是不知道卓将军在邺城还有无其它的线人。” 贺时渡静默一会儿,忽以一种极为轻蔑的语气道:“原来你二人是走投无路了,才肯吐露真言,就这么自信贺某会放过你 们?” 二人也不知如何答这问题。 邺城的十年,足以让他们对眼前这个自负的青年有所了解。 在邺城,谁人不识贺家郎?便是东宫太子,未必有他更受瞩目。 这二人便早已做好准备,如无法苟活,至少还能够不受折磨地一起死去。 贺时渡揉了揉眉心,唤来芳年:“哪里抓来的就送回哪里去。” 芳年送回那二名细作,末了吩咐道:“今日是你二人好命,以后便安分做好秦国人,若再有事端,可不会似今日这般幸运。” 芳年跟随贺时渡那么多个年头,自然知道今日他的慈悲是为何而来 檀檀不知自己又犯了什么错,娘说过,她这一双手是金枝玉叶,是要被人供奉的,这样一双珍贵的手,怎么会在这里帮他拍蚊 子呢? 她一边拍着灯下飞舞的蚊子,一边默默骂道:臭蚊子、臭男人。 贺时渡批完折子,一手揽过檀檀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随即便想起了她拍了一晚上蚊子,遂嫌弃地推开她:“快去洗洗一手 蚊子血。” 檀檀摊开手:“你看,手都拍肿了,根本没有拍到。” “真是个蠢货。” 他攥住一只发红发烫的手, 她的手是那么小,可以完完全全被他的手掌包裹住,于是他细细摩挲,檀檀被他摸得面红心跳, 她试着抽出自己的手。 贺时渡便这样松开了她的手,瞬间的自由让檀檀的心忽然停滞一瞬。 不该呀,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你热不热?我去拿扇子给你扇风。” 池塘边微风正好,只是多了蚊虫。 “好。” 檀檀得了赦,一路小跑去拿扇子,她回来时贺时渡还不觉得热,倒是她自己惹了一头汗。 贺时渡瞧着她的蠢样嗤了声,然后便叫她坐在自己腿上,替她用扇子扇去额头上的香汗。 他简明扼要地将今日那两个细作的事讲给檀檀,听到卓家的名字,檀檀眼底微微一颤,这点小动作当然是逃不过贺时渡的眼睛 的,只不过全都在他预料内,没必要大做文章。 “这二人真是好运,今日我不杀生。” 檀檀早在取扇子的路上就想起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六月二十九,是他母亲的忌日。 以前每到这一天,时复都会抄写一整天的佛经烧给他们母亲。以往的六月二十九贺时渡都不会在府上,檀檀从不知道他在这一 天是什么样的。 但她很肯定,贺时渡是一个骄傲的人,而越骄傲的人,越掩盖不住落寞。 她并不敢可怜贺时渡,只是忽然心生疑问,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时常想起自己的爹娘。 檀檀想到自己的娘,眼看快要哭了,她眼珠一转:“那是不是我今天不论做什么,你都不会杀我?” 还不待他寻思出来这小玩意儿究竟要做些什么, 她已跑去了池塘对岸,大声喊道:“贺时渡,你是天底下最坏最坏的坏 蛋!” 他一愣,这小东西还真是蠢透了。 他今天不杀她,不代表明天不杀她。 他今天不杀她,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处置她。 “我恨死你了!”她接着喊,等到接下来这一句,嗓子都已经沙哑了。 她望着对岸的人,眼里倒映着南池水的幽深,她默默说: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021 蚊子血 022 贺小郎君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2 贺小郎君 贺小郎君 九皇子在第二日清晨登府拜访。 檀檀此时仍在深睡中,昨夜贺时渡虽未杀她,却也将她折磨地失了人样,没有三天两头是养不好的。他不必上朝,便多赖了一 阵床,直到九皇子到了南池外才起身穿衣梳洗。 九皇子今日一身便装,亦未束发,眉目间的清隽与时复还有几分相似。 贺时渡唤来兰娘侍奉,兰娘与九皇子幼年便是对冤家,成年后亦是谁都不肯在嘴上认输,听得他头疼,于是直接板着脸斥兰 娘:“再聒噪就给我滚。” 兰娘美目一翻,嗔道:“昨晚上你的小姑娘那么大声骂你,全府都听见了,也不见你叫她滚。九皇子,待你迎娶了赵家女郎 后,可切莫也学得与大司马这般喜新厌旧。” 九皇子道:“赵家女郎温雅娴静,哪有你这一张利嘴。” 兰娘去为二人煮酒,九皇子才回到正题上来:“昨日我公务在身,不能过府相聚,但已命手下向千江寺捐赠香火万钱。” “母亲若知你有今日,定会万分宽慰。” “往年我在边镇,姨母的忌日只能遥表心意。不过请表哥放心,待我在邺城站稳,定会为姨母一家翻案。” 九皇子的生母赵妃曾是贺时渡母亲的侍婢,后因他母族出事而受牵连。 提起家门的旧痛,与九皇子的少年意气不同,贺时渡平淡许多。 “陈年旧案,不急于一时。你从太子手中夺走邺城宿卫的职务,惹他不快,各方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你的一言一行不得出 半点差错。” 九皇子应了声“是”,贺时渡拍了把他的肩:“你做得很好。” 得到他的肯定,九皇子仿佛受到了天大的鼓舞。只是他的经历不许他雀跃,他把欣喜压在眉间,不露声色。 贺时渡道:“明日我会请弘年大师入府为母亲诵经,你不必记挂这些伤心事,今日请你入府,是为预祝你大婚之喜。” 在清晨喝到酩酊大醉,在这个儒礼至高的秦国也只有贺时渡敢为之。 檀檀被院子里兵刃的动静吓醒,她以为又要打仗了。 待她去到后院里时,见那里围观了一群人,刀光剑影,交相辉映,不似一场打斗,更像一场彻彻底底的宣泄。 阿琴告诉她,与贺时渡比试的正是九皇子。 九皇子,他的母亲和贺时渡的母亲是姐妹。 檀檀最怕舞刀弄枪,她捂着心口躲去小凉亭里,恰好碰到在那里喂鱼的时复。 她喘口气,问:“阿复哥哥,你怎么不去看你大司马和九皇子比试?” “只怕我这副残躯会扰兄长的兴致。” “他不会的。” 檀檀几乎脱口而出,说罢她自己也愣了,她何时这么了解贺时渡了? “他平日在这宅子里也嫌闷,多得你这么个有趣的玩意儿作陪,也是一桩好事。” 檀檀不高兴地瘪了瘪嘴,“你们兄弟的坏毛病都一模一样的,从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时复转身过来,将手里装鱼食的瓷罐塞进檀檀手里:“燕国的公主果真非比寻常,兄长替你挡了刺客一剑,你还不知足么?” 时复不提还好,他一提起来,檀檀就没法不去想这件事。 他快把她欺负死了,却又在真正死亡降临的时候,救了她一命。 因他救下她这一命,她险些就要忘了自己是来杀他的。 “我”檀檀实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件事,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提出这件事的时复,她苦闷之下,竟然跑开了。 时复拄着拐杖,又哪能追上她? 他叹笑出声,这些年贺公府的人多多少少都有变化,倒是檀檀,几年如一日。 以前他监督她背文章,背不下来时便也是这样跑开,他还记得她甩在空中的两条辫子 檀檀很早就听说过九皇子的英名。 不同于太子或其他王侯争相在文坛出头,也不同于贺时渡天生就得武神眷顾,轻轻松松便立下旁人不敢想象的旷世奇功,九皇 子的英勇是在边境的飞沙走石中一点点磨砺出来的。燕国因重文轻武而积弱,檀檀一直敬佩那些为了国家与民众持刀佩剑,放 弃安逸的男儿。 方见过九皇子,少年豪杰,意气风发,她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卓大哥,卓大哥小时候的志向就是保卫家国,卓大哥他长大后也会 是这样子的吗? 她和卓大哥,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当日她和娘亲被秦国人俘虏,再献给南池,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那时候她可不曾想到她 在南池会度过这么久的岁月。 南池明澈的水面映出她的姣好面容,入夏以来,贺时渡总喜欢她穿鲜艳的衣物,襦裙水红色的色泽映在她脸上,一切都是那么 艳丽美满。 她忽然很生自己的气。 父亲死的那样憋屈,母亲孤零零地死在异国,卓大哥为了燕国最后一丝荣辱死守阳城,只有她仍旧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比起平昌公主为了宗室的牺牲,她实在不配称为一位公主。 她捡起小石子,扔进水里砸碎水面倒映的那个自己。 今日时复在南池与他们一同用膳,檀檀胃口很差,时复瞧着眼前的几样菜色,这可都是她平日爱吃的。 “你今日怎么了?不吃饭可是长不高的。” 经过时复的提醒,贺时渡才注意到这丫头今日几乎没有动筷。 “不必管她,燕国人都不喜欢吃饭。” 他这是一句打趣,他们捉到的燕国细作,或是从前俘虏的燕国将领,有许多都是绝食而亡的。 檀檀快被他气死了, 若不是燕宫里的旧礼撑着她,她早就扔下一双竹箸离开这里。 “你们秦国男人,没有女人陪着就吃不下饭。” 贺时渡本就有些醉意,听她此言,不免与她认真辩驳起来:“你一个毛都没齐的丫头,见识过几个秦国男人?不如我多为你引 荐几位,叫你好好认识一下什么是秦国男人。” 时复又胆战心惊,又觉得可笑。天底下一定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兄长——他的兄长向来是个想什么就做什么的人。 “兄长与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 而另一边,时复亦是看着檀檀长大的,他如亲哥哥一般了解檀檀。 时复向檀檀使了个眼色,檀檀百般不愿,咬住下唇,话憋在口中不愿说出来,眼看着贺时渡一张脸色沉了下去,她安慰自己,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那大司马是秦国男人中的男人,郎君中的郎君,玉山将崩,可不就是旁人用来形容你的吗我我认识你一个就够了。” 总是怒火满腹,也被她这明晃晃的假话给熄灭掉了。 贺时渡掐了掐檀檀软绵绵的脸蛋,颇是语重心长:“蠢成这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檀檀也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轻易糊弄过去的,果真入了夜,她从贺时渡脸上瞧不到任何睡意。灯下的他倏然抬头,俊朗的一张 面容填满檀檀的视线:“在打什么主意?” “我我没有。” “你就差拿着烛台照到我脸上了。” “你最近有许多公文吗?” 到也非如此,只是他最近心中全是母亲忌辰的事,许多公事都累积到了夜里。他放下手里的笔,合住奏疏,只看扉页上龙飞凤 舞的几行字,檀檀也知道是楼仲康所呈。 楼仲康与柳玉安习字颇有所成,以前要跑来南池啰里啰嗦的那些事,都统统写进文书里了。 “楼将军的字越来越有章法了。” 灯下美人,这兴许是一个男人心中最柔软的时刻,偏偏她提起楼仲康那粗俗之人。贺时渡将楼仲康的奏疏扔向一旁累积成山的 书堆里,书案空出一片来,正好让檀檀躺上去。 她浓黑如墨、泛着玉泽的长发散在墨香四溢的一堆文书里面,交错间形成山水画独有的韵致来。 檀檀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她双手紧紧攀着桌沿,小小的眉头蹙起。 “不行的,昨夜才那个过,我还没好呢。” “谁叫檀檀今日赞许我是秦国郎君中的郎君?我的小郎君被你呼唤了出来,总得好好招待一番。” 很显然,他这一番用词是高估了檀檀。 “哪来的小郎君?你不是还没子嗣么?” 子嗣之事一直是贺时渡的心头痛,不论是哪一国人,都会认为一个男儿有了子嗣后才可称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周遭与他岁数相仿的,不论是自幼一起插科打诨过的赵侯,还是路屺那帮手下,都已有子嗣,除了那白长一身威武劲儿却对女 人硬不起来的楼仲康,就只有他没有子嗣。 他漂亮的嘴唇轻轻吐出二字。 “蠢货。” 他俯身下去,若一团黑云压过来,檀檀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无论亲热多少次,她还是无法习以为常。 贺时渡洞悉这一点,甚至故意伸出一只手,隔着裙底细绵的纱按弄上檀檀的腿心。 “嘶不要碰了,好痛。” 身体的反应是掩饰不住的,檀檀吃了痛,眉眼里都是抗拒,她伸手一拳打在贺时渡肩上,想把他推开。 可檀檀忘记了,他的身躯是一座沉甸甸的山,是肩负着秦国子民的一座山,她一个伶仃女儿,如何能撼动他? 她的力量甚至无法让他有丝毫的晃动,这样下去,还怎么杀他呢? 秦国的处理军政的要地,此时散落了一地水红色衣裙。 檀檀的双腿不住打颤,她侧头望着远处的烛台,跳跃的烛光灼伤了她的眼睛,她只好闭上眼,同时两行泪沿着鬓角两侧而下。 贺时渡掌着灯,如同研究一块新得的玉石一般细细审视着那细小的穴口。 淡淡一层毛发的掩护下,那里的软肉如何蠕动,那条缝隙始终紧紧地闭合。 这样弱小的檀檀,这样可怜的小穴,也能孕育生命吗? 只可惜她是嘉宁皇后的女儿,是天底下众多要诛杀他的人其中之一,否则,他真想试试让檀檀生个孩子。 其实每次平昌公主送来的避子汤都很多余,对他和贺家而言,他的第一个子嗣尤为重要,无论如何不能出自于一个没有身份的 燕国余孽。 檀檀穴口的地方确实还红肿着,甚至两腿内侧有些许的淤青,他道:“以后受了伤,记得去找阿琴拿药。”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最柔软的地方,这叫她更觉得煎熬。 他合住檀檀双腿,将烛台放在一边,今夜他并没有其他打算的,可是她忽然紧紧拽住自己的袖口,也不知是要抓紧他还是要推 开。 她喉间流露出哽咽声,激动起伏的胸口让贺时渡心头一颤,浑身的热血都像下腹涌去。 他俯身压着檀檀,舌尖在檀檀鬓侧打转,卷入一抹咸涩的味道,正是干涸过的泪痕。 男人硬入铁石的胸膛将她胸前的乳肉压地不成形状,更有一根藏在深处的棍子不断顶弄着她,檀檀恍然大悟,原来他口中 的“小郎君”是指这个。 这可不是什么“小郎君”啊,分明是豺狼虎豹。 “不可以的。” “谁说非得用穴了?” 他吻上檀檀的脸颊,柔情仿佛能更开出一朵花来,檀檀却清楚那不是真正的柔情。短暂的亲昵间,他已解开自己的衣带,热气 灼人的性器顶入檀檀拱圆的乳间。 乳白的两团被他双手捧压向中间,原本缓慢的抽插愈发急剧,顶端不时戳向檀檀的下巴,她被迫地仰着头。 恨意、惧意,伴随着快意,在闭上眼的时候像潮水一般涌来 快意不断在他的下腹累积,他不可自抑地发出欢愉的沉吟,一瞬间灭顶的快乐将他包围,阳精不余一滴地喷洒在亡国公主的胸 脯上、脖颈上、唇上、睫毛上。 清晰的喉结微微滚动,他拾起一旁的小衣抹去檀檀脸上的浊精,亲密地对她说:“檀檀令我重新寻回了少年时的畅快。”—— 022 贺小郎君 023 乞巧节风俗研究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3 乞巧节风俗研究 乞巧节风俗研究 贺时渡少年时的荒唐,比起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母亲是草原人,因此每年秋天草木青黄时,他都会去草原度过。 他只喝最烈的酒,只许最美的女人作陪。 尽管他头顶着贺公府长子的身份,自小被寄予许多厚望,也不妨母亲的对他溺爱成性,母亲的溺爱让他在少年时就做了许多人 一生都做不完的荒唐事。 贺时渡的少年时期,也戛然而止在母亲自缢的那一天。 他只告诉过弟弟时复母亲是因家族的原因积郁心衰,才选择了那样一条路,却未向他提及过,自己是亲眼看着母亲自缢的。 母亲丧礼一过,他便向父亲情愿从军。纵是仍然荒唐过了数个年头,但后来再荒唐行事,也已非那个有母亲宠溺的少年纨绔 了。 她的母亲慕容氏只会说汉话,但不识汉字,亦不爱中原的繁文缛节,却独信佛宗,邺城赫赫有名的千江寺,当年正是她母亲邀 请自己的兄长出面修建的。后来即便慕容一族出了勾结敌国的丑闻,但因佛法深入秦国宗室之心,并未受到牵连。 每年母亲的忌辰,贺时渡都会请弘年法师入府诵经,而后更是亲自护送弘年法师回千江寺。 “千江寺如今有皇室庇佑,香火过盛呐。” 他散发持剑,身上又还存着酒味,在佛门之地像个不速之客。 弘年法师闻言一笑,“幸得当年夫人倾囊相助,千江寺才有今日规模。” “哈哈哈,我仍记得当年的千江寺还得与乞丐抢屋顶,你领着众弟子化缘,你师哥还要在你们那个破庙门口布善施舍。” “十年如一日,当年的顽劣孩童如今已是秦国大司马了。” “当年秦国不过中原诸国的其中之一,而今放眼中原,不,放眼天下,哪个能与我秦抗衡?” 他站在山顶,甚是意气风发。可弘年法师深深地知道,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那是嚣张,而眼前这个青年,他曾为秦国驱 逐胡敌,平燕灭赵,他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为秦国统一了北方中原的。 秦国的命运,有一半是他的命运。 “江山未定,施主切记戒骄戒躁呐。” 贺时渡满不在意地一笑而过,他是凡夫之躯,以命博功名,自然要受万人崇拜,若无欲无求,谦逊守礼,他与这帮秃驴又有何 区别了? 在檀檀的炙热期盼下,乞巧节终于来临,这一天原本无其它,只因宫中有乞巧宴,王公大臣都要入宫去,南池没有贺时渡的夜 晚总是难得的。 阿琴领着婢女们在南池边上缝佩囊,檀檀问她们借了针线拿回屋去。乞巧节这一天的秦俗与他们燕国的习俗是相似的,只不过 秦国会更隆重些,在东市夜里还有乞巧会,女儿家能将自己缝的绣物拿去市集以物换物。 去年的乞巧节,檀檀就去街上换了许多好东西。 想到此处,她心中绞痛去年的乞巧节,不正是那一天吗? 她高高兴兴地拿着易来的物品回小茅屋找娘亲,娘亲咳嗽不断,竟咳出了血。 她走投无路,有贺时渡的命令,整个邺城没有一个大夫愿意救济她的娘亲。万般无奈下,她只能去贺公府哭喊一遭。 贺公府的家丁告诉她,贺时渡在画舫。 她便又跑去画舫。 夜霜洒落在湖面上,奢华的画舫被灯色笼罩着,正是宴酣宾客散去时,有人离去时瞧见檀檀,与贺时渡打趣:“你家小妹妹来 寻你回家了。” 贺时渡没有那样的妹妹,檀檀也没有那样的哥哥。 在那以前,贺公府里的数次交会中,谁也不曾预料到檀檀以后会成为南池的枕边人 檀檀很早就拓下了南池书斋斧钺上的鹰图腾。 贺时渡当日为她挡了一剑,她一直想要答谢他。母亲说了,不能凭白受人恩惠。 斧钺上振翅的雄鹰甚是威武,与这位少年成名的大将军很相配。 宫宴结束的很晚,贺时渡子夜时才回到南池,见书房仍亮着灯,他的步子忽然变得很缓慢。 他也不知一年前的今夜,所做的那个荒唐决定是对是错,叫她住进南池,绝对是不曾预想的。南池的夜风吹得他头疼,阿琴听 闻主人回来,远远迎了上去:“大司马,今日乞巧节,小姑娘管我们借了针线给您绣东西呢。” 他少年时倒是收过许多女子绣的佩囊,那时正是爱吹嘘的年纪,巴不得把它们都挂在身上。年纪渐长后自然不爱了,就连最宠 爱的兰娘知道他不喜欢这些身外俗物后,也不会花心思在这上面。 可是,寻常女儿的本领,燕宫里的公主也会吗? “这只鸟怎还瞪着人呢?” 他琢磨着,难不成这是他们燕国的比翼鸟? “这是你斧钺上的鹰呀” 矫健雄鹰,绣在巴掌大的一只佩囊上一定会失去威风的,再加之檀檀的手艺与她的年纪相当,尚是稚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 去都像一只瞪着眼睛的蠢鸟。 “秦国的姑娘都是乞巧节前许久就开始准备礼物给郎君了,你现在才开始绣,是不是有些晚了?” 听到“郎君”二字,檀檀一怔,“什么郎君呀?” 她这反应,贺时渡立马就知道这傻姑娘是会错意了。 “我们秦国的风俗,女子的佩囊只能赠给心上人。” 他的声音低沉喑哑,轻如一阵风拂过檀檀的面颊。 她立马扔了手上的针线:“不!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们燕国从不这样的。” “这样那样,还绣不绣了?” “不要了,你又不是我心上人上次你替我挡剑的恩情,我会想其它法子偿还的。” 他将脚下那只连着针线绣成了一半的佩囊踢到一旁,他堂堂秦国大司马,又怎会佩戴如此粗鄙之物?檀檀又补了一脚,将那佩 囊踢得更远了。 “你们秦国风俗真怪!” 贺时渡轻笑,怪什么?难不成燕国就不是这个习俗了?只怪她在燕国的时候,年岁还不小,现在再去考究燕国的乞巧节女子赠 男子佩囊的举动是什么意思,已经无从考证了。 燕国没了,只留下一位香糯的公主在他手掌中。 檀檀补的那一脚,正好让那只“鹰”面朝上。 他越看那只鹰,越觉得可笑。 “你绣的这真是鹰吗?” “我”檀檀知道自己绣的和他斧钺上的图腾差了些,“我又不曾见过真的雄鹰。” “草原上的雄鹰不长这个样子的”他的呼吸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暧昧。 檀檀试图躲着他靠近的气息,微弱地点了点头。 他的鼻尖顶着她的,轻佻的目光像要吃了她一样。檀檀立马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再多看他一眼,她就要熟透了。 她默念着:千万不要亲我呀。 唇瓣被撬开的瞬间,檀檀都在想着怎么逃过这个吻。 可是亲都亲上了,她还怎么逃呢? 他的舌尖很灵巧地钻进来,将她自己的气息一扫而尽,然后全都换成他的。 檀檀并不喜欢他亲自己,也好像,他从未在穿着衣服的时候吻她。这个时候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思绪像是被浆糊给黏住了, 就像他黏在她身上那样。 良宵难得,贺时渡不会仅仅满足于一个亲吻,他抱起檀檀朝着帷幔的方向走去。 檀檀怕摔着自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她一抬头,就望见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方才亲吻的时候扎得她很痛。 她双眼迷茫:“你喜欢我的吗?”—— 023 乞巧节风俗研究 024 虐待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4 虐待 虐待 贺时渡已经许久没有听过能让他笑一整天的笑话了。 南池结束议会,楼仲康瞧瞧问时复:“二爷,大司马是昨夜在宫里被气坏脑子了吗?” 昨夜乞巧宫宴上,皇帝借九皇子之口公然讨要北府兵的兵权,他顾念九皇子的前程,当下便将北府营送让了出去。 只要长着双眼睛的人都看到他退让了,此前,几乎未曾有人见他退让过。 时复倒不为此忧心。 皇帝这半年大费苦心力排众议设立武尉司,目的就是要慢慢分出大司马的兵权,架空大司马的位置,然而武尉司的人千挑万 选,最终还是妥协似的选了九皇子。只有九皇子掌管武尉司,才能令贺家交出兵权。 且初次分权,皇帝也不敢大开口,只是要去了中原攻城战最无用的北府骑兵。 只是朝中兵权流动,事关楼仲康这个车骑将军,时复怕他因此意气用事而怠慢攻阳城的计划,遂道:“你若真为兄长不平,此 时更该低调行事,待攻取阳城,兄长便能名正言顺要回北府营。” 末了他拍拍楼仲康的肩:“楼将军,尔等良将,正是兄长的底气。” 楼仲康一听这话立马信心十足。 楼仲康身影才消失在时复的视线里,贺时渡从一旁的假山后走出来:“幸而你是我亲生弟兄,要不然我手下的人叫你这般鼓 动,将是一大患事。” “不正是怕楼将军对你一片丹心,上朝为你鸣不平反挡了九皇子的路吗。” “这段时日你在九皇子那里多打点些,圣人与太子定正寻着法子要他离开武尉司,将北府兵权名正言顺移交太子手上。” 时复走路慢,贺时渡也特地放慢步子,兄弟二人沿着小径散步,不久就听见了一阵笑声。 时复一下就知道那笑声是谁的了,能在贺公府笑得这样无忧无虑的,只有檀檀,反而是一旁的贺时渡怔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在 小。 二人走到小径尽头,隔了一段距离便看见凉亭里檀檀正在与平昌公主同读一本书。平昌公主脸上泛着浓郁的笑意,一旁的檀檀 已是捧腹大笑,直不起腰来。 时复看到这场面,也不觉露出微笑。 一旁的兄长问道:“你喜欢她?” 闻言,他敛住笑意:“檀檀天真烂漫,兄长不也很喜欢她么?” 贺时渡轻蔑地笑了声。 二人不觉已经站了良久了,贺时渡忽然问:“她们二人,不是吵架了么?” “姑娘家总是很容易吵起来,又很容易和好的。” 是阿瑾先看见了树下站着的大司马和二公子提醒了平昌公主,平昌公主立马合住书页,很快就恢复了平素里凌厉的模样。檀檀 方才笑得腰疼,站起来要与二人行礼时,险向前摔了一跤,好在时复搭手扶助了她的胳膊。 平昌公主叫另一名婢女将她们方才看的书收回去,谁也没瞧见那本书长什么样。 贺时渡很好奇,什么样的书能让檀檀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阿瑾忙为二人斟茶,贺时渡接过茶:“果然还是阿瑾懂事。” 平昌公主轻剜了眼他:“既然阿瑾懂事,不如叫她去南池伺候。阿琴一个人既要服侍大司马又要照顾檀檀,总会有忙不过来的 时候。” “既然公主分明知道南池不留外人的规矩,便不要出这些无用的主意了。” 檀檀打心眼里觉得贺时渡这人小肚鸡肠。 她被揪回南池,一路都没什么好脸色,比之方才与平昌公主一同时,像完全换了个人。 贺时渡逼她陪自己下棋,没耗多久时间她已输了四五局。“方才花园里你与平昌在看什么书?” “你去问阿瑾呀,反正平昌公主不论做什么事,她都会汇报给你的。” “你倒是对南池的事一清二楚,可檀檀是不知道么?这世上没有敢与我顶嘴的活人。” 好好的一盘棋被推到,棋子落了檀檀一身。贺时渡欺身上来,扬手抽开檀檀的腰带,裙裳皆松散开来。 这一瞬,檀檀觉得他像个披着狐狸皮的狼。 他总是在风流地笑,与其它人家的纨绔并无两样,可他的内里残忍暴戾,天性嗜血。 她是没有母鸡庇护的小鸡,是走失的小兔子,总之,注定是要被他欺负的。 那握惯了刀剑和鞭子的手,空荡荡地拍在少女柔嫩娇俏的臀肉上,一丝怜悯都不余。 一连数十下巴掌打在臀上,檀檀咬紧袖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地板上砸。 她更能确定贺时渡不喜欢自己了,他喜欢兰娘、喜欢贺公府养着的那些舞姬,甚至喜欢阿瑾,就是不喜欢自己。 若她早在乞巧节前就知道赠荷囊是定情之意,昨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动针线给他缝那只鹰的。 玉臀上积了五根分明的指印,贺时渡才停了手。 “再敢忤逆我便不是这样的惩罚了。” 他轻悠悠地说道,末了还要埋怨一句:“打得人手心疼。” 檀檀忍着疼将自己的裤子穿好,又急急忙忙系上衣带。她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睁着一双圆眼睛不住地流眼泪。 贺时渡揉着自己的手腕,唤来阿琴带檀檀去上药。 他去一趟九皇子的府邸上回来,阿琴焦急地在院子里踱步。 “大司马,姑娘回了自己的小屋里,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人上药,晚膳也没有动过,就连她最爱的牛乳糕也一口没吃。” “知道了,将饭菜重新送过去,我去看看。” 阿琴欲言又止,贺时渡侧目道:“阿琴啊,她是燕国的公主,无论你对她多好,她也不会感激你的,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 事。” 阿琴垂头应“是” 檀檀一见到贺时渡,便拿被子盖住脑袋。 “檀檀若闷死了自己,谁来杀我?” 他很顺手地就掀开了被子。 檀檀屁股有伤躺不成,只能趴着。贺时渡眯着眼凑近她:“不好好吃饭怎么有力气杀我呢?” 他端起热粥,以汤勺搅动了几下,舀起一勺粥又反复吹了几次,等那热气快没了,便在檀檀水汪汪的注视下送进了自己的口 中。 九皇子才接手了北府兵,皇帝便命他计划裁军,他与九皇子商议至天黑,期间就只喝了几口茶。 粥和小菜都被他吃光了,等他漱口回来,檀檀面向里侧背朝他,仍旧只言不发。 他不惯着她的脾气,掀开被子然后还要去掀她的裙子,檀檀吓得立马抓住自己的腰带:“禽兽!” “禽什么兽?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他皱眉,“不脱裤子怎么上药?” “我不要你上药。” “那是想将我的手印永远留在你屁股上了。” “不我不要。”她越说声音越小,生怕他说的成真。 最终檀檀还是扭扭捏捏地脱了裤子,不过却很聪明地拿被子掩住了腿部其它地方。贺时渡默默翻个白眼:他又不是没见过的。 凝脂的臀上落着一方青紫色的巴掌印,他将手上已划开的药膏轻轻涂在那块青紫上,同时听到檀檀发出“嘶”的声音。 “是有些疼的,你忍一忍罢。”他一边将药膏在檀檀有伤的地方揉开,一边道:“我与时复从小就盼着有个妹妹,但若是贺公 府的千金,必然比你智慧许多。” 檀檀咬唇不语,心里想,若他有个亲妹妹,可舍得她被人欺负? 当年嘉宁皇后与她被送到贺公府,大司马纳了娘亲,又要她做女儿,那时侯时复认下了她做妹妹,贺时渡却从没接纳过她。 饶是她曾试图讨好她,叫他“大哥哥”,他都会当着他的面叫她燕国的亡国奴。 贺时渡不喜欢燕国人,所以借赵国之手灭了燕国。 贺时渡也不喜欢她,所以他早晚都会灭掉她的。 檀檀觉得自己像是一粒轻飘飘的尘埃,就算被贺时渡踩死在脚下,也回不去她的燕国了 上药时难免碰到其它的地方,花心软糯的触感诱着他,贺时渡上完药,并无替檀檀穿好裤子的打算,反而拉开被子,将莹洁的 双腿暴露在外。 “你”檀檀气得说不出话来。 024 虐待 025 丧葬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5 丧葬 丧葬 喷张着热气的巨龙在她温热的掌心的包裹下不断膨胀,贺时渡抑制不住叹息,凸起的喉结不断滚动着,一小会儿后,檀檀倒是 无事,他却已经流了一背的汗。 檀檀的手和她的人一样,娇娇软软,无甚力量,却又握得很紧。 那个地方那样粗热,她不知每次他都是如何弄进自己身体里去的。 “檀檀嘶再用力一些。” “哦你若觉得痛了,就告诉我。” 她又往后里握了几分,一阵蚀骨的酥麻直从脊背传到头皮,他扬起头,呼吸不断加重,最后随着一声粗喘,将阳精都洒在了檀 檀的手上和衣服上。 “衣服弄脏了” “叫阿琴去洗。” 檀檀羞赧道:“让阿琴洗你的脏东西,你不羞愧吗?” 他当然不会觉得羞愧,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檀檀若不愿别人碰我的精元,自己去洗便是了。”他往里蹭几分,檀檀被他挤着快要贴到墙上了。 “我才不要你的脏东西呢。” 他手指无趣地刮弄着檀檀的耳垂,今日她没有带耳饰,小小的耳垂像只袖珍可爱的珍珠。 檀檀脱去被他弄脏的外衣,只剩一件春衫罩着兜衣,明明有个春色诱人的身子,却冷着一张圆圆的小脸。 “告诉我,今日你与平昌看了什么笑成了那样?” 他从没见过檀檀那样笑过,也不怎么喜欢她那样笑。她大笑的时候,真的就是个孩子模样。 檀檀不愿说,那是她和平昌公主间的秘密。 臀上的伤处覆了一只手,他状似无意地捏了把,檀檀痛呼出声,“你不要动那里!” “你说还是不说?” 她彻底不说话了。 “你这小混蛋。”他欲狠狠掐一把她屁股上的肉,但终归于心不忍。 如时复所言,不论对她是哪一种喜爱,面对这样天真率直的檀檀,没人能真正狠下心来。 其实她不说他也知道,不过是民间人写着逗趣的故事,他年少时就已经看厌了。 窗外不巧响了一声惊雷,檀檀吓得瑟缩了起来,正好屁股碰到了他的膝,痛的眼泪直流。 “没轻没重的小东西。”他细骂了声,“鸣雷而已。” “我们燕宫有个老宦官,就是被雷劈死的。”檀檀说完又后悔了,谁要跟他说话? “燕宫的事你倒记得不少。” 她离开燕宫的时候只有八岁,关于燕宫的记忆,只有个不连续的轮廓,反倒是贺公府的事记得更清楚,尤其是那年她风筝落在 树上,贺时渡无视而过。 贺时渡行事过分,又不怎与她有交集,关于他的事她就记得更清楚了。 那时候平昌公主才嫁过来,他日夜在外花天酒地,檀檀还与时复抱怨过:“大哥哥真不是个好丈夫。” 没过多久,急雨砸向窗户,树影簌簌摇晃不定,贺时渡不闻枕边人动静,低头一看竟然已经睡着了。“蠢货。”他笑了笑,又 不禁为她担忧了起来,她究竟能杀的了自己吗? 有雨声相伴,贺时渡亦在檀檀的小黑屋里度过了一个安然的夜 贺时渡舅父的死讯在一大清早传入南池。 往日一贯带笑的贺时渡脸上出现了慌乱的神色,时复将那封信看了好几遍,仍不愿相信这个噩耗。“怎会如此月初的时候舅 舅还寄信过来的” 他们的母亲慕容氏一族被陷害,外公被斩,母亲自缢,慕容氏只剩他们的舅公慕容裘只身照顾着族里的小辈。 贺家为了仕途,并不敢明目张胆接济慕容裘。但慕容裘这些年在雁北草原上,生活虽苦楚,却一向都是平平安安的。 贺时渡定了心神,道:“舅公的葬仪仍我不得交手于人,南池的事暂交于你,我需去一趟雁北。” 他曾经每年秋天都要去往一趟草原,在那些日子里,舅公教会了他骑马射箭,教会他猎鹰,教会他吹胡笛。 舅公生前他没能替他洗清冤屈,死后他也得给舅公一个体面的丧葬。 雁北至邺城九百里路,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当他到达雁北,慕容裘的尸体已开始腐烂。当地刺史裴晟向他诉明了情况,今年冬 天极寒,慕容裘就是在那时候染上了病。 族里的小孩用鲜卑话搭嘴道:“一刮风下雨,阿爷就疼得要死。” 贺时渡振声道:“舅父是外公的长子,当以可汗之礼厚葬。” 裴晟迟疑,“可是圣上” “雁北虽无主,却非秦国辖地,草原上的诸族信谁,这里就谁说了算。” “大司马年少时为雁北平定匈奴之祸,草原各族定是听从大司马的。下官虽是朝廷命官,却与慕容兄三十年挚友,还恳请大司 马让我主持他的丧葬。” 裴晟和慕容裘年少相识,慕容裘对他更有救命之恩,这些年也因他在雁北相助,慕容一族才保得血脉。 “有裴大人主持是再好不过了。” 二人叙旧一阵,小孩子嚷着要贺时渡带他们去打猎,他才告退。 他与这些小孩子在一起的时没有大人架子,每年都会陪他们骑马打猎,这些族里的小孩只知道叫他舅舅,并不知道秦国的大司 马是谁。 芳年不便打扰主子陪这些孩子撒野,等快到黄昏时才催促道:“世子,小姑娘还在等你呢。” 贺时渡将最小的孩子举上肩头,手上还要牵一个,他用鲜卑话娴熟道:“走,领你们瞧瞧中原的小娘子。” 檀檀舟车劳顿过来,吐了好几遭,周围人叽里呱啦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孤独与无助将她包围。 贺时渡领着三个小孩子过来,芳年对她解释:“小姑娘你不要怕,他们都是世子的外甥。” 慕容家的孩子不怕陌生人,一看到中原的小娘子就围了上来一通兴奋的说话,而他们说的话檀檀一个字都听不懂。 贺时渡走两步上前来,将满身泥巴的那个提着领子拽开,“一身臭味,熏坏了小娘子。” 他也说鲜卑话, 听得檀檀头大。 芳年翻译道:“世子怕阿达身上的味道熏到小姑娘。” 檀檀皱了皱鼻子,帐子里的人,身上味道最大的不是他自己么? 草原上的丧葬习惯让她觉得很新奇,一个人死了,他们的亲人却照旧玩乐,不见丝毫的哀悼之心。夜里贺时渡已是沐浴过,可 身上还有一股酒味,檀檀疑惑地问他:“明天是你舅父的葬礼,你怎么还喝酒呢?” 他甩掉脚上的靴子,动作粗俗又肆意,与檀檀想象中的世家公子完全不同。 “庄子在其妻死后鼓盆而歌是为何?” 檀檀娴熟地答道:“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 偃然寝于巨室,而我噭噭然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贺时渡满意地点头,随即咬住檀檀的耳垂,一边舔弄一边含糊地夸她。 慕容裘的葬礼采用天葬,他们一路往西将他的尸身送往到雁北山下。 雁北山是慕容鲜卑的起源地,是他们心中的圣山。 绵延的山脉在草原上拔地而起,野草漫膝,行路都很困难。慕容裘的尸体被放在山顶,接受万物的洗礼。 “慕容氏相信雁北的飞禽走兽会吞噬掉人的肉身,将人的灵魂带向往生。” 檀檀听得胆战心惊,她打了个哆嗦:“那你呢?你死后也会叫狼鹰秃鹫,啃噬你的身体吗?” 贺时渡瞥了眼她,“傻孩子,我姓贺,并非慕容氏族的人。” 贺家人与其它的中原人一样,都是主张入土为安的。 檀檀突然想起了大司马的丧葬。 那时候的贺时渡他不喝酒吃肉,身边也没有莺歌燕舞,是在时复的劝谏下他才没有杀死自己和娘亲。 大司马死的时候檀檀亦很伤心,后来她都常常回想,如果娘没有杀害大司马,她的处境会不会好过许多? 娘不杀害大司马,娘也不会死了。 胡笳和马头琴的声音回荡在广袤的天地间,风声、马鸣声,都变成了乐器。 025 丧葬 026 骑马是痛苦回忆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6 骑马是痛苦回忆 骑马是痛苦回忆 “当年秦国前往燕国传法的百余僧人死于途中,燕人一口咬定是我外公所为,圣上盛怒之下,命人诛杀慕容一族,我母亲不堪 宗族蒙冤,以死明志,慕容皇族百余人口沦为奴隶,舅父忍辱偷生,才保全慕容一族血脉,檀檀,你说我不灭燕国,何以报母 族之仇?” 十四岁的少年立誓要让整个燕国为母亲之死殉葬而从军,三年后燕国内乱,他只身前往赵国游说赵国君主连秦灭燕,为母报 仇。 那三年里,燕国的小公主不过从一个小孩子成为一个长大少许的小孩子。 她懂什么血海深仇?她的日复一日,只有燕宫池塘里的小金鱼。 乳尖被人扯得生疼,比之更让她害怕的是下腹里不断聚集涌动的空虚。 “你没有证据,凭何说是燕国人的错?我们燕国人的性命也是性命,我们燕国人的小孩子也需要爹娘照顾的你那样做,与你 们秦国君主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你父皇害我母亲被灭族,你母后杀我父亲,你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杀我,你说说,我待你是否已经足够慈悲了?” 锋利的匕刃紧贴着檀檀滑腻的乳峰,若她的颤得再厉害些,那匕刃就会割下她的乳尖。 若他真对她慈悲,就该拿这把匕首杀了她,而不是在帐篷外笙歌欢呼下,割破她的衣服,叫她一双羞于见人的乳暴露在冰冷的 空气里。 他精心对待过的一对乳,自然是天上地下无与伦比的。檀檀的这对乳房比她的年纪要成熟,翘起的乳尖正好迎合他的唇舌。 这里不是南池。 帐篷外面的那些胡人,不知道她是燕国的公主,也不知道她是贺时渡的玩物。 她紧紧闭着嘴,不论这个男人如何撕咬或是舔舐她的乳珠,她都不会发出声音。 一个冰凉的东西隔着裤子顶住她的下穴,檀檀倏地睁大双眼,神情惊恐地看向贺时渡。 “不要你不能这样” 他将匕首手柄不断往里碾,明明那处已濡湿成一片了,却就是不肯将手柄给吞进去。 他纳闷道:“平日吞你的小郎君也不见这么麻烦。” 檀檀知道他要做什么,被抽插的恐惧让她顾不了什么尊严了,她要攀着贺时渡的肩才站得稳。 “你不要这样我我可以用嘴帮你你不要让它插进去。” “听话,这比你的小郎君细一些,只要放松就能进去,檀檀,你都湿了” 他想做成一件事,就没有妥协和折中的余地。 他稍加力度将檀檀双腿打开,一个女子最宝贵神秘的地方,毫无遮掩落在他眼里。因他方才的狎弄,径口仍有靡靡花汁流出。 他伸出两指沾了沾那花汁,涂在匕首的上。 “求求你了我害怕” 她始终不敢大声说话,乞求声细若猫叫,反倒人生出更多虐待她的欲望来。 金属的物体不比男性阳物,它始终是冰冷的,是无情的,那样冷又粗粝的东西捅进她的身体里,她感到生不如死。 那物进出之间,她恍惚想到有一日平昌公主命人将阿瑾的嘴巴煽烂了,因为阿瑾说,她是要立牌坊的婊子。 她苦涩地牵动嘴角,难堪地笑了 贺时渡将自己的匕首扔进檀檀怀里,她本能地要扔掉它。 他岂不知小娘子的心思?欺身上前一步,将匕首严严实实替她缠在腰间,顺便在蛾眉之间蜻蜓点水落下一吻,“留着它,我等 着檀檀用它来杀我。” 檀檀不说话,两行眼泪无声地落下来。他捏了把檀檀的脸蛋:“跟我骑马去,小小年纪不要成天在屋子里睡觉。” 檀檀的马术还是他教的。 秦国的大司马没有女儿,他对檀檀是有几分真心的宠爱,平日不仅叫时复教檀檀书文,还让贺时渡教她骑射。 贺时渡觉得荒唐至极,当时还曾反驳父亲:“我教一个燕宫出来的公主骑射,是为她以后射杀我做准备吗?” 最后还是时复劝了几句,他才勉强应下。 那一段教学,不论师父还是学生,都有千百个不情愿。 檀檀临出发去马场前,时复嘱咐过她:“你不要怕,阿兄若是欺负你,你就向父亲告状。” “我不想学骑马,我们燕国的女孩子不用会骑马的,大哥哥他也不喜欢我,我不要跟他学骑马。” “檀檀,父亲叫你学骑马是因为你身体不好,你要多锻炼身体才不会生病。” 时复特地为檀檀选了一匹乖顺的小马驹,檀檀为了不与贺时渡相处下去,很争气地勤加苦练,不余半月就骑得有模有样了。他 见她已经能骑着马漫步了,索性就跑去树下睡觉。 草地里一只毒蛇惊了小马驹,檀檀被甩下马背,摔下来的时候她很聪明地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但是背上却擦伤了一大片。 檀檀讨厌死那所谓的“大哥哥”了,而贺时渡对这个燕国皇后带来的拖油瓶感到无比厌烦。 后来二人欢好时,贺时渡曾确认过她的背上没有留下伤疤,美玉无瑕,最称他心意。 檀檀对骑马有阴影,怯生地不愿靠近,贺时渡不屑的嗤声一笑,檀檀忍不住道:“明明是你害我不敢骑马,你你没有资格嘲笑 我的。” “我给你牵着,这次绝不丢下你跑去睡觉。” 檀檀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信他。 草原上的风光是她不曾见过的壮丽,这里的一木一石都蕴含着自然的灵性,放眼望不到天地的尽头,檀檀在马背上很快就放松 下来。 她穿着一身胡服短打,褐色的皮靴踩在脚蹬上,脊背挺直望着远方。 阳光直射在她的侧脸上,风中飘起的发丝被染成了金色,她眼珠的颜色也成了透明的金色,那里总是盛着许多直白的情意,有 对故国的哀思,有对她娘亲的怀念,也有对他的恨这一瞥让贺时渡觉得她长大了一点。 他起了坏心思:他是有多无趣才会牵着马陪她漫步?草原上的平野千里,是用来疾驰的。 “抓稳缰绳。” 檀檀怕摔,他说什么都照着做,不敢有丝毫松懈。 马尾受了一记鞭子的狠抽,马儿扬起前蹄就向前奔去,檀檀尖叫的声音在风中渐远去。 他也跃上自己的马背,向前追去。 草原上的马在没有地势阻碍的大地上奔腾惯了,一没了约束就恨不得跑到筋疲力竭。迎面而来的风刺得檀檀睁不开眼,模糊之 间她看到百步远的地方是一片湖泊。 她大喊着“救命”,但广袤天地间,只有那坏心眼的贺时渡一个人。 她的呼救声顺着风传到贺时渡耳中,这声音像一根绳子,随背着檀檀的那匹脱缰的马,突然抽紧他的心。 他夹紧马腹疾驰追赶,檀檀的马已经跃进湖泊了,他熟悉这水有多深,供养雁北草原的圣水,亦淹死过许多人。 “檀檀!” 他喊出她名字,用了最大的力量挥鞭抽打马尾。 檀檀不会泅水。 她脑海里一片空,不知是该抱著这匹马不放,还是松手坠入水中。 千钧一发之际,她骑着的这匹马高举前蹄后仰,将她甩出半空。 她想,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小时候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阴影又将她笼罩,她的阴影总是随着时间的扩散得越广。 坠地一瞬,她并未察觉有什么疼痛,等回神过来,才发觉自己的手脚都被紧紧抱着,她动不了,他抱得太紧了。 “还不从我身上滚下去?” “你你抱着我呢,你先松开手。” 方才生死间的惊魂动荡叫她面色惨白,不说话的时候嘴皮子打颤。 贺时渡嘶了声,他抱着她滚下草坡时,后背和手肘被砂石划破了。 檀檀一被松开,就退了好几步远,她腿也在打颤,退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上。 贺时渡才扶着膝盖坐起来,肩上就挨了一记石块敲打。 “你你”檀檀惶恐得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要杀杀我!” 026 骑马是痛苦回忆 027 邺城老居民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7 邺城老居民 邺城老居民 宫里来人带平昌公主入宫时,时复看见了。皇宫是她的家,她要回宫,没人能拦她。 巍峨的皇城是平昌公主长大的地方,年幼时的高墙飞廊,如今依旧高不可攀。 皇帝面色沉凝,见到她这个昔日的掌上明珠,也并未有丝毫放松。 平昌公主跪下问安,皇帝很久都没让她起来。气氛肃重了良久,皇帝将一封书函扔向平昌公主面前,上面写的是贺时渡以可汗 之礼厚葬慕容裘一事。 平昌冷笑:“父皇,大司马所为您拿儿臣撒气做什么?” “他是你的驸马,你当把他给看住了!” 平昌从不觉得贺时渡是自己的驸马,除了洞房那夜同床共枕有过夫妻之实,二人平素都不大碰面。 皇帝觉得杯中茶水都索然无味,浅尝了口便将茶杯砸向桌面:“贺家兄弟枉顾皇命,擅作主张,传命廷尉前往南池捉拿贺时 复!” 平昌蹙眉道:“父皇三思,大司马手握南北兵马司,朝中以车骑将军为首的武将皆听命于他,今江山未定,还动不得南池。且 他其人行事总与旁人不同,若我们拿贺二爷威胁他,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皇帝这口气还是被平昌公主劝了下来,临出宫前皇帝道:“去东宫看看你阿弟吧,前些日子李妃薨了,他很颓靡,你也知道, 你阿弟一直将李妃当母后的。” 平昌公主行了跪安礼,便走向东宫的方向。 东宫里鸦雀无声,一片死寂。婢女匆忙拦住她:“公主,太子现在不便见人。” “我是他亲姐姐,大秦的嫡长公主,为何见不得他?滚开。” 婢女毕竟不敢真正拦她,平昌公主踢开内室的门,里面的乌烟瘴气令她犯呕,透过烟雾,她看清了两个伶人正在服饰太子。 那两名伶人见到公主,磕磕绊绊地退下,平昌关上屋门,她拿起墙上的鞭子直抽向神情恍惚的太子。太子沉浸在寒食散带来的 迷幻中,那美好的幻梦被平昌一鞭子打碎了。 “你何时染上这东西的?瞧瞧你自己,哪里有太子的样子!” 太子半睁着乌黑的眼,萎靡地笑了声:“好阿姐,我何时染上的?你去问问贺家弟兄俩,我何时染上的” “你究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么?” “我怎会不知道!”太子忽然怒道,“楼仲康那些狗贼都只听九弟的,他们沆瀣一气,父皇他他根本不在乎谁是他的儿子, 他只在乎谁对他的皇位有利!” “你这性子如何能成大事!”平昌呵斥道。 皇帝还是偏心太子的,为了太子,借九皇子之手将兵权一步步夺回来,可太子只看到了眼前皇帝对九皇子的重用,而没看到将 来。 “有什么用呢!我等得了,可染上了这东西,我还能当秦国的太子吗?”太子悲怆了起来。 一母同胞的姐弟,平昌没法真正对他狠下心来。她一直都记得母后临终前说过,这辈子只有他们姐弟能彼此相互信任。 她抱住颓靡的弟弟,不论他们长到多少岁,太子在她眼里永远是个小孩子。 平昌冷静说道:“阿姐在,你不要担忧。” 雁北草原上的一切都颠覆了檀檀的认识,圣湖的水澄明如镜,到了夜间漫天星辰都倒映其中,仿佛从人间流泻的一条银河,马 头琴和胡笳的音调悠远又哀泣,牛羊成群结队时,像支气势雄浑的军队。离开雁北时贺时渡吩咐芳年带了许多牛乳糕。 檀檀可没因为他送自己牛乳糕就原谅了那日骑马发生的事,她是很记仇的。比起他要杀她,更叫她觉得受辱的是他竟然用了那 么明目张胆的手段,没有丝毫含蓄,一点儿也不用心。 她可是还曾担忧过他死后会不会也被野兽吃去身体呢。 檀檀将自己在雁北的见闻一件不落地说给平昌,平昌欣喜地看着她:“没想到雁北有这么多的好东西,比中原还好吗?” “是不一样的好!雁北没有中原的高山流水,中原没有雁北的阔野千里,可是不论高山流水,还是绵延千里的阔野,都很 好。” 平昌捏了一颗檀檀带回来的牛乳糖放进嘴里,不同于她平时吃的牛乳糖甜腻,反倒是有些咸。浓浓的奶味在她口中散开,她浅 浅笑道:“果然与中原的不同。” “哎呀我只顾着跟你聊天了,大司马快要回来了,我得回南池磨墨了,今日阿琴来葵水,不能替我。” “等等。”平昌留住她,道:“我趁大司马不在时从千江寺那里求了一道往生咒,上头写着的都是梵语的咒文,等你娘亲忌日 当天偷偷烧给她,她就能生生世世平安了。” 提起娘亲檀檀难免心头酸涩。 她将平昌递来的符咒缠成一个结,藏在衣服里。 “只有你还记得我有娘亲了。” 平昌哀怜叹口气:“檀檀,我真羡慕你,无牵无挂,你想为你娘报仇,都是坦荡荡的。” “报仇哪有那么容易呢。” 贺时渡为母报仇亡了一整个燕国,她却连他一根头发丝都撼动不了。 她万般沮丧,万般挫败。 今日下棋,依旧被他杀得只子不剩,且他还让了自己几步。下到最后,贺时渡已经没了耐心,他紧绷的下巴出卖了他的忍耐, 檀檀怕他再骂出“蠢货”这样的字眼,乖觉地先替他倒上茶。 “你喝口茶,最近变冷了许多,喝口热茶会很舒服的,你想不想喝酒?我去替你温酒。” “让你这么多步也能输!” “我有什么办法呢?”檀檀很无辜地说道:“棋谱我都背过的!可是,可是你每次都不按照棋谱上的走。” “顶嘴的时候倒很机灵。” 他起身入书阁去寻赵鄢山亲自撰写的棋谱,檀檀怕他在恼火中又伤自己,跪坐在席上不敢动弹。 “赵大人的棋谱是教人活学活用的,给你五日时间看仔细了,下次若还是这个德性,就” “就,就如何呀?” 他一时竟然说不上来,但是无妨,他又一千种拿捏她的法子。 月光透过疏帘照进来,寒冷洁白的月光打在他的身上,他腰间挂着的佩囊反射月的冷光,从檀檀的角度看过去,上头绣着的远 山半明半暗。 “我没有见过你戴这只佩囊。” “兰娘绣的。”他眯起眼来,“你倒是很关心我有多少只佩囊。” 檀檀觉得佩囊银色面料上的反光很刺眼,她矢口否认:“我才没有,我我只是很无聊。” “无聊?”他浅笑着坐下,邪飞的眼尾带着引诱。 他手肘撑在棋桌上凑近檀檀,“那便做些不无聊的事吧。” “不不要。”她生怕自己拒绝地不够委婉,又道:“那事也很无聊。” 贺时渡盘腿而坐,敞开胸膛:“今日换个不无聊的姿势。” “你去找兰娘吧!总之她做什么你都满意!”她竟丢下这句话,一溜烟就跑回了自己的小黑屋里。 她的背影消失在夜间的霜华里,邺城进入深秋时,夜里便寒凉难耐。 檀檀在贺时渡的默许下,已经能够住回自己的小屋,即便她不再住在大司马的寝房内,阿琴依旧将她的生活打理得无微不至。 就算今日阿琴休息,也记得叫人为她换上新的炭盆。 她从取出藏在腰间的符咒,重新叠好放进自己的枕头里,默默许誓,她一定会带娘回到燕国的 楼仲康在府里过寿,贺时渡带着檀檀前去将军府,檀檀才终于见了柳玉安一面。他比刚被捉来秦国时精神了许多,他们请了许 多邺城有名的文人来助兴,柳玉安的风骨丝毫不输那些文人。 平素是国之栋梁的那些将军们,此刻醉倒成一片,歌姬伶人混在其中,气氛渐渐浑浊淫靡了起来。 楼仲康被几个伶人围着伺候,他觅不见柳玉安身影,又想起那日南池贺时复劝他低调,他猛然清醒过来,放声斥道:“你们把 我将军府当成什么地方了!要干苟且的事,回你们自己的府上去!” 作乐声戛然而止,正在给贺时渡喂酒的舞女被这一声吓得手抖,酒水泼洒了他一身,楼仲康怒道:“你带没带脑子?叫你伺候 大司马,你给伺候成这样!” 贺时渡扶额蹙眉:“是唐突了些楼仲康,你看着处置吧。” 柳玉安为檀檀用笛子吹了曲燕国小调,燕宫的旧事一幕幕在檀檀脑海中浮现。 “柳先生,我一定会给咱们燕国报仇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回燕国去。” 南池里的戒备森严,令柳玉安觉得这辈子大抵是没什么希望了。为故国报仇的事,手下有三十万大军的卓将军做不到,何况檀 檀呢? “公主,不论故国的仇能否得报,有你记得我是个燕国人,就足矣了。” 檀檀目光坚定而纯粹:“一定能够报仇的。” 只要贺时渡一天不杀她,她就有希望杀死他。 “我听其他人说邺城的秋冬严寒入骨,公主要记得防寒。” “嗯,最近贺时渡都去兰娘那里喝酒,我住在小屋里,冬暖夏凉,一点都不冷。”说完檀檀才想起了什么,“柳先生,我都在 邺城很多年了,怎么反倒是你这个来了一年的人提醒我?我该提醒你才是,邺城的寒冷是很可怕的,要穿得跟个粽子似的才不 会冷,你瞧瞧,邺城真是没一处好的。” 柳玉安比檀檀现实许多,他清楚地知道故国千好万好,都是因为他们回不去了。 檀檀把一粒小石子扔进水面,水面泛起浅浅的涟漪,她眨巴着眼:“我觉得兰娘像极了狐狸精,穿着打扮都不正经。 柳玉安闻言一怔,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之事。 紧接着檀檀又说:“不过贺时渡,他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啦,依我看,他和兰娘倒是很般配。”—— 027 邺城老居民 028 正式一杀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8 正式一杀 正式一杀 檀檀并没翻开看赵鄢山的棋谱,更别提从中学到什么。 她硬着头皮与贺时渡又下了一局,不见分毫的长进,气得他推翻棋盘,转身去找时复下棋。檀檀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我是 来杀你的,又不是陪你下棋的。 时复的棋艺师从赵鄢山,亦是下赢过赵鄢山的人。 兄弟二人杀一盘棋,整整一个时辰,最终时复落败。棋逢对手,贺时渡为破时复的棋局需绞尽脑汁,明明将算计用得酣畅淋 漓,他却不觉得痛快。 白日饮烈酒,见他快醉了,时复才劝说:“阿兄在我这里喝的酩酊大醉,谁送你回去呢?” 他实则忧心兄长喝醉生事去折磨檀檀。 时复亲自送他回南池,正撞见檀檀双手呈着一张画像发呆。 “檀檀!”时复斥道。 南池皆是机密要政,怎容人擅自翻动? “斥她做什么?”贺时渡淡淡扫了眼时复,走上前去从檀檀手中接过画像,重新放回书柜里的暗格中。 他遣走了时复,檀檀才喏喏道:“你罚我吧。” “傻东西。”他捏了把檀檀的脸蛋,“不要净做这些没用的事,好好陪我下棋,兴许能有个杀我的机会。” “脱光了去床上跪着,几时背完棋谱再睡。” 他坐在案前疾笔写着文书,檀檀时不时望过去,他不曾抬头理会自己。 他多久没有搭理过庭前那只金丝雀了?若不是自己和阿琴惦记着,那金丝雀早就在入秋时冻死了。 她偷偷披上一件鲛鮹,将自己暴露的肌肤遮掩住。 二更天的时候,他写完文书,印上他的私章,疲乏地伸罢懒腰,向床帏的方向看去,还哪有计划里的香艳呢?棋谱已经落在了 地上,美人凭栏,倒是睡得昏昏沉沉。 时复曾跟他提起过檀檀背文章的事。她最不愿背文章,每次都会睡着,为此没少挨她母亲的惩戒。 看似乖巧懵懂的燕国小公主,所有的叛逆和傲气都藏在她的骨子里。 他将檀檀垂落下来的发丝拢到脑后去,动作怔住。 不知为何会想起在雁北时与她骑马,她的头发被太阳染成了金黄色。 睡梦里的檀檀察觉到脸上丝丝的痒,她半睁着眼,辨识了一番眼前的人,忽然睁大了眼,慌张看着他。 “你你我快背完了。” 他解下腰带,道:“不用背了,服侍我入寝。” 檀檀垂下长长的睫毛,“我还是背棋谱,今夜背完,明天就能陪你下棋了。” 她的拒绝让贺时渡觉得陌生,以往她还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抗拒自己。遂伸出手就要解她的衫子,檀檀握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 动作:“我自己来。” 她解下身上披着的薄纱,又解开小裤上的结。 她珍珠白的身体被男子灼热的视线包围着,玩弄着,却良久没什么动作。 “是否只要能助你报仇,你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脱去衣物?” 檀檀咬着唇不说话。 她这番任人宰割却又傲慢的样子,足矣惹恼任何一个男人。 “你这傻东西,学坏了。” 他蹲下去,将檀檀双腿分开,花户在它面前紧闭,他不曾多想就亲了上去。 檀檀觉得那个地方脏极了。 “你你不要总弄这些,要做什么就快一些,你,你明日还要上朝。” “叫你痛快的事,你也不愿意么?” 她一想到兰娘也曾因他而身体愉悦过,便冷冷淡淡地说:“现在,我一点都不痛快。” 他被彻底激怒了。 “不痛快是么?不痛快就给我滚出去跪着。” 秋霜蚀骨,檀檀却不怕。 雨点沥沥打着南池的老榕树,她穿戴好衣物,没有丝毫犹豫地往外走去。 “站住!” 他这一声吓得她腿软。 “非得忤逆我么?” 檀檀只是睁着她亮晶晶的眼镜看他,她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又会说出他不喜欢的话。 她甚至渴望自己能够死在寒冷的秋雨中——只有天知道,她有多么害怕。她看不到自己的结局是什么,更准确的来说,她不 知道自己会死于哪一种手段。 “哑巴了?” 他捏起檀檀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 她不情愿地道:“你一连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不知道回答你哪一个。” 见贺时渡并未回应,她又接着道:“我觉得你真傻,真无趣,你明明知道答案,还非得问。”生怕自己没有表述清楚,檀檀又 补充了一个例子,“就比如,你明知道我就算背会所有的棋谱,也下不赢你,非要我背棋谱。你又要我听话,又不准我听话, 你比我八皇弟还要幼稚。” “你!”他手上用力,檀檀的下巴都要被他捏碎。 “罢了罢了。”他戏谑地笑了笑,“既然上面这张小嘴说不出好听的话,便用下面那张吧。” 檀檀的衣服被他撕得四分五裂,他此刻不想见到她的脸,于是把她转过身去,让她跪伏着,没有丝毫怜惜地入了数连下。 她一双手在床上中胡乱抓着,不小心摸到了一处金属触感,金属的凉意从指间钻进心尖,让她清醒了过来。 那是他卸下的匕首。 秦国男子喜配匕首的习俗是从燕国学来的。 燕国男子总是随身佩带着样式精美的匕首,借此凸显男儿气概,然而繁多的装饰下是被时间磨钝了的刀刃,到后来为轻便,索 性他们只佩带一个有着好看花式的空壳。 秦国只有王公才可随身配匕首,比起刀锋,他们和燕国男子一样更看重的是装饰作用。 贺时渡的匕首不是这样的。 他要最无与伦比的样式,也要最锋利的刀刃。 他以前佩带的匕首在雁北时送给了檀檀,便又在雁北寻了一把新的。 他丰神俊朗的清姿之下,一半是无情南池的血,一半是雁北草原的血。将军的匕首,只用来杀人。 檀檀紧紧抓住那支匕首,她在无助之中,总要抓住些什么。 她的干涩令贺时渡十分不满足,他硬着头皮退出,去寻叫她放松的药物来。撕裂的痛楚穿透了檀檀,她忍着这如同鱼断尾的 痛,挪到床脚的位置,将匕首偷偷藏在袖子里。 贺时渡向前走不过两步,便发觉身上少了重量,像腰间摸索去,不见匕首。他眼眸发沉,却没有折回去寻匕首。 良久后他才寻到那催情的药物,那是南池审问女囚时才会用到的。小小一滴便能叫女人生不如死。 回到床笫前,檀檀裹着被他扯烂的衣服瑟缩在角落里,她的瞳孔深若圣湖的湖水,澄明皓洁之下,是不见底的死寂。 他视野之内没有看见自己遗落的匕首,反倒是地毯上一滴干涸的红瞩目。 “叫你再倔,非得见了血才学乖。” 檀檀以防备的姿势面对着他,他脱靴上了榻,握住檀檀纤弱的脚踝将她一腿张开些,那里确实有血斑。 檀檀敌对的目光让他有着说不出的厌恨。 他憎恶每一个燕国人,她这样看他的时候,让他无法不想起她是燕国公主,她不能像兰娘或是其它侍妾那样一心一意服侍他, 而是和她母亲一样,心怀鬼胎,又隔着世仇。 他不知这催情药抹在伤处会有什么样的伤害,也不想知道,只是抹了两指的药水,直接往她腿心里送去。 檀檀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但她直觉那是会伤害自己的东西,她激烈地挣扎起来。 贺时渡钳住她的脚腕,施以蛮力叫她双腿不再乱动,同时手指挤了进去。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檀檀将匕首抵在他肩上。 匕刃割破他肩上的衣物嵌入他皮肤里,檀檀的动作比他料想地要快许多,但仍在他把控之内,他迅速反手,将匕首打落。 随匕首落地发出的敲击声而来的,是檀檀手臂上的断骨的疼痛。 他是秦国的少年战神,五岁学挽弓,十岁能猎鹰,四十万匈奴人惧怕他的名字,他的政敌派来最高明的杀手也没能动他分毫。 而她,终不过南池豢养过的一只金丝雀—— 028 正式一杀 029 入狱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29 入狱 入狱 邺城夜里落了一场霜雪,阿琴受了风寒,没法照顾南池养的那只金丝雀,便交给了别的婢女,第二日清晨,那只金丝雀冻死在 了笼子里。 檀檀和阿琴将它埋在了南池的榕树下,檀檀惋惜道:“它真可怜。” 阿琴是聪慧的女子,她知道这只死去的金丝雀让檀檀联想到了她自己。 “小姑娘,今天宫中有宴,大司马不在府中用膳,我给你炖了猪脚汤。” 昨夜她的胳膊被贺时渡伤了筋骨,虽没声张给别人知道,但阿琴能猜到七七八八,左右不过是檀檀不小心触了大司马逆鳞被伤 到的。 “阿琴,谢谢你呀。” 阿琴本来因为金丝雀的死十分难过,檀檀一向她道谢,她就忍不住泛起眼泪。 这么善良的檀檀会是南池里的另一只金丝雀么?或者,她会成为第二个嘉宁皇后,成为那不计其数的亡国帝姬中的其中之一 楼仲康领着身穿甲胄的官兵闯进来的时候檀檀正在南池边上喂鱼。 “楼将军,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呀?” 楼仲康厌烦地看了眼燕国的小公主,道:“太子抱恙,有方士占卜称南池方位有人行巫乱之术,我奉圣人之命前来搜查。” 檀檀不懂秦国的政治,她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贺时渡要扶九皇子上位,他没少杀害秦国的忠臣。 贺时渡是不信鬼神的人,又怎会行巫乱之术呢? 蓦地,她双目失了神,当日平昌公主赠她符纸的场面浮现眼前。 楼仲康在檀檀屋中搜寻出符纸时,已恨不得捏碎那小屋的主人。他带着要杀人的怒火走向檀檀,不容她解释,一耳光已经扇了 上去:“你果真同你娘一样贱!吃里扒外!” 檀檀明白了,平昌公主在筹谋当日就没打算给她开口的机会。 那符纸上写得并不是梵文,而是鲜卑文,南池会写鲜卑文的只有贺氏兄弟。他们特地选在贺时渡入宫时派人来搜查,搜查的人 还是他的亲信楼仲康,为的就是叫他没有解释的余地,如此他们便可以当场缉拿他。 当夜贺时渡便被下了诏狱。 楼仲康急得焦头烂额,见时复没有动作,他握住剑柄就要去南池捉檀檀:“我现在就捉了那小贱人去廷尉府认罪!” 时复拦住他:“此次太子是决心要对付贺公府,你就算捉了十个檀檀去,他们也不会放了阿兄。” 仍是个飞霜夜,时复披了大氅连夜去诏狱探望。 掌诏狱的廷尉右监沈瞻与他有同窗之谊,当年亦是他请求自己的棋艺老师太傅鄢山公为沈瞻写举荐信,沈瞻才得以庶人身份进 入廷尉府。 沈瞻念他旧恩,为他放行。 诏狱阴湿,一到秋冬时更甚,时复的右腿在这样阴湿的地方如同刀裂,必须拄拐才能前行。 他意气风发的兄长被困于此,他对自己生起了浓浓的恨意。 亲兄弟间能够心意相通,贺时渡看穿他的想法,道:“不要想着你来顶罪,你的腿受不住的。” “我让沈瞻送只炭盆来” “沈瞻能放你进来是顾念昔日人情,此人日后必有重用,不必在此时欠下人情。” 话音刚落,他便咳了两声。 “有多少人是死在诏狱的阴冷之中的!不过问他要一盆碳火,今日我偏要欠下这个人情。” “瞧瞧你,还是这么意气用事。我是染了风寒,叫阿琴过来照顾便成了,平昌此举是不过煞我南池威风,并没想要我的命,她 会让阿琴来的。你不必担忧我的身体,当年我同楼将军与匈奴在阴山下鏖战,阴山下的牛羊都冻死了,我们走了千里路都找不 到一间挡风的房屋,诏狱是不比南池,但尚有独间享用,何苦之有?” 时复恨自己这只无用的右腿,若他健全如常人,便也能上阵杀敌,而非让兄长承担一切。 “事发前夜我在南池写过一封书信,檀檀知道在何处,把信交给楼仲康,他看过就会知道该如何去做。”他轻拍时复的 肩:“剩下的事由你定夺。” 南池少了主人,异常死寂。不再有人理会檀檀,陪她解闷的金丝雀死去了,小金鱼们都躲在了池塘深处。 贺时渡落难,她一丝一毫都不会觉得他可怜,反倒是那日楼仲康打她的一耳光和说的那些话令她羞愤。 亡国的娼妓,吃里扒外。 如果她能强大一些,一定会撕烂楼仲康的嘴,然后像贺时渡处置那些细作一样处置楼仲康。 今年邺城的秋天比往年冷了许多,她听说邺城的诏狱严寒无比。可她并不担心贺时渡,他平时不经常吹嘘自己在秋霜时去圣湖 里游泳吗? 另一方面,她又很难不愧疚,毕竟是自己的愚蠢害了他若他平安无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觉得自己的心被这件事揉的稀巴烂,忽然间又想到,自己那夜割破了他的肩膀,他身上还带着伤。她懊恼罢自己应该在那时 更狠一些,一刀刺穿他,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那夜他早就知道自己藏了匕首。 南池安静地能听见雨打池塘的声音,小金鱼们都不知躲去了哪里。天地间没有任何其它声响,檐下的金丝雀不在了,书案前边 批改文书边像个孩子一样叱骂的那个人也不在了 贺时渡自认这世上还没有能够困得住他的地方,只是身处诏狱确实有损他的英名,他又感染了风寒,天一冷,确实有些扛不 住。 他若不是南池的主人,早就下令让楼仲康去把太子姐弟俩千刀万剐了。 平昌要做足戏,特地趁百官在的时候入宫,求圣上准许阿琴去诏狱照顾。有大臣极为不屑:“大司马打小就性格猖狂,还不趁 此时叫他好好反省!” 众臣都清楚皇帝是杀不了贺时渡的,只是趁这个机会将兵权夺走,稳固皇权,等到南池被完全架空后,他自然会被放出来。 谁也没想要他性命,只是他平日所为太过招恨,大家都争相落井下石。 贺时渡入狱,影响最深的是九皇子,他与贺家兄弟是表兄弟,当日在南池搜出来诅咒太子的符咒与他脱不了干系,九皇子被从 武尉司革除职务,而由太子接替。 楼仲康不愿在太子手下当差,与另一位将军路屺争执一番,竟愤然离朝。 太子得偿所愿,一改往日颓靡,容姿焕发,反而筹谋了这一切的平昌公主,依旧不悲不喜,像看厌了这尘世。 公主和大司马的婚姻受着全秦百姓的注视,在所有人的异常的关注下,平昌公主依旧如往常,每日听曲看书,或是去千江寺拜 佛。 檀檀来见她时,因在意料之中,她还特地叫阿瑾去沏了檀檀喜欢喝的桂花茶。 兰娘才刚刚找她哭过一次,求她进宫去向圣人说情。 她胭脂色的指甲划过兰娘的脸,反问她:“九皇子正受圣宠,此时去求九皇子岂不更有用?” 檀檀便没有阿琴那么好打发了。 “你利用我。” 她依旧直截了当,不给人骗她的余地。 平昌每次见到檀檀,都会收起自己那幅冰冷的面具,不论她骗不骗檀檀,她们之间都有情分的。 “你不是要杀他吗?檀檀,我在帮你。” 檀檀躲开她递过来的手,心灰意冷地看着平昌:“你说过当我是朋友的,可你却借我的手去杀人。我和他的仇,不用你帮 忙。” “傻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天下最顶尖、缜密的杀手都杀不了他,凭你?” “你不用看不起我,就算我这辈子都杀不了他,还要死在他手上,也不会与你们秦国皇室来帮我。” 她低垂着脑袋,气势却很高昂,像一个真正要为国复仇的公主。 平昌公主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那好,我们拭目以待。” 她的笑容刺痛了檀檀,平昌,这个狠心肠的女子,她还是把她的刺对准了自己 檀檀恼怒地推开平昌公主:“我与你再也不是朋友了。”—— 029 入狱 030 娇娇男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0 娇娇男 娇娇男 诏狱最可怕的是寂寞。 习惯了热闹的贺时渡很快就恼火于诏狱里的单调,沈瞻找了几个耐心好脾气好的狱卒去承受着他的脾气,但是眼高于顶的大司 马怎会看得上小小的狱卒,他直接让沈瞻滚了过去。 沈瞻从前和时复是同窗的时候就怕这一位,如今也是,加之他的仕途受过贺家的恩惠,在贺时渡面前一直不敢抬头。 可是他另一面又是秦国臣,而非贺家家臣,秉公行事是他职责所在。 “大司马在等一等,阿琴姑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贺时渡觉得自己当日叫阿琴来轻率了,阿琴虽照顾的好,但性子无趣,样貌也平常,若他在诏狱呆的久了难免会厌,可是兰娘 与其它的侍妾虽知情识趣,却不懂怎么照顾人,实在没有十分合适的人选。 他咳嗽两声,沈瞻恭敬地给他递了杯水,“大司马,您喝水。” 他接过水,眼皮子抬也不太,慵懒道:“谢沈大人了。” 诏狱里落罪的王公有家中侍女照顾并非例外,比起沈瞻之前见过的排场,贺公府显得简单了许多。 贺时渡正琢磨着怎么在诏狱里将自己积压的火气发出来,狱卒告诉他阿琴来了。 可是四下哪有阿琴的影子呢? 他也怔了良久,才问:“怎么是你?” 檀檀道:“我害你入狱,理所应当来照顾你,补偿你。” 他心想,完了,阿琴虽无趣却懂得如何打点他的生活,兰娘她们虽娇嫩却也有趣,如今来的却是她,这算怎么一回事? 狱房里的光很暗,檀檀走进将她的小背囊放下,蜡烛投来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光润的脸颊上有淡青色的指印落在他眼中。 他抬起檀檀的下巴,端详着她脸上的伤,“谁打的?” 檀檀老实回答:“楼将军打的。” 昏黄色的烛光在她眼里蒙上一层柔情,她见他眼睛微眯着审视自己,又说:“他还骂了我是娼妓,吃里扒外。” “这小东西还很记仇。” “打人就是不对的,在我们燕国,男人打女人是要入狱的,就像你一样。” 她还敢提这事! 檀檀赶了半个时辰的路,口干舌燥,她见桌上有茶壶和两只茶杯,便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平日在南池的时候都得先问过贺时 渡,于是她举着茶杯问他:“你要喝茶吗?” “不喝,这等泔水叫我如何下咽?” 檀檀琢磨着,贺公府世子的架子果然好大,她和娘亲被逐出贺公府那年,喝的都是井里直接打上来的水,比这水要涩很多。 二人怔默了一阵,找不到话题来说,檀檀觉得气氛干燥,觉得自己这趟是来错了,他过的可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气氛进一步凝固之前,檀檀解开自己的小背囊,她拿出一块叠的四方四正的麻布,展开在床上的小几上:“我带了棋子来。” “你愚顽不灵,与你下棋损我威名。” “我带了鄢山公的棋谱来你可以教我的。” 她依然是往日几分呆傻几分天真的模样,不论是贺公府的富丽堂皇还是诏狱的凄惶,在她眼里没有差异。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将他的满心烦躁压了下来,他仍是生气,却也没那么气了。 “我入狱是为了抽空教你下棋的么?你可知我患了风寒,夜里霜气重的时候像有刀子在刮我的骨肉,我何时住过这样差的地 方!” 檀檀憋住没有说他娇气,她忍着忍着,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太像我八皇弟了,连娇气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打住。 “你你说我什么?” 他这年轻的一生里,有人赞他英武,有人斥他残暴,可何曾听过“娇气”二字, 这二字,是形容他们小娘子的。 “没学识的燕女。” 檀檀不敢再还嘴,与他正口舌之快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他博学多闻,自己虽然念过些书,比起他来仍是欠了学识。 她抿唇一笑,左脸颊有个浅浅的笑涡,贺时渡以前从未发现。 她在南池时笑过么?好似也没有。 贺时渡可未曾将她真看做过一个傻子,至少下棋这事上,她只要用了心,还能勉强与他对抗一阵。 “棋谱虽是纸上的东西,却也是一盘棋的立局之本,其质本同兵法,你需先将纸上的理论熟记于心,日后在战场上才有可能参 透战术的变化。” 檀檀似懂非懂,她也不想懂。 等他气消了,出了诏狱也不会杀她,她就再也不用背这些棋谱了。 檀檀近来为他入诏狱的事忧心,总是难免,刚来到诏狱是新的环境,她也无法入睡,那白日里还在埋怨诏狱苦寒的男人早已鼾 声阵阵。 昭狱里为她备了一张的小木床,她铺罢床褥,正打算熄灯,余光又偏巧瞧见了他扔在凳子上的袍襦袖口破开。 她怕诏狱无趣,竟记得带了针线,原是为了消遣时光的小玩意儿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任大司马以来,常穿深色衣物,檀檀记得他还是贺公府的世子时,穿着月光白色宽衣博带引来许多姑娘的注目。 那时秦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阴山崩尔,神容悠也,胡奴破尔,天纵威也。” 说的便是他当年在阴山面对二十万匈奴骑兵的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她腹诽,什么英武的将军,一定是他们秦国的文人的夸张言辞,那些倾慕他之人可知道他睡觉时也有鼾声,可知道他这么阴晴 不定吗? 这是自他入狱后檀檀第第一次成功入睡,尽管临时搭起来的小木床又冷又硬,她心里的巨石落地,终得安稳一眠。 噩梦也随之而来。 梦里她在山林间被贺时渡养的那只大黑熊追赶,她平尽全力地跑呀跑,可是跑不过那只大黑熊,最终她被大黑熊抓住,它锋利 的爪子朝自己挥来。 “嗯” 现实中,她的呼救声被闷在喉咙里,黑压压的身影遮住她的视线,她只看得见一双蒙含着微光的眼。 濡湿的舌头钻开她的牙齿,一丝不苟地舔弄她。檀檀化作一滩水,使不出半点力气来。黑暗里,寂静中,他手的异常清晰。 大概是在睡梦中,下裙被他解开,小裤松松散散挂在膝上。 这不得出声的情形给了他异常的刺激感,好像是在偷情,他两指迅速抻进檀檀的小穴当中搅弄,等那里出了水便换上自己的性 器插进去。 小木床吱呀作响,幸得诏狱的四壁不算简陋,这点动静传不到外面守卫的耳中。 动静再大一些,就说不准了。 他的嗅觉里,脑海里,都是女儿香。 比起檀檀,他更了解她的身体。欢好时她总不愿意叫出声来,但这由不得她,身体是最诚实的。 她的敏感在这时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刀。 诏狱罪臣可带女眷同居,这不是什么稀罕事,男女共处一室发生些什么,也不是稀罕事。 稀罕的事他逞着一张毒舌,斥过此急色之举丢尽秦人的脸皮。 风水轮流转,终于到这天他不仅沦为阶下囚,更沦为色字刀下鬼。 若换个处境,不管有无人在,他都愿意檀檀放声叫出来,唯独诏狱不可。若此时她叫出声来,再由守卫传出去,他将何脸自 容? 他含弄玉乳时,也不忘捂住她的檀口。 他的每一次挺动都在她的感官里被无限拉长。 他欲将檀檀翻身过去时对上她的视线,她的眼里的惊恐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可是贺时渡,他是这天下一顶一自私的人。 他索性将手边的一块布料盖到檀檀脸上,彻底掩住她的目光,而后几记猛烈的抽插将浊液射在她的腿间。 “楼将军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你养在南池的娼妓。”她将娼妓二字轻描淡写带过,并不以此为辱。 她认定的事,向来都是轻飘飘的面对,不躲避,也不过度在意。 娼妓二字,终究不好听。 “操他娘的楼仲康,老子成什么了?” 檀檀被他的粗鄙的言语惊到。 她面对不曾认定的事,便是这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你你你方才说说什么” 贺家三代权臣,少年时他虽是个纨绔,却极不屑此类市井之流的粗鄙言语,参军不过一年,各式各样各种口音的粗俗话都学会 了。近年他重用武臣,都是当年一起征战沙场兄弟,在他们面前可以百无禁忌,等换个场合换个脸谱,他又是持重的世家公 子。 檀檀长到这样大的年纪,即使与她的娘亲被流放市井的那一年,也没听过这等粗俗话。 “我洁身自好,也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能入眼的,你若愿自认做娼妓,也别当我做嫖娼的人。” 风流是一码事,嫖娼是另一码事,这必须得辩解清楚。 他意识到自己未免太与她这小孩子计较了,正色了一番,用居高临下的姿态道:“你不也曾说很快活么?快活了之后再摆出一 副受了辱的模样,是不是做了婊” 他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她心思叵测,不仅想杀自己,还屡次动手,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他与这小东西计较什么呢? “你想说,我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是不是?” 这是她与平昌上街时听来的话,那时阿瑾说,这话正是说她的,她懵懵懂懂地知道了其意思,也老老实实的接受了。因她知道 自己正在做的是这样的事,所以说出来并没有半点羞耻的意味,她只是在平静陈述着她认为的真相。 他又忘了,这是个什么都懂得小东西。 “我会快活,那是因为我的身体感到快活,我为何要以此为耻?可因为是与你,才觉得羞耻。我身体愉悦,内心却因与你同在 为耻,我并没有做错事。” “你倒会为自己的下贱找借口。” “我觉得那个的时候,你比我快活多了,可我亦是你的仇人,你说我下贱,你自己岂不是更下贱。” 他听到了何等惊世骇俗的言论?一时之间竟不知要怎么回她这些问题。 “看来你娘未曾好好教过你伦理纲常。” 檀檀有一万句可以反驳他的话,可是提到母亲,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怨念地发誓,日后在这诏狱里,她若和他再多说一句话,她就不是檀檀,而是小狗—— 030 娇娇男 031 照顾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1 照顾 照顾 整整一天,檀檀下棋的时候也不说话,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就算他逗弄着亲她,也是一言不发。 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是那句话伤了她的心,可话已出口就收不回去了,更不能去给她道歉。他洋洋洒洒写下一片长赋,此举动是 效仿先贤,他才知道一个人沦为阶下囚时,才思便会如泉涌。 只是诏狱墨汁的味道都臭不可闻,他写罢最后一个字,扔掉笔杆,“下三流的什物,脏了我的手。” 檀檀心中将他骂了千万回了,一会儿嫌被子薄,一会儿嫌床板硬,一会儿说水有味道,一会儿又嫌冷,秦国人的战神怎么会是 个这么娇气的人?她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男儿气概,当年她与母亲一路从燕国北上邺城,路途艰辛,她们都不曾抱怨过。 若让他的那些仇人们知道了,一定会笑死的。 他将所有的耐性都用在了战场与朝堂上,至于私下里,这半日的安静足矣逼死他。那双无聊的手也不闲着,檀檀头上的辫子全 被他拆开。 他原本想给她编织回去,但女人的头发和这世上的烦恼一样,又长又多又难以理清,他不记得是怎么拆掉的,于是讪讪一笑: 竟然还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胡乱打个结,就当给她编了回去。 “你不要弄我,我头疼。” 她一出声才发现不对,浑身虚软无力,发声音都很艰难。贺时渡亦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她面上浮着一层虚红,手却颤抖不 止。 握过她的手温,再贴上她的额头,确定这样是发烧了。 这是行军最常见的麻烦之一,他知道怎样处理,可心里还是会不自觉紧张起来,他们秦国大老爷们就算在冰天雪地的行军途中 发烧,睡一觉也能挺过来,但弱小的檀檀,她能扛得住吗? “来人!”叫御医来才是最稳妥的对策。 “不要大夫。” 她只能发出猫咪嘤咛的声响来,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也会生出一点恻隐之心。 “蠢货,不要大夫,想病死在这里吗?” “檀檀不要大夫。” 她的双手紧紧攀着他双肩,他不得起身。 “我不要秦国的大夫。” 檀檀发过誓这辈子不会让任何一个秦国的大夫给她看病,娘生病的时候,没有一个大夫可怜她们母女。 贺时渡不知她心中所想,只叹这小东西不听话,同时他又无可奈何,这样棘手的情况是第一回遇到。她不要大夫,诏狱里一入 夜又寒凉入骨,他总不能置之不理,弃之不顾。 “我唤人送你回南池。” “不要。”她呢喃一声,听不出语气来。 他的铁石心肠已全然无用,这样的温软的抗拒,他不信天下会有哪个男人能受住。 “我不要与你说话” “” “乖檀檀,张口把药喝了。” 他命沈瞻送一碗清热泻火的药,沈瞻不敢耽搁,领了命令后又问是否要叫大夫,或是送小姑娘回贺公府,皆被贺时渡摆手回 绝。 不过片刻,他又被命令去寻些蜜饯过来。 沈瞻平素就怕里面关着的那位,现下为他忙前忙后,也不敢抬头直视他。 “沈瞻。” 沈瞻背后突然发凉,狼鹰之相,传闻君主都顾怕他三分。 诏狱是阴寒之地,但因沈瞻是秉笔执法之人,他从未觉得诏狱阴森,如今反倒像自己才是那个阶下囚,等着大司马的审问。 “今日贺某欠你人情,他日你有所求,南池无一不应。” “早年承蒙时复兄照顾,下官才有今日。举手之劳,不足大司马挂念。” 贺时渡不屑听这种真假参半的话,他连眼皮都不抬,摆手让沈瞻退下。 “我要回燕国。”她捂着贺时渡拿来给她降温的帕子呜咽起来,“秦国的药真苦。” “傻东西。”他轻声冷笑,体谅她烧坏了脑袋也不去深究。 “秦国的大司马也不是好人。” “” “娘亲,檀檀脑袋痛。” 这一声“娘亲”,唤起秦国大司马一些往事。 他与时复牙牙学语时一张口就喊的是“阿妈”,长大后便正式地称呼为“母亲”,贺公府鲜少听到“娘亲”这样亲昵地称呼。 嘉宁皇后带着她的小女儿刚到南池,她口口声声呼唤的还是“母后”,过了半年多嘉宁皇后怀过一胎,在胎儿六七个月大的时 候意外滑胎,自那檀檀知道她的母后又有了孩子,她一夜之间改变了称呼。 此事能令他印象深刻,必事出有因。 嘉宁皇后未住进南池前,他偶尔路过母女居住的别苑,听到小姑娘脆生的一声“母后”,觉得荒唐至极,有日正巧在时复住处 碰到她玩布偶,遂上前纠正她:“你的燕国已经灭亡了,母亲如今是秦国大司马的姬妾,你是宠姬的女儿。” 当时的小姑娘只是哭了一鼻子就跑掉了。她固执地认定自己是燕国的公主,母后就是母后,直到得知嘉宁皇后怀胎的消息。 事情演变到十分奇怪的地步,最初是因为他感染风寒才要人进来照顾的,结果却变成了他在这里照顾人。 还是害他入狱的人。 这双武能挽弓猎鹰狼,文能执笔写文章的手,应该是世间至宝的,今竟然在这里不断重复着拧帕、喂水的动作,他不得不叹 谓:人生居久,任何事都会发生。 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在檀檀脑海里交织着:燕宫被破,她和娘亲被闯来的敌人捉走,大司马死的那天南池一片嘈杂,她在贺时渡 身下婉转求欢,她杀他一次两次三次,皆被识破,他替自己挡箭,雁北的草原上又抱着她从马背上滚下来所有的画面在同一 时间争着进入她的脑海,成为她的记忆,可没有一样是她想要的。 檀檀 , 荀安 , 燕国的六公主,还有贺时渡身边的金丝雀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 她清醒过来时,并不知道自己因为头痛哭了一整夜,两只眼皮沉重至睁不开,贺时渡铁青着眼圈,冷脸看向她:“你还真是命 大。” “你胡须长了,看上去老了许多,我为你剃须吧。” “我很难不提防你以手抖的借口拿刀子对准我别的地方。” 檀檀见他不领情也只好作罢,他百无聊赖翻着棋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她只能拾起未缝补完的袖子继续缝补。 “大司马,我觉得你与在南池的时候很不一样。” “哦?” 心中的窃喜是无法欺骗自己的。他一挑浓黑的眉毛,一脸风流相。 檀檀不敢告诉他在南池的时候,她觉得他像自己在外面见过的一只随时都要发情的流浪狗。 也不敢告诉他,现在的他像个小娇娇。 她颔首一笑,已有些成熟女子应有的温柔模样。 他心不在焉地翻过一页书,道:“袖子的破口处你不必缝补,南池并不缺这一件衣物,再者,这些在监狱里穿过的衣服都要被 烧掉的。” “可这是你常穿的那一件。” “照着样式重新制一件便可。” 檀檀不言语了,她低头继续做手中的针线活。他虽有许多大同小异的深色衣物,可这件鸦青色袍襦穿在他身上,别有一番卓 绝,好似悬崖峭壁上独立的那一株孤松,挺拔而崇高。 “那我们何时才能回南池?” “不喜欢住这里?” 南池处境再难,三餐一宿阿琴从不会怠慢她。 “嗯,这里好冷,饭菜也不好吃。” 她嘟哝小脸的模样纯真带三分妩媚,人见人爱,贺时渡心里泛起柔软。 他轻抚檀檀的面颊,遭到她闪躲,于是用另一只手扶住她后脑勺,圆润的红唇才张开,就被他顺势咬住了唇瓣。 他舔吻地很仔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在这样的缱绻下酥软的,檀檀也不外如是。 他只是亲了她,就被抽走全部力气,腿也站不稳,眼皮也撑不开。 他的温柔让檀檀生出错觉,仿佛她是什么稀罕的宝贝。 可他有过那么多女人,再温柔细致,对南池大司马而言都只是物件,她不过是诸多物件中的其中之一—— 031 照顾 032 别害羞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2 别害羞 别害羞 楼仲康自从辞官后赋闲在家中,镇日里以饮酒为乐,他喝醉后脾性更大,屋中之物能摔则摔,总是要柳玉安事后收拾。 柳玉安的内心瞧不起这个人,同时又很矛盾:如果燕国也有这么骁勇善战的将军,是否就不会亡国了? 这日楼仲康喝醉,直接佩剑闹进了东宫,并砍断东宫里的古树树干。 太子亦方才与有人饮酒罢,见楼仲康来闹事,怎能不气,遂叫来侍卫缉拿楼仲康。 楼仲康堂堂一国车骑将军,他仕途中的每一步都是拿战场的拼杀换来的,即便要被问罪惩治,也得经由满朝文武来定夺。 他被缉拿时酒意还未醒,反倒越发嚣张,竟吵着四处喊道:东宫私藏兵卸,欲图谋逆。 君主之威,宁肯错差不能错放。皇帝命羽林卫入东宫搜查,结果搜查出兵甲武器三百,太子适才悟了过来:他与九皇子争夺邺 城宿卫时,执金吾路屺便有意向他靠拢,原来自那时起,他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这百来副兵械,走的正是是路屺的渠道。 自古谋逆,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被软禁在东宫,平昌公主见过他一面,她打了胞弟一耳光,怒其愚蠢。走在秦宫的每一步,她身上都像系着千斤的铁。 今夜,邺城以一场飘雪迎来了元安六年的冬天。 平昌公主去找时复是他们计划之内的事。 平昌和太子是一母同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再者,嫡亲的姐弟,也是不可割舍的情分。 秦国的公主是秦国皇室的脸面,即便是来求情,她也是威严的,凌厉的,不容动摇的。 “我会去向父皇请罪,承认当初南池寻出来的那道符是我所为。如今,只有南池能保太子一命。” 时复披着鹤氅坐在书案前,他身体不好,天一变冷,屋子里就离不开炭盆。 他素来孤傲,现在甚是已经不会起身向平昌公主,他的嫂嫂行礼问安。 “东宫私藏兵卸,自有律例处置,南池帮不了公主。” “是你们陷害他的。”她愤恨地说。 “若太子没有此心,又怎会被我们有机可乘?” 贺时复在许多事情上都像他的哥哥,只不过贺时渡冷酷的本质之外尚披着一层风流的皮,贺时复,他是个天生就这么淡漠的 人。 平昌公主跪在了他的面前。 “时复求你们,救救我阿弟吧。” 她要很艰难才能说出这句话,尽管这些年在南池与皇室的争斗下,她从未低过头。 “阿嫂跪我无用,东宫之位是注定保不住的,至于太子的性命,还得由我阿兄定夺。” 贺时渡被从诏狱释放是顺理成章的事。 诏狱之中,不觉外面积了雪。不过短短半月,南池已经换上了新的景致。 檀檀重见天日,还来不及开心就知道了太子被废的事。太子被废黜,九皇子便成为唯一能做储君的皇嗣,贺时渡达成了他的目 的,有事没事就在庭下赏雪煮酒,哼着小曲。 檀檀高兴不起来。 平昌公主不直接参与政治,只从表面上看,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大司马,我想去见平昌公主。” “不准。” 架在炉子上的酒壶冒着咕噜咕噜的响声,酒已煮沸,檀檀却任酒香在炉子上沸腾对其置之不理。 “为什么?在诏狱时,你答应过我的。” 当日诏狱里无趣,他便随口承诺她若能与他对弈百招,就再应她一件事。 檀檀被他拢着腰肢抱在怀里,今日她未戴耳饰,耳垂在他指腹之中捏来捏去。 “我答应过你,要星星月亮都摘给你,可未答应过让你去见平昌。” 他不仅食言,还要用这么过分的借口。檀檀没出息地气哭了,早知他要耍无赖,她当初还何必绞尽了脑汁和他下那一盘棋? 她挣了起来,不要他抱自己。 一对灵活柔软的小鸽子在他手臂上扭来扭曲,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下腹变硬,于是将小姑娘桎梏地更紧:“你再闹,便在这 里替我含一回。” 这可是在室外檀檀清楚他能做出来这种事,她不敢违逆他的意愿,又气恼他戏耍自己。 她紧抿双唇,不愿跟他说话,更不愿替他含。 贺时渡也知道这是个倔脾气的小姑娘,可这一次她缄默了一会儿,又委屈巴巴地张口道:“我求你了你就让我去见见平昌公 主,你们秦国的太子如今落得这样的地步,她该有多伤心啊。” 檀檀多少也算是了解他的性子,又补充道:“你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会让我去的。” “你何时也学会了外面人的那一套?” “可你喜欢听假话的。” 她毫无防备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贺时渡也不会愠怒,他带着蛊惑的笑容道:“那你跟我说说实话,在檀檀心里我是什么样 的人?若我能听出来是真话,就让你去见平昌。” “你脾气虽差了些,人又娇气,倒也有许多优点。我们燕国的王公若能有你一二,也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她虽欲扬先抑,贺时渡却只听进去了“脾气差”、“娇气”。 他没有委屈自己的习惯,心头有火,就把这说话不中听的小东西夹在臂下给带进了屋。 檀檀已经不为他的喜怒无常担惊受怕,合不过受一场羞辱,比起能取他的性命,这点羞辱又算什么? 春帐被他扯了下来,室光阴翳,只有她一双眼睛里流动着皎皎光彩。 檀檀叫他扯开衣服,露出肩乳,她伸手去护自己暴露的肌肤,被他一把将双手举起桎梏在头顶。他落下来一个吻,从耳廓蔓延 至唇间,吻得不够尽兴,又分出一只手来揉捏脆弱的玉乳。 丰润的一团在他手里变换出各种形状,他噙上乳尖的一点嫣红,恶劣地咬合。 檀檀发出一声痛呼,她双眼噙起了泪水。 女孩浅浅的啜泣声传到他耳朵里,他不可避免想起诏狱里的那一次争吵,她直言不喜欢与自己行此事。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她鬓上挂着的泪珠:“不叫人安心的东西。” 檀檀不懂他在说什么,他寻欢时说的话,她一项都听不懂。 他低头再次含住颤巍巍的乳尖,动作却轻柔了许多,舌尖打了个旋,又慢慢向下吻了去。 他一手垫在檀檀身下,将她身体向自己送过来,另一手隔着稚黄色的亵裤轻轻摁弄,待那里渗出了密液,他才一把将亵裤退 掉,揉成一团扔在檀檀的脚下。 他将一她的一条腿架在肩上,不断抚弄着她滚圆的大腿。 好像是千万只蚂蚁被他控制,钻进檀檀的下腹,它们在她的五脏内蔓延开,在她的细细一层皮肤下挣扎。 他从檀檀的脚踝舔吻到腿根,舌尖并不进入,而是寻到那藏匿着的小核将其卷入。 “不要了我不要了。” 比起粗暴的对待,这样的抚弄对檀檀来说更加煎熬,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正在往外溢出液体,一想到那液体被他吞入 口中,她浑身泛起羞愤的红色。 待花蜜将她整个花户浸润,他才以舌尖剥开虚掩着的两瓣伸了进去。 她急出了眼泪,下腹好似有潮水涌动,快要淹没到她的心脏时,却又落了下去。 在他的搅弄之下,春水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 他含罢一片软濡的贝肉,带着花液沿她的小腹向上吻去,同时换做两指在她身下浅浅抽弄。 “不要弄了求求你不要弄了”檀檀挥打着他的肩,想把他推远一些。 “不许推开我。” 他的声音蒙上情欲,沙哑异于平常,却又坚定霸道,不留任何反驳的余地。 踏实的填充感侵蚀她四肢百骸,他灼热的性器顺着花液的润滑一捅到底。 除了第一下的疼痛一如既往,檀檀等不到他进一步动作,他停在那出,不退不进。 “吸得可真紧。”他哑着嗓子说了句,见小姑娘羞愤捂着自己的眼睛,他拿开她的双手,捏住她下颌,逼她看自己:“这是快 活的事,你不必蒙羞。” 说罢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他亲吻住她的小嘴,身下也慢慢挺动了起来。 他的动作又慢又轻柔,檀檀受不得,钻心的痒要逼死她,她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他很快也射了出来,此时檀檀已软成一滩水,不余给她呼吸的间隙,他将她翻个身,再次插进去—— 032 别害羞 033 吃毒了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3 吃毒了 吃毒了 檀檀骗过了阿琴,偷跑出南池去见了平昌公主一面。 阿瑾一改往日的刻薄,见到她甚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你终于来了,快去看看公主吧。她病了多天,却不肯喝药谁劝也不 行。” 檀檀眉头蹙了蹙,道:“要不然,你把药给我,我端去给她喝。” 她跑回南池,将藏着蜜饯的罐子带到平昌公主这里来,平昌公主见她一手端着药,一手捧着个不知撞了什么的罐子,兴致缺 缺:“大司马准你来了吗?” “他不准我来,可是阿琴不知道,我骗阿琴说是他让我来的。” “傻东西,这里是贺公府,你以为有什么事能瞒住他?” “你再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就走了!”她剜了平昌公主一眼,接着将药汤递给她:“你乖乖喝药,想跟我吵架也得病好 了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一只生了病的猫。” 多少人苦口婆心来劝她喝药,不如檀檀这样简单一句话。 平昌她抿了一口漆黑的药汁,眉头皱了起来,她最讨厌这样的苦物,于是这一小口药汁都被她给吐出来了。 檀檀纳闷道:“你怎么喝不下药呢?” “这苦不拉几的玩意儿,你爱喝就留着自己喝。” 檀檀小心眼地腹诽了句平昌脾气可真大。 “那你看好了,我可不怕喝药。” 她从不会说大话,端起未凉的药就吞了一大口。 平昌横她一眼:“也就你,把这玩意儿都当宝贝。” “那你知不知道当初大司马不让人给我娘看病,这样一碗药对我来说有多珍贵?” 她认真的语气听起来像训斥,平昌听罢回道:“那我也不喝。” “你可真任性,你害惨了我,我好心来看你,你还不领情。” “我又没叫你来看我,也没让你喝药,是你自己要来的。至于陷害你,若不是你傻,我还不愿意骗你呢。” 檀檀也有自己的脾气,往日在贺时渡那里不敢发火,在平昌公主这里就忍耐不住。 “你们秦国没一个好人!” “你们燕国倒是好人多,可还不是一样亡了国?” “你!” 檀檀想不出反驳的话。 秦国千万不好,却是中原唯一的强国,燕国千好万好,已成历史上的一片废墟。 她摔下药碗负气离开,平昌公主一句话也不说,就任她走。等檀檀走了阿瑾进屋来,她看着地上的药碗碎片和蔓延一片的药 汁,惊到:“这燕国公主怎敢做出如此忤逆的事!” 平昌静静道:“你也说她是燕国公主,她与我之间,还用不上忤逆二字。” 阿瑾诺声,唤来两个小婢收拾了屋里的药汤残迹。 檀檀回到南池仍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阿琴不解地问她:“你与公主吵架了?”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大司马我他没有让我出去。” 阿琴讶异道:“你竟然敢” “只要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从前我生病的时候只有她关心我,现在她生病了,我不想都没人关心她。” “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善,但是公主这样子害你,若不是大司马对你怜爱,私藏符咒的事怎会不了了之?你就一点也不怪她 么?” “我当然怪她的,可这与我关心她,是两回事。” 阿琴说她善良,她万万认不下。若她善良的话,怎么会对平昌说出那些话,若她善良,又怎会天天想着杀人呢? “好阿琴,你若告诉了大司马,他会杀了我的。或者将我丢出去,像那只金丝雀那只金丝雀死了,他都没有再提起过。” 这是檀檀第一次请求自己,阿琴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推脱。 这样的善良又诚实的姑娘,谁忍心拒绝她? “下不为例了。” 檀檀第一次故意去骗一个人,她心理十分复杂,惶恐之外,还夹杂着点说不出的雀跃与希冀。 贺时渡夜里回来问她白天做了什么,她装作平平淡淡的样子,一口气把打好的腹稿说出来:“和昨天一样,看看棋谱,下午睡 了一觉,醒了你就回来了。” 他并未追究什么,檀檀见躲过了这一劫,偷偷舒了口气。 贺时渡换上深衣上榻入睡,檀檀往里挤了挤。 他入睡前有看书的习惯,今日如常翻了本书,一手捧书,一手有意无意地抚弄着檀檀的身子。檀檀往日都会躲闪,避免不了挨 他一顿训,今日却乖乖承受着,即便身子有了反应,也不敢将他的手推搡开。 “今夜你去哪里了?回来怎么这样晚?” “赵侯府里有宴,散得晚。” “原来你去吃酒了好玩吗?” 一个普普通通的酒宴,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他夫人的生辰宴,宴请的都是熟人,倒是乐师不错。” “生辰宴?听起来真有意思。” 王侯家的嫡出女眷过生辰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不知这有什么意思,便将实现从书上挪向她:“从前在燕国,你父皇没给 你举办过生辰宴吗?” “燕国内乱不断,皇室不敢太招摇,贵族公卿一律不准铺张。” “不过小小的生辰宴,你若喜欢,在南池给你办一个。” “生辰宴上要有亲人在我没有亲人。” 他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愁——他已经历经了人世的应有的生死离别,见识过了这片土地的宽厚与包容,可天地万物无穷无 尽,她只有独自一人。 南池大司马不能够留给自己可怜她的余地,只要她活一日,他就不会忘她是个燕国人。怕多看她一阵内心会被怜悯吞噬,他复 而拿起书,一目十行地扫过。 檀檀虚虚地笑了笑,好险,他没有追究她今日的行踪。 过了一阵她肚子不怎么舒服,在榻上扭来扭去,怕惊扰到他看书,就拿被子捂着腹部,瑟缩在角落里面。 贺时渡心里也有别的事,并未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那疼痛随着时间的逝去不断蔓延,侵蚀她的四肢百骸,檀檀疼出一头冷汗,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司马,我胃疼” 话刚说完,肺部的疼痛促她咳了声,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两眼一发昏,天地只剩一片暗,耳边余一声焦急的“檀檀”,她也没有听见。 太医连夜入南池,白眉一会儿蹙着,一会儿展开。 “不幸之万幸!姑娘摄毒量浅,我已经施针逼出毒性,大人请派人寸步不移在旁照看,若二十四时辰后醒不过来,是凶多吉 少。” 他在沙场上已经见惯了生死,这类的话也听得多,却头一回觉得等不下去。 别说二十四个时辰,一个时辰也等不了。 阿琴将檀檀这几日用的膳食都一一点过,未发觉不妥。 “世子,小姑娘这几日要么与你一同用膳,要么都是我备的膳食,不会有误的。” 南池有层层戒备,即便当初嘉宁皇后下毒,也是等了四年久。 阿琴想起了檀檀今日偷跑去见平昌公主一事,哆哆嗦嗦说了出来。 贺时渡沉思良久,道:“待她醒过来我亲自质问。” 檀檀中毒的事并未被透露出去,但太医夜访南池,在贺公府里免不了动静。平昌公主终才按捺不住,派人去南池问了一趟又一 趟,没得到半点回应。 阿瑾见状劝道:“若是真发生了事情,大司马早晚会通知公主的,公主快就寝吧。” 贺时渡狠厉的性子平昌最了解,她生怕是他为难檀檀,折磨檀檀。整个南池除了檀檀像只弱不禁风的小鹿,谁还用得着看大 夫? 她正欲亲自前去南池,便迎上了贺时渡。 她率先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檀檀刺杀他 “檀檀白日来你这里,可服用过什么?” 平昌没心情顾及贺时渡那审讯似的语气,他这样问,明摆着是檀檀出事了。 “她” 她就替自己喝了口药,然后吃了小半罐子蜜饯。 “我染了风寒,不想喝药,檀檀与我赌气便喝了口药汁檀檀出什么事了?” 贺时渡心中已有了答案,他冷笑了声,“她中毒了,摄入量再多丝毫就会丧命。既然公主关心她,此事便交由公主处理。” 平昌公主惊吓地捂住口,慌张了好久才问:“严重么?她现在如何?” “太医已替她施针,至于能否醒来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贺时渡迈步要走,平昌唤住他。 “檀檀是个单纯的孩子你下诏狱,是我骗了她,你不要误会她,也不要总是欺负她。” 照往常他的脾气,定得反讽一顿,此时却只“嗯”了一声。 事后他回想,觉得这些婆娘真是莫名其妙,吵起架来像是有着世仇,背地里却要隔着一个他来互表关心。 而且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另一个是南池里的 他一时竟也想不出来,另一个,她在他的身边究竟能是什么样的身份—— 033 吃毒了 034 奸细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4 奸细 奸细 是夜贺时渡离开,平昌叫过去阿瑾,阿瑾已是困得睁不开眼,洗了把冷水脸才去见平昌的。 “公主,南池发生何事了?” 平昌公主淡淡道:“无甚要紧的,不过檀檀吃坏了东西,中了毒。” “中毒?谁会去毒她呢?莫不是大司马怀疑公主?您可千万不要认。” “认什么?你也真奇怪。”平昌哂笑道,“檀檀中毒,你担忧的不是她的情况,而是想着怎么避责。” 阿瑾在平昌直接的注视下头冒冷汗。 平昌轻轻一笑:“这样晚了你还不去睡?” 檀檀醒过来,得知自己被下毒了,又差点吓晕过去。 阿琴咒骂那下毒之人:“害了小姑娘这样好的人,该被千刀万剐。” 檀檀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她默默不说话,一直等到贺时渡下朝回到南池,小步挪到他身边,支支吾吾的告诉了他实话。 “我骗你了。” “嗯。” 他一边脱掉朝服,一边听她说。 “我去了平昌公主那里,喝了她的药但绝对不是她下毒,一定是她有人想害她,然后栽赃给你。” 贺时渡当然知道她不笨,只是反应慢了些,又不擅长说假话。她的推测与自己的大致相同,他并不感到意外。 她才醒过来没多久,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穿得歪歪扭扭。 他揉把她乱糟糟的头发:“两天没有吃饭,饿不饿?” 他一说罢,檀檀的肚子就叫了起来。 “阿琴说去炖鸡汤,还没好。” “你经这一事也长个记性,别总是抢着喝别人的药。” 檀檀吐了吐舌,孩子脾气看得某人来气,遂伸出两指夹住她的小舌往出扯。 檀檀的舌头快被他拽掉,她发着呜咽的求救声,使劲去掰他的手。 她的舌头又软又滑,津液已沾满他的两指。他收起玩性,不再用力去扯她的舌头,却也并未松开手。 迫使她的力量没有了,她一勾舌,便将他的食指含入了口中。 舌尖轻巧地滑过指腹的茧,二人颇是一怔。 檀檀正想松开他的手指,他自己先退了出来,只不过并未放过她,而是换做舌头塞了进来。 被他双手捧着脸,舌头不断追逐,酥麻感从舌尖延伸到脚底。他身形高挑挺拔,檀檀攀着他的肩膀垫着脚,才够得着他的唇。 她不知要睁眼还是闭眼,睁眼时是他俊美无俦的脸,可闭眼时仍是这张脸。 喘息间隙,檀檀望见从门口逃走的阿琴,她急忙推开贺时渡:“阿琴,阿琴。” “哪有阿琴?专心。” 他不分由说又吻上她的朱唇。 平昌没能从阿瑾那里质问出什么来。 但是,她日常用药确实是阿瑾煎的,而且她的身边也的确只有阿瑾一个不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阿瑾被关在贺公府的刑房里,不肯招认。 贺时渡下令用极刑逼她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不料这时阿瑾却很嘴硬。 檀檀听闻了她的情况,心思沉了下来。她不知道该不该可怜阿瑾,她害了自己,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同情她,可是她又不忍任何 一个人受这样的酷刑。 她央求贺时渡让她去见阿瑾一面。 阿瑾是官家小姐出身,就算受了刑,也还要维持她自幼所受的教养。 檀檀蹲在她面前,与坐在地上的她平视。 “我知道是谁指使的你,其实就算你供出他们,对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阿瑾不喜欢檀檀,直到现在依然不喜欢。 “我不会出卖他的我不会像你,为了达到目的,出卖身体色相你不配做一个公主。” “可是你会死,你不怕死吗?” “我家人已经被秦国的皇帝杀光了死了也好,清清静静地去见他们。” 檀檀道:“可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我不知你说的他们是谁,可是你放心,我绝不会透露半点和他的事。是我怀恨皇室,欲毒平昌公主,此事与他无关,我认 罪。” 檀檀叹口气,“我不喜欢你,甚至你说我是亡国奴时我很讨厌你,我只是以为,并未有人因你下毒而死,你却要付出性命, 这不对等。” 她只认简单又绝对的道理,一件事是一件事,一种因只能生出一个果。 “等等燕国小公主。”阿瑾突然叫出她的身份。 檀檀起身,疑惑地看着她。 在檀檀的注视下,阿瑾冲上来夺走檀檀头上的簪子,将其插进自己的脖子里。 血液喷溅出来,檀檀的脸上,身上全是阿瑾的血。 檀檀惊吓地跌倒在地上,阿瑾同时也倒了下去。 她的血仿佛流不尽。 弥弥一片红,阿瑾她看到了死去的家人,看到了那个人 她等今日已经很久了,她终于要去与他团聚。 无论他是街巷上的商贩,还是混入秦国的奸细,无论她是官家小姐,还是官窑里的官妓,她都会跟他走。 檀檀知道有许多燕国的细作潜伏在邺城里,他们被送去街头受刑,直到被鞭打之死。 阿瑾口中的“他”应该是那些死于鞭笞的细作之一。 她想,若是自己早一些杀死贺时渡,是不是他们就不用死?是不是就能够带他们回家 她唯独清楚,现在杀他,已经很晚了。 檀檀几日睁眼闭眼都是阿瑾的死状,她吃不下任何东西。 阿琴亲自去做了几样她喜欢的清淡小菜,她不想阿琴白忙碌一场,象征性地夹了两口菜,再多吃便要反胃。 阿琴迟迟反应过来:“小姑娘是不是有喜了?” “不会的,以前娘给我请过嬷嬷,嬷嬷说有喜了就不会来葵水。我今早刚来癸水呢。” 阿琴一阵失落。 “阿琴,你这么希望我怀小宝宝啊?” “小姑娘若怀了小宝宝,南池一定会很热闹的。” 阿琴也知道这不过是个无望的期盼。 可若是檀檀怀了贺家的子嗣,是否一切都会变好? “我不喜欢小宝宝,叫的人头疼,养起来一定很难。”一想到婴儿的啼哭她就烦,那样聒噪的小东西,还是远离她为妙。 阿琴赔笑道:“若小姑娘有了小宝宝,我替你照顾。” 檀檀不说假话,也很容易分清别人说的是假话还是真话。阿琴是真心对她好的,她能感受到。 她握起阿琴的手:“阿琴,你真好” 那天她与贺时渡亲吻,阿琴在门口逃跑的身影蓦地落入她脑海,檀檀很突然地松开阿 琴的手,双手捂着自己发红的面颊:“那天我刚醒来的那天你什么都没看到吧” 阿琴也是未出阁的姑娘,还从没有过那样的经验。以往伺候贺时渡与别的侍妾,也不见有那般缠绵。她也脸颊一红:“没 没就看到了一点。” “就就真真的只有一点吧。” “嗯。” 檀檀松了口气。 “你照顾了我两天两夜,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阿琴思索了一会儿,才明白她是指中毒昏迷的时候。“小姑娘你误会了,我并没有照顾你两天两夜夜里都是大司马守着你 的。” 听罢,檀檀浑身发抖,震惊的真相让她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034 奸细 035牵牵牵牵手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5牵牵牵牵手 太子私藏兵卸,有谋逆之心,而赵鄢山身为太子太傅,有教唆之嫌,亦被下放诏狱。 赵鄢山的夫人几次请见南池不得见,檀檀于心不忍,几次促贺时渡:“你能不能去见见赵夫人?” “不能。”他直截了当地说。 檀檀大眼睛眨了眨,早知道到他无情、小肚鸡肠,这时还是会为赵鄢山不平起来。 “鄢山公平时不愿和别人一样阿谀奉承你,他好的时候你装大度,他一有难,你就小肚鸡肠了起来” 被她说中,贺时渡面色变得很不好。 “是,那我更直白地告诉你,我不仅小肚鸡肠,正是我设法将他弄进诏狱的。” “你” 檀檀骂不出卑鄙无耻的字眼来,因为她清楚这个可怕的男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时复师从赵鄢山,不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对待赵鄢山,兄弟二人有过一场争执,随后是时复摔门而去。 兄弟一度冷战,于贺时渡而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檀檀见识到了这个人的冷血,不禁心寒。 他日后必定会用手段对付自己的,那会是什么样的手段呢? 自从见了阿瑾的死状,檀檀一看到红色东西就反胃。阿琴换掉不必要的红色什物,又将她的衣服都换了一波。 她做出漫不经心地样子,跟贺时渡提了起来:“小姑娘的簪子没了,如今都没有好看的头饰。” 贺时渡想起她的那支簪子。 他被其刺伤过许多回。 “芳年,去将邺城流行的样式都买回来。” 阿琴窃喜一笑,“若是世子送的,都是最合适小姑娘的。” 阿琴这样一说,他明知有奉承在内,还是忍不住得意了起来,“女人头脑简单,猜她的喜好易如反掌,芳年你说是 不是?” 阿琴面上赔着笑,心里将这主仆腹诽了百八十遍。 芳年办事效率极高,很快搜罗来百余只簪子主人挑选。 在贺时渡看来,这些样式大同小异,不觉得有何区别,又叫芳年寻了一遭。芳年苦闷:女人头上戴的花儿,除了颜 色大小质地,不都长一样吗? 檀檀自己有许多珠花首饰,平昌最喜欢送她这些小玩意儿,贺时渡送来簪子时,她也并不在意。阿琴在替她梳发时 打探:“今天佩戴大司马送你的钗子,好不好?” “我不要。”檀檀立马拒绝。 阿琴陪笑说:“虽然是不大好看但男人的眼光向来那般,你就今天戴着去见他,叫他高兴了,你的处境也会好一 些。” 檀檀还是不愿,谁会在头上戴个大红花呢? 赤金的钗头坠着天然红玛瑙雕的一朵莲花,贵重无匹,只是姑娘家都会觉得俗气。阿琴还想过,造这支钗子的一定 是个男工匠。 檀檀是个死倔的脾气,她不要做的事,阿琴就算说出朵花她也不会做。贺时渡没见她头上戴自己送的钗子,心里虽 有疑问,却又想:他的胸襟里装着的都是国政大事,凭什么惦记着她头上戴什么东西? 比起她头上戴什么,他正有一件事需要她帮忙。 时复因鄢山公一事搬出贺公府,他原本以为赌气一二天也足够,但大半月已过去,时复像决心要和他划清界限。 邺城内外,大概只有檀檀的话时复会听上两句。 虽然贺时渡他以命令的口吻说出这件事,但檀檀听懂了,他实际上在要自己帮忙。 她心里头瞧瞧得意了一阵,然后故意压住要扬起来的眼角,“我凭什么帮你呀,你这么厉害,不应该什么都能做到 吗?” “时复在外面的宅子里养了只小白狐,你不想去看看吗?” 她还没见过小狐狸呢。 她一方面讨厌极了贺时渡,恨不得把他碾到泥土里,怎么会愿意帮他忙呢?可另一方面,她太想看看时复在外面的 小院子长什么样,也想看看那只小狐狸。 “那你会陪我去吗?” 贺时渡送她到别苑门口,叫她自己进去。 时复的别苑在闹市最中心的地方,深巷之内,别有一处幽静。 “阿复哥哥!你阿兄叫我来劝你回家呢。” 檀檀仍是檀檀,从不会说那些无用的修饰话语。时复正在檐下看书,他膝上盖着毯子,一只雪白的脑袋从毯子里钻 出来。 檀檀面色僵住了。 哪是什么狐狸,分明就是只小狗!?“他倒是了解我,知道要你来做说客。”时复自嘲似的一笑,他把小狗从毯子 里抱了出来:“你试着抱一抱。” 檀檀最喜欢小狗,偏偏这小畜生很怕生,见到她就叫个不停。 “你不要怕我呀。”她强势地把小狗抱在怀里,小畜生的两只小蹄子乱蹬,要回到主人的怀抱里面。 她先与小狗玩耍了一会儿,才终于记起自己来的目的。 “我真羡慕你,阿复哥哥。” “哦?以前可没听你这么说过。” “你有这么在意你的阿兄,我那几个兄长呢,你也晓得,燕国一出事就将我和娘亲给卖了不,不是一母同出的, 估计他们都不会记得自己姓什么了。” 时复见檀檀冻得脸颊通红,便道:“推我进屋去吧。” 檀檀松开小狗,小狗倏一下就跳进了时复的怀里。 “府里可一切都好。” “都还好” “只是是大司马需要你” “他?他真正需要过谁呢?自打小时候起,他就什么都瞧不上。鄢山公是我恩师,他若真心顾及我,怎会陷鄢山公 于此境地。你也转告给他,我在此处很自在,但若南池有用我之处,我自然会回去。” “他就是个不讲理的人,你与他置气什么呢。” 时复被小姑娘气嘟嘟的样子惹笑道:“是呢,他还不如你一个小孩子懂事理。” “你你介意我说真话吗?” 时复不知她有什么样的真话要说。 “说罢,与我之间你还怕什么。” “你不讲理的时候,和你阿兄一模一样的。” 时复脸上仍然挂着柔和的笑意,他唤来随从:“贺甲,送客。” 檀檀被赶出来,暗自将这兄弟二人数落一通。别说不讲理的时候他们是一模一样了,小肚鸡肠的样子也如出一辙。 贺时渡可不会给没完成事情的人好脸色看,他一向对人这样。檀檀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咒骂他。 自入冬以来南池结了层厚冰,形成了一条天然捷径。贺时渡阔步迈上冰面,檀檀追了上去,脚下一个打滑好些摔 倒。 走在前面的男人不知道这些动静,檀檀气怒地向前小跑过去,她抓住他的手:“你走得太快了。” 他镇定地嗯了一声,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问题,可脚下的步子却不听使唤地放慢了。 檀檀悄悄松了口气,却没有松开手。?“你要想时复原谅你,就只能放了鄢山公。” 这么直接的说辞一听就不是时复教她的,他沉思了良久,道:“此事有关南池,非个人情分能够左右。” 檀檀亦沉闷了。 “你要牵着我的手到何时?” 她不情愿地放开他的手:“你真小心眼,我就借你的手一下下而已。” 离开冰面,檀檀如同回到原野的鹿,呲溜一下就跑得不见人影。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将脸埋在被子里好一阵,稍过了会儿照镜子,发觉脖子都成了红色的。 他的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要柔软呢。 贺时渡以为檀檀害羞了,今夜要在她的小黑屋里躲一夜,他在床头百无聊赖翻着《庄子》,正读到“夫以鸟养 养 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鳅鲦,随行列而止, 逶迤而处”,窗前出现一道影子,娉娉 婷婷,恍惚一瞬间,他以为那是入了襄王梦的神女。 035牵牵牵牵手 036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6 檀檀抱著厚厚一沓棋谱:“我陪你下棋吧,自从你允许我和平昌公主见面后,她陪我下棋,我棋艺增进了不少 呢。” 他何时说过要下棋? 可夜里无趣地时候,确实闪现过这个念头。 檀檀认真学一样东西可以学得很快,他用了赵鄢山棋谱里高阶的招数,她都能一一破开。 “你不要故意让着我。” 以往下棋他都没有路数的,这次却故意用棋谱里面教过的法子走棋,檀檀矛盾不已,她又不愿意他故意让自己,又 享受赢棋的成就感。 檀檀吃了他大片地盘,他夹起一枚棋,欲落又止。 “我曾三次求拜鄢山公为师,皆被他所拒,时复却能轻易得他青睐,即便父亲为我请过秦国最好的先生,也不及赵 鄢山一二。自幼时起,时复总能得到他想要的,所有人都护于他,我千般妒忌他。” “你诬陷鄢山公是你不对,他是阿复哥哥的先生,你不顾阿复哥哥,亦是你不对。明明是你不对,你却因自己没有 占尽好事而不开心你也太不知足了。” 小姑娘义正言辞说罢,自己脸先红了。 他倚着凭几,歪头一笑:“你怎猜出了我不知足?” 檀檀听得一头雾水,她明明是说了一顿他的不好,他怎么还笑呢?而且笑得那样妖邪。 她认真琢磨的时候,被他握住手拽进了怀里,檀檀扑倒时额头磕在他下巴上,二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坏手分别揉上她的胸和臀,她才明白他所说的“不知足”是什么。 他捏着一枚小小的玉质棋子,轻捻住她胸前小小一粒凸起,她只出声说了句“别”,便被堵住了嘴巴。 他的鼻尖蹭过她的下颌,埋进她的锁骨中,隔底裤触到她腿间的濡湿,于是伸手进去抹了一指液体。 他用舌尖勾尽指腹上的花汁:“檀檀说谎了。” “我只想与你下棋的。” “我知道。” 冰凉的棋子在她穴口打滑,檀檀紧紧吸住自己,生怕一松懈那枚棋子就滑了进去。 待到她身下已积成小池塘,贺时渡解开衣带,放出早已苏醒的恶龙。檀檀别过脸,她不愿意看那个东西。 他英俊的容色之下,隐匿了太多的丑恶。 可此人却以此为傲:“幸而你的小郎君生得够大,够威猛。” 她握过那根东西,甚至含过怎会不知道那东西充其量不过一只又粗又长的棍子——不,她在府里随便找一根棍 子,都比那玩意儿好看。 他故意将散发热气的顶部戳住檀檀的乳珠,檀檀捂住眼睛:“你快一些。” “是你要求的。” 疾风骤雨一样的撞击将檀檀撞得神魂涣散,她丝毫力气也分不出来,软趴趴地躺在汗水蒸发过的胸膛上。 餍足后的男人亦是懒洋洋地躺着,不愿挪动半分。他半睁着眼,听着窗外风吹枝头传来的沙沙声响,怀里的姑娘已 经睡熟了。 他牵起小姑娘柔软的手,修长的手指与她的纠缠在一起。 南池一入冬,他睡得便比其它的季节更加安然—— p.s 今天也没kill10° 但是默默diss了他的棍子 卑鄙的时渡 短行歌(猛二哥)|脸红心跳 卑鄙的时渡 冬日的牢狱寒气渗骨,赵鄢山有风湿在身,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所有人都清楚贺时渡是有意要折磨他,逼他心向南池。他虽是老朽儒生,这身皮囊与骨头也因年岁不再硬朗,但一 身骨气,不容他与南池同流合污。 赵鄢山的态度硬过顽石,檀檀听过却无比敬佩。 她身为一个外人看来,只要有能力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不论权利在皇室手上,还是在南池,都并不重要 但她有这样的看法,是因为她的立场,她非秦国人,且她知道自己总会杀死贺时渡的,到时候权势仍是秦国皇室 的 然而在此时,太子倒台,朝中权贵纷纷倒向南池,剩下那些不愿与他为伍的老臣,于他也无多大用处,只有赵鄢山 顺从本心道义所向,不愿屈服。 檀檀敬佩赵鄢山,一个人能够坚持一个道理一生,是件很困难的事。 此事已叫贺时渡内心不得痛快许久了。要说服赵鄢山,就像让他拿石头去撞击一滩水,一圈圈涟漪消失后,他仍是 什么都得不到。 时复为赵鄢山一事辞别南池,贺时渡发火时再也没人能三言两语将他劝下来,一众臣僚皆很头疼,楼仲康心知肚明 自己说话不中听,若是往日,他并不会顾及这些,但最近因他迟迟未探到阳城的布防图,贺时渡已有不快,他除却 例行公事,似是半个字都不敢多言。 回府与柳玉安抱怨两句,柳玉安只是但笑不语。 他豪爽一笑:“还好大司马把你送给了我,你细算一下, 免了多少折磨。” 他不知道“送”这个字有多难听。 柳玉安曾被赵国所囚,他骨气越硬,赵国人对他的手段也越硬。 如今的鄢山公,才是他当时的境地。他们囚禁他,却也把自己当做个铁骨铮铮的人。 且不论现今他在楼仲康身边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不还是个物件吗? 从南池到将军府,他们都是将他人看做玩物,今日有丝善待,可是明日呢? 檀檀受命去劝时复回府,但她可没那样的好心,她认为时复与鄢山公所为并没错,错的是贺时渡强取豪夺,她不会 顺从地去劝时复, 她时常陪贺时渡下棋,会用心思记住贺时渡走得一些刁钻路数,然后还原给时复,让时复给出破解的法子,如此一 来她就有机会能赢过贺时渡。 在檀檀看来,贺时渡下棋是十分厉害的,他在她落下第一个棋子的时候就能算出后面的走向,可时复竟会在死局里 面寻新的出路,她不禁感慨:“若我师从于你,也不会次次都要让他看笑话。” “我师从鄢山公,他是高人,而兄长无师自通,他是能与鄢山公匹敌的人。” “他这样对鄢山公”檀檀一想到鄢山公的气节,就敬佩无比,她目光坚定道:“鄢山公不畏强权,就算他被关 押,也依旧是他赢了你兄长,我虽未见过他,却无比敬佩。” 时复眼皮子一颤,他生怕檀檀将鄢山公的气节学了去。 “最近可受欺负了?” “没有呢,而且过几天他要带兰娘去雁北参加裴大人女儿的婚礼,得去好几天呢。我与平昌公主约好了,她要带我 去小茶馆喝茶呢。 ” “上次托付你的事办的如何?” “平昌公主很喜欢你赠她的书呢。” 时复会心一笑:“事办的这么好,想要什么奖励?” 檀檀摇摇头 036 037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7 ,又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她思索了一阵:“等你消气了就回来吧。好几次南池议事的时候,我都听到了砸东 西的声音。” 她不敢说得更直白一些了,生怕时复窥见自己对他大哥的那点关心。 贺时渡自以为是的耐心在赵鄢山的软硬不吃下被消磨殆尽。 他请弘年法师来南池为他解惑,他不信佛法,但因母亲的缘故,对弘年法师的话尚能听几句进去。 秦国之大,他只瞧得上两个人,一个是赵鄢山,另一个便是弘年法师。 不同于赵鄢山不屑与他为伍,对他的谏词多是批判指正,弘年法师只谈佛法。 弘年法师讲解时,他无趣地伸懒腰打个哈欠,弘年法师并不介怀,眼前的青年人狂妄,他心里有数。“听完你的意 思,便是要要我遵循业果,由赵鄢山而去。” “此乃佛意。” 檀檀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贺时渡怎么就听懂了弘年法师的意思。 送走弘年法师,她询问贺时渡:“你懂佛语吗?” “母亲信佛。” 他不愿和燕国的小公主多提自己的母亲,只是简短一句。檀檀注意到他的心思,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你果真 很厉害,懂那么多语言。” “你若听得懂,也觉得是胡言乱语。” 弘年法师一番话已让他想到令赵鄢山服软的办法了,他如释重负,心情愉悦地将檀檀揽到怀里:“走,带你去捉野 兔子。” 临出门前,他嘱咐芳年去说一门亲。 赵鄢山一家沦为庶人,庶人,是没有资格左右自己命运的一群人。 他在雁北有许多表弟外甥,将赵鄢山体弱的女儿许给其中之一,无人敢说不。 赵鄢山妻女为了他的处境,必定不得不答应婚事。 他不信赵鄢山舍得让自己的女儿远嫁雁北异族。 檀檀心系赵鄢山的命运,一路都是忧心忡忡,未达野山,她已忍不住开口:“你这样拿人妻女威胁,你就不怕不 怕遭报应吗?” 他听到笑话一般。 “只有那些鬼鬼祟祟做坏事的人才怕报应,我光明正大,又怎会有报应?” 追新更多好文群⑺⒏⑥0.⒐⑨⒏⑨⑸ 鬼鬼祟祟做坏事檀檀想,他是在说自己吗? “可是你也会有女儿的,以后,你会叫人这样欺负你的孩子吗?” “带你出门放风,不是为了叫你这般扫我兴致。” 他声音一沉下来,檀檀就害怕。她不再敢多说,却在心里偷想,若自己以后有了儿女,定要好好呵护他们,不会让 他们像自己这样受欺负。 檀檀一路无言,令气氛变得很沉闷,贺时渡也觉得无趣,他拢住檀檀的肩,凑到她的耳边衔起她的珍珠耳坠子,轻 轻向下扯。 姑娘家的耳垂脆弱娇嫩,受不起半丝折腾,檀檀痛苦地皱起眉头,也不敢躲,她怕自己一闪躲,耳垂就会被拉扯地 更疼。 他乐此不疲,檀檀忍不住说了声“痛”,他才松口。随之而来的是脸颊上的湿凉,他轻轻舔舐了檀檀脸上的胭脂, 趁舌尖上的香甜消失前,渡进檀檀的口中。 可怜的小舌头还要负隅顽抗,将他往外推,却正好给他机会吮吸住。 檀檀耳边响起嗡嗡声,脑海里也是空白一片。 她不知他的手是何时穿进自己衣领里,拖握住自己的乳,他时而揉捏,时而只是以指腹摩挲乳尖。 她有了反应。 “不要了这是在马车上。” 他对她的小习惯了如指掌,往往发出这样颤巍巍的声音就证明她动情了。 “你小声一些。” 他将檀檀腰带解开,衣裙散落,檀檀试着打开将他的手弄开,一阵抗争中,反倒是自己的裤子被他褪去,冷冽的空 气透过皮肤钻进骨头里,她双腿止不住打颤。 他不分由说地钻进她的裙底,吻落在她大腿根的位置,而后一步步往里滑动。嶙峋的鼻峰掠过花瓣,像小虫子停在 那里,檀檀一手捏着他的肩头,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声音发出来。 他的挽住檀檀的腿弯,将她两腿往开分,得意笑起来,淫靡的气息全都喷洒在幽穴之中。 他只有在未尝情事时对女人此处曾好奇过,后来伺候他的人多了,也略感乏味。且他何尝需要去取悦女人? 她们只是精致的物件,对他而言,还不如他的匕首重要。 裙下风光漆黑一片,他并看不清檀檀此处是何样。可是他的唇舌能够感受到那里的呼吸张合,仿佛一朵真花在他的 催化之下迅速绽放。 他愿意去取悦这一朵花,这里一朵娇艳,不属于燕国的小公主,不属于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只属于这个傻檀檀。 他在不断吮着那个地方。 奇异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将檀檀击倒,她的胭脂被他吃掉了,面色却变得更红艳。 意识虽渐渐模糊,但她又更清楚地知道,她渴望的不只是一个亲吻。 她剧烈地喘息,身体里有个部位随之不断抖动 他达成目的,指间沾一抹透明密液给她看:“檀檀很快活呢。” 内心的羞愤让她眼上蒙雾,她支支吾吾,双手仍抵着他的肩:“你进来好不好。” 话已出口,就像她流出身体的那些水,再也收不回去。 他狡黠地在小姑娘额头落下一吻:“该下车了。”—— p.s 今天没有kill10°并且被赶下车! 作者成熟地决定4000珠当天双更 周末清算嫖资啦 男儿之躯 赵家一家人都是硬骨气,弱不禁风的赵家女郎竟心甘情愿远嫁雁北,而不愿父亲气节受损。赵鄢山的妻子遭受空前 的打击,只能将尊严放下来求南池。 檀檀透过窗看到赵鄢山妻子的身影,心痛不已。赵鄢山的妻是高门出身,人生五十年,几乎没受过什么苦。 檀檀看到她,会想到自己的娘亲。 “大司马,能不能让她不要跪了跪那么久,一点都不好受。” 她也那样跪过,且那时天还不如这时寒冷。 贺时渡瞧她趴在自己膝上的乖顺模样,心里怜爱了起来。 他也是有过母亲的人,看到赵夫人跪在那儿,心会软,可是这不该是南池主人的立场。 “那我去为拿件斗篷给她披着。” “我们檀檀真是善良。”他抚弄着檀檀的头发,笑眯眯地说。 这样善良的姑娘,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手法杀了自己呢。 檀檀寻来自己的斗篷,出门给赵夫人披上。 赵夫人向她叩头,更让她心痛。 赵夫人跪了一个时辰,便有消息从牢狱里传来,赵鄢山要见大司马。 渔夫收网,他心情自然愉悦,出发前吩咐檀檀:“请赵夫人进屋喝杯热茶。” “大司马拿人妻女,赵某心有不甘。” 牢 037 038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8 狱的折磨让赵鄢山变得瘦骨嶙峋,可有些人正是这样,他的皮肉遭受越多的折磨,骨气反倒越硬。“晚辈也是仗着 南池的身份,才敢拿捏赵大人妻女的。” “今赵某愿顺遂大司马之愿,辅佐九皇子,效劳南池,请大司马还我妻女清净。” 赵鄢山受他威胁,面上却不见半点屈辱,他自认光明磊落,今为妻女折腰,并不羞愧。 贺时渡正是佩服赵鄢山淡泊的性子,他双手负于身后,满意道:“既鄢山公愿效劳南池,赵大人的妻女便是南池 人,今我也承诺鄢山公一句,只要南池不倒,赵大人的妻女永远受南池庇护。” 南池的庇护,那是多少人梦寐之事,在秦国,南池是个比皇宫更要荣耀、强大的地方,而南池的强大,在于那是一 个不容情理,只求结果的地方。 贺时渡对赵鄢山有敬畏心,今日他终于肯效劳南池,他自会善待赵家人。 赵鄢山效力南池,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游说朝廷,为楼仲康出战阳城造势。 皇帝并不主战。秦国占据北方河山,负隅顽抗的卓家不足为患,此时应重在安内,修养民生,重振朝纲。 征战,只会让南池的势力进一步嚣张。 赵鄢山是个秉直的人,即便他为南池效劳,也不会去做自己认为不道义的事。他默许贺时渡此举,亦是清楚伐卓一 事对秦国一统江山百利无一害。 阳城是横在南北的一道桥,只要跨过这道桥,秦国就能继续南下,统一南北,成为中原正统指日可待。 檀檀不问南池事,却默默地将赵家人的悲欢曲折看在眼里,她不知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对赵鄢山更加 敬佩。一个男人,愿为家人折腰,没什么比这更伟大的。 她见到贺时渡得意的模样,暗想,原来这世上还是无情人更顺遂。 他今日好心情作画,檀檀侍墨,颇有心不在焉,脸上一道凉,是他用粘了墨的笔尖划过自己的脸,她难堪道:“你 不要总欺负我,明明知道,我又不能忤逆你的。” “合着你都要来sha我了,我还不能趁你动手之前欺负你?” “歪理!歪理!” 她连斥两声,适才关注到他的画,野草高飞,将军纵马,豪情从纸上跃跃欲出。 “哪有人画自己的你,你太嚣张了!” 他赏识自己,作画赞誉自我也是无可厚非的。 只是纸上的将军终不如战马上的将军威武。 檀檀听过他的英雄往事,却从未见过他在战场上奋勇的样子不,他穿甲胄持弓箭,也是他要sha人之时。 她注定是看不到他在战马上做将军的模样了。 贺时渡顺势将檀檀置于自己腿间坐着,他握着她的手,在纸上描出一层淡淡的远山轮廓。 檀檀认出来:“这是雁北山和圣湖!” “雁北好玩么?” 她点点头:“好玩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景色呢。” “我带檀檀去雁北泡温泉可好?” 她也没泡过温泉呢。 “可,你不是要带兰娘去吗?” “兰娘不会骑马,去了草原上有什么意思?” “可我和公主约好了要去看灯会的。” 他面色冷淡下来:“你究竟要sha我,还是sha她?” “当然shasha你啊。” “过年的时候也有灯会,比这个月的更盛大,到时候再叫平昌带你出去可好?” “你说真的吗?” “我何时需要骗你个蠢丫头了。” 他不会骗她,只会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檀檀点头,又摇头,最后还是一个劲地点头:“那这次,你要说话算话哦,你再像上次那样反悔,就是” 他饶有兴致地盯着她:“是什么?” “你耍赖,就是小狗。” 檀檀将动身去温泉,她期待极了,几日里不断准备。可惜阿琴也没有去过温泉,不知要备些什么。 “雁北冬天冷,小姑娘一定要穿够衣服再出门,帐篷里不要离开炭火。” “大司马教过我呢。” 她最喜欢听贺时渡讲故事,从阴山下到荆南,她羡慕他去过那么多地方。 此行阿琴为她备了将近一马车的行囊,贺时渡本有微辞,见她抱著一只布偶气喘吁吁地跑来,两条辫子甩来甩去, 不过是个半大的女娃娃样子,他心头的火气还没腾升出来便已经熄灭了。 “这么大还玩布偶,真不嫌丢人。” 他口是心非斥她一句,心里分明觉得分外可爱了些。 “这不是布偶是阿琴给我缝的,她说车上不舒服,让我抱着睡觉。” 往西北方向走,草原万里雪飘,天地白茫茫一片,贺时渡忆起当年冬天苦行军,二十万兵马拖着病躯到达阴山下 时,只剩十万人,哪有后来文人笔下赞颂的壮志豪情呢,那时楼仲康救他一条命,他发誓匈奴不降不还家 檀檀一上车就抱著布偶睡着了,她睡觉时也很安分,没有梦话,也不换姿势,只是偶尔留几滴口水下来。 他一边嫌脏,一边替她拭去嘴角的口水渍。 裴大人家中办婚事,是雁北的大事,整个草原都沸腾了起来。 这是檀檀第二次参加婚礼。 第一次,是贺时渡与平昌公主的婚礼。长公主与南池世子的婚礼自是盛大,那时他还没这样欺负过她,那样俊朗的 新郎,她也是初次见。 她盯着贺时渡的侧脸,心道,这些年她从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娃长成了会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的檀檀,他好像一点变 化都没有,那时他就是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现在还是如此。 婚宴上,裴大人将女儿的手交付给年轻的草原男子,便转身去抹泪,众宾客沉浸在喜宴中,无人窥得这一幕,唯有 檀檀。 这些人的热闹与她并不想干,她也就多了一份心思去观察。 她终于知道自己心里的那股子难受是什么了鄢山公为了女儿臣服南池,裴大人为女儿送嫁依依不舍若父皇还在 世上,是否也会为檀檀遮风挡雨呢? 她做不了这样的假设,也不敢想起父皇。她知道父皇的名声并不好,她读史书上的亡国君,无一不是承担着千古的 骂名。 作为一个皇帝,她的父皇是个很懦弱的人,可作为父亲,他也很爱檀檀 草原上异族美女多如云,又都开朗大方,围着贺时渡灌他酒喝。他酒后就爱做荒唐的事情,檀檀怕她们把他给灌醉 了,自己要遭殃。 自从诏狱出来以后,他对她态度好了一些,至少不再把她当做个小丫鬟使唤。 她时时刻刻都提心吊胆,生怕他又像以前那样对自己。 一个美人刚给 038 039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39 他倒上酒,檀檀就把那杯酒抢过,咕噜咕噜一口喝罢。 “这不懂事的小丫头。”他啧声说道,檀檀为自己冲动的举动手足无措,半天后才找到说辞。 “谁的酒你都吃,你就不怕有人下毒吗?” “岂会人人都似你居心叵测想要sha我。” 檀檀安慰自己不与喝醉酒的人计较,却又很难不生气地小声说:“等你以后吃了这些美人的毒酒,你后悔都来不 及!” 他忘了这里多少人来人往,多少双倾慕他、仰望他的眼睛,又有慕容鲜卑的人恨着燕国人他酒意上了头,看她便 多几分香yan,正要凑上她的唇,便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并不标准的“檀檀”。 喊叫她的是贺时渡在慕容鲜卑的外甥女阿月,她比檀檀大一岁,说着一口不标准的中原话。 上次来雁北十分匆忙,檀檀穿戴的衣物首饰都是借用阿月的。 檀檀见到朋友来,立马从贺时渡身边逃出来。 “阿月!” 阿月踏着她的红色皮靴跑来,对贺时渡行了一个礼,而后爽朗道:“舅舅,我们营里烤小羊羔子呢,姑娘家都等着 分烤羊肉吃,她们要我来请檀檀呢!” 阿月天生好动,每天一刻都坐不住,身材精瘦,檀檀在她身旁,就像只小河豚。上次来雁北她就被阿月喂胖了许 多,回南池阿琴也将她像猪一样喂,平日又好动,吃罢就睡,比起刚来南池时她是胖了不少。 “不许去,她都胖成什么样了。” 他喜好细腰,南池外不知有多少女子不食三餐,宁愿饿死也要瘦出细腰,得他青睐,叫人知道他南池藏得娇娇不止 没出落娉婷,还胖成一只小猪,岂不令人哄笑! 檀檀听到这话险些背过气:“是衣服厚!我没有胖。” “舅舅,你就让檀檀去吧!” 阿月换了流利的鲜卑话乞求贺时渡。 阿月这个年纪的小辈,因为见识过当年贺时渡对付敌人的手段,对他还是敬畏更多。 他当着阿月的面拢檀檀入怀,“不准。” 檀檀本对贺时渡也没抱多大希望,沮丧不过一时。怕他醉酒欺负人,檀檀一回营帐里就为他煮了解酒茶。上次他喝 多酒,拿着剑说要去杀赵鄢山,还没走出门就吐了。 酒喝多腹胀,他不愿再喝一碗解酒茶。雁北冬夜的冷风能令人清醒,他出门与芳年散步一圈,回来时满帐茶香,檀 檀又煮了一碗新茶。 他不喝这一碗,她会继续煮第三碗。 贺时渡走上前,勾起檀檀的下巴,她双目濯濯,不含一丝杂余的念头。 她心里想着什么,眼里就有什么。 他知道她在为今夜的事难过。 她从小被养在南池,只有平昌一个朋友,阿月愿意陪她,她一定很珍惜。 “若她们知道你是燕国的公主,只怕会把你当小羊羔子给宰了。” “你不想让我靠近她们,是不是?”65“我怕你被当做小羊羔。” 檀檀听他这样说,不禁笑出声来。65她跪坐在毯子上,双手撑着贺时渡的肩:“我给你揉肩。” “平日南池怎不见你这么乖顺?” “在雁北,我只是你的侍女。” 她手上的力道绵绵软软,哪够捏动他铁一样的肌肉?他翻个身,将檀檀压在身下:“明天我带你去市集吃烤羊 羔。” “那骑马呢?什么时候去?” “我们骑马去市集。” “温泉呢?” 檀檀问出声时,他已埋头吻上她的胸脯。 他口齿含糊回答:“等你不愿留在雁北了我们再回邺城。” “你答应了我的,你再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固执的小家伙。”他的手伸进檀檀的棉袄里,顺着乳房向下揉,手掌覆在她微微胀起来的小肚子上触感极好,像 一团云朵在他手心里。 “还说你没有胖,这里呢?小骗子。” 檀檀别过羞愤的脸,躲开他的视线。 “那是是是今晚吃吃多了。” 她是个说不了谎的人,一说谎就结巴。 “我也吃喝了不少,怎就没像你一样胖?不信你摸一摸” 他将檀檀的手搁到自己的腹肌上,自尊心作祟,他暗自使劲让一块块腹肌之间的界限更加分明。 檀檀的手指在沟壑之间逡巡着,忽然触到一块凹凸不平的疤。 “这是什么?” “当年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个老神仙交给我一个叫檀檀的女娃娃让我生下她,我是男人,男人怎么能生孩子?便拿 了把刀破开肚子将她取了出来。” 檀檀再次被他调戏的话语惊到了,其他人会知道南池的主人私底下会说这么多胡言乱语么? “臭流氓!” 她立马抽开手,拿起软垫砸到他带着恶意笑容的脸上。 他受了一记打,也不生气,反而是重新握着她的手抚上那个地方的伤疤:“当年破赵国后,回邺城途中被赵国乱军 砍的,再砍第一寸就成了柳玉安那样的阉人。” 檀檀不愿他拿柳玉安取笑,手又向上移了些,不到一寸的距离,又是一道微凸的疤。 “那这里呢?” “是当年在阴山打匈奴的时候,我做斥候去探路,结果遇到匈奴骑兵,当时便决定趴在地上装死尸,不曾料到那匈 奴人会拿剑去刺死尸。我受了一剑,却不敢声张。楼仲康翻了几百个尸体才找到了我,又背我走了几十里路才回到 营地。” “他对你有救命之恩,难怪你这么纵容他”檀檀突然想到楼仲康的嗜好,“那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我自那时起就风流倜傥,也不排除是这样的原因。” 檀檀瘪了瘪嘴,“怎会有你这样臭美的男子。” 檀檀的手往他背部再抚去,会有更多的疤。 “你当时一定很疼的。” 他沉默一笑,将檀檀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引她抚上自己的面庞。 “檀檀,我与你燕国的柳先生谁更好看?” “你一定知道你自己最好看,才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才不会上当。” “你倒是有些眼光。” “那我和兰娘比呢?” “兰娘知情识趣,你能与她比么?” 檀檀知道他口是心非,她满不在乎道:“兰娘知情识趣,我无趣,又常常说你不爱听的话,你还嫌我好吃懒做,却 每次都只带我来雁北,一定是因为我比她长得漂亮了许多。” 她似只灵动的小鹿,像坠入人间的仙子,是一尘不染的精灵,人世庸俗的辞藻又怎配形容她? 多年前她的母亲带她来到贺公府,人们都在说这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那时的他少年成名,正是追名逐利的年纪,与他所好的皆是名动天下的美人 039 040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0 ,他又怎会觉得一个奶里奶气的女娃娃漂亮。 他想起八年前的一件事。 燕赵之战进入尾声,燕国皇室、将领、权臣皆降服,他放心领着楼仲康路屺等人游山玩水,途中曾遇到过一个云游 的老道士,他赠了口渴的老道士一壶水,老道士还他一句谶语:木做舟而水覆舟,木不做舟则木覆水。 他八字属水,依族谱起名为熠,水火相克,父亲又为他取字为时渡,愿他一路顺水。 然他从不信毫无依据怪力乱神之言,一路畅游山林,在树下栖居,水上行舟,毫无不妥。 他在外游玩半月余回南池,父亲将他叫到书房去,照例与他说罢公事,他听得有些发困,眼皮子微微合了一阵。 父亲忽然说:“吾儿,为父为你找了一个妹妹,是燕国的小公主,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孩子,她叫做檀檀。”—— p.s 今天也没kill10°还被diss胖 五千字……赶脚被你们占了个大便宜。 今天依然是流氓坏10°,其实这章本来想起标题叫“臭美的男子”。 雁北的野草 檀檀的模样玉雪玲珑,又胆小又容易笑,阿月和草原上的女子都喜欢她。檀檀和贺时渡回到帐篷,阿月又去找檀檀 了。 檀檀想到贺时渡昨日说的话,难免有顾忌。 燕国人是慕容鲜卑的仇人,她若知道自己是燕国人,定会讨厌起自己!自己更不能编造一个身份去骗她们。 “舅舅,我就带檀檀去看看产小马仔。” 檀檀今日从市集回来便不高兴,贺时渡不知是哪里的缘由,他心底纳闷,却又不甘问她。 也许阿月能让她心情好转。 “不要去别的地方,一个时辰后我去接你。” 檀檀看也不看他,阿月都看得出他们闹别扭了。 “檀檀,舅舅欺负你了?” 檀檀摇头道:“你的舅舅没有欺负我只是我在市集看到两只钗子,问他哪一支好看,他回答的十分敷衍。” 阿月想起自己的情郎,冷酷道:“你不要跟他们男人一般见识,他们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作好看!” 檀檀听罢,才知道原来阿月的情郎也是这样。 母马生完崽,已经皓月高升,草原上的阿月皎皎,檀檀望着一轮圆月:“阿月,你的名字真好听,这是你本名 吗?” “我本名叫萨日,在我们族话里面就是月亮的意思!阿月是舅舅给我起的,它比萨日好听!你呢?你的大名叫什 么?” 檀檀一对眼珠子不知安放何处:“我就是檀檀呀,檀檀就是我的名字。” 有时候,她也会希望自己只是檀檀。 没有故国,没有仇恨的檀檀,她宁愿做草原上的一株野草,也不要做燕国的荀安。 贺时渡比约定的时辰晚来一些,檀檀已经抱著洗干净的小马崽子溜达了两圈,初生的小马崽被她抱在怀里,裹着襁 褓,像一个初生的婴儿。 她抱小马崽的姿势很娴熟,神色柔和,倒是又长大了几分的模样。 阿月跑过来:“舅舅,今夜让檀檀陪我一起睡好不好!” “不行,她夜里有其它的事。” 阿月听不懂,檀檀可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脸红道:“没有!” “檀檀,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要做啊?” “我我要和你舅舅下棋呢。” 贺时渡揉了一把她的脸颊:“回去下棋了。” 檀檀后悔自己说出的话了,下棋在哪里下不好,雁北有那么多的新鲜事,非得在雁北下棋。她现在棋艺长进不少, 已经分辨的出他是在故意让自己了。 “你不要小瞧我,总有一天我能赢你的。”明明是志气满满的话,她却垂头丧气。是了,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 信。 正常棋局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他可以将这场对弈时长无限延伸檀檀打了个盹儿,道:“我认输,不下了。” “是你自己说要与我下棋的。” 檀檀转过身,抱膝靠在火炉边上,热意将她浑身毛孔舒张开。 贺时渡扳过她脸颊:“还以为下不赢我,偷偷抹眼泪呢。” 对他的说辞,檀檀有诸多不满意。 “你也和平昌公主一样,当我是小孩子,总小瞧我。” “可不是吗?阿月还长你一岁呢。既然你和阿月是同辈人,便叫我声舅舅来听。” 她嫣红的小嘴瘪了瘪,颇有几分索吻的意思。 他的牙齿才咬上她温软的唇瓣,一条狡猾的小舌头便滑进自己的嘴里,暖黄的灯影在她一双水杏眼中悦动,他抻臂 抬起她的臀,将她圈在怀里面。 娇娇小小的人被折叠起来,好像还不足他半身的大小。 他抬起手臂,换捧着她双臀的姿态将她至于上位,檀檀才呼吸了一口新鲜的气息,就被扣住脑袋吻了下去。 她跪坐在他手上,半身重量都被他单手撑着,怕自己跌倒,檀檀环抱住他的脖子,承受着他的吻。他一边亲吻着檀 檀,从她的嘴唇至颈窝,一处也不放开,另一边解开她腰上的系带,上衣滑落,雪白一段肩胛骨暴露,绵延至胸脯 之上的位置。那玲珑的两团被掩在衣裳下,她双手怀抱在胸前,不想让衣服落下,却正好挤出一道深深沟壑。 他的舌头挤进那道沟壑之中,卷走她身上牛乳糖的奶香味道。 檀檀高仰脖颈,抱住他的脑袋,将他紧紧按在自己怀里。 情潮将她吞没,她并不像往常会抗拒。 她闭着眼,感受着他滚烫的情欲,他的掌心停留之处,几乎要将她的肌肤灼伤。 她的眼前,是雁北的野草、玄宇、高山,是圣湖,是胡笳和马头琴的乐声 从未有一个地方像雁北一样让她觉得自在,她做了很久的燕国公主,就算人们叫她檀檀,可他们向来都记得她另有 姓名。 雁北,没有燕国的公主,也没有南池大司马。 她只是檀檀而已。 他的手在她腰窝处逡巡,几次向下不过半寸便收回去,檀檀难耐地摩擦着自己的双腿,她渴望他进入,渴望他将自 己碾碎。 她宁愿做雁北的一株野草,也不要做燕国的公主。 贺时渡的眼睛向上,与檀檀迷离的眼神相对,他又低头吻住她:“想要吗?” 南池近三百六十五个日夜,足矣让她记住他在性事上的习性。 她若说要,他定不会给自己。 忍着不断外溢的呻吟,檀檀掐在他腰上:“不要,我不要。” “口是心非的小东西。”他插入一指,蠕动的软肉立马咬住他的手指。 “嗯”她迷离地 040 041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1 叫出声来,又道:“我不要。” 又是一指,他两指配合,在她花穴处张合搅弄出更多的液体。 她在迷乱中解开他中衣,送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住他的。 邺城最春风得意的贵胄,有几个人知道他身上布满着深深浅浅的伤痕? 朝廷人人都说南池纵容武将,武将专权,他为士大夫出身,却是名副其实的武臣,谁为秦国搏命,谁就该获得这个 国家的权势。 她捧着自己乳,乳尖摩挲过他腰腹上的旧伤。 燕国公主永远不该臣服于敌国权臣,但是膜拜一个英雄,抚慰她喜欢的男人,这是她身为一个女子的权利。 在情事上,她永远是个不受教的学生,受苦受辱,她都认了,谁叫她愚笨?可直到这一刻檀檀才知道,自己并不 笨,爱能生欲,她也能无师自通。 情欲几近化作一团烈焰,将他燃烧殆尽,贺时渡握住自己巨大灼热的性器,沿着檀檀已经润滑充足的小穴慢慢滑进 去。 檀檀哽咽出声,毕竟那处比她人还要娇嫩,要整根进入需将她全部破开。 她一面将他往出挤,一面又将他往更深的地方吸进去。 他抽出来,紫红色的阳物前端已有浊精外溢。 檀檀紧紧攥着身下的被褥,“我我不怕疼的。” 听闻这句话,他不再有顾及,将她双腿曲开挺身进入。 他急促地抽动着腰身,坚硬的跨部剧烈撞击在软嫩的臀肉上,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填满檀檀,他俯身和檀檀唇舌交 缠,身下挺弄愈发厉害,伴随着一声满含情欲的喘息,他在檀檀体内发泄了出来。 檀檀亦感到自己将被浪潮吞没,她紧紧抱住他,一身酥骨融在他怀里。 他抽身而出,性器仍直挺挺地立着,檀檀虚弱地瞧着那物,那不知所谓的小郎君,直挺挺一根愣头愣脑,一丁半点 都比不上它主人的英俊。 她伸手抚摸它凸起的经脉,试图接纳它的存在。 “小郎君今天好威武啊。” 高潮的余韵在她身上遍布,她的举动却丝毫不显淫靡。 她比圣湖的水更清澈,圣湖的水能映出天上的星辰,她的眼中映着他。 贺时渡在檀檀的眼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 他将檀檀翻身侧卧着,抬起她一条腿慢慢入了进去,这次他入得极缓,极温柔。 他的手指自然地落在二人交合的地方,抚弄着她舒淡的毛发,气息贴在她耳边:“只要你听话待在南池,你的小郎 君每天都很威武。” 檀檀自觉忽略“南池”二字。 他这次动作极慢,一度甚至停滞不动,檀檀扭着腰身:“你不要停下来。” 他恢复些许清醒,便有了逗檀檀的意思,故意说出刺激她的话:“兰娘会自己动,不似你这么懒,总要叫人伺 候。” 她听到兰娘的名字,脑海爆炸。 “你不许提她!” 小姑娘双手捂住他的嘴,怕他再提兰娘。 他被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含笑睇她。 他以舌尖在檀檀手心打圈,吓得她抽回手 他揉住檀檀的腰,身下一记猛撞,她没做好准备,被他撞得魂飞魄散。 “南池只有檀檀。” 他低头吮檀檀的嘴唇,牵出一抹清亮的液体,檀檀怕他要离开,又挺身迎上去亲吻住他。手臂搭在他肩头她试着慢 慢抽离,再有意识地将他的性器吞进去,不过几个来回,便没了力气。 “好累啊” 汗水打湿的黑发贴在她脸上,只露出小小半张脸含着哀怨。 “都叫你平时多动一动了。”他咬住檀檀透红的耳垂:“抓稳我。” 他不再按捺自己,放纵地从她体内入了进去,汹涌的快感奔腾着。 檀檀艰难地喘息,双臂双腿分别紧紧扣着他的脖子和腰身,头发缠在他的胸膛和背部,剧烈地痉挛让她往他怀里面 钻,小穴绞住他的性器,顿时他腹下爆炸,那物在她身体里面跃动着射了精。 一夜北风吹散雁北大地积雪,而邺城却由一场大雪引起重灾。 邺城周边的村镇因这场雪冻死了许多牛羊,棚舍被积雪压塌,灾情严重。 天一亮,加急的信书送至雁北,贺时渡阅罢决定立马回邺城主持赈灾,檀檀还未见过温泉,遗憾颇多,阿月与她拥 抱:“明年春上你再来雁北,我带你去雁北山捉小鹿。” 贺时渡将檀檀从阿月的怀里抽离:“明年春天再来便是。” 檀檀柔柔一笑,却不言语。 雁北野草被疾风压低腰杆,朝着南方,檀檀趴在窗前与阿月等人挥手道别。 她心里默念,雁北的野花野草,你们不要忘了我呀—— p.s 今天也没有kill10°但是上了他虽然体力不支 目前行文到达到全文的一半,后文还有一半剧情和肉 灯火相送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灯火相送 这是大秦定都邺城以来的第一场冻灾,上至皇室下至百姓都异常关注此事,为防有人在此时传播惑乱之言,贺时渡 为达南池,先下了命令派弘年法师率千江寺弟子前往受灾的村子为灾死的人和家禽超度。 一时间,万人无家可归,他下达第二道命令,由邺城世族名门分门户为单位接济灾民,再由南池出力主持修缮倒塌 的屋舍。 因他处理及时,这场冻灾的影响得以遏制,与此同时,朝中出现另外一种论调——这场天灾是对南池一意孤行要 主战阳城的惩戒。 不主战的奏疏谏言一波接着一波,贺时渡已懒得翻阅,他叫檀檀念给他听,檀檀越念越吃力:“你们秦国的文官, 怎么这么多废话。” 他暧昧地在她耳边道:“檀檀愿我攻打阳城么?” “答案很重要么?” “阳城的守城将是你的未婚夫,我若杀了他,你可会伤心?” 这是她躲不过的问题,就像她躲不过燕国公主的身份。 她默默垂首:“若你不攻阳城,永远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我攻伐阳城,命楼仲康主帅,是因敬佩卓家父子。你们燕国若人人都又卓家父子的铁骨,也不至如今下场惨 重。” 他并未说明,但凭檀檀与他三百六十五个日夜生出来的默契,也足以明白他是在点醒自己。 是了,和他之间,从来都不只有她恨他的。 天地间这样多的人,有谁能和自己一样,与他隔着跨不去的血海深仇呢? “我说过的,只要你乖乖留在南池,便永远不 041 042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2 会有危险。” 他抱住檀檀的腰,扫落案上的奏疏,吻还未落下,檀檀拒绝道:“现在不要,上次在雁北,你都弄的我腿抽了筋, 现在还没有好的。” “谁叫你平日不爱动弹等天暖和了让阿月带着你去踢毽子,不要总是闷在屋里睡觉。” “那你一定不要食言啊。” 檀檀勾住他的肩,主动抱住他,贺时渡没有拒绝她的拥抱,任她似个动物一样挂在自己身上,腾出一手翻阅奏章。 等他放下奏章,打完哈欠,檀檀顺势亲吻住了他。她软软的小舌钻进他口中,在他舌面和上颌间打旋,灵巧地仿佛 能够转出一朵花。 一条银色的涎液被她牵出来,断开低落在他唇角处,檀檀湿润的嘴唇落上去,重新吞回那滴涎液,冰凉的吻沿他高 挺的鼻梁一路延伸至眉骨。 书房外传来芳年报时的声音,檀檀也知道他这时该去灾区视察了,她捧住他的后脑勺,望着他:“今天天冷,你多 穿件衣服,不要冷着了再回来发火。” 他更衣罢出了门,冷风扑面而来,这才多了几分清醒。 当初父亲正是被燕国女子的温柔蛊惑的,南池不能再出第二个色欲丧命的大司马可是檀檀,她与嘉宁皇后毕竟是 不一样的。 檀檀忽然想到了什么,着单衣跑了出去,贺时渡仍在南池,他回头望着她:“何事?” “今天晚上我要和平昌公主去看灯会,你答应过的。” 她在玩乐吃喝上永远是小姑娘心性。 邺城女子最爱看灯会,他心里想,若她没有燕国的出身,分明已经成为一个邺城的姑娘了。 贺时渡命芳年跟着檀檀,檀檀嫌他在自己和平昌公主说话间得有所避讳,又不能叫他离远一些,只好将许多话藏在 心里。 在小茶楼看罢柳玉安与秦国儒士会诗,她们欲去城楼下听弘年法师率千江寺众僧授法,芳年顾及城门人多,才出言 阻止了声,就被阿琴一个眼色给瞪回去。 檀檀在南池一年来,从未有过什么心愿,现在她想去看热闹,不应该拦着她。况且城门守卫森严,尤其今日更是加 固了戒备,她们身边这么多侍卫在暗处护着,能出什么样的事? 佛法普度众生,檀檀望着虔诚的百姓,问平昌公主:“你信佛吗?” 平昌公主浅浅一笑:“人生在世,总要信个什么东西当寄托。檀檀,你信什么?” “我什么都不信的。” 檀檀相信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地活着,她所愿的,就一定会实现。 平昌微有诧异,而后微笑地望着檀檀:“檀檀是个比我坚强许多的公主。” 百姓在城门下放天灯,天灯升起,阑珊灯影映在人们的脸上,檀檀视线掠过这一张张邺城百姓的面孔,或带欢喜, 或有焦虑。 她与娘亲被送往民间那一年,受了许多邺城邻里的相助,不论她多恨秦国,对邺城的百姓始终怀一丝感恩。 “那年我与娘亲在民间,我娘亲她不会做饭,隔壁的阿婆教我们煮汤饼,蒸小黄鱼。如果佛祖听得见我的祈祷一 定要庇佑邺城的百姓啊。” 檀檀双手合十,在灯火照映下许下愿望。 身为一位公主,平昌自觉比不上檀檀。 她所执着的权势利益,无一不关乎于自己,她从未真正离开皇宫,她一生所见,不过是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而从 未曾见过世人的悲欢。 人群里骤然一声惊呼,不待反应,火光在城门上升起,那正是弘年法师讲经的地方。 火势蔓延,民众慌乱不已,城门校尉立派人扑火营救火海中的僧人,并护送弘年法师与其它僧众离开此处,弘年法 师见百姓在一片混乱中不知所措,弟子身陷火海,要求留下来主持疏散。 芳年见此状,命侍卫护送平昌檀檀她们女眷速速回府,他有处理火灾的经验,立马投身进去救人灭火。 可越是疏散,人越多,平昌与檀檀被挤在人潮中,几次分离,平昌朝檀檀伸出手:“檀檀,你抓紧我。” 檀檀握住平昌的手,却又松开。 很快又有人群挤向她们之间。 城门的大火在檀檀的眼睛里晕成明亮一片,她哑然道:“平昌公主,再见了。” 人群不断,平昌分不清这些人是邺城原本的居民,还是后来接济的难民,亦或是混在难民中的奸细 等人群彻底疏通,檀檀也不见了。 她人生里所见唯一一点光,熄灭在邺城这个喧闹的隆冬夜里。 贺时渡与九皇子接到城门失火的消息,快马疾驰而来,火势渐熄,芳年已在确认有无人数死伤。城门校尉在他耳边 言:“是有人击落了千江寺僧人上方位置的天灯,恐怕是冲千江寺来的,万幸大师未受伤。” 他及时安慰千江寺的僧侣与经历一场虚惊的百姓,这场火情算是平息下来 檀檀一路没有回头。 邺城、贺公府,还有南池大司马,都无关于她。 眼前乞丐装扮的男青年牵着她不断往前奔,她来不及回头。趁乱出了城门,已有车马等他们,马车疾驰了几十里, 檀檀才开口:“卓大哥,谢谢你。” 卓延双手拱起向她行礼:“方才逃难之中情非得已冒犯了公主,公主请恕罪。” 这样的称呼与敬畏,檀檀倍感陌生。 “无事的,柳先生呢?” “公主放心,去接应柳侍郎的是我的副将,他们应当先我们一步到达左里坡。” 很多年没有见,檀檀和卓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檀檀不敢想他们被抓到会怎么样她没有回头路了。 三更天的时候马车到达左里坡的断崖边,柳玉安和卓延的副将卓正已经等待了片刻,悬崖陡峭,向下是望不见底的 深渊。 卓延单膝蹲在悬崖边,他握起挂在树干上的绳子一端,道:“公主,这是唯一能避开秦国官兵的路线,只要我们沿 着绳索下到崖底,就安然无事了。” 崖风飕飕地刮着,檀檀往后退了步:“若若是掉下去,死了呢?” 卓延自信道:“这条绳索是我依照我们几人的重量,花了三个月精心设计过的,待路上我再向公主与柳侍郎解释是 如何设计这条绳索的。” 卓延已经率先将自己套进绳索中,他将绳索另一端套在檀檀身上,扎了一个稳稳的结:“我们四个人彼此相连,底 下又有人以网接应,这样就不怕掉下去了。” 虽然他信誓旦旦,可檀檀一想到自己摔下去便会粉身碎骨,便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沉默良久的柳玉安道:“如今向前一切未知回去,会生不如死。” 檀檀也想到了后果。 她可以被贺时渡抓回去,但是,她不能牵扯卓大哥也被他抓到。她默 042 043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3 默鼓励自己,她从马背上摔下来都没事的,只要小心一点,一定不会摔死。 她在马车里将身上繁琐的秦服换下,换成了轻便的男装,首饰也尽数拆了下来。 四人攀着漆黑的崖壁,用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到底,此时天以熹微,卓延和卓正轮流驾车,往阳城的方向疾驰奔走。 檀檀未去过阳城,不知阳城冷暖,问起卓延,卓延道:“除了冬天,都不怎的冷。” “可是,不应该所有的地方,都是只有冬天冷吗?” “不是的,有些地方秋天也冷,春天也冷,阳城的春秋都不冷,只有冬天冷。” 檀檀闻言一怔。 卓延为了隐藏邺城里,将自己装扮成乞丐的模样,他用一把清水洗净脸上涂抹上去的脏污,露出清隽的面容来,檀 檀从他的脸上还能看出几分小时候的模样。 行出金山关,离开秦国境地,卓延才松懈下来,他滔滔不绝讲起自己是如何为他们设计攀岩的绳索,才讲到取材的 部分,檀檀已经困得合上了眼。 卓延对车内的柳玉安道:“我们不要打扰了公主,咱们去外面,我再跟柳先生阐述。” 柳玉安亦不中意机构器械之事,又怕扰了卓延兴致,一路耐心听着。 眼前少年郎开朗自信,让他体会到几分故国情怀。 等檀檀睡醒,已是阳城境内,湿冷的气息渗进马车里,她撩开帘子,外面田野大地湿漉漉的,伸手出去能感受到水 汽在自己手上凝结成冰。 车马至阳城城门,卓将军已率诸人迎接。 他们大都是燕国的老臣,没有殉国的勇气,亦因年老而无别国愿意接纳,幸有卓将军守得阳城,他们得以被庇护。 八年光阴,卓将军,他们燕国的第一勇士,背脊仍若青松挺立,却满头华发生。 臣民齐齐跪迎公主,檀檀未受过这样的礼,仿若一场梦。 回到卓府,她才恍恍惚惚明白了现状,对卓将军道:“卓将军,我并不是燕国唯一皇嗣你们不必这样待我。” 卓将军步伐未滞,边为她领路,边道:“六公主,是宗室里唯一惦念着燕国的人。” 卓府就置落在军营旁边,几间陋舍已是全部。 他们刚到卓府,一个窈窕的身影扭着腰肢朝他们的方向小跑过来,却在看到檀檀和卓将军的一瞬挺住步子。 那娇艳的女子发愣半天,卓延提醒她:“昭娘,快见过公主。” 檀檀盯着昭娘,先开了口:“你是昭娘?”—— p.s 今天也没kill10° p.ss 檀檀去阳城啦,不过大家放心卓将军一家都很善良 楼仲康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楼仲康 昭娘的父亲是卓将军的以为副将,母亲是嘉宁皇后曾经的侍婢,因她与檀檀年纪相仿,从小就被送入宫里陪伴檀 檀。 昭娘的父亲守城时战死,母亲在后来的奔波中离世。 檀檀记得昭娘眼角有一枚痣,令人印象深刻,可现在她的眼角的皮肤雪白无暇,根本没有那一颗痣的影子。 檀檀不禁怀疑:“你真的是昭娘吗?” 昭娘扭捏着身子,直到卓将军瞪了她一眼,她才懒着嗓音道:“是呀,不信你问延郎。” 卓延道:“公主刚到阳城,昭娘,你好好照顾公主。” 昭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檀檀被她看卓延的眼神吓到了,她不情愿叫昭娘伺候自己,可是转头想想,她连南池大司 马都不怕,还会怕昭娘吗? 檀檀才至阳城小半月,昭娘便告诉了她要打仗的消息。 她眉头一皱:“为什么我都不知道的消息,你却知道?” 昭娘眯着眼,斜睨了眼她:“是延郎告诉我的,他每次要去打仗,都会告诉我。” 这半个月以来,昭娘虽不会怠慢檀檀,但也不大喜欢搭理她。她会找一大堆婢女将这位公主高高供奉起来,却不会 陪听她说话,也不愿跟她说话。 公主,不是天生就比她们这些平凡女子高贵么?那就让她高高在上好了。 檀檀知道昭娘的敌意,更知道她想孤立自己,可是没有用的,她在秦国经历了许多寂寞,昭娘这点小把戏,她根本 不放在眼里。她每天自己刺绣、自己跟自己下棋也很快乐。 是日,檀檀正在自己下棋,卓将军经过停了下来,他远远跟檀檀行了礼,檀檀冲他一笑,单纯的模样让卓将军想起 了自己的小女儿。 当年他们下阳城,路途艰辛,他的女儿不堪苦累,病死在了路上。 若是她健康长大,应该也是檀檀这般无忧的模样。 卓将军见昭娘不在,皱起眉来:“昭娘呢?”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呢。” 卓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他眉头一皱,檀檀就以为他要发怒了,她忙道:“我不喜欢昭娘,她不出现,我才开心 呢。” “是也怪老臣辜负昭娘父母所托,未能好好教养她,才让她养成轻慢的性子。” 卓将军看到檀檀自己摆的棋局,招数都是有模有样的,他心中正有事不知如何想跟檀檀提起来,便主动提出:“公 主若不介意,可否与老臣对弈一局?” 她独自敲棋子很久了,难得有人愿意陪自己下棋,于是笑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卓将军诧异于檀檀在棋局中的耐心和布局,小半局下来,他竟处在劣势,不由得认真对待了起来。 檀檀小赢几子,她敏捷地发现卓将军在让她。 “卓将军,你不用让我的,贺时渡说过下棋时要认真一些才会有乐趣。” 她轻描淡写提过那个名字,正好给卓将军一个开口的机会。 “公主,楼仲康已率秦军到达了沥原,此战关键,还请公主能出面鼓舞民心。” “卓将军,你不必与我客气的,我不是男儿,不能上阵,可是但凡对燕国有利的事情,我都会尽全力而为。” “若非公主命人告知阳城有秦国细作查看军事布防,此战必败无疑。今楼仲康必定以为自己手中的布防图是万无一 失,才敢自信满满地南下。” “楼仲康那个狗贼,卓将军一定要打败他。” 说起楼仲康,她是咬牙启齿的。檀檀仍然忘不掉自己被他煽过的耳光,贺时渡都不曾对她动过那么狠的手。 卓将军义正言辞道:“有公主此言,老臣就算拼了命也要活捉他!” 檀檀一看卓将军说要拼命,又丝毫不像是在敷衍自己,便又犹豫了起来:“卓将军还是保重身体楼仲康并不重要 的,你却是咱们燕国最后的支柱了。” 燕国的将军们, 043 044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4 死的死,降的降,只剩卓家父子守在阳城负隅顽抗。 “公主大可放心,既然你信任老臣,老臣便不会叫你失望。只要还能握得动弓箭,老臣就会为公主报仇。” 听到这样一番真诚的话,檀檀心头难能不触动。 “卓将军,我没关系的,我所做的,都是我应当做的。” “哪有什么应不应当!”卓将军拍案,“若圣人在,怎会舍得公主受这些苦?我常常看到公主,就会想到自己的小 女,若她还在世,我必不舍让她受任何苦难。” 提起小女儿,卓将军转头背对檀檀拭去眼里泪水。 檀檀望着远山剪影,坚定道:“檀檀与卓大哥一样,是燕国的儿女,燕国的儿女为燕国付出,是理所应当的。” 卓延从父亲那里得知昭娘怠慢檀檀,犯怒前往檀檀住处,果然不见昭娘。 檀檀见他两道眉毛倒竖,放下手中的刺绣问他:“卓大哥,你生什么气了?” “这个昭娘!”卓延低斥一声,却怕被檀檀听到。 “公主,昭娘不懂事,我一定好好说她。” “我与你有婚约在,昭娘喜欢你,所以对我怀有嫉妒之心,原因本在你,卓大哥,谁都有资格说昭娘,只有你没有 资格。” 昭娘对自己的心思被檀檀直白戳穿,卓延不知所措,耳根子都透红了起来。 “我我我也没有要说她什么。” 卓延的心事都写在脸上,比起秦国男子老实许多。 “卓大哥,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们不要成婚了吧。”?卓延吃惊地张着嘴巴,他从未想过与檀檀解除 婚约一事。 他从小就认定了自己是要娶檀檀的,即便后来明知檀檀身陷南池,也没有打消过这个念头。 “这我得问过父亲再说。” 檀檀认定了自己万万不能嫁给卓延了,却又怕卓将军性子古板,非要自己和卓延成亲,于是她相出了一个谎言。 “我我在秦国,成成亲了。” “啊?” 卓延大惊。 他从未想过檀檀会骗自己,也从未想过不信。 檀檀这些年在秦国境遇,能传到他们耳中的只有寥寥谣言,真假难辨。 卓延一时只顾着偷着高兴——檀檀若成亲了,自己就不必非得娶她。 檀檀见卓延没有接着问下去,也松了口气——她可没法一下编这么多的谎。 战事在即,卓延将全部心血都放在了守城术上,他擅研究器械,燕军所用的兵器都是经他改良过的。檀檀刚随卓将 军去慰问完百姓,又至军营里鼓舞军心,卓延见到檀檀,滔滔不绝与她说起这场仗自己多有把握,他所改良的弓箭 将如何应对秦国的骑兵。 “阿复哥哥也很擅长制造机关甲械。” 卓延这次很快反应到她口中的“阿复哥哥”。 “贺时复的确是当世佼佼者,若非立场不同,真想当面与他切磋。” 檀檀从不知外人对南池的看法她身在南池中,眼中所窥,只有冰山一角。 时复在她眼里,只是个爱好器物的兄长。 卓延目光扫罢着三千甲兵,仰天一声叹。 落寞似一把尺,衡量出他和天地间的距离。 哪有男儿生来注定拿刀剑? 可燕国的男儿,没有资格说自己不喜欢打仗,他只敢夜深人静时与昭娘提起,自己的志向是做一名铁匠。 楼仲康此行自负满满,他定能破阳城,为大司马长威风。再活捉了卓家父子与燕国小公主,叫他们生不如死。 楼仲康的失败、被捉,是南池都始料未及的事。 战报传到南池,贺时渡剑斩他的将军银甲,信使亦生生受了他一脚,书房里鸦雀无声,无人敢喘息。 “大司马,卓家人似早就知道楼将军的部署他们的布防全不在我们预料之内” 答案呼之欲出,但没有人敢说出来。 时复遣散众人,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待他回到书房,贺时渡已经下定决心要亲临阳城将楼仲康换回来。 楼仲康虽是个粗鄙的人,却是领兵的奇才,秦国只怕再过几十年都未必有第二个楼仲康。 然而很快贺时渡就改了主意。 他越是重视楼仲康,卓家便越不会放人。 贺时渡眯起眼,向后仰靠着凭几,道:“命大军撤离阳城,至于楼仲康让他在阳城好好过冬吧。” 三个月来,南池一切依旧,并没有因少了谁而有所不同。 结冰的南池水已化开,池塘边再也没有那个明朗少女的身影,她的美好像是上天赐给南池的一场梦,而今梦醒之 后,南池春风依旧,他们每个人却都发生了不为他人知的变化 楼仲康被擒,于阳城仿佛是黑暗里的一抹曙光。 卓延陪着檀檀来到关押他的囚室里,因怕楼仲康伤到檀檀,他被链锁锁住四肢。楼仲康倒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十分 配合,怨言也没有。 卓将军亦称赞他大将风范。 檀檀可不在乎什么大将风范,楼仲康打过她一耳光,她记着仇呢。 她独自进去囚室,卓延在外面给她把风。 贺时渡手下的人都和他一样,泰山将崩亦泰然置之。他这辈子也是从泥地里面挣扎出来的,历经过无数风浪,未料 会遭了一个女流算计。 事到如今,谁都猜想得到是檀檀将他们的策略泄露出去的。 楼仲康的目光似虎豹盯着猎物,檀檀本能地胆怯,可她安慰自己,他现在伤不了自己,她是来报仇的。 楼仲康亦没有往日的那份敌意在,他只蔑视地笑一声,道:“我很好奇,你在邺城究竟是如何和卓家人通风报信 的?” 檀檀心想,这些人未免太小瞧人,凭什么以为能从她口中问出答案? “你不必知道这些,我偷了你们南池的机密,是不光彩的事。可你们派细作在阳城,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常与大司马提起,得防着你跟你娘一样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小姑娘,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贺时渡,他不最清楚自己居心叵测吗? 檀檀攥着袖子,镇定地说:“我丝毫都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 楼仲康眼皮一翻:“行,既然你不想知道我也不说了。” 檀檀原想狠狠斥他一顿,将她在南池时候的不满都说出来,可到与楼仲康当面对峙的时候才发现,就算自己能够义 正言辞说出一大堆道理斥责他,他们这些人,根本不会在意。 他们蔑视人命,玩弄人心,最本质是因为他不信善,不信道义,只信他们自己。 “你打过我一耳光,我来是为我自己报仇的。” 檀檀走上前,楼仲康因被链条锁住全身而不能动弹,他眼 044 045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5 里的狠戾是他唯一的武器。 檀檀朝他左脸上扇去一耳光,这点力道并不足以让楼仲康尝到痛。 他只是目光愈发狠地盯着檀檀:“你们最好将我千刀万剐,否则,我就算只有一口气,也会灭掉阳城。”—— p.s 今天也没有杀10° 背信弃义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背信弃义 他乡遇故人,当楼仲康再次见到柳玉安的时候,他竟颇有几分明白,何谓“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你来看我笑话?” 柳玉安依旧面色分不出喜悲,全然不似对待一个曾经高高在上的人。 他向来如此,人间的悲欢都与他无关。楼仲康起初也用过些手段想逼出他的怒气来,可到头来碰壁的却是自己。 他已回到他的故国,却仍是一潭死水。 “我真奇怪了,你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就跟个七老八十看透人世的老人似的?” “千人有千面,小人不过其中之一,将军何须奇怪。” “大司马说得对,你们这些流着他国血液的东西,不值得真心。” “你走吧今夜卓将军迎战路将军,城中守卫不足,你出门向西,不要回头。” 路屺率兵在阳城以北三十里外的破石陂与卓家鏖战,卓将军亲自帅兵逼退这一波进攻,守下阳城。 楼仲康出逃一事,让原本有了曙光的阳城再度陷入黑暗。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柳玉安放走了他,然而此时,楼仲康约莫已逃回秦国属地了。 檀檀冲到柳玉安面前,不等他开口,一巴掌扇向他仍不痛快,她揪起柳玉安的衣领,毫无一个公主的样子。 柳玉安道:“公主当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燕宫宫礼繁复,檀檀幼年不愿学习燕宫礼仪,是柳玉安又与她讲授这些礼仪的典故,又陪着她练习。 “你,你”檀檀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粗喘着气,眼里泪水复急火,千种情绪变幻着。 “你不配做燕国人。” “燕国已经没了,公主!” 他第一次大声与人说话,竟是对着檀檀。这口积了八年的郁气终于抒发,柳玉安喉咙颤抖着说道:“就算卓家能守 住阳城,我们也回不去故国了!” “你这个叛徒,不配提起故国。” 比起愤怒,仍是难过更多一些。檀檀因柳玉安的事几日没有胃口,卓将军担忧她饿坏自己,亲自来劝她。 他平日里严肃惯了,卓延怕他吓着檀檀,特意嘱咐他慈祥一些。 他没有做过一个慈父,不知何谓慈祥,可是看到檀檀哭肿的眼睛就不自觉心软了起来。 “这一年如果不是柳侍郎,我一定坚持不到你们来救我的,有他在,我才不用害怕要一个人回来人怎么这么轻易 地就变了?” 卓家父子恨不得将柳玉安诛杀掉泄恨,但是杀了柳玉安,檀檀会更伤心的。 “公主,背信弃义之人不配你为之伤心。” “可”她迷茫道:“我怎么能够不伤心呢?” 柳玉安的背叛,几乎打破了她所有的认知,她原以为,忠于自己的血脉,忠于信义,她便永远不会犯错。 这人心,远比她想的复杂,也远比她想的难堪。 卓将军无法给檀檀一个满意的答复,他这个年纪早已经知道越是需要用时间愈合的事,越难用言语来解释。 他试图转移开檀檀的心思:“开春了让卓延给公主抓两只兔子来解闷。” 檀檀眉头皱的更深她想从卓将军这里寻求答案,卓将军却让卓延去捉兔子给自己吃。 “我不喜欢吃兔肉。”她抹了把眼泪,“卓将军,你陪我下棋吧。” 她迫着自己用下棋转移注意力,却又转移到了另一个极端去。 贺时渡下棋时才不会像卓将军这样让着自己。 于他而言,自己何尝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她不喜欢撒谎,也不会撒谎。她记忆里,自己只撒过两次谎。 第一次是她去画舫求贺时渡,求他允许大夫给母亲看病,却骗母亲说大夫是时复帮忙找到的。 第二次便是她离开邺城前,骗贺时渡说要给他缝一只真正的鹰。 她并不后悔没有对他诚实相待,不欺瞒他,她永远也回不到燕国。 “卓将军,你让得太明显了。” “是吗?”卓将军挠头,开始另觅对策。 两人心不在焉地摆着棋子,檀檀渐渐没了兴致,才说:“我们放柳玉安走吧,他愿做哪国人就让他去做,可我们燕 国人不会杀自己的臣民。”?卓将军微怔片刻,而后微笑道:“公主有仁德之心。” 檀檀漠然说道:“燕国已不剩多少人了” 柳玉安被放走当日,檀檀去送别。 “当初是我把你带回燕国的,今日也该我送你走。” 柳玉安面对檀檀的广阔心怀,自惭形秽。他抬不起头来,不敢直视檀檀。 “从此小人不再是燕国人,燕国之事也会绝口不提。是小人有愧公主仁厚。” “我不杀你,不是因为你不该杀,而是杀了你也于事无补。杀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但我不愿因杀了你而日日噩 梦。”即便檀檀已经想通,仍有意气难平的地方,她含恨道:“以后我们大概不会再见面了我问你,你为何要放 走楼仲康?” “小人不过这世上万千庸人的其中之一,没法像公主将爱恨情仇样样看得透拎得清。” 檀檀顿时觉得恶心不已。 “你快些走吧。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你用阳城数十万人安危成全自己,你跟秦国人一样自私。你再不走,我 会真的杀了你。” 柳玉安从来不信她会杀人。 燕宫里最受宠的小公主,被俘至秦国亦有嘉宁皇后为她遮风挡雨,嘉宁皇后死后,贺公府亦有人护她,而今卓家父 子更是对她敬爱呵护,温室滋润的花,怎么会杀人呢? “阳城冬日原来比邺城更冷到了冬天,公主记得防寒。” 对于公主,他唯有此言。 他这一条无根的贱命,没有国,没有家,也没有爱人留着再也无用。不必脏故国人的手跟眼,他会自我了结的。 楼仲康狼狈逃回邺城,还来不及洗脸就去南池复命。 南池大司马这几月来性情愈发阴晴不定,楼仲康深知自己无颜以对,便只是安静地跪在书房里,一句话也不为自己 辩解。 贺时渡阅完奏本,才注意到底下还跪着一个人。 他冷笑着上前,提脚踢了踢那人肩:“还以为是上南 045 046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6 池乞讨的。” “大司马,你再给我次机会,等我攻下阳城,提着卓家父子的脑袋向你复命后,再自戕谢罪。” “我还会让你再去丢我贺家的脸吗?” 楼仲康被踹倒在地,内脏发痛吐出一口血来。他扶着地,顽强地站起来,败仗的屈辱,被俘的难看,以及眼前之人 对自己的蔑视,令他直言:“若不是你南池养的小贱人泄密,何至于此!” “南池何时养过其他人?”他疏离地反问。 “依我所见,大司马就是被那个小贱人迷了心智。你为她杀光那日的护卫,又不准人提她,不正是要掩盖你色迷心 窍,误了国事!” 他明明已是怒火中烧,临界边缘,却愈发镇定,愈发淡漠。 “芳年,将这疯狗给我赶出去!” 楼仲康被芳年协同两个侍卫架出去,正被外面等候的时复看见,他方才听见书房争吵,不便去打扰。楼仲康郁气深 沉,时复叹一口气,他伸出拐杖拦住楼仲康的去路:“楼将军与我借一步说话。” “楼将军怕是不知,当初你被俘虏的消息传来南池,阿兄曾想亲自去阳城谈判换你。” 楼仲康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很快又被怀疑所替代。 “我打了败仗,丢光了秦国人的脸,大司马怎会有那种举动。” “南池大司马自然做不出那种丧志气的事,可我阿兄他会。阿兄手下唯重你与路屺将军二人,路将军与阿兄师出同 门,路氏更是百年世家,若非阿兄看重你,又凭何一路举你成为车骑将军?” 楼仲康八尺男儿,在时复一番话前低了头。 “我再如何立功,也改不了草芥出身。” “当年是你在阴山下救我阿兄一命,楼将军的恩德,贺公府没齿难忘。” 楼仲康心头的怨念、自卑,在时复的三言两语中烟消云散。 他手握紧腰间佩刀,手背青筋突兀,纵是形容憔悴,目光却如山坚稳:“待我重振旗鼓,定亲自夺下阳城,阔我秦 国疆土!” 时复微微颔首:“阿兄身边若有楼将军在,也弥补了我不能上战场辅佐阿兄的缺憾。只是卓将军并非寻常人,阿兄 面对他尚无十足信心,楼将军定要有十二分的耐心与虚心。” 时复说话之术出神入化,楼仲康亦是聪敏之人,却足用了半个月才体会到时复这一番话的妙处。 他既安抚了自己,又将燕国那小白眼狼泄露南池机密的事不着痕迹带过。然而等他想通的时候,已经没有当天大骂 南池的骨气,再去提起那小白眼狼。 楼仲康在府里重新养好一身筋骨和志气,前来南池复命完遇到时复,遂请他过府去喝杯浊酒。 楼府有一园雅致的花草,时复琢磨着这并非楼仲康的作风,再一想便知道定是柳玉安在时栽种的。 晓春已至,树枝抽芽的新绿颜色令人心舒展。 楼仲康已不如刚开始那样恨檀檀了,他于檀檀还有许多疑问,却不敢在南池提起这个名字,只能请时复入府。 “二公子,燕国那小白眼儿狼的亦与你是世仇的关系,何以你处处维护于她?莫不是你也瞧上了她,却碍于手足情 不好说出来?不该呀。” 时复不愿理会他一脸看戏的模样,呷了口酒反问他:“楼将军可能告知,为何阿兄手下诸多良将,却再三纵容你在 朝堂之上惹是生非?” “大司马赏识我倒也不如,既然二爷认真问了,我也不与你信口开河。大司马以前是个多恣意的人呐,若不是被 南池禁锢,今日在朝堂上大骂四方的定是他自己。他需要一张不谓礼教,能说狂言之口替他说出心里话。凑巧我, 没有家世,没有牵挂,就算直言直语顶撞了谁,亦无人可让我牵连。” “你于阿兄如此,檀檀于我亦如此。”时复浅笑,一言蔽过。 楼仲康正感慨此人真是狡诈,时复却正儿八经说道:“楼将军每次与我谈话罢都会腹诽我狡猾,不是吗?我信言语 之术能击垮人心,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久而久之,也不知道真话是个什么东西了。只与檀檀说话时不必有任 何多余的心思,我视她为妹妹,亦视她为知心人。至于楼将军所说的那种关系” 话罢,时复轻微眯眼,“只怕以楼将军的经验,不知男女间并非只有一种关系。” 才是孟春时,阳城已经花开满城,檀檀稀奇地观察着梨花树上的枝叶,这里初春的花似乎比邺城盛春时还要茂盛。 她已习以为常卓将军和卓延父子出城抗敌的日子了,秦国时不时前来进攻,意图打一场持久战,阳城虽有先天的地 理优势,但不过小小一隅,只要秦国不放弃进攻,早晚城内的粮食物资会被耗尽。 阳城早晚会被攻破,誓不降秦的阳城百姓亦不会有好的下场。 但这又如何?就算后天城破,今日依旧要为明日衣食忧愁。 昭娘领着府里的年轻女子们从田间归来,言笑晏晏,她们看见檀檀立马收了笑语,俯身向她行礼。 她们用的还是燕宫里的那一套一丝不苟的旧礼,行礼时,腰背弯下的弧度都有严苛的规定。 檀檀问道:“你们去哪儿了?” 昭娘向她福身,脸上故意挂起恭敬地笑容:“回公主,战争时儿郎们都忙着守城,城中农事皆由妇女负责。今日惊 蛰,我与姐妹们一大早便去了田间耕种。” 檀檀对耕种一事还很陌生,以前柳玉安总喜欢自己种花草不过,种花草和种田应该是不一样的。 她也想离开府里出去透口气,又怕昭娘拿话来堵她,于是摆出自己的身份道:“既然是为军民谋福,我作为公主, 也应致力其中。” 昭娘顺着她正经的语气道:“您是公主,万金之躯怎能去田野里让泥土沾污?公主若是觉得闷,我便多寻几个有趣 的婢子陪着您。” 檀檀不满地想到:人死后都是要入土的,她为何不能下泥潭了?况且,她还在雁北的草坡里打过滚呢。 眼前人是小肚鸡肠的昭娘,檀檀可不愿意再招惹她,她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恹恹抬了抬眼皮子:“反正,我也 不喜欢种地。” 昭娘心里却想,檀檀除了吃和睡,占着个公主身份以外,她还会做什么? 休战时卓将军回府与臣僚议事,事关政务,檀檀必须得在场听着。她听了没一会儿便困了,打盹儿完,正好看见卓 将军要提笔写字,砚里的墨却干了。 檀檀自告奋勇:“卓将军,我帮你研墨。” 卓家父子相觑一眼,卓延走上来拦住:“公主殿下,此事由侍女做即可。” “侍女研得墨比不上我的,我在南池可是干了很久这个活的。” 她漫不经心地说出“南池”二字,底下的臣子俱惊。 他们的公主曾被南 046 047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7 池囚禁,这虽不是她的过错,却是每个燕国男儿的耻辱——亡国之辈,护不住自己的国,也护不住一个小女孩 儿。 卓将军和蔼地对檀檀说道:“那劳驾公主了,此乃老臣之幸。” 不仅旁人眼里,甚至檀檀自己都生出了错觉,她与卓将军好像是父女一样父皇去世后,再也没有人愿意这样哄 她。 卓将军和卓夫人也想过认檀檀做干女儿,只是碍于身份,名义上是做不成的。 卓夫人常在檀檀面前数落昭娘不是,檀檀虽十分认同,又不想在背地里说昭娘的不好,她千辛万苦忍住自己不去附 和卓夫人,卓夫人又叹气来:“公主与我们延郎郎才女貌,都是单纯的孩子,怎么就凑不成一对呢。” 檀檀小声说:“我,我在秦国,嫁,嫁人了。” 卓夫人又与她提了几句家长,也没追究她为什么结巴,檀檀松了一口气,暗自地偷乐,阳城这里,大家都不知道她 说谎会结巴的坏毛病呢。 入了夜卓夫人仍在灯下缝衣服,卓将军催她:“快灭灯了。” 卓夫人道:“公主我给公主缝件短衫,夏天天热了穿。” 卓将军不再说什么,只是嘱咐夫人不要太辛劳。 卓夫人在烛火下长叹一口气:“小公主是多好的孩子啊明明怕影响了延郎,还说什么自己嫁人了” 卓夫人是领着燕国的女子从亡国之灾走至今日的,她自己是苦命的女子,更能体会到女子才会有的辛酸。 亡国灾难中的女孩儿千千万,不幸者似她的爱女被剥夺去性命,幸运者似檀檀跟昭娘这般,没了双亲,在不安分的 世道里孤苦伶仃。 卓将军替妻子抚去眼泪:“别想了,不论公主愿不愿意嫁给延郎,都跟咱们的亲女儿一样。” 卓夫人思及再也不能重逢的女儿,在丈夫的怀里泣不成声—— p.s 今天也没杀10°也没见面 p.ss 近五千字的剧情章 p.sss 虽然檀檀隐瞒了事情,但真的没有骗过任何人。 燕国人崇尚真善美,檀檀只是个燕国人而已 越冬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越冬 檀檀前几日为卓将军研磨,无意瞥到他文书上“贺熠”二字,她只装作没看到的样子挪开了眼神。 可也仅仅那一瞥足令她多日不能寐。 她倏地起身打自己一耳光,好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是不能够想他的。 父皇告诉她不开心的时候睡一觉就没事了,明明每次都奏效法子这时却失灵。 她打开窗,春夜的阳城无风也无星,只有一轮阿月弯弯,孤悬在空荡天际间。阳城能够看到和雁北的一样的月亮, 她却再也回不去雁北了。 以后,他大概会带兰娘去雁北的。阳城何时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她已经做好了和阳城覆灭的准备了有她的百 姓陪着她,她并不怕,可来生她也不要做燕国的公主,她要生在雁北,要做阿月,如此就可以从小跟在他身边学骑 射,不必让他有恨。 夜里仍有几展疏灯亮着,檀檀走去昭娘屋前,透过窗户的缝隙盯着她看一本不知什么样内容的册子。 昭娘看得极其认真,不觉身后有人,檀檀便想吓她一吓,她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严肃道:“昭娘。” 昭娘被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吓得魂飞魄散,立马将手里的书合住藏在坐垫下。 她捂着胸口转身,哆哆嗦嗦地,“你你公主,这么晚,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在看什么书,这样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你快回去吧。” “你不说,我也都看到了。” 檀檀其实根本没看到,她这样说,是从贺时渡那里学来的。 昭娘从小在卓家长大,卓家人心直口快,根本不会有人用这样的法子去诈她的话,她受了骗,立马说:“你不许说 出去公主,你若说出去,我便去死。” 檀檀被她的话勾得疑心更重了。 “那你让我也看看,我就不说出去了,要不然,我明天就告诉卓将军。” 昭娘这才发觉檀檀在欺诈自己。她眼波一转,反倒大方拿出那本册子,“这东西不能让别人瞧见,公主进屋来看 吧。” 她铺开册子,几幅画技拙劣的春图毫无遮掩出现在檀檀面前。 檀檀吃惊地瞪圆了眼睛看向昭娘:“昭娘,你竟偷看春图。” “你公主你小声一些,现在,你不也看过了?” 说是淫秽污邪之物,檀檀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那上面的姿态千奇百怪,她又认真翻了两页。 昭娘直接翻到自己上次看过的页码,摊开给她:“这样的姿势才神奇呢,你看这里说的,男人最受不了这样的姿势 了。” 檀檀心道,这样难的姿势,人能做得出来吗?她可是不行的,冬天在雁北那次,她就被弄得腿抽筋了。 一页页翻罢,檀檀正了正自己的声音,道:“现在知道你看什么了。” “你也看了。” 檀檀想平时昭娘对自己总是暗中孤立,她就算戏弄昭娘一番也不为过错。 “若非你引诱,我怎么会看呢?就算说出去,你看大家信谁。” 昭娘咬牙切齿,没想到她会这样耍滑。 在贺公府,不论是平昌还是贺家的兄弟,各个城府深沉,她在愚笨,跟在他们身边那么久也学会了一二。 “那公主你想如何!”昭娘恨道。 檀檀想了一番才说:“以后你们去田间也得带着我,你们聊什么,我也要知道。” 昭娘屈辱地答应了她,又很不放心地威胁她说:“你若敢告诉卓延,我就去死。” 檀檀大度地原谅了昭娘的威胁,而昭娘也开始领着她去田间做农活,带她加入卓府女眷们的闲聊里去。 檀檀惊奇地发现自己有做农活的天赋,若来生,她能在平安年间做个农家女便很满足了。 阳城女子们见这个小公主不止不娇气,还很会做农活,也渐渐敢靠近她了。 三月农活繁忙,阳城女儿们最快乐的事是在田间休息时,聚一起喝着糖水聊唠嗑。 聚时虽开怀,可当人群散开的时候,檀檀不免怀念起她以前和平昌唠嗑的时光。 她不知南池贺公府是否也春暖花开了,今年仲春,不知谁会去陪平昌赏花呢。 贺时渡亲自领兵下阳城一事,檀檀也从周围人那里知道一二。 她想过会有这一天,在阳城里见到楼仲康时,就想到自己终究也会见到 047 048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8 贺时渡。 阳城久攻不下,秦国百姓定心生质疑,贺时渡此行主要是为平息民间质疑,其实论把握,他只有五六成。 当年卓家能从他手中杀出去,如今亦不可小觑。 檀檀跟他一个冬与春未见,她想念他,却没有想要见他的欲望。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她离开邺城那天的晌午,是 与他最后一面。 卓将军早已做好部署,他有信心能再一次抵得住秦国人的攻击,但也仅有再多一次。秦国军队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供 应,阳城孤立无援,战事持久下去无异于等死。 阳城再往南,度过栾水是魏国,前燕国的五皇子兄妹投诚魏国,他们不认阳城卓家的政权,几次劝卓家归降魏国无 果而返,卓将军问他们借兵自得不到回应。 贺时渡更放言,谁敢接济阳城,便是与秦国为敌。 南方小国林立,在此时纷纷无言,甚至有人劝阳城投降,还能保个数十载的安宁。 卓将军利用秦军对阳城地势的不熟悉迅速做出反攻,战事僵持了两个月,秦国没能更进一步,阳城也没有突围的办 法,眼看他们原有的地形优势已经逐渐丧失,突然邺城一道急令将贺时渡调走,敌军主帅撤离,阳城才又能强撑一 段时日。 他来了又走,时而打仗声传入城内,檀檀会望着城墙一道,她似乎可以看到他眉头促成小山峦。 秋收时,卓延胳膊受了伤在府里养伤,昭娘再也顾不上四处听八卦,更顾不上找檀檀的不痛快,她整天陪在卓延身 边照顾,比大夫还要敬业。 好不容易等着昭娘去厨房给卓延熬补汤,檀檀得空与卓延单独相处,她不解道:“卓大哥,昭娘她心眼儿那么小, 你喜欢她什么了?” “昭娘她”卓延脸上浮起红色,他憋了半天,太阳穴的青筋凸出,愣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卓大哥,等打完仗,你会和昭娘成亲吧。” 卓延用力点头:“嗯,等一打完仗我就娶她。” 以前因有和檀檀的婚约在,卓延不敢提要娶昭娘做妻子,自从檀檀亲口决绝了这门婚约,他也几次跟父母提起,自 己已是能够成婚的年纪,除了昭娘他谁都不要。 父亲险些打断他的背:功业未成,何谈为家? 他提一次成亲,父亲就打他一次,檀檀也偶尔会去劝卓延,此事每月提一次即可,不必太频繁的。 就算是和昭娘檀檀在一起,卓延也并没有松懈多久。 “原本,若有秦国朝廷的反对,我们总能等到撤兵的一日。可秦国皇帝突然驾崩,南池扶持的九皇子继位,他肯定 会不遗余力拿下阳城。” 檀檀才知道贺时渡突然撤兵,是回朝为秦国皇帝奔丧。 战事正如卓延所料,九皇子继位后,先是几道诏令封住反战大臣的嘴,然后命南池出兵势必拿下阳城。 楼仲康挂帅出征,贺时渡坐镇后方,他们有备而来,阳城放手范围逐步缩小,等到了冬天,秦军几乎不必出力,只 是驻兵将阳城彻彻底底包围,切断阳城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阳城百姓三十万人口需要粮食和煤炭过冬,粮食他们能够勉勉强强自给自足,煤炭却无法自产。秦军斩断了阳城的 供煤渠道,阳城里没有碳,只能砍柴烧火。 卓府有储备的火炭,微不足道的数量俨然无法御寒。 女眷房与卓将军的房里会多分配些碳火,卓将军怜惜檀檀跟着阳城受苦,将自己屋里的碳火都送去给了檀檀。 纵使檀檀已经很节省地用碳,也不过维持了一个月,腊月的时候她屋里也只能烧柴御寒。 终于熬到除夕,虽然没有碳火取暖,但卓府上下围在一起,不似平日那般冷。 檀檀跟他们讲起雁北草原高飞的雄鹰、又讲起南池大司马的宠物竟是一只大黑熊,她说得绘声绘色。阳城的女子都 是从燕都逃难来的,逃难过程中哪还有时间去记录见闻?她们只知道燕都和阳城,哪里见过雁北的草原和南池的大 黑熊呢。 檀檀的见闻将她们吸引,她眉眼弯弯一笑:“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们去游玩,去看鹰和大黑熊。” 其实他们都知道,没有机会的。 阳城一旦被攻破,不论男女老少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们会死,檀檀也会死。 守岁时,檀檀耐不住困打了几个盹儿,卓夫人命昭娘去陪檀檀回屋休息。路上昭娘再也绷不住脸,质问她:“你明 知道我们都会死,那个奸污过你的男人会让人杀了我们,或者奸污我们,你凭什么带她们看什么大黑熊。” 昭娘的话直截刺耳,她听了并不难过,因为这是事实。 檀檀望向天边星,星河灿烂,娘亲说人死后会成为天上星,肉眼难以辨清的星,她又怎么会知道娘亲是哪一颗? 她想成为星星,这样她就和所有人都一样,她不是燕国人,不是公主,也不是南池的禁脔。 她也不愿成为天上星,那么多的星星,谁能认出她是檀檀呢? 檀檀眼睫上凝起露水,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笑意平静:“就算一定会死,又为什么不能有希望呢?只要我能活一 天,就要开心过一天,我想自己以后是一个饱腹的,怀有希望的死人。” 昭娘思绪滞了一瞬。 她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一个什么样的死人,只要能和卓延死同穴,她不在乎其它的。 这一瞬昭娘才意识过来,檀檀其实和自己一样,都只是一个等着死亡来临的普通女子。她向檀檀提议道:“公主, 我带你去饮酒,但是你不要告诉其他人。” 檀檀未曾饮酒过,以前因贺时渡总是喝酒,故她十分厌弃此物。 厌弃归厌弃,好奇心终归还是占了上风,她想知道一杯苦饮,究竟为何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昭娘几杯下肚,已经哭诉了起来。 “你是公主,就算什么都没有了,你也什么都有若是你要嫁给延郎,老将军怎么会将他打成那样?你从没来阳城 就好了。” 檀檀觉得这苦水无甚特别,却能让贺时渡说胡话,让昭娘说真话。 她冷淡淡地对昭娘道:“你再说一句我的不好,我就将你喝酒的事告诉大家。” 贺时渡云淡风轻地下令掐断阳城的煤炭供应,除夕时他回邺城过年,指使时复入宫伴新帝圣驾,自己则在贺公府过 会酒肉之交。 兰娘知他这个人醉后荒唐,帮他拦了几杯酒。正好壮胆,好办成平昌公主交代的事。 宾客散去,贺时渡留下两个舞姬,兰娘眼看自己没什么谏言的机会,就默想以后另寻机会再为平昌公主办事。 二更过去,阿琴匆匆来寻兰娘前往南池,只见这时那两名舞姬仍在无休无止地跳舞。 阿琴道:“兰夫人,你快想法子支开大司马吧, 048 049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49 那二位姑娘跳了足足两个时辰了,大司马不喊停,她们怕是得跳到累死。” 兰娘媚眼一横:“阿琴姑娘何时变得这么善解人意了?没想到区区两个出身卑贱的舞姬也能得阿琴姑娘的怜惜。” 南池的下人也高人一等,以前兰娘可没少受过阿琴的气。 阿琴有这样明显的变化,她自己自然是知道的。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可以被抹去,可她的影响却弥久而深刻。 南池可以对檀檀只字不提,檀檀也的的确确曾经生活在这里。 贺时渡见了兰娘,也不大起兴致。兰娘说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是什么样子的,她就能变换成什么样子来包容自己, 这实在是无趣。 况且,兰娘也不会下棋。 兰娘肉眼亦看得见这一年来他的变化,以前他也是个狠心人,不过笑里藏刀,表面上看去,还是那个如玉一样的公 子。 现在的贺时渡,他心有多狠,看上去就有多狠。 兰娘跟他跟得最久,所以知道以前他也有被下属背叛的经历。那时的他能够笑着处置掉背叛他的人,而后练了一双 火眼金睛,任何的欺瞒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这次,他是掉以轻心,被骗的彻彻底底的。 兰娘自哀了起来,一个女人若是对男人生出怜爱,那大概是彻底没救了。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么心疼过这个男子,她也恨不得将檀檀扒了皮,可贺时渡会真的舍得扒掉檀檀的皮吗? 有时兰娘也希望檀檀仍在,那小姑娘开心的时候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南池一点也不寂寞,贺时渡也不寂寞—— p.s 今天没有杀10° 也没有见面哦。 好像没有什么不能he的地方,但是不要让我檀檀去死了,我们檀檀没有什么必须去寻死的理由啊 你想我了吗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你想我了吗 “公子,您先放阳城一马吧,大冬天没有碳火,得冻死多少人,又多少人生不如死。” 对于兰娘的请求,贺时渡冷眼相对:“怕许久没理你,你以为我是做善堂的。” 阳城那些人和兰娘无关,兰娘才不担心他们的死活,派她做说客的平昌公主也不担心阳城人的死活。平昌只惦记着 檀檀在城里。 这些天,不论是时复还是阿琴,甚至赵鄢山都会言外有意劝他恢复阳城的煤炭供应。 “公子,你真不关心燕国的小公主了么?阳城湿寒对女人伤得更深,我姆妈就是因年轻时受冻有了宫寒,好不容易 生了孩子又损了身体,月子还没结束,人就走了。” 兰娘语气委婉,极容易让人听进去她的话。 可她突然就不想再去扮成一朵解语花了。 她叹声气,很无奈道:“以前她在的时候,你冷落我也好,可只要你开心,我也没什么能抱怨的。” 兰娘千万般不愿承认,她最仰慕这个男人,竟是檀檀还在南池的时候。贺时渡的公子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的,他和 檀檀在一起,分明是个大孩子带着一个小孩子。 尤其是去年冬天他们从雁北回来时。 她去迎他归来,车夫不见动静撩开帷裳,车室里檀檀抱著布偶,他抱著檀檀,二人皆是熟睡。 他一手落在檀檀肩头环住她,一手与她十指交握。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辈子竟曾对一个人,那般体贴与温柔过。 那时候的他,多像个普通的俗人。 “公子,将她接回来吧。她在贺公府生活这么久,怎么还能受得了阳城的困苦呢。” 兰娘不知贺时渡听没听进自己的话,只见他徒手捏碎一只耳杯,瓷的碎片割破他的手,鲜血沿着他的手腕滴到桌 上。 兰娘惊呼一声,他只淡漠道:“滚。” 阳城冬天一下冻雨,卓将军的风湿就会将他折磨死。檀檀缝了护腕护膝给卓将军,卓将军不收她便生气了:“你既 然都当我是女儿了,我尽孝心,你为何拦我?” 她理直气壮,卓将军倒显得优柔寡断了些。 卓延腹诽,父亲平日对他可不见这般和蔼。 阳城里,似卓将军这样的风湿患者不在少数,亦渐渐出现冻死。 城中哀丧蔓延,卓延无法不顾拥护自己的民众,毅然决定率一小众人马出城寻碳。 他已经做了最详尽的计划,排除了种种可能被捕的危险,最后决定南下魏国。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落入了秦军布 下的网中。 檀檀明知道秦人卑鄙,贺时渡尤甚。 他放言要阳城以燕国的公主去换卓延。 檀檀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他的卑鄙,她甚至希望 为什么那么多的人在战争中死去,他还好好地呢??卓将军未对她提起这件事,她是路过卓将军的书房,才听见他 的手下们劝卓将军将檀檀送出去。 卓将军没有同意,也没有否认。 等檀檀见到卓将军的时候,发现他竟一夜间苍老了过去,以前的卓将军时时刻刻都精神抖擞,军人风范,此时,他 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檀檀让婢女将自己炖的粥递给卓将军,笑嘻嘻道:“我第一次做银耳粥呢,卓将军不要见怪。” 卓将军不敢接受她的粥,也不忍心拒绝她的粥。 他心痛地想,这样明朗的姑娘,若生在盛世将有多么美满的一生呢? 他愤恨地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该有假设,所有的假设、如果,皆是他们懦弱的燕国男儿给出的借口。檀檀道:“你 让我回南池吧,那里吃的也好住的也好,我还有好朋友在那里呢。” 卓将军怔默了良久,道:“老臣再陪公主下一盘棋吧。” “不必了呢,南池也有人陪我下棋的。” 卓将军忽然跪在地上,像一座倒塌的山,婢女们也立马随着他跪下来。 没有炭火的冬日,穿再多的衣物也会发冷。寒意直接侵入檀檀的心里,她想哭,却忍住了。 “是我们卓家对不起公主。” 檀檀平静地道:“你们没有对不起我,卓大哥是男儿,他能上阵杀敌,保护更多的人。” 她一个无用的公主去换一个能够杀敌的男儿,没有任何的不妥。 檀檀决定要去换卓延,她不知自己何时还能再回阳城,便叫人帮自己在阳城用过的物件都打包成行囊,装满一马车 一同带去秦国。 她回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贺时渡送自己的那把匕首,她还从未用过,走得时候亦不忘随身带着。 决定了出发的日子,昭娘来找她,跪下 049 050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0 求她道:“你带我一起去吧,我要去接延郎。” 檀檀得知过此行时复不在贺时渡的身边,只凭她自己,是没有把握能对付贺时渡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什么,更何况带一个昭娘呢? “不行,那里很危险的。” “卓延一个人在那里,他该有多害怕我去陪着他,就算南池大司马要杀了他,他也不是孤零零的。” “昭娘,你可真固执。” 有那么一瞬檀檀怨过,为何她是燕国的公主?为何她不是昭娘?如果她是昭娘,现在也可以任性地要求和一个男人 同生共死。 贺时渡率驻扎在青原,阳城以北八百里,那是以前赵国的领地。 昭娘和檀檀一起上路,她以婢女的身份在檀檀身边伺候,檀檀见她伺候得不情不愿,却不指出来,反倒会更勤快地 指使起了昭娘。 昭娘这个人呀,总要给她些厉害瞧瞧。 总不过两天的时间,昭娘一咬牙就忍了过去。 将至青原,檀檀对昭娘道:“你明明不愿意伺候我,干嘛总是为难自己呢。” 昭娘被她戏耍过,冷哼一声,强撑出宽容的模样:“我不是看你跟着小孩子一样傻吗?你这么傻,我都不好意思戳 穿你的小心眼。” 马车在进城时坏了车轱辘,檀檀和昭娘下车来等,二人才有过不愉快的对话,谁也不愿意理会对方,僵持地站着。 贺时渡一大早出城视察,回城时天近黄昏,野鸟掠过青原城外枯树枝头,留下两行怪异的叫声。 他和芳年驾马入城门,前路挡了一辆除了故障的马车,他们等了片刻,马车仍未被修好。 芳年看了眼马车上驮着的行囊,道:“驮着这么多东西,难怪不压坏车呢。” 贺时渡闻言瞥了眼,冷言道:“天底下的妇人都这样,别看人瘦瘦小小的,一旦出行起来,行囊能装满一间屋 室。” 芳年和随行的几个士兵闻言笑了起来,都开始抱怨自己家中女眷出门携带的行囊有多么夸张。 贺时渡等得厌了,抬头看了眼那两名等在原地分着一块干粮充饥的女子。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两个娉婷的背影,一个 高些另一个稍矮半头,但都是普通女子的身量。 只不过比起普通的女子来,她们的身形呈现出病态的瘦弱,穿戴又尤其朴素,宽大的棉衣套在她们的身上,随时都 能把她们压倒。可她们却又背脊直挺,仿佛在和身上背负的重量抗争。 他等得腹饿,决心绕远路回别馆。 檀檀抵达青原别馆已经入夜了,她和昭娘路上只啃了一块硬干粮,饿得发昏。接她的是芳年,芳年见到她明显有所 惊讶,可他很快掩住情绪,领着她们进了西厢房。 一进房屋,热气铺面而来。檀檀和昭娘都很久没有这么暖和过了。 芳年道:“小姑娘想吃些什么?我去吩咐膳房准备。” 檀檀很饿了,只怕膳房备饭又要一个时辰久,她道:“我和昭娘吃两碗热汤饼就足够了。” 吃罢汤饼,檀檀吩咐昭娘先休息,自己随着芳年去主屋见贺时渡。 青原别馆是赵国的行宫改造的,贺时渡暂居的主室,是曾今赵国君主的居所,室宽足有百步,他在书案写文书,檀 檀不敢上前去,也不敢出声。 他现在一定十分恨自己呢。 他特意写得很慢,巴不得写到明天天亮。 其实方才她一进来,他就瞧见她了,只是很难认出她是檀檀。 不过一年的时间,她清减了,也长高了,难怪他在城门下遇到她,竟也没认出来。 “傻愣着干什么?滚过来给我研墨。” 檀檀心里埋怨,叫她去研墨,还非得加个滚字若不是卓延还在他手上,自己才不会这么听话地过去呢。 她捏起一块新的墨石,撸开袖子,露出一截笔直皓腕。 她因瘦的厉害,手腕处的骨节异常突兀。 贺时渡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你们这些燕国人倒真是难缠,早早投降不是不用受罪了么?” 见檀檀不答话,他又问:“你带那么多行李做什么?还怕南池会短了你的衣物?” 檀檀这才开口:“是带给平昌公主和阿琴的礼物。” 其实她一入府,行李就被检查过了。 当时他看着那一堆小女儿家才会用的物品,简直脑仁发疼。 她唯有声音语气没有变,透亮清澈,尾音绵绵下落,像被糖果封住了口。 他忽然地伸手揽住她的腰,檀檀一慌张,手中的磨石掉入砚中,墨点飞溅在他们两个人的衣服上。 “平昌病了很久你也不去见她真是个狠心的丫头。” “她病了?严重么?” 他可没有功夫去关心那么多。 “你回去自己看看便知道了。” 他抬起布着青茬的下巴,摸索着檀檀柔嫩的面颊,虽则她清瘦了太多,可单拎出这一身洁白无瑕的皮,也是世上至 宝。 “你扎着我了” 檀檀一眨眼,就有一滴泪珠滴在他手背上。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不愿流眼泪的逞强性子一直没有变。 “贺时渡,你想我了吗?” 她才一开口就后悔了。他若是又出言伤害自己改怎么办呢? 她紧接着自己的话道:“我想你了,有时候想你都睡不着觉。” 这便是檀檀,她从不会用多余的话来修饰自己的感情,也不会刻意地讨好一个人。 她能说出来的,都是她心底所认为的。 可是,她这样想念他为何还要离开呢? “檀檀,你真该让你母亲和你燕国的臣民听听这句话。” 他严肃地像个敦敦教诲的兄长,手却覆在檀檀的胸上,他以一个男人的方式亵玩她,羞辱她,试图报复她的欺骗和 背叛。 檀檀垂下眼皮,遮住眼底难过的神色。 “我不怕他们听见,我没有做错事。” 她只是想他了而已。她没有以燕国公主的身份想念他她,而仅仅是她自己——那个不属于父亲和母亲,不属于燕 国,只属于这茫茫天地,孑然一身的檀檀。 这不是罪过,她不以此为愧。 檀檀回回过头,捧住他的脸吻住了他。 她没有一丝羞赧,所有的爱意都直白地暴露在这个吻里面。 她笨拙地撬开他的牙关,舌尖传来的酥麻直击他的神经,雁北那夜她亦是这样主动地吻他,抱他 急火在他的下腹燃烧,他起身将檀檀扑向桌面,撕裂开她的衣服,馨白的胸脯暴露在外,比那两团怯生生的乳更灼 伤他目光的是她胸前凸起的骨头。 这幅瘦弱的躯体,又可恨,又可怜。 如被冷水浇在心里,欲火骤灭,他勾起檀檀的下巴:“你的臣民知道你在我身 050 051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1 下的放浪模样吗?” 檀檀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这个贺时渡,他还是这么幼稚。 他与燕国之间,她不过是选了燕国,就像他永远放不下南池大司马的身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拿这来做 为羞辱对方的理由,丝毫不有趣。 她起身穿好衣服,嗔怨着:“你不是还要写字吗?当时楼仲康被俘,他骂你色欲熏心,没有一点错的。”—— p.s 今天也没有杀10° 就是这章把本作情绪写崩了,我们女儿被迫长大了 耻辱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耻辱 昭娘等不及要见卓延,而贺时渡这些日子仍没有要放了卓延的意思,檀檀等得心急,几次提起这事都被他拿别的话 堵了回去。 夜里檀檀更衣时,昭娘撞见了她脖子和胸前的红痕,本想装作没有看见,但檀檀大喇喇地在她面前换衣,没有一点 点顾忌。 她忍不住问:“南池大司马,他欺负你了?” “没有的。” 檀檀矢口否认。 她换好衣服,又道:“他现在讲道理讲不过我,又骗不到我,气急败坏就只能这样子。” 檀檀和昭娘二人换了轻便的衣服,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摸索到了关押着卓延的屋子。 卓延这些天被囚于此,脸上生出了茂密的胡茬,看上去年老了几十岁,昭娘心疼地抱住他:“他们有没有虐待 你?” 卓延摇摇头。 他与贺时渡都不是毛头少年,即便互为仇敌也往来有度,怎会动辄以暴力相待? 面对檀檀,卓延如鲠在喉。 “若我能早些将你救出邺城,也不至于此。” 檀檀道:“邺城哪里是那么容易进去的,你们这些年一直想着接我回家,檀檀已经很幸福了。” “檀檀,再回到邺城,你就和他们断了联系吧。如今仗已经开打,我们也不需要他们传递情报了,若你和他们的关 系被贺时渡得知,他不会放过你的。” 她认真地听,也认真地回答:“嗯,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倏尔门外一阵动静,檀檀与昭娘立即躲藏在柜中。 柜子里黑暗无光,她却能从脚步的声音里分辨出来,是贺时渡来了。 自九皇子继位后,他已权倾朝野,同是男儿郎,天下谁不以他为目标? 只有卓延不。 若不是生于乱世,卓延不会靠近权势半步。 贺时渡神色轻松地审视着这个坚韧的青年,他长卓延几岁,看他时总带着一中成熟男子对少年的蔑视感。 “我为卓公子送来的女郎卓公子为何不用?是嫌她们不够美,还是伺候不周?”? “你休想以此来侮辱我!”卓延愤慨道。 瞧瞧这些燕国人,他们说话的路数都一样蠢。 昭娘看到他这样用言语侮辱卓延,恨不得冲出衣柜和他拼命。 然而那人不仅仅是天下叱咤风云的南池大司马,更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他杀人无数,从没人与他拼命成功过。 他的话传到檀檀和昭娘的耳中,即便看不到他的脸,她们也能感受到他身为胜者的得意与嚣张。 “我侮辱你还不够吗?你们燕国的公主在我身下承欢的时候,你们燕国的男儿都干什么去了?哦我竟忘了,小荀 娘亦是卓公子的未婚妻。” 他以蔑称来称呼檀檀,卓延被成功激怒,他愤恨地挥出拳头,一拳砸在贺时渡的脸上:“你闭嘴!” 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欲进屋制服卓延,贺时渡摆手让他们出去。 “你知她是怎么在我身下哭喊的?每次肏她都似要了她的命,是你们燕国女子都很紧的么?还有,她是怎么替我含 的?秦国官窑里训练过” 檀檀没有再听到后面那些带着侮辱性的话,是昭娘及时捂住了她的耳朵,那些污言秽语再也进不去她的耳朵里。 她逼自己闭上眼,甚至逼自己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快点睡过去,她不要再听到他的声音,不要再见到他 她从没有一刻如同此时,觉得自己肮脏无比。 贺时渡点名要求以燕国公主换卓公子,意在羞辱阳城残存的那些燕国人,他目的达成,自然会放了人,阳城卓府的 管家一大早就在青原城门外接他们。 卓延和昭娘离开青原时檀檀去送他们。 管家抱著卓延老泪纵横:“公子,这些时日可是把老爷担忧坏了。” 卓延深深觉得卓家愧对檀檀,让管家不要再说下去。 檀檀强行挤出个微笑,对他道:“卓大哥,贺时渡想要用我来羞辱燕国,你们不要中他的计。你一回阳城就昭告天 下,燕国六公主薨了,不要再让我用燕国公主的名声给燕国蒙羞了。” 她知道卓延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又道:“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的。南池有平昌在,我们很要好的,吵了许多次 架都会和好,她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当初娘没了,我都把自己保护的好好的,现在檀檀长大了,不会再让别人伤 害到自己。” 檀檀又看向昭娘:“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眼角的痣去哪儿了。” 昭娘往前一步拉着檀檀行到马车的背后,直到看不见卓延了,她才细细道来:“几年前,我听人说眼角有痣是不好 的兆头,会克身边的人我爹娘已经被我克没了,我不想延郎有事,便自己给剜了。延郎这么傻,我骗他说是被鸟 啄了,他就真的相信了,还白白心疼了我一场。” 说到最后,昭娘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来。 时间不侯,芳年催促檀檀回别馆,大司马还在等她用午膳,卓延和昭娘一起用燕礼跪拜檀檀,檀檀亦双手相搭,弯 腰回了燕礼。 檀檀在转过身面向青原的那一瞬,已经哭了出来。 芳年驾着车,听着车室里的哭声,心情也随着她的哭声沉了下去。 他妹妹出嫁离家那日,就是哭得这么大声,这么凄惨,这么没有遮掩。 他想起来时阿琴嘱咐过的,檀檀喜欢吃甜食,多备些甜食给她吃。路过借口卖糖人的摊子,芳年下车买了个糖人给 檀檀,檀檀双目发红地看着他:“我不要你们秦国人的东西。” “你”芳年不敢对她怎么样,南池里,人人都当她是掌上珠宝,他乖觉地闭了嘴,把糖人给路边玩耍的小女孩。 即便嘉宁皇后去的时候,也无人听檀檀这样大声地哭过。 她哭得四肢百骸俱痛,回到别馆勉强收了声,面对一桌珍馐和金玉似的南池大司马,没有任何胃口。她若细心就会 发现这一桌菜肴都是她平日里喜欢吃的,可她时常都很粗心,此刻也没有心情去 051 052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2 顾着菜肴。 一桌菜几乎是完好无损地被送回膳房里,午膳过了一个时辰,檀檀才察觉到饿,檀木小几上摆着一碟糕点,她见贺 时渡在桌前很认真地琢磨一件玉做的物件,无心顾及她,便伸手拿起一块放到口中。 她咽得很快,糕点噎在喉中连咳数声,险些背过气。 无措之中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握着瓷杯伸过来,她接过瓷杯,就着里面的水将卡在喉间的糕点送下去 “好吃么?” 她别过头,不想和这个无耻之徒说话。 见檀檀不理会自己,贺时渡曲腿在她身旁坐下。他将檀檀揽到怀里,吻着她光洁的额头道:“我知道你委屈,卓家 人待你再亲厚,与你并无血缘关系。你将那老家伙当亲爹,人家还有更重要的亲儿子呢。平昌,阿复,南池里谁对 你不好了?以后乖乖呆在南池里,你要什么都有。若想再要个爹,我给你当便是了。” 檀檀淡漠道:“谁不知道南池大司马生不出孩子的?我不要你当我爹。” 她如此拿自己心中的痛来数落自己,贺时渡也不生气,反倒是她冷漠的样子别有一番动人情态。 她纤长的睫毛像扑闪的蝴蝶翅膀,尤其是刚刚哭过,眼皮脆弱的肌肤泛着异样的红,他动情地吻住她的眼皮,檀檀 厌恶地别过脸,“不要碰我。” “不碰你,拿卓延换你来做什么?” 他一如往昔风流无赖,那时候檀檀会急得说不上话,他就是爱她傻兮兮的样子。 只要她不再骗他,他会永远宠爱她的。 檀檀听不出任何情趣,那日他在卓延面前侮辱自己,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给他泄欲的娼妓。 “你要一个能够泄欲的人,为何非要我?你们秦国有那么多的美人。” 他没有否认,竟还觉得稀奇,“檀檀在阳城学坏了,竟知道什么叫做泄欲。” 她忍住没有告诉他,这时当日他跟卓延亲口说的,现在卓延他们还没有走远,被他知道自己曾偷偷去见卓延,他一 定会出尔反尔,对卓延不利。 见她紧闭着嘴巴,模样可爱,他遂抬起她的下巴,低头缱绻吻上她。 檀檀紧闭着唇不愿被他吻。吃了闭门羹,他只好换去攻略其它处。 现在的她瘦的令人心疼,唯有乳和臀上还有些肉,他的唇和手分布在肉欲之间,檀檀躲开:“不要碰我。” 他是被人奉承惯了的南池主人,从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尝被人抗拒? 以前她年纪小,心性小,他能不与她计较,可现在他已经知道她是会取悦于人,知道她想他,甚至是爱他 他甚至曾经被她狠狠欺骗过,出卖过。 他无法再把她的抗拒当做一个孩子闹别扭,她有情有欲,却不要他,这也是赤裸裸的事实。 檀檀见他还要弄自己,撒腿便往屋外跑,脚下衣裙将她绊倒,她扑跪在地,身后带着怒火的男人长腿迈开不过三两 步,就能将她捉住。 她手脚并用往前爬去,明知道躲不过他,也不肯就范。 不论是燕国公主,还是檀檀,她们的尊严都被撕碎了。 贺时渡看着这不听话的猎物,心里如有火烧。他俯身握住一只脚腕将她往回拖了两步,“今日我偏弄得你生不如 死。” 他解开自己腰间束腰的皮带,对折起来朝向她的臀部挥打去。 让她屈服,并不需要多大的力量。 她吃痛扭动着身子,宽大秦服掩不住窈窕的轮廓,一枝细腰既细弱得可怜,又让人起淫心。 檀檀忍痛起身,再度往门口的方向挣扎,他用力扑抱住她,她恨怒不已,回身打了他一个耳光。 他打她,是戏弄里带三分情趣,而她,就只是纯粹地恨他。 “你乖乖听话,我便不计较你的放肆。” 檀檀被扣弄住后颈,被迫送上去被他吻。她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却险些被他捏碎下颌。 “贺时渡,你是个卑鄙小人,只会欺负力量不如你的人。” 她是长大了些,可还是满口傻气。他毫不在乎,强迫之举被他做得毫无愧疚,他南池大司马要一个女人而已,何须 费尽心神? 他毫不费力解开她的衣带,让一双玉乳暴露眼前,却见她这时还要往外跑,根本不怕被外面的侍卫瞧见她这幅模 样,他将她推在毯子上,自己单膝蹲下,拾起一旁的皮带抽向她颤巍巍的乳房。 “你想让所有人都看见你这副样子吗?” “你这样羞辱我,根本不会在乎被别人看见。” “死不悔改的东西。”他轻慢地吐露出这样一句话,明明已是气急败坏,却还要持着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说要她生不如死,便一定不会食言,他起先试图直接将自己的性器送入她的小穴,可是太干涩了,那里紧紧闭 着,抗拒着他,他才不耐烦地用手为她爱抚。 他中指插进去抽动几十个来回,仍觉漫长,索性握在她腿根处掰开她双腿,俯身去吸她的小穴。 这是被他精水欲液浇灌过的花,认得他是主人,不几下泌出汁水,他不满足,腾出一手在她腰窝上下摩挲。 千万只蚂蚁要吞噬掉檀檀,她放声大哭,极为痛苦,双腿不断挣扎着。这惹来他的不快,“再乱动,绑起来肏 你。” 她就是本能地拒绝他,本能地不要他,除非他拿刀威胁,她才有就范的可能性。 看似没有骨气的傻檀檀,其实比任何人都硬气。她认定的事就不会放弃。 贺时渡反手圈住她的腰,将她扯入帷帐里。 赵国君王的行宫处处是机巧,床角四只金镶玉的云纹柱子,有经验的男人都会意会到其妙处。 檀檀四肢被大大地敞开,她彻底动弹不得。 “你这样子对我,会后悔的。” “后悔的事以后再说。” 他用唇舌诱她花穴,虽能令其扩张,却不够深,而后更换做手指,一下下戳入至最深的地方,次次都要将她捅破。 她的哭喊一声高过一声,像春夜里抓人心的野猫叫。 忽而她脑海里空白一片,撕扯的声音没了调。 贺时渡摸一把她喷射出来的潮水,涂在自己的阳物之上,他俯身将舌头伸进她因喘息而张开的小嘴中,搅弄了一 番:“我要进去了。”—— p.s 今天也没有kill10° 吸引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吸引 她有一只销魂穴,贺时渡第一次入她的时候便知道,若不图这一口小穴是难得的宝物,他当初怎会留她在南池? 他这个人,就是这么坏。 他知道她想杀他,也知道她杀不了他,可就是借着这个机会玩弄她,亵渎她。他坏事做尽 052 053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3 ,不怕多这一桩。 后面即便有些失控,可局势又回到最初的那样。 她前面才失禁过,内璧滑润无匹,他进出异常顺遂,甚至里面的吸合都配合着他的节奏。 他抓起一乳置于手中玩弄,时而含住,许久未得的畅快令他头皮发麻,他仰起头,男性气息十足的喉结滚动,对她 漫长的折磨后,他在一声喘息中将闷射入她体内。 檀檀无力地睁开眼看着刚刚高潮过的男人,他的脖颈修长漂亮,不,他的浑身没一处不好看的,上天真是无比公 平,给了他漂亮的皮囊,却没给他一个善良的心灵。 她不讨厌他,也不怎么恨他,只是可怜他 人生天地间,白驹过隙,他不信神佛,不信儒礼,他所追逐的快意是如此廉价。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她默默地背了起来。 她告诉过他自己很小就读过楚辞,背得出《离骚》,但他不信。 即便此时她背了出来,他依旧不信。 她因情事中情不自禁的哭叫哑了嗓音,贺时渡爱怜地吻一吻她,替她解开手脚上的束缚。 她四肢一被释放,就立马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从未有人忤逆过我,是我在气头上失了分寸。” 他掰开檀檀的腿,原来她身下藏着的娇花还在收缩,那里吐着白沫,有她流出的,也有他的。 趁着阴穴未彻底闭合,他再次滑入了进去。 他身下慢吞吞地出入着,“回到南池,时复、平昌他们会像以前那样宠爱你,咱们把阿月从雁北接过来,你可以带 她在邺城游玩,就像她在雁北招待你一样,你想要个父亲,让鄢山公认你做干女儿可好?” 檀檀捂住自己的嘴,不想再发出声音来。 她今天哭了许多,却不想被这个坏人小瞧。 “你在燕国八年,邺城七年,邺城人不曾亏待与你,不是吗?你去过邺城的千江寺,也入过邺城的诏狱,只要你愿 意,你就是我们邺城的姑娘,还有阿琴你不在的日子里,她也不好好伺候我了。” 他将额头抵在檀檀肩上,身下的折磨令檀檀忽视掉自己肩背上那一阵湿凉是什么。 她告诫过他,那样残忍地对她会后悔的。 别看她总是傻乎乎的,可她说过的话都一一实现了。这不,才不过了半夜,他就后悔了。 檀檀的身体应该是绵绵软软的,何曾似这样子,皮下既是骨,他每一下子都直撞她的骨头。 檀檀咬破自己的嘴唇,不要哭出声来。这一次,她再理他,就让她不得善终 青原西郊有一处温泉宫,檀檀整天都呆在那里,她不与人说话,旁人也不敢去打扰这位燕国换来的公主。 贺时渡在外视察完,直接驾车去温泉宫里接她。 温泉宫的婢女告诉他檀檀今日自己摆了会儿棋局,又睡了整整一下午,方才起来喝了几口粥,便去泡温泉了。 他很厌弃这里圈地建屋的人工温泉行宫,不似雁北那一池纯天然的温泉水,俯仰是无穷天与地,是野草和山石。 若那时他带她去过了温泉,大抵后来她也不会离开邺城。 不檀檀有她的意志,谁也无法干涉,无法改变。她想要离开秦国,除非他将她圈养起来,否则,她总会飞去她的 燕国。 他推开门,氤氲的雾气扑面而来,室内的一切都变得虚幻了起来。 檀檀穿了件白纱泡在池中,上身趴在池岸看着书。温泉宫里藏了好多记录当年民生的画册,她是易笑的性子,看到 好玩的地方就会发出檐下风铃一般的清亮笑声。 檀檀。 他走上前在池边蹲下,抚过她透着湿气的背:“看什么呢?” 檀檀合上书,眼里的笑容骤灭。 她转过身,靠着池壁坐着。 他总是知道她的脾气的,他有一整夜的时间让她开口。 贺时渡掬起一捧温泉水,淋在檀檀肩头,他的手掌就在她湿润的肩头不断摩挲,爱抚。 “楼仲康后天至青原,到时候我们便动身回邺城。明年春天带你去雁北的温泉,这里的温泉糟透了,赵国人总是爱 这些虚假浮华之物。雁北的温泉就在野山之中,潭水深不见底,就算冬天在里面游泳也不会冷。” “游泳?我不会,要是淹死了怎么办?” 她用赌气的方式回答他。 他将她的辫子绕至胸前,低头吻上她分泌着细细汗珠的脖颈。 他边吻边说话,男性气息喷洒在檀檀的脖子上,更加燥热。 “淹死了啊?你的尸身会浮上来,鹰鹫会将你的肉体啃食掉,带你去向来生。” “来生”来生她就不是檀檀了。 檀檀察觉不对,她摇摇头,转身和他眼对着眼:“难道你不该说,你会救我,或者说,你会教我游泳吗?” 她身上的纱严丝合缝包裹住她的身躯,是一具玲珑的胴体。胸前两粒凸起无时不再引诱着他这个世上至庸俗,至愚 蠢的男人。 檀檀嫌纱贴在身上像一层桎梏,她当着他的面将身上的纱衣解下,赤裸洁白的肌体在氤氲水雾中添几分缥缈。 贺时渡曲起一只腿,另只腿搭在岸上,让她可以枕着自己的腿。 他的手落在她脖子上,脆弱的脖颈只手可握,令他想起第一次出征远行,军中有细作在他更衣时突袭,当时他没有 佩戴任何武器在身,求生的本能令他不顾驶过来的匕首,双手折断他的脖颈。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拧断一个人的脖子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檀檀以为他要杀自己,像只受了惊吓的小雀,扑躲到池中央。 她虽长高了些,可与他比起来仍是小小一只,羸弱得让人生怜。 “你你不要总吓我。”她捂着起伏的胸口,磕巴地指责。 温泉水深只至她膝上,她一站起来,几乎全部暴露在他的视野之下。两条玉腿紧闭着,双腿间的缝隙绵延而上,至 稀浅的毛发处分开两道,渐隐在腰肢两侧。 檀檀见他目光变得火热,不禁后退两步。 他扯了把自己被体内汗水沾湿的衣领,道:“回来,我不动你。” 就算他要动她,她也是逃不开的。檀檀来到他身边,乖巧地坐下,她埋脸在他胯间,有意地抚弄着他腿间那处。 “阳城的时候,只要卓大哥在,昭娘就会去他屋里有一次我夜里散步路过,听见了昭娘在叫当时我好想你也能 疼我”她抬起盈盈一双目,“我没有骗你的,我是隐瞒过你,可从没骗过你的。” “我知道。”体内的急火让他出口的声音喑哑无比,他又用平日朗正的音调重复了一边:“我知道。” “我想你,想的睡不 053 054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4 着觉,吃不下饭,也没有骗你。” 她的诚实比匕首还要锋利,他的心从没有因一个女人这样痛过。 她一双手灵活地解着他的衣带,将那胀得不行的巨物释放出来。那跟她拳头一般大小地顶端打在她的脸上,笨拙呆 愣,她鼻尖凑上去,轻轻蹭着。 她只是这样浅浅地蹭着,不见有其它动作,他好似被人种了催情蛊,遍体无一处舒爽,偏偏命根子被她握在手里, 叫他不敢轻易动弹。 倏尔舌尖划过经脉凸起的柱身,动作快之又快,他还来不及捕捉那抹快意,快乐便转瞬即逝。 檀檀的唇彻底离开他的阳物,她双目清明道:“我取悦你,是因我心悦你,不是因我下贱。” 他已经全然沉浸色欲之中,不论她说什么他都能答应,都能相信。 檀檀,她实在太会折磨人。贺时渡搂起她的腰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狠狠吮住她殷红的嘴唇。 檀檀喘息的间隙,握住他正在掐弄自己乳尖樱珠的手朝自己身下的阴户探去。 檀檀今日异常黏人,他可不会自负到以为是自己吸引住她的,只是时至这个时候,他只想疼她,将她往死里疼。 她身已情动,双腿不听话地乱扭,喉间溢出的细碎呻吟统统没入淫靡的亲吻当中。 她伸手攀着贺时渡的脖子,若一条成了妖的蛇缠住,小舌在他耳间打转吸舔。 上天果真给了他一副举世无双的皮囊,无限近看他,仍找不出半点瑕疵来。 他的汗水沾在她身上,被他压过的身体泛起红色,好似黄昏未至时粉白相间的云团。 情欲在檀檀面上漫开,水声靡靡,她感受到了正在奸淫自己的手指,无可自控地溢出更多的液体滋润他。 “可可以了不要折磨我了你快进来。” 她话不成调,才说罢一句话,就觉得自己要晕眩过去。 “若不给你扩充够,怎么能好好疼你?” 在这个时候他总比檀檀多一份自持。 这份自持并非天生就有。 他身份特殊,更衣时都会有人刺杀,床笫间的刺客更是不少。他唯有先掌控住自己,才能掌控住别人。 今日这场情事由她而起,却不能由她而终。 “求你了求求你”她哭喊的声音变了腔调,不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傻乎乎地说着不要。 “求求你”檀檀紧紧抓住身下铺着的红色布帛,她腰肢挺弄,两团玉乳亦随之颤动。 他停下手中动作,“我是谁?” “大司马贺啊”他忽捻弄起小核,檀檀失控叫了出来,“大哥哥,是大哥哥。” 这称呼能让她羞愤欲死,可现在他若不给她,她才是真的会被欲火烧死。 贺时渡才自控不过片刻,又被她这一句娇娇软软的“大哥哥”勾魂摄魄。 “檀檀乖。”他倾身推开她的膝,扶着性器抵在她的阴户外:“哥哥疼你。” 他迎着阻力将自己完完全全填了进去,粗灼的性器将她挤压得不剩一丝余地,檀檀哭喊出声,还是疼,五脏六腑都 要被他撞碎。 他激烈地在她身体内抽插,每次退出都要带翻她穴中的软肉,那里被他捣弄成泥,灼成烬。 他在性事上凶狠更甚从前,檀檀很难不明白一件事——他恨自己。 “不不要了”她颤巍巍地喊着,又娇又媚。 贺时渡单膝着地,将阳物抽出一小截来,未曾成功,遂一把将檀檀扯起来,扶着她燥红的脸颊道:“你吸得太紧, 抽不出来。” 她雾蒙蒙的双目盯着他,艰难张合着小口,贺时渡仔细听了,才分辨来她是再问:“你想我了吗?” 傻东西,他若不想她,为何会用卑劣的手段换她回来? 这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答案在欲海中被冲散,噬心的快感灭顶而来,是什么样的答案好似并不重要。 二人夜返别馆,他才发现檀檀竟衣衫单薄就跑出来泡温泉了,他数落一顿,她真是一点都没长大,这一年没有阿琴 照顾她,难怪她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数落罢,他便把自己身上的貂裘披裹在檀檀身上。 “你不情愿给我,我不要穿的。” “谁说不情愿的?这小东西还学会耍赖了。” 檀檀瞪了眼他,侧身背对他。 “你不是很怕冷的吗?夜里这么冷,你着了寒气,又要发脾气,你发脾气就得砸东西。” 他一细琢磨,就知道是诏狱那一回自己多嘴,说了两句诏狱条件差,被她一直记到现在,还成了把柄。 总归是他不对。 “我再怕冷,也强过你这小女子。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把你扔下车去?” 青原的北风是厉害的,能吹刮屋顶,吹压树枝。 “你你要是扔我下去,我会冻死的。” 贺时渡以为这不过一句随意的傻话,她胆小怕死,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没有炭火取暖的阳城冬天,是真的有人冻死在睡梦里。檀檀有一次被梦魇住,醒不来,照顾她的丫鬟以为她死了, 哭了很久。 她悄悄抹去眼里面的眼泪。 回到南池,再也不会担心没有炭火,不会惊怕在睡梦里死去—— p.s 今天也没有kill10° 檀檀:要不要我教你谈恋爱…… 娼妓的服侍 短行歌(猛二哥)|脸红心跳 娼妓的服侍 贺时渡在封锁阳城后得意回朝,楼仲康接兵南下。 青原前往邺城一路寒冬,但幸好恰逢年关,只要有人烟的地方就有喜气。 他们路过一个叫做十里镇的地方,正月十五当天有杂耍,夜里有灯会。檀檀下了车不愿走,非要留在此地看灯会。 十里镇,是燕赵交界的地方。但因为村落太小,又很贫穷,因而没能作为战略地。 有过前车之鉴,芳年不慎担忧:“世子,谨防有诈。” 檀檀看卖艺人耍杂看得入迷,将身上的铜板都打赏给了卖艺人,卖艺人收到丰厚的打赏,又表演了一个高难度的技 艺。 她没见过民间的戏耍,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有趣,她主动地和围观的人群们一起鼓掌欢呼,因卖艺人做出的滑稽动 作捂腹大笑。 贺时渡从檀檀身上收回目光:“这一路她没有与任何人接触过,无事的。加强布防即可。” 说罢他咳嗽两声,芳 年才吐露心中不满:“她一路走走停停,去哪个城镇都要停留近一天,您有伤在身,又添风寒,哪经这样折腾?” 檀檀从卖艺人那里离开时,花银子买了两张他们画的小画,她认真地介绍给贺时渡:“他们方才,拿着笔隔空 054 055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5 画,然后喷口水上去画就出现了。” 他不忍戳穿她被骗的事实,只是颇嫌恶地道:“别人口水喷上去的,你也不嫌脏。” 她卷起画,交给随行的婢女让她收好。 卖艺人说这画是能够辟邪挡灾的,她买了两张,一张自己留着,另一张打算送给平昌。 “你真扫兴。”檀檀道,“又不是买来送你的。” 她尽管直言数落,贺时渡也不计较,她数落他的,惹怒他的,他都会在床笫间索要回来。 夜里陪她看灯会的时候,他才察觉身体却有不适,忽而一阵晕厥,他扶额撑住自己,不过片刻,她已不见身影。 他慌张地向四周望去,不见檀檀,便揪起身旁路人的衣领问道:“我身旁的小姑娘呢?” 路人抖着身子,瑟瑟道:“不不知道啊,什什么小姑娘?”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松手道歉,又给了那人一枚银子,那人拿着银子往人群外面挤去,一边挤一边咒骂。 正欲唤芳年他们前来去寻她,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两只柔软的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侧耳贴住他的背。 他发怒地抱起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檀檀被扔进车里,她还惦记着外面的花灯,嘴已经被男人狠狠地堵上了。 他几近撕咬地对待她的嘴唇,香甜的口脂入口成了苦。 “你再敢乱跑,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他的语气是檀檀没有听过的狠,一出口,就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他被上天眷顾惯了,所想之物皆能轻易得到,对人世上的事物,他一贯没有过多的偏执,但凡他想要,即便是强取 豪夺,也总会得到手。 檀檀才不信他会打断自己的腿。若她下次要跑,也一定不会让他找到。 “你打断了我的腿,谁陪你去骑马,陪你去射猎,谁站在你身边给你研墨呀?” “没心没肺的东西。” 他惯性地一把拍在檀檀臀上,并不知这个动作每次都能让她羞愤欲死。 她从没被别人碰过自己的臀,就连娘都没打过那里。 那是长辈教训小孩子时才会碰的地方,她觉得自己被他的动作侮辱了,他打完那个地方,又总喜欢入她,仿佛她是 个不通人性的东西,她的存在只是为供他出气,泄欲的。 她知道现在他在气头上,不想自找苦吃,于是双腿跨开坐在他的腿上,钻进他的大氅里,闷声道:“刚才你为我着 急的样子,我真喜欢。” 她不带刻意讨好的语气让贺时渡气焰全灭,他此刻被风寒折磨得头晕脑热,也不迫着自己去想她此言真假。 反正檀檀是从不会骗人的。 “那怎不见你有半点喜欢的样子?”他挑了眉,外头看着檀檀。 身患风寒,他面上多一丝虚弱的白,外侧的灯火映在他脸上,他俊朗的容颜更似一块美玉,少了凌厉,多几分温 润。 檀檀道:“可我也喜欢花灯,喜欢热闹,好好地看着花灯,你非要把人家带走。” 他总有办法把错推到别人的身 上,檀檀怕他故技重施,于是抱住他:“咱们回南池吧。这一路上,我看到我们燕国以前的城镇、百姓,都很好, 我以后也会好好留在南池的。” 他又咳两声,左臂上的新伤连带着发痛。 他们刚抵青原时遇到一队埋伏, 不像是阳城士兵,却寻不出来路,混乱中一只短剑射向他,若非他反应快,那支 短箭就会插进他的胸膛。 那些伏兵在刺杀失败后便自尽,留下的唯一线索是刺向他的短箭。 他仔细检查过那把箭,箭身刻着微小的花纹,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很快想起自己曾在檀檀燕国公主的玉牌上见过同 样的纹路,或许那刺杀他之人,与去年灯会在城门放火造成混乱的是同一拨人,甚至,与提供毒药给嘉宁皇后,毒 杀他父亲,也是那些人所为。 随着阳城战事的推进,他逐渐确定:比起给阳城通风报信,那些人像蜥蜴一样蛰伏在邺城各角落,他们还有更重要 的目标——杀死南池大司马。 他反手圈住檀檀的腰,纤细的腰肢他一只手臂就能完全圈住,眼里映着的灯火明灭交替,渐渐暗淡成深灰色。 若他不想落得父亲的下场,便不该有任何的悲悯。 一回到南池贺时渡就病倒了,太医诊断过,才发现他手臂上伤口发炎,虽不说危急,但任何正常人遇上这种伤病都 要受一番大的折磨。 他许久才患一次风寒,这次又逢受伤,夜里发起高烧,很难靠意志强撑下去。 阿琴一边煎药,一边叹气:“大司马从来是一身伤,却没什么病灾,这次真是稀奇。不过他身体素质可比普通人好 多了,小姑娘你也不必太担心。” 檀檀吃着手里的糯米团子,道:“有兰娘照顾他,我才不担心呢。” 阿琴舒心一笑:“还是咱们小姑娘想得开,等我煎完药就给你煮汤圆,你带着去找平昌公主。” 檀檀上一次提着小食盒在贺公府溜达,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只是她瘦了太多,阿琴一想她在阳城吃了苦,就觉得心 酸。 她回屋去寻手炉,然后追了出去:“小姑娘,我陪你去吧!” 檀檀可是十分清楚的,他们秦国人都心眼小。 当初的确是她骗了平昌带自己花灯会,然后一走了之的,平昌一定不会轻易就原谅她。 平昌公主见她,果然是冷冷淡淡的,仿若她是个和她毫无关系的来客。 “我带着小汤圆给你赔礼道歉了。” “当初不是走的很决绝吗?怎么又回来了?” 平昌说罢,竟不觉自己流泪了,两行眼泪滑过脸颊,檀檀看得真真切切。 平昌性子要强,不愿承认自己哭了,还强作镇定问道:“可是卓家人亏待了你?怎么瘦成了这鬼样子?” “我瘦了,可是也长高了。” 她现在和平昌公主是一样高了呢。 平昌公主别过脸拿帕子拭去泪水,转头吩咐阿琴:“平日多喂她一些。” 檀檀笑道:“我在阳城也有人疼爱,也有人照顾的,又不是去受苦的。你知道阳城女子的首饰有多少款式吗?我都 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每次去买首饰,都多买一件给你的。” 她甚至天真地想过,等打完仗就让人把她挑选的那些礼物送去贺公府。 “阳城冬天没有炭火,你可冻着了?” 平昌一边问话,一边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盛着汤圆的小碗。 “你可不要在阿琴面前说这个呀,一说这个她就哭,好像我死了一样。” “呸,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 檀檀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下垂,她忍不住哭相。 “那,你也要好好喝药,听太医的话,不要经常生我的气,生气的话,对身体不好。” 平昌久病未愈,憔悴的很明显。 这时传来兰娘求见的消息,平昌和檀檀都恢复了心情,让兰娘进来。 兰娘双眼发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 “公主,世子他不愿喝药,也不要人伺候他他站都站不起来,还发脾气。” 太子被废,父皇去世, 055 056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6 平昌和贺时渡已成陌路。她巴不得贺时渡病死在床榻上,或者死在外面可她还身系着皇室的脸面,不能因夫妻不 和而遭人笑话。 檀檀闻言腹诽,秦国人,原来不止都心眼小,还都不爱吃药。 平昌也是,贺时渡也是。 “他脾气向来如此,你跟他比我久,难不成还不清楚?”平昌无奈道。 “他可以冲妾身发脾气,可是哪能不用药呢?世子从来没病得这么厉害,公主,你想想办法吧。” 平昌觉得晦气,“我能有什么办法?” 兰娘瑟缩道:“或或许,小姑娘去,能劝得住他。” “我不要去。”檀檀立即反抗。 平昌也不知道这二人间发生了什么,为何檀檀会突然间如此抵触,可若是檀檀能劝得动他,倒也可以一试。于是劝 道:“檀檀,他若有三长两短,秦国的社稷就崩塌了罢了,你是个燕国人,可他总归也照顾过你的,你就当还他 一个人情。” 她已经用自己的身体还过了。 兰娘恨不得骂死这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这世上,还有第二个人被贺时渡照顾过吗?檀檀还是不情愿地去他屋里照 顾,他昨夜被伤口折磨地一夜未眠,白天才睡着,醒来时天昏地暗,原来是外面下着雪,怕雪光刺了他的眼睛檀檀 才拉上了竹帘。 她捧着一本秦国民俗集在看,这本书之前断断续续看了一年仍未看完。 贺时渡不知是她,但看身影,还以为是兰娘。 他念了声兰娘的名字,要水来喝。 半晌后那个身影才磨磨蹭蹭端着一杯水过来,直到她走到近前,贺时渡才认得出来。 “你怎么来了?”\u28“我也不想来的,兰娘嫌你脾气差,不愿来。” 他伸手去接杯中水,檀檀忽然退开两步。 她当着他的面,将水倒在地上。 那杯水对高烧中的人来说是琼浆玉露,她一挥而尽,随着最后一滴水从杯子里坠地,她闭上眼,两行泪流下来。 “你跟卓大哥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是你亲口将我比作你们秦国的娼妓。”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会这样恨他,憎恶他,以前他让她光着身子跪一整夜,用各种下流的手段欺负她她也不觉得 有这么恨。 他那一席话,是一把刀子刺进她的心里,还要左拧右拧,要搅碎她的心。 青原至南池的一路上,她怕他知道自己偷偷见过卓大哥,会对卓大哥不利,而这时卓大哥和昭娘一定已经平安抵达 阳城。 她做不到若无其事留在他的身边,云淡风轻地报复他。 他记得那一席话,可此时实在无力与她深究下去,忍着身上的疼痛,他极力耐心道:“去,再给我接一杯水。” “娼妓,只在床笫间服侍人。”她冷漠地走开,隔着半室的距离,她看他的眼神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她恨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不止灭国之仇,她更恨他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恶毒的人。 贺时渡低骂了句“蠢货”。 蠢货,她是以为自己的病好不了了么? 他知道真正濒临死亡的感觉——那是毫无预兆的恐惧。 区区疾病,顶多折磨他一二日。 也许等他病好后,就会下令处死她—— p.s 今天也没有kill10° 上一章檀檀的行为在这章说一下,行为没矛盾,表白是在给十度道歉的机会(但人家领不领情细说),十度刚着她 也刚着,反正两个人都很倔。 结合这一章就很好理解,所以不累赘地描写檀檀的心理变化~ 劝你善良 贺时渡平日恣意惯了,这一回病重似上天要收拾他,足足半月未见痊愈。 其实他一个四肢健全的男儿,根本不必人伺候他,他挺得过去。 可他几时受过人的羞辱?即便是当初匈奴铁骑将他围攻,他也能泰然以对。 那时他亦怕死,只是,一想到他所历经的每场战事,他抗敌的风采,都会成为史书上的一笔。 他以美名英姿流芳的同时,注定他因灾病所受的折磨隐匿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他理所应当,是一个不会生病,不会受伤,甚至不会死的人。 檀檀在那日向他“示威”过后,她正和平昌听着弘年法师过府授经,忽然由芳年领着几人闯来将她带走 车马行在邺城繁华的集市上,她听着外面熟悉的人声鼎沸,邺城,也是养育过她的一片水土。车马行入山林深处, 一路通畅未被积雪阻碍。 竹林幽深,有寂寂一户人家。 这里是前朝文人寻欢作乐的雅居,后被贺时渡所买下,他未曾修建新的屋舍,居室中的一木一石都是前人时的模 样。 檀檀抬头,看见匾上写着“木石居”三字。 这三个字被写得像鬼画符一样,若非她熟悉贺时渡的字迹,一定认不出。 侍卫将她送进屋,只字不提便离开,她追上去,他们已经驾马远去。 林深处除了一间空旷居室,不见人烟,不见飞禽走兽,与她相伴的只有夜里无尽的风吹声。 白天她还能够与他赌气,安慰自己没什么可怕的,可一到夜里,北风掠过树林,风声似鬼哭,晃动的竹影似一个个 漂浮的冤魂。 她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直到第二天天亮,也不知晨曦已至。 贺时渡是将权术玩弄于股掌之间之人,他最擅琢磨人性,若将檀檀送去有人烟的地方,定会有人喜爱她,呵护她。 她不惧人,只惧无人。 木石居没有一本书或者一支笔供她消遣。 那么胆小的檀檀,她一个人在空寂的山林中也许会被吓死,也许会寂寞,他曾试图用这样的法子逼疯过对手。 半月后他伤病痊愈才去木石居看她,居中有米和柴火,亦有哑妇为她送去三餐。 檀檀原本正拿着树枝,在雪地里画画,一见他来,她扔下树枝跑进屋里,还来不及反锁门,他半边身子闯了进来。 她几乎在雪地里画遍每一只竹子,每逢画完一幅,便有新雪掩住她的画。 “大人,你让开下,我去为你沏茶。” “嗯,倒是学乖了你称我什么?” “大人,你们秦国的娼妓,都这样称男人的。” 他拂开衣摆,屈膝坐在小桌前,“你便是为了我跟你未婚夫说的那几句话与我闹别扭?”桌上壶中有半壶冷水,他 自倒了一杯水。 凉意入喉,他语气也透出一股瘆人的寒凉,“没良心的东西。” “你也没有良心,对待仇人不需要有良心,是你教我的。” “想做娼妓是么?”他突然地发狠,抬手将她扯入席间,俯首钳住她的脖子:“行,我让你得偿所愿。” 檀檀无力地眨了眨眼睛。 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056 057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7 他的语气好像是在与你谈论一件无关重要之事,轻飘飘的,满不在乎,可他的手,恣睢凶残,要把你撕裂。 门外白雪反射着阳光,刺得她眼睛疼。 这里是他过去寻欢之处,藏着许多助兴之物。他寻出一段绳悬于梁上,将她双手捆桎,只有脚尖堪堪着地。他褪下 她一双罗袜,裸出两只白胜新雪的足。 燕国的女儿足被戏称为第二销魂窝,无数男儿欲死在其下。 她赤粉色的脚趾若千年母蚌里的孕育着的珍珠,是她最后的贞洁。 他所要的不是一个为了故国卖身为娼的公主,而是一个女子完整的贞洁。 他的手掌包裹住一只玉足,男人握了十年刀剑的手,手心全是旧茧。 世人向来所在乎的,只有他这一双手杀过多少人。 “你的燕国儿郎,可会这样亵玩你的足?会像我一样入你?” 他的手指故意在她脚心摩挲,她急得蹬腿,整个身子都一同晃动起来。 她是伶仃一孤舟,一阵风雨就能将她彻底打翻。 “你羞辱我,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淫欲,当日你跟卓大哥那么说,也不过为了你的自负心。” 比他对她毫无怜宠更让她心碎的是,他对自己的那一丝怜惜,那一毫宠爱,比之南池大司马的自负,不过九牛一 毛。 他行至今日太多人指着他的鼻子骂,都从未让他如此恼羞成怒过。 他扬起手,却在她闪躲的那一瞬停住了。 什么都停住了,四下鸦默雀静,风也停住,雪也停住。 她并没有变,以前的她,就是一个固执,诚实,又很胆小的檀檀。 檀檀紧紧闭着眼,怕他的巴掌落下来。她小声安慰着自己:“没关系的,还有很多人爱檀檀。” “呵,谁爱你,你倒是说说看?”他制住檀檀的下颌,逼她仰头看自己,轻蔑地说,“卓家人爱你?可你终究是个 外人,是个女子,平昌爱你,她利用你却更多,你娘爱你,可她不还是抛下了你,那些燕国细作爱你?不,爱你的 话,他们怎会让你被我羞辱?檀檀,你在这个世上,是一无所有的。” 檀檀才明白,为什么世人都喜欢听假话。原来真话是能够殺死一个人的。 他扼住了她所有的呼吸,檀檀知道自己要死了,来生,可千万不要随意投胎,也不要胡乱动心。 这个人多可恨呀,可他又曾经怕她摔伤,将她护在身下,也曾怕她被别人的话语伤害而说谎骗她。 她这辈子受过最大的折磨也不过如此,贺时渡一瞬清醒过来,她血气急涌的面颊和满面的泪水都在控诉着他的恶。 母亲自尽,慕容氏被灭族,父亲被杀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是想回到燕国而已。 他又凭什么假命运之由去折磨她,禁锢她。 他渐渐放松手的力道,额头却抵住她的额,他不敢看她他的本质是如此怯懦之人。 “只要你能留在南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会有人照顾你,有人爱你。” 她无助的呼吸着他的气息,贺时渡为她松开绳子,他抱著她去榻上,解开她的衣衫温柔地前戏、进入。 檀檀始终无法进入情欲。 他潦草抽插泄了精,重新整好衣物。 他抱著她,望着晃来晃去的树影,就像过去在南池那样。 “那你呢,你会爱我吗?” 这是多傻的问题?她问出来,自己都觉得可笑。 她不要他的答案,她可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好像知道他不会听见,檀檀自顾自地说:“我从没骗你。你跟卓大哥说那些话的时候,像一把刀插进我的心脏,我 的心都快被搅碎了。我不喜欢说谎,但是相比之下,更不喜欢别人伤害我你总是在伤害我。你和燕国一样” 她讨厌他,也讨厌燕国,讨厌一切让人伤心的事物。 “可我是个燕国人你灭了燕国不过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是个燕国人了。” 他的呼吸声是宁静的。 檀檀观察过他睡觉时的样子,他时常带有警觉心,风吹草动也能惊醒他。 可是听他呼吸的声音,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她有些后悔,她应该问他来生要做什么的不过她下的迷药很重,一时半会儿他是醒不来了。 来不及了。 她从身下抽出匕首,当初他送这把匕首,让她拿着杀他,这次算他没有食言。 血液在他的胸前弥漫出一朵妖异的花,他病容未愈,鲜红的血液和苍白的面色相衬,像俊美的竹妖 “来世,你就做个善良一点的人吧。”她默默地想。 人对死亡的警觉是本能,匕首插入他胸膛的前一瞬,他就有了意识。 只是时机太晚,檀檀并没有任何不舍。 他理解她,第一次杀人都是这样的,怕杀不死对方,往往一刀到尾。 他这时候,没有后悔,亦无怨恨。他竟生出一丝可怜心来,可怜这个做了一辈子南池主人的他自己。年幼时练武异 常辛苦,他知道弟弟身体残缺,南池的希望全寄托于他,他从不怨言,他告诉每一个人自己喜欢武器,喜欢骑马射 箭。 他亦喜欢吟诗作赋,喜欢琴棋书画,他喜欢躺在山林间让大风吹走他年幼的身躯,然后沿着草坡滚下去,停在哪 里,就在原地睡一觉。 千万希望寄托于一身的南池大司马继承人,一出生就只有一条路可行。 不论习武还是撰赋,他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他被世人予以厚望,好似他注定要有一番作为。 千千万万的世间人,只有母亲会因他习武时磕碰出的伤痕流泪,会彻夜不眠陪他撰赋。 南池阒无一人的深夜,他的内心也会怀念起雁北那一夜,她比春日圣湖的水还要温柔,她的抚摸代替了记忆中母亲 的眼泪—— p.s 殺了。 评论快炸,不炸就全剧终 磨磨唧唧终于殺了,急死哥了 兰娘之愿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兰娘之愿 邺城三月末是新帝登基后举办的第一场春狩。 春狩,意在彰显大国武力,威慑四海。楼仲康接到旨意撤离阳城,暂停战事,他对春狩意图满满,势要得头筹。 贺时渡有伤在身,不得动武,他闲坐在陛下身侧,睥睨着整装待发的楼仲康:“你已功成名就,也一把年纪,与小 青年们争个什么痛快?” 楼仲康腹诽,自己好歹没有差点死在女人手上。没被女人伤过的,都是英雄豪杰。 057 058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8 贺时渡已无性命之虞,被燕国小公主刺杀之事也可以成为席上的笑谈。 说来也惊险,这一场又是死里逃生。幸亏那小公主是第一回杀人,只知道杀人要往心口戳,却找不准具体的位置。 赵侯呵呵一笑,他知道贺时渡现在不能喝酒,故意敬他一杯酒:“哎呀,大司马此次真是九死一生,险些英年早 逝,南池无后啊。” 贺时渡冷笑两声,身边作陪的西域舞娘摘了一颗新鲜的葡萄,喂入他口中。 这么甜的葡萄,燕国人一定没有尝过。 “贺某自一十四岁上战场杀敌,距今已有十一年,从未敢居功自傲,不曾想赵侯不过多生一对儿女,也敢邀功 了。” “你”赵侯吃了瘪,在新帝面前他不敢与贺时渡计较。 不过经此一事,他确实重新注重起了子嗣。今年选后妃,皇帝有意让他先看过名册,寻找是否有家世、样貌,或品 性合他意者。 他反驳:“找个能生的就行了,搞这些噱头做什么?” 他对女人已无多求,年少风流过,亦有少年夫妻和解语花,甚至牡丹花下死过一回,到头来还不如找个安分守己, 又能生子嗣的。 他昏迷不醒的时日皇帝最着急,今见他有力嘲讽别人,皇帝才终于安心。 他急着将自己这些日子做过的决策给贺时渡看,希望能得他褒奖,只是最近的他好像一门心思要跟赵侯比拼生育, 并不在乎朝政。 皇帝有所怨言,他才安抚两句:“德政在民心,你的决策是好是坏,百姓自然会告诉你。只不过臣病躯未愈,看不 进书。” “表哥真是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的典范,当初你督促朕念书,学习国策时可是一年到头不准朕有半刻的停休。” “是吗?那大概陛下有君主之命,便注定忧劳,而臣既为臣下,注定享乐。” 皇帝气到无言。 又半晌后,围场的儿郎们随着楼仲康持弓策马入野林,四下私隐了,皇帝才问:“那燕国小公主如何了?你也知 道,皇后自以前见过她一面后就记住了她。要说这天底下的女人,不知道她们的心是怎么长的。自己朝廷的大司马 险些没命,她却说刺客值得敬畏” 那时皇帝还是九皇子,他大婚之后贺时渡带檀檀去过一次九皇子府邸。新娘是贺时渡曾经的副将遗孤,没有家世背 景,亦不得九皇子喜爱,她生起了寻短见的心,正巧被檀檀撞见拦了下来。 如今帝后琴瑟和鸣,皇后对檀檀有诸多感谢,却人生无常,此时的檀檀已是秦国的阶下囚。 当日芳年察觉不对,上山只寻见倒在血泊中的贺时渡,檀檀已经不见踪迹。 也许他再晚上山半刻,贺时渡就再也无法醒来。 贺时渡昏迷的同时,时复与芳年下令搜寻檀檀,南池绝不闲养一个人,举南池兵力去找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对他 们来说轻而易举。 只要她不再似前年灯会,彻底消失在秦国境内。 他们在千江寺里找到她,倒也令她遭遇嘲笑——杀了人,还想去佛祖面前祈求原谅吗?果然是个新手。 她去千江寺,也是必然的结果。邺城之大,她只认得去千江寺的路。 她被关押在南池的私牢里,你看,就算她杀了那个人,还是离不开南池。 平昌来见过她,那时贺时渡正在危险关头,许多人都默认他活不了。平昌也以为自己往后要做一个逍遥的寡妇,她 的丈夫死了,她只有唏嘘。 他们谁曾把檀檀要杀贺时渡的话当真了? 没有。 每个人都像看笑话等着她能杀掉贺时渡那一天 檀檀是诚实的,她从不会故意去骗任何一个人。 当他们都不信任她的时候,她又有多孤独呢? 檀檀对她说:“你不要担心我,就算是路边的野草,也有其命运,别人是左右不了的。我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了如果可以,你能将我葬在邺城吗?邺城这么好,我下辈子想要做一个邺城人。” 檀檀会死吗? 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个结局,不,在死之前,她还有一些值得利用的价值。 贺时渡醒来以后,时复去看过檀檀,他带了两本书给她,狱中的寂寞是能够逼疯一个人的。 檀檀问他:“有更通俗一些的吗?” 他又气又笑:“你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立场。” “我要死了,不想再看自己看不懂的书。” “没有。” 他不是说气话骗檀檀,而是他的藏书三千皆讲述高深的道理,她想要看简单的书,只怕要去幼儿初蒙的学堂却帮她 寻。 “檀檀,我会劝阿兄给你一个痛快的了结。” “我不信你。” 她了解南池这些人,时复从来都是拗不过他的兄长的。 而他的兄长,是一个看起来心性自由,其实比任何人都意志坚定的人。 兰娘反而是探望她最多次数的人,她刚被抓回来的时候,贺时渡还昏迷不醒,兰娘拿着把刀要杀她偿命,被人拦 住。前两日兰娘又来过一次,告诉她贺时渡要娶散骑常侍的小女儿,不为别的原因,就是因那女子刚刚出生时千江 寺给算过一卦,说她以后多子多福。 兰娘讽刺道:“你说这女人,还是得能生是不是?” “她还没生过孩子呢,你怎么知道她能不能生呢?” “她能不能生孩子我不知道,反正我是铁定生不出的。若不是平昌那贱人”兰娘咬牙切齿起来,她不愿再多提。 檀檀是知道这个秘密的。 真是奇怪,她从未问过平昌,平昌也从未告诉过她这些事,可她渐渐就明白了。 平昌自打嫁入贺公府第一天,就没想着要安安分分地做贺家的女人。这些年送去贺时渡各妾室,包括她自己所服用 的,并非送子药,而是断子的药。 平昌自己喝过那药,兰娘喝过,她也喝过。 她的娘亲是那么伟大的女子,亦抛下了她。而她,只是一个有些笨,又很胆小的檀檀,她不愿再多一个人陪自己受 苦。 “兰娘,生孩子很疼的,我见过母马产仔,我都希望它不要再生了。” 兰娘胸腔里的郁气一扫而过,“我说我生孩子呢,你怎么将母马与我相提并论?” 想起散骑常侍的小女,兰娘又是一阵忧伤。 “散骑常侍的女儿,她一嫁过来就会是二夫人,我跟了世子六年,也不过是个侍妾。在贺公府这种门第之下,我这 种出身,其实做侍妾都是他抬举我。” 檀檀才知道原来兰娘也会为这些事烦恼,见兰娘对自己开诚布公,她也实话实说:“我连侍妾都不是若我们燕国 还在,我也是要给公卿大臣做妻的。” 时候已经不早了。 兰娘知道自己大概是最后 058 059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59 一次见她,她对檀檀说:“希望你在梦里,能做公卿大臣的夫人。”—— p.s今天没生小阿囡 谢谢每天都喂我珠珠的同学,还有g同学的长评 新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新 牢室里只有一扇小小天窗,檀檀望见今夜的月色稀疏,南池一到深夜,静得令人发慌。 牢房的铁门被骤然打开,迎来的冷风令她打了一个冷颤。 他穿着鸦青色的袍,檀檀知道他有许多件这样的袍襦,上次在诏狱,她还替他缝过其中一件的袖子呢。 只不过当时他们从诏狱出来,所有穿过的衣服都被烧掉了。 “原来你没死啊。”她故作轻松地说,弯弯的眼眸似明月,闪烁着不属于人间的光。 “嗯,你下手不太准。”他径自坐在椅上,将桌上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以前叫她多动弹,去练练投壶什么的她也不听。 “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檀檀乖顺地摇头:“没有了,我与你要说的话,都说过了。” “你倒是很自觉呐。”他轻蔑一笑,谈笑间一副与他无关的模样他从不在乎别人的生与死。 “檀檀,只要你现在乖乖说出来,当日你下给我的迷药究竟是谁给你的,也许我念及旧情,还能留你个体面。” 他语气带着温柔的引诱,这样的男子,他与你说话都似情郎低语,怎能不让人失了心窍去爱他? 檀檀寂然片刻。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又申之以揽茝。亦余 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怨灵修之浩荡兮,终不察夫民心。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固时俗之 工巧兮,偭规矩而改错。背绳墨以追曲兮,竞周容以为度。忳郁邑余佗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 兮,余不忍为此态也。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何方圜之能周兮,夫孰异道而相安?屈心而抑志兮,忍尤而 攘诟。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步余 马於兰皋兮,驰椒丘且焉止息。进不入以离尤兮,退将复修吾初服。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不吾知其亦 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忽反顾以游目兮,将 往观乎四荒。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 可惩。” 她没有停顿,一字不落。 她很久之前告诉过他,自己读过楚辞,会背下整首的离骚。 可是他不信。 “国无人莫我知兮,又何怀乎故都”他重复了这一句,有几分赏玩的意味,“好,那我们便细细数一数燕国认得 你的人有多少。”他即刻下令,三日后将她于东街街口关入蛇笼。 他要将邺城里心系燕国之人一网打尽,一个也不余。 檀檀对自己的命数没有流连,只是在他抬手号令的那一瞬,她望见了他袖口的针线痕迹。 原来他并没有烧掉这件衣服! 追新更多好文群 7/8^6/0^9/9^8^9^5 她倏尔起身上前攥住他的衣袖:“你没有烧掉这件衣服” 他是留着这件衣物不忍烧掉,可也从不会将它拿出来穿今日,大概是阿琴搞混了。 他不仅没有烧掉这件衣物,更留着她缝了一半的那个佩囊。 不仅如此,曾有一日画师前来为他与平昌画像,平昌公主抱病不得见风,于是让她顶替,她是个稚嫩的长相,偏那 几日他为彰南池大司马的威严而蓄须。 最后画出来的成图,他与她不似夫妻,反而像一对父女,这才有了雁北时他调笑她,说她是自己生养的女儿那一回 事。 她不在的日子里,他时常会望着那幅画。 他想过她,痛彻心扉的。 只是那又如何,他与她注定是第二个南池大司马与嘉宁皇后。 南池已有前车之鉴,他又怎会允许自己像他父亲那样被人杀掉。 “贺时渡,那你知道为何我一定要去阳城吗?” 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个值得去猜测的问题。她是燕国人,必然要回燕地去。 “只要我回去阳城,我就是燕国的六公主。即便我们只有寥寥几位大臣,即便我们过得很惨淡,可有自己的身份, 我不是谁的附属品。你们只认为我不会骗你们,利用我,却从来没有明白过我。” 他爱怜地抚一抚檀檀的脑袋,在她唇上落下很轻柔的一吻,“你不适合杀人,以后投胎个好人家,不要再被人利用 了。” 她抱上他的腰,何其亲昵。 “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他轻笑出来,神色舒展,“你死了,会有别的女人进南池,庄子云,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 夏四时行也。乖孩子,你也懂得这个道理的。” 檀檀望着他的背影消失,牢室的铁门在此被关上,四下复又空寂,她再也坚持不住悲恸流泪。 来年春回大地,新草迎风而生。 这一辈子,她谁也不是。 檀檀被处刑当日,街口有许多人围观。大多数百姓第一次见真人被关蛇笼,这看比以往在街口处决细作刺激多了。 千江寺弘年法师率僧众为她诵经。 檀檀一大早就被昏昏沉沉带上街口,恍惚中她看见一个老婆婆站在人群的第一排泪流满面。 那是她和娘在民间时的邻家阿婆。 诵经声一起,她更头疼。 贺时渡正在一旁和楼仲康吹嘘这一窟蛇是他如何从西域养蛇人手中骗来,自始至终他毫不在意那人死活。 这坏人已经忘了她呢。 檀檀挣扎着不愿进蛇笼,这得死的多难看! 吞毒、饮刀,都好过被蛇吃掉。 贺时渡,你会后悔的。她心里默念。 看客还在等着蛇是怎么吃人的,谁也不曾预料,人尚未入笼,却先晕倒了过去。 眼看贺时渡下令让人侍卫继续将她送入笼中,弘年法师停止诵经,他上前道:“大司马,荀姑娘恐有患疾,她孤弱 无援,如此待她恐惹佛怒。愿大司马容贫僧为荀姑娘问脉,施主若有仁德心,我佛必佑大秦。” 弘年法师当着百姓的面以秦国国运相劝,贺时渡并无不应之理。 “贺某竟忘记大师通晓医术。”他怡然一笑,又道:“檀檀临死之时,仍有人记得她姓做荀,倒也不枉她为 059 060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0 荀家人来这世上一遭了。” 弘年替檀檀号罢脉,面上神情复杂。 贺时渡问他:“大师可诊出什么了?” “回大司马,是喜脉。” “哦?”他的惊讶颇有几分假意,又做叹息状:“燕国的皇嗣竟怀了我贺家的种,真是荒唐的事。” 他命侍卫将檀檀送回车中,又与众人吩咐:“事出有变,将荀姑娘送回南池,改日再用刑。芳年,送弘年法师与千 江寺僧众一程。” “姑娘身体遇过寒,胎像不稳,此副安胎方子每日需服二次,以此抵消寒气,生产之日方才能够顺利。” 太医写下一道药房,又细心叮嘱过阿琴等照顾着檀檀的人。 南池的第一个子嗣,贺公府格外重视。在檀檀昏睡之时阿琴领着婢子们按秦国民俗将符水洒在她衣物上,为她驱邪 避灾。 檀檀模模糊糊醒来,她以为自己进了蛇窟,可周遭环境又太过熟悉,好像她并没有离开过南池。 朦胧之中,她看到平昌的身影向她走来。 “平昌我没有死吗?” “不要总想着你会死,檀檀,你要做母亲了。” “母亲”她木然重复着这两个字,意识慢慢回来,她忽然被这件事惊吓到,“怎么可能!你,你不要骗我。” “檀檀,我骗了你,当初我给你的药,不过一副调补汤药,并不是什么绝子的药。我原本想让你怀上南池的子嗣, 你是不能够怀上南池子嗣的,我要大司马亲自杀掉他的孩子,让他也尝尝痛失亲人的滋味可是现在这个孩子救了 你的命。” 檀檀花了很久时间才反应过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昌:“我的孩子我的命,我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朋友, 你就这样利用我对你的信任” 平昌对她的指责没有任何反驳,檀檀说的每个字都是对的,她就是利用了檀檀的信任。 可无论檀檀怎么指责她她都不会后悔,若没有这个孩子,谁能救她? “你恨我,讨厌我,都也无妨,反正以后你有自己的孩子,檀檀,这个世上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平昌公主的话回荡在檀檀耳边,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和平日里一样平坦 别人都说那里有一个小生命,一个由她孕育的生命。 “娘亲,檀檀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她拿出娘亲的灵位,给她烧柱香跪拜—— p.s今天没生小阿囡 答案都在文里,就不解惑了~明天见 秦军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秦军 贺时渡将她送回木石居,不过身边多了阿琴的照顾,万事都很得当。 她孕不足三个月,还察觉不到什么呢。 三个月里,时复与平常都来看过她的。 春天木石居开了花,山间有了鸟语,四下显得不那么空旷。 阿琴端着药来时檀檀正在照着图册上的传统图纹缝小绣兜,阿琴打趣道:“都不知道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姑娘 呢。” 檀檀这才意识到,小宝宝也是有性别的,她觉得秦国传统的鹰纹很威武就绣在了绣兜上,若自己生个小姑娘呢? “阿琴,那怎样可以知道宝宝的性别呢?” 阿琴道:“那姑娘可问对人了,我娘是二公子的乳母,她最清楚这些了呢。我娘她说啊,怀孕的时候会做胎梦,若 梦见龙、虎、蛇、龟,就是男孩,若是蝴蝶,花草,植物,便是女孩。” 檀檀最近没有做梦,她又默默道,还是不要做梦了。她从来就没做过什么有用的,或是开心的梦。 “阿琴,我不要缝这个了,你帮我拆了吧。我要生个女孩儿。” 檀檀的心意向来也很随性,阿琴早就已经习惯了。 “小姑娘生小小姑娘,那小小姑娘一定也和小姑娘一样漂亮又聪明。” 檀檀因阿琴的祝福很开心。 她要生一个女儿,一个比自己善良,比自己开心的女儿。 下午平昌带着时复养的小狗来找檀檀,檀檀迫不及待将那雪白一团抱在怀里,平昌急道:“你不要总是这么莽 撞。” “我没有说要和你和好哦。”她小心眼地别过脸,怀中的小狗左右摇摆着脑袋,一会儿朝着平昌,一会儿朝着檀 檀。 平昌好笑出声,就这小心眼,还骂他们秦人小肚鸡肠呢。 她故意扬高音调:“那檀檀就一辈子不要理我了。” 一辈子那么长呢。 檀檀负气道:“你就会欺负我心软。” 她让阿琴去拿画册,将自己做了标记的篇章翻出来:“你帮我挑一挑,给阿囡秀个什么样的图案好看呢?” “檀檀想生小阿囡吗?” “嗯。” 见她一心想要女儿,平昌公主实在于心不忍告诉她真相,可她又决定再也不骗檀檀了。 “那你知不知道,南池可不喜欢阿囡,若你能诞下南池的长子,日后再也没人能够欺负你了。” 檀檀开朗道:“你不要安慰我,我知道,若我生的是个男孩儿,一定不会让我养他的。贺时渡那么好面子,怎么会 让我抚养南池的子嗣若是个小阿囡,我也许就能把她带在身边了。” 前来给平昌奉茶的阿琴也是一愣,她并不曾想过檀檀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要生个女儿的。 其实贺时渡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若他不在乎这个孩子生母的身份,又为何不让檀檀留在南池? 檀檀怀孕至今,他还未来看过檀檀。 天色将晚,平昌的婢子提醒她该下山了。 檀檀不舍地将小狗交还给平昌,平昌才转身走了两步,檀檀叫住她:“你好好养病,下次,我待你去后山散步,咱 们一起给小阿囡起名字。” 平昌冲她莞尔一笑,眼里映着园中桃花。 阿琴事无巨细地都要替檀檀操心,檀檀在怀孕初期的时候并没受太大的罪,最近贺公府又派来一拨人伺候,不仅分 担了阿琴手头上的活,木石居也热闹了起来。 檀檀喜欢生机勃勃的地方。 她正听着老仆妇讲养孩子的困难,阿琴跑过来:“姑娘,有个故人想要见你。” 她已经是无家之人,还有什么故人呢。 檀檀在此见到柳玉安,也无惊讶,也无憎恨。她以为自己杀了贺时渡的那一天,突然就理解了柳玉安。 爱一个人,怎么舍得让他受半点伤呢。 只不过楼仲康那厮既不俊美,又不体贴,檀檀实在不知道他那一点值得柳玉安背弃故国了。 柳玉安心知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他也不愿来惹檀檀不快,只是这时事关紧要,若瞒了檀檀是对她的不公平。 060 061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1 “公主,成王被抓了千江寺被封锁,三千僧众被一把火烧全都烧死了。” 檀檀闻言向后跌去,柳玉安忙扶住她。 “只怕成王性命不保。” 大司马在军营夜审弘年,他坐在将军椅上,他的副将共一十八人排成两行立在他的两侧。 他闲适地敲着桌面,弘年法师身躯闭眼诵经,并未因此气势被打断。 终于贺时渡失了耐心,道:“成王,千江寺弟子皆因你而死,你罪孽深重,只怕佛祖已经不容你了。” 那人终于停下诵经,他解下手中佛珠,走近贺时渡的方向。 “贺施主既然已经知晓我的身份,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贺时渡极力忍着想将这个假和尚活活烧死的心,他咬牙切齿道:“你是如何混入秦国,又是如何用弘年的身份接近 我母亲,如何将毒药给嘉宁毒死我父亲,我要你亲口道来。” 燕成王目光掠过秦国这些军纪严明的将士,平静道:“四十八年前燕国内乱,手足相残,五个兄弟都死在我的手 上后我遭了报应,妻子皆被杀,方才悔悟自己犯下弥天大罪,我欲向燕国赎罪,便带领三十僧众改名换姓,前往 西域学佛八年,当我们成功抵达秦国境内,三十沙弥只剩十人。彼时邺城还非秦国都城,秦国亦未壮大,我们已至 邺城,与乞人同居,那是最开始的千江寺。时逢慕容鲜卑与独孤鲜卑相争,我率僧众协助慕容鲜卑,因此识得慕容 族人。后你父亲领兵多下邺城,他与你母亲大婚,你母亲便借机将我引荐给秦国皇室。当年秦国君王命其它沙门僧 人前往燕国授法,实为探听燕国政要。我恐秦国再度壮大,便以一石二鸟之计,既杀害前去授法的僧人,又嫁祸慕 容一族,令秦国自断其臂。” 燕成王停顿片刻,苦笑一声,“谁又晓天助秦国,那年你大破匈奴,秦人皆道战神横空出世。草原诸族因此降顺秦 国,你亦合赵灭燕,秦国一小小的蛮荒之国,竟称霸中原。当我意识到秦国命脉不在皇室,而在南池,为时已 晚。” “呵天助秦国。”贺时渡讽刺地笑出来,他走至自己最年轻的副将身边,拔起他的佩刀,挥臂砍破他的胸甲,将 他的衣襟扯开,年少的躯体上新旧疤痕交错。 他厉声道:“脱衣。” 秦军训练有素,动作利索,一幅幅坚韧的躯体裸露在火光之下,在场千人,无一人的身躯是完好的。 “不要空谈时事造人。秦国的今天,是我秦国无数男儿以血肉之躯搏来的。秦人能舍身搏命,秦国就该称雄中 原。” 他亦扯下自己的衣物,大司马的衮服之下,有打仗时留下的伤痕,亦有刺杀留下的伤痕。 他傲慢地走至成王面前,“我秦国武士,不惧无德,只患无家。” 成王此时竟感受到一生难觅的畅快感,他借佛名蛰伏邺城,假慈悲之心行龌龊之事,统共四十八年,他整整有四十 八年未归家,四十八年未有人叫他真姓名。 “哈哈哈哈好一个不惧无德,大司马果真是注定是成大业的人,若本王晚生二十年,定引尔为知己。” “只可惜,我引弘年法师为师长。” 弘年法师授佛之名向诸国传递秦国密报,按秦律当制为人彘,置于街头。秦国沙门具有嫌疑,故秦下令诛杀境内沙 门,以除后患。 皇帝尚存一丝恻隐之心,他试图与贺时渡商量收回屠尽佛门的决定。 “表兄,事起千江寺,既已惩治过千江寺,若屠尽国境内的僧侣,只怕手段过于残暴。” “江山未定,若要继续南征,需全力投入,不得再因琐碎之事分心。此事需做的绝对才有威慑之效。圣人若担心因 果报应,大可不必。既然是我一力为之,我也会承担所有报应。” “若能定江山,表兄要何赏赐?” 贺时渡不假思索道:“美女三千,再准我以国师之名解甲归田,云游修仙。” 皇帝无言,此人真是奸诈,别人辛劳一生争权斗势,他却在权势触手可得时,只要美名。 “表兄真狡猾,你将我推向这个位置,没有美女三千,只有国事三千,却要自己去潇洒快活。” 贺时渡但笑不语——皇帝还是年轻了些,浅薄了些。他在年轻之时为权势国政用尽心血,不正为了年老之日,不 像燕成王那样既做不回王爷,也做不成和尚。 他自认是雁北天际的雄鹰,又怎会留恋庙堂上的乌烟瘴气? 相见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相见 贺时渡出现在木石居时,檀檀着实有些惊慌失措,她原以为他已经不愿再见到自己了。 她从没对一个人有过这样复杂的心思,愧疚,畏惧,喜悦,陌生还夹杂着一丝新奇。 他是她仇人,是兄长,是恨她的人,也是她思念的人如今,他还是小阿囡的父亲。 她刚服用完晚上的药,正吃着蜜饯解苦,她咽了口中的蜜饯,她发愣地看着他,只见他一身的烦躁起,衣摆因他大 步行走的动作剧烈晃动着。 他气势冲冲,檀檀生怕他身上藏刀要宰了自己,她抱著蜜饯罐子踉跄起身,往后跌走两步。 好险,他只是在席上盘腿坐下,他的目光扫过残余着药汁的药碗,里面沉黑色的药渣看得他喉咙一紧。 “你过来。” “我不过去。” 贺时渡吸一口冷气,怒极而笑,“怕我杀了你解恨吗?” 她挫败地阖着眼帘。 这时阿琴领着两个婢女送来棋盘,见檀檀抱著蜜饯罐子站在离大司马几步远的地方,她兀自心惊胆战了一番。 檀檀知道今日他来这里,绝非只为了下一盘棋的。输他赢他,似乎都不成。她硬着头皮去破他的招,为这一盘棋用 了十二分的精力。 十二分精力到底是有些多,她不小心破开他的局,心中腾升起的一瞬间雀跃,在看见他越来越黑的脸色后迅速消 失。 下一子,檀檀故意落到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落处,再去试探他的面色,竟还能变得更差。 她就知道,自己赢他也不愿意,输他也不愿意。 她正想悔棋辩解,黑云压身的男人忽然起身上前将她扛起来,走入内室,将她扔在榻上。 他欺身上来强硬地吻她,蛮横地咬着她的唇瓣,吸吮住她可怜的小舌头。 她当然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檀檀拼命地拍打着他,抗拒着,一方玉乳落入他手中,受尽折磨。 檀檀趁他去啃自己的脖子时,喘着粗气说:“不不要会伤到小阿囡的。” 他怎知道小阿囡是个什么东西? “小宝宝你要压到了。” 他撑起手臂,离开她身体些许,三翻四次被她耍弄的屈辱 061 062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2 让他不得放过她,他坐跪在檀檀胸前,未着力压她,几把解开自己的衣带释放出昂扬的性器,那巨物打在楚楚可怜 的脸上,更让人生出凌虐感来。 檀檀本能地抗拒,他捏住她的两颊逼她张口,将性器挤进去,湿软将他迅速包裹,他浑身毛孔都舒展开,情欲的洪 流不断从脑海向下腹流去。 檀檀根本不足含住那物,往日里他时常以此威胁,她却始终不肯替他含一回。 他屙尿射精的脏东西,怎能入口? 那物挤压在她口中抽缩,她喉头泛呕,见她面色痛苦难堪,他方才抽离出来,提起她的肩,将她半身俯压向自己腿 间,厉声道:“给我吸出来。” 她像只瑟瑟发抖的小鹿跪伏在他面前,闭眼喉头一涩,两行泪流了出来。 檀檀张口将他的性器吞没了进去,她只能堪堪含住半截,动作又涩又笨,他一掌箍住檀檀的后脑勺,摆臀抽动了起 来。 良久后精液喷射出来,檀檀反胃地干呕,他冷眼以对:“咽下去。” 檀檀怕他做出伤害小阿囡的事,不敢忤逆,咸腥的黏稠物在她喉咙里滚落而下,她屈辱地拿手背擦去自己的眼泪, 咬唇无言。 贺时渡的手掌摩挲过她的面颊,道:“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么乖顺?” 每次只有她要骗他、背叛他,或利用他时,才会在床笫间表现出乖顺的样子来。 见檀檀不愿意开口,他又冷笑声:“你倒会趋利避害。”他将自己外袍扔在地上,呵斥她:“服侍我入寝。” 檀檀替他解了衣物便打算去找阿琴一起睡,他将她桎梏怀中:“若再趁我不备时行凶,这次便真把你送入蛇笼 里。” “我去漱口,嘴里面难受。” 檀檀睡在外侧,她吹熄床头烛灯,黑暗突如其来,二人的呼吸都紧张了起来。 檀檀睡不着,她左右不断翻身,身侧传来一声斥责:“安分一些。” “怀了小阿囡,睡觉就是要这样翻来覆去的。” 想来也知道是阿琴用来哄她的话。 “谁告诉你是个小阿囡的?”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个孩子,檀檀的心脏变得紧巴巴的,她说:“我想要个小女孩儿。” “是男是女都得养在南池,是秦国人,你趁早打消那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忽然想起刚来时看到的那只残余着药汁的碗,道:“你身体寒气重,得好好喝药。” 她体内的病患都是在阳城越冬时积下的。 “我每天都有喝的。也有每天都给小阿囡吹笛子听。” “呵,你还会吹笛子呢?” “我还有每天给小阿囡念诗的。” 檀檀怕他不信,打算起身去将自己的诗经拿给他看,她上半身才离开榻,就被身后一双强硬的手臂给带了回来。 他侵略性过强势,恐伤到孩子,将她放在怀中时又放松了力道。 “弘年法师利用佛门之便向燕国残部递信之事已经败露,你不要再想着回燕国,也不要再想着报仇,以前的事我与 你既往不咎。” 他是个有仇必报之人,既往不咎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荒谬。 檀檀偷偷抹去眼泪,翻身与他面对面,她委屈道:“你再不来看我,小阿囡就要认屋外那几块大石头做爹了。” “近日卓家从魏国搬来救兵,阳城形势有变,我日日在朝中与陛下议事,早出晚归,等过些日子楼仲康出兵了再来 陪你。” 檀檀又陷入沉默里,可她已经决定过了,如果贺时渡死了,她就去陪他。 “我能摸摸你的伤口吗?” “得寸进尺。”他斥她一句,捧住她脑袋狠吻一番后,如她所愿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她给他的那一刀已经成为他身上众多疤痕的其中之一,在他的身上毫无特别之处檀檀轻轻抚过他胸口前的那一道 疤,她曾想过,若他们两个都去了来生,她要做他的母亲,她不会让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疤痕。 她摸得他心痒。 贺时渡扯开她的手,问她:“这些日子想我了吗?” “最近木石居变得热闹起来了,就没怎么想过。” “不许骗我。” “我没有骗你,是真的。” 他叹息一声,罢了,何必费精力去弄懂她的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只要她留在邺城,乖乖生下这个孩子,她是真想 他,还是假的,都无所谓。 “那你是不是已经娶了散常骑射的女儿了?” “模样实在是太难看,怕她生个丑八怪出来吓着我。” 檀檀趴在他胸前,听他这样说不禁弯起嘴角。 她心想,自己长得这样漂亮,一定会给他生一个最漂亮的小阿囡。 “对了,你知道这几次阿琴上下山,都是芳年接送她的吗?而且,两个人正常往来其实倒也没什么,每次芳年都不 会送阿琴到门口的,我上次去后山散步,撞见了他们两个人抱在一块儿我又不敢告诉其它的仆妇,若她们知道了 一定会那阿琴说笑的,这几天我都要憋死了。” 她如释重负地说出了这个惊天秘闻,贺时渡眉头一紧,:“你自己跑去后山?” “嗯,怎么了?” 他不觉自己语气严厉了几分:“以后别再一个人出去了。” “我都要做母亲了。”她无非想要一些属于自己的自由。檀檀负气脱离他怀里,过了一阵,她才突然反应过 来:“你是不是担心我又要跑了?” “现在千江寺没了,你还能跑去那里呢?” 木石居方圆十里都有重兵守护,她若有想跑的心,就会被直接抓回南池。 他又添一句:“等你生了以后,想去哪我都不管你。” “不行,我要和小阿囡在一起的。”她语气十分坚决。 见她如此喜欢这个孩子,贺时渡的心也就安定了下来。 良久没了声音,他以为她是睡着了,于是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纵使这些日子有阿琴照顾她,她已经不似刚回他身 边那样消瘦,却仍比不上以前。 他更喜欢她以前的样子,至少,以前的檀檀没有这么爱哭。 第二天贺时渡临下山前嘱咐檀檀:“乖乖吃饭,我后天再来看你。”—— p.s今天没生小阿囡 求情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求情 秦朝廷下令屠尽境内佛门弟子、销毁佛经佛像,秦国众城纷纷附议,唯赵鄢山一人反对。 赵鄢山坚持此事是逞眼前痛快,不利千秋万代的基业,他屡次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提出异议,诸臣都等着大司马将其 贬官,却不料赵鄢山不但平安无事,仍继续得到南池的礼遇。 时复亦觉得他此次处事手段比 062 063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3 起以往,仁慈了许多。 若是以往,他定要堵上所有反对之人的嘴,除尽所有有异见的人。 南池之令不可违,赵鄢山四处奔走,寻求可行之道,最终柳玉安从赵鄢山门生之处得知此事,便又去私下里见了一 次檀檀。 贺时渡要屠尽秦境内的佛门,他们毕竟曾是燕国人,因燕国国事牵连无辜,都于心有愧。 柳玉安才一下山,就被侍卫带去了南池。 贺时渡将他去见檀檀的用意已经猜到了十成,并不好奇他们能说些什么,只是他最厌恶背地里的动作,更恨背信弃 义之人,当初柳玉安离开燕国欲轻生,被秦兵所俘,他本是打算杀了这人的,楼仲康以命相护将他保了下来。 当日他背叛旧主,今又怜惜旧主,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是不配得到任何礼遇的。 好在贺时渡也不屑于阴险之事,并未叫人趁楼仲康不在折磨他一顿泄愤,而只是命人将他幽禁在楼府。 末了柳玉安冷静地问他:“南池滥杀无辜,暴虐成性,大司马就不怕遭报应吗?” “一个叛国之人与我谈报应,不嫌羞臊。” 报应一话于贺时渡已是老生常谈,若真有报应,他每过燕赵之地,当有累积成山的冤魂找他报复。 “不过你既然愿意诚心一问,我也真诚答你一回。若是一报还一报,贺某也不亏。” 他无父无母,亦无子女,唯一的亲人是腿脚不便的时复,不过时复并不需要他的担忧。 就算是报应,他也孑然一身,左右不过死一回,他与死亡迎面而上的机会还少吗? 他夜至木石居,檀檀正在闲敲棋子,当初陪他解闷的事现今成了她的日常消遣,上次,他甚至被她险赢了去。 他从不惧她赢,更不担心她赢,上次即便她能够见招拆招,他亦有办法挽回残局。 令他心事跌落谷底,是她拆招时的认真劲头。 他若要棋逢对手,何不去找赵鄢山而来找她? 说她愚笨,却屡次三番在欺瞒了他,说她聪慧,明明知道哪条路更容易走,却次次头也不回地往石头上撞。 他不由停下步子,在见她之前深吸了口气——若她为那些僧人求情,他也不管那肚子里是谁的种,直接送她入蛇 笼。 “只要围地多,弃子不可惜。”檀檀口中振振有辞,她嗓音清甜,又特意扬高声调,像个教书先生一样念着口诀。 她未察觉有人靠近,特意正襟危坐,抬起下巴,又拿捏起了严肃的语调:“贺小姑,你懂了没有?” “小姑”是燕地人对家中小阿囡的称呼。 贺时渡觉得“贺小姑”这三个字浑然不搭,可她念出来又异常动听。 他想这孩子,只要有一二成像自己就不至于愚蠢的境地。 她默认孩子姓贺,这令贺时渡心中稍有痛快,他漫步前去立于她身后,等檀檀发觉有人到来时,他已执住她的手, 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檀檀熨帖地贴在他的胸前,他又捏一子落下,“彼强自保,势孤取和。” 他的气息拂过檀檀耳侧,像点燃她耳根子的火焰。 她只觉得太热了,可他们越贴越近,他就这样的姿势执着她的手走完残局。 棋局已定,他仍以这个姿势将檀檀贴在怀里,檀檀察觉到气氛里飘过一丝质疑的气息,她扭动了下身子:“保持一 个姿势坐太久,对小阿囡不好的。” 保持一个姿势做太久?成千上万的精虫往他脑海里涌去,他甩了甩头,松开檀檀与她对面而坐。 檀檀从盘腿而做的姿势改做跪立的,乖巧十足。 他原本想给她一个自觉开口的机会,檀檀却先问道:“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秦国内政不容你们这些外人插手。你在此处安心养胎,往后也不会有不三不四的人来找你。”他此话一出,已有 了要离开的意思,“我今日只是来看看孩子。” “你不要赶尽杀绝,我知道,你担忧这些沙门僧人中有仍不利于秦国的人,也想以此事立秦国的国威。” 几天前时复和平昌分别来看她,他们都已经跟她讲过了这个道理。她设身处地地去考虑,清除秦国境内所有的僧 人,至少顾及了十年的大局。 其实她有时亦矛盾地想,若她们燕国能有一位像他这样有魄力与手段的人,处境会好地许多。若不能自顾周全,仁 义慈悲都是空谈。 “将他们逐出去,也是一样的结果,为何非要血流成河呢?”她一想到流血千里的场景,声音便多几分激愤。 他们都以为她不曾见过伏尸百万。 那年她和娘亲被送到邺城,是踩着士兵的尸体出城的。有人穿着燕国的军甲,有人穿着秦国的、赵国的死一个南 池大司马,换百万人性命,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 尽管她后来才明白过来,他死了,这个人世对她而言就变得空荡荡的。 他紧绷的下巴上出现了一道凹痕,这是他不悦时的神情。 “我已告诫过不容你干涉秦国朝政。” “我没有!”檀檀激动地说道。 贺时渡相信她,就算她做过许多令他无法容忍的事,可她的诚实从未改变过。 “你杀了他们,他们的家人、朋友会恨你,他们也会仇恨小阿囡的。” 几颗泪珠从她眼眶中滚落,她低落着脑袋,几根碎发垂下隐隐增添了憔悴。自她踏入南池的第一天起,眉目间的哀 愁就没有散去。 她不想小阿囡一出生就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仇恨,被别人恨是一件很凄惨的事情。 这个答案远在贺时渡料想之外。 檀檀已足四月身孕,却仍不显怀,他甚至会粗心到忘记他们之间有一个孩子存在着。 他看不到有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形成,也想不到那个生命会带来什么,也许,有一日别人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闹剧, 他也能信。 檀檀字字铿锵道:“若有人让小阿囡不开心,我会与他拼命。” 小阿囡对于她的意义已经绝非一个孩子。 她最绝望的时候,是小阿囡给了她希望,将她拖出深渊。 贺时渡决然别过脸,他的额头至喉结,是一道起伏利落的线,视线却或然飘忽,茫茫没有定所。 檀檀的话是一道链锁,毫无前兆地桎梏住了他的跅弛不羁。 他擅于操控全局,也擅于应对变数,此时却不得不做出妥协之举。 “檀檀,当日你要杀我,后悔过吗?” “我不后悔。” “我在问你,没有问燕国的公主。” “檀檀就是燕国的公主。”这次她双手紧紧攒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提醒着她,不要再犯错了。 对于他而言,没了檀檀,他会有其它的女人。 檀檀只是四季变化的其中之一。 063 064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4 “看着我回答。” 作为燕国公主,她尚能韧如野草,作为檀檀,她只能是微不足道的尘。 她痛苦地双手掩面,无论如何也不看他的眼睛。 “你不要再问了。” 当她意识到自己与对他的感情和对别人是如此不同时,为时已晚。 她对平昌、时复,对卓将军她真心地喜欢他们,从不吝啬去表达自己的真心,他们亦爱着她。 贺时渡,他一次都没有想过自己,没有爱过自己。 她接二连三地撞向一块石头,也会疼,会流血。 贺时渡欺身而来,他扯开她的手腕,露出被眼泪沾湿的一张脸。檀檀被他的唐突的动作带起身,脚下踉跄不断只能 跌进他怀里。她又不愿面对他难堪的问题,转身要跑,贺时渡箍着她手腕的手收紧,手背上青筋凸起,原来已是用 了他十足的力气。 “以后不会再有燕国的公主,魏国失约背弃阳城,燕国残部早晚被灭,除非你想殉国。” 只怕这蠢货真的学别人去殉国,他不给檀檀丝毫思考的余地,紧接着说:“只要你留在南池,燕国能给你的一样也 不会少。” 况且,生之不易,她这一条命,是无数人性命换来的。她爱惜自己的性命,从今以后,她还有小阿囡。 她亦不愿再哭,可是她控制不住,此时她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就想问问,他有没有曾想过她? 她刺杀他当日,跑了一整天才跑到千江寺,夜里千江寺没有香客,她想让佛祖救救他,不要让他死掉,可是又想到 他不信佛。 她仅在那时无助地想过,若他死了,她也会杀了自己偿他的命。 贺时渡从未被女人哭缠绕过,他再装不下去满不在乎的样子,他骂了一句檀檀没有听过的脏话,扳起她的下巴,厉 声道:“你说你在阳城时想我的那些话,可有假?” 她对凡事都看得开,任何事都能无甚在乎地坦白,这反倒令人质疑那话里究竟有多少分量。 檀檀无力再支撑下去,她倒在他怀里面,一个劲地摇头:“没有的,没有的!我没有骗你,从来没有过!我也没有 偷过南池的东西,我只是让卓将军他们做好应战准备,我在阳城,一直都有想你的。” 娘亲教过她,不论她是哪国人,是公主还是民女,都要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贺时渡感受到自己前襟被眼泪沾湿,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轻咬一口,又分离些许:“以后你只能想我和小阿囡,其 余的人,你想哪个我就杀哪个。” “那你呢?”她抬头,唇瓣掠过他的,“你想我了吗?” 她被泪水洗过的眼珠透彻如镜,无人能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掩饰自己。 他未以言语答之,而是一吻诉说出所有的不舍得。 他用侵略性十足的吻侵占了她的全部,檀檀放纵自己被他占据,被他掳掠。 二人在簌簌的树影下身体交缠,男女衣物凌乱地叠在一起,檀檀笨拙又热烈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他咬痛她的肩头,檀檀吃痛地退缩了,他发了狠地去撕咬她,强吻她。 他要主导她,控制她。他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不会再让她夺去左右他的权力。 他要她是奴仆,是附属,要她永远不再背叛,永不再离开。 檀檀被扯开衣襟,揉在他胸膛里,一只手爬入裙裾底下拖住她的臀,檀檀衔着一根银丝,嘴唇与他分离:“还不行 的。” “放心,我不入你。” 他此言一出,檀檀下腹盈满空虚,她因刚哭过,眼角呈一片冶艳的红色,贺时渡将她置于坐榻之上,经她提醒,他 不得不顾及腹中胎儿,要将她狠狠撕碎蹂躏的那股欲望变成一团火焰,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流动,他的身体烫得灼 人。 激烈的动作中,檀檀上身的短衣只能堪堪挂在身上,里面一件小衫罩着肩头,亵衣歪歪斜斜护住一只乳,另一只暴 露在外,发着抖的樱粉色奶尖在他的吸吮之下变得殷红。 她虽然消瘦了,却没亏待这一对乳,丰腻的乳肉从他指间溢出去,他双手轻轻一笼,就挤出了深深的沟壑。 见他将自己的双乳挤在一处玩弄,檀檀羞赧道:“不要这样子了。”—— p.s今天没生小阿囡 柔软 这样一对丰盈的乳与她通透的一双眼形成极鲜明的比对,似她是个贪恋凡欲的天上仙。 他提步跪在檀檀身前,双膝撑起力量避免压着她,昂扬的性器在她脸上方耀武扬威,檀檀低声道:“这样子,我不 喜欢的。” 那挺硬的头部在她脸颊上滑动着打转了一圈,溢出的热气喷在她脸上令她面红耳赤。 “我喜欢。”他声音蒙了层情欲,喑哑诱人。 粗热的阳物插入她乳间的沟壑中,热物的摩擦在檀檀的身上点燃火,她被烧的遍体通红。 “乖乖,等我射了再做你喜欢的。” 他用词太过直白了,檀檀好像被他的隔空戳中了腰窝,她感觉自己底下湿盈盈一片。 她喜欢什么呢? 她只是想不再空虚罢了。 他有意控制的时候,能够做到无限久,檀檀两眼发昏,已快睡过去,忽而热液喷洒在她皮肤上,嘴唇上,胸乳间尽 是。 她一抿唇,不小心将唇上的精斑抿进口中,小脸立马皱起来。吃了瘪的神色让贺时渡心悦,他弯腰在她唇上轻 吻,“又不是没吃过。” “你一定没有尝过,好难吃的。” 他轻笑一声说:“不害臊的檀檀。” 见她是一本正经在跟自己控诉着那事物的口味,很快就有了其它的坏主意。 他伸手探入檀檀裙下,摸到一片湿软,中指指停滞了片刻便插入了进去,他捣弄出更多的密液,又伸一指进去,两 指勾出足量的蜜水。 在檀檀迷离的注视下,他伸舌将手中的蜜水尽卷入口中,含着递向她的唇舌。 “你都尝过了,告诉我哪个好吃?” 檀檀则是恨死他变着法地欺负、玩弄自己,这些东西原本就不是吃的。 她激愤地亲他的嘴,堵住他要开口的话。她却忘记这是天下最狡诈之人,他要事事称第一,床笫间也不容别人占据 主动权。 鱼水之欢,他只能是水,她这条愚蠢的小鱼不得翻出他手上。 他的舌尖在檀檀的软舌上轻探一圈便收了回来,二人唇齿分离了不过半分远距离,他傲慢道:“你我之间只能我来 做主。” 这都是没有原因的,只因他是贺时渡,上天都更偏爱于他。 檀檀摩挲双腿的动作被他发现,他一手揽她入怀,另一手在花户上抚摸:“想要我插进 064 065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5 去吗?” “你知道的。”她目光含一丝期盼地望着他。 “我要你说出来。” “那,那你插进来。” 他原以为她会骄矜一阵,万万没料到她是这么直白。霎时间,他身下又硬几分,一片情欲红悄悄爬上他的脖子。 他分开檀檀双腿,将自己阳物抵了上去:“你怀胎已过四月,可以了。” “不,不不行的。” “你敢不信我?” “你又没做过阿爹,怎么知道可以。”说罢她赧然转过脸躲开他的目光。 “赵侯说的。” 她一紧张,就不由自主地收紧,他为了能被她吸,此刻不得不耐心地扶着性器在她花户上抚弄。 “我不会伤到你的。” “那你轻一些。” 火热的柱体才挤进去些许他就出了汗,她咬着手指的模样与紧致的穴头仿若处子一般。 他亦生出错觉,仿佛自己也是个初次寻欢的男子, 顶端卡在穴中,不知是进还是退。 “你放松,让我进去。” 檀檀都快咬断自己的手指了,她无措道:“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放松。” 他向来只顾着享乐,但凡他提出要求,必有人想方设法去满足他。 他从来未遇到这样蠢笨的女子,吸也要人教,放也要人教。 “那你忍耐一些。” 他狠心送入,檀檀还未做好准备,突然的闯入令她头皮发紧,她愈发不得放松,内壁似绸缎布帛将他紧紧裹住。 随着他的抽动,檀檀发出了愉悦痛苦夹杂的声音,忽然体内喷射来热液,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贺时渡眼里升起红血丝,难堪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抽出半软之物,似奖励一般拍了拍檀檀的脸颊,倨傲 道:“如此能吸,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她松了口气,默默想,好险,她怕他做的太激烈会伤到自己和孩子,同时又觉得心里一阵暖——他说不会伤害自 己的,他没有食言。 她眼眉一弯,单纯道:“这次很快呢。” “此次顾及你的身子,也只能匆忙了事。” 情欲退去,他谎话说得面不红心不跳。 檀檀和他对望一眼,“我们的小阿囡,一定胜过赵侯的儿女。” “这还用说?”他拿帕子慢条斯理地为二人拭去身上的痕迹,举手投足仍是南池矜贵公子的模样,“赵侯那厮,又 如何及我一二?” 檀檀已经习惯了他这恨不得把自己吹嘘成天下第一男子的模样,她呆呆地望着顶上的帷帐晃来晃去,贺时渡才浅眠 过去,耳边传来一句不讨喜的话,惊扰他的睡意。 “我能不能见一面弘年法师?” 她怕他误会,急着解释:“他一个人在秦国四十八年,我是他的亲人,至少,我也要送他一程。” “真是得寸进尺了,不行。” “你可以跟着我的,我没有要做其它的事。我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只此一个亲人,你若能让我送他一程,我 会一辈子感激你的。”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 檀檀失落地收声。 突然的静默,叫贺时渡心烦意乱了起来。他不喜静,就算一个人在南池时,也要找只鹦鹉在旁边陪伴。 “怎么安静了?” “我不开心,不想说话。” 檀檀生了一会儿闷气便睡着了,太医开给她的药方子里又凝神助眠的成分,肚子里的小东西又安分,她并没在睡眠 上受过什么苦。 很快枕边传来檀檀熟睡中的呼吸声,她睡姿倒是不老实,很快就翻身过来,手脚缠在他身上,柔软的乳房挤着他的 胳膊,他像被一朵云包裹,馨香温暖。 许是环境太柔软,他一梦梦到了童年时。 他向来更喜欢母亲,不与父亲亲近,却又憋着一口气,立誓要做个比父亲更出色的人。他那时年纪小,又怎会知道 自己一身风流劲,九成遗传自他那个不着调的爹。 那是一年春天,本来母亲要答应陪他回雁北,但时复发了烧,母亲不得不取消这个约定。 他没法不失落,但失落已是习以为常。时复身体弱,母亲分给他多余的照顾似乎是应该。只是他不愿留在父亲身边 习文练武,一日日,多枯燥。 他想去上街斗蟋蟀,看杂耍,去吃赵小侯吹嘘过的城东烤猪头肉,去看花巷里的姑娘。 他恨不得一夜长大,而后彻底逃离贺公府,他要去做山匪,无爹无娘,无法无天。 在此夜梦中,他愿望成真。他成功离家出走,成了无恶不作的山贼,娘推着轮椅上的时复来求他回去,他不肯。 他所想之物,皆可以直接抢来,他不受律法和世情拘束,以天地为家,四海云游,最终升仙。 他在美丽的幻境中清醒过来。 除了一片黑,夜里什么都没有。 那年母亲失约后的事实又是什么? 他决心离家出走,翻墙逃离贺公府,去城东的小铺里吃了烤猪头肉,因没钱结账,拿了贺公府世子的玉佩抵了银 子。老板认得那是何物,急着邀功,他还没从铺子里离开,就已有人去贺公府通知了。他又去看了杂耍,不过那杂 耍并无赵小侯所传的有趣,他很快无聊了起来,白天的花巷闭门,他一个姑娘也没见着。于是一整天,他都在护城 河边溜达。 父亲在傍晚时找到他,他以为回家又得遭一顿鞭子,已经做好跳河的打算。 平日里掌管着千军万马的南池大司马,看到自己年幼的儿子孤零零地在护城河边扔石子,又气又怜。 “小东西,离家出走?” 那时的贺时渡,只到父亲腰间的高度。 “小爷四海为家,这位官老爷您管不着。” 他在南池耳濡目染,装得一口正宗官腔。虽说是人小鬼大,也确实欠打。大司马扬手,却只在他额头上拍了一记巴 掌。 这么俊朗的小混蛋是他儿子,倒也值得骄傲。 邺城百姓都识得,那白净傲慢的小脸上长着个大酒窝的俊朗小公子是南池世子。 “今日你母亲要照顾你阿弟,你有何愿望为父为你达成。” 他又学起母亲的腔调来:“宁信母猪能爬树,别信你爹那张嘴。” 这次是气得大司马真要动手收拾他了,但他小小年纪就练就一身好眼色和身手,话刚说完就像只猴一样灵活窜上了 树。 父亲在树下指着他的鼻子叫他下来,他可不会傻到敢下去挨打。 童年他这桩离家出走的闹剧,邺城是家喻户晓的。以至于今日他已是稳重的南池大司马,城里的老妇一提起他还是 忘不了这事。 那日又是如何不了了之的? 后来他在树上抱著树枝睡着,父亲命人抱他下来,他睁眼睡醒时,父亲正 065 066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6 背着他一步一步往南池走去。 母亲去世后,他一夕间长大,他恨父亲袖手旁观,此后南池只谈公事,再无父子。 他立下扬名立万的功勋,曾偶然听到父亲与同僚吹嘘他,众人皆祝贺父亲:南池后继有人。 灯下父亲的银发闪烁,那瞬间他忽而意识到,有父亲这座高山在,他才能一路向上,不断攀高。 他一直崇敬着他的父亲。 那一日,正好是嘉宁公主毒杀父亲的前一天。 想到父亲,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檀檀的小腹,原来这里已经微微凸起,只是平时衣物掩盖看不出来。 若是男儿,出生后便会被送去平昌公主那里,这将是他的嫡长子,是要继承他功业,甚至是会比他更强大的人。 他克制着自己抚摸这个孩子的力度,生怕自己这一双粗糙的手伤着他。 “非儒。”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 在他还未有子嗣前,便拟好了字。 他渴望弥补自己与父亲间所有的缺憾。 怀中的小女子轻轻蠕动一番,她双手挂在自己脖子上,睡姿极为不安分。他顾及她是孕妇,忍下了这一时,耳畔传 来轻柔一声“贺小姑”——是她在呼唤自己女儿的名字。 听到她嘤咛的一瞬间,他矛盾了。 他一瞬间头疼欲裂,痛恨不已,为何非是檀檀?天底下任何女人怀上他的子嗣,都会好过现在的境况。 养一只金丝雀,不愿见时,尚能将其放飞。 檀檀,他放了她,又能去哪? 他不忍地吻在她额头上,“不是说过让你乖乖留在南池的吗?”—— p.s 今天没生小阿囡 要求 夏日里一道雷电将檀檀从梦中惊醒,阿琴敢过来陪她:“姑娘,无事的,我们都在呢。” 檀檀失落问道:“阿琴,平昌是不是很久没来看过我了?” 阿琴一边点灯,一边莞尔冲她笑道:“公主生病了,要养病,不能常常来看你。” 檀檀下床自己倒了杯茶喝,她压下心头的惊慌,对阿琴说道:“若我生不出小阿囡,生个小郎,他认平昌做母亲我 也放心的。” “姑娘的骨肉,当然只有姑娘一个母亲。” “你不要哄我开心啦,我一个燕国人,怎能做南池世子的母亲?只要他平平安安,他叫谁做母亲,我都乐意的。” “姑娘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的。” 檀檀会心一笑,她迫不及待地想生下自己的小阿囡呢。 急雨击打着南池,池水涟漪不断,一棵树被大雨冲断枝头。 第二日清晨,平昌公主的院子里传来哭声,贺时渡兄弟二人正在商议要事,平昌公主的婢女求见,芳年去与她交 涉。 “公主清晨时病逝了。” 平昌公主嫁入贺公府六年后,病逝在一个宁静的清晨里。 她的胞弟废太子日日服用寒食散,已成为废邸中的废人一个,闻此消息,不见他凄楚,反倒麻麻木木,质问宫中来 使何时给他送寒食散。 她人已去,至于究竟是患病而死,还是心哀而死,都不重要了。死在深宅里的女人比比皆是,不论是公主还是农家 女,都不值得成为一桩紧要的事。 公主与南池大夫人的丧仪虽也隆重,但都与长眠的那个女子无关。 因平昌逝世一事,贺时渡也几日未曾踏出房门,他与平昌少年夫妻,形似陌路,更是暗中勾心斗角,许多算计。 平昌若非是女子,她会更有作为。 他对平昌之死没有哀伤,亦如当年娶她,并无欣喜。 平昌给兰娘下药,令兰娘不能生育,他得知真相后,憎恨过她的恶毒,但也仅此而已。他害了平昌的胞弟,害死她 的父亲,冤冤相报,平昌于他,更像一个敌人。 平昌的丧葬很隆重,长公主与南池夫人之礼相叠,他亲自送她入葬,也只是尽了一个名义上丈夫该尽的义务。 平昌的身后事有时复操办,他未操心太多,只在平昌下葬回府时吩咐了芳年:“不要让檀檀知道平昌离世的消 息。” 木石居山上山下层层重兵看守,是无法得到任何外来的消息的。 夏日时山间鸟语蝉鸣,流水淙淙,山林之间处处是勃勃生机。檀檀想光脚去泉水里玩,又记得大夫叮嘱过,她体内 寒气重,不得近冷水。 她几月未曾下山,已耗尽所有的消遣,她怀念和平昌一起去逛街的时候,她们在人声鼎沸的市集上和小商贩讨价还 价,别人眼里,她们就只是两个小气的女孩子,没有秦国的公主,也没有燕国的公主。 檀檀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阿琴拿来给几件衣物让她挑选:“今日真巧,姑娘好不容易早起一回,大司马还正赶早 上山了。” 贺时渡也有小半月没来了,檀檀心想,虽他不准自己下山,好歹也是个稀客,便让阿琴替自己仔细打扮了一回。 她自己选了件素色的襦裙,阿琴道:“姑娘,今天日头这么好,穿件鲜艳些的吧。” “倒也好啦。” 她这段时间被腹中的小家伙折腾,夜里总睡不好,面色有几分憔悴,阿琴细心地替她用胭脂遮掩住,之后也不忘夸 耀一番:“姑娘略施粉黛就很美了。” 檀檀抱了她一下:“阿琴,你每天都夸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阿琴柔柔一笑,“姑娘一定要每日都这样开心。” 檀檀许久没见贺时渡,她不曾察觉自己几乎是小跑着去前屋的。 穿过庭院,屋室里一道颀长挺拔的剪影在盆景边踱步,他三步一转身,似等了已经许久。 “你今日,来的真早。”檀檀放慢步子,走到门口提高声音道。 她不是个多么细致的人,忘记了脚下的门槛,迈步时被门槛绊住,眼看着半个身子都要跌下去,贺时渡箭步上前扶 住她。 “我平日都很小心的。”她知道贺时渡这脾气,见他蹙眉就连忙解释。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是因为太想见他,又想装作不想见他,只顾着装模作样而忘了脚下的门槛。 今日倒是稀奇,她以为他要例常地骂自己一句蠢,他却没出声,甚至多几分体贴地扶着她去摇椅上坐下。 “你还没告诉我,今天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想来看看你。”65檀檀听到这句话,本能地不信他。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我才不信你会想我。” 他蹲下身,云鹤相绕的袍子一半落在地上,温柔地目光对着檀檀:“平昌给你绣了只荷囊,她要南下闵洲养病,最 近忙着收拾行囊没空上山,便托我把荷囊送给 066 067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7 你。” 他将荷囊递给檀檀,莲粉色的荷囊上绣着大片荷叶,极应夏日的景。 秦地的民俗中,女子间相赠荷包有致歉的意思。 檀檀眼睛一眨,微微有了湿润,她将荷囊放在心口,喃喃道:“这个平昌,我早就原谅她了。” 她极其庆幸平昌没真如她的意思给她喝断子绝孙的药,这才有了小阿囡,她也有了新的生活和希望。 “我可以给平昌写一封信吗?你若不放心,可以盯着我写的。” 他何时是那等心胸狭隘之人了?他本能地想要谴责她,见她目光里满是希望,心肠软了下来:“那你写快一些,写 完带你去后山散步。” 檀檀警觉他有预谋,挑高眉毛:“是不是有谁惹你不快?” 他怕被檀檀察觉出什么,便做出不耐烦的模样:“再不写就不帮你送信了。” 檀檀不露声色地腹诽他,这位公子脾气一套一套的,也就她好心肠能忍得了他。 她写字时的模样很端庄,下巴与手肘之间的距离都是当年嘉宁皇后严格教训过的,燕国的公主,不止应写一手端正 的字,更应该有着端正的姿态。 只看她身姿,贺时渡看出了几分嘉宁皇后的模样,但檀檀与她母亲其实并不相似。 檀檀像她的父亲燕文帝,一个淹没在历史浪潮中的普通亡国之君。 那年燕国亡国,若檀檀没有随她的母亲一起前往南池,于她,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与渺小不过的亡国公主。 檀檀很仔细地在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檀檀两个字笔画复杂,她写了很久。 他起了好奇心:“为何你的小字是檀檀?”“我父皇起的呀,他似乎告诉过我用意,可我现在连他是什么样子都不 记得了呢。”她将信封封好,在封皮处写下平昌二字。 自上次他来过木石居,就不准檀檀再去后山散步,后山地形略险,这粗心大意的小东西磕着碰着,伤到他南池血脉 可如何是好? 泉水潺潺,清澈见底,檀檀被水里游着的黑色小鱼吸引,她身形渐显,蹲不下去,想坐在泉边的石头上,有怕着了 寒气。 她偷偷揪住贺时渡的袖子,含羞道:“我想看小黑鱼,可不能直接坐石头上的,你能不能把你衣服铺在石头上?” 他稀里糊涂地点了头,当世最精细的绣工被她坐在屁股下,他顾不上心疼。 “这些小黑鱼会游去哪儿呀?” “此水向城下济水汇聚,这些小鱼游到济水,会被济水里的大鱼吃掉。” 檀檀打了个寒颤,原来鱼界也这么残酷。 在流水之音的静谧中,她察觉到今日的贺时渡反常地厉害。她认识他许久了,也未见过他是这样的。 “你能不能给小阿囡吹笛子?明明我吹的不好听,阿琴他们还要夸我。” 她随时都带着短笛,吹乐曲给小阿囡听。 贺时渡接过笛子,他习惯性地先打量一番,竹笛的边缘处被磨得平滑圆润,他脑海里立刻勾勒出她在檐下琢磨乐谱 的画面。 这短笛还不足他一掌的长度,他十指握在其上显得又几分局促,他试了两个音,因手指位置是在挤仄而未能找到合 适的音,檀檀听了一阵觉得曲不成调,略显失望。 她一垂眸,他心就忧了起来。 她是个比泉水还要清澈的檀檀,她的哀伤像水底的水草,纠葛不休,显而易见。 怕头饰碍着走路,檀檀的发髻空荡荡的,少一分修饰便多一分天然,正巧他手边是一朵充满生机的野花,他摘下花 别在檀檀头上。 以前在雁北,他也喜欢往她脑袋上插花花草草的,檀檀不觉得反常,但她看到水面映出她别着花的模样,立马摘了 下来:“白花是丧礼时戴的,太不吉利了。” 贺时渡转移话题:“我送你的簪花,为何从来不戴?” “俗气死了。” 她回绝得很果断,看她如此坦荡开朗的样子,他反而心间苦楚,若被她知道了平昌逝世的消息,这道伤只怕是永不 能愈合的。 “既然你不喜欢,便不必戴着。” “你今日为何对我这么好?” 他是个谎话信口拈来的人,此刻却怔住了。 “平日对你不好么?叫你捅了刀子,将我变成朝中的笑话我也未曾对你如何,且换做另一个人这样对我,你看看会 是什么样的下场。” 檀檀心虚,不敢再提这事。 她双手撑在身后,仰望着碧空上的白云浮过,漫不经心道:“我觉得,庄子一定不爱他的妻子,如果爱他的妻子, 怎会在她死后盆鼓而歌?” “口口相传的典故,未必是真。” “可总会有人当真的” 他冷静下来时才发觉她的心思如此简单,这记恨的小家伙,分明是在影射自己。 “昨夜老神仙托梦于我,告诉我若今日事事顺由你,此胎便会是个男儿。”他随意拈来一段谎话,见檀檀的表情将 信将疑,又道:“若你在平日跟我说这些话,我可会纵容你?” 檀檀这才信了,毕竟她隐隐也知道他想要个男孩,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很正常的,况且,她也梦到过老神仙。 “那真的我说什么你都会答应我?” “也仅此今天,你不要得寸进尺。” 檀檀掩不住雀跃,仰面向他道:“那等楼仲康打完仗回来,你不要再让他叫我小白眼瓤了。” 他缜密思索了一番,明白过来是楼仲康说话的德性吊儿郎当,“小白眼狼”尾音被吞掉,就被檀檀听成了白眼瓤。 他一时忍俊不禁,大笑出了声,笑罢捧着她的脑袋在她叽叽喳喳的小嘴上亲了口,分开些许道:“他再叫你白眼 瓤,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不顾他的调笑,檀檀郑重地道:“那你,也不要再说羞辱我的话。” 他笑意戛然而止,目光多几分复杂,檀檀被他注视出了几分羞赧。她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却又热切地想知道他眼神 里的含义,于是便盯着泉水里他的倒影。 泉水将他和她的躯体,还有繁枝绿叶的倒影都被冲散成歪歪扭扭的碎片,混杂在一起,随流水而去—— p.s 今天没生小阿囡 十度的行为这两章一起会更通顺,所以双更 野合 他骨子里轻慢,不屑世俗,不守礼法,坏事做得光明正大,问心无愧,自她来身边以后,全乱了。 他无法掩饰自己在檀檀面前的无能,尽管她欺瞒他,伤他,他却无法真正像惩罚别人那样惩治她。 其实他自己也清楚,比起恨她,他更厌恨心软的自己,仿佛将她贬成尘泥,才能掩盖自己拿她无能为力的 067 068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8 事实。 “你自己也忘不掉你是燕国的公主,又如何奢求我忘得掉?” 他与她说过千百句假话,可檀檀知道这句一定是真。 “你可以杀了我,就像我杀你那样。我死了,你父母之仇就报干净了。反正我也没有亲人,不会有人为我报仇 的。” 他发觉她的脑子已经被她娘和燕成王教坏了,哪有这样大的姑娘天天你死我活的?她的母后教她不要忘记燕国 公主的身份又如何?教她背得了《离骚》又如何? 她天生就不适合做公主。 她有心计,却没有一个公主该有的城府,她有舍生求死的勇气,却又贪图人世间的乐。 嘉宁皇后和燕成王他们不止把他们自己当做复仇的工具,还要活着的每一个燕国人都成为复仇的武器。 他甚至曾想过,若被送到他身边的燕国公主不是檀檀,也许他们还有几成杀了自己的把握。 檀檀行刺失败,都在情理之中。那些燕国人整日忙着自己的复仇大计,谁会关心她一次投壶也未中过? 可相矛盾的是,若送到他身边的不是檀檀,只怕他们也不会得到杀自己的机会。 她用她的坦诚,打破了南池和他的一切规则。 “只要你留在南池,从今往后便不会有人动得了你,我亦能应你不再出言辱没你。” 他的承诺让檀檀想起南池的那只金丝雀,也许他都已经忘了那只金丝雀,她却记得清清楚楚。曾经有段时日阿 琴生病,他将那只金丝雀交给自己照顾,那只金丝雀只认阿琴,对自己倒是很凶。她凶过那只雀鸟一次,不巧被他 撞见,狠狠拿鞭子抽了一顿她的手心。 可后来那只金丝雀死了,他不闻不问,正逢他入诏狱之时,他才从诏狱出来,就命人寻来一只会学舌的鹦鹉。 他亦是清清楚楚告诉过她,南池没了她,会有别的女子。 她坦荡地说:“那你还是不要答应我了。” 她抓起一只小石子朝水中打去,惊飞一对嬉戏的水鸟。 阴郁的竹影投在她身上,她挪至光照充沛的地方,释然道:“既然你有条件,我也不要你的承诺,你以为南池 很好么?就算平昌和阿复哥哥都在南池,我也一点都不稀罕。” 她每次一提起平昌,他的心就要高悬一次。 “那你想要什么?” 檀檀叹气了声,她想要他是个普通的男子,可这太难了。 “我想云游四海,去没有人知道我是燕国人的地方。我父皇说过,等我成年以后就送我去四海云游呢。” 今日他不想令她失望,却也从心底笃定为了这个孩子她是不会离开南池的,便道:“好,等你生完孩子就送你 去云游四海。” 他应罢又觉得自己过于草率,补充道:“除了阳城。”\u2028 檀檀瞥他一眼,“你可真是个心胸狭隘的人。”但她对事事都有所憧憬,持着最乐观的态度,“我定会遇到一 个比你好千倍百倍、心胸宽宏又体贴我的男子。” 她此言一出,一切都乱了方寸,他前半生的荒唐也未有如此过。 因为面对的是如此坦率的檀檀,他的占有欲和人性里的恶亦是无比坦率。 他侵占住她的唇,不让她再憧憬下去。 檀檀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住,她不喜欢被他这么欺负,本能地闪躲,然而脑袋被他扣住,她动弹不了,只能忍 着他去吃自己的舌头,野蛮且凶残。 她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乱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失控了。明明知道她说出那样的话是无心之举,可他忍不住记恨,忍不住要惩罚她,他亦清楚 自己对她以身体上的羞辱毫无用处,但是他宁愿放纵自己的无耻。 他纵情天地,纵情人欲,从未失控过,是她突然横冲直撞闯进来,毫无章法。 她是肆无忌惮生长的野草和繁枝,赤裸直白,又不可揣摩,俗世的规矩根本无法去揣测她,束缚她。 檀檀最怕他急乱的动作伤到肚子里的小阿囡,又见推开他,于是咬住了他的唇瓣,她下定决心要让他松口,几 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咬他。 铁锈的味道传来,她舌尖触到腥甜的液体,仍不见被松开,这才失控地打了他一耳光:“你你真是个禽 兽。” 只有禽兽才不分场合。 “是,我是禽兽如何?”他抹去唇间流出的血液,对她轻慢地笑。 檀檀一直觉得他不是正常人,现在她无比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哪有正常人在被自己骗,又险被自己杀,还被 她咬破相之后会笑的? 想到此,她有些心虚:贺时渡是天底下最自恋的男子,若他知道自己现在破了相,岂不会气死? 她试着往他勉强挪了一小寸,挡住他的视线,不让他看见水中的倒影。 鲜血浸润过他的嘴唇,为他添一份不屑世俗的孤高之美,他孤傲的气质本该就与山林间无情万物融为一体。 “你,你流血了,我们回去吧。” 她才撑起一条腿要站起来,手腕被紧紧握住,身体后跌入怀抱里。他总算有几分良心,顾着她有身孕未让她受 冲击。 檀檀跌坐在他腿上,分明怀着近五个月的身孕,可她还是轻飘飘的。 她被猝不及防地咬住脖子,痛得直捶打他的肩头,疑心他报复自己,檀檀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骂你的。” 他大概是真不正常,哪有人自认禽兽的? 她思索间,乳房落入人家掌中,圆腻的乳珠在他手茧的摩挲下自觉地挺立起来,她回过神:“这里是郊野。” 以前他们也在山野里做过,那时檀檀一心想杀他,虽然觉得耻辱,但耻辱了一次也就含糊忘掉了。 那时的她,迷迷糊糊地做着她的亡国公主,还不是一个完整的檀檀。 娘亲只教过她做一个合格的公主,她自己在一块臭石头上撞得无数次头破血流,这才堪堪懂了什么是情和欲。 如果可以,檀檀永远不想明白贺时渡对自己而言,究竟和平昌、时复他们有什么不同。 “郊野又如何?我想要你,你不想要我么?”他抵住檀檀的额头,声音又低又暧昧,他的气息若即若离地触摸 着檀檀的感官。 檀檀双眼微红,垂着眼皮不敢看他的眼睛。 “可毕竟是郊野呀,只有动物才在郊野” 她说不出口“交媾”二字,这二字太过赤裸而私隐,就好像她和他的关系。 “我与你,与飞禽走兽共处天地 068 069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69 间,又与它们有何区别?” 檀檀说不出道理来,只能红着脸辩驳:“那,那没有区别,你为什么不睡在荒郊野外,而要睡在房子里?” “你怎知我不曾睡在荒郊野外?” “那是你行军之时,情况所迫。” “及之天地玄黄,人生不过须臾,为何要在凡尘俗礼前退让?” 檀檀似懂非懂,未等她明白他在说些什么时,他的手已经隔着小裤在自己穴间探入。 檀檀情动地一颤,她脖子上一层金色的绒毛因他手指的动作竖起,在阳光下,她的皮肤几近成了透明的颜色。 “乖,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手下挑弄着隐匿着的小核,青山绿水为证,别有一番恣意。 情事之间,檀檀向来信任他,且这个时候她动静大了也不好。虽然四下无人,她却觉得有满是盯着她的眼睛, 被这样多双“眼睛”盯着,她不禁下腹发紧,泄出一股泉流,密液浸湿了小裤,她羞愧地将脑袋埋在他胸口。 “松一些,手指都拔不出来了。”他咬在檀檀的耳垂上,舌尖卷过她那里细小的汗珠。 她仿若一株含羞泣露的花,即便是山林间的兽也不忍将她摧残。 “那你快一点。”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如同娇羞的嘤咛。她只露出光洁的肩,脸上却已情潮满满。 依他的性子恨不得在此将她扒光,可燕宫里出来的小姑娘,一言一行都得合儒礼的尺度,她虽是个长歪的公 主,骨子里的廉耻却丢不了。 他此刻对她爱不释手,若能得到她,牺牲部分的畅快倒也无妨。他抽开檀檀的小裤再将她双腿分开至于自己腿 上,知这小姑娘害羞,他故意对她耳语,营造出偷偷摸摸的氛围。 “夹紧了我的腰。” 为自己的子嗣着想,他不敢让檀檀动太厉害,而且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的体力,便是平常的时候她也动不 了几下,更何况怀孕的时候? 他一手抬起檀檀的臀,另一手扶着自己的性器对准花户,但她不会自己放松,他不过离开一会儿,那处又闭住 了。 “自己分开,让我进去。” “不不不会。” 她的脸红的似要滴血,怕被他看见自己这幅面热的模样,不得不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紧紧抱着他,好躲开他的视 线。 他以往教她骑马下棋都不愿,此事上却愿意费劲心神,他拿下来檀檀一只手臂,叫她扶助自己的器物,空出手 在花蒂上揉弄两下,再去分开那软嫩的花瓣。 “放进去。” 檀檀发觉自己的手好似被粘在了他的那物上面,怎么都松不开。身下被他揉出了寂寞感,她意识混乱,竟就听 了他的话,被他指使着放了进去。 那东西一寸一寸地往她身体里面挤,她吞得很困难,也正因如此,任何细微的动静都无限放大。 “喜欢吗?”他恶意地挺弄,那物顶端研磨着她最敏感之处,激得檀檀一声呻吟。 她点了点头,“你轻轻的,不要伤到小阿囡哦。” 他歪头轻笑,气息喷在她脖子上烧起一片红晕,“檀檀真是个好阿娘。” 檀檀被他抬起臀,又轻放下,内壁摩擦着他的感官清晰无比,她咬上他的肩膀将呻吟声闷了回去,不妨他一记 重顶,她险些失魂,不由得将他抱得更紧。 指使控制着她去动,他自然得不到全情投入的畅快,她迷乱的吞音是天然的媚药,迷得他下腹狂潮乱涌,只是 怕抽插太激烈伤着她,索性整根拔出,翻身将她放平在地,举起一双纤直的小腿分举在腰身两侧,跪立着将自己送 了进去。 他克制地抽送数下,背上汗水浸湿了里衣,已是情不自禁的模样。他抬起檀檀的腿弯,勒令道:“夹好了。” 她不知道他到底要自己夹个什么东西,只得浑身能用劲的地方都用力道,就连藏在罗袜里的脚趾也用力蜷缩了 起来。 伴随一声满足的喘气,他释放了出来,檀檀已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回,浑身都是汗。 他抽身而出,将她随身的帕子在泉水中浸湿拧干,拭去她私密处的粘腻。 一场性事结束,二人只是下裳被压皱出折痕,檀檀未尝过这样衣冠楚楚的欢好,面上始终浮着红霞,贺时渡爱 怜地吮过她的嘴唇,却又不正经道:“现在檀檀同我一样,都是衣冠禽兽。”—— p.s 今天没生小阿囡。 深夜郊游 山间一次欢爱后,没有丝毫淫靡气息,入耳仍是鸟鸣流水音,入目是青苍绿木,理罢衣物,檀檀放心喘了口 气,见他这次对照顾得这么细致,心里流过一丝暖。 “贺时渡,你今天对我真好。” 山野间没什么南池大司马,她连名带姓叫他也没什么不妥当。 她没有要离开溪边的意思,贺时渡也不催她,只到快中午的时候檀檀肚子饿了才回木石居内,阿琴备的饭菜是 檀檀吩咐过的,她这段时间喜酸,样样菜色都沾了醋,贺时渡只听过怀孕的女人胃口刁钻,却没真见识过。 以前的檀檀刚来南池时还记得燕宫的规矩,饭不过三口,后来是给她什么都吃的。 她胃口好得令他舒心,阿琴怕他吃不惯加了酸的饭菜,要给他另做一份他也拒绝了,阿琴觉得他今日反常,不 禁背后一凉,惶恐他被什么东西附了体。 这位公子一向难伺候,吃喝用度不必最好,但非要样样合他心意,没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受了气还得去变着法地讨好迎合。 阿琴以前就不服气,从小到大她被说了多少回丑姑娘?有了檀檀,她不敢埋怨出来的话都有人替她说。 檀檀也是率直,不顾自己还在场,就对他说出了:“你今日真不正常。” 那位终是耐不住脾性,冷着脸横她一眼,他是个风流相,冷眼看人时却恁地严肃威武。 檀檀收声,今天这个贺时渡甚得她心意,见他动筷动的少,她便夹了块鸡腿肉给他:“肉很嫩的。” 他不喜过酸之物,才吃一口就皱眉。 檀檀知道他这些奇奇怪怪的口味癖好,却故意还夹肉给他试探。 若往日,他不定怎么咒恨自己。 她心头忽然生出一个顶不好的想法。 “是不是阳城战败了?” 他不知隐瞒她平昌去世一事究竟是不是个正确抉择,此刻颇有几分心不在 069 070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0 焉,她如此问出来,他也就无意识诚实地回答了她:“嗯,不过不是现在,早晚都得败。” 檀檀持汤勺的手一抖,盛着的汤水尽数洒在她衣服上,她慌乱的那帕子拭去衣服上的汤渍。 贺时渡无奈唤来阿琴,阿琴怕二人间由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气氛无凭紧张起来。 檀檀去内室换了身衣服出来,贺时渡已该离开。 她叮嘱一番:“我给平昌的信,你一定要送到啊。” “嗯,等她身体转好,就带她来见你。” 他真要走了,檀檀又有了不舍。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皇后诞下龙嗣,我入宫一趟,夜里就回来。” 他从未在木石居宿过,夜里山路又难走,檀檀道:“若太晚了,你不用来的。” 真要走的时候,他又不舍,抱着她一吻,也不顾彼此的身份,安顿道:“你乖乖等我,我一定来。” “你今天究竟怎么了?” “对你好,你还不情愿了?” 檀檀立马摇头否认:“情愿,可你从没对我这样好过。” 他明白自己无法真正恨她的时候已经晚了,平昌没了,他满脑子都是怕她会伤心。 “你养好身子,等生完以后回到南池自然会见到平昌。” 她虽不想回南池,但考虑到这个孩子最终还是要送回南池的,又有平昌照看,也不那么抗拒南池了。 “那今晚,我陪你下棋。” 她的乖顺于他是不得再有用的一剂良药,虽要他小心翼翼地服下,却也甘之如饴。 因逢长公主去世,皇后生下双生儿一事并未声张。贺时渡入宫,才知皇帝这几日将政务都搬去了皇后宫里,他 是皇帝的亲表兄,又是一手扶持他登极的人,见他此时得意忘形的模样颇有不悦。 皇帝兴高采烈地给他看襁褓里的一堆龙凤胎,皱巴巴的五官像拙劣手艺人捏过的泥人,他不知道怎么对着那样 两张脸有何好开心的,敷衍应付几句,送上南池的礼,又跟皇帝述罢前线战事便离开皇宫。 他回府路径平昌住过的院子,停了步伐,空落落的院子里没有人声,自平昌薨后,她带来的那些婢女们已被放 出府去。 平昌刚入府后,与他尚有一段表面上的相敬如宾,后来她明目张胆害他子嗣,自那后二人便已不把这夫妻当做 一回事了。没了这个名义上的妻,他落得清净。 只是路过芳草丛生的小园触景生情,那时他与平昌关系以不算好,每每只为应付宫里的差人才来她此处溜达一 圈。 平昌教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背毛诗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如今物是人非,平昌已去,他不知那样喜欢平昌的 小姑娘要怎么面对这一片空寂的旧景。 他瞒她,又能瞒几时? 只怕到时候适逢阳城战败,对她是一个个接连着的打击。 他这样天底下一顶一自私的人,实在不愿别人再去伤她。寻思片刻,他命人侍奉笔墨,照着平昌的字迹给她回 了封信,怕多写会暴露,只写下寥寥几字,叫她切勿挂念。 夜里他将信送给檀檀,檀檀看罢信又片刻失落。 “以前她说好要带我去闵洲的,现在却自己跑去养病了。” 但她万事都容易想得开,很快就释然:“不过她去了闵洲也好,她说闵洲气候好,冬暖夏凉,适合养病。” 她心里真正想的是,平昌在邺城没了父亲,她的弟弟也成了阶下囚,倒不如去闵洲换个心情。 平昌许多次与自己提起闵洲,闵洲之于平昌,就像雁北之于她自己,那是另外一个天地。 檀檀还是没有想明白为何贺时渡今日对自己的态度突然转性,阿琴跟她解释,也许是他见檀檀肚子大了怜惜檀 檀和腹中孩子。 檀檀想,他怜惜自己恐怕是没有的,但他那么渴望一个子嗣,或许是怜惜孩子。 二人下棋时,见檀檀绞尽脑汁想破解之道,贺时渡于心不忍,便随意将棋子落在一个没用的角落里 檀檀装作没有看见他在让自己,只糊涂地说:“看来我这么久没有下棋,却进步了很多的。” 他心中嘲讽,这小东西还学会了装腔作势,恃宠而骄。 檀檀不是个见好就收的,她存心试探他,在快赢棋的时候故意丢掉一大片地盘,这样磨磨唧唧的打法惹了没耐 性男人的怒,他几步收回失地,结束棋局。 “让着你赢你还能输,当真不是傻的?” 檀檀在心里反驳,她都坦白过自己是要杀他的,他还中了刀,他也不过看着聪明罢了。 她夜间沐浴后,又磨磨蹭蹭往皮肤上抹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贺时渡等到耐性全无,不顾她还没抹完手上 的凝露,径直打横抱起她上了床。 檀檀心里积怨,又不敢真正忤逆他,只能心里面让他快回去南池——不,他若真走了,还是有不舍的。 山间的夜晚黑漆漆,她一个人总要点灯才敢睡。 今夜她喝过了安神药,睡意满满却强撑着不闭着眼睛。 “你知道吗?今天芳年来接阿琴下山被大家看到了,大家笑话阿琴,阿琴还生气了呢。她和芳年好,又不是什 么大不了的事,干嘛不想让人知道呢?” 她困得直打哈欠,就是不愿意睡去。 “你平时也睡得这么晚?” 他因倦意而声音蒙了几分温柔,从没人跟檀檀这么温柔地说过话,她不禁红了眼睛。只有今天——过了今 天,他就又是南池的大司马了。 “没有的,今天”她又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今天我格外地清醒。” 她晃了晃脑袋,耳朵上空荡荡的,她骤然警醒:“我的耳环掉在泉边了!” 她今天出门特地挑的珍珠耳坠子,九成是在跟他厮磨时掉落的。 “什么样式的?明日叫人给你送一副一样的。” “是平昌送我的。” 当年他逼着人给她扎开耳洞,她搞得自己一身伤,又不悦了许多日,平昌拿着十几副耳坠给她挑,又不吝赞 美,夸她带这一副珍珠耳坠好看,她才不至于那么伤心。 他不禁眉头深蹙,好在夜里熄了灯,檀檀看不见他的神情。 “贺时渡,你能不能明天叫侍卫去后山找找?”她小心翼翼询问着。 “不必了。”他忽然掀开被子,穿靴披衣:“我现在去找,是掉在我们坐的那里吗?” “嗯,我在泉边照镜子的时候还看见了。” 他点灯穿好袍 070 071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1 襦,系上腰带,袖子突然被一只酥手拽住下摆,“我同你一起去。” “你大着肚子跟着去添乱么?” “你要弄我的时候,也不嫌我大肚子的。” 她固执起来一双圆眼睛一瞪,谁都拿她没办法。 他一手扶了扶腰带,正经道:“夜里路不好走,你若是摔了伤到小阿囡该怎么办?” “怀孕根本就没有那么脆弱的!” “呵,你怀过么?” 他不觉露出平日里轻慢的态度来,这才是檀檀熟悉的贺时渡,她反问:“你也没怀孕过,且我好好地走路,你 为什么总要咒我摔跤呢?” 她是能在冬夜里跪一个晚上不求饶的檀檀,贺时渡并没打算说动她,他自负惯了,若此时连她一个小娘子都护 不住,倒也白活这些年。 他吩咐来阿琴将檀檀包裹严实,阿琴觉得夸张了些,夏夜山间气候清润,又不是寒冬腊月,至于裹着棉服吗? 二人掌着灯笼走在漆黑山林里,离木石居不过百步,檀檀紧紧缠着他的手臂:“为什么非要晚上来呢?会不会 有鬼啊?” 若换做寻常他铁定要吓唬她一回的,但现在这是个大肚婆,若将肚子里的小东西吓没了得不偿失。 “你非要自己跟来的。” 檀檀默默鼓励自己,找耳环更重要,她只对贺时渡一个人做过亏心事,就算有鬼也不会来找她。 可——他做过那么多坏事,若是遇到找他寻仇的鬼呢? 不,没有鬼怪的。 贺时渡低头看着躲在自己臂弯里这只怕死的小麻雀,面上浮现一丝浅笑,“我们有三个人,就算遇到鬼也是形 单影只,你怕什么?” “你不要吓唬我,没有鬼的。” 他牵住檀檀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他这双手有云翻雨覆的力量,成就一国霸业,也造就冤魂无数。可当他牵着檀檀时,她才发觉比起他的手段, 他的手却很柔软。 在雁北的时候她曾趁他睡着偷偷把玩过他的手指,他手心有茧,手背除了肤色微深了些,并没有手心那样粗 糙,手指根根又硬又长,骨节分明。 他的手也跟他的为人是一样的,但凡露在外面,要给别人看的,总是世上无双的完美模样。 她哪敢奢求这个骄傲的男人大半夜陪自己遍地找一只小小的珍珠耳坠? 夜风里飘着暖意,林间只有他们二人亮着一盏灯,像个真正的梦境。 他在身旁陪着,郊野的深夜也没那么可怖了。 “原来山林夜里没有鬼,也没有野兽。” 她的胆子稍微大了些,于是掌灯替他照亮路,便于他寻物。 指腹大小一只珍珠耳坠正好卡在石头缝里,没有被水流带走,也没有被风吹走。 以前他们在战场上要从死尸堆里去有用之物,也是这样盲目地找,他练就一双好眼力,今夜也很侥幸,不过半 个时辰就找到了。 她将耳坠子握紧在手心里,松了口气。 他却更愁了几分,她如此在意平昌之物,又如何能接受平昌已去的事实? “哎呀!”她没头脑地叫了一声。他不解地低头看她,月光下,她眼底有星。 “小阿囡,小阿囡动了!” 她声音带着激动,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不知要如何处理这意料之外的动静。 他的手试着放在檀檀的肚子上,可衣服太厚,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二人回去木石居净身后躺在床上,已是困意 满满。 檀檀问:“刚才她动了,你感觉到了没?” 他的手覆在檀檀深衣之下,掌心温度直接触在她隆起的肚皮上,方才的胎动动静微乎其微,他并没感受到。 “并未。” “那你再等等呀。” 等了半天,不见她的肚皮再有动静。 贺时渡收回手,道:“今日太晚了,快睡吧。” 檀檀强撑着困意,“我不困,不困就睡不着。” 她静静道:“今天真好,你从没对我这样好过。”说罢,她自己眼睛一红,“我想要你每天都对我这么好。” “贪心的家伙。”他翻身双臂撑在檀檀两侧,将她笼罩,生着一层茧子的指腹去擦拭她的眼角,触到她柔嫩的 皮肤才发觉自己的动作多此一举,她并没有哭—— p.s 今天没生小阿囡 后期没什么重要剧情了,预计下周前可以完结 爽久一些 檀檀直勾勾地顶着他清冽的眼睛,双手不知不觉攀上他的腰,他怕压到她肚子,试图撑开断距离,檀檀暗中使 劲和他较量,她抱得更紧,怕他离开,怕他拒绝。 她怕他对自己的温柔,只在赤裸的时候。 孩子气的霸道惹笑了他,他俯首在她耳畔轻道:“檀檀想要我了么?” 他唤她名字的时候,轻薄的气息喷薄在她耳畔最脆弱的那层皮肤上,她双手揪着他衣领打颤,受了他的蛊惑, 亦放低了声音:“我累” 原本是二人的私密空间,她没将肚子里的小东西也算作一份,今天他突然说他们是三个人,又感受到了胎动, 好似有个人正在默默窥视着他们一样。 “又不必你动弹,累什么。”他隔着寝衣捏住檀檀一只乳房,问道:“到底要不要?” 檀檀咬唇,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他挑眉一笑,“反正今夜也没了睡意,让你爽久一些。” 檀檀到底说不上自己喜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明明每次都伴随着被他亵弄的耻辱感,也疼也不舒服,可偏偏身体 会惦记着这事,尤其雁北那次,她明明没有故意去记着,却常常入她的梦。 梦里面,他是一个对自己体贴的男子,和她之间没有仇恨。 隔着衣服透薄的料子,他拇指搓在檀檀顶起的乳珠上,圆圆一粒小珠孤单地落在他手上,势单力薄,檀檀不自 觉扭起腰身,“不要这样的。” “要求可真是多。”他故意说一句,身下的肿胀贴着她的大腿还装作无事发生。 他修长的手指捏住檀檀寝衣的带子,轻轻一扯,玉洁的皮肤没了掩饰,暴露在昏色灯火和他的情欲之下。 他低头捧起她鼓圆的乳,吮了几口,檀檀被他吮疼了,推着他的肩:“疼。” “以后喂奶更疼,先教你适应适应。” 他一本正经,毫无羞臊。檀檀知道这个人实际上再幼稚 071 072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2 ,却很擅长在人前装腔作态。他越是装作正经,脑子里想的事就越是下流。 她被他嘬出了反应,脑海里也跟着想不干不净的事去了,耳边传来重重的几声吸咂,他松开口,软嫩的粉色樱 珠被他弄得又肿又硬。 “不弄你这了。”他说,可紧接着,一只手从她肩胛骨抚至腰窝,再嵌入两股之间,“现在让你更湿一些。” 檀檀呼吸紊乱:“你能不能,能不能”她多懂他呀,若对他说了闭嘴二字,只怕自己今夜没得好受,“不要 说话了。” “我若不说话,怎么让你流更多水?”他蛮横地挤进阴道口,“你阴壁太嫩,淫水不够会擦破。” 檀檀吃惊地瞪大了眼,这话怎么可以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思易懂,手指借着里面的湿液进出通畅,檀檀按捺不住扭来扭曲,像尾离了水的鱼,“不要 了不要了” 哪里是不要,分明想要他换个东西进来,将她仔仔细细填满了。 他再入进去一指,呼吸里带着明显的情欲:“还不够湿。” “嗯啊”她发出一声娇媚到了极致的叫声,扭捏的身体红潮流动,这已经是一副极易动情的身子。 他扶了自己的性器在细缝间摩擦,粘上湿液,顶端明明已经拨开她丰美的两瓣阴唇,仍只是上下摩挲而不探 入。 “弄你多久了才流这些水?真是个不听话的骚穴。”他说罢扶着自己阴茎在檀檀小穴上抽打了一下, 檀檀从没听他用过这样粗俗的字眼,这两个字好像一根羽毛拂过自己身下,令她穴间涌出一抹泉水。 他早有准备,一手接住那里流出的水,涂抹在自己性器之上,再将她翻个身侧卧住,终不隐忍,严丝合缝插了 进去。 “贺时渡”她背向他,看不清他的脸,又迫于想要确认是他,于是叫他的名字。 他忽然地用力挺身,男人坚硬的胯骨撞在肉臀上,撞飞了她的魂,也撞酥了自己的骨。 “谁教你这样叫自己男人的?” 他以往从不在床笫间用这么直白的言语,也不对任何人用过这么直白的言语。 可情欲入了心,原来没什么可遮掩的,更无需任何雕琢修饰。性就是性,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他们本来的样 子都是赤裸直接的。 檀檀心头生出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不同于以往每次性爱,也不同于雁北,她听到“男人”二字,觉得自己终于 长大了。 她不再是燕国人的小公主,也不是一个别人眼中小孩子一样的檀檀,她只是个女人,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女人。 他有意放开了做,檀檀被他入得生死不能,最后哀哀怨怨说了句难受,他才忍着那股子喷发的欲望抽出来,自 己撸动着结束了高潮。 檀檀软趴趴地翻身正对他,刚泄欲过的男人身上汗珠滚动,一粒粒小小的水珠流过他胸腹上肌理间的沟壑,落 入下体黑色密丛里,檀檀下意识地在他下腹抚摸了下,他凶狠拿过她的手:“还想挨肏?” 檀檀似被责罚的小孩,怯怯收回手,“你凶什么。” 真是个奇怪的男人,她捅他一刀子不见他生气过,现在就摸他一下而已。 见她又困又委屈的样子,贺时渡矮身在她额上一吻:“我出去一趟。” 大半夜的冷水浴浇熄他的欲望,他原以为十几岁的时候看遍了美女,也见遍了情事上的手段,这事于他已无特 殊的魅力。 何曾想一遇上这傻愣愣的檀檀,欲也失了控,心也失了控 南池收到楼仲康的战报,贺时渡看得极为敷衍,时复捡起被他扔进公文堆里的信笺,耗时地读了一遍后重新装 进信封里,替他归类到专放信笺的架子上。 “阿兄何以如此敷衍于他?” “仗不见打赢,一月两封替柳玉安求情的信准时无误,有什么可看?” 柳玉安现在是被囚禁的状态,贺时渡自不会降低自己身份给他难堪,却也不会叫他好过。 时复轻叹了声,“卓老将军戎马一生,当年中原二十四将里唯他未死未降,向来阿兄不是气楼仲康攻不下阳 城,而是气他打仗分心,既然如此,为何不先放过柳玉安,叫楼仲康专心打仗?” “你去寻寻朝中大臣谁家又适龄未嫁女,等楼仲康回来为他安顿婚事,我亲手送他入仕途,到头来总不能让他 养着柳玉安四处丢我南池的脸面。” 时复不做声,自平昌死后,贺公府凄寂肃冷,他也不大有话再与兄长说,贺时渡也几次促他成婚,他皆敷衍而 过。 邺城阴雨,贺时渡入了宫,时复想着檀檀在木石居或许会发慌,便命贺甲带了几样婴儿的物品上山见她。 他递给檀檀一只小小的银质手镯,模样简朴:“是平昌公主去闵洲前命工匠打造的,她怕自己没能第一时间把 这物送给你,也不愿托阿兄给你,便送来了我这里。” 小小的镯子直径比她的并拢的两根手指宽不了多少,这些小孩儿的物件最招人喜爱,檀檀爱不释手。 时复道:“还有许多婴儿的衣物和玩具都在南池,等你回到南池再看。” “山上也很好的。” “你想让孩子与你一起住山上吗?” 檀檀没指望时复能懂自己,小阿囡是南池的千金,她又是什么呢? “阿兄对你已足够好,你到底还要些什么?” “我没想要什么。”她辩解道,“我差点就杀了他,你为此恨我,他又怎么能不恨?我留在这里,他想来看我 就可以来看我,不想见我就不必来。若我在南池,他那么好面子,不想见我的时候一定不会赶我走,又得折磨他自 己,我不想他为难。” 时复没能料到是这么个答案。 他原以为比起平昌和世上许多女子,檀檀已足够坦诚和透明,可她还是让人捉摸不透。 时复不再与她谈此事,他留给檀檀下几本书,趁着雨势更大之前下山回府。 下午的雨势不见转小,激烈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声音扰得人心烦,檀檀蒙头午睡,还没能真正入睡听到房门吱 呀被打开,她以为是阿琴进来就没多想。 步子声靠近,凌空落下一只手扯开她蒙头的被子。 她看到男人被雨水打湿的肩头,扶着肚子下床为他脱下湿衣:“下着雨呢,你怎么来了?” “时复能来,我不能来么?” “他来送礼物的,你两手空空的唔!” 不许她把话说下去,他 072 073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3 先吻了一通:“这下你可满足了?” 檀檀见他今日不是高兴的样子,也知道不该忤逆他,她抱着他的胳膊扯着他坐在床上:“老爷,檀檀伺候 你。” 胳膊上蹭着两团肉,蹭得他心猿意马。\u2028他第一次见她,她还只是个八岁大的奶娃娃,一转眼就成了小 娘亲,时日流逝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他以前常常撞见她一个人在小花园里拿着只人偶对话,有时候学府里婢女的语气,有时候学她母亲的语气。后 来平昌嫁进来,她才不必一个人扮演各个角色解闷。 他捏了把檀檀脸上的肉:“乖,给老爷脱靴。” “那你把腿伸到凳子上,我蹲不下去。” 他原本也随口一说,燕国的小公主自己有那样多的规矩,未必愿意。她却真搬来绣墩坐下替他除靴。 玄色靴面被雨水冲湿,泥巴沾在靴面的绣金纹上出卖了他行路匆匆。 南池世子是个考究的人,除了去狩猎时,他很少踏入泥路里。 檀檀手上沾了泥,她又去洗了一遍手,回来时贺时渡正侧卧在榻上,他翻着她用来打发时间看的秦国民谣集。 看到某一页被墨迹染黑,他捏住书页的手指一抖。 这本民谣集是时复拿给她的。 时复年幼时母亲常拿这本念给他听,那时他刚学写字,十度要与他争笔,二人争的时候把墨水洒在了书上,正 是这一页。 母亲和父亲已去了,他和时复成为了两个渐渐独立、互不相干的青年人。 “你今天眉头都皱着,是发生了什么吗?”檀檀在他身侧躺下,伸手去揉他的眉头。 “嗯,今日入宫同圣人为了废太子的事吵了起来。” 檀檀一听是秦国国政,也与阳城无关,便不再多问。她对他的那些政务避之不及,这样以后出了事总不会再怪 到自己头上。 “你不用非得告诉我的。” “也无大事,圣人心软,不愿处死废太子及其宫人。他既不听劝,我便不上朝。” “你可真任性呢。”她一张口就后悔,“我没有说你不好,也不是在议论你们的国事。” 她是个诚实的人,说假话令她心慌,于是又补了句:“虽然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我与你说自己的烦恼事,你是这样替我解忧的么?” 檀檀吐了吐舌,寻思着他明知道自己不会说让他喜欢的话,还要来问自己,这难道不是他自己的问题吗? 他无声叹息,朽木不可雕,他对她实在没有什么更高的期望—— p.s 今天没生小阿囡 你是坏十度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你是坏十度 二人在雨声中入眠,不知是谁先醒来,反正醒来时一室昏黑,没人打搅他们,好似这一座山,甚至着浮华人世,从 来都只有他们两个。 檀檀躺在他怀里,絮絮叨叨着:“我从来没想过会有小阿囡呢,你这样英俊又聪明,小阿囡一定是个又漂亮又聪慧 的女孩子。” 她默默想,也许会是像平昌那样的女子。 “这么想要小阿囡?” 只有她生个无用的女儿,才不会叫他为难。 “嗯,小阿囡像我这么没用也无妨的。” “第一个近身行刺南池大司马的人,还说自己无用?” “我那么对你,你都不恨我吗?” “不也将你送蛇笼了?倒没想到是个小鹌鹑的胆子。” 蛇笼不至死,也能惩戒于她,只是没想到她晕在了门口,令他一口恶气又吞了回去。 “你已经做了燕国人该做的事,往后安心留在邺城,不论生男生女,都是你的孩子。” 檀檀眼睛发酸,她捂住自己的眼睛,这样的话一定会惹她哭出来。 自没了国家以后,母亲一心要报国仇,从那时起她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背离骚,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杀了南池大司马,她只是照着母亲的意愿去做,为了杀南池大司 马,她连自己都不是了。 “你不喜欢南池安静,我们多生几个。”他一手握住檀檀的手,另一手紧紧捏着那一本民谣集。 “贺时渡,你让我给你生孩子,那你不恨我了吗?”她又默默地想,自己差点进去了蛇笼里,又给他怀了孩子怀 孕很辛苦的,他应该不会再计较她行刺的那一回了吧。 “嗯。” “你没有骗我?” 他深沉地吻了她一口,“我欺尽世人,不骗天地,不骗你。” 檀檀躲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老爷最好了。” 他闻言笑出了声,她明明是这样快乐的檀檀,谁又舍得惹她伤心? “小的时候我最想做婢女了,她们什么都会,会洗衣烧饭,针线活又好的。” 檀檀掰着他的十根手指,一根一根数过,哪根手指上有疤,哪根茧子多,哪根是完好的她都记住了,可是记完却 发现自己忘了方向,便又从左到右数一次。 她很喜欢他的手,不像武将粗糙,也不像文人秀气,比起他哪张死硬的嘴,这双手有力又温柔。 他只觉事情似乎不该这样,他很难得跟谁低声下气许过什么话,惊讶一想,竟是从都没有过。 自他少年时起,女人们惯于将一腔柔情蜜意全都主动给他。 柔情蜜意这东西,檀檀有吗? 可他就是放不下她不懂柔情蜜意,放不下她不想做公主只想做婢女的单纯。 他可望而不可得的坦诚恣意,却是她最本真的样子。 他舍不得她,说起理由,总是有一大堆,可这千百个理由又都显得无用。 他被刺过一刀,昏迷了十天,伤未好全却惦记着她。时复对她没有那么狠的心肠,那次也是把她关进了地牢里,而 他是真的要杀掉她的,他不容自己对她心软,当得知她晕倒时,又忍不住对她心软。他听守牢的侍卫说,她总是 哭,白天也哭,晚上也哭,所以才哭晕了过去。 这个孩子来得又不是时候,又及时。 若不是有这个孩子,他会真的杀了她吧,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答案。可那无所谓了,现在的檀檀,只是他孩子的 母亲。 由于一路连绵的雨水,阳城战讯送至邺城稍晚了时辰,正值早朝时,皇帝与大司马因意见不合相互负气,已是吵过 一通,许多老臣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劝言。 南池执意于阳城战事,已惹文臣诸多不快,他们以为朝政才稳几年,应当是除旧革新,改律选才之时,而非大动干 戈,再似多年前部族那样四处征地,如今阳城攻久不下,主战的君 073 074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4 主和大司马都心有烦躁。 阳城归降的消息及时打破了朝廷上僵硬的局势。 楼仲康的右将亲自上呈捷报,阳城归降,打开南渡之门,本应是再振奋人心之事,右将却是面色凝重。 “车骑将军与卓将军在桐里鏖战半月,军心涣散,将军下令退回营地,阳城一方亦退兵暂停战事岂料卓老将军在 途经左里坡,看到遍地燕军尸骨时忽喷血身亡,七日后卓老将军出殡,阳城送来降书。” 阳城虽降,满朝却无人为此雀跃,卓将军以一己之力续燕国国脉尽十年,最终亦是哀死于沙场,结局令人唏嘘。 所有人都是反应良久,才慢慢接受阳城归降为秦国带来的巨大机遇。 皇帝对满朝文武道:“楼将军率军苦战阳城,助秦国威,有汗马之劳,封其缙侯,旗下将士皆有重赏。” 只见那右将未有谢恩,而是扑通一下俯于地上,悲戚道:“楼将军班师回朝之日,在左里坡误中卓延埋伏,被卓延 一剑穿心,当场不治身亡。” 朝廷里鸦雀无声,往日在秦国朝堂上,庶人出身的楼仲康总是嗓门最大,说话最难听的那一个,死一个无身家背 景、庶人出身的将军,不会有任何人的利益因此受损。 他们也唏嘘,却无法真正有所感怀。 闻此噩耗,皇帝提前结束早朝,只留贺时渡一人商议后事。 秦国一路南迁征战,不杀降臣当年就立下的规矩。 皇帝也知其表兄心哀,唯以大局之重劝他:“阳城一战耗尽民心,此时唯论功封赏,阳城照纳无误,才能安定军民 之心。楼将军为国捐躯,朕会以王侯之礼安葬。” “命也,无非四时变幻,圣人不必担忧于我。国律军规不得忘,臣不会为难卓延。”贺时渡眼里多了几分明显的疲 惫,他告退几步又折回,对皇帝道:“请陛下允我以贺府长兄之仪厚葬楼将军。” “楼将军没有亲眷,能以贺公府之名为他送葬是再好不过。” 檀檀得知这一切,是通过时复之口。 她视卓将军为父亲一样的存在,闻此消息不能不悲痛,时复递过帕子叫她擦泪,“楼将军对阿兄有救命之恩,阿兄 以弟兄之名送葬无可厚非,他亦知你心哀,允你为卓将军守孝。他不愿你为难,这些日子便先不与你相见。” 檀檀忍着心中悲戚,擦掉眼泪,道:“我想回南池。” 时复沉默片刻,想此事仍需与兄长商议,以他兄长的性子,这时是不会想要见檀檀的。 他的兄长从来不许别人看到他落寞的样子,他是一只骄傲的白鹤,向来只有他俯瞰众生,而不容人藐视于他。 “阿复哥哥,我有话要说给他。” 而檀檀,就是只伶仃无依的小鹌鹑罢了。 斯人远去的悲哀并非人言可以轻易安慰,时复冷静跟在她身后,哀痛无言的檀檀,一如当年她失去母亲的样子。 她并不悲恸,只是眼里多添一抹愁,任再久的岁月也无法抹去。 他送她回南池,隔着倒映幽深夜色的南池水,她静静望着书房窗户映着的那个黑色影子。 时复嘱咐她莫在外停留太久,便告了辞。 檀檀往前走两步,复又折返,再前行几步停在门口,仍不敲门进去。 她跟贺时渡之间似乎永远隔着的这样一道门,时而对面相逢,时而千山万水。总要有一个人打开门,可谁也不愿意 做开门的那个人。 这道门打开了,便是国与家都抛之不顾。 阳城降了,燕国是彻底没了。从此再无燕国的公主,只有被他恨着也折磨着他的檀檀。 她犹豫地推开门,天是这样暗,他也不多点一盏灯。南池的书房要容纳群臣议事,可是很气派的,她与他隔了些距 离,见他是散着头发,身披的白底松纹袍下只着中衣,听芳年说他今日闭门不出。 他像一块失魂落魄的玉,即便黯然无光也引人珍惜。 檀檀的脚步很轻,她吸了口气,走向他。她未曾靠近他就发现了,锋利的两道剑眉之间蹙起一座山,他问她:“你 怎么跑来了?” “我求阿复哥哥,他就带我下山了。”她立马将罪责推得一干二净。 她离他六七步距离,如那时在青原重逢一样,她不敢靠近。 她对谁都没有亏欠的。 娘亲教她杀南池大司马,她杀了的,卓将军一家对她恩重如山,她也用自己换过卓延了,平昌与她相互利用,相互 取暖 生命里往来了许许多多人,她只对他有于心有愧。 她挺着肚子,他也不好发作什么。一想她刚从外面进屋,衣服都是凉的,他道:“过来。” 她双手搁在肚子上,踩着小碎步上前来,样子有点像南池里的大白鹅,在短短几步路的时间里,他会想到自己的母 亲,母亲怀自己那年与现在的檀檀岁数相当,可后来母亲在他心中印象,是个端庄持重的存在。 他嘴角泛笑,檀檀奇怪地看他:“你笑什么?” “走路像只蠢鹅,你也真是个稀奇的人物。” 中原贵族规矩严苛,孕妇走路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走成她这个样子,他真的没有见过。 “怀孕就是这样走路的。”檀檀认真辩解,“怀孕很辛苦呢。” 察觉到她身上寒气,他止了笑意,转手便将她的染着夜色寒凉的袍子褪下,将自己的袍披上她的身体。 刚脱下来的衣服,还有他的体温。 她不嫌羞臊,双臂张开扑向他。她双手穿过他的腋下扣住他的肩,脸颊紧紧贴住他后背宽阔的肌肉。因有肚子顶 着,不能严丝合缝贴着他,她的脑袋顶还够不上他的肩呢。檀檀喃喃自语:“怎么这么高。” 若生个小阿囡比自己高怎么能成? “贺时渡,你想我了是不是?” 他心里渐渐平静,只是又想到,若自己有个女儿,千万不能叫她这么主动地去给一个男人示好。 他反手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你若不强求,时复怎么会带你下山?” “那你去问阿复哥哥,我这么大的肚子,想自己下山也下不来啊。” 她一口一个阿复哥哥,何其亲密。 “时复是你阿复哥哥,那我呢?” 他脸颊上的胡渣摩擦着她,又疼又痒。她说:“你就是坏十度啊。” 他毫不留情捏一把她脸上的肉,捏得她喊疼。从今往她没有了国家,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怎么欺负她都无妨。 她转过小脑袋看着他的脸,剑眉星目的男子,自哪个角度都好看的要不得。 他捉住了这只乱窜的小鹿,箍着她后脑勺亲吻下去,唇齿缠绵难分难舍,她这样与他抱在一起,便很满足了。 “贺时渡,我现在很难过你也很难过吧。”她与他面贴面相互摩挲,像 074 075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5 冬夜里互相取暖的两只动物。“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抚着她鼓圆的肚皮,从前的她太瘦小,肚子挺起以后正好能落满他的怀抱。 “楼仲康祖上三代都是猎人,到他那一代,山里已经没什么猎物,他父亲被野狼叼走,他说那年他就十岁。他母亲 靠养蚕卖蚕丝养家,为了每月那丁点军饷,他大哥从了军,不到两年就战死了。他娘欲领着他和家中幼弟改嫁,他 不愿意,便和家中母亲幼弟脱离了干系,出门去拜师学艺,学够了武艺就进了军营,我与他北逐胡奴相识那年,他 从军三个年头,因我从军年头与他相仿,年纪又与他弟弟相当,他对我倒是多了份照顾。当年他将我从阴山的尸山 里救下,我问他为何救我,他道是要搏功名,好给他幼弟拼一个前程,后来我才知道他母亲与弟弟早死于家乡的洪 灾之中。你知他是怎么跟我说他不喜欢女子的?他说,他以前随他娘上街卖蚕,那些穿蚕丝来买蚕的妇人经常欺负 他娘,他娘一辈子没穿过蚕丝做的衣服,他一看到穿着蚕丝的女人就想到他娘遭受的苦。” 他和楼仲康相识十一载,若非真欣赏这个人,也不会为他谋下大将军位子。 十一载,除了欣赏,也可以有许多难割舍的情谊。 “他庶人出身,除了南池没有别的背景,朝中士大夫们没有一个真心瞧得上他的,我偏要以贺家长兄的殡仪为他送 葬,要叫这些虚伪的大臣跪在他坟前,装也得装出悲恸之状。” 檀檀还记得,楼仲康在世的时候,贺时渡对他总是怨念满满,从不会说一句他好听的话,也不会对他说好听的话。 可惜他的情深义重,楼仲康是看不见了。 他吻上檀檀的脖子,沉声说:“檀檀,陪我。” 这二字如一把千斤重的锁,锁上了就是生生世世。 这世上,谁又真正需要过檀檀的陪伴呢?她常哀伤于此,闻他说出这二字,再也不顾他们之间隔着的那些千山万 水,仇与恨,她握紧了他的手,两双手双双十指交握,不抑制自己,委屈出声:“我没有爹娘,也没有燕国了。” 无父无母,无国无家,何不是人生最伤心的事?可是这样伤心的事,她从不知要跟谁去说。 她明明有一肚子的委屈,比雁北的圣湖还要深的委屈,天地之大,过客往来匆匆,没有一个是能听她倾诉的。 “你总是不要我,我学会了下棋,也不计较你害我从马背上摔下来,你还是不要我,有了孩子你都不要我的。” 她捂着眼,二人交握的手背都被她的眼泪打湿,所有的伤心事倾诉出来,她才知道自己以往有多么痛苦。 这世上娘是最爱她的人,可娘也更爱燕国和报仇。 比起她在贺公府过的开不开心,娘明明更关心她能不能背得出《离骚》,她不想做复仇的公主,只想当娘的女儿, 从来,没有人给过她那样的机会。 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知道了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相逢的快乐转瞬即逝,仍有更多的时 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望着广袤的天际,大雁成群飞过,云朵成簇,花叶繁枝相依,石堆伴水而立,人间的屋顶一 层一层相错相成,池塘里的小金鱼都是成群结队。 只有檀檀是一个人,娘也不要她,故国人也不要她。 她憎恨过贺时渡这一副只会欺负人的身躯,可他与她相连的时候,二人身影相织的时候,尽管只有短暂时刻,她也 不必再是一个人。 新愁复旧恨,现在她只苦恼——他到底有没有想过她。 —————————————————— p.s今天也没生小阿囡 请个假到下周一 彼此 短行歌(猛二哥)|臉紅心跳 彼此 元安元年前二年的秋,秦赵合盟破燕,身负重伤的燕国老将卓埕携寡兵残将极其家眷徒步南迁,避居阳城。 在秦赵的联军还未踏入燕都时,前线接到南池密旨,要活捉燕国的皇后及其公主。正逢南池世子见战局已定,意将 灭燕之罪加于赵国身上,趁攻城前夜忽然留书一封,将攻城头功让与赵国,自己去云游山水,前线的秦人这才躲过 了世子眼线将美人送回南池。 乱世多美人,三千在南池,嘉宁皇后未必比其它的美人更相貌出色,但女人一旦有学识与涵养的加持,又添一段国 破家亡的凄惨身世,足以成为当世绝色。 嘉宁皇后出身燕国陆姓世族,小字月出,取自《诗》,陆氏一族曾因皇室纷争,避祸于边境邵城,陆月出母族却又 在燕都得皇恩,她自小便在燕都与邵城两地往来,见遍沿途景致民生,见识非寻常闺门女子可比。 陆月出还未入燕宫那一年,常扮男装与其兄流连茶馆酒肆,听辨民间文士讲坛,她时有兴致,亦会上台与人辩驳, 然阅历终究不及年老儒生,每每败阵,眼中就有燃烧的气焰。 而贺家世子眼中所见,那只是一个气呼呼的、女扮男装的姑娘。 当年秦未统一北方,初迁都邺城,尚未有南池,也唯有后来呼风唤雨的南池大司马。 陆月出长兄为她引荐见识广博的贺家世子,她向来崇拜有见识的男子,她以男装相示,与他兄弟相称,与兄长带他 游历邵城各个街巷。 时逢中秋,家家户户阖家团聚,他因被雨水阻断行程,当日独在邵城驿馆,陆家兄妹想他或许思及家中妻儿,便在 家人入睡后去驿站给他送酒。 兄长已喝的酩酊大醉,陆月出记得要带兄长回家,并未多饮,她欲告辞,忽然被他从身后抱住,窈窕小女儿的力气 不足以挣脱,他亲吻她,抚摸她,摸得她浑身没有半分力,她无助又慌乱,在他入身前终于唤回理智,她道:“陆 羡只做正妻。” 他堂皇败退,次年,她已是燕国的皇后。 月出二字太过小气,她在入宫后便舍了这二字,燕国的皇后嘉宁,是燕国皇帝的妻,亦是燕国的妻,名正言顺,万 凰之皇。 南池再相逢,旧时邵城一段情难忘,他善待她与其女,那小小的女孩儿长着圆嘟嘟的脸和眼,虽是他想像中女儿的 模样,却与她的母亲并不像。 他对那小女孩儿道:“你很像你的母亲。” 刚离开燕国和父皇的小公主,看外面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她闪烁着两颗黑葡萄似的眼,认真纠错:“您说错啦,大 家都说我像我父皇。” 小女儿的纯真化解多年未愈的尴尬,贺公府正缺一个童真的小女郎,尤其时复,将她当做亲妹妹教她书文,教她逗 鸟,教她秦国风俗和贺公府的规矩。 时复很早告诉过檀檀,他们有一位兄长,他是秦国最年轻的英雄,是邺城最卓绝的男儿。 檀檀没见过英雄,也没见过 075 076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6 什么卓绝的男儿,她满怀了憧憬,日日期盼见到那位天底下最出色的“大哥哥”。 当日陪她的婢女去和侍卫私会,留她自己在园中放风筝,她不会控制方向,走着走着风筝就撞上了树梢,树上枝叶 层层叠叠卡住她的风筝,她见四周无人,试着爬到树上去取,两只短手才抱上树干就摔了下来,她又去捡了一堆大 小不一的碎石块,想把风筝打下来。 第一块石头掉了下来。 第二块石头也掉了下来。 第三块石头就不知到飞哪儿去了。 贺时渡正与父亲争论完嘉宁母女一事,父子二人许久未谈私事,结果自然不欢而散。 他一路在想如何联合城中文士,通过舆情指责南池大司马色欲误国后脑勺一阵晕眩的疼,不知哪里飞来的石块, 正好砸中他。 他顺着石头飞来的轨迹寻去,盘根错节的老榕树下站了一个小女孩,圆圆的脑袋上扎着两个圆圆的髻,她一见到有 人过来就跑上去,黑葡萄似的两颗眼珠子很真挚。 她仰着脑袋对他说:“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取下来我的风筝?” 肉嘟嘟的手指指着枝头,他见她的模样便也猜出了这是嘉宁带来的小孽种。 “你的婢女呢?” “她不让我告诉别人说她去找侍卫大哥的。” 这粉雕玉琢的小东西其实并不讨厌,像毛茸茸的小狗、小猫,天生招人喜爱。 他第一次爬树就爬的是这只老榕树,捏了把她的脸蛋,正欲在她面前彰显他秦国战神的好身手,树下几颗小石块落 在眼里,他视线转到这小女孩手里,只见她手里还握着两颗石头。 “蠢货。” 他翻个不动声色的白眼,阔步离开。 蠢货二字,他说的厌烦,檀檀却次次都能听出新的意思。 “蠢货。” 他从她手中抽出手,扭过她下巴,颓丧的眼眸复生出光彩:“是你只要燕国,不要我。” 他牵着她的手摸上自己的心口:“你是要拿匕首刺在这里的人,不论刺得准不准,应当知道这个地方是软的,会疼 会流血。” “可我是个燕国人,我不能背弃娘亲,不能背弃燕国。你是你父母的儿子,你也不能背弃他们。” “呵。”他轻笑一声,带着明显的倦意,“你倒会替我着想。” 她虽不能抚平他的伤口,但有她在怀中,他便不必一个人承担。 他只是亲吻她,冰凉温柔的吻包围她,不带色欲,雁北圣湖的水不敌他对她的思念深。 “我们有了贺小姑,有新的家”他吻上她心房的地方:“有时候我也想挖开这里,瞧瞧你的心是长什么样的怎 么能一面对我柔情蜜意,一面毫不留情地杀我。” 檀檀揉着眼睛的泪意,“你说既往不咎了。” “你有什么值得我既往不咎的?”他恼恨说道,“浑身上下瞧不出一星半点的优点,凭什么能让我对你割舍不 开?” 他眼底遍布红丝,阴骘地质问:“你说呐,你究竟哪点值得我割舍不开了?” 檀檀搂住他的脖子,她不想当个胆小鬼了,明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固执地盯着他:“你喜欢我,你自己说过的,你 爱我,我被关在地牢里,你说过的,我听的清清楚楚,你还说我是蠢货。我早就醒来了,可你阴气沉沉,我怕你掐 我脖子杀了我,我都不敢睁开眼。” 那时她晕倒在地牢中被诊出有身孕,他忍着伤口,不过是想去看看她杀了自己以后能过得有多好而已。 照旧是瘦的,手腕是只包了一层皮的骨,他食指与拇指圈住还余了许多的空间。 身体的脆弱易让意志不堪一击,他听到她睡眠中的呼吸,觉得伤口更疼了几分,他疼成这样,难道她不会心疼吗? 她大抵是不心疼的。 满脑子只有杀了他报仇的小蠢货,一颗心都留给了燕国,哪还分得出他半点余地。 不论其他人怎么嘲笑他色令智昏都无所谓,毕竟他都觉得自己可笑。 他最怕小小的人儿蹙着眉,她才多大年岁?本该承欢父母膝下,带着她那一根筋的脑子去嫁个体贴如意郎。 他手指揉上她眉心,不过刹那就收了回去。 “怎么就偏爱了你这种蠢货。” 那时他想,就让她恨他吧,从此以后他们做一对干干净净的仇人。 反正她有了孩子,至少以后会有个人陪在她身边,就算她还记着她的燕国和母后,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贺时渡,你亲口说过的。” 至少她能确定,他不会叫其他人蠢货。 “都知道还与我装什么装?”他说不上是气还是欣慰,可当铁石心肠在她抚慰之下变得软化,他不得不又多想一层 ——她明明知道,却为了他的体面,为了他的仇恨,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然你也不是什么君子,也总是食言。” 她在这时候都不忘说实话,贺时渡苦笑一番,额头狠狠撞上她:“你不会女红,琴棋书画一塌糊涂,可有半分淑女 模样?” “我下棋可好的。阳城时候,卓将军经常陪我下棋。以前只有我父皇会那样陪我玩,他也处处让着我。” “以后我让着你。” “那,什么都要让着我的。” 得寸进尺亦是她擅长的。 “好,我贺时渡不欺小娘子。” 她带着湿意的睫毛闪动,主动吻他的唇,浅浅一吻后含羞道:“以后你想要怎么弄我,我也都答应你。”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不见丝毫的淫靡和诱惑,她只是用她的方式说出来,用她的方式安慰他。 檀檀在他肩上擦去泪,苦和甜在她心头交织,贺时渡拥着她,将她紧紧扣在自己的怀中。 南池夜雨潇潇,洗净伤心事,檐下一双燕惊飞,他与她二人被一道帘幕隔开,置身于风起涌云的南池之外的另一方 天地。 他们没有家国,唯有彼此。 共浴 楼仲康尸体被送回邺城,下棺前一天柳玉安跪在贺公府外求见,贺时渡心情躁郁,命他爱跪多久跪多久,檀檀仍恨 他当初背叛阳城一事,装作充耳未闻。 快至晌午,雨下得更大了,时复才带着兄长的意思去见他。 贺时复虽天生残一条腿,却也是天生的世家贵胄,南池子弟的傲慢是一脉相传的,他打心眼里缺少对众生的怜悯, 落寞的柳玉安,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咎由自取之人。 邺城文人多以南池二公子为尊,时复也曾从那些文人口中听得对柳玉安的褒奖。 柳玉安曾也是个有气节的人。 他只为故国拓碑,颠沛流离之年,他宁受尽苦楚也不愿为敌人拓碑。 他写得 076 077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7 一手艳丽辞藻,时复不喜其浮华之风,但每见他真人清落之相,又忍不住细琢他的文章。 一个命途凄楚的阉人,却以笔锋勾勒出只存在于盛世的繁荣景象。 跪在凄风苦雨中的身形单薄的那个柳玉安,一辈子都在经历屈辱与难堪。 “求大司马能让我为仲康送葬。” 贺时渡猜得到他来意,与时复的原话便是:“一个燕国来的阉人给秦国大将军送葬,他自己不嫌丢人吗?” 是啊,成何体统。 若是个女人也罢,偏偏是个没了根的男人。 时复道:“柳生且安心,楼将军将以贺公府长兄之仪出殡,我阿兄以弟兄之名亲自为他主持丧礼,他会下葬在大将 军陵寝,受秦人爱戴,今日雨大,你回去吧。” 楼仲康的身后事,并没有柳玉安的一席之地。 “多谢二公子。”柳玉安伏地叩谢时复,他静默起身。 他是燕宫里的奴才,最会下跪,在雨里跪这么久,还能起身时身形稳定。 时复见他的伞骨断了一根,吩咐贺甲道:“送他回大将军府。” 楼仲康出殡当日,朝廷文武尽至贺公府。 武将们声声悲恸,以士族为首的文臣平素里瞧不上他,本只想着前来吊唁一番,却见贺时渡突然拔剑指向一个年轻 的小吏:“谁准你不哭了?” 剑端紧戳着小吏的脖子,今日丧事上,他的身份是贺公府世子,而非南池大司马,他跋扈张狂,行为恣睢,什么事 都做得出来。 “哭不出声的,要喉咙有何用?” 小吏在生命威胁之下,突然悲戚地嚎叫了起来,其他老臣怕那剑指到自己身上,纷纷伏地哀嚎。 哭丧声不论真假,哀声的氛围却已足够。 柳玉安等至巳时出殡,才换上丧服,他的身影淹没在送葬的百姓当中,都是披麻戴孝,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跟秦国 人没有任何区别。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他是受秦人敬仰的大将军,而自己甚至不配做他坟前野草。 他未送他最后一程,而是半路折回楼府,饮下鸩酒一杯。 夜里楼府下人发现柳玉安尸体,前去禀明了南池。 檀檀听得此讯,叹了一声,她低头看着一语不发的贺时渡,扶上他肩头:“他因我来的邺城,也应由我送他而去 他也没有家人的,便火化了吧。” 柳玉安的尸体火化后,只留一捧骨灰洒在楼仲康坟前。 楼仲康的丧事后贺时渡重振精神,他回到朝廷上力排众议实施大刀阔斧的官制改革,为庶人入仕劈开条路径。 他与皇帝力促守边制度的革新,议事至夜深,回南池时已是深更。 邺城仍是秋雨不断,灯火流溢的南池如雨中一座孤屿,隔离于世。 他沿桥行至湖心的小筑前,分明是他最熟悉的地方,却也多了陌生感。守门的婢子见他回来,行罢礼轻声道:“大 司马,小姑娘已经睡了。” 他轻推开门,怕声响惊扰她,步子也下意识放得轻慢。 曲屏将一室分隔为二,一为他读书写字之处,一为居寝之处。 一室为南池大司马,一室为贺公府世子。 白衣黑袍的女子曲腿抱腹躺在榻上,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胸前,露出的半边面容洁白似雪。 檀檀仍在为卓将军守孝,她只穿素色衣物,不配饰也不涂妆,失去笑语的她像画里的人,可触不可及。 元安五年冬,嘉宁的病逝的消息传来南池。 他天生缺乏了悲悯心,对那一对母女更是没有半点多余的怜惜,他唯一关心的是那胆小如鹌鹑一样的小东西要怎么 去联系燕国的细作。 他命人盯着她。 嘉宁死的第一天,她哭了一整天,第二天邻居的老妇人帮她火化了嘉宁,并借了她一块木头让她给嘉宁做灵牌。 第三天,她自己呆在院子里做了一天灵牌。 讲究的小姑娘,还摘了朵梅花在灵牌上做装饰。那朵花歪歪扭扭,过了一天就枯萎了。 那天黄昏,贺时渡驾马路过她们母女的居所。 这处离南池不远,是为方便监视这对燕国的母女。 那时刻的檀檀刚从邻居老妇人家里吃罢饭,老妇人疼爱她,给她装了一碗鸡汤和几块糕,叫她夜里饿了吃。 小小的身影提着个半身大小的食盒,在雪地里晃荡。 她的孝服是从嘉宁的白衣里面寻到的,长长一截衣摆托在地上,她踩着衣摆,在雪地里绊倒,鸡汤洒在雪地里,冒 着腾腾热气,她站起来揉了揉屁股,弯腰捡起落在雪地里的米糕。 成年女性的衣物像座山压在她背上,她硬生生地挺着背,承担起那重量。 她和嘉宁是那么不相似。 白服刺眼,贺时渡调转马头,回府下令邺城百姓皆穿红衣,为他的凯旋助威。 檀檀身在邺城,也被迫穿上了红色的衣服。 娘不在,最难的就是梳辫子,她自己梳的辫子总是歪歪扭扭。 当夜她烧水洗过澡,用香油抹了头发,一梳梳到尾,本想扎个好看的髻,折腾半天还只是扎了两个简单的辫子。 她安慰自己无事的,她跟娘亲一样漂亮,不打扮也很好看。 第四天她打算烧了这间屋,因为怕火,只在院子里烧了几件家具。她把娘的灵牌装进小背囊里,又收拾了几件常穿 的衣服,前往贺公府去找平昌。 她是在嘉宁的丧期来到南池的,如今亦在南池度过了卓将军的丧期。 贺时渡上前给她披了身毯子,她双腿一蹬,在睡梦里还咽了口水。 他拇指轻摩挲过她脸侧,她的皮肤上泛起微红,这一身皮肉实在脆弱地可怜,只凭一身刚硬的骨气,她谁也没求 过,谁也没骗过,硬生生挺到今日。 他往日钦佩她内里的坚强,也恨她坚贞。 若嘉宁皇后死去时,她是去找了弘年,而不是背着她的小背囊前往南池 若前年从雁北归来,她有一丝贪恋南池的荣华富贵,亦或她在阳城当缩头乌龟,卓家未必会将她送出来。 她若在雁北时软弱了,何必受后来的那些苦? 最愚钝的木头,为了那些不属于她的责任硬生生把自己磨成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若不是这把匕首是朝向他的, 他也能名正言顺地疼惜她,怜爱她。 “你回来,怎么都不带动静的?” 她一小觉睡醒,看他的时候像隔着一层雾,只有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 檀檀伸展双臂,挂在他脖子上:“老爷,檀檀等你回来一起沐浴呢。” 这时的她不必刻意伪装,声音里天然带娇滴滴的媚,一字一字拂过他心上。 第一次听她叫自己“老爷”,他就觉得是得了个宝贝。 他一手 077 078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8 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抱举起来,朝浴室的方向走去。 好似比前些日子重了。 汤池的热气扑面,熏得檀檀睁不开眼。 婢子欲进来侍奉二人,贺时渡遣走他们,檀檀摸着肚子埋怨他:“我身子不方便,得要人伺候的。” “不就脱衣沐浴,哪有那么多事,我也能做。” 她笑眯眯地弯着一双眼:“你可是老爷,哪有老爷伺候小丫鬟的。” “你这鬼灵精怪的性子哪儿学来的?” “小时候我自己跟石头玩,石头教我的。” 女子的衣服里里外外层层叠叠,繁复极了,只是解衣带就解得他一头汗,檀檀被他勒疼了胸,她皱紧眉头,要斥责 他的话就在嘴边,她吞了回去。 她怀孕以来脾气总是不大好,贺时渡这个人脾气又是最差的,她可不敢数落他笨手笨脚。 难怪以前他都只撕她的衣服呢,衣扣的结太复杂他就不会解了。 额上的汗出卖他的无助,檀檀捂嘴偷偷笑了笑,终解开了她的衣带,美好的胴体在热气的弥漫下,似是个刚刚幻化 成型的小仙姑。 因怀孕她的体态变得更加玲珑有致,渐也能看出几分风韵,只是她这张脸太易欺人,清澈的眼神仍若处子。 防她脚滑摔倒,他先抱她去汤池里。 檀檀颇有些烦了,但凡他在身边,自己就像不会走路一样,她自己的时候走路可稳的。 她无事趴在汤池边上,静静看着他脱衣。他三两下脱至浑身只剩条短裤,见他还要再脱,檀檀捂住眼:“你别 脱。” “又非没见识过。” 这样不含情欲地赤裸相见,还真是没有过。 他脱下最后层遮掩,一身坦荡向檀檀走来。 他的身体比之他的脸粗犷了许多,檀檀双眼只敢直视那两条紧实修长的腿,再向上她还是觉得他的小郎君丑陋了 些。 他踏入池中,首件事就是把檀檀按在怀里,檀檀忽然害羞起来:“都没穿衣服的,不要贴这么紧了,我都呼吸不出 来了。” “穿着衣服老爷怎么疼爱你?” 檀檀心底有些怕。 “我还在孝期”她话未罢,贺时渡已含一口清酒渡入她口中。 暖意自心底滋生,檀檀红脸道:“不能饮酒的。” 白腻的身体太过惹火,他的巨物很明显地苏醒,直挺挺戳在檀檀两臀间,他掰开臀肉夹含住自己的热器。 她稍有动作,那物就顶上花穴,檀檀不敢动,也不敢回头看他。一股凉凉的精油被倒入她的胸乳上,他一手抹开精 油,圆圆的乳房被精油擦地发亮,看上去又鼓胀了几分。 底下的东西不断蹭在穴口,已经蹭出了蜜意点点,她难耐地挪动着臀,似要分离,似要更多。 她渐渐明白这是一种礼教约束不住的渴望,就像她对他的想念,爱和欲都始于内心,她心爱他,身体也爱他。 他涂了精油在她穴内,那里进出顺滑了,才放她自己坐上去,彼此契合地毫无间隙。 他发出满足的噫叹,丰满填满他掌心,借水波的浮力她扭动起来还算轻松容易,一次次地离合吞吐使她露出空前的 媚态,她脖颈后仰,与他耳鬓厮磨发出娇媚的吟哦。 浴罢穿上衣物才知羞耻,檀檀红脸不愿跟他说话,她一想起自己方才的媚态,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让他永远别看 见她了。 “小东西怎不跟老爷说话了?”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别扭地扭着身子像一只毛毛虫。 “我刚才那样,是不是很放荡?” 她露出一双眼睛,试探着问。 “仍缺些历练。”他客观地说,“以后多勾引我几次,自然会更好。” 听他说床上事的历练,檀檀闭上露在被子外的一双眼,嗓子里溢出不满足的一声“轻哼”,“你有那么多女人,我 只有你一个,我当然不如你的。” 他将手中书扣房在床头小几上,哂笑着看她:“你总说我们秦国人心眼小,自己倒也不见好到哪去。” “不过以后不要再有就好了,往后平昌是你的大夫人,我是你的小夫人,你如果还认别的女子做夫人,我就再也不 理你了。” “小夫人”他斟酌着这三个字,又是可爱又是可怜。于心不忍低头吻上她的额头:“谁教你嫁给我了?” “我自己呀,反正我没了爹娘,未婚夫也不要我。” 听她说未婚夫,他涌起怒意。 楼仲康的死,明摆着是卓延算计了他一道,卓延是降臣,不得击杀。 青原与卓延一次交手已令他对此人积怨,明明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毛头小子,却屡次让自己束手无策,眼睁睁将他放 过。 “怀着我的种,还想着未婚夫?” 指腹在她下巴上用力一刮,磨得她又疼又痒。 “那为什么你可以想别的女人,我却不能想我以前的未婚夫,这一点都不公平。” 他最恨被人误解,又更倦于解释,躁郁道:“你说说我想谁了?” “你那么多姬妾,每天想一个,半个月都不带重复的,还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时候就和姑娘私奔,后来喜欢上 了胡姬,就不要人家了。” 他的这些事在邺城甚至秦国已经不算秘密了,她通晓邺城八卦,知道自己这些事也不稀奇。 他倒是宁愿自己每天都想着不同的人,一年都可以不带重复。 “没想她们。”他冷脸解释。 她自来南池以后,除了阳城那一年二人差不多日日在一起,他政务已经足够繁重,她又是个不听教诲的东西,他哪 有空去想别的人? “那我也不想别人了。”檀檀吻上他脸侧没有胡茬的地方,“坏十度,你胡茬该剃了呢。” 相会无期 寒冬无声,悄悄然而至。 檀檀大清早被肚子里的小东西闹醒,窗外一片白茫茫,一开窗冬日独有的冷冽冲进屋,她赶忙关了窗,同一瞬间, 她跌进了一个暖和的怀抱里面。 “昨夜才替你用手弄过,你怎么又硬了?” 她一直很不理解贺时渡的身体,生怕是他有什么怪病,那地方说硬就硬,好像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你快些替我弄出来,总不能让我带你小郎君上朝。”他低头舔舐她的耳窝,激起她身子一阵颤抖。 她被带回榻上,娴熟地探上他的下腹高高立起的物体。 那物和他的主人一样,高傲自大,比他的主人更不可爱。 檀檀先隔着衣物试探性地抚弄了一番,她不解问:“怎么可以硬成这样呢?” 以前她就想试试这东西究竟多硬,那时候的她又哪敢?现在她仗着自己怀着子嗣,也肆无忌惮了起来,双手握住那 根棍子试图掰他,他一声带痛的呼声吓着了檀 078 079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79 檀,她双手立马弹开来:“我我我我没用力呢。” 这叫没用力呢? 檀檀见他表情明明是很享受的样子,心里又骂他一遍娇气,她不跟他计较,这次直接褪下他的裤子,那物直晃晃指 着她的鼻子,像在控诉她刚才的举动。 “快些。”他催促道。 往日替他做这事多只动手,像现在这样冷冷静静地注视着是头一次,她憋红脸观察了一番,还是接受不了这物的长 相,真是太奇怪了,明明他的主人长得有棱有角,怎么它就长得这么直截了当呢? 檀檀的双手紧握着撸动了两下,柱身又热又干,磨得她手疼。她抬眼一看,他闭眼吸着气,突出的喉结滚动了两 下,刚毅的下巴亦很英俊 她下定决心地闭眼,伸出小舌由下而上舔弄了一口。 他浑身一个激灵,尾骨发酥,腰部不受控地向前挺去,阴茎戳在檀檀脸上,她吃惊地看着他:“你打我做什么?” “舒服而已。” 檀檀唯唯诺诺地说:“那,你不要再打我”说罢,她鼓起勇气又舔弄了上去。 她本想着舔湿了它,手上动作会顺滑一些,可是这物实在很长,舔的她费劲,她飞快起身去自己的梳妆台前拿来平 日润手的精油。 有了精油润滑到底是方便了些,但贺时渡不爱这物,仿佛液体裹上他的阳物,像一层膜将他们二人阻隔了起来,况 且还有一股子女人的香味。 她两手交织圈着他的性器,由上而下地撸动,很快他就将那碍事的精油抛到九霄云外去,夹杂着酥麻的快意遍布全 身,他呼吸弥乱,蹙着她:“再快一些” 因迅速的摩擦她的手心像要灼烧起了一样,两手都失了力,实在无法再快。 他好像被她圈握住了命门,呼吸都要随着她的动作,实在忍耐不了她娇滴滴的动作, 他扣住她的手,迅速摩擦着 自己的性器。 这一切檀檀都看得明明白白,她一面要骄矜,一面忍不住好奇,遂空闲出来的一只手去触那随着他过激的动作不断 甩动的囊袋,奇的是那里竟然异常柔软 这一抚,他的精关失守,伴着销魂的快感,白色浊液疾射出来,她的下巴上、脖颈上全是。 “你不要再将这脏东西弄我脸上了。”檀檀厌恶地拿他的衣服擦去自己脸上的脏东西。 “吃都吃过,怎么就不能弄你脸上了?”他才高潮过,话腔里带着懒地讨好她。 檀檀道:“我都说过不好吃的,你觉得这物很好,你自己留着。” 她起身去洗手,回来时贺时渡已经换下被精液弄脏的中衣。 临他出门,她有几分不舍得,“你今天要早早回来陪我用膳,下了朝不要去找赵侯喝酒。” 他自以为是自己魅力无边,稍稍温柔就另她离不开自己。 贺公府里的孤单,檀檀冷暖自知。 府里没了平昌,一切都好像回到她刚来贺公府的时候。 她去平昌院子里散步,路过她们俩念诗的小亭台,乘凉的古树下贺公府空荡荡的,她的心也空荡荡的。 阿琴陪着她回到南池,芳年派人回来传信,今日中午贺时渡在宫中陪皇帝见使臣,不得脱身,阿琴松了口气,大司 马不回来正好,少个挑刺的人,檀檀可是很好说话的。 她替檀檀备罢饭,盯她喝了药再去伺候她洗漱午睡。 檀檀一到冬天睡眠就很多,加之身子重,夜里休息不好,反倒白天睡得更多些。阿琴叮嘱守门的婢女换班时动静要 轻,不要打搅她。 檀檀也不知道自己近日为什么就是无法入睡,她在床上呆不老实,便下床趿着鞋在屋里踱步。 离临盆还有半月,她实在不知道自己会生出个什么样子的小阿囡,更怕自己生的不是小阿囡。 她与贺时渡二人虽都不会提起来,可这个孩子生出来,究竟算是什么人呢?若是女儿,对外称是个侍妾生的便可, 但若是个小公子,生母来历是很重要的。 若是公子,说好的是对外称是平昌所生,可她都快生了,平昌还不回来。 她无趣地翻弄着他书案上的文章,文人们说话都差不多腔调的,尤其他们秦国文人喜欢引经据典,都是她看不懂 的。 她按照原来摆放着的样子把这些文章放好。 往日他重要的公文都锁在抽屉里,但昨夜他勒令自己用手替她在此纾解,没弄多久就被他抱回内室,今早他也离去 地匆忙,抽屉竟然没锁。 午后的时候只要她不吩咐,是不会有人进来的。 她从未翻弄过他的抽屉,以前很好奇的时候也没有过,但这时就是心怀鬼胎,见那抽屉开着就想瞧瞧里面究竟装着 什么。 她屏着气息拉开木匣,里面工工整整摆着几本奏疏和竹简,倒是随意被扔在最顶部的一本《庄子》唐突地出现于 此。 许多典藏的文章中,他独爱逍遥游,她不知究竟有什么值得一品再品。 她先记下了书籍摆放的位置以便待会儿原封不动放回去,然后小心翼翼伸手拿起了那本《庄子》。 开篇的文章,他大约读了又一千回,纸页泛黄,墨迹都有些模糊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她默念着一张轻飘飘的信纸骤然落地,她艰难地弯腰去拾起来。纸张上字迹她再熟悉不过,平昌教她写字背书, 又常给她写信,她一眼认得出是平昌的字迹。 檀檀亲启,闵洲暖雨,吾身安好,念尔已久,相会有期。 入冬以后,她还没有收到平昌的来信,想着应是最近新送来的一封。 她习惯性地连落款也要读完,落款写得日子是“腊月初三”,那是一个月后的日子。 她双手不觉捏紧了信纸的边角,脆弱的纸被她捏得稀烂,她恍然大悟。 哪里是相逢有期,明明是后会无期。 平昌和娘一样,永远离开了她。 好像自己的心被撕裂,她恸哭起来,动静惊了外面守门的婢女,正好阿琴在旁,迅速推门进来,见檀檀倒在地上痛 苦地抽搐,她慌乱地叫南池里侯着的仆妇。 仆妇都是有接生经验的,提前一个月破羊水的情形她们见过,她们很快应对着这个情形,指挥着年轻的婢女们将檀 檀送入很早之前就备好的产房里。 府里传来消息,贺时渡临时告退,因檀檀的孕事还不为人知,朝中人不禁猜疑究竟是什么大事让他撂下外来的使臣 回府。 南池的叫声是在很凄厉,时复已守在外,见兄长匆匆回来他才松了口气:“稳婆说提前了几日很正常的,据说生产 都叫得这样大声阿兄” 不见时复话罢,他已经闯进了屋。 檀檀已经疼晕过去了一次 079 080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80 ,她像被马车来回碾压身体,恨不得自己死过去,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仆妇劝道:“大司马,您不能看的” 他推开那产婆,身上散着要杀人的寒气:“闭嘴。” 煎熬至了天黑,一声婴儿啼哭打破南池日复一日的死寂。 “恭喜大司马,是个世子!” 檀檀晕厥了过去,全然没听到仆妇说什么。 红彤彤皱巴巴的一团肉,哭得却十分嘹亮有力。 他看得有几分入神,那一团东西,真的会长成和自己一样高大的男子吗?新生儿是那样脆弱,那握成拳的小手,他 好像无法从世上找出比那更幼小之物。 阿琴已经哭了出来:“大司马,是个和您一模一样的小世子呢。” 他揉了揉自己发红的眼,看着仆妇们分别为小世子和檀檀清理的忙碌背影,瞪了阿琴一眼。 他是长那样的么?这个阿琴总是说话不过脑。 “她这几日好好的,怎会早产?” 阿琴被问得发憷,她发颤着道:“小姑娘她发现了您冒充平昌公主笔迹写给她的信。” 阿琴抹了一把泪:“姑娘这么伤心,还平平安安生下了小世子,她真勇敢。” 檀檀到半夜才醒过来,身体忽然变得轻飘飘,她盯着帐顶飘来飘去的纱幔,盯了很久。 贺时渡见她醒来,不知说什么,只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冷冰冰的,也没什么力气,不过还是扣住了他。 她没有急着要见那个孩子,只是这样发着呆,过了很久,才虚弱说出一句:“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不要再骗我 了。” 他扶着檀檀做起来,端来阿琴炖的汤喂给她。 她喝了两口,稍有了些力气便问:“小阿囡呢?” “刘太医说很健康。” 他用尽心机,她还是发现了平昌去世的消息,想着她心心念念着小阿囡,他不认为这是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她是个男 孩儿。 他叫人抱来孩子,绫罗绸缎包裹着的小少爷,比刚出生时候顺眼多了。 “是个像你的女儿。”他面不改色道。 檀檀看着那皱巴巴一团小东西,不知要哭要笑,她难道是长这个样子的么? 小小的婴儿毫无警惕地看着这个世界,可比刚出生的小马崽脆弱许多。 仆妇笑着道:“夫人快抱抱小小女郎吧。” 她怯懦了。 以前抱时复那只凶巴巴小狗的时候,她都不怕,这是她自己的孩子,反倒揪心起来。贺时渡早已抱过小东西,他鼓 励道:“像你平时练习的那样抱即可。” 为了练习怎么抱小东西,阿琴还特意缝了一个新的布偶。 他陪着她练抱婴儿的姿势,其实自己也没抱过小孩子,有时她先睡了,他会好奇地将布偶抱在怀里,学着她温柔的 样子。 他偷偷练得很好,今日抱他的时候,小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很舒服。 此年此月,此时此刻,他低头凝滞着怀中的小东西和小小东西,凝住笑容。 “她的手怎么这么小”她好奇地抚着小小的拳头,却听不到身边人的回应。 新生儿脆弱易折,她的动作不敢用一分毫的力气 见她忐忑的样子,贺时渡心中百感交杂她撕心裂肺的声音像一把钉在他脑海里的利刃,他没一刻能得宁静。 他几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明明就在身边,却什么都做不了。 檀檀心里没由来的一阵难过,她别过脸泪流满面,不想叫贺时渡和这个孩子看见。 自她八岁离家园,她等了整整十年,才有了新的家—— 生啦,还有三章正文完结~ 最近较忙作者就不说什么废话了 还以血肉 南池诞下世子的消息如一记重击,不论是邺城里的平民百姓还是文武百官,都许久不能平息得知此事的震惊。 一月已过,人们仍在讨论着突然诞下的南池世子。 长公主去世后,也不见贺时渡另娶,也没听闻他府中有哪个姬妾有孕,这孩子好像是凭天而降似的。虽已有人暗暗 猜测这是燕国小公主所诞下的孩子,但贺时渡一口咬定,这是他在雁北与神女一梦合欢,一年后神女为他送来的嫡 长子。 他的荒唐事不多这一桩,所有人将信将疑,总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是南池的嫡长子,与他们何干?甚至有人想, 这孩子最好真是上天派来的祸害南池的。 小世子已满月,檀檀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这是个男婴。 她已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了,因为她从没想过会有人在孩子性别一事上作假但若是贺时渡,又能理解他几分。 南池的世子一出生身边就跟着乳母和仆妇照顾,好像没有她能够做的,孩子生了快半月,她只是想学着怎么给小婴 孩更衣,一堆仆妇却挡着不让她看。 她担心是孩子出什么问题,从来没发过火的檀檀,竟摔了杯子。 她自己都被吓着了,自然那些仆妇也被吓退,阿琴支支吾吾着不知怎么该给她解释小女郎怎么变成了小世子 她一时间六神无主,惶恐是孩子得了怪病,阿琴怕她着急乱想,说出了实情。 发觉自己疼爱了半个月的小阿囡变成了小世子,她其实没什么接受不了——虽花了半日的时间才想通了,可是她 的孩子,她都爱的。 她为自己一瞬间的难以接受感到愧疚。 她想解释给孩子听,告诉他自己不是嫌弃他是男孩儿,可他只会咿咿呀呀地叫和吃手指。她跟仆妇学了给小世子更 衣,又亲自替他洗了澡,愧疚感稍稍减轻了些。 当天夜里贺时渡回南池,便看见一大一小躺在床上相对而笑。 小世子倒比其它的婴儿爱笑,檀檀一见他笑就跟着笑。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忽然收敛了笑意,抱著小世子换了个方向背对他。 小孩子的五官比刚出生的样子稍稍长开了一点,高悬的眉骨和挺立的鼻梁,一看就知父亲是谁。 “跟女儿玩呢?” 他不提女儿倒还好。 檀檀忍不住不理他,回头看着他脱靴上床,气恼道:“是呀,跟你的女儿玩呢。” 他非要压着自己去看小世子,檀檀被他挤地难受,直接将孩子塞进他怀里,贺时渡见她动作冒失,啧声数落 道:“都当小娘亲了,还这么莽撞。” 他面不红心不跳地将小世子抱在怀里,动作已经很熟稔了。 “贺小姑,想为父了没?” 小世子也还认不得是谁,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他。 檀檀道:“今天我给他洗澡了。” 080 081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81 “不是说你碰不得水吗?” “我给他擦身体,穿衣服了。” 他未察觉什么不对,伸出一手搂住檀檀,将她往自己怀里靠:“你这小娘亲当得倒是不错。” 檀檀见他根本没意识到问题,最后选择直白戳穿他:“贺时渡,明明不是小阿囡,你为什么骗我?” 她以前在燕宫里耳濡目染,知道其实生男生女对生母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是个男孩,母亲没有名分,庶子都不如。 这不是可以含糊而过的事,他叫来乳母将小世子带下去。 她自生完孩子身体一直很虚若,面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很叫人心疼。 “那时你刚察觉了平昌去世,我怕你因不是小阿囡而伤心。” 这不大像是他能够说出口的话,檀檀直言:“你胡说。” 他素来不爱解释,能说出这等肉麻的话,已是他极限。大少爷的脾气不是朝夕间能改掉的,且他活这么大,除了父 亲,还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他道:“信不信由你。” 檀檀率直地看着他:“你就是胡说,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从来不担心我的。” 她现在已经不怕他了,不论是小阿囡还是小世子,他都很喜欢这个孩子。而这孩子最喜欢的是自己,她因此有了底 气。 她一如既往,只说她认为的事实。 他缄默了好一阵,捏起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开自己的视线:“你若这样认为,当初你中毒是谁照顾你两天两夜?你远 走阳城,为何我要命人将邺城内外搜遍?就算险些命丧于你手,也只是用不伤人的蛇笼吓唬你?” 他双眼布满红丝,认真计较起来的模样竟然有几分惹人怜惜。 他轻笑一声, 声音里透着失望,“我知道你心底放不下燕国,你想要女儿,不正因是个女儿有燕国血统也无妨,而 是个男儿的话,便要一辈子隐瞒他有燕国血统的事实?” 檀檀使劲摇头:“不是的!你污蔑我。” 她容得别人对自己有千万个误会,可是关于她对孩子的感情,她容忍不了半点瑕疵。 “若是个小阿囝,就不能叫我娘亲了。” “这又是谁告诉你的?” “我们燕宫里就是这样,不受宠的娘娘生了皇子,只能叫皇后母亲。” “你们燕宫那套迂腐旧俗能与南池比?” “事关血统伦理,才不是迂腐旧俗。你不要我想这些事,可是明明你自己也忘不掉,我娘杀了你爹,我若为你生个 男儿,你该有多矛盾” 虽然他们对上一辈的仇恨只字不提,可是不代表不介意。 他爱她,也仅仅能原谅他们之间的背叛和伤害。 “狗屁的血统伦理!”他凛然叱骂。 檀檀不敢看他的眼睛。 她若再懂事一点,应该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他当是个从不妥协和勉强的人。 突然她被拦腰抱起来,他拥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力量。逆着风雪,他先抱著她去了小屋里拿来嘉宁皇后的灵牌,又迈 着怒不可遏的疾步行到贺公府祠堂里。 他将嘉宁皇后的灵牌摆在父亲牌位一旁,拂衣摆单膝跪下。 檀檀无措地站在他身后,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跪下,这时只见他拔下腰间匕首,朝曲起的大腿上狠刺下去。 他拧动匕首,剜下一块的血肉,檀檀见此举,还来不及震惊先冲了上去:“你这是做什么!” “皇天后土见证,今我贺时渡割血还报父亲亲恩,从此以后儿为自由之身,不再为父仇所困。” 血水不断外涌,他脊梁挺直——父亲曾说,“秦国的武将,南池的子嗣,无论何时都不会低头弯腰。” “贺时渡!”她双手捂在他腿上流血的地方,眼泪比他的血流的还要汹涌,“你是不是疯了?” 他揪着檀檀的衣领,迫使她跪在身边:“我已和父亲断绝了关系,现在到你了。” 她脑海乱做一团,也忘了哭,不知自己是割还是不割忽然他挽起她一捋发,用匕首割断:“你娇滴滴的,便削发 还母吧。” 她那一捧发被扔进香火里,迅速焚烧成黑色的烬。 她是爱着娘亲的。 她会给檀檀做衣服,会给檀檀吹笛子,会教檀檀读书认字,娘亲曾是檀檀唯一的亲人。 可是比起檀檀,娘亲她更想要报仇。 檀檀当了娘亲后才知道,没有一个母亲会想让自己的孩子手染鲜血,更没有一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 “娘亲,对不起,檀檀真的很爱你,可也想要自己的人生。” 她伏在地上无力地哭诉。 母亲临终前让她报仇,是她太无能了,她根本不喜欢报仇,不喜欢那些毒药,不喜欢武器,不喜欢血,她不喜欢有 人死去。 他捧住她的脸,将眼泪擦去:“我会命人将你母亲骨灰送回燕国与你父皇的衣冠冢合葬,从此你我之间再也不被仇 恨所累。” 话罢,他分别割下檀檀和自己的一缕发交织成结:“天地为证,我二人结发为夫妇,自此荣辱相与共,生死不离 弃。” 檀檀颤巍巍扣住他的手,“你真的要做我的丈夫吗?” 他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南池大司马,而她连亡国公主都不是了 “你若不愿,趁老天爷没听见盟誓的时候还能收得回。” “不是的!”檀檀紧紧抱住他的胳膊,证明自己不是他说的那个意思。 她素来愚钝了些,贺时渡正拿准了这一点,他斜眼睨着她:“那你是觉得我以往对你不好,不配做你的丈夫?” “我没有!”她着急着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他为了能和自己在一起都割了肉,她还有什么不情愿呢? 只是从没有人要和她生死不离罢了。 “既然没有,那就当你应了。老天爷应当以听见了盟誓,现在若要反悔只怕得遭天打雷劈。”他一面哄骗,一面安 慰,“今日你我已有盟誓,再给我些时日,我会光明正大地娶你。” 家人 “时渡,檀檀,非儒” 薄薄一纸契书,檀檀恨不得揉碎了吞进肚子里。阿琴进来替她燃凝神香,见她仍捧着那张纸书不放,揶揄道:“不 知道还以为那是贺公府地契呢。” 檀檀也是宫里出来的公主,她并不稀罕贺公府的地契,与阿琴斗嘴道:“你们贺公府的地契很值钱吗?” “现在你与大司马、小世子三人的名字在一张户籍书上,贺公府的田产地契都是你的。” “我第一次有户籍簿呢。”这样薄薄的一张纸,就将三个人紧密联系了起来。 阿琴道:“以后小姑娘再生个小小姑娘,便又可以往你们家的户籍簿上添人丁了。” 檀檀听她还叫着自己小姑娘,纠正 081 082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82 道:“我已经嫁给贺时渡了,不是姑娘了。” 阿琴忍不住教她:“小姑娘可别被人骗了,婚书聘礼一样都没有呢。” “可我已经和坏十度在同一本户籍簿上了。” “那能否一样?小姑娘难道不想风风光光嫁给大司马吗?” 檀檀心虚地摇头:“我很知足的。”65“大司马以前为乐坊的花魁一掷千金都恨不得全邺城的人知道,你可不能 随随便便就被他骗了。” 檀檀将一页纸书小心翼翼放回簿子里,她抿唇恬静地笑道:“现在这样很好的,起码我不用面对那么多的事,我最 烦要面对很多事了。” 阿琴见屋外也没其它的婢女,便凑近檀檀说道:“如今贺公府的资产都在小姑娘手上,若大司马迟迟不给你婚书, 你就拿这些来威胁他。” 檀檀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办法,她乐道:“阿琴你怎么会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法子?” 阿琴掩不住脸上笑意:“我以前管南池的月例,看谁不顺眼就找借口克扣,很管用的。” 不过阿琴这个法子对檀檀是没有用的。 檀檀算术最差,贺公府的仆人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她小的时候经常一个坐在院子里数石头,每次数不到一百就得重 新来过,小时候是个糊涂脑袋,长大也不会突然灵光。 她脑子不灵光,对贺时渡的一些做法一头雾水。 对于南池外的人来讲,非儒的母亲仍是个谜,这时候非儒的满月宴应酌情低调些,他却恨不得将天下所有名士都宴 请过来。 宴上也不见小世子身影,就连南池主人也只露了一面。 熟悉他的人已经不会感到意外,总之这位自小就排场很大,如今终得一子嗣,不论是神女所生,还是南池里见不得 人的亡国公主所生,都是要大肆庆祝的事。 贺公府宾客散去,檀檀和非儒一大一小才相继从午睡中醒来,冬日天黑的快,已是要点灯的时辰了。 非儒一看到娘亲的脸就会笑,仆妇们都夸非儒聪明,檀檀虽表面上按捺的住,心里却默默得意着。她一醒来就见到 贺时渡,他才议事罢,人有几分疲乏,其实靠在床头也不说话,只留出一只手的功夫玩弄她的头发。 他以前也有这样子的习惯,只是那时候她以为是这个人的脾气古怪,没发觉他只是疲惫了。 毕竟高傲如他,巴不得是全天下最有精力的男子,怎么会承认自己会累呢? “贺时渡,大家都夸非儒很聪明呢,说别的孩子要再长大很多,才会不会哭闹呢。” 这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了,倒也不看是谁的儿子? “那看来非儒还是像我。” 檀檀听到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她其实还担心非儒会和自己一样愚钝呢。 才夸完没多久,非儒就哭了起来,檀檀已经知道这是他饿了的讯号,便唤乳母带非儒去吃奶。 乳母见贺时渡亦在,在他他压迫人的气势前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阿琴抱著非儒和乳母去了隔壁的屋里,房内终于 只剩夫妇二人。 “亏得请了乳母,要不然你得每天把那小东西粘在身上。” 他叫谁都是小东西,好像自己就是个长辈似的,檀檀很不服气:“你自己很成熟吗?我看你有时候也很幼稚,也像 个小东西。” 他烦躁地看她一眼,心知这个时候自己再说什么,就真的很幼稚了。 他脱靴上床,半身凑向檀檀:“到吸奶的时间了?” 檀檀最怕每日的这个时候,和刚来南池时被他命令脱光衣服吊在梁上一样痛苦。那个时候他羞辱的是她的身体,这 个时候羞辱的便是她的自尊心。 她一开始涨奶涨得难受,仆妇要帮她吸出来她总很抗拒,就连阿琴也不让碰,仆妇只好教她怎么自己用吸奶的器具 给吸出来,她头一回试的时候就被贺时渡给撞见了。 其实是很正常的事,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要汇报给他的,尤其产后的时候,身体也虚,心理也比平时脆弱。 他出自于关心,但知道她不愿让仆妇帮她处理涨奶的问题后,总要有个对策。 她笨手笨脚的,也不知能干成什么,他生怕她弄坏那一对完美的乳,便自告奋勇。 檀檀听他主动说要帮自己把涨溢的奶水挤出来,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她觉得很奇怪,二人其实干过许多没羞臊的 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让她觉得如此耻辱。 他刚开始时很笃定地跟她解释,因为是第一回,所以会觉得羞耻,他们第一次裸诚相见时不也如此吗? 当时檀檀信了,可这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提起吸奶,她还是无法在他面前泰然自若——更何况,仆妇们都将此 事叫做“酿琼”,他一口一个吸奶,粗俗极了。 当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难道还要为夫替你解衣?” 她红着脸道:“还,还不胀。” “总不能等你胀死了再吸。乖,现在吸,待会儿就不胀了。”他对檀檀素来有招,连哄带骗。 “只,只吸出来,不不许做别的。” 檀檀结结巴巴地回应他,解衣的动作比她的嘴还要笨拙,贺时渡见她动作比乌龟还要慢,主动覆上她解衣带的手, 为她解衣。 藕色的绸缎滑落在丰腻的乳房上,不知哪个手感更好,他忍着胸膛内的躁动,正经道:“我要吸了。” 檀檀双臂笼在胸前,将那两团被乳汁胀满的软肉挤在一处,打颤的乳尖又可怜又诱人。 他拿开檀檀护胸的手臂,张口就吮了上去。 怀孕的时候,檀檀远没有想过生下孩子后会有这么多得问题,先是南池各式各样的规矩,这那不准的,又是不得碰 水不得下床,好不容易熬出了月子,涨奶又很严重。 月子里的时候她不能洗澡,刚开始阿琴会替她擦身子,后来也不知道为何,阿琴就稀里糊涂地变成了贺时渡。 让他替自己清洁全身的感觉,和以前两人在一起共浴很不一样。她身体全部的脆弱都暴露给了他,好似她在他面前 是个透明的人,没有丝毫秘密可言,那种感觉真是无助又卑微。 吸奶这事,他说用器具吸的话会影响胸型,檀檀不愿意自己很快变成个没有吸引力的妇人,不论他的话是真是假, 都得信他。 清甜的乳汁入口,他喉结一滚,将其尽数咽下去。以前他听闻成年男子以女子乳汁为饮,还笑过这些奇奇怪怪的癖 好,如今檀檀的乳汁他是一口不愿浪费掉。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可吸嘬的动作是动物本能,人归属于本能,不需要更多的理由。 檀檀被吮得浑身燥红,她推搡着他的肩:“好了好了,没有了。” 他重吮了一口乳尖,将上面沾着的乳露都要舔净。 “该给你按摩了。”他说 082 083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83 自己的是从宫里学来的手法,宫里的后妃产子后都要用这样的方法按摩胸部维护胸型。 他修长的五指按压住两只丰乳边缘往中间挤出深深的沟壑,乳房上缘的皮肤近乎透明可见青色的脉络隐隐可见。 他轻柔揉搓几个回合,便去取来精油涂满檀檀的整个乳房。 被精油覆盖的乳房似抛光后的美玉,在烛光下焕发光彩。 贺时渡分出两指,先在乳珠上挤弄,待乳珠上的精油被吸收掉,他凑上挺硬的鼻尖,闻到余香后才满意收手去弄乳 肉。 檀檀见他弄得专心致志,没有一点情色意味,又过了许久时间,她起初的羞涩也被耗尽,烦闷地推开他的手:“好 了,已经都吸收掉了。” 她闷闷不乐地躺下来,这段时间其实很无趣,两人分占枕头一侧,他看他的书,她想她的事。 过了一阵,乳娘送来非儒,非儒小小一团挤在他们二人的中间,檀檀低头亲了亲儿子的脸蛋,又把手指伸给他让他 抓握。 “你看,非儒又变好看了一点点。” 小孩子的睫毛又长又俏,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说这孩子长了一张一定会招惹姑娘的脸。檀檀其实很早就担忧了起来, 贺时渡小时候闹出的风流事她都听说过,他怎么样无所谓,万一以后非儒的性子也像他呢?她没有信心能教好他 的。 非儒黑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探索着这个未知的世界。 “嗯。”贺时渡心不在焉地答着,说实话,他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因为是檀檀所生,有了这个孩子檀檀就再也离不 了他,可他还是没能和这个孩子有多深刻的感情。 檀檀鬓角垂下一缕发,烛光晕出的一片黄映上她的皮肤,柔情几乎要从她的眼里溢出了。 檀檀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贺公府,十年的时间,他第一次从她眼中看到这种眼神,好似雁北草原上强大而温柔的母 兽。 他没有质疑过檀檀是否能做好一个母亲,恰恰相反,他最担忧的是自己会否成为一个好父亲,他并不能真正感受到 他和这孩子间的羁绊,也无赵侯那样为人父后不觉流露出的慈祥。 “你也把手指给他嘛。”檀檀冲他说道。 他不知这样的简单的动作到底有何意义,不愿伸手,檀檀抬眼嗔怨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敢呀。” “有何不敢?不要污蔑人。”他轻蔑道。 檀檀觉得自己现在也长本事了,她越来越明白贺时渡在想什么了——只要无关于她的事,她都能很快读懂他的 心。 南池主人的一双手用来翻云覆雨,用来杀戮争斗,但凡他要出手,必要对方无路可退。 那是一双很强硬的手,而他们的小非儒,是这世上最柔软的存在了。 “非儒的手很软的,你不是最喜欢软绵绵的东西吗。” 他以前就最喜欢捏自己的脸,见面未必会理会她,但捏脸是必须的。后来通过在画舫的第一次,他发现了她身上比 脸蛋更软绵绵的地方,就改欺负别的地方了。 “改日吧。” 檀檀见他扭捏的样子,想起几日前赵侯夫人抱著自己的小女儿来看探望她,说起赵侯第一次做爹的样子,她不禁笑 起来,原来秦国男人第一次当爹都是这样子别扭呢。 “你笑什么?” “赵侯夫人说赵侯刚做父亲的时候,也是不敢碰他孩子呢。” “他能与我相提并论?” 说罢他将手指伸给非儒,非儒现在抓握练习得很好,软绵绵肉嘟嘟的五根手指头很快就抓住了他的手指,也不发现 了什么,非儒突然呵呵呵笑出了声。 檀檀惊讶地拍着贺时渡的肩:“他第一次出声笑呢!” 贺时渡心里想,谁还不会笑出声呢?这有什么值得惊奇的。小肥手将他的手指一捏一捏的,力气很小。他觉得这样 的动作很无趣,想将手指抽回来,非儒却抓住他不放,这时候想抽回来就很难了。 檀檀认真地跟他解释:“大家都说小孩笑容多,是聪明的表现。娘亲也说我小时候常常笑可我好像不是很聪明的 样子。”她越说越糊涂了。 贺时渡不喜欢她妄自菲薄的样子,他冷脸道:“谁说的你不聪明?” 檀檀倒很看得开,聪明还是不聪明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会专心致志去做她认为对的事。 “你说的呀。” “那也只能我说,若别人敢说,就割了他的舌头。” 檀檀腹诽,除了你还真没人这样说过。 “你记得我小时候,阿复哥哥教我课业,本来他教的好好的,你却当我的面说我这么笨,教不会的。” “还记着仇呢?”他挑眉道,“真是个小心眼的东西。” 檀檀低头不理他了,非儒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后自己睡着了,檀檀将他放在婴儿床里,又很轻柔地亲了口他的额头。 她回到塌边,计划整个晚上都不和他说话——她就是小心眼,又很记仇。 离了非儒,她身上的稚气就又回来了,贺时渡瞧着她瘪起的小嘴,怎么都不像是个人母。他将她罩在怀里面:“生 我气了?” 檀檀其实并不生气,她本来就很小心眼,她再多活许多年,读许多本书经历过许多事,都不会像他那么宽容大度, 不论她做多少不好的事他都不会真正的为难她。 她现在比之生下非儒之前又成熟了,很多事都随着时间而领悟。 她领悟地越多,就后悔越多。他会有多爱她,才会容忍自己刺向他那一刀呢?她的坏十度,都舍不得让她流半滴 血。 就算她真的进了蛇笼,也弥补不了她带去的伤害吧。 一想到那个时候她就心软,忍不住主动凑向他,主动跟他说话。 “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她现在不能施粉黛,不能带耳环钗饰,不能穿漂亮的衣服而且她一定也老了很多,生孩子那么丑的样子都被他看 见了。 以前,她什么都不做他都要对她做那种事,现在光着身子在他面前,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已经很久没有抱过自己了。 有枝可依(大结局) “平日里阿琴不给你照镜子么?” “你不要总是拿阿琴当借口。” 檀檀无法自己开口说这事,她在他眼里已经没什么私密了,不想心底这点事再被看穿。 她转身过来钻进他怀里,却抬头与他对视:“那你爱我吗?” 他其实很厌恶这字,人与人之间顺其自然的相遇、吸引、舍不得,何必非强加以名义? “嗯。”他轻声道,又低头亲了口她。 檀檀又道:“可是你见过那么多聪慧美丽的女子,为什么却要爱我?” “呵,敢情是套话呢。”他歪头坏笑,手指在她唇瓣上描摹:“那你呢?为何你 083 084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84 要爱我,又是何时爱上我的?” 檀檀也说不上来。 南池三百多个日夜她都与他在一起,怎么能知道究竟是哪个瞬间动了心呢? 她藏进他怀里面:“我不知道,可我总是很想你,看不到你的时候都会想你。” “我也是。”他声音温和道。 檀檀在他怀里点头:“我知道的。” 这个世上只有两个人抱着她哭过,一个是娘,另一个就是贺时渡。如果他不是这个又坏又别扭的坏十度,她大抵也 逃不过亡国公主的宿命。 第二日,贺时渡托付赵鄢山做证婚人为他写下一封聘书。 檀檀看了半天都没看完聘书上繁琐的辞赋,她其实不在意上面写了什么,只等着贺时渡催她说快点看完,这样她便 有理由不仔细看了。 他自己斟茶一杯,耐心等茶水变温。 檀檀偷偷看他,他完全不理会自己,她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聘书翻页,新一页是盖了南池印章的: 燕女荀安,贞孝静好,南池相聘,永结同心。 再过一页是盖着秦国国玺的礼书。 她一字一字读罢,渐渐眼眶泛湿。 四海之内流离燕民皆纳入秦籍。 这时贺时渡才放下手中茶水,上前去给她拭泪,“秦入中原年岁不足,人口稀少,此举是利秦之举,无非借你我婚 事的名义,你不必感动。” 檀檀也擦掉眼泪,她担忧地看着他:“我在你面前总是哭,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软弱?” “以为我会稀罕你那点硬骨气么?” 檀檀见他不嫌弃,心底温暖,面色也就露出了笑意:“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明明不爱哭的,但喜欢上你就变得很 爱哭了。” 这话很得他心意,他抱起檀檀将她放上书案坐着,圈住她的腰与她抵着额头低语,“若真爱我,过几日做的时候将 这段时日欠我的加倍还上。” “做什么?”檀檀下意识问出口,就立马明白了是做什么,她伸手捂住自己绯红色的脸颊,遮住眼隔开他炙热的视 线:“我我会尽力的。” 虽还不得做更深的事,亲吻确实近在咫尺的。贺时渡吮舔上她的唇瓣。正是年底的隆冬腊月,群芳无声,寒梅独 绽,她饱满的唇似花瓣,他舌尖做笔锋,描摹过轮廓肌理,再探入其内 檀檀咽了口唾液,无意识地动作将他窜入的舌头吮得更紧。 他退出来,暧昧地滑过她的下唇瓣,语气严厉道:“贪心的东西,想吞掉我的舌头?” “你的舌头才不好吃呢。”檀檀调皮地反驳,招惹来他下一顿“糟蹋”。 不过一场吻,呼吸也乱了,心也乱了,檀檀舍不得放开他,又不想太主动地迎合他,一双小手捏着他的衣袖晃来晃 去。 他逗弄性地道:“真是个乖檀檀,以后想要什么为夫都给你。” 檀檀眼里盛着明媚的光彩,她望着他痴痴傻傻地笑,她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有了孩子,也有了夫君,天地再空旷,她都不是一个人了。 南池的雾气将小榭笼罩,檀檀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这种烟雨朦胧的天气,那时候娘住在南池里,她隔着远远的距离望 着南池,好像娘是住在仙境里面,她可望而不可及。 “贺时渡,你记得我小的时候,你骗我说南池里面有吃人的怪兽吗?” 他停止亲吻的动作,装作清白无辜的样子:“不记得,应当是你记错了。” “你才记错了呢,你不但记错,还骗我,吓唬我。” 大约是那时的檀檀于贺公府实在是个特殊的存在,他便清楚地记得每次逗弄她的样子。 他对那燕国来的小东西是没多大兴趣的,只不过当时正逢他大婚在即,却一心想纳胡女入门而被父亲禁足时,天大 地大,他只能留在贺公府。 贺公府于他,比囚牢还要恐怖,每个角落他都认得路,每棵老树他都爬过,那时他已立下赫赫战功,成为人人赞颂 的英雄豪杰,自然不服气父亲将自己禁足所为。 他爬墙出府去寻欢作乐,被人告到府中,当着所有人的面挨了一顿鞭子,燕国来的那对母女也看见了。 有好一段日子他只能在家里养伤。 他天生不是喜静的性子,就算是在家中也不舍得呆在一处不动弹,四处走动着,自然会碰到那没娘管的小女孩。 她扎着两个丸子头,每个丸子上挂着花里胡哨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隔很远他就知道是她跑来了。 平日会呆在花园里的只有她和自己。 他习惯坐在树上喝酒看书,醉了就大梦一场。那小人儿的身高是很难发现树上有人在的,她一人扮作两角,自己与 自己对话,滑稽中还有几分可爱。 有时候他忍不住,也会跳下树去捏一把她的脸蛋,把她的脸蛋捏肿了她也不敢告状。 他常常躲在树上,看她自己玩耍,有时候她会抱著瓶子去玩投石的游戏,偌大开敞的瓶口,她从没把小石子投进去 过。 她倒很会给自己打气:“檀檀做的很好了。” 他看到此景好笑不得,将腰间佩石随意一挥,就能准确投入瓶口。 她见他又在树上偷看自己,抱著瓶子就跑。 他既然存心要逗这小东西,就不会轻易放过她。 他从树上跃身而下,正好挡住她去路,她换个方向再跑,被他一下子揪住衣领。 “溜什么?” 她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脸,不愿意再被他捏肿。 大司马病了,娘亲在南池照顾他,根本顾不上檀檀,她肿着脸回去侍女也不会关心的。 “我我我要回去读书了。” “今日时复不再,谁教你?要不然大哥哥教你?” 他天生风流相,只要浅浅一笑,女子就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他虽不觉这时什么了不得的事,可哄骗小孩子就得温 柔些。 谁又知那小孩子眼里突然盛满泪水。 “我不要你教我。” “你哭什么哭?”他可没想过要惹哭她,被下人瞧见,肯定得以为是他欺负了这小东西。 檀檀忽然很想娘亲,如果娘亲没有搬去南池住,一定不会让她受人欺负的。 她还小,不会掩藏心事,他那么问了,她就如实回答:“我想我母后了。” 她知道贺时渡是南池未来的主人,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大哥哥,你能带我去南池见我母后吗?” 他讨厌燕国人,也讨厌她母后,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眼神又复不屑:“你母后已经被南池里的怪兽吃了。” 他没什么同情心,说罢就自己离开,也不管身后那小东西在花园里哭了多久。 后来他娶了平昌,那小东西和平昌走得近,他又公事繁忙,再很少与那小东西单独见面。 084 085 短行歌 作者:肉色屋 085 那夜。 那夜以前,她在他心中还是个只会傻笑傻哭的小孩子,他没有送她母女去官窑,也没有让她们留在南池。 燕宫里出来的皇后和公主注定是要依附男人的金丝雀,她们一出生就没有自立更生的能力。那对母女是怎么活下去 的他不想知道,只是那夜见到檀檀,才生出些许的疑心。 明明她无法吃饱穿暖,还要忍受邺城的干冷,为何她还会有吹弹可破额皮肤与一对臌胀的胸脯? 那时她正满十四,豆蔻年华里的小姑娘已开始生反骨,恭顺外表下是不屈的眼神。 他素爱熟美艳丽的女子,狐朋狗友却告诉他豆蔻年纪的小姑娘别有一番销魂。他仍是重自己名声的,就算他不是个 君子,也不想落个淫荡之名。即使心里存了好奇,可以他当时身份,但凡要个女人都会成为邺城里的谈资。 她年纪虽小,身形已经渐显凹凸,是个美丽的少女了,只是个子矮,才过他臂弯些许。 恶念一起,就很难再被消下去。 檀檀与城中所有的十四岁少女都不同。 她没有户籍,没有家,就算他杀了她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世上她就只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娘亲。 他占有了她,才体会到妙处,原来青涩与销魂能同属一人他天性欠了点良心,她越委屈,他要欺负她的念头越 重。 反正她无枝可依,注定任人欺凌 65是贪她青涩也好,贪她新鲜也罢。 他都后悔了。 若当初少分贪心,她不在的日夜里,南池也不会像巨兽的血盆大口,吞噬他、腐化他。 他伏首在她膝上,记忆里小小的女孩已成他可依攀的大树 “以后再也不哄骗你吓唬你了。” “那也不要欺负我,不要经常管我。” 他离开她的膝,捏起她的下巴深深一吻,无情吐出四字来。 “得寸进尺。” 寂静一场雪落下,万物被今年最后一场雪尘封,池中鱼也不见,天上鸟也不见。 唯有南池孤立于世,此中天是天外天,人是世外人—— p.s 62、63、64三章结局章放在一起更了~别漏看 番外五月前缘更,完结会有打赏章 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支持,也谢谢自己这段时间的坚持。 不想用自己的感想破坏他们的世界,此处不多言了。 0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