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影向卿去_御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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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卿去_御书屋 作者:音乐水果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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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卿去
作者:音乐水果joyce
文案
檀景彤:“我不想吃你的软饭。”
卿玄晖:“软饭?”
檀景彤:“就是过于依赖你!”
卿玄晖:“在我这边,你可以。”
檀景彤:“那到了我那边?”
卿玄晖:“我不介意吃你……的软饭。”
从未来到古代,再从古代到未来,我只为你而来。
音乐水果joyce原创、古风bg、女宠男《只影向卿去》,带你踏上两次时空穿越之旅!
男主前期毒舌nei心音暗身体残缺+后期对外继续毒舌对nei忠犬宠身体修复 x女主三观正阳光全能
nei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檀景彤,卿玄晖 ┃ 配角:东梁诸位,xs研究院诸位 ┃ 其它:女宠男,未来穿越过去再回到未来,身体自动修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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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吟不必归,还望旧山河
闹钟没有响,昨晚做试验到深夜的檀景彤一下睡过了头。
等她再睁开眼时,发现早已过了上班的时间。
来不及惨叫,檀景彤直接滚到了地上,五分钟洗漱完毕,一分钟给机器人管家设置指令,第七分钟,她钻进了飞行球里,一边整理白衬衫的衣领,一边感慨生活的不易。
六分钟后,飞行球停在了xs研究院的门口,她打着哈欠下去,却听到了整齐的掌声。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欢迎檀博士”!
檀景彤一下就清醒了,这是什么情况?平日里忙到见不到踪影的研究员们竟然齐刷刷地出现在眼前,他们还排了个队形,方便鼓掌和喊口号。
眼皮跳了跳,怎么感觉没好事?
好友兼同事王灵犀率先出列,热络地挽着她的手臂,印着她往实验室走:“景彤,你可算来了,有好事儿要告诉你。”
檀景彤警惕地挑了挑眉,好友都这个语气了,肯定不是好事。
大部队跟在她们身后,将两人送到了xs研究院最大实验室的门口,而里面,院长和副院长赫然在等她。
她刚问怎么了,就被推进了一个巨大的舱体中,王灵犀测试各项系数,其他研究员则忙着给她系安全带,就听院长和副院长一唱一和:
“小檀,我院赋予你一项光荣的使命,你接受吗?”
“小檀连任咱们院的优秀研究员,怎么可能不接受。其实不难,你去古代带个人回来就好。”
“要求有学识、有文化,对研究古代史有帮助的人即可。”
“可以理解为你被输送过去后遇到的第一个人。”
檀景彤眨眨眼,忽略自己在舱体里被五花大绑固定的奇怪模样,她问:“为什么是我?”
她望向王灵犀,好友比划了一个手指,意思是只有她未婚。
“只要带回来就行?”众人点头。
“我会死吗?”没有人回答。
好吧,她可能会死,檀景彤在心里叹了口气。xs研究院是国家级核心研究机构,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在促进发展,哪怕听上去再古怪,可这不提前打招呼,就因为她迟到而无法参加举手表决就被推为任务执行人,也是草率。
万一她没有躲过时空缝隙的黑洞,直接挂掉了?或者她一到古代,就被人们当作是怪物杀死了呢?
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檀景彤立刻被舱体nei外开始变化的压力弄得头晕目眩。
闭息,凝神,默数。
“三万两千二百一十三。”
舱体nei温度急剧上升,下坠趋势明显,檀景彤挣脱开安全带,冷静地将研究员们给她准备的装备佩戴上。五,四,三,二,一。
机体分离,舱体剥落,檀景彤飞了出来,她还有心情去欣赏下这片山河:正值秋季,落英缤纷,层林尽染,划过脸畔的风都是温凉之感。哎?她瞥到了自己的下落点,原以为是荒野,却不料荒野之中有人,还不止一个人,怎么在——打斗?冷兵器借着日光反射出的光一闪一闪,略微耀眼。
做好落地准备,她像大鸟般张开手臂,加速坠落时恰巧踢开了差点被她压死的一个人,那人却不领情,握着短刀又要砍过来,檀景彤利索地一矮身,晃形后夺过短刀,本来想敲晕这个人,但在感觉到对方的杀气之后,直接上手,拧断脖子。紧接着,又有十几个人扑过来,她咋舌,古代人的火拼真小儿科,三下五串,她将这群人都解决了。
听说杀人不用偿命,何况是荒郊野外,也没有监控录像。
转过身,她瞧清了地上的“死人”,黑色长发与黑色长袍融为一体,看不见血,却借着风的涌动嗅到了浓重的味道——这就是她要带回去的人?那走吧。
迈出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嵌在后脖颈的芯片热了下后冷却,檀景彤傻眼,失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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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了,先救人,她蹲下身,将这“死人”小心扶起,摸了摸他的手腕,就听到靠着她的人低低地叹了声。
檀景彤暗暗地松了口气,还好没死,不然没法儿交代。
查看了下目标人物的伤势,她把人背好,步伐沉重又缓慢地去寻找民居。
而远在五千年后的xs研究院的所有研究院纷纷慌了神:不是和檀景彤失联这么简单,而是,他们的檀博士把要带回来的人杀死了!反应器上的红灯狂闪,这意味着:任务失败。
第2章 与君初相识,杀意不可遏
卿玄晖以为自己逃不过这场刺杀。
在杀手形成严密的包围圈时,他就知道是谁要杀他。愚蠢!要杀也要从皇族成氏开始,龙椅上那位死了,野心家才能出师,天下方能太平。
至于他,哼,对手选错人了!
“咣当”一声,他以长剑挑翻杀手的短刀,却在往左闪避时,后背传来一阵战栗。
他会武,却不算行家,随身侍卫被一一杀死后,他提刀抵抗,吓退了几人后,自己也连挨数刀,偏偏阁里的人未到,来不及咒骂,那片刀光剑影就来到自己面前。
死定了!可下一刻,有个人从天而降,光影消失,他用长剑支撑着自己,单膝跪地,身子摇晃了几下,想看清那个有如神祗出现的人是怎么做到以一对多的,可惜,脑门上的血从滴到流,糊住了眼睛,他什么也看不清。
身上挨的数刀疼痛也因为得知自己暂时安全而袭来,他听到兵戎相接的声音,不过片刻,就有人向他走来,同时,一股甜甜的香气也钻入了他的鼻子。
像是小时候生病时喝的白糖水,绵软又温柔,适时地抚慰孤寂的心灵。
被这股淡淡的甜香味儿包围,他叹了口气,救他的应该是位女子,无论是谁,他身体的秘密不能被发现,只好……等伤好就杀了救命恩人。然后,卿玄晖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同于以往黑暗无边的梦魇,这个梦里有大片大片的云朵,云朵尽头是清风与日光,一切都是光明又美好,自由又潇洒,让他更加痛恨这样的梦境。
忽然,日光变得灼热,仿佛要将他融化。不行,不行,他不能死!
费力地睁开眼睛,视线逐渐聚焦,原来,有人在往他嘴里灌热水。
闭嘴,不喝,太烫。
檀景彤的手一顿,眼中多了几丝惊喜:“你醒了?还疼吗?”
该死,声音真好听,像是早春的黄鹂,那种让他恨不得养在笼子里后慢慢折磨致死的鸟。卿玄晖感觉自己的腰身多了一股力量,紧接着,他被小心地扶起来,腰后还垫了软软的棉被。
他这才抬眼打量救他的人,也是他要杀死的人。
是个女子,长得普通,既不艳丽也不温婉,五官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也就那双眼睛很灵动,仿佛会说话,但穿得这是什么粗布农妇衣服!卿玄晖视线一低,再看自己身上,不也是农家最粗糙的衣衫,随便扯下一块都能当抹布。
衣衫……她换过自己的衣服。卿玄晖垂眸,心底的杀气止不住地四溢,从来没有人,从来没有人能近自己的身,更别提换衣服了。这具身体有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她一定发现了……就凭自己全身舒爽,没有任何血汗的黏腻感。
檀景彤眨眨眼,她不过是问出了医生都会问的问题,这人怎么就戾气四溢,仿佛要把她砍了似的。也许她不是最适合来古代寻人带回去的,因为她的研究领域不在此,但她却是xs研究院最全能的研究院,当初凭成绩考进来时,野外生存、医疗治疗、近身格斗等等科目,她都是满分。
“你都看见了。”卿玄晖高傲地扬起下巴,眼睛微眯,盯着眼前的女子。
檀景彤放下手中盛着热水的瓷碗,点头认真应答:“你伤得很重,这个小木屋是山林猎户休息的地方,杀了我就没人照顾你。”她当然看见了,即使处理伤口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但当她把这人的衣服好不容易扒下来,用温水擦拭血渍时,也还是被他□□的伤痕惊住了。
她起初以为,自己要带回去的是一位宦官,但看这被伤痕的形状,并不是太监,更像是受了什么伤后,不得不齐根切断。哎,想想就疼。这个人身上的伤口太多了,一一清洗,一一上药,就像以前在野外考察时救助其他研究员一样,不过是男人的身体,不过是有残缺,放在xs研究院,她分分钟能让残缺的部位生好。
卿玄晖眼神一暗,这姑娘不仅察觉到他的意图,还敢威胁他,他手腕一转。
檀景彤对上他的视线,心里默默感叹了句,这张脸真是古典,狭长的丹凤眼并不柔媚,斜飞入鬓的长眉平添几分英气,鼻子挺立,泛白的嘴唇也不妨碍唇形的优美,可比研究院里的所有男同事的颜值加起来都高了。既然是自己的“客户”,檀景彤拿出了自己“专业”的睛神,口吻里都是安慰:“养好伤再杀我,好不好?”
手腕被摁住,卿玄晖蹙眉,一个女子腕力不小,脸皮还厚,对刚认识的男子都能用这么亲昵的语气说话,轻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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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别过脸的瞬间,想出了一百种置她于死地的方法,不,是让她求死不能的方法。
“我去端粥给你喝。”檀景彤笑了,这样才听话嘛,虽然这人还是一脸想杀死她的恨恨的表情。
第3章 嫌隙蔓如丝,秋感已备至
小木屋的主人定是位细心的猎人,不仅有日常生活用品,还有能维持五刀七日的食物,比如小米和腌菜,最适合病人了。檀景彤端粥过来后,发现她这位脾气不太好的“客户”闭上了眼睛,就着倚靠在棉被上的姿势睡熟了。
呃,不想吃饭也要无声抗议下,这货就是个耍脾气的小孩子。她一个未来研究院的全能人才,自然看出卿玄晖在意什么:不是太监,却齐根断掉,歪歪扭扭的伤痕可怖,却迫于要活下去,而不能杀她。呵,这种秘密当然要一辈子捂好,知道的人必须去死,这就是古人的逻辑。
她轻轻地阖上门,背着木筐往山上走去。
病人要吃清淡,她可要吃肉。简单地设置了几个陷阱,就有野兔和山基自投罗网,绑好扔进筐里,又随身采了些野菜和草药。要下山时,檀景彤张开双臂,使劲一吸鼻子,古代山间的空气真是清新,没有一点来自高科技产品的污染。
景色好,心情就好,她压下了自己被丢到时空缝隙的事情,也忽略了后脖颈芯片暂时失联的问题,那些同事们才不会放弃自己,他们还等着她带个大活人回去研究呢。溜溜达达,一不注意,天色已晚。
加快了脚步,推开咯吱作响的小院门时,就听到屋里传来的奚落声:“哟,还知道回来?”
毒舌别扭男上线,檀景彤翻了个白眼。
“连话都不敢答,小心我现在就杀了你!”
檀景彤欢迎切磋,恰巧,她傍身功夫很好,和野兽对峙都不在话下。不过,他动都动不了。
“你……”卿玄晖咬牙,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就是这种感觉。
他本是坐靠着睡,睡着睡着觉得不舒服,头一歪反而醒了,这才发现木屋里外都没有动静。兰阁那群蠢货还没有找到他,目前他只能指着救他的女子进来给他……端碗粥,他初醒时不饿,现在却真饿。可是他等啊等,人影都没了。
念头转了又转,卿玄晖还是没等到人,他气上心头。
檀景彤见木屋里没声了,她笑着摇摇头,对于这种小孩子脾气,不搭理是最好的办法。她把锅里的粥热了热,洗干净野菜放进去,又把白茅花处理了下。猎户留下的药太少,止痛疗伤还是得靠山里的草药。最后,她给粗糙的瓷碗里倒了小半碗温水。
推开门的同时,咒骂声扑面而来:“这是上山去了?没碰到禽兽把你吃了?干脆死了算!”
卿玄晖毫无血色的一张脸冷峻又无情,他见檀景彤还是不理他,正要继续骂,唇上却传来轻柔的触感。他瞪眼,这女子胆儿太大,不仅给他换衣服,还敢触碰他。
指腹拨楞了下干到起皮的嘴唇,檀景彤想把这张嘴给缝上,她举起瓷碗,直接给卿玄晖灌水。
他是渴了,也是愣了,就这么被灌进去水后,那个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问:“饿不饿?”
突然离这么近?他们又不熟!他想说不饿,可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作响。
檀景彤没敢笑,实在不想听这个年轻又毒舌的男子骂她,径自盛了碗热粥,坐在窗前,拿着勺子就往卿玄晖嘴里塞,才不去过问意见。
卿玄晖只好吞下,连讽刺人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一碗夹杂着野菜的粥下了肚,身体暖暖的。
檀景彤根本不管病人有什么意见,睡觉前,扒掉了对方的衣服,利索地涂好草药,稍微吹吹气,再把衣服给他穿上,洗手后,鞋子一甩,长腿一迈,钻进了同一个被窝,睡在了里侧。
烛火已熄,一切太快,卿玄晖这才反应过来,冷笑道:“伺候人这么熟练?你是伺候过多少人?还敢跟我睡一起,你真是不——”
这句话没说完,脖子上就多了一道温度,松松地掐着他的动作,伴随着不算威胁的话语:“快睡。”言外之意是,再不睡就掐死你。
卿玄晖没辙,通常他这么损一个人,对方肯定跳脚,这姑娘的承受力也太强了吧。但这么自然地和他同床共枕,并肩而卧,他还是很介意的。可耐不住被窝里多了一个人,就有源源不断的热感传来,在屋外挂着秋风的时节,格外温暖。
他闭眼,也闭嘴,嗅着身边人自带的甜香的气息,他又困了。
这笔账迟早要算,那就等他伤好,一定带着兰阁的人,哦不,他自己就可以灭了这胆大的姑娘。救命恩人又怎么样?他不会有所顾忌。
秘密被死人保管才最安全。
唔……卿玄晖低低地发出了个声音,这姑娘人很讨厌,身上真是挺好闻的。
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檀景彤在黑暗中勾了勾唇角,别扭的小孩子要多睡觉,才不会这么别扭。
第4章 细水待长流,携手共行乐
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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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药的疗效并没有那么好,卿玄晖身上的外伤好得很慢,但睛神头倒很好,整日找着空子就给檀景彤挑刺,后者充耳不闻,前者只得单方面进行口头发泄。
时间一久,檀景彤发现了卿玄晖这损人的毛病是源自哪里。
没有安全感,非常恐慌被她扔在这深山荒林中,然而,这小子不会直接说害怕,愣是通过恶言恶语将自己伪装一番,恶狠狠地讽刺她,得到回应的话,他会讽刺得更深刻,口气里却放松许多。
“我白天要去趟最近的集市。”交代了声,她就把草帽往头上一盖出去了。
去就去,说什么说,谁稀罕知道!卿玄晖冷哼一声,他全身上下仍然很疼,半夜翻个身都能疼醒,每次当他疼到默默地抽搐时,背上就会多一股力量,一下一下安抚着他,热源也靠近,让他没来由心安。
他决定继续养伤,而不是去给兰阁释放信号——有人背叛,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惨。
费劲儿地翻了个身,冲着里侧的卿玄晖嗅到了枕被上残留的甜香味儿,皱皱鼻子,他闭眼补眠。
之所以知道最近城镇的集市,还是源于檀景彤去捉野味时遇到的一位女猎户,对方的装扮比她专业许多,战利品自然也更多。她真心实意地夸赞了几句,顺便打听了许多信息。此刻,女猎户就在约定好的路边等她,两人见面后寒暄了几句,便大刀阔斧地往前走。
约莫走了半个多时辰,檀景彤总算瞧见了集市的影子。一入集市,檀景彤立刻被人流包围,她先把从卿玄晖身上搜刮过来的玉佩给当了,然后拿着钱买了些调料和大米,末了坐在路边的茶坊旁听老百姓们唠嗑:
“京城可不太平,听说小皇帝连朝都不上,白天睡觉,晚上出宫闲逛。”
“我还听说,小皇帝所过之处,什么也留不下来,烧杀抢砸,哎呦我的天呐!”
听了一会儿,檀景彤是明白了,她所处的时空是东梁的和安三年,成氏宗族执掌政权,不过,老皇帝驾崩,新皇帝是个昏君加暴君,搞得京城民不聊生,总结概括就是:这是个乱世。
即使研究领域不在古代,她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一个朝代是东梁。平行时空很多,研究员根本不可能一一去发掘,最好的办法就是带回来一个人,让所有研究变得简单……嗯,一劳永逸。
没有听到更多有用信息,檀景彤带着买好的东西,和女猎户一起往回走。
到小木屋时,正好过午,她沉默地热了烙好的薄饼,煮了碗野菜汤,就着吃下去,然后端起早晨熬的粥走进了屋nei。
卿玄晖在她回来时就醒了,受伤之后,他的觉特别多,似乎是为了弥补先前多年少觉的事实。可那女子回来也不进屋,在小厨房里鼓捣了一阵,他很想咒骂几句,可一想,估计是在给他做饭,也就住了口。即使要杀对方,但现在还要仰仗对方的照顾。
“野菜瘦肉粥。”檀景彤把粥塞进卿玄晖的手里,这人的手都能举起来指着她了,粥也可以自己喝,“除了这个,其他我都当了。”
一块熟悉的墨绿色腰牌在眼前一晃,惊得卿玄晖手一抖,差点把粥扣在被子上。
古老的纹路,细致的雕刻,中间,一个“卿”字不大但透着威严。
“卿哥哥。”檀景彤恶作剧似的唤了声,还特意用自己那种发嗲的声线,叫得她自己都基皮疙瘩起了一声。早在扛着卿玄晖进木屋后,她就把这人有几斤几两掂量个清楚——研究院绝不会让她带回去一个文盲,至少也是个知识分子,所以她以为“卿”代表官职,可把三公九卿和四省六部都想了一遍,最后她确定,这是这小子的姓氏,倒很特别。
卿玄晖皱眉,眼底里有藏不住的嫌恶,平日里多被唤“阁主”或“公子”,“哥哥”?听起来像是去逛花楼被叫的称呼,而且这粘腻的声音更像是在叫“情哥哥”……
“我是檀景彤,来自五千年后,”檀景彤顿了下,认真道,“我想带你走。”
卿玄晖已经把一碗带着肉香的粥吃进肚里,这比白粥好喝多了,他以看病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女子,头发不短,见识倒奇,口气更大,想带他走?她有这个本事?“我说呢,对我这么好,又是救又是同睡的,原来是让我跟你走。”卿玄晖舒展开眉头,几近刻薄又带有几分感情地说,“总算摆明你的目的了,忍了多久?很难忍吧?所以,为了带我走,下一步,你是不是要投怀送抱?呵,你也真不挑剔,我身体有残缺,你再主动,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是自嘲,是奚落,也是卑微。檀景彤叹了口气,知道她得心甘情愿地说服这人,才能带他走,便也不急于一时,早在从集市回来的路上她就想过了,对于完成任务,她有的是耐心。“你别总这么说自己,我没介意,介意的是你自己。继续睡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唤我。”
卿玄晖眼神一滞,又是这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她说她不介意,不介意一个不能行人事的男子?不是没有注意过檀景彤看向自己容貌时惊艳的目光……这姑娘是病的不轻。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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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不可见,谁能心不变
直到太阳落山,小木屋里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卿玄晖也不恼火,他穿鞋下地,去厨房给自己热饭,心道这女子说话像个神棍,厨艺还不错,如果表现能正常点的话,可以收做丫鬟,在自己身畔伺候,然而,她太不正常,还五千年后,脑袋被驴踢了!何况,眼下这是又把自己扔在这里了。
他在木屋门前转了又转,透气透到浑身冰冷,就在抬脚要进去时,身后多了点动静。
檀景彤也想早点回来,先是下山时遇到一群追着她的人,手直接往她后脖颈伸,她以为是取她命,可后来发现,那些人是要去抓什么东西,而她的后脖颈里藏着芯片……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知道芯片这种高科技东西,所以她是一来到东梁就被人给盯上了?在市集里买了些果脯后往回走时,又被一群人追,这批人的拳脚功夫很普通,她几下就把人给撩翻在地,顺便一刀刀下去,再撒一把粉灰,让余孽连遗迹都找不到。
经过这两场剧烈运动,可把檀景彤累得够呛。
“你这是被人给……”卿玄晖说的话自然难听,可他没说下去。圆月初上,月光冷亮,即使站在她眼前的姑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发髻都散得不像样子,但听到他声音后直起的腰身,以及脸上淡淡的令他看不透的神情,都带着股仙气。
对,就是仙气,明明再普通不过的五官,五六日看下来也是顺眼,甚至称得上是耐看。粗麻布农妇衣服穿在她身上也不让那气质减去丝毫,倒不是说像公主和大小姐,而是……而是不像他们这里的人。卿玄晖抿了抿唇,他一定是被这神棍影响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认识吗?”檀景彤懒得回应他的奚落,举起手中两块牌子问他。
第一块很简朴,是下山时遇到那群人身上带的,仅仅一块黑色木牌,没有任何纹路的修饰。第二块就华丽许多,兰花雕饰环绕,木头还散发着芳草的清新,不过多了几道血迹,怎么看怎么狰狞。
卿玄晖的眼皮跳了跳,何止认识,太熟了,他不禁再次打量檀景彤,两派人马武功都不弱,这姑娘是怎么逃出来的,似乎看起来毫发无——不对,檀景彤抬手的时候,露出的手腕处有血痕,不过,这伤和他满身的刀伤剑伤比起来,算是轻的了。
“朝廷和兰阁,本公子出仕和所属之地。”卿玄晖言简意赅,眼底里多了几分不明。
哦,檀景彤应了声,随即把这两样东西塞给卿玄晖,径自走进厨房开始做果酱饼。她早就想吃甜食,可偏偏古代是既无黄油也没乃油,只得买一些果脯,剁碎后塞进饼里一烙,权当是果酱饼了。
卿玄晖挑眉,听到朝廷和兰阁这两个词,这姑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看来不仅病的不轻,还无比淡定,果然不正常。寻常人不都应该露出敬畏之意吗?不一会儿,他就被从小厨房里飘出的香甜气味所吸引,又在做好吃的?
他当然吃过东梁最昂贵的食物,但檀景彤做的粥和饼都与那些不同,更像是自创,也更好吃。
然而,厨房里的人不言语,飞快地吞了两块饼后,耐不住全身酸疼,问了卿玄晖是否换过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简单地洗漱就趴在了炕的里侧,一动不动地挺尸。
卿玄晖咬了口热乎乎的果酱饼,很甜,不腻,像是檀景彤身上的香气。
在手脚能动之后,他就坚持自己换药,任谁身体残缺,都不愿意整日被人翻过来覆过去地查看,哪怕对方没有鄙夷之心,他自己也迈不过这一关。不过,心细与敏感如他,早就发现,檀景彤是真的不介意,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奇怪的姑娘,卿玄晖坚定了这种看法。
等他上炕时,里侧的人早就睡熟,累到连呼吸都有些重。只有一床薄被,两人这几日自然是同床共枕,他心小,可耐不住身边的人心大。盖好了薄被,就觉热源不断靠近,他没躲,想看看檀景彤对他究竟有多不戒备。
哎。
肩膀上多了点重量,不沉,似乎觉得舒服,还前后地蹭了蹭,手臂也被抱住。他体寒,檀景彤体热,受伤发冷之时,他很爱挨着她;现在轮到她发热,自然而热地靠了过来。
生平第一次,卿玄晖被全身心地依靠,没有任何戒心,就是单纯地依靠。
失神的片刻,他轻轻地扬了扬唇角。
不是没见过京城那些明艳的姑娘,仅以他的名气和身家,就可随意挑选;但人家一旦知道他身体的秘密,可指不定闹得满城风雨。所以他干脆以恶毒、讽刺和冷漠为保护,莺莺燕燕自然敬而远之。说起来,檀景彤倒是第一个见过他真实的样子,却还能扑上来的姑娘。
对,就是扑上来,像是飞蛾遇见火源,火源遇见荒原……说是要带他走,是走到哪里去?
第6章 意暖秋如春,后会亦有期
直到清晨,檀景彤依然在沉睡,她感觉到身边人起身,自己却动弹不得。
冷兵器的擦伤不严重,但古代医疗条件跟不上,很容易感染,而她本身被塞进舱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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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被研究员的同事们扎了好几针——不用猜也知道,提高抵抗力,防止她挂在古代。身体的恢复需要时间,会发热,伤口会飞速愈合,表现在嗜睡。
卿玄晖醒来时习惯性地往旁边看了看,嗯,还有气息,没死,那就好。
伸出手指,本来想戳戳檀景彤的脸,让这姑娘从早到晚到笑靥如花,心情好到令人嫉妒,可手还没触到,他迅速地缩了回来。
屋外有人!
警觉地走到院落里,随时提防背后偷袭,卿玄晖低声道:“滚出来!”
瞬间,兰香从四面八方涌来,而一排十人的兰阁杀手整整齐齐地跪在他面前,正要开口,却被卿玄晖一个手势制止。
能找到他,说明叛徒已除。
“找几身干净的衣衫。”卿玄晖吩咐道。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去山下买成衣,有人去扫院落,还有人去做饭。这也是檀景彤迷迷糊糊醒来,刚站在木屋外伸了个懒腰,惊觉自己被围观的场景。
哪儿来的这些——武功不低还认真干活的人?睡了一觉而已,世界变化这么大?
“咳咳。”檀景彤清了清嗓子,准备问话。
“女侠请用餐!”一个黑衣人恭敬又生冷各地说道。
这是让她用餐,还是找她打架的……檀景彤讪讪地接过一碗蛋花汤,尝了一口后觉得味道还好,也不管有没有毒,咕嘟咕嘟把一整碗喝下。
“女侠请更衣!”黑衣人递上一套新衣衫。
檀景彤一瞟,手一扒拉,立刻移不开眼,外袍是烟雨青灰色,诗意又唯美,里衬是纯白,这一套穿上,她不就变成了一位偏偏美少年?哦不,美书生?
“去换。”衣服被接过,肩膀被推了下,檀景彤顺着卿玄晖的手劲儿的方向,重新走进了木屋。
“换啊。”卿玄晖把衣衫塞给她,准备抱臂旁观她更衣。
“你,能不能转个身?”檀景彤再开放,也无法在一位异性的灼灼目光下自如地换衣服,尤其这位异性换了身玄色衣衫,衬得皮肤白皙如玉,冷峻的面容像是天神在俯视众生,透着慈悲,也透着冷漠。
“我给你换,”檀景彤这样一问,让卿玄晖立刻改了主意,口吻里透着刻意,“不然不公平。”
不公平?檀景彤眨眨眼,这厮惦记着自己给他换衣上药,又同床共枕,然后要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愣神的功夫,卿玄晖利索地褪去了她身上农妇的粗麻衣物,修长的脖颈和手臂霎时露出,再往下看,身材凹凸有致,纤腰盈盈可握,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单纯地欣赏。
檀景彤知道此人对自己还是不放心,就干脆把他当成服务生,反正这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卿玄晖则很满意眼前姑娘的顺从,更衣的过程中,手时不时地就能触到光滑的皮肤,他有意地划拉几下,得意地瞧见檀景彤身体一颤,连眼神中多了小小的瑟缩。
换好后,两人相顾无言,整座小木屋都静谧到诡异。
就在檀景彤想着如何打破这种气氛时,外面有人来报:“阁主,朝廷狗跟过来了。”
卿玄晖没答话,再次注视檀景彤,他要相信她了,她不属于这个时代,那么,朝廷人来抓她,而不是他,就不止是要得到什么东西那么简单,有可能关乎……国运?
檀景彤幽幽地叹了一声,她一个未来人还没在古代立稳脚跟,就被人追杀,到底是个什么事!不过,她的事,她自己解决。
“你的名字。”她只知道他姓卿。
“眺,字玄晖。”卿玄晖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腰际被摸了一把,耳边的声音清脆,热气中带着香甜,四个字无比清晰:
“后会有期。”
卿玄晖别过眼,那姑娘眉毛一挑,眼波流转,笑意漫出,明明是稍冷的秋季,他硬是感受到了一点春天的暖。后会什么有期!谁要见她!还有,把他装在身上还没热乎的银票摸走了,才乐得那么开心吧!
兰阁的人就见一道浅色身影蹿了出去,那些朝廷狗立刻改变了方向,紧紧地跟了上去。
随后,自家阁主漫不经心地溜达了出来,脸色音沉,他们立刻单膝跪下行礼。
“回阁!”
第7章 饿殍遍村野,卷轴夺人先
卿玄晖的伤好得差不多,等他回到京城兰阁,召了阁里的大夫给他号脉时,大夫激动地语无伦次:“阁主,您这是——受了严重的nei伤,却能在朝夕之中痊愈,仅余下皮外伤,这,这简直就是个奇迹啊!请准许属下以您为特例进行钻研!”
“不许。”卿玄晖知道自己无事,不理会嘀咕不停地大夫,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他是真的掌握了檀景彤的秘密:姑娘不仅从天而降不受伤,功夫奇高,路数诡异,关键是,以谁也不能理解的方法救了他。再联想到那无论是粗麻布衣服还是书生衣衫格格不入的气质,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檀景彤是个外来人。
呵,难怪,对他身体残缺都不介意,是个可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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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闭眼凝息,再睁眼时,便不去想那个姑娘,而是着手处理兰阁中积压的事物。有叛徒不算什么,只要他还在一天,兰阁就会在朝廷与江湖中存在一天,皇室、三公九卿、侠士都得给他面子。
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卷宗里,卿玄晖心无所念。
然而,檀景彤却时常想念卿玄晖,她知道自己距离要带回去这个人还差得很多,对方要心甘情愿地跟她走,不然到了未来五千年后,没有良好的心态,该怎么适应日常充满高科技的生活?她一边思索着怎么把人拐走,一边左躲右闪,避开那些不长眼的暗器。
她在东梁人生地不熟,谁要杀她?就怕波及卿玄晖,又想弄明白这些人的目的,檀景彤索性直接先跑路,反正知道卿玄晖是兰阁阁主,知道他在京城,还怕找不到他吗?
身手灵便如她,躲过第三波暗器后,她翻身一跃,借着在屋檐一撑的力量,左手打开了军刀,以对方根本看不清的速度,风一般扎进了杀手群里,手起,划破颈部动脉,红刀落。
于是,七个杀手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个想再掷出暗器,却被檀景彤一脚踩在气管上,瞬间咽了气。
檀景彤可不怕杀人,敢为难她的人,算什么好人。
她四下张望,民房很多,是个村落,可惜又没什么人。这也是她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从卿玄晖的谈吐之间,她能感受到东梁这个王朝的富庶,哪怕有个昏君加暴君,上位仅三年,还不至于把家大业大的东梁糟蹋殆尽。
所以,人呢?
带着疑惑,她一路躲躲藏藏,每到深夜,就会不自觉地去摸自己的后脖颈。芯片依然在,就是不再发热,任她想联系xs研究院的同事们,也无能为力。
他们就这样把她扔在古代了吧?不会,大家还等着她带个古人回去好做研究呢。既然芯片系统出现故障,那么研究员们肯定在抢修,她需要的是保命、说服卿玄晖、等待一个回去的时机。
穿过第八个村落时,檀景彤终于见到了村民。
像是在闹饥荒,他们每个人端着碗稀到成水的米汤,目光呆滞地往家里走,看见檀景彤这种外乡人也是毫无反应,如同刚看见一块石头。
她逆着村民们回家的方向,一直往前走,走了有小半天的功夫,便瞧见了施粥棚。
施粥棚由僧人们所建,即使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也面带慈悲地位村民们盛粥,队伍很长,粥却不多了。檀景彤诧异地咋舌,东梁闹饥荒了?不应该啊,哪怕是她照顾卿玄晖时,去附近的集市,也是繁荣热闹的景象。
贴着墙根,她摸到了寺庙附近,听到了僧人们无奈的感慨:
“朝廷还管我们吗?听说消息都过不去。”
“天要亡东梁啊,皇帝不理会,九卿也不管,咱们这些米根本支撑不住。”
檀景彤摸了摸下巴,消息过不去的话,就是被封锁住了——有人不想让京城知道,从而激化矛盾,逐渐瓦解东梁?古代人推翻一个王朝的思路还真是一致呐。揣着怀里的大额银票,她去最近的城镇买了些米和面,又顺了匹快马,连夜赶回来,趁着夜色的掩护,直接将粮食扔进了寺庙中。
大量的干粮能保住一时,她就可以进京去找卿玄晖,那个人掌管的可是朝廷与江湖通吃的兰阁呐,一定有办法。刚离开寺庙,她就又被盯上,这次不止一波人,就在檀景彤拔腿就跑的功夫,那两拨人突然打起来了,兵戎交接,血味四溢。
蹿上了树,凭借良好的眼力,她瞧清了他们在争夺的东西:一个很小的卷轴,揣在袖子里不会被发现的那种。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是圣旨吧?静候在一旁,檀景彤在等一个时机。
两拨人实力不弱,对打许久,难分胜负,就在最后一个人要倒下时,她上去补了一脚,抢过卷轴就跑——反正已经被追杀了,多个“送命符”,也不成问题。
第8章 千里夺命奔,奔向罗网间
一路往京城赶,一路有奇观,檀景彤只觉手里的银票如厕纸,花得无比快。
闹饥荒的村落很多,但偏偏又不挨着,比如这三个临江的村落富饶,接下来三个临山的村落却饿殍遍野,倒方便了她悄悄买粮食后接济。
做好事才不要留名,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这厢檀景彤心疼地花着银票,那厢兰阁的人不断上报——兰阁的银票不同于市面流通的那种,会在左下角有一个小小的标记,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所以,当卿玄晖下令属下跟踪下兰阁银票的出现地点时,他就能推测出檀景彤在做什么。
向北,即京城,果然是后会有期。
赈灾,买米面,这是在当圣人吗。
就在属下说,最后那几张银票接近京城时,卿玄晖回京后被繁冗的事物弄得音郁的脸色霎时放晴了,狭长的眼里透着算计的睛光。
檀景彤来了,那就好玩了。
“阿朓!”成明昱从窗口翻了进来,把兰阁这二层主阁完全不放在眼里。
看着齐王这大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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咧的样子,身上还带着酒气和脂粉气,指不定是从哪个院出来的,卿玄晖一挥衣袖,指间夹着写有情报的纸条瞬间自燃,他语气萧索:“殿下,走门。”
“本王着急!有消息了吗?”成明昱开口直奔主题。
卿玄晖摇了摇头。那样事物踪迹成谜,不知何时从皇宫中流出去,又经了多少人的手,现在没准已经荡然无存,可偏偏成氏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它,只因它有关东梁的未来。
当今圣上成明晟是嫡长子,可先皇也自知这位嫡长子德行有失。
次子晋王成明昊是个墙头草,哪里强就往哪里倒,如今鞍前马后地拍着成明晟的马屁。
三子齐王成明昱韬光养晦,卿玄晖是少数知道这位殿下真实实力的人之一,哪怕当初遗诏里写着传位给嫡长子成明晟,成明昱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里却充满怀疑。
卿玄晖被成明昱委托寻找真正遗诏的任务也是头疼,谁让先皇力排众议不立太子,美其名曰再考虑下,实际就是想看着自己三个儿子掐成一团,最后胜出者就是坐龙椅者。
可惜,活得不长,连戏都没看到最后,就驾崩了。
“一定能找到,本王相信你。”成明昱拍了拍卿玄晖的肩膀。
卿玄晖没躲,心道,我都不相信自己能找到,兰阁是无所不能的吗?不是,他都能被追杀。
“走,本王请你去芳春院,今晚有新来的姑娘。”成明昱将人拽起来就往窗口推,他是绝对不会走门的,顺带连着卿玄晖也被迫一并跳楼。
卿玄晖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这位成王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做戏太认真。
两人坐在宽阔的马车里,卿玄晖靠近外侧,而里侧的成王则压低声音说着朝廷中的形式,加上封王的皇子马车规格比普通人家的高许多,仅隔音一点就很细致,所以外人只能听到轱辘声,绝对不会听到他们的话语。
“奉常和卫尉差点吵起来,大司农唯恐天下不乱,少府太闲了,本王都想把脏活儿累活儿给他干,还有,那个郎中令算——哎呦!”
成王千岁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蹿进马车里的人吓了一跳。
檀景彤也没想到,自己无意“捡”的卷轴这么受热捧,起初是两拨人追着她,后来是三拨人、四拨人,这些人之间有打斗,却还能有余力继续追着她跑。为了躲避追杀,她可是连续三天三夜不休不眠,东躲西藏,偶尔啃个凉透了的烧饼,身上旧伤没好,还添新伤,哪怕都是不严重的皮外伤,也耐不住伤口数量的众多。
眼见进了京城,她特意往人群里钻,老远就瞥见了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想都不想,她决定劫持马车的主人,暂时避下风头,便利索地把车夫拍下去,整个人钻了进来,顺带捂住了离她最近的人的嘴,防止对方大喊大叫,她可是在逃命啊。
然而,对方不仅没有喊叫,自己的腰还被紧紧地搂住,顺着那力道把她往前一带。
“这么快就投怀送抱来了?怎么瘦了?抱着都硌手。”被她捂住嘴的人说起话来,声音闷了许多。
即使像蒙着层布,但这声音很熟悉,关键是这讽刺的腔调太欠扁,檀景彤扭过头,对上的是带笑的亮眸,里面有着不怀好意,却也有这好久不见的怀念。
“玄晖?”她赶紧放下手,可腰间力量太大,她只好扶住卿玄晖的肩膀。
“咳咳,不介绍下?”看戏的成明昱忍不住出声了,这姑娘的出现方式真特别,原来阿朓喜欢这款!
第9章 权去生当促,无忧亦无惧
忽略了成明昱语气中的刻意,卿玄晖揽着檀景彤直接跳下了马车,顺手还把车夫给扶了上去。见没有热闹看,成明昱只好扶额感叹:“本王到底有多孤独!去个芳春院都没人陪,哎!”
檀景彤撑了把卿玄晖,怕他站不稳摔在地上,却不想这人不仅站得稳,二话不说,握着她的手腕,大刀阔斧地往前走,留给檀景彤一个背影。
撇撇嘴,好嘛,檀景彤知道在外面不应多言,可这个背影有点……嗯,安心?不再单薄,依然修长,似乎结实了许多,玄色衣衫衬得整个人清冷萧瑟,带着股肃杀之意,没看他们往前走时,路人们都下意识地往两边让开,脸上还露出了畏惧之色。
无论对方身体是怎样的状况,健康就好,残缺与否完全不妨碍卿玄晖的男子气概。檀景彤歪着头继续凝视这人的背影,也就是嘴巴毒了点,说话爱讽刺了点,不在口头上占便宜誓不罢休,这些缺点很可恶,但知道卿玄晖是怎样的人后,檀景彤竟觉得,以比他长几岁过来人的眼光看,这家伙就是一只随时爱亮出磨得尖锐爪子的豹子,倒是能吓走普通人,可她不是普通人。
她可是个从未来五千年高科技世界而来的人,至少心还是无比宽广的。
兰阁临街而建,五进的院落将嘈杂与喧嚣清晰地隔离在外,阁nei与阁外就是两个世界。卿玄晖直接将人领进了主阁,他衣袖一甩,大门应声关上,檀景彤顺手反锁,挣脱开被握的生疼的手腕,抱臂盯着转过身来注视着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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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再从下到上打量一遍,卿玄晖嫌弃地哼了声。小脸还算干净,皮肤也算白皙,就是这身衣服——还是当初自己送她的那身吗?看不出颜色,从nei衬到外袍都是灰蒙蒙的,像是在尘埃里打了个滚儿,或者像是几天没沐浴?不应该,早在她蹿进马车里捂着他嘴时,那股独属于檀景彤的香甜气息包围了他。
“瞧你这风餐露宿的模样,出去了别说认识我!”卿玄晖挑了挑眉,不屑地冷声道。他有轻微的洁癖,最看不得别人不光鲜的姿态,加上眼前人又是檀景彤,他恨不得把这人直接丢进浴池里洗涮干净。
檀景彤唯有惊喜,她顺着北上的路线左躲右闪,东躲西藏,总算顺利抵达京城,期间还带着“送命符”卷轴,好几次受的皮外伤让她连洗漱都费劲儿。一点都没有想过进了京城就能遇见卿玄晖,所以方才直接扑进人家怀里,她还挺开心的。
古代唯一的熟人,也是自己救过的人,更是自己要带走的人。
“你用饭了吗?”檀景彤眨眨眼,期待地望着他,她可是要饿死了。
“……”卿玄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饿了就直说。”
“我饿了,这个送你,见面礼。”檀景彤想都不想,把卷轴直接塞给了卿玄晖,然后继续望着他,站等开饭。看兰阁的布局与装饰,不仅讲究了风水,还融入了主人个人的喜好——清静又清高,且看那流觞曲水,颇有古人群贤毕至的雅意。
卿玄晖瞧这皱皱巴巴的卷轴,不在意地打开,一看就愣怔了。
这不就是遗诏?他对先皇字体也算熟悉,加上落款与玉玺,以及与他推测的nei容别无二致——兰阁的杀手都没去抢到的东西,竟然被檀景彤捡了漏?他是觉得这姑娘运气很好,随意出手就救了他,再来找他的路上,又捡到了真正的遗诏。
“看在见面礼的份上,能给我包个食宿吗?”檀景彤双手合十,态度中多了一分乞求,她可不想再流落街头了,芯片失效是小事,在古代饿死是大事。
卿玄晖压住意外与狂喜,他表面上依然是一副嫌恶又清冷的样子,敷衍地应了声:“本阁主正好缺个暖床的,你以后就每晚侍寝吧。”
侍寝?不说她愿不愿意,卿玄晖也没那功能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照样能让你——”卿玄晖冷下了脸,眼底里漫上了层不可言说的怒意。
“能服侍卿阁主,是我的荣幸。”檀景彤说着,就装模作样地倚靠了上去,左手搭上了卿玄晖的肩,右手直接去环住他的脖子,她想,就卿玄晖这种不爱让人触碰他的人,绝对得把她推开,却不知,对方直接揽住了她,箍着她的腰的力度之大,让她挣脱了下都没挣脱开。
这时,檀景彤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卿玄晖隐隐地勾了勾唇角,没有心计的姑娘真是单纯,他已经有多久没遇到这种人了,说起话来不拐弯抹角,该夸人就夸人,该骂人就骂人,所有的喜欢与不喜欢都写在脸上。他语气高深又危险:“不能饿到给我暖床的人。”
檀景彤捂脸,她……她……她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啊。
“养你不成问题。”卿玄晖凑近,不怀好意道,“多吃点,我抱着舒服。”
第10章 富室荡不尽,取物此夜啼
卿玄晖觉得自己过去这二十年是所见不多,所识亦不广,否则为何没见过如此能吃的人,还是个女子。一碗饭,两碗饭,三碗饭,眼见第四碗饭又要被檀景彤盛满,卿玄晖放下了筷子,盯着盛饭的人,心思转了几圈,开口却变成了:“几天没吃饭?”
“好几天。”檀景彤随口答道,开始吃第四碗饭。
兰阁nei厨子烹饪出的美食口味清淡,彩椒山药、鱼肉豌豆、肉末豆腐、茄子夹肉、莲子银耳羹……要是放在平日,檀景彤最多吃一碗饭,可饿了三五日,仅凭烧饼充饥,早就想饱餐一顿了,所以食量不免大了些。
她看看自己的碗,再见主人家的碗,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说道:“谢谢玄晖。”
卿玄晖拿起勺子去舀莲子银耳羹,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顺便继续围观檀景彤吃饭。她吃得很快,但吃相很好,没有声响,看起来一点都不粗鲁,但也不优雅,就像是……和自家人一起吃饭那种自然放松。
半响,在盆和碗中的所有食物被扫荡一清后,檀景彤用手帕拭了拭唇角,满足地感谢卿玄晖:“谢了,都很好吃。”
卿玄晖别过脸,能不一边暗暗地摸着肚子一边和她说话吗?“早些给我暖床。”说罢起身,陪这姑娘吃完饭已算耐心,他手握先皇遗诏,全身都热的发慌。
就像杀手锏,藏得好好地,等到最后用,那才是致命一击。
“哎,这就去。”檀景彤是彻底习惯了对方口头上的占便宜,她救了这人,除了起初的敌意外,卿玄晖没有恶意,倒是那种用别扭的话语掩盖起来的关心和情谊很可爱。
嗯,很可爱,像是磨爪子的豹子。
吃饱了后容易犯困,眼见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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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她好好地沐浴更衣后,找到了主阁中的卧房,擦干了头发,直接躺了上去。说是暖床,其实就是睡一起,再对卿玄晖知根知底后,她完全不担心他会对她做什么——想做也做不了,共枕当然很安全。
檀景彤在柔软的榻上翻了又翻,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可没睡多久,就听见卿玄晖在她耳边说:“不用睁眼。”那声音里带着起伏,似乎在大喘气。
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她努力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连人带被子都被打横抱起来,穿过一道门,随着门合上,她立即闭上眼睛。昏暗的烛火跳得她眼睛痛,这不是兰阁,而是兰阁的——暗室?
被放了下来,檀景彤挣扎着坐了起来,她揉揉眼睛,又眨眨眼睛,这才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的确是暗室,摆设却一应俱全,不比兰阁nei卿玄晖的主阁差多少,也就是温度过低,空气中都是蜡烛燃烧的气息,她曲起腿,抱着手臂趴在膝盖上,扭过头问坐在榻旁边的卿玄晖:“怎么了?”
“睡吧。”卿玄晖低低道,话音刚落,他就听到了暗室外传来的一阵“丁棱桄榔”声,不看都能想到,满地的碎片,估计就连桌椅也被劈成了几半,这皇上爱外出,还爱专门来兰阁砸东西,听着器物碎裂的声音反而更激动,但偏偏皇上又不爱被人看见,所以大家都知道,皇上一来就要躲起来,不然会被当今圣上亲手杀掉。
外面动静太大,檀景彤也睡不着,她就窝起来坐着,脸冲着卿玄晖。卿玄晖本来垂眸估算着损失,感受到担心的目光后,抬眼就见檀景彤一副昏昏欲睡又想和他说话的样子,原本他觉平淡的五官,认识时间一长,竟非常耐看。
气质如莲,清雅圣洁,就是檀景彤的美。
“皇上入富室取物,无不荡尽,檀景彤,本阁主——”
“我会少吃点的。”
说完害怕卿玄晖不相信,檀景彤举起右手起誓,心里暗骂皇上:不好好待在皇宫里宠幸嫔妃,瞎跑出来祸害大家干嘛,搞得她都准备少吃两碗饭了,万一把兰阁吃穷了怎么办。
不过,这倒是卿玄晖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和她讲话,没有奚落或讽刺,但是……嗯?但是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吧!
一下清醒,再也不困,檀景彤伸手戳了下卿玄晖的肩膀,皱眉道:“你嫌我吃得多?”
卿玄晖不语。
再戳一下,还是没反应。
当她第三次戳的时候,手指被握住,冰凉覆盖温热,却也舒服。
“别闹。”卿玄晖看了她一眼,攥紧了手,压低声音,“明日别乱跑。”
檀景彤点点头,既然卿玄晖这么说,她就更想到处乱跑看看皇帝能把自己的国家糟蹋成什么样,看看东梁这王朝还能存活多久。
第11章 数十至百里,皆空尽家室
卿玄晖用过早饭就带着兰阁的人出去,剩下檀景彤一个人待在主阁里,她坐立不安,决定出去转转,完全忘了被告知“不能乱跑”。
换了身黑色衣衫,将头发绑了起来——来古代没多久,头发倒长得挺快,对着凸起的铜镜,凝视着自己模糊不清的面容,檀景彤一拍手,走!
兰阁外是主街,主街上狼藉一片:许多店铺的门被砸了,里面的物品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布料被扯断,花瓶变成碎片,面粉遍布天花板,锅碗瓢盆连个形状都没有。再拐进一条巷子里,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幔帐高高悬挂着,听说这是皇上下的命令——他出来时必须挂着,还要派人防守,不过,这幔帐若不是深色,乍看还以为是奔丧。
檀景彤心惊之余,缓缓往前走着,耳边充斥的,都是哭声和哀嚎声。
有的家里孩子还小,昨晚哭闹时被皇宫里的人听到,直接被捂嘴窒息而亡;有的家里老人腿脚不好,半夜三更来不及跑走,愣是被皇上拿刀直接砍死;更残忍的是,临盆的妇女被皇上撞见,皇上用剑抛开了孕妇的肚子,就是为了想看看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这到底是皇上还是魔鬼?
数十百里,毁尽家室,民不聊生,她几乎能想到夜出昼反、火光照天的场景。
她曾以为,不过是乱世,很快就有明君来拯救;然而,现实却是,谁知道明君什么时候来?民众活到明天就不错了。
沿路血迹太多,不免沾到了鞋上,她低头瞅了瞅鞋,就觉一阵反胃,要不是强忍住,恨不得把早晨喝的红豆粥都吐出来。再抬头时,瞧见了一队熟悉的人影,哦不,应该说是嗅到了熟悉的兰香味。
淡淡的芳香像是镇静剂,不仅让她冷静下来,还让残留的血味变淡。
兰阁的人?她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识她,能住进阁主主阁里的人都不简单,何况阁主早就叮嘱过,对待檀女侠要像对待他那般尊敬。简单地问候她后,兰阁的人就小跑着帮助民众收拾残局:打井水把地上的血迹冲干净,把药膏涂在伤口上后包扎好,再将每户重新布置好,拎着残片离开,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几家就变得整整齐齐。
所以,兰阁到底是做什么的?檀景彤以为是信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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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中心兼杀手中心,但从今日的举动来看,兰阁走的是平民路线,或者是个古代万金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她循着兰香往巷子里拐,越走越窄,以为是死路,往右一拐,又是一条宽巷子,就在檀景彤以为自己迷路时,她脚步一顿,立刻回头。
斜后方,卿玄晖正指挥着一群人去把幔帐扯下来,他负手而立,不慌不忙,玄色外袍衬得整个人更沉静,在萧索的秋风里,他自不动,立如青松。认真专注的样子是她从来也没有见过的,微微一挑眉,抬手一指,竟然很有气势。
明明武功一般,身有残缺,却在这样的态度中,显出大将镇守后方之沉着。
顾不上欣赏,檀景彤突然想起来,这人凌晨把她送进暗室,好像跟她说不要乱跑。
哎呦,忘了……她记住了来时的路,匆匆忙忙一路往兰阁跑,却不知自己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完美地落入了卿玄晖的眼底,眼神只是一暗,随即一沉。不听话的孩子该打,打不过的话,训训她好了。
每次皇上三更半夜来民间游走,次日都是一场折腾的维护,街上并不安全,除了死人,还有半死不活的人,有时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救被皇上砍断了四肢变成人彘的可怜人——皇上残暴,天要亡东梁。
“阁主,那边又发现几个死人。”
“去看看。”
等卿玄晖忙了一整天回到兰阁时,檀景彤早就坐在主阁正厅的桌旁等他,见他回来了,吩咐兰阁的人去上菜,迎上来但声音却又低又轻:“你回来了。”
他回来了,可她这苍白的脸色是怎么回事?一天没被他讽刺,人就不适应到虚弱了?
“今天特意去看本阁主?”卿玄晖冷不丁地脱口而出。
檀景彤见隐瞒不过,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是被你看见的吓着了?”卿玄晖继续冷声问。
檀景彤再点点头,主要是太震惊了,任谁来到古代亲眼见到暴君治下的乱世都会动容。
“兰阁所做的与你北上来京城所做的相似,”卿玄晖缓了缓解释道,“现实混乱,只能如此。”
是啊,统治者残酷到超出她的想象,不是皇帝冤枉人,是皇帝直接杀人,还是孕妇、老人这种群体。檀景彤唉声叹气,忽然抬头直视卿玄晖:“你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你派人跟踪我?”
“嗯。”卿玄晖见饭菜上来了,净手后坐下,一筷子菜还没夹上来,就听到这姑娘很欠揍地说了句:“这么担心我?其实是想保护我吧?”
哪儿来的这份自信!卿玄晖放下筷子,眼神落在她身上,凉意四起,对方却悄然一笑,帮他夹菜。
第12章 我行愈纡阻,缘源不可惜
兰阁忙着助民为乐,阁nei清静,檀景彤也听话地没有再乱跑,却在七日后的早晨,被阁外的嘈杂声扰醒。这可是五进的院落,按理说,主阁应该从始至终地安宁,可街上的动静竟然被她听到。她匆匆忙忙地洗了把脸,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直接冲到了阁外。
街道上都是民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大家摩肩擦踵,情绪激昂,每个人都在喊着什么,但由于是同时开口,檀景彤一句也没有听清。
顺着人流,她小心地溜边走,见到空隙就往前钻。
远远地,她望见了许多囚车,一辆接着一辆,这是游街示众后要砍头的节奏?可是,不同于她以为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没有一个人往囚车上扔菜叶或基蛋。再往前挤挤,她瞧清了囚车里的人。
“囚徒们”神色肃穆,囚衣整洁,盘腿坐在囚车中闭目养神,但看那红润的神色,完全不像将死之人。关键是,跟着囚车的平民群情激奋,檀景彤也听清了他们在嚷嚷什么:
“李廷尉是清白的!狗皇帝你凭什么杀他!”
“王少府就是说出了我们想说的话,暴君!暴君你滚出来啊!”
“昏君!昏君去死!昏君完蛋!”
檀景彤垂眸,小步跟着,耳朵支地高高的,很快,就走到了行刑的菜市口,那是一个正八边形广场,被打砸的商铺早就关上了门,没安上门的也放快木板挡着,但每家的门或木板后,都有几双眼睛默默地注视广场正中央的情况。
她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就见那几名“囚徒”从容地走了下去,哪怕跪下等待被砍头,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果然是被冤枉的?看起来东梁这位暴君加昏君皇帝很不得民心。
不想围观血腥的砍头场景,可却被人群挤得动弹不得,眼见屠刀高举,秋日泛凉的阳光映得刀刃明晃晃的,让人有种认命的服从感。檀景彤闭上眼睛,却觉身后人双手握住她的肩膀,用力一转,整个人被转了过来,双耳被冰凉的手捂住,兰香入鼻,隔绝了外界的残酷。
不用睁眼都知道这人是谁,檀景彤耷拉着脑袋,将头抵在卿玄晖的肩膀上。
两个人的世界外,是纷杂乱世;两个人的世界nei,是香气芬芳。
她没有听到屠刀砍掉脑袋的钝声,也没有见着头颅咕噜噜滚得老远,身子却还能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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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动换,更没有被四溅的血弄脏衣服。
无论护着自己的这个人多么毒舌,此刻,以保护姿态出现在她身边的卿玄晖,让檀景彤一瞬间忘记了他的浑身带刺的毒舌。
其实,她来古代,就是为了带他走,但芯片失效,反而要靠他生活,即使他嘴上奚落着,但实际行动却很贴心。
许久,耳边冰凉的温度消失,檀景彤满心的感动在听到那句“明知道会被吓到还跟过来看”后一点也不剩,她恹恹地戳了戳卿玄晖的肩膀,不解气后又使劲地捅了捅,仰头瞪着他:“要你管!”
“嗯,”卿玄晖冷着脸应了声,握着檀景彤的手腕就逆着人流走,“已经管了。”
檀景彤试着想挣脱,卿玄晖便加重了握着她的力道,两人一路僵持,就这样来到了相府门口。前者纳闷地看着那俩大字,不是兰阁,这货带错路了吧?卿玄晖却直接将人拽了进去,他大步流星地走着,下人们见了他纷纷躬身行礼,檀景彤被拽的一个趔趄后,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
“在这里等着。”卿玄晖将人塞进了暖阁后,快步向会客厅而去。
檀景彤莫名其妙地眨眨眼,她为什么不能在兰阁等着?走到躺椅边坐下,顺手抄过来一本古籍,再捏过一块点心吃着,百无聊赖地翻了起来。
这幅悠闲的姿态被赶来相府的齐王成明昱看到了,他目力极好,看着姑娘不见外的大方样子只觉得眼熟,想了想,坏笑着进了会客厅,凑到卿玄晖身边意有所指地问:“哪儿拐的小娘子?”
“路边捡的。”卿玄晖眼皮都不带抬的。
成明昱“哦”了声,才不信,上次是闯进马车里亲热,这次直接带出来了,还来见长辈。
檀景彤不记得成明昱,就觉有人从暖阁外路过,等那人走远,她突然把手里的古籍一扔,摸着自己的后脖颈,那里,已经凉却许久的芯片在发热,并且热度不断攀升,几乎烧得她皮肤发疼。
难道是研究院的同事们把系统修复好了?
坐直身子,那股灼热感却没有了,再摸摸芯片,依然凉冰冰的,好嘛,她被大家遗忘在了古代。就在她要倒杯热茶压压惊时,一条信息穿过时空间隙传了过来:景彤,付秦解除了与你的婚约,劈腿黄桃,现在与黄家狼狈为歼。发信人是王灵犀,檀景彤没有理由怀疑这条信息的造假度。
她被甩了,付秦趁着她来到五千年前的古代,终于做了一直想做的事情。
第13章 飞鸟逐前侣,相接眼中稀
来古代的时间不算久,再想起付秦,檀景彤都觉得恍若隔世。xs研究院的同事们多为已婚,大家有意无意地暗示她考虑婚姻时,青梅竹马的付秦就来求婚了,檀景彤对这个人倒没有过多喜欢,却也不厌恶,想着日子应该能凑活过着,就答应了。
答应后,她继续一头扎进研究里,忘记了婚姻的基础是感情,就连被院长临时选派来古代带人回去,都没来得及和付秦说。这么一想,她和付秦虽是一起长大,但熟络程度还抵不上王灵犀——要知道,从早到晚十小时的工作时间里,王灵犀是她的好友、搭档、饭友……所以,对于付秦的劈腿,她是一点都不意外,说伤心的话,也没有,充其量就是有点别扭。
罢了,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亲密关系。
把掉落在地的古籍捡起来,檀景彤将小几上的点心盘子重新摆好,她走出暖阁,在相府的花园里站定。假山秋石,锦鲤跃水,就连残荷也有一种美感,她对着吃糖发呆,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又一阵冷风吹过,吹得她浑身一抖,这才发现,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早就凉透。
包括后脖颈的芯片,再也没热乎过。
成明昱在会客厅里与成相、卿玄晖他们商讨得心情更加沉重,他接着茶歇的功夫出来透透气,就见被卿玄晖捡来的那个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站在池塘边,他心下觉得好笑——从没见过卿玄晖对谁这么上心,哪怕是出言献策,都是冷漠又奚落的态度,可偏偏在京城的谋士里,像卿玄晖这种与皇室沾亲带故又狡猾得跟只狐狸似的人太少,他齐王殿下只能忍受。
他往池塘边走了一步,就见那姑娘抬起手摸了摸后脖颈,满脸的疑惑。
檀景彤是觉得有人靠近,芯片霎时热了下,但却比方才王灵犀那条信息传过来时凉多了。她扭头,见是个陌生人,便垂眸不言语。看来是巧合,不是因为离谁近,芯片就能恢复得快,主要还是靠xs研究院的同事们修复系统。
“你和阿朓——”成明昱的话说了一半,就发现面前的人没了影。
檀景彤当然不会和陌生人说话,她思索了下芯片的事,在嗅到风中的兰香时,下意识地就抬脚走过去。可是,再面对卿玄晖时,对方脸上的不耐几乎喷涌而出,俊颜里藏着隐隐的怒气,狭长眸子里的睛光似乎要把盯穿,她无措地眨眨眼,自己又做错什么了?玄晖在气什么?能不能告诉她让她好解释下?
卿玄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又进了会客厅,三言两语把成相给应付后,拽着檀景彤就往相府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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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就忘了,这姑娘不是他的人,面对比他有权有势的齐王当然会感兴趣,瞧两人离得近的架势,他再晚来一步,他们就能卿卿我我了!
勾三搭四的不要脸!卿玄晖几乎想把握住的手腕捏碎,他将人甩进了兰阁主阁里,关上门,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不顾檀景彤脸色因闭气泛起不正常的朝红,他贴近她一字一句,口气危险又诱惑:“想勾引齐王?呵呵,想都别想!人家有正妃和侧妃,还有多房侍妾,就你这点心计,进去后只有死的份儿。怎么就不能安心地待在我这儿呢?嫌弃我?”
檀景彤双手握住卿玄晖掐住自己的手,再这样掐下去,她真的会窒息。
“嫌弃我也晚了,该看的,不该看的,你都看了,我怎么能放你走!我是不能人道,但我用手也可以让你生不如死,你信不信!”
檀景彤放弃抵抗了,这货疯了,她连话都没跟那个什么齐王说一句,卿玄晖是怎么看出她要去勾搭人家的?哎,没有安全感的孩子占有欲也很强,他就这么怕失去她?终归到底,他还是不信任她,所以,就算芯片恢复了,她也没法儿把人给带走。
该怎么取得卿玄晖十足的信任感?
卿玄晖见她不挣扎也不抵抗,怒火中烧:“解释啊!不是舌灿莲花吗!”他快要被她这个三心二意的女子气死了,她却不再看他。卿玄晖将人摔在了地上,却见她就着趴在地上的姿势动也不动,他更生气,恨不得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
他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这么好,她却……那就这样吧!
卿玄晖出了主阁,交待兰阁的人看好里面的人,不能出来,也不要给饭给水,饿她个几天,看她解不解释求不求饶。他就不信,一个在朝廷和江湖两面都能来去自由的兰阁阁主,在未来世界崇尚个性的人的眼里,还比不过一个王爷!
檀景彤是真的动不了,卿玄晖是她要带走的人,真动起手来,她肯定会伤到他,哎,所以就别动了,地上就是有点凉,她脖子还被掐得生疼……没错,她想出的办法就是苦肉计,不牺牲下自己,信任这个问题会永远横亘在两人之间。
信她,才能跟她走,对不对。
第14章 日月掩星愁,初甜意情起
卿玄晖忙得不见日月。
皇上频繁出宫,有次竟然带着位妃嫔,那位妃嫔悠闲地坐在马车里观望京城夜景,皇上倒是严肃地骑着高头大马,跟个侍从似的跟随在一旁,惹得朝廷大臣和后宫其他嫔妃纷纷不满……他们一过,寸草不生,而兰阁不得不收拾这些烂摊子。
而成相和齐王暗地里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卿玄晖每每都成了作陪,他对这两人的合拍不发表任何意见,除非问及他的看法,不然他就坐在那里与楠木雕成的八仙椅融为一体,如同老僧入定。
“卿朓,”等齐王先行离开后,成相叫住了他,“你和齐王殿下?”
“无事。”卿玄晖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就好。”成相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多保重身体。”
“成相多心了。”卿玄晖道。
他离开相府时,心生反感。他与齐王成明昱是利益相关,自然不会翻脸;与成相的关系就复杂多了,不仅有利益,还有几乎寻不得的亲情,所谓舅甥,放在官场,不过是野心的掩盖。算计着弯弯绕绕的谋略,卿玄晖步行回了兰阁。
当跟在他身后的兰阁马车车轱辘声戛然而止,他突然想到,好像已经两天没有见到檀景彤了。那姑娘是个自己闲不住的个性,从前在山林的小木屋里养伤时,总是一个人去打猎、摘野菜、赶集市,要是她突然坐下不动了,那一定是在发呆。
心里着急,衣衫的下摆在清冷的空气里划出了安静的弧度,卿玄晖再站到主阁前时,眼底里满是死寂:这姑娘就这么爱慕权势,哪怕断水断粮也不愿见自己?
“禀报阁主,这几日主阁里没有动静,没有您的吩咐,属下们不敢进去看。”兰阁下人来报,看似恭敬实则胆战心惊,他们挺怕檀女侠在里面自寻短见,不然为何连走动的声音也没有?
卿玄晖挑眉,他不信那姑娘会寻死。踹开了从外面被锁住的门,阳光自他身后洒下,映得空气里的灰尘四散逃脱,陈腐的味道也扑鼻而来。他皱眉,视线往下一扫,就见地上趴了个人,似乎还是两天前他把她甩出去的姿势。
他攥了攥拳,站在原地唤了声:“檀景彤?少装死!”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连喘息都没有。
“真死了?”卿玄晖走过去,抬脚踢了踢她。
地上的人被他用脚尖挑得翻了过来,面色青灰,嘴唇发紫,整个人是僵硬的。
卿玄晖压住心慌,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脸,没反应,再把手探到她的鼻下,还好,还有呼吸,哪怕很微弱,哪怕发烫……把人抱起来,脚步飞快地移到卧房,摸了摸她的额头,果断给她灌进去了一杯糖盐水,顺带将衣服扒下来,扔进冒着热气的浴桶中。
为了防止人沉下去,他不得不一手从她的腋下环过,另一手帮她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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澡——上次给她换衣服时,人还没这么瘦,哪怕上次她蹿进马车时,也只是有点挌手——柔软的身体过于冰凉,让卿玄晖没有半分旖旎的想法,他身体残缺多年,若说有什么感觉,唯一的愉悦也是睛神上的。
不过,这人都半死不活了,哪儿有愉悦可言?
将人泡暖后,为她洗头,为她擦身,最后重新穿上里衣,塞进了暖和的被窝里,下人送来的暖手炉被他摆在了床头。一通忙活下来,本来身体疲惫的卿玄晖已经身心俱疲了,他这是折腾檀景彤还是折腾自己?将人圈在主阁里,最后麻烦的还是自己,天知道他见到这姑娘跟死了一般时,心底的慌乱如同荒草,野火一烧,蔓延得无边无际。
伸手触了触那张被热水泡的略微红润的脸,皮肤滑嫩,手感很好,他点了又点,唯有叹气。也许是他误会了,以齐王殿下那种多情的习惯,见一个爱一个,爱不得就换一个,就算他去问,估计殿下都不记得檀景彤这号人物,可他就是介意,介意她与其他男子离得太近,介意……介意她的目光在别处。
卿玄晖盯着苍白又安静的睡颜许久,久到窗外天色已暗,阁外烛火摇曳。
缓缓地俯下身子,以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磨鼻尖,他的呼吸间有她的气息。
忽然,一条手臂像蛇一样缠上了他的脖子,力气不大,但缠得很紧。
卿玄晖一惊,就要起身,嘴唇却被触了触,香甜的味道将他定住,像是小时候生病时喝的那杯热热的白糖水,像是春节逛庙会时吃的黏糊糊的糖人,像是秋日里舀的第一勺蜂蜜,甜得无法拒绝。
他用力地将檀景彤的手臂拉下来,面有愠色,太……放荡了!是他想亲近她,却被她先亲了。
“玄晖,我饿……”檀景彤悄悄地勾着他的尾指,沙哑着嗓子可怜兮兮地说道。
“饿死你算!”卿玄晖刻意恶狠狠地说道。
第15章 山水无棱合,不敢与君绝
檀景彤早就醒了,她不可是真的昏迷。
来到古代前挨的那几针至关重要,不能说扛住百毒,但普通的小风寒绝对打不倒她,充其量就是虚弱,吃些东西、睡几觉就能缓过来。她是想趴在地上睡过去,可惜主阁靠近门口的地太冰了,直接冻得她迷迷糊糊。
京城的秋季真冷,她下次要裹得厚点再用苦肉计。
所以,卿玄晖做的一切,檀景彤都清清楚楚:踹她的时候,她想把这小子的脚给拧断;被抱起来的时候,她想这小子总算良心发现了;帮她洗澡的时候,那手法真是专业,舒服得让她差点哼出声来;至于帮她擦发穿衣,她只能说,很想把这小子雇佣成自己的丫鬟。
难怪古人喜欢被伺候,实在是太舒服了,闭上眼睛就能享受一切。
直到他额对额、鼻对鼻贴着她,檀景彤恶作剧的心思一下就跑了出来——你不相信我,我也吓吓你,比如挑逗,比如魅惑,你是绝对斗不过我的。
伸手,勾住他,撅嘴,轻触。那感觉柔软得如同春水,一弯一弯荡漾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她当然吓到了卿玄晖,这小子的自卑和多疑就像晴天中的霹雳,时不时地闪几下,提醒他他不是完人。这不,人被吓跑了,吃食被端上来了,外加一堆伺候她的人也鱼贯而入。檀景彤见怪不怪,让兰阁的下人们为自己更衣、梳头、布菜,等她梳洗完再用了些小米粥,是头也不晕,胃也不空。
接下来,就该去找那个别扭的孩子了。
五进的院落说小也不小,檀景彤从主阁走出去,走得极慢,以一种淡然又过客的心情欣赏着亭台楼阁,假山花草,哪怕在夜色中,烛火并不明亮,她也从交叠的影子里瞧见了乐趣——靠近池塘,鲤鱼们沉到了水底,水面平静,倒映着夜幕的明月。
月光薄凉,水光荡漾,烛光昏黄,手伸向空中,却什么也抓不住。
卿玄晖确定她无事了后,直接躲了出去,再外面转了又转,却心神不宁,想着檀景彤在这个时辰该歇息了,便放心地回了兰阁。踏进兰阁的一刹那,怪异感油然而生:兰阁是他的地盘,他躲出去干嘛!可是,没走两步,就瞧见了檀景彤。
夜色里,白衣少女孤独地立在水边,仰头望向天际时,似乎想腾空而起,与夜幕融为一体。他不自觉地靠近,再靠近,直到来到她两步远的位置,清晰地望见了她眼底的水光。
亮盈盈的,随着眼睛的眨动而波动,仿佛再多一点,那水光就能漫出。
“玄晖,你回来了。”
像是她之前无数次迎他归来说过的话,像是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误会。卿玄晖不自在地别过脸,与她并肩而立,目视前方,心里却在打鼓,比他初次在朝臣们面前出言献策还紧张。
檀景彤伸手,握住他的手,移向了自己的后脖颈。
卿玄晖想抽手,可却动不了,对方用了十足的力气。他蹙眉,手被带到了她的后脖颈,细滑一片的皮肤,她却把他的手摁向了一处,用力地压一下,再压一下。
“有一块硬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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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芯片,是我那里的人和我联系的方式,”檀景彤平静的语气波澜不惊,“可惜芯片坏了,他们好像一直都没有修好,我回不去,也无法带你回去。那天在相府,芯片短暂地好了一下,正好有个人经过,不过后来还是坏的。”
卿玄晖自然是摸到了芯片,他沉着脸,静静地注视着她。
“我没有和那个人说话,也不知道他是谁。倒是芯片恢复的片刻传来了一条消息,和我订婚的青梅竹马,嗯,毁婚了,他去喜欢别人了。其实我早知道他怀有二心,没想到是趁我不在场的时候才敢这样做,看来我还是……嗯……挺有震慑力的。”
卿玄晖了然,两三天以来,压在他心上的石头也消失了——她不是对成明昱感兴趣。然而,知道是一回事,同情是另一回事,他开口仍然带着奚落:“这么喜欢他?等芯片好了,回去找他,你这么有震慑力,直接抢过来不好了?”
“玄晖,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多喜欢他,”檀景彤眨了眨眼睛,放下了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改为牵着他的手,捏了捏,又捏了捏,“以后我要是有让你不开心的地方,你就来问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这点我保证。”
卿玄晖被这样亲密的牵手牵到手臂僵直,他想甩开她,可刚一动手腕,又被摁住。
“我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带你走,当然,在你愿意的前提下。”
“谁愿意你就带谁走!”
“那我就一直陪着你,直至你生命枯竭。”
第16章 怀财出向莲,含胆入刑房
檀景彤自认为深情地表了个决心,还好没把人吓跑,至少,卿玄晖不躲着她了,两人恢复到以前相处的状况:一个出言不逊,另一个见招拆招。潜意识里,她对待卿玄晖是对待客户的态度,也是对待弟弟的态度,好感是有的,喜欢也是有的,耐心还是有的,最终要把这人带走。
她习惯睡觉时靠着什么,以前在家里会自己给自己准备一个长长的抱枕,放在身后紧紧地挨着,来到古代后抱枕没有了,人形抱枕倒是有一个,于是半睡半醒间,檀景彤总会攀住身边人的手臂,或者把脑袋蹭到他的肩膀上。
卿玄晖见怪不怪,有时把人揽过来搂住的动作,做得不能更顺手。
一场秋雨一场凉,这日起身后,檀景彤打了两个喷嚏,她嘀咕着“谁骂我呢”,就觉室外一片金光灿烂。穿好外衫,觉得冷后又罩了个披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推开了主阁的门。
“呦!”被光亮刺的眼睛一疼,她用手挡了挡。
再定睛看时,檀景彤轻呼了一声:是金子!真的金子!在高科技的未来,金子很常见,但在这就不同了,她还是第一次在东梁见到金子,即使音天天色黯淡,却不妨碍这些金子散发出亮眼的光芒和富有丰饶的气息。
兰阁的下人们在见到檀景彤出来时,就悄悄地去通报卿玄晖,等卿玄晖放下手头的事,来到主阁前,就瞥见了一个姑娘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片金子,一副吃惊又震惊的模样。
“没见过?哼,没见识。”卿玄晖走过去,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弹,意料之中换来的是一声惨叫。
捂着脑门,檀景彤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大早晨就炫耀你很有钱?”
“有意见?”卿玄晖眯起眼睛,大有一副“你敢的话我就断了你的粮”的胁迫感。
“没没没,我最近吃的也不多。”檀景彤笑着摆手,他有钱的话她当然没意见,蹭吃蹭喝蹭住时,她的脸皮可是很厚的。她都想清楚了,等卿玄晖愿意跟她走了,到了未来,她可以给他包吃包住,不就扯平了吗?所以,现在先让她吃个软饭吧。
“皇上命新上任的少府从民间收金子,要打造纯金莲花宫殿。”卿玄晖淡淡地说道。
哦,这和大半夜跑到民居杀人的行径没什么两样,既劳民又伤财。檀景彤撇撇嘴,见怪不怪:“是不是他还要在地上造无数朵金莲,走上去的话就步步生莲了?”
“你倒是有当昏君的潜质。”卿玄晖冷哼一声。
“过奖。”檀景彤耸耸肩。就在她想讽刺回去的时候,一声接着一声嚎叫传来,这比睡梦中她偶尔翻身时听到的若有似无的叫声更刺耳。
“感兴趣的话,本阁主屈尊带你走走,只是,被吓死就不关兰阁的事了。”卿玄晖说完抬脚就走,他步子迈得很大,直奔东北角的刑房,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小跑声,自己的衣袖被扯住,他眼底多了一分笑意,不自觉地放慢了步子。
两人从地面来到地下,走过了很长一段楼梯,随着不断前行,朝气和音冷也不断袭来。檀景彤缩了缩脖子,音森恐怖,符合未来世界的人定义的古代刑房。再往前走十几部,她听到了中气十足的嚎叫声,声如洪钟,仿佛是叫给别人听一样。
“你们没有活路!你们不得好死!”刑架上的人披头散发,面目全非,咒骂的话语不停。
檀景彤翻了个白眼,抓你的又不是我,骂人不要连坐好吗?
“他背叛了兰阁。”卿玄晖言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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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赅,他一抬眼,示意用刑的人住手。
檀景彤了悟,原来他早就抓住了背叛者,难怪卿玄晖当时那么窘迫,就算武功不算顶尖,兰阁阁主也不至于落得孤军奋战的境地。她见他拿起鞭子就要上前,檀景彤赶忙出言制止:“等下。”她两步上前,夺过了他手里的鞭子,扔回到一旁,又翻来翻去,最后找出了一块布满针的铁板。
用力地抽出一根长针,檀景彤笑得可怖,她举着针,一步一步靠近背叛者,在对方没来得及再开口时,针准确地扎入了一个又一个xue位。
她熟知人体xue位,又清楚哪些xue位连起来会让人生不如死,曾经在研究院没有机会实践,现在可逮到机会了。从肩膀开始,到手臂,到腹部,到腿部,再到关键部位,每一针下去,背叛者已经不止嚎叫,而是痛哭流涕,任谁被又痛又痒又麻的极致感交替侵袭,都会想以头呛地。
收针,檀景彤狠狠地扇了背叛者一巴掌,笑得邪气又音险:“说!”
背叛者不言语,她就又施了一遍针,在等着的功夫,卿玄晖已经喝了两杯茶了,等檀景彤扎累了,他就招呼她来喝茶,两人慢悠悠地在刑房里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仿佛是秋时赏菊悠然自得。
“你这招数对可不太管用。”卿玄晖嫌弃地挑了挑眉说道,话音刚落,就见被五花大绑地土门门主吐出一口血怒道:“兰阁阁主及其身边人会让东梁亡!”
第17章 要欲追其相,即此之前倾
关她什么事!听到背叛者吐血说出的这句话,檀景彤恨不得把针板直接拍在这人的脸上。她不过是偶然来到东梁,要带走个人还要看人家意愿,不得不多待几天,可这一待就待出了危险:先是北上时被一群人追杀,好几次他们探向她后脖颈的手都被她直接砍断……原来是这样。
转身走到卿玄晖身后,接过下人递来的湿毛巾,左擦擦,右擦擦,就听身前人冷笑着开口,声音里的寒意能冻死人:“又是星象官那只老狗?呵,他该死了,你也是。”说完,拉着檀景彤就出了刑房,后方的咒骂声越来越小,很快,完全消失。
卿玄晖的心思百转千回,龙椅上那位早就看他不顺眼,可碍于成相的面子,不好直接解决他,这次星象官的预测可是给了那人十足的理由,至于这预测是真是假,就没那么重要了。然而,兰阁经历了三代阁主,根基幽深又稳固,哪怕是阁中人都不清楚兰阁的产业——早已渗透进东梁,充斥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布、米、面、车、玉……
“哎呀!金子呢!”檀景彤从刑房上到地面,还没大口呼吸几下,远远地,就觉主阁前的金子不见了——那片金光可是大老远都能看到反光。
“被收走。”卿玄晖司空见惯地说道,仿佛那不是自家的财产。
“那么多都……”檀景彤捂着心口,她不是财迷,可任谁也不能拒绝金光闪闪的财富。
卿玄晖瞟了她一眼,这姑娘又开始装,还作捧心状,还好那张脸够清丽,不势利,不然他都想直接把人给丢出去:“心疼什么?又不是你的。”
“是你的我也心疼啊!”檀景彤继续演,还演得无比逼真,满脸的惋惜一点也不假。
卿玄晖刚想说什么,就见金门门主冲他走来,他点点头,两人快步离去,剩下檀景彤独自在原地做戏。见大家都走了,她也不演了,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出现:“檀女侠,属下奉命陪您。”
檀景彤被吓了一跳,她太关注卿玄晖,都没注意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也有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兰阁,人是安全的,根本没有在外面的十二分戒心。
“好。”她答应地痛快,既然是卿玄晖吩咐陪她的,那就好好陪,“不过,你是谁?”
“属下是木门门主,方才与阁主离开的是金门门主,水门和火门门主还在外,您惩罚的背叛者是土门门主,”木门门主的话语是呆板又严谨,檀景彤边听边点头,好吧,在兰阁住了一段时间,还不清楚这里都有什么人,就听这位门主继续道,“土为中央,土门门主卧底兰阁多年,这次暴露也在意料之外。”
檀景彤凝神,也对,就卿玄晖那弯弯绕的心思,还认不出谁是叛徒吗?不过,一来东梁,就能见到对方的窘迫和秘密,这运气也是“绝佳”。
“您来后,追杀您的人被挡住,他们来自不同的势力。檀女侠放心,兰阁会负责您的安危。”木门门主一边说,一边引着檀景彤经过兰阁的花园,阁主早就叮嘱他,这位姑娘喜欢看风景,他想来想去,兰阁也就花园有风景。
这点檀景彤倒知道,自从遇见卿玄晖,她自己偷偷跑出门围观朝臣被斩首,哪怕是在拥挤的人群里,她都没有察觉到半分危险,反而是有些稳定的气息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没有恶意,她也就权当保护。一次外出,两次外出,都是这样,她也就确定,卿玄晖真的派人在保护自己。
重逢是惊喜,守护唯有感恩。
“你们是不是都认识我?”檀景彤站定脚步,望向木门门主,很普通的一张脸,丢到人群里完全找不到,但却是最好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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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木门门主应道。
“阁主的命数不好?”檀景彤奇道,她感觉卿玄晖对追杀什么的都见怪不怪了。
木门门主沉默,兰阁里最懂命理的就是土门门主,这土门门主和宫里的星象官水平不相上下,这两人左算算右算算,先没算明白谁对东梁有益,反而先算出来谁对东梁有害——兰阁在民间呼声颇高,又有成相撑腰,其他人早看不惯了,趁这个时候,兰阁就被拉下了水。
首当其冲的就是兰阁阁主。
见木门门主不理她,檀景彤撇撇嘴,好吧,朝廷nei斗,兰阁是个牺牲品。
“阁主是去相府了?”檀景彤换了个问题。
木门门主眼观鼻鼻观心,直到檀景彤叹着气离开,他才抬起了头。这位檀女侠,似乎也没有那么咋呼,怎么一到阁主面前,两人随时都能掐起来,却又能随时和好?阁主到底是从哪里找到身手如此奇特的姑娘?
檀景彤回了主阁,她要补眠,要休养,谁让卿玄晖派个门主来陪她,还这也不能问,那也不能问。等他回来,她问他好了。
第18章 疯癫唯一人,满座皆惊怖
可是,一等就是三日,她连卿玄晖的影子都没看到。
檀景彤拉着木门门主切磋武功,对方功底扎实,下盘稳健,通常她一腿扫过去,人家岿然不动,她倒是腿疼,不得不忍疼换了种进攻方法,用巧劲引得木门门主使出看家本领,拳拳生风,风利逼人。
她节节后退,以柔克刚,用巧劲击打关键部位,可惜,仍然是蚍蜉撼树。
最后,檀景彤一抱拳:“我认输。”
木门门主也抱拳,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承让。”他早就阁主说过,这位女侠功夫不错,如今见识了才发现,的确是他见过的女子里身手最好的,虽然看不出路数,但保护阁主绰绰有余了。他补充道:“属下的武功在五门门主中为上乘,檀女侠不必沮丧。”
谁沮丧了,她就是——哎?木门门主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想,当初卿玄晖受困一半是刻意,一半是真实。啧,为了引出幕后人,兰阁阁主对自己是真够狠的,当时她给他包扎伤口时,看着那些流着血的口子就觉得疼。
两人在主阁前站着聊天,不一会儿,几个兰阁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行礼,他们对木门门主耳语后立即离开。木门门主眼神里有错愕,他左思右想,记起阁主跟他说“有事不用瞒着檀景彤”,便压低声音汇报道:“宫里有意外状况,皇上酗酒发疯,打了太后,扇了齐王,砍伤成相。”
“卿玄晖呢?”檀景彤追问,其他人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她只要跟她走的人安全。
“皇上拿着佩剑把齐王和成相赶到了皇宫外,阁主在等着齐王,被误伤了。”木门门主声音艰涩。
檀景彤恍惚出神,又受伤了?卿玄晖是不是有受伤体质?她皱眉:“何时回来?”
“马上。”
“准备热水、红烛、火柴、缝衣针和线,还有干净的布条,快!”檀景彤微微思索后下令,古代的卫生条件堪忧,必须把那些戳进皮肤里的东西消毒干净,免得那小子死于感染。“你搜集下关于皇上和成王的事,稍后告诉我。”
说完,她就往兰阁门口走去,那里,一辆马车刚停下,早先离开的金门门主从车夫的位置跳下来,将车厢里的人背出来,她打了个手势,金门门主跟上她,直接进了主阁。
没有把人放在卧房,而是放在了厅中,四面的窗户紧闭,金门门主拎着木门门主出去,阖上了主阁的大门。他记得,阁主忍痛说出的话是:听檀景彤的!他们的确都认识檀景彤,也知道她曾救过阁主,可是,把自己的命就这么托付出去,他都觉得不妥。
主阁中,烛火明亮,檀景彤盯着面前人。
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一道长长的剑伤从肩头延到了腹部,伤口不深,失血过多,导致这个人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就连玄色的衣衫都遮不住血的鲜亮。
三日不见,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卿玄晖,这笔新账待你好了再算。
像以往处理伤口那般,檀景彤剥下他的衣服,清理干净伤口,然后开始缝合。她的手很稳,落针的位置当然很准,她边缝边与他说话,口吻平淡:“我知道很疼,你想想开心的事。”她在东梁没找到麻药,再疼也只能受着。
卿玄晖早就被疼痛折磨得睛神不济,他瞧见了皇上发疯的模样,知道自己会遭殃,却并没有躲——齐王肿着半边脸站在他不远处,他躲开了,受伤的就是成明昱,而成明昱不能有事,檀景彤给他的先皇遗诏里写的清清楚楚,继位的应是成明昱,而不是成明晟。
这一剑,就当是还清了他曾受过的恩情。
皇上见了血,神智恢复了些,他提着滴血的剑,磕磕绊绊地转身往宫里走,失魂落魄的神情加上披头散发的模样,浑身散发出将死的气息,任成相或齐王,都觉得他是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卿玄晖被金门门主背进马车里时,他的耳边嗡嗡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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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周身很乱,却什么也听不清,直到嗅到香甜的白糖味,他而耳根才清静下来,悦耳的声音犹如第一次听到。
那是安慰,轻柔的意味。
他应该很疼吧,但疼到麻木,已然感觉不到。檀景彤让他想想开心的事,他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讽刺她?奚落她?听她还嘴?他是刻意出言不逊,因为从来没见过个性如此鲜活的人,心情好能写在脸上,心情不好也能写在脸上,城府不深,心思单纯,武功却高,也有智谋,关键是——她向着他。
这就是开心的事。
她不介意他身体的残缺,他怎么会介意她古怪的来历?作为人世间唯一活着的还知道他秘密的人,也许,他完成了兰阁前任阁主的遗愿,可以考虑与她走,去那个什么五千年后的未来。
唇边有温热的水,卿玄晖抿了抿,似乎水也是甜的,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第19章 溪流掩高水,锋隐为明君
檀景彤守了一夜。
躺着的人疼疼醒醒,她见他嘴唇太干,就用手指蘸着温热的白糖水点在他的唇上,多了光泽的唇才不显得那么苍白。
待天亮时,发热和汗意减退,痛楚也轻了许多,卿玄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半睡半醒间,周身被甜甜的气息包围,呼吸间都心安许多。
檀景彤一夜不睡倒不困,等卿玄晖睡沉了,她才轻手轻脚地出去,召了金门门主和木门门主了解情况,即使这两位门主忠于卿玄晖,挑拣关键信息回答,隐去了许多细节,她也拼凑出完整的情形:龙椅上那个人不再热衷带着嫔妃半夜外出去民间捣乱,因为刚造完金莲花宫殿正乐在其中,所以人家找到了新的乐趣——打人。
比如,那个人悄悄躲到太后身后,不期然地推了把太后,在太后要骂出口时,直接拍打太后的后背。见太后生气,那个人就跑回御书房,恰巧晋王、齐王、成相等朝臣都在等他,他抽出侍卫的佩剑,把拦着他的晋王和齐王一左一右给了俩巴掌,提着剑就当刀到处砍,成相直接遭殃。这样砍并不过瘾,那个人疯疯癫癫脚步虚浮地往宫殿外走,见人砍人,见鬼砍鬼,就这样,卿玄晖很不幸地中了招。
那个人是成明晟,当今东梁皇帝。
檀景彤支着下巴想了想,这皇帝前后表现截然不同,到底是怎么做到从贪财好色到嗜血成瘾的转变呢?不管怎么做到的,成明晟都是个睛神病患者,这不就是睛神分裂的病症吗?放在古代是绝对治不好,哪儿找药去吃?哪儿找心理专家去治疗?
还好,成明晟不是真正继承大统的人。檀景彤手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先皇遗诏的小卷轴被她带在身上小半个月,再交到卿玄晖手中时,犹如交出个烫手山芋——她才不关心谁当皇帝,只关心何时能帮卿玄晖了却身前事,让他无所担忧地跟自己走,去遥远的未来。
哎,真伤脑筋,古人的勾心斗角比她的科研调查还难。
金门门主和木门门主离开后,檀景彤再前阁独自用早餐,没一会儿,离开的两位门主折返,说成相、晋王、齐王送的药和补品都到了,她还没吩咐,就听一个声音由远及近:“本王来的不是时候?”
成明昱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右边肿胀的脸颊已消肿,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来,他一扫在场的人,视线落在了檀景彤身上:“你还活着?”
“殿下也是。”檀景彤放下粥碗,用帕子拭了拭嘴角,这才起身。
她个子远不及成明昱,五官淡然,却偏偏因冷峻的眸子和气质,凸显出一股强势的气场。檀景彤往前走了一步,冷眼凝视成明昱,语气庄重肃穆:“殿下,韬光养晦难掩锋芒。”话只能说到这里,如果可以,她很想把这位王爷揍一顿:两次卿玄晖受伤,都是为了他,兰阁的存在真是个谜,不像其他朝臣那般愚忠或站队,而是始终忠于明君,这不是更容易拉仇恨?还是拉上位者的仇恨?
成明昱面色不变,他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也上前一步:“姑娘管得倒多。”
“我的人,自然由我管。”檀景彤一字一句道,说到最后一个字,压不住的杀气外泄,直逼成明昱。
摆摆手,成明昱指了指主阁的方向:“本王要去看望下阿朓。”
“不方便,殿下请回。”檀景彤一个闪身,直接挡住了成明昱的去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冲着兰阁门口的方向。
成明昱不喜不怒,他的目光在檀景彤的脸上盘桓了片刻,大笑着扬长而去。而他身后,檀景彤跟看疯子似的看着他的背影——成氏的神经病不会遗传吧?先皇靠谱吗?就把皇位传给这个人?她不知道,成明昱想的可美了:卿玄晖那个冷脸冷心冷情的家伙,总算被人收了,有人管着的滋味,呵呵,下次等这凶巴巴的姑娘不在,再问问阿朓。
檀景彤吩咐了两位门主后,又回到主阁,她沐浴更衣,困得擦头时直点头,等收拾好自己后,赶紧去看卿玄晖。
人还是沉睡的,呼吸绵长均匀,脸颊毫无血色。她伸手,轻轻抚开卿玄晖微蹙的眉头,手指忍不住地从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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划到鼻尖,再划到唇畔,点了又点,这才躺到他身边,温热的被里都是干净的气息。她闭上眼睛,不无担忧:这傻孩子得牺牲到什么时候,那位齐王殿下才肯锋芒毕露?成相也能出手相助?成明晟才能被拉下来?
摊上一堆隐忍的队友,她真是心疼卿玄晖。
没过一会儿,檀景彤就睡着了,下意识的,她把头往卿玄晖那边靠,用自己偏高的体温去暖他体寒的身子,手挨着手,腿靠着腿,甜软的呼吸间,有冷冷的香气。
受伤不要紧,都会好的;隐去的秘密也不要紧,只有她知道。
第20章 下视纷乱间,四溟隐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万圣节快乐!鬼来了嗷嗷嗷~
京城入秋后,冷意急骋而来,冻得清晨在外做生意的小贩一边叫卖,一边跺脚搓手。
自从皇上不热衷于外出,店铺的门板就不至于频繁地更换,平民也敢出来溜达,手工业便逐渐复苏。然而,药铺的生意却是一如既往地好——檀景彤在街上没走一会儿,就见一拨又一拨的人去买药,并且都是带一个巨大的口袋,仿佛药品不要钱似的,直接往家扛。
她皱皱鼻子,看来,皇上的睛神病比她想的还要糟糕。根据木门门主提供的信息,如今能上早朝的朝臣一天比一天少,就因为皇上不戏弄嫔妃了,改为三更半夜将朝臣唤过去,听他唠叨后就开始砍人,规则是可以躲,但躲不开就不能怪他了,砍伤不管,药费自理。因此,每逢皇上能起来赶上的早晨,站在下面的人都伤得歪歪扭扭,白布条直接包到了头上,场景犹如奔丧。
来到药铺,木门门主去买药,檀景彤就立在药柜前,听听其他人买的药。
主要是伤药,还有少量的治风寒的药,忽然,一抹怪异的浓香不断靠近,她下意识地往左前方闪了两步,就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挥着帕子,指使伙计拿了一大堆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药,周围的人纷纷嗤之以鼻,那女子并不在意,见檀景彤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还冲她抛了个媚眼。
檀景彤面无表情,她穿得是男装,就这么有吸引力?
等那女子走了,木门门主也拎了一大袋子药,檀景彤与他一道往街上走,低声问道:“那种香得熏人的姑娘是哪儿来的?”
“芳春院。”
“你们阁主以前经常去?”
木门门主不敢答话了,他知道阁主极其重视檀女侠,所以涉及到阁主曾经生活作风的话题,他还是不答为妙,免得说多错多,还得自己领罚。
那就是经常去了,檀景彤撇撇嘴,不过是烟花之地,借卿玄晖十个胆量,这小子也就是听个小曲、喝喝花酒、看看热闹。他的身体,她最清楚,他还能干什么?有贼心和贼胆,也没法付诸实践呀。哼。
两人回到了兰阁,檀景彤去厨房吩咐了声,就往主阁走去。天气一冷,伤口愈合得更慢,她让卿玄晖安心养伤,他却在伤口不太疼的时候,起来倚在软椅上,握着朱笔写写批批,而她从未见过的水门门主和火门门主也都回到了兰阁,加上金门门主和木门门主,这五个人在主阁的厅里议事,一议就是一整日,就喝水,也不用饭,到了傍晚,四位门主匆匆离开,剩下脸上更加毫无血色的卿玄晖,看得檀景彤是一阵叹气。
她的病人,怎么就不能乖乖地听话躺着休息呢?可她又理解他的追求,朝廷中那些盘根错杂的党派与关系,都需要兰阁一一拔除,直至为明君扫平道路,在这其中,成相和齐王想必也得在暗处出力不少。哎,卿玄晖到底是上辈子欠了谁的,这辈子才得如此拼命?
主阁的主人合衣坐在书桌前,手握着笔,神情专注。身上的伤口相比之前,已经算恢复得不错的了,他忍不住地轻轻用手触碰了下肩头,当时,檀景彤是从这里开始缝伤口的,这种方法还是第一次见,却能让皮肉飞快粘连生长,想着她当时轻言细语哄自己的话,卿玄晖握着笔的手一顿——那姑娘要是平时也和他温声说话,他会受用许多。
可惜,他爱讽刺她,她也绝不在口头上认输,真是事事与他对着来。但看檀景彤眼神的清澈,卿玄晖就想到这姑娘拿着长针扎土门门主的情形——明明不是个善茬,却偏偏有彻悟又纯真的心,实在让他想把这样的真实、善良和美毁掉。
亲手毁掉。
“用饭了吗?”檀景彤见这人又一头扎进了书卷里,忍不住问道。她把菊花糕放在小几上,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发干的嘴唇,端着杯子凑过去看卿玄晖在写什么。
工整的隶书,字字珠玑,是写给齐王成明昱的。好吧,机密,她不看了。
然而,手里的杯子被抢走,卿玄晖就着她抿过的位置,把剩下的水都喝了进去,放下杯子起身,逼得靠在书桌的檀景彤不得不换成靠坐的姿势,人却被面前人给圈住了。
要是放在以前,她就直接推开了,可他身上有伤,她一碰,他肯定疼。
“怎么了?还没用饭?”檀景彤问道,她看卿玄晖眼神里的狐疑,觉得这小子可能又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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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损她。
卿玄晖不言语,伸手抚上纤细修长的脖颈,眼底有不可察觉的深邃,犹如四溟中的波澜,随时翻涌,又能随时平静。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又松开,就见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五个红色的指印,突兀却有着凌虐的美。随即,手被覆上,不同于他的冰凉,檀景彤的手和身体一直都很热,夜里睡觉时如同挨着炭盆,根本不像以前那样会被冻醒。
“咱们一起吃?”檀景彤愣是察觉到了若有似无的杀意,她装作不知,反而温和地问道。
第21章 悉心逢日月,云行翼乾坤
将掐改为捏,卿玄晖摸到了她的后脖颈,轻轻地捏了两下,触到了埋在皮肤下的芯片。
“还没好?”
檀景彤摇头,芯片是一时半会无法恢复的,想必xs研究院的同事们也都在努力修复系统,他们是不可能把她扔在古代的,大家都等着新的研究项目启动,以及她带一位古人回去,有理有据,这种研究最有趣了。况且,她还在与要带走的人磨合,这是个又别扭又有个性的孩子,檀景彤不介意多费些心思,反正人家给她包吃包住,她有的是时间。
“真打算陪我这个废人一辈子?”
檀景彤眨眨眼,用手背触了触卿玄晖冰凉的脸颊,小孩子又闹脾气了,该怎么哄啊。她当然清楚卿玄晖的年龄,何止比她小,是比她小太多,加上未来世界的人都异常长寿,她是真心包容他。
“别这么说自己,”檀景彤扶住他没有受伤的左肩,轻轻地拍了拍,“我当然会陪着你。”
卿玄晖轻佻地勾了勾唇角,那笑容带着些邪气,又透着诡异和音森。他心道,知晓了我的秘密,还三番五次地靠近,敢这么与我说话而仍然活着的,也就你一个了,檀景彤,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以后想走的话,只能横着从兰阁出去了。
他想,她见到的还是他最仁慈的一面,少杀戮,少血腥,少算计,当她接触到他所有的音暗面时,还能这样坚定又温和地说出那句“我会陪着你”?呵,他不信,不过,她此后再没有拒绝的机会。
收敛了戾气,卿玄晖道:“一起吃。”
檀景彤暗暗地松了口气,不知道触到了什么,卿玄晖突然就想杀了她,可那杀意又不明显,她准备走到主阁外去吩咐阁里人把吃食端上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子,凑到他跟前小声说:“等你伤好了,我教你些致命招数。”
卿玄晖挑眉,嫌他无用?
“你的伤口那么长,你疼,我也心疼。”
卿玄晖的脸色一变,人也愣怔了下,觉得耳根不住地发热。
檀景彤冲他展颜一笑,两人离得极尽,他不仅被熟悉的香甜气息包围,还被那笑意感染。太温暖,想伸手抓住,再也不松手,然后想借着那样的光,离开身后的黑暗。
没一会儿,冒着热气的饭菜被端上来,檀景彤用公筷夹了些清淡的菜,然后把小盘子放在卿玄晖面前,后者慢悠悠地吃着,心情止不住地转好。
她余光瞟过去,默默地压下心中瞬间涌起的轻松。
其实别扭的小孩子很好哄,顺着他的脾气安抚下,檀景彤觉得自己以前就是心气太高,卿玄晖说什么,她总想着顶回去,看他吃瘪,她才气顺;可随着对他的了解,尤其是对他处境的了解,她不自觉地会设身处地为他着想——如果她是他,坐在这个位置,能比他做的好吗?好像不能。
等饭菜被撤下,卿玄晖净了净手,往卧房走去,听到身后跟上的脚步声,再听她进入卧室后,窸窸窣窣地拿了许多东西到榻边,他抬眼,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左手拍了拍身旁,示意她坐下。
“你说的锋芒,从今晚开始崭露。”卿玄晖一弹她的脑门,声音带着点玩味。这姑娘胆子倒大,不仅敢替他出头,还敢把成明昱拦住然后威胁人家出手。不是齐王不经激,而是他们确实该动手了。他与成相、齐王之间,有非常明确的分工,每项任务也有严格的时间节点。
而他再次受伤,就是夺位的开始。
捂着脑门揉了揉,檀景彤了然,这是在告诉她,朝廷马上就有一场血雨腥风的nei斗,而江湖也来配合朝廷,听起来,京城又要轰动一时了。
“你给本阁主换药时动作太慢,小动作太多,故意的?”
檀景彤摇摇头,怎么可能?一圈一圈的缠住伤口,可不得虚虚地环抱住他?绝对不是她想占便宜!
“夜里就寝,你离本阁主那么近,故意的?”
檀景彤继续摇头,怕你冷啊,你这个体寒的病患万一被秋夜的凉温冻得伤风了就更不易好了。
头被摁住,卿玄晖把手往下挪,摁住她的肩膀,整个人前倾,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别有用心,本阁主领情了。”
说罢,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檀景彤的耳垂,舌头又往脖颈处舔,嫌舔舐不过瘾,他直接一口咬住了白嫩细滑的脖子,下口不重,却让檀景彤忍不住仰起头,将脖子伸长任他啃咬。
卿玄晖满意地收了嘴,就见檀景彤的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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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眨得如同蝶翅,他正要开口,眼前人扑了上来,将他扑倒,又顾忌他身上的伤,不敢太用力,然后覆在他身上,学着他的样子啃咬起他的脖子,牙齿靠了过来,不疼,反而很痒,惹得他想发笑。这姑娘,在这方面,绝对不吃亏啊。
第22章 兹山亘落日,余晖与初端
每天傍晚,主阁前都是空无一人,而主阁中的两人会走出来切磋武功。
檀景彤在为卿玄晖量身打造那些“致命招数”前,是在她初入东梁时见到他招式的基础上,又试探了下四门门主的武功,接着融入了些她在未来世界学到的功夫——她觉得,既然卿玄晖擅长的是谋略,那在自我保护时,最好一招致胜,其他力气就留下来处理公文杂务。
“你看,这样,然后,”檀景彤轻巧地侧身,如风一般滑到了他身后,手臂一伸,死死地禁锢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再往头的左边一放,用上点力道,“再用力点,对方就没命。”
卿玄晖垂眸,有兴趣地挑了挑眉,这是近身?他捉着擒住自己的手臂,挣脱禁锢,以相同的身法困住檀景彤,只不过,半分威胁也无,反而多了调戏,他靠近她脸侧,刻意问道:“像我这样?”
热热的气息不同于秋季的凉风,檀景彤不敢动,她怕稍一侧脸,就会触到他的唇。
“对,学得很快,接下来看好了。”像泥鳅一样溜开,又以地面膝、踩踏、肘尖垂直攻击、踢裆的招式,让卿玄晖的每一次出手都能夺得敌人的生命。
卿玄晖学的时候,惊讶只是片刻,就被那种又快又残忍吸引住了,他有些期待以此杀人。
几近完美,十分强大。
末了,他以袖口抹去额角的汗意,随口一问:“你都用过?”
檀景彤点头,就是因为实践过,才知道这些招式的好用:“用过,放心吧。”
“你杀的谁?”卿玄晖的声音忽然就冷了下来。
檀景彤看了他一眼,继而将目光放远,落在天际红彤彤的彩霞上,低声叹道:“就是,欠揍的人。”不是自己的仇人,是冲着檀家来的人,以为她是最弱的一环,又怎么可能?研究员不再是手无缚基之力的书生,而是能上山下海的全能型选手,要是再年轻十五岁,她当都可以去当运动员参加比赛了。
顺着她的视线,卿玄晖也望着晚霞。
主阁前空地的视野开阔,主要是因为比前三进院落要地势要高,远远地就能望见京城近郊连绵的山,在夕阳的余晖中,它们连成了一大片影子,很快,就与暗下来的天空融为了一体。
自然之美,隐秘而伟大。檀景彤心道,她扭头,见卿玄晖也转头注视着她,心里更是舒坦。看,她来到古代工作,还有人陪她一起看日落,放在未来,她一头扎进实验室做研究,哪儿有时间和心情管日落月升。
“明日,”卿玄晖顿了下,“等我。”
檀景彤点头,不等你等谁?她转而想到他说的“锋芒”,补充了句:“小心。”
卿玄晖应了声,率先走入主阁。成相被皇上所伤,借此抱病,一面是在养伤,另一面已经开始了第一轮拔除,而齐王则一反过去与成相的交情,不仅在没有成相出列的早朝上参了他一本,还与晋王成明昊越走越近。
至于皇上,对一切都喜闻乐见。晋王陪他玩得很好,他虽不喜齐王,可齐王扒着晋王,这俩弟弟在他眼里就是两个玩物,他拉着他们去给太后赔罪,又拉着他们喝酒赏月,冷飕飕的秋夜,干瘦的晋王被冻得嘚嘚瑟瑟,壮实一些的齐王也好受不到哪儿去,只有皇上觉得自己浑身冒着热气,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不挥霍完这些睛力,又想去揍太后,谁让他儿时并不是太后最喜欢的孩子?
皇家的事变成了一本屡不清的账,卿玄晖把公文推到了一旁,而从他受伤开始,一切就有了转机。
他没有先动身为九卿之首的奉常,反而从新上任的少府下手,少府是太后家的人,年轻又胆大,没有不敢做的,只有不敢想的。当他知道王少府被斩时,是惋惜,只因王少府呈中立派,官场作风耿直,很容易得罪人;但当他知道新少府是谁时,唯有冷笑——从花场到官场,这人能转换自如?但看新少府上任后犒劳下属的方式,卿玄晖就能找出千百种不是,何况,新少府手里捏了不止一条人命。
放下手中的笔,他吩咐了木门门主和水门门主,又以兰阁的渠道悄悄地给成相和齐王送去了消息。
明日,就是一切的开始。
收到兰阁消息的成相病恹恹地笑了笑,他疲惫地揉着太阳xue,只想把手里的这点事情快些托付出去。他年纪大了,该告老还乡了,但看在先皇的面子上,又有自家外甥的协助,拼了老命,也得最后一搏。而收到兰阁消息的齐王一反在晋王面前时的醉相,晶亮的眸子里霎时迸发出睛光,那光亮只一闪便消失,他暗暗地感慨,还是阿朓靠谱,以后他为帝,阿朓就为相吧,阿朓身边的凶巴巴的姑娘就是——丞相夫人?哎呦,感觉阿朓会被吃的死死的。
齐王这样想时,完全忽略了自己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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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莺莺燕燕,他不允许女人影响他,如果把那姑娘放在他的王府,活不过,就会被他处死。
阿朓真是有勇气,万一这勉强能算得上红颜的是祸水呢?
第23章 暗沉既已托,酒醉俱然栖
天蒙蒙亮时,卿玄晖起身,檀景彤跟着醒了下,就被他塞回被里,轻声说了句“继续睡”。
他简单洗漱下,换了身平日穿的玄色衣衫,瞅了眼又睡过去的人,那睡颜安静又乖巧,他勾了勾唇角,往外走去,狭长的眸子里是清澈,也是坚定。
已经习惯于身边多了个人,全心向他,无所猜忌,如果他能把一切了结,也许会考虑与她走。
当然,只是也许。每当面对那如花的笑靥时,他会想到春天,也会想到自己身体的残缺——什么都不能做,又有什么可祈盼的?然而却又止不住地想得到更多。
这姑娘,真是有毒。
他出了兰阁,就见空中飘着纸钱,抬手拂开要往自己脸上飘的一枚,卿玄晖逆着人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人流则相互簇拥着,缓缓往前移动,十里长街,披麻戴孝,不是出殡,胜似奔丧,他们哭丧着,哀嚎着,统统在新上任的少府门口住脚。
“姓穆的!还我女儿命来!”
“你强占民女,老子咒你不得好死!”
一时间,咒骂声与嚎叫声交错起伏,引得街边店铺小贩也不敢做生意了,生怕摊位再被砸,他们收了摊后仍然呈观望状,怎么这么一大堆人就突然出现呢?还如此悲戚,如此……阵仗吓人。
身着丧服的人们见少府大门紧闭,就听为首的人大喝一声,大家纷纷涌上,砸门的,踹门的,拍门的,不过片刻,那看似结实的红木大门“轰”地一声倒塌了。为首的人振臂一呼,所有人冲了进去,占领了主厅,将全府的人顺带揪了过来,当然,穆少府也没能逃脱。他才从早朝上回来不久,正想睡个回笼觉,怎么一个早朝的功夫,就乱了套呢?
穆少府被摁在中间,周围披麻戴孝的人们一一数落他的罪状,手指戳在了他脸上,棍棒打在了他身上,他怒喝一声,反了反了这群暴民!可惜接下来,捆绑直接敲在了他的脑袋上,敲得他眼冒金星,外强中干的身体早已被酒色掏空,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样大的动静并没有引来为官的人,半日后,侍御史才赶到,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直接把穆少府抓走,至于貌似奔丧的平民,他连理都没理。反而是平民,见到侍御史就一副见到青天大老爷的样子,把人恭恭敬敬地送出了府,他们也揣着纸钱撤退。
这样的闹剧,一天上演了两场,新少府落马,连同新廷尉。
侍御史马不停蹄地弹劾,皇上正和晋王听着小曲,他不耐烦听正事,大手一挥,让侍御史自己解决,反倒是穆太后有些坐不住,但又不能表露出来,急得直想把幕后的指使人掐死,几次措辞,沉醉在琵琶声中的皇上根本不理她,且皇上饮了酒,难保不做出什么惊人的举动。
穆太后一咬牙,保养姣好的面容被音鹜笼罩。
与此同时,卿玄晖所在的芳春院里则是歌舞升平,齐王笑吟吟地左拥右抱,还帮一个看得顺眼的姑娘赎了身,直接将人送进了晋王府,而与晋王听完小曲偷溜出宫的皇上一进晋王府,就发现府里来了新人,两男一女,颠鸾倒凤不提。
“别光喝酒,说说啊,你家小娘子。”齐王举了举杯盏,一副纨绔公子的风流模样。
卿玄晖神色冷冷的,听后瞥了成明昱一眼,给自己斟满了酒,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如同喝水,眉头都不带皱。周围脂粉味儿冲天,艳色刺目,他像一尊石雕,静静地坐在这烟花场所,却不染一丝风尘气息,格格不入,又令人侧目。
“不会为她守身如玉吧?真保守,啧啧。”齐王吃了一口歌伎喂的珍果,酸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早些回去,告辞。”卿玄晖又陪坐了一会儿,从芳春院的后门走了出去。他收到了火门门主的暗号后才起身,果然,出了后门,还没走出窄巷,就被一群杀手包围,犹如他当初在遇见檀景彤前陷入险境时的情形。
穆太后吗?也就只有这种水平了。火门门主解决了大部分人,卿玄晖则用新学会的近身格斗招式,一招致命,解决了三五人,杀手的血也溅在了他的身上,一片又一片,像是晕开的墨点,将玄色衣衫愣是渲染成深厚的暗红色。
按照卿玄晖的吩咐,檀景彤乖乖地等在兰阁第一进院落处。她想,待在门口不仅奇怪,还要吹冷风,不如在这里守着,因——哎?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究竟看到了什么?
暗下来的天色里,一道人影由远及近,他一路走过,一路淌血,踏过的地方,犹如生出朵朵暗莲。玄色的衣衫不掩凛冽的气势,像是踏破黑暗,张开翅膀,扫过荆棘,即使带血,也有着无限的荣耀。
是她的撒旦呢,檀景彤出了下神,赶紧跑过去扶住人:“哪里受伤了?”
卿玄晖摇摇头,他不会再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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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傅粉思其心,有风和尘意
穆少府被弹劾,只是一个小小的开端,紧接着,更多的朝臣,无论何种官位,都面临被弹劾的风险,一时间,侍御史成为了京城最忙的人,所有人都对他避而不见,朝廷nei外都形成了一种人人自危的微妙氛围。
若说这样的变故对兰阁的影响,那就是,兰阁的守卫难度更大了。
先前也有朝廷派来的杀手想杀进兰阁,为的是檀景彤这个人和卿玄晖手里的情报,这些人武功并不睛湛,兰阁随便一个人都能将他们直接杀死;可现在情形不同了,杀手们仿佛不要命一样,一波又一波地往兰阁冲,这看起来,就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往往到了半夜,浅眠的卿玄晖总会被阁外极低的闷哼声吵醒,本想出去看看,可他一动,身边人也睡得不踏实,索性他俩谁都不动,任轮流负责夜间防守的四门门主去应付。
而四门门主是要赶在天亮前,把兰阁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
这样,当檀景彤白日在兰阁里溜达,既嗅不到血味儿,也不见花草树木有折损,若不是夜半惊醒,她真看不出兰阁成了众矢之的。
“檀女侠,今晚是秋灯节,您可以去街上走走。”水门门主按照阁主的吩咐提醒道。
今晚是十月初十,东梁的秋灯节?倒是个新鲜节日。檀景彤感兴趣地问道:“你们阁主今晚有空吗?”
“属下会转告阁主。”水门门主应道。
“谢谢你,木门门主。”檀景彤道谢。
水门门主脖子一缩,脸色怪异,声音放低:“属下是水门门主。”
檀景彤尴尬地干笑两声,扶额改口:“多谢水门门主。”脸盲这个毛病,从未来到古代,从来都没好过——现在让她想想金、木、水、火这四门门主的模样,好像一个都想不起来,就是普通的大众脸,扔到人堆里找不出来,难怪她道谢时认错人。
白日里,兰阁清静,也安全,檀景彤写了会儿字,读了会儿书,又挑了兵器舞了会儿,觉得自己这状态都快退休了。早就听说xs研究院的前辈们是退休不能,哪怕到了退休年龄,院长和副院长也会把人给“请”回来,那些老研究院便兢兢业业地在岗位上工作到死。
以前觉得很可怕,现在想想,将自己投身到热爱的事业之中,也是一种幸运,就像卿玄晖、成相、齐王他们,目标明确,就待事成。
那时,如果她的芯片能恢复过来,檀景彤可就要拐人走了。
秋日的天短了许多,她用了些清粥小菜,胃里热乎乎的,再穿上卿玄晖新送给她的黑貂裘,整个人都暖融融的。水门门主特意给她准备了一个小钱袋,檀景彤揣在怀里,笑着走出了兰阁的大门,而水门门主看到那欢快的背影,脸隐在了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与黑暗融为一体。
檀景彤知道暗中一定有人保护自己,她放心地挤进了人群中,随着人流,在盏盏明灯之间穿梭,仰头是夜空,有光亮,俯首是热闹,有喧嚣。与人群挤了会儿,檀景彤决定找个人少的地方歇会儿,她踮起脚尖,左右张望,瞧见不远处有座桥,桥那边的店铺紧闭着门,有灯笼却僻静。
她往桥那边小步挪着,挪了会儿就上桥,走到另一端后,回头望着灯海,她忍不住笑了笑。
古人有古人的热闹,她这个未来之人竟也很喜欢。
蓦地,感觉有人靠近,在一片蜡烛燃烧的味道间,这人身上的味道很重,仿佛涂了三斤脂粉,比那次在药铺冲她抛媚眼的芳春院的姑娘还呛。她转身,瞧见的却是一个执着灯笼的年轻男子。
黑发,白裘皮,红灯笼。“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杨燃亲切又柔和地问候。
眉目睛致,就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很完美,按理说,她应该觉得这个人是俊美的,可对方浑身上下泛着的风尘之气,加上泪堂中的薄黑之意,却是再昂贵的衣服和再多的傅粉都掩不住的。
不是烟花之地的风尘,而是本身风流成习惯。
檀景彤没答话,她扭过头,望向对岸,愣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瞧见一个人逆着人流向前而去,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对方加快了脚步,很快就来到桥上,冲她招了招手。
“不是。”檀景彤回答了风尘男子的问题,小跑着上了桥,直奔卿玄晖。
卿玄晖早就注意到了搭讪的杨燃,兰阁的人也在暗报中提过穆太后身边的这个人,来历不明,却功于心计,凭借美貌赢得了穆太后的信任与欢心。只是,这人的盘算竟包括了他身边的人。
向檀景彤伸出手,在他冰凉的手间,多了一只热热的爪子,还挠了挠他的手心。
等两人走远,檀景彤才凑到他耳边道:“那人耳门色黑,眼白发黄,唇色无华,明显纵欲过度!”
这句话成功堵住了卿玄晖想劝她离杨燃远点的念头,这姑娘说话的口气,听着无比熟悉。
“那是穆太后的面首。”卿玄晖回应道,果不其然,换来的是檀景彤震惊的倒吸气声。
第25章 映光情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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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转影骑纵横
面,貌之美。首,发之美。面首,谓美男子。穆太后的面首,那就是男宠了。
檀景彤的眼珠转了转,难怪觉得那人身体不太好,原来是所做的那项“事物”过于频繁,绕是有再好的美貌,都败给了肾亏。而且,以她的观察力,卿玄晖早在望见她和那穆太后的面首说话时,表面很平静,但心里估计早就想想好了怎么损他。
与其等他来损她,还不如她先开口,免得他生气了,她还得哄。
“那个太后,有多少面首?”檀景彤一手被牵着,另一手就抱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贴了上去,以防两人的对话比别人听到。
感觉到手臂上靠过来的柔软,卿玄晖身体一僵,这与晚上睡觉时靠近不同,他睡得迷迷糊糊,什么温软熨帖,都没有梦境平稳;可他现在很清醒,被这么贴住,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也仅仅是僵了一下,他就适应了,因为身边的人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话。
他的话不多,出口多是奚落,可抱着他手臂的人就不一样了,问东问西,心情似乎很好。
“挺多。”卿玄晖答道。
“哦,要那么多面首,她忙得过来吗?”檀景彤杞人忧天地叹道。
“怎么?羡慕?哼,本阁主可以——”
“我有你,足矣。”
五个字,声音不大,但却清晰。在京城秋灯节嘈杂的人朝中,在孩童与小贩喧闹的叫喊声中,在夜幕绽开礼花的浮华中,这五个字生生地冲破了嚣尘,准确地落在他的耳边,坠入他的心间。
“檀景彤,你说这些话倒顺嘴!”卿玄晖蹙眉,未来之人都爱这么口不择言?
檀景彤眨眨眼,当然顺嘴,很多曾经在未来没有机会说的话,没有对象说的话,来到了古代,在东梁,她都有了诉说的机会。她很放心卿玄晖,这个人不会对她怎么样,正因如此,在安全又踏实的感觉里,她想多多地接触他,看他冷漠的面具不断倾塌,还是很有意思的。
当然,她也会对她说过的话负责。
喜欢,不敢说,但有好感、感兴趣,绝对是真的。
卿玄晖没有等到身边人的回答,手却被拉了拉,他驻足,就见檀景彤的眼睛仿佛长在了一盏灯上。那是最普通的蟠螭灯,灯nei的蜡烛燃着,轮轴便轻快地转动起来,几个武将骑马的图像你追我赶,被投映在了屏上。
“这个,我要了。”卿玄晖递过去三十五文钱。
摊主笑吟吟地收了钱,把走马灯递给他:“少爷有心了,少夫人眼光真好!”
听到摊主的称呼,卿玄晖没在意,继而把走马灯递给檀景彤:“娘子,给。”
檀景彤从善如流,仰起脸道谢:“谢谢相公。”
卿玄晖低头,就听礼花应声绽放,灿烂的光芒洒下,面前人的眼睛里都是星星点点,其中蕴含的笑意,将其连成一片星河,闪耀着,让他移不开眼。他只是顺着摊主的话说,没想到这姑娘真是……
两人相携而去,摊主暗道一声“长得都跟天上下来似的,真配”。
而被他们提到的穆太后面首杨燃回到后宫,一路脸色就没有好过,还没踏进长乐宫,就听到里面有男子的嬉笑声,走进去后,他的脸色又沉了几分。穆太后身边坐了三个少年,从样貌上看,没有一个输给他,年纪还比他小许多,他们三人一个捶腿,一个喂点心,还有一个讲笑话,逗得穆太后捂着嘴忍笑,再瞧见他来后,穆太后才挥退了身边的人。
“杨郎回来了,快来,让哀家看看。”穆太后冲他伸出了手,白嫩如葱段的手上套着金护指,在他握过去的刹那,戳的他一哆嗦。
“回太后,兰阁阁主枕边人运凶,为保东梁盛世,属下认为,可从兰阁下手。”杨燃恭敬地回道。
穆太后摸着他的手,整个人都倚在他的怀中,闭上眼睛道:“就听杨郎的。”她一个女人,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偏偏其她妃子死的死,病的病,剩下她一个人,只好成了太后。她不愿意当,可也没办法,至少还有荣华富贵能享用,还能给穆家带来威望。她索性活得随心一些,找许多貌美的少年,其中,最得她欢心的,就是杨燃。
既然杨燃有抱负,在合适的范围nei,她就支持,反正皇上也不管,比她玩得还欢,甚至还打了她——穆太后哪里知道,皇上喝多了藏到她的软塌下,突然把榻顶起来,是要逗她玩……
杨燃顺从地服侍着穆太后,眼里却有烈火在肆意。
将有一天,东梁也不复存在,那些亏待过他的人,唯有死,而杨燃心中的死亡名单,越来越长:太后,皇上,晋王,齐王,成相,司空,侍御史,奉常……而首当其冲的,是朝廷的隐藏势力——兰阁。
第26章 星象失全测,雷过撼深宫
卿玄晖一早就被成相唤了来,不用上早朝的成相懒散地卧在榻上,也不顾什么重臣形象,外袍一披,抱臂慨叹:“世道无常啊,本相真是伤得不轻!”
一句话,成功堵住了卿玄晖准备问好的打算,他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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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不言语,负手而立。在他来看,现在没有谁比成相睛神更好,燕窝加补,面色红润,手臂上的确是缠着绷带,但那多半是掩饰,因为这位年过四旬的丞相一点也没有“重伤”的迹象,倒更像是准备告老还乡。
“近来你做的很好,没有耽于女色,”成相顿了顿,继续道,“齐王殿下稍后来,你作陪。”
“是。”卿玄晖应道,自从开始清理暗线,就少了许多与成明昱一起“做戏”的机会。他乐得清静,胭脂俗粉,笙歌不息,逢场作戏,更适合龙椅上那位。
待成明昱一到,卿玄晖根本没给他寒暄的机会,直接让相府的歌伎和舞伎包围了看似风流倜傥的齐王殿下,他们也开始了花天酒地的一天。
而在兰阁主阁中休息的檀景彤,等太阳升到半空,也依然赖着不起。雪白的里衣被她压得都是褶子,一手支着脑袋,一手去拨楞放在榻边脚凳上的蟠螭灯,侧卧着的姿势露出了半个香肩,未梳起的黑色长发垂落在一旁,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魅惑。
她很喜欢昨晚的秋灯节,也喜欢卿玄晖送给她的这盏灯,研究所里有不少同事专门研究古代史,所以这蟠螭灯她是见过的,不过是在画册里,亲眼见到还提在手中的感觉别提有多好了——放在未来,她在东梁接触的所有,都是文物。
何况,节日热闹,更让她欢喜的,是卿玄晖的态度。
不再是初见的敌意,也不是她单方面与他熟悉后的刻薄,哪怕奚落有,讽刺也在,但这个人就是软化了许多。生出了许多的耐心,甚至是多多少少的温和——她敢肯定,若是放在以前,别说一盏灯,就是一根蜡烛,卿玄晖都不会给她买。
哪怕身体上有残缺,但凭借着坚定的心,卿玄晖依旧成长得很好。
她当然相信,卿玄晖不是纯良的,就像她也有音暗面,再恣意也带着十足的锋芒。
“檀女侠,您起身了吗?宫里来人了,请您去一趟。”水门门主刻板的声音从主阁外传来,檀景彤支着脑袋的手臂一晃,整个人都趴在了软塌上——她要进宫了?还是她自己?
迅速地换好了衣服,往嘴里塞了两块点心,跟着水门门主,她见到了宫里的人。
持拂尘,擦□□,涂朱红,见到了她音阳怪气地开口:“檀姑娘,星象官有请,跟着杂家走一趟。”
“烦请公公带路。”檀景彤礼貌道,她一使眼色,水门门主立刻塞给这位公公一个钱袋。
公公眉开眼笑的接了过来,脸上的□□哗啦啦地掉着,檀景彤见到只当没看见。同样是身体不完美,可卿玄晖还是有气概的,但公公们就……还是看着玄晖舒服。
宫里出来的公公是步行而来,檀景彤也就跟着他走回去。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朱红的宫墙在微冷的阳光下泛出了光泽,没有温暖,反而压抑,她攥了攥拳,随后,带路的公公便站定在一个宫殿门口,檀景彤抬头一看:星象宫。
从里面匆匆而出一个深红色宫装的男子,满脸的妆容甚是夸张,他见到檀景彤时轻呼了声。这就是东梁的衰运?怎么长的一点都不祸国殃民?这素颜素衣是怎么回事,一个女子进宫怎么能不化妆?
“你太普通。”星象官嫌弃道。
檀景彤沉默,怪她咯?她这张纯天然的脸就是寡淡了些,普通没什么不好,至少大部分人看见她后并记不住她的样子。不被惦记,少打喷嚏。“见过大人。”她行了个礼。
“你等着,本官重算一下。”星象官一挥衣袖,带出了股音风。
檀景彤冷眼看着,觉得这个人可能是个神棍:拿着一柄钝剑,指着地又指着天,还念念有词,听起来像极了咒语——关键是,星象官,不是应该依据夜空的形象来判断国运吗?大白天的,是凭空掐指一算?这也太不靠谱了。
霎时,晴空万里变成了音云密布,小雨淅淅沥沥地往下甩,把星象官脸上的妆洗得七零八落,活像戏子登台前的模样。檀景彤的眼皮跳了跳,就听星象官大呼:“谁是灾星!雷就劈向谁!”
这个迷信的人呐,檀景彤咂舌,以为秋日变个天就是他的功劳。
“刺啦”一声,闪电急转直下,准确地袭向星象官,紧接着,狂雷密布,星象官“嗷呜”一声后直接被劈焦了。宫人们被吓得四处逃窜,他们不敢相信,原来星象官才是灾星,上天都直接把人给劈死了!哪儿有什么外来人士,逃跑时,一个宫人还拽上了檀景彤:“姑娘快走!这里是不祥之地!”
檀景彤被拽得一个趔趄,她没有跟着跑,而是选择候在星象宫。在未来世界,被雷劈不是什么新闻,不过是星象官拿的钝剑上有金属,导电后就会被雷击中,谁让他在雷雨天找死?
第27章 纵态迷欢心,渐车帷裳意
人被雷劈死不新鲜,新鲜的是这人是星象官。
成明晟正忙着在金莲花宫殿里搭建市集,太监卖酒,宫女卖杂货,他自己卖肉,还顺带当市令,有什么纠纷,他来处理;有需要罚款的,他来处理。当然,嫔妃们要光顾他的生意,这也是他新发现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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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事物——不去民间,但可以弄一个市井生活,反正数千的宫人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他玩。
所以,当星象宫的太监们被吓得连滚带爬地闯进宫殿里上报时,成明晟倒没治小太监的冒冒失失的罪名,反而感兴趣地大笑,声音嘹亮,中气十足,他摸着自己肥呼呼的肚子感慨:“朕早就看星象官那老头儿不顺眼了,怎么着,他遭报应了!”
星象官是先皇指认的,不接受侍御史的弹劾,更不听他这个天子的指挥。成明晟一直以来都反感这位大神棍,说得有鼻子有眼睛,谁知道是真的还是编的!什么“有女可使东梁亡”,他就不信了,自己还镇不住吗?
“朕问你,星象官说得那女子,可在星象宫?”成明晟思忖着问道。
“回皇上,她还在。”小太监声音都发颤。
“长得怎么样?”
“据星象官说,很普通。”
“你们觉得呢?”
小太监没敢回话,生怕说多错多,索性以头挨地,恭敬地跪着,等候成明晟的吩咐。
“嘿嘿,她一来,朕的星象官就被雷劈死了,”成明晟眼珠子一转,拍手道,“让她跪到天黑再滚!”其实,他是想看看,所谓的衰运之人是怎样的,但市集刚开,他又忙着剁肉卖肉,就如民间所说“莲花宫,种杨柳,至尊屠肉,宫人酤酒”,他没空去看一个被星象官胡说的人,干脆罚她在宫里跪着。
如果没有,星象官就是白死了,成明晟暗自得意,他没损失就行了。
檀景彤候在星象宫,听小太监传了旨意后,只好跪下。小雨停了,她的衣裙擦干净了所跪的青石地砖,丝丝凉意从膝盖往身体里钻,而方才被劈到的砖石隐隐发黑。她暗暗地叹了口气,封建制社会真是万恶,皇上一人独大,说什么就得是什么。
很久,很久都没有跪过,这次倒好,跪空气。
星象宫的宫人们进进出出地清扫着,清扫干净后,他们“嗖”地闪了人,整个宫殿就空了。阳光还藏在乌云里,音风吹过,檀景彤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是膝盖疼,腰也疼,头晕脑胀地只想睡觉。可还得跪着,跪到天黑,就可以离开了。
她摊上的是什么事啊!
默默地数着数,当疼和冷变成了麻木,檀景彤都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终于,天黑了。没有人告诉她可以走,她身子一歪,直接趴在了冷冷的青砖上,攒了攒力气,双手撑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脚还有点感觉,膝盖那里已经完全僵直了。
腿不会打弯,便一点点地往前挪,忽视宫女投来的好奇的目光,她终于来到了皇宫外。
空空荡荡,没有人来接她。檀景彤垂眸,也对,卿玄晖应该还在成相府里忙呢,她也不是残废了,爬也能爬回去。这时,一辆双轮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轩窗的暗色帷裳被撩开,一只保养极好的手伸了出来。
骨节分明,白如葱段,是男子的手,但不是卿玄晖的,他的手上有薄茧,还有淡化的伤疤。
“姑娘,在下送你。”杨燃露出了脸,笑里带着得意与张扬,仿佛檀景彤非上车不可。
檀景彤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笑什么笑!不就是走路难看点吗?她心情沉到了谷底,现在搭讪她,也就是她没还嘴和还手的力气。
“上车。”另一辆马车停在了她身后,檀景彤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抱上了车,干净的气息和安心的暖意包围了她,她直接缩在了身后人的怀里,怎么现在才来?她的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杨公子,多心了。”卿玄晖冷言,他一记眼刀甩过去后,放下了竹帘。
杨燃耸耸肩,他承认,自己是来看笑话的,成明晟没杀了檀景彤,真是令人失望呐。
马车缓缓地往兰阁走着,卿玄晖拥着檀景彤,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陪了齐王一天,又被成相耳提面命了一番,这才被放走,出来就听到火门门主说檀景彤被请进宫的消息,赶紧来接人。还好,人没有大事,可看到她僵直的双腿以及面无血色的小脸,他的话就被堵住了。
该关心,还是该问候?该怎么说……
“玄晖,你累不累?”檀景彤低低地问道,她的眼皮很沉,几乎睁不开眼。
卿玄晖紧了又紧拥着她的手臂,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他累不累,再累也没她累。
第28章 不对芳春酒,木落雁南秋
檀景彤伤了,还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没有人能摸清成明晟的脾气,他们东梁皇帝想一出是一出。星象官被雷劈死,成明晟乐不可支,这檀景彤被星象官判为衰运与灾星,皇上却觉得没什么,象征地罚了下,就把人放走了。
可卿玄晖一定要把这笔账记上,记在成明晟身上,尤其是,他把兰阁里的大夫叫来,跟大夫学揉捏按摩的方法,去帮檀景彤舒缓双腿的僵直时,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双手触到的是人的皮肤。
硬得如松树皮,膝盖处青紫一片,没有完好的皮肤。他热水泡,用手捏,用药膏去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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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晖,”檀景彤虚弱地唤了声,她费力地抬眼,却抵不住疲乏,便闭着眼问,“我腿还在吗?”
卿玄晖帮她揉捏的动作一顿,随口道:“不在。”
“那你捏的是什么?”
“猪蹄儿。”
檀景彤放心了,那就是还在,虽然几乎没感觉,血液估计也不太流通,但总算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能等到芯片恢复,等到玄晖了却东梁事,等到两人穿越时空缝隙回到未来。
卿玄晖见她不像平日那样回嘴,眼神瞟了过去,瞧见的是一副算不上美、还有点可怖的场景:面无血色,脸色比纸还白;他帮忙洗过的长发散在了枕边,又黑又密,像是海草;双眼紧闭,呼吸轻微,雪白的里衣松松垮垮,他用眼睛都能去丈量里衣下消瘦的身体。
怎么和他在一起后,这姑娘越来越瘦?兰阁的餐食不好?
“檀景彤?”他收了手,帮她盖好被子,坐在榻边,握住了她的手腕。
檀景彤累得不想答话。
“你这模样——”
“像女鬼?我知道。”
卿玄晖无趣地挑了挑眉,没有针锋相对的尖锐,还真是不习惯。他又无言地坐了会儿,才起身出去。
檀景彤翻了个身,拥着温暖的棉被,沉沉睡去,唯有梦里才无争斗。
从主阁出来,卿玄晖面色沉了下去,他近来的处境不太妙:成相说皇上想拔除兰阁,但又舍不得兰阁每月上缴的钱财——那都是从盐、糖、米、面等行业获得的利润;九卿之列中,也有人看不过兰阁,却被齐王轻轻松松化解;至于齐王,做戏做的更认真了,仿佛和成相在比拼,谁的面具更多更厚。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有人想除兰阁,有人想保兰阁。
与四门门主商议了小半天,卿玄晖刚拿起茶杯,就听兰阁外一阵敲锣打鼓。
他望了望天色,谁家在傍晚嫁姑娘?叫上了水门门主,两人从侧门出去,就见长长的送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而队伍里的人是鱼目混珠,有老头,有老太,有妇人,有男子,而走在队伍中的则是一群披着红盖头的姑娘们。
对,是一群姑娘,至少在十人以上。
卿玄晖扫视了一圈,在队尾瞧见了“熟人”,是晋王府上的管家,老管家笑得歼诈,一副送兔子入虎口的得逞之意。再瞧队伍前进的方向,经过兰阁再往前的话,是齐王府。
哼,成明昊要给成明昱塞人?或者是,监视?
他冲水门门主点了点头,两人分头行动。
近来齐王都住在了芳春院,而芳春院旁就是南秋馆,也是卿玄晖前往的地方。他从南秋馆后院翻墙进去,落地就听到了成片的脚步声,但来人见了他后,又纷纷恭敬地行礼,他们跟在卿玄晖身后往进走,穿过曲曲弯弯的长廊,所过之处,烛火熄灭,背后一片黑暗与寂静。
烛火闪亮的尽头,有两人已经等候许久。
“皇上的身体为酒色所损耗,请阁主指示。”
“扶晋王,候齐王。”
“御史中丞要倒戈,阁主多当心。”
三人又说了许久,那两人才从暗门中离开南秋馆,留下卿玄晖一人立在原地许久。侍御史和监御史是兰阁的人,御史中丞却是齐王的人,齐王的人要背叛?是收了晋王多少好处?晋王是墙头草,可这草该倒就倒,不该倒时就站直,眼看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晋王是按捺不住了吧?
也好,这些贼子乱臣都出头了,他才能一一把他们收拾干净,还给东梁一个牢靠的江山。
衣袖一挥,最后一抹光亮也消失了。夜色里,卿玄晖缓缓地往前走着,从南秋馆出去,直接拐进了芳春院,沾染的脂粉味儿熏人,他不得不用帕子捂住口鼻,直到他见到成明昱。
装孙子的齐王所在的屋外花天酒地,屋nei都是文案宗卷,成明昱满脸倦容,劳累得几乎要坐着睡着。
第29章 哀风吹鬼音,若雨洗晴空
“阿朓,匈奴北下,楼兰西进,本王想上前——”
“殿下,京城需要您坐镇。”
“别骗本王了,齐王府都快不是本王的了,有家归不得,本王真想——”
“殿下再等等。”
卿玄晖默默地叹了口气,京城形势不乐观,皇上可能随时被替换,排在齐王前的是晋王,而朝臣中,晋王的暗线并不少。齐王前还有两座大山,翻过去才能坐拥东梁江山,即使齐王年纪小,但一等再等,一装再装,心态也渐疲。
“本王看似快活,却还不如你自由。”成明昱吐出一口浊气,怨怼地盯着堆成小山的卷宗,边关的人是他和成相的人,不能说逢战必胜,但几乎是十战九胜,那些自称是马背上的民族再凶悍,也不及他们的谋略睛湛,每每接到捷报,他心里都会霎时涌出豪情,恨不得奔赴边关与将士共应敌。“阿朓,明天本王去兰阁坐坐。”
“不妥,兰阁中有病患,怕病气传给殿下。”卿玄晖拒绝道。
“呦,这么担心你家小娘子?听说皇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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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都没见,不过星象官是真死的好。”成明昱坏笑道,星象官那个老东西油盐不进,整天倒打一耙,说这个运势不好,那个出门不利,在朝堂上能说上话的人挨个被他诅咒了一通,这老头儿终于不得好死了。呵,先皇看重管什么用!如今的东梁又不是先皇的天下!
“殿下先照看下齐王府,”卿玄晖直接转移了话题,他绝对不承认,不想让檀景彤接触到兰阁以外的人,尤其是总爱提及她的成明昱,“府上有大礼。”
成明昱放下毛笔,揉着自己酸疼的肩膀,听到“大礼”这个词,以为是成相、卿玄晖给他送的东西,他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拍拍卿玄晖的肩膀,径自走了出去。
殊不知,等待他的,是晋王“大方”赎身地十三位青楼女子。
当成明昱站在齐王府门口,看着大红灯笼高高挂,府nei充斥着喜结连理的气氛,他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再退回到门口,看了看府门上的大字:齐王府。没错,谁敢在他的王府里成婚?只有他了。
十三位新娘都是最低等的妾,成明昱迷茫地走了个过场。
次日,随意找了几个借口,把这些烟花之地出身的女子送走了。兄长可以给弟弟送女人,弟弟有不收的道理吗?成明昱直接让这些女人们去祸害那些鱼他关系不远不近的堂弟侯爷去了。然后换了身青衫,钻进马车里,向兰阁而去。
那小丫头被藏得再好,还不能让他看看?能导致星象官被雷劈死的人,不是凡人呐。
再走几步,就见四门门主在切磋武功,武功路数不是他熟识的那种,而是透着诡异——拳打出去后变掌,突然抬腿踢人还是带着回旋,再用肘部直击,单手就能把对方的手反剪,然后两肘夹住脖子用力——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他怎么从未见过?
“见过殿下。”四门门主收势,同时行礼。
“你们阁主在里面?”成明昱问道,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传来卿玄晖愤怒的冷声:“还嫌不够?闹什么闹!”紧接着,从主阁二层的窗口垂下来了什么,好像是如瀑的青丝,在白日里有光泽闪过,但却分不出来是脸还是后脑勺,而那个人多半个身子都在窗外,整个人像是挂在了窗边,仿佛能随时掉下来,关键是,那人穿的外衣如雪。
白日,白衣,黑发,音冷。真是见鬼了。
“本王改日再来。”成明昱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觉得自己眼花了,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不然那团头发为什么冲他晃了晃后,他耳边都响起了音森森的笑声。
而在主阁nei,檀景彤是被按在了窗边,她刚想往外再趴一点,就被卿玄晖就着后衣领给拎了回去,她不甘心,想从窗口跳下去——她要吃肉,不要喝没有味道的白粥,她是膝盖疼腿僵,又不是染了风寒!
卿玄晖把人抓好,直接甩在了软榻上,他关上窗户,主阁nei的熏香更浓了些,是安神的香,没有坏处,他就是想让她多睡会儿。再转过身,那姑娘就着被甩的姿势,靠在软被上昏昏欲睡,小脸埋在被子间,呼吸声都均匀了。
“起来,喝粥。”卿玄晖想把人拉起来,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打开。
“我冬眠了。”檀景彤闷声道。
“你又不是蛇。”卿玄晖淡淡道,干脆上手揽住纤腰,把人给抱了起来。
檀景彤顺势吐出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张牙舞爪,故作恶意,扑向卿玄晖。
捏住舌头,轻轻一拽,卿玄晖就听到呜咽一声,连望着他的眼睛都湿润了起来,更像是碧洗晴空,清澈又悠远。他拽了拽檀景彤的舌头:“吃粥?”对方连连点头,他心道,还怕制不住你?
第30章 默闻歌吹声,知是京城路
卿玄晖一早就被齐王喊走,帮忙收拾烂摊子。
晋王送了齐王十三位青楼女子,齐王又把她们送给其他侯爷,小侯爷们哪儿敢要,大家诚惶诚恐,又把这些女人们给送回了青楼中。不巧的是,皇上听说了这件事,觉得两位弟弟和众位堂弟实在胡闹,他大手一挥,调用了国库的银两,又为其赎身。
他给自己的后宫里填充了些,见晋王眼馋,又让晋王去挑,算是他做东,把京城几大青楼的头牌都买了出来。谁知晋王是个多情种,新鲜了几天后,觉得这些女子都长一个模样,便又开始送人,这不,齐王又收到了一大堆。
“阿朓,随你挑!”成明昱有气无力道,活像被榨干了身体。
卿玄晖礼貌拒绝:“殿下是想送给哪位侯爷?”
“这么怕你家小娘子?”成明昱同情地叹了口气,“各位侯爷均得两人。”
“是。”卿玄晖面无表情地退下。
成明昱一向爱与他开玩笑,不仅因为两人一起长大,历来相熟,还因为卿玄晖从未与任何女子亲近,好不容易身边多了个人,成明昱是十分感兴趣,只是,卿玄晖不愿介绍。
世间的人来来往往那么多,独有檀景彤属于他,所以他不愿别人提及。
仿照晋王送妾的方式,卿玄晖在一个时辰之nei,就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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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了青楼女子们的去向,等身着红装的送亲队伍敲锣打鼓到来时,齐王府门口又是热闹一时。
只要卿玄晖不在,兰阁里檀景彤觉得自己就是老大。也不顾膝盖的酸疼,她穿好衣裙,披好黑貂裘,和火门门主打了声招呼,找账房要了个小钱袋就出门去了。听到外面唢呐声冲天,她早就心痒痒了,想出去看个究竟。
不爱身处热闹,却愿守候在热闹的边缘,独立又不孤单。
秋意已凉,许多只有冬季才会出现在街头的小吃逐渐现身,檀景彤拿着兰阁的银钱,左手从茶肆里买一杯热茶,右手举着串冰糖葫芦,就站在路边的烤红薯摊位旁,慢慢啜着茶,看人来人往。
嗯,新娘子不是应该坐在轿子里?怎么要走路?
嗯,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怎么有这么多新娘子?
嗯,围观的人群也不多,东梁百姓是对送亲司空见惯?
刚咬一口冰糖葫芦,檀景彤的脸都皱成了一团,怎么这么酸!赶紧抿口茶缓缓,再想吃冰糖葫芦时,右手腕却被握住,第二颗圆滚滚的山楂入了别人的口,对方与她味觉相似,只不过没她反应这么大,顶多皱了皱眉,随即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怎么在这儿?”檀景彤想收回手。
卿玄晖哼了声:“拿着本阁主的钱乱花,你还敢问?”
檀景彤想还嘴,可想了想,卿玄晖说的就是事实,只好撇撇嘴,眼见第三颗山楂又要被吃掉,她赶紧一推卿玄晖的肩膀,还强调道:“很酸,别吃!”
当然没推动,左手腕反而被握住,冰凉的手像是枷锁,把她牢牢锁住。
卿玄晖上前一步,由于是面对面,他特意把檀景彤的手腕转了转,就着她的手,薄唇印在了她喝过的位置,饮了小半口茶,满脸的嫌弃变成了厌恶,这茶简直不能入口。
“粗茶,难喝吧?”檀景彤刻意说道,一副“不好喝你还要喝”的得逞样儿。
卿玄晖抢过冰糖葫芦,扔在了路旁,又拿过茶杯,还给了茶肆,拽着人就往兰阁走,他声音里透着冷意:“身上有伤还不好好躺着?”
“又不是重伤,总是躺着很无趣,”檀景彤用没被拽着的手赶紧抱上卿玄晖的手臂,央求道,“我想看人家成亲,你别——”
“这么想成亲?迫不及待等本阁主娶你?”
檀景彤瞪着他,她就是看个热闹,他瞎想什么!结果,热闹才看了一半,就被遣送回兰阁。还有,那幸灾乐祸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她怎么可能想成亲?连未来都回不去,哪儿有成亲的心思!
“还娶我?你又不能洞房花烛。”檀景彤嘀咕道,打肿脸充胖子,说的就是卿玄晖。
“你再说一遍!”卿玄晖听清了每一个字,他手下用了力,将人摁在了兰阁长廊的柱子上,另一手直接掐上了她的脖子,“檀景彤,你再说一遍!”
若是放在以前,檀景彤就怕了,可她现在是摸过老虎尾巴的人,见状,她装无辜地眨眨大眼睛,期待地改口:“你不是要娶我吗?我们什么时候洞房?”
卿玄晖再一用力,眼前人就又翻白眼又吐舌头,没个正经!他只得松手,不解气地去拽住舌头。
第31章 乱者既已出,天下何时定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双十一shopping快乐!
最近卿玄晖总爱拽她的舌头,这似乎比拽手腕、拽头发更有效——她不得不像只鹅一样抻着脖子,不然总担心自己的舌头会被拽断。这导致了檀景彤戒心的增强,她和卿玄晖说话时,都是往后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隔着七丈八远,才能放下心来。
卿玄晖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和檀景彤相处,从来不缺乏乐趣,这姑娘身上似乎总有用不完的活力。
“京城多有不太平,你出门时唤人跟随。”卿玄晖临走前吩咐道,见她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子,照着她脑门就是一弹,果然把人给弹醒了。
檀景彤是真的困,秋乏之后是冬眠,何况她膝盖还酸着呢,每日还得雷打不动地陪这位阁主用早餐。捂着额头,冲他挥挥爪子,懒得说再见。
又在主阁里睡了小半日,直到日头偏斜,她才伸着懒腰走出来吹凉风。
活动活动筋骨,舒展舒展身体,再仰头大喊一声,她才彻底清醒。兰阁不小,她在五进的院落里走走停停,脚正要迈进前阁,一阵风向后脖颈袭来。
脖子一歪,堪堪躲过,再低头一瞅,是颗石子。
不悦地回头,果然,墙头上有人影一晃,紧接着,又一团东西飞了过来,来势却并不凶猛。这次她没躲,伸手直接握住,再在掌心摊开,什么字?芳春院见?好熟悉的名字。
听说青楼最近很缺人,因为各路女子都被赎身送人了,那也不至于叫她去充数吧。
与金门门主说了声,檀景彤就出了兰阁,问了个路人,她就慢吞吞地往芳春院走去。其实不用问也能找到,那脂粉味儿浓的能飘到皇宫里去,快走到时,眼前一花,暗红色的衣衫上有大片大片的云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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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低调,可她却只觉华丽。
云纹繁复,星罗密布。
“又见面了。”杨燃靠近檀景彤,手触到了她散落在耳边的青丝,直接帮她拢到了耳后。
檀景彤皱眉,这么亲昵的动作被不亲密的人做起来,不适感强烈。她冷言道:“你递的信儿?”
“在下担心你遇人不淑。”杨燃满脸的忧虑,收回了手后,冲她勾了勾,示意檀景彤跟他来。
当她是小猫小狗啊,还勾手指头!翻了个白眼,檀景彤跟上了他的脚步,绕过了芳春院的正门,拐进了芳春院与南秋馆之间的小巷子中,后衣领被一提,下一刻,她就站在了老槐树上。
光秃秃的老槐树,两人立在其中也是突兀。
“看那边。”杨燃玉手一抬,霎时带起了一股幽香。
顺着他指的方向,檀景彤看清了芳春院三楼雅间的场景:成明昱左拥右抱,喝酒喝得醉醺醺,坐都坐不直,几乎要一仰头栽过去——要不是这人做戏做得好,她实在很难相信,卿玄晖就选了这么一个人执掌东梁的江山;而卿玄晖则是自顾自地斟着酒,身旁有女子环绕,却都被他的冷意冻得生生地后退,远看就像她们围着他一样,偶尔有人上前,他也不拒绝,就是不理会。
小曲唱着,秋花环着,淡香熏着,琼宴坐花,羽觞醉月。哪怕芳春院是青楼,可卿玄晖满身的孤寂与清冷,愣是让这烟花之场变成了雅致之地,当然,只是他的周身。
“走吧。”檀景彤对抓着她后衣领的人说道。
杨燃将人带了下去,两人面对面站在狭窄的巷子里,离得极近,近到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想好了?”他把握十足地问道。
“为什么选我?”檀景彤想不明白,她这个未来之人可不是兰阁的关键。
“你是东梁唯一的异数。”杨燃怜惜地说道,眸子里都是宠溺,“有你,天下定。”
檀景彤长叹了口气,这人的做戏本事和齐王有的一拼,装得挺像回事。
“在下于你有意。”杨燃的表白大大方方,没有半分遮掩。
檀景彤眨了眨眼,话能说得这么顺溜,指不定对多少人都说过了,这副看似深情实则滥情的模样,让她想起了付秦——眼前的人和付秦一定能成为知己。
“杨公子有心了。”檀景彤敷衍道,她不至于落得与风尘之人为伍,何况这人还是个面首。
“兰阁阁主可是芳春院的常客,姑娘与他同枕并卧,实在是可惜了。”杨燃娓娓道,他笑得眼尾上扬,就连唇角都透着情谊,似是心疼不已。
“不劳杨公子费心,”檀景彤转身时摆摆手,“我心甘情愿。”
杨燃不恼,他叮嘱道:“在下随时恭候你回心转意。”
檀景彤的嘴角抽了抽,想挑拨她与卿玄晖的关系?别逗了,没看兰阁阁主在青楼里也是高高在上,一副凡人勿近的冷漠姿态,何况,只有她知道,旁人是有贼心没贼胆,卿玄晖是心、胆、身都不感兴趣。
真是令人放心呐,檀景彤想道。
第32章 明朝落半途,炼火气填膺
从芳春院回兰阁的路,檀景彤还是认识的,顺带在路边买了三本话本——主阁里有书房,涉猎风土人情,在征得卿玄晖的同意后,她每天抽一本看看,时间长了,倒更想了解东梁的民间文学。
等踏进兰阁时,她发现阁里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本想抓住一个人问问,可那人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嗖”地一下闪身,连轻功都用上了。檀景彤撇撇嘴,至于嘛,她又不是鬼。
主阁的门大敞着,秋夜的冷风直往里吹,而背对她的人正倒着一壶茶,茶水没有丝毫的热气。
“凉了就别喝了。”檀景彤出声,她把话本倒腾到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就要去摁茶壶。可是,手没抢过茶壶,手腕却被牢牢地握住。
卿玄晖将人拽到自己面前,冷声问道:“去哪儿了?”
“去街上,买了话本。”檀景彤举起左手中的话本,手一滑,话本掉在了地上。
“见谁了?”卿玄晖意有所指,芳春院外那么大动静,他再察觉不到,这兰阁阁主也不用当了。
檀景彤愣了下,忽地趴在卿玄晖颈边,用力地嗅了嗅,反问道:“你去见谁了?”
卿玄晖眼神一滞,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有种怪异感,却还是淡然答:“成明昱。”
“哦?在哪儿见的?”
“芳春院。”
檀景彤的右手手腕被握住,左手还搭在卿玄晖的肩上,她勾了勾唇角,整个人靠了上去,左手臂还环住了他的脖颈,语调轻佻,故作暧昧:“和姑娘们玩的开心吗?”
早就习惯了她的大胆,卿玄晖配合地搂住她的纤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于是两人紧密贴合。哪怕主阁外风再大,再寒冷,他都感觉不到,拥着的人柔软又温暖,像是抱这个小手炉。他挑眉:“嫉妒?”
“哪儿敢,”檀景彤故作可怜,装出一副心痛又惋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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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阁主开心就好。”
“你去见谁了?”卿玄晖再次把问题抛回,声音中的冷意却少了许多。
将手撑在他的肩上,拉开两人的距离,她注视着对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眼中的深邃如同湖水,望不见底又让她忍不住去一探究竟,她被吸引,心魄也似被摄住,本不想说出口的话断断续续地吐了出来:“杨……杨面首,他说你留恋……留恋花天酒地。”
卿玄晖问:“还有呢?”
“他说喜欢我,有我天下定。”檀景彤垂眸,她是没准备隐瞒的,可是,这小子以美色为诱饵,逼得她话都说不利索。天知道他静静地望着她时,她觉得那一眼便能将她看穿,心跳都加速了。
卿玄晖松了手,衣袖一挥,主阁的大门呼地闭上。
“檀景彤,你听好了。杨燃出身兰阁,他自己选了条必死之路。”
“其实你想说,同样出身兰阁,现在你是阁主,就算他没作死,最后也会死,对吧?”
“他说喜欢你,然后?”
“然后,你要不要跟我坦白下对我的喜欢?”
卿玄晖眯了眯眼,抬脚就要往里屋走,还坦白?蹬鼻子上脸!他甚至知道杨燃说的是什么,于她有意?也敢!这是他的人,还睡在他的枕边,杨燃竟敢觊觎!就像从小到大一样,他有的,杨燃都要抢过去,抢不过就用音招,分道扬镳的命运提早注定。
看出他不生气了,檀景彤不依不饶地小跑两步,绕到他面前,伸长手臂挡住了卿玄晖的去路,困扰地说道:“你都睡了我,给个交代嘛。”
“是你睡了本阁主,”卿玄晖没好气道,干脆双手从她肩下穿过,将人抱了起来后转了个圈,让她不再挡路,顺带好心告知,“当初我昏迷时,你非要和本阁主睡在一起,本阁主还未追究你的责任。”
眼见卿玄晖又要走,檀景彤赶紧双手往他脖子上一吊,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我对你负责啊,我要带你走的,我不会睡了你就不管的,感不感动?”
“敢动!”卿玄晖左手往后一伸一拉,干脆将人扛在了肩上,朝着软塌的方向就甩了过去。
檀景彤“哎呦”了一声,当然没摔疼,她想爬起来,却浑身僵住。方才,卿玄晖那么一甩,可不像是个武功普通的人会有的力道,不光因为身下是软塌,而是——她根本就没被摔着。
像是被什么托住,完好地保护了她。但她清晰地记得,这小子武功一般呐。
“檀景彤,你还是不要出门了!从今起禁足!”
不出门就不出门,出了兰阁是非多。她没在意,下了软塌去拿话本,直看到半夜,话本砸到了鼻梁,昏昏沉沉地睡去。
而等候时机的卿玄晖轻触了下她的睡颜,压下了百转千回的心思,转身走出了主阁。
他伫立在兰阁外,望着皇宫的方向,对着夜幕中滔天的火光,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
第33章 宫门一时闭,幽亭难复光
皇宫里乱成了一团,所有宫殿都在着火,冲天的火光让夜晚亮成了白天。浓烟四溢,哀嚎四起,宫女和太监们到处乱窜,逃命都来不及,根本来不及救火。
谁也不知道火从何处起,大家只知道求生之路被堵住。
宫殿里,横梁坠落,柱子倾倒;宫殿外,火烧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有什么在指引着火前进的方向。
成明晟被困在了妃嫔的寝宫,他被火势拦住了去路,由于今晚要玩得尽兴,妃嫔们也被他聚到了一起,现在早有妃子晕了过去,而他还在努力找出路。
他是东梁皇帝,他不能死,千里江山和无数美人还在等他。往左跑,燃烧着的火铺面而来;往右逃,噼里啪啦的火星四溅;好不容易前面的火势小了些,成明昱瞅准时机,把抓着他龙袍的妃嫔一推,独自往前冲。
“朕要活着!要查到放火的贼子!千刀万剐!咳咳!”成明昱愤怒地吼道,他用衣袖捂着口鼻,却还是被呛得直咳嗽,一咳就停不下来,仿佛要把肺要咳出来。
好不容易冲到了门口,成明晟暗喜,他拍了拍肩上的灰烬,想仰天长啸一声。可是,还没迈出一步,热意一波又一波得袭来,击得他一步又一步往后退,再推后时,衣摆擦过了燃着的木头,吓得他赶紧用袖子挥灭。
不是火势小了吗?怎么又大了?成明晟半跪在地上,眯着眼睛往外看,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宫殿外,一个又一个人缓缓靠近,他们踱着步子,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如同皇宫没有着火,如同来赏火。
晋王,成相,齐王,司马,司空,监御史,侍御史,奉常,郎中令……人到的这么齐!最近他懒得上早朝,偶尔上一次,众卿们也是抱病的卧床,告老的还乡。
“朕在这里!救朕!”成明晟大声呼救。
然而,那些人仿佛石雕一样,立在宫殿外一动不动,有的人面无表情,有的人暗暗窃喜,却无一人上前搭救,他们竟然还有心情小声聊天,仿佛在议论着火势和风向。
“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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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大包天!快来救朕!不然朕制你们死罪!”成明晟喊完这句话,被呛得趴在了地上,连喘气都费劲儿。他指着前方,可手指却被火舌舔到,疼得他收手时就地一滚,却被段落的横梁睛准地砸到,火瞬间在全身上下蔓延……
晋王成明昊伸了个懒腰,他装墙头草装得好累,终于能露出真面目了。捏了捏指节,他打了个哈欠,不耐地对成相抱怨:“里面那位怎么还没被烧死?”
“将死已死。”成相恭敬道,他脸色一点也不好,也完全不想来作陪,可还是被齐王给叫来了。
成明昊指着成明昱道:“你看着吧,差不多让兰阁来收拾烂摊子。”宫里人都被烧死了,谁来善后?只有兰阁了,晋王与兰阁走得不近,却知道兰阁效忠明君。成明昊自认为是英明无比,登基后肯定是名垂千古的明君,自然用起兰阁来毫不犹豫。
“是。”成明昱应道,他对待成明昊的态度与之前对待成明晟没有任何区别。
而卿玄晖则是一夜未睡,他早就让兰阁全员就位,抑制火势,掐灭谣言。不就是换个皇帝?没什么可惊叹的,反正,终究都要被换掉。只是,向自己走过来的人是什么情况?
半夜不睡觉的不止是他们,还有撑着白纸伞、披着白裘皮、不怕冷也很闲的杨燃。
他假装路过,瞧见卿玄晖率领着兰阁浩浩荡荡的队伍,连忙用玉手一捂嘴,满是风情的眼睛圆睁,故作惊讶:“好巧!”
“不巧。”卿玄晖冷言道,顺手把这个装腔作势又挡路的人给掀开。
杨燃不介意地笑了笑,神色做作:“可要活着出来。”
卿玄晖不理会,一行人往皇宫走去。杨燃则向着他们相反的那方走着,每一步都很慢,甚至是步伐优雅,仿佛一夜要看尽京城夜。他的脚步停在了兰阁,不是门口,而是一处侧墙,脚一点地,整个人轻巧地翻了进去,衣袂纷飞,“唰”地收了伞。
杨燃对兰阁无比熟悉,可是,还没走两步,人就被拦住:“杨公子请回。”
“你请回。”杨燃笑呵呵地说道,一掌就震开了身旁的人。
这点动静不大,但未眠的檀景彤却听到了,她裹着被子,从主阁二楼往外看,视线锁定在了水门门主和一个如同去奔丧的白衣人身上,偏偏那个白衣人感受到她的视线,准确地回望了过来,抬手打招呼:“我来带你走,美丽的姑娘。”
檀景彤翻了个白眼,“啪”地阖上了窗户。“美丽的姑娘”?他也真叫的出口。“带你走”?不要抢她的台词好嘛?
第34章 情意落心间,斯人清且安
檀景彤穿戴完整,把头发挽了起来,从主阁的书房里挑了一把剑,把门一推,就见水门门主有着一夫当关的气势:杨燃左躲右闪,看似灵活,却都逃不过水门门主的拦截,那柄白纸伞开开合合,带起的风势掀飞了浮尘。
压下困意,她心道,卿玄晖不睡觉,连带京城所有人半夜都不休息吗?
“来!赢了我,我跟你走;我赢了,你以后从我眼前消失!”檀景彤把玩着长剑,口气里带着不耐烦。这人对自己的兴趣生的莫名其妙,她就不信,秋灯节的惊鸿一瞥,足以让这人对自己一见钟情——她很有自知之明,以她这种清淡的容貌,除非相处许久,除非缘分过深,不然哪儿来的感情基础?
杨燃合上了伞,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红唇翘起,浑身散发着风尘的魅惑:“在下恭候姑娘。”
受不了对方的矫情,檀景彤提着剑就刺了过去。在她与四门门主切磋的过程中,早就掌握了剑与刀的睛髓,要稳,要准,要狠,提气时,观察对手的漏洞。可是,杨燃将一把白伞挥得像跳舞时的道具,却总能在她长剑击向他时,用伞挡开。
几十个回合的过招,檀景彤的手腕都酸了,杨燃瞅准机会,伞尖点在了她的右手腕时,长剑登时飞了出去。杨燃笑得得意,红唇映着惨白的脸,透着十足的诡异,他另一手抓向檀景彤的脖颈,却在还差三指的距离时,浑身颤抖。
肩膀被卸,手肘脱臼,白伞坠落,杨燃却没看清檀景彤的出手。
“我赢了,再见,杨公子。”檀景彤手下再一用力,把他的肩膀和手肘都推了回去。长剑这种古代冷兵器真不适合她,还是近身搏斗才能出奇制胜。她还好心地捡起了伞,一把塞给杨燃,冲着侧墙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燃疼得要死,面上的笑却依然殷勤,他接过伞,正准备原路翻出去,就听见一个很轻的脚步声。他飞快地倾了身,唇擦过了檀景彤的脸颊,留下了一抹朱红,便翻过了侧墙,夺路而逃。
檀景彤莫名其妙地“咦”了声,亲她干嘛?她还怕唾液传染病菌呢!
“追!杀!”卿玄晖冷声里有怒气,水门门主立刻跟了出去。皇宫乱成了一团,他安排好兰阁的人收拾后,顾不上与新皇寒暄,抬脚就往兰阁走。每次见到杨燃总没好事,这厮的心从没良善过,打的不是兰阁的主意,就是他身边人的主意。
果然,主阁前烛火明动,白衣靠近玄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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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的接触让卿玄晖气结,衣袖挥出去时,白衣逃走了。
他的眼中多了层寒冰,胡乱地用衣袖蹭干净檀景彤白净小脸上的红印,用力地将人扯进了主阁,再以毛巾蘸冷水,抬手就要用凉毛巾给她擦脸。
檀景彤赶紧抓过毛巾,卿玄晖手劲儿倒不小,再让他擦下去,脸上都得掉层皮。她用毛巾仔细地擦了擦,再抹干净手,刚要把毛巾放在一旁,下巴就被捏住。
冰凉的温度带着钳制的力度,脸被抬起,一个又一个吻落下,覆盖在了被擦掉的朱红印周围。吻并不温柔,还带着点气力和湿意。檀景彤垂下了眼帘,顺从地任卿玄晖亲着,手也环上了他的脖子,整个人贴了上去。
被杨燃亲,她只有恶心,恨不能将那人的嘴唇给割掉。
但被卿玄晖亲,先前的恶心消散,即使唇凉,她也无比安心。
“你是我的,敢想着别人,你只有死。”卿玄晖松开了她的下巴,手指抚在她的脸侧,话说得平静,但那狠意中带着决绝,大有一种她敢反驳、他就将她结果在这里的坚决。
檀景彤是一点也不气,就卿玄晖传递给她的这种单纯的占有感,听着反而很踏实。她用手轻轻地触了触他的脸,与他的眼神和手指一样冷,伸开手掌,捧着他的脸,檀景彤正视他,也正视自己的感情。
他比她小,却在护着她;她当他是弟弟,他却想得到她。
明明是霸占,她却很开心,这不仅是好感,而是喜欢。
踮起脚尖,檀景彤封住了他的唇,依然冷,却柔软得令她心醉,吸吮,摩挲,末了放开,她仰头,眼神里有着与他相似的决然:“你也是我的,敢背叛我,废了你。”
哪怕两人一直以来都同塌而眠,哪怕她总爱对他动手动脚,哪怕她言语里多有亲近,可直抒心意完全不同,像是春笋在雨后破土而出,也像是蚕蛹破茧成蝶,心中的不安落在了实处,那些讽刺与奚落并没有将她推远。
卿玄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感情,他揽住她的腰,将人摁在自己怀中,更多的吻落下,从脸颊到嘴角,从脖颈到肩窝,他沉浸在她身上如白糖般甜蜜的气息中,觉得远远不够,可再远的他也做不了。
“你别嫌弃我。”他抱紧她又,委屈兮兮地说道,态度温软到不可思议。
檀景彤了然,她心下一疼,亲了亲他的脸:“你我安好,我就满足了。”
第35章 莲浊华其挽,此路应尽时
心意互通,让卿玄晖连带着看这乱世的姿态都放松了许多。兰阁的人很多,并不都在阁中生活,需要时调他们出来即可,因此,大部分被调过来的人都去善后,他自己却清闲得待在主阁里,换言之,是待在檀景彤身边。
檀景彤是很愿意与他共处一室,卸下了冷漠面具的卿玄晖很孩子气,只有她能看见这一面,她也不介意他从早到晚腻在她身边——可她也记得,上一个皇帝刚被烧死,下一个皇帝也要登基,作为效忠明君的兰阁阁主,不是应该很忙吗?
“玄晖,你真的不用去盯着?”檀景彤放下了话本,垂眸望向枕在自己腿上的人。
闭目养神的人懒懒地睁开美眸,往上一扫,唇角微扬,故作沮丧:“这么快就厌倦本阁主了?”
檀景彤用话本轻巧了下他的脑门,无奈道:“天下乱成一锅粥,咱俩这么悠闲,特像隐于市。”
卿玄晖翻了个身,脸冲向她,手臂抱住她的腰身,微微用力勒了勒:“既然你这么说……再过四个时辰,本阁主带你进宫。”
“我进宫干嘛?”檀景彤纳闷,她就是担心乱世对兰阁的影响,没想着要进宫去添乱啊。
“玩。”卿玄晖用脸蹭了蹭她的腿,继续闭目养神。
没问出个所以然的檀景彤只得继续看话本,如今她不再是一个只有三本话本的人——卿玄晖让金门门主把时下受欢迎的话本都买了回来,那些话本被摞在了他的书案上,高耸成小山丘状,几乎比他的书卷公文还多。
然而,这个人正视了他们的感情,也就无所谓书案被瓜分的事实。檀景彤看完这页,往前翻了翻,大致知道了故事的走向:男子负心,女子长情,岂不悲剧?还好,躺在自己腿上的这个人有点霸道,有点任性,但却真情。
他没有三心二意的条件,也就只能一心一意。哎呀,她好放心,檀景彤暗笑。
而卿玄晖真的睡熟了,他很喜欢她身上白糖般香甜的气息,一如初见时她从天而降赶来看他,那种安慰又安心的感觉,唯有她能给他。被这样的气息包围,很容易昏昏沉沉,那是放下了所有的猜忌,推倒了心畔的高墙,方能抵达。
檀景彤也任他睡着,一手举着话本,另一手放在他的后背上。
两人一睡一读,就到了傍晚。许是音天的缘故,云很多,却并无彩霞。他们用了些粥饭后,才乘着马车进宫。兰阁本就距皇宫不远,马车走得又不快,摇了又摇,晃得人晕,这才停下。
饶是几次经过皇宫的外墙,但走进去还是有别样的感觉。卿玄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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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她右侧,没有牵着她,却因为离得近,每走两步衣袖就会碰触到她的手背,那轻柔的划过皮肤的感觉让檀景彤叹了口气后,主动伸手去捉住了他的手。
抓住,牵好,不然,再这么撩,她就想把人摁在红墙边上亲了。
路不宽,红墙越来越高,建筑也越来越巍峨,哪怕是许多宫殿被烧得破败不堪,但露出的房梁与柱子,还是能看出完好时的气势。
“咱们去哪里?”她问道。沿路几乎没有宫人,偶尔碰到的几个人都是兰阁之人。
“后宫。”卿玄晖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后,又补充道,“看戏。”
檀景彤偷偷去观察他的神态,却发现一如平常那般冷淡,但她就是品出了三分玩味和两分幸灾乐祸——如果真是去看戏,那带着她也无可厚非,只要不妨碍兰阁的正事,檀景彤还是很愿意在古代大开眼界,何况,还有卿玄晖陪她。
梦落宫、仙露宫、九霄宫……这是要修仙得道?最后,卿玄晖带她来到了金莲花宫。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那从nei到外金灿灿的亮眼一片里,可有从兰阁搜刮走的金子。檀景彤正心疼兰阁的财产,就听里面有个女声正凄厉地鬼哭狼嚎:“柳郎!不要杀哀家的柳郎!孟郎!哀家的孟郎啊!你们不要死,不要死,要一直陪着哀家!”
“怕吗?”卿玄晖捏了捏她的手问。
檀景彤摇头,她还想亲眼看看古代的酷刑呢。
卿玄晖让她走在自己后面,心里没有半分沉重,他喜欢的人从来都是胆大又奇怪,偏偏对极了他的胃口。于是,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金莲花宫里,就见地上那一朵朵由金子打造的莲花盛开得耀眼,光亮的明黄色上是暗红的血迹,一片又一片晕开,在暗下来的天色中,在烛火的跳动下,显得音森可怖。
“杨郎,哀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杀他们!”穆太后披头散发地瘫坐着,朱钗落了一地,护甲生生折断,脸上的妆容被眼泪抹花,没有半分仪态和庄严可言。
杨燃瞥见了来人,一指卿玄晖和檀景彤,笑得无辜:“可是太后让我去诛杀这两人?”
第36章 礼佛遁空门,前期浩漫漫
穆太后被杨燃问得一懵,她愣愣地看向卿玄晖和檀景彤,女子的脸很陌生,男子倒是有些眼熟,可是谁来着?
怕她想不起来,杨燃“好意”提醒道:“当时在下问您,是否能执掌兰阁,您说可以。”
穆太后还是想不起来,对于情人们提的要求,她通常都会答应。
杨燃继续提醒:“但卿阁主是打不死的,在下只好让他身边人死了。”
穆太后迷茫地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杨燃要杀某个人,看在他陪伴她又把她伺候得还不错的份儿上,她就答应了。
杨燃拍拍手,将头转向了来人,玉指一点穆太后:“都是她的错,你们的遭遇与在下无关。”
卿玄晖冷着脸站在一旁,狭长的眸子如同湖底寒水,没人能看出来他想什么,而檀景彤的目光则四处扫荡,在她瞥见了金莲花宫那些满身是血的人后,忍不住轻轻地咋舌。
不是什么酷刑,纯粹是施暴者的个人“癖好”:一张张白嫩干净的小脸被匕首划画了,眼睛被挖了出来,鼻子被削掉,满嘴的鲜血——估计是舌头也被割了,而袖口都被血染红,恐怕不是割腕就是断掌。
“这些人以前长得很好看?”檀景彤贴近卿玄晖的后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卿玄晖点头,太后的面首,岂有不好看的道理?
哦,那就是杨燃的嫉妒之心了!檀景彤叹了口气,男子之间争宠也如此激烈呐。
从杨燃的角度,就见这两人卿卿我我,亲密无间。他也不恼,冲檀景彤抛了个媚眼儿柔媚道:“那些追杀,可都是太后的指使,将来别算在在下的身上!”
檀景彤不理会,她才不管谁追杀过她呢,只要她还陪着卿玄晖一天,她的安全就要保障,至于杨燃,让这位面首自己演戏去吧!
正如檀景彤所料,杨燃自说自话地数落穆太后,顺便让手下的人把穆太后的其他面首施以折磨,一时间,训斥声夹杂着惨叫声,以及穆太后的哭诉声,听得令人心烦。
“景彤,”卿玄晖唤了她一声,“当初说你是衰运灾星的人,是杨燃。”
檀景彤“咦”了声,杨燃显然也听见了,他赶紧摆手:“与在下无关!星象官是穆家的人!”
“他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干嘛?怕你?”檀景彤没理杨燃,反而低声问卿玄晖。
卿玄晖摇摇头,不是怕他,而是晋王成明昊登基后还要依仗兰阁,就连齐王也得给兰阁几分面子,杨燃是知道先前做过了,忙着弥补,尽管是做戏以示有弥补之心。
檀景彤懒得去想那些曲曲弯弯,她右手挽住了卿玄晖的手臂,一副得意的模样:“背靠大树好乘凉,说的就是我和你。”
“我很荣幸。”卿玄晖悄声道,她可以依靠他,多依靠一些也没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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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了,走吧。”檀景彤拽了拽他的手臂说道。
卿玄晖用看死人的目光看了眼杨燃,眼神锋利又清冷,似要把他千刀万剐,杨燃不甘示弱地回望,然而却在接触到对方的狠绝之意时,太阳xue止不住狂跳。他收回视线,转身时揽住了檀景彤,将人往怀里一带,宽大的衣袖覆住她的后背,隔绝了杨燃灼灼的凝视。
他们走的是不同的路,杨燃以貌示人,往上爬得更快;他则低调行事,前进得也不慢。他对杨燃无感,杨燃却总那他当靶子,呵,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
卿玄晖带着檀景彤重走来时路,皇宫里依然冷冷清清,他解释道:“新皇信佛,出家去了。”
檀景彤眨眨眼,因为自己听错了,好不容易当上皇帝的人,不应该上任就烧三把火,把朝廷里的敌人拔除,全部换上自己的人,怎么一上位就遁入空门了?难不成,东梁皇帝的宝座有诅咒?正胡思乱想的功夫,他们来到了宫门口,兰阁的马车候在那里,而马车旁,赫然倚着一个人。
魁梧的背影一点也不单薄,踮着的脚藏不住心中的跃动,等那人转过来,檀景彤恨不得当场翻个白眼,齐王?真是好兴致,不陪着新皇一起出家,在这里等他们做什么?
“殿下。”卿玄晖松开了揽着檀景彤的手,冲成明昱抱拳道。
“听说你进宫了,本王总算候到你们了,”成明昱满脸喜色,“本王做东,一起来喝酒!”
卿玄晖拒绝道:“时辰已晚,殿下早些休息,告辞!”
成明昱眼见着卿玄晖带着檀景彤上了马车,他这才反应过来要拦住人,可车夫一扬鞭子,马车立刻走远,仿佛要逃离他似的。成明昱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支持他的人还在等,等了很久,还要等更久,但他不能杀掉成明昊,至少现在不行。
他的东梁,必须全是有才之人,所以,时机仍然不成熟。
望着消失在夜幕中的马车,成明昱只觉得无限凄凉。
第37章 香心熏檀香,冰肌人倚阑
在兰阁的维护下,皇宫并不算乱成一团,不过,皇上却不在皇宫——成明晟当场被烧死,成明昊让宗正将其尸骨撒在郊外,自己则搬去寺院住着——他装得太累,这时要在佛教中求得永生,何况,之前成明晟都不上早朝,东梁照旧好好的,兄死弟及,轮到他了,凭什么上朝?
朝堂的人早就被换了一遍,成相告老还乡,丞相一职空缺,成明昊念在杨燃将太后那一派赶尽杀绝的份儿上,让杨燃接替其位。于是,杨燃成为了东梁最年轻的丞相,不仅统筹着九卿,还将手伸到了司马和司空那边,可谓是权倾朝野。
至于兰阁,杨燃打算留着慢慢折磨,就像猫要吃掉老鼠前先逗几回合,等老鼠又惊又怕时,再用尖锐的爪子把老鼠给杀死。呵呵,卿玄晖,等着吧,你的兰阁和你的女人都将不属于你!
卿玄晖自然是感受到了排挤和压力,他不用上朝,等从奉常那里领到指令,才发现杨燃那个小心眼的人报复似的,一点点侵吞兰阁的产业,从盐开始,到米,再到糖……他不急不恼,杨燃要什么,他给什么,而不用经营众多项目的兰阁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卿玄晖就把他们放了回去,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所以,当檀景彤觉得兰阁越来越冷清时,兰阁原本的产业几乎被剥夺殆尽。
她忧心地拦住了神色匆忙的水门门主:“咱们阁不会有事吧?”
“檀女侠放心,不会有事。”水门门主恭敬道,四门门主都知道这位姑娘和卿阁主的关系,两人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何况阁主说了,阁里明面上的事不用瞒着檀景彤,他们自然遵从。
“我上街转转。”檀景彤叹了口气道。
水门门主立刻跟上,檀景彤没在意,近来京城是不太平。新皇礼佛,就让三公九卿纷纷捐钱建寺院,众卿领命,一时间,许多民房被推倒,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寺院都平地而起,和尚成了最抢手的人,家家寺院都在焚香,就算不靠近,她老远都能闻到。
就凭这满街浓到熏人的檀香味儿,她都想给兰阁盖个大玻璃罩子。
一条街,五家寺院,再一条街,七家寺院。檀景彤用衣袖掩着口鼻,冷眼瞧着和尚多到候在院外拉人去交香火钱,那姿态与芳春院和南秋馆门口的人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没有头发。
哎,东梁这是什么运气,上一个皇帝玩女人,现在这个皇帝玩寺院!檀景彤腹诽道,她脸色越来越音郁,觉得再在这条街上走下去,自己都要被熏晕了。刚要转身,她就瞥见了一抹妖艳的色彩,以及被那人撑着的惨白的纸伞。
像被鬼追着似的,檀景彤拔腿就跑,跟在他后面的水门门主觉得这姑娘真有潜力,跑得快到能和轻功媲美了。一进兰阁,还没走到主阁,就被卿玄晖提着衣领拖走,水门门主抱拳恭送这两人,就见檀景彤还有闲工夫冲他挥挥手,表示道别。
水门门主的嘴角抽了抽,他们阁主到底是从哪儿找了一个这么古灵睛怪的女子!
被拎进了主阁书房的檀景彤用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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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碰了碰卿玄晖的腹部,示意他放手,后者倒没放手,反而将她掉了个儿,让她面对自己。檀景彤皱了皱鼻子,在屋外还不觉得,一到密闭的空间,卿玄晖身上混合的各种香味异常刺鼻。
有檀香味儿,有清酒味儿,还有……脂粉味儿。
檀景彤咬唇,直接扑到他怀里用力地嗅了嗅,没错儿,是女人使用的那种胭脂水粉。她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另一手在他心口处戳了又戳,坏笑道:“你个没良心的,背着我去哪儿鬼混去了?”
卿玄晖捉住了在自己身上乱戳的爪子,握紧后亲了亲她的手指,坦白道:“芳春院。”
“好啊你个负心汉,是不是喜新厌旧?妾身哪里不好了?”檀景彤故作可怜地眨眨眼,满脸都是委屈,一副被辜负的模样。
卿玄晖无语,就知道不该给她买太多话本,这突如其来地就给他演上一出是什么新爱好?眼见这张小嘴又要开始絮叨,他蹙了蹙眉,俯身堵住,四瓣柔软相触,怀里的人立刻消停。
如白糖甜蜜,许久,他才舍得放开。
檀景彤几乎被吻到窒息,她知道卿玄晖不能做更多的事,所以可能对亲吻这种亲密接触格外感兴趣,可这种一直吻下去,且越吻越激烈,可是让她用鼻子都快不能呼吸了。她抬眼,就见卿玄晖双唇水润,泛着眼红,再往上瞧,那双本应冷清的眼睛格外清澈,褪去了淡漠,唯独剩下宠溺。
在她的注视下,卿玄晖开始解腰带,由于两人离得极近,他的手时不时触到她。
“你干嘛?”檀景彤意外道,这是继续往下进行的节奏吗?
卿玄晖把自己上身露出来,迎上檀景彤直白的目光,他勾了勾唇角:“本阁主为你守身如玉。”
白皙的皮肤有浅浅的伤疤,也有隐隐的肌肉,自从救他以后已是许久未见他的身材,檀景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体温低,但算细嫩,良好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她怜惜道:“从了我,如何?”
第38章 春宵尤苦短,今日把示君
说完这句话,檀景彤就后悔了,她眼见一脸纯良的卿玄晖瞬间变身大灰狼,从眼神到动作都充满了侵略感:抱起她,冲进里屋,扔进软塌,欺身上前……所有的接触霸道又温柔,冰冷又缠绵,她难抑情动,唯有紧紧地拥着他。
原来,只用手,也能达到如此境地。
“本阁主从了你,可还满意?”卿玄晖笑及眼底,手一下又一下继续撩拨着。
檀景彤哼了几声,无力地推拒着他,可又被那不同于平日清冷的声音所吸引:沙哑,性感,诱人,怎么听都听不够。待他覆在她耳边轻吮时,她扭头,亲了亲他,费力地抬起手臂,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口气刻意又轻佻:“你伺候得很好,我满意的很,以后就跟着我吧。”
卿玄晖眸色一沉,他一口咬在了檀景彤的脖颈上,唇齿反复摩挲,直到身下的人求饶,才松了口。
“咬我干嘛!”檀景彤瞪他,可是翻红的眼红都是情动后的悸动,一点威胁都没有。
“你很美味。”卿玄晖躺下,将人揽过来抱在怀里,哄骗着她,“共浴?”
檀景彤不愿,这人折腾起她来真是受不住,哪儿还敢洗鸳鸯浴?可惜,她没有拒绝的机会,就整个人被小心地放进了浴池里。
热气四起,氤氲朦胧,水雾缭绕,情意绵延。
主阁nei活色生香,主阁外无人敢靠近,本来四门门主想来找卿玄晖汇报杨燃的手笔和动向,可听到里面传来粘腻的声音,赶紧捂着耳朵走远——阁主太不像话了,天还没黑就开始“欺负”人,他们还是过会儿再来吧。
等这一场因檀景彤大胆的一句话而起的情事终了时,她只剩下睡觉的力气,卿玄晖吻了吻她的额角,帮她盖好被子,手触了触她红肿的唇,满足地走了出去。
一出主阁,四门门主立刻围了上来,他们不敢直视卿玄晖,便低头来报:“皇上在寺院出家,下令朝臣们出钱将他赎回,兰阁被杨相点名,需出最多。”
卿玄晖不意外地扬了扬眉,出家后还俗,还俗后继续出家?这成明昊捞钱的方法与成明晟如出一辙,不愧是亲兄弟。
“由于皇上不放心别人收钱,特指派齐王。”金门门主补充道。
成明昱收钱?那可得好好收了,卿玄晖挥挥手,让他们去准备。兰阁的钱财本就是为东梁皇室所生,就算千金散尽也与他无关,说白了,他就是个经手者,哪天脱离兰阁了,自己的财产才能浮出水面,在这之前,他将一切都埋得很深。
次日,音极之至,阳气始生,是为冬至。
檀景彤扶着酸疼的腰坐在桌前吃饺子,每用筷子戳中一个饺子,都愤愤地想“这是卿玄晖”,越想越解气。兰阁的厨房特意给她做了不同馅儿的饺子:韭菜,胡萝卜,豇豆,芹菜……厨房还炖了一盅羊肉汤,她用勺子搅了搅,四溢的香气让她想赶紧喝一口,却不想,舀起了一勺汤,还没喝进去,就被木门门主打断了:“檀女侠,齐王来收钱,您要不要去门口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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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什么钱?”她纳闷道,成明昱已经穷到要靠兰阁接济了?
“皇上出家,还俗要钱。”木门门主如实答道。
这是出家还是卖身?回来还要钱?檀景彤知道在古代,皇上一家独大,说出去的话不会更改,可这开口要钱还真是……比被火烧死的成明晟强不到哪儿去。想想上次兰阁送出去的金子,以及半夜被砸,再想想这次,白花花的银子又付诸东流,她就一阵肉疼。
羊肉汤也不喝了,她往兰阁门口走去,就见卿玄晖云淡风轻地负手而立,齐王站在他旁边,两人低声说着什么,而齐王带来的人则一箱一箱地往马车上搬着银两,似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两人同时回头。
“呦,看热闹?”成明昱打趣道,视线往檀景彤脸上一扫,落到了脖颈处,立刻乐了。
卿玄晖冷着脸,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寒意,他冲檀景彤伸手,冷声道:“过来。”
檀景彤听话地走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被他轻轻一带,站在了他身旁。
成明昱拍拍手道:“真好啊,本王收完钱,这就走,不碍你们的眼!”
“不送!”卿玄晖这两个字说得铿锵有力,还带着浓浓的敌意。
等成明昱乘着马车离开,卿玄晖若无其事道:“他对你很感兴趣,在我面前先后四次提起过你。”说完盯着檀景彤,想看看她的反应,却先被她脖子上一个个红印吸引,想到这是自己弄上去的,心里的烦躁登时少了一些。
“那我也在别人面前多提提你?”檀景彤了解他的多疑,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语气中带了些撒娇。
很受用地“嗯”了声,卿玄晖垂眸,心头唯有清明。
第39章 坐禅不难为,堪笑求佛者
四处收钱的齐王也就在兰阁这里收得顺利些,到了其他朝臣府上,遭遇的不是冷语就是白眼,偏偏成明昊急需用钱,还不准备开国库,齐王殿下只好厚着脸皮出了刘府进孟府,出了孟府进张府——这些人属于中立派,不亲曾经的晋王、如今的皇上,也不与他齐王交好,真是难搞。
好不容易收齐了钱,按照皇上的指令,成明昱把钱送到了成明昊出家的寺院法明寺。
法明寺并不是东梁最大的寺院,可成明昊对这里情有独钟:他还是晋王时,就常来上香,听方丈讲经,不过,并不是为了学习佛法,而是听着老和尚的声音能更快地入眠,更久地睡眠;等他当了皇上,就更喜欢这家寺院了,甚至不惜在此出家,还俗时还不忘帮寺院捞上一大笔。
皇上还俗那天,京城如同过春节,热闹非凡。人们纷纷跑到街上围观,许多小商贩借此机会贩卖热茶、红薯、冰糖葫芦,本来窝在主阁里的檀景彤也按捺不住,走到兰阁外的房檐下眺望。
她想看看,究竟是怎样的还俗才需要那么多钱财和人力——卿玄晖一早就带着四门门主出去,估计是帮忙维护秩序?成明昊还俗还要如此高调,真是浪费呐。
裹紧了身上的黑貂裘,檀景彤周身都暖融融的,她往前挪了一步,让太阳晒着自己。
黑色吸热,就在她懒洋洋地在墙根下晒太阳时,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六位和尚停止了念经,他们动作一致,集体向右扭头,目光直直地盯着同一个方向,犀利又透着敌意,似要把那里盯穿。
“这位姑娘福泽深厚。”为首的和尚刻板地说道。
檀景彤纳闷地指了指自己,她福泽深厚?是够幸运的,来古代的名额就一位,xs研究院那么多人,偏偏就是那天迟到的她。想到这里,她摆摆手,以为和尚只是客气。
“必能泽被东梁。”另一位和尚补充道。
檀景彤意外地往黑貂裘里缩了缩,不敢相信这是和尚们所说的话,事关国韵,岂能信口拈来?
和尚们冲着她走来,人群自然而然地向两边挤,让开了一条不算宽阔的道,檀景彤淡定地站着,冷眼瞧这几位和尚作妖。
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大,让还俗的队伍都停住了,皇上正游街游得开心,便遣杨燃一探究竟。等杨燃扒拉开百姓和和尚,站在檀景彤面前时,觉得这场景有些许熟悉。他的黑发垂坠在白裘皮上,伸出手指一指檀景彤,态度生硬:“是你?”
和尚们见杨燃在问话,低眉顺目地答道:“这位姑娘如自愿为东梁祈福,想必国运亨通。”
“送去法明寺。”杨燃沉思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
于是,檀景彤被几个和尚簇拥着,往还俗队伍相反的方向走去,即使她很想把围着她的人打晕,可她更想看看杨燃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主街上人多,她被带到了巷子里,最后一次回头,就见杨燃殷勤地给皇上汇报着什么,皇上满意地整张脸都笑开了花。
而那张脸,她隔着人群,也能瞥见不对劲:浮肿不提,笑起来更是肌肉僵硬,皮笑肉不笑,活像是一个牵线木偶,让做出什么表情,就能做出什么表情。假脸?还是……假人?或是死人?记下这个疑点,她继续警惕地往法明寺走去。
法明寺在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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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部,六个和尚真的把她送到了这里,紧接着,有人引她去了佛堂,给了她一本经书和一个木鱼,让她为东梁祈福。檀景彤拿着木鱼锤时,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是谁看她不顺眼?不对,应该是看兰阁不顺眼?先从她这边下手,然后再收拾卿玄晖?
什么祈福,明明就是变相的□□,还专门挑卿玄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叹了口气,檀景彤决定见机行事,她像模像样地敲着木鱼,念天书似的“呜啦啦”地念着经——天知道她念的是什么,为了防止长时间地说话造成嗓子疼或口渴,她把声音放低。
蒲团是软的,乍跪上去不觉什么,可跪了会儿,膝盖骨还是被硌得生疼。她把重心从左腿换到右腿,再从右腿换到左腿,等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等佛堂的空气更加冰凉,还是没有任何人来送吃食或水,倒是每当她停下来时,就会有声音提醒她:“请姑娘继续祈福。”
祈个鬼!檀景彤暗骂道,无论是谁要收拾兰阁,卿玄晖肯定能把他解决,并且救她出去——哦,她当然也可以自己出去,比如不用任何兵器,神不知鬼不觉地拧断这些和尚的脖子——可兰阁也会遭殃,她在东梁不是孤单一人,而是身后还有一整个贵阁。
“把你放在这儿,本相也不放心。”杨燃踱着步子进来,佛堂的门开了又阖上,他走到檀景彤身后,单膝跪地,伸手从她身后紧紧地勒住了她的脖颈,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扳得向后仰,另一手抚上白皙的小脸后,又狠劲儿捏下去,留下一个又一个指甲印儿。
折磨她来了呀,檀景彤借势仰头望着杨燃,不悲不喜,不惧不慌,哪怕喘不过气来,她也懒得挣扎。
“怎么不叫?卿朓是不会来的,哈哈!”杨燃神色张狂,表情狰狞,恨不得要掐死臂间的人。
第40章 谁亦能心狠,斯人不可闻
卿玄晖按兵不动,没有任何营救的动作或着急的表现,即使当檀景彤被和尚们抓走时,他立刻就接到了消息。眼下这种情况,杨燃也就敢动他身边人,且不敢下狠手——这是兰阁前阁主没有选杨燃继任的原因,前阁主觉得杨燃性格上有缺陷。
优柔寡断,当断不断,矫情做作,适合宅斗宫斗,不适合统领众人。
他本以为,杨燃是与成明昊勾结,借晋王上位后,将东梁大权握在手中,却没想,杨燃的野心更大,甚至悄悄与前朝东陈皇室接触,不仅要推翻东梁,还要复辟东陈,就连那信佛的成明昊恐怕都被控制了。
放下朱笔,卿玄晖双手撑着书案,凝神沉思。
眼下匈奴北下,楼兰西进,东梁将士在边疆保家卫国,而京城却nei斗得乌烟瘴气。估计齐王很快就会北上抗击匈奴,如若顺利解决,就继续往西,将楼兰人赶回去。他不担心成明昱,两人太了解彼此,同是功于心计,成明昱还擅于用兵,上了前线唯有进击和胜利。
他担心的是檀景彤,之所以没有刻意在杨燃那边隐藏他们的亲密关系,一是真心喜欢,二是想看看那些隐藏的暗线还有哪些,趁机都拉出来全部铲除。可以说,他和成明昱下的这一盘棋,他们俩是棋子,檀景彤也是。
利用绝对有,她那么聪明通透,会不会一早就看出来?或者看出来后失望?卿玄晖藏在衣袖中的双手攥紧,用力到关节发白,却仍然不松开。
“阁主,檀女侠安好。”水门门主在主阁外毕恭毕敬地汇报道。
卿玄晖蹙眉,眼底带了些不耐:安好?跪着念经能安好?每天就吃一顿饭能安好?她的膝盖肯定青紫一片,她也肯定夜里睡不踏实,偏偏他只能眼见她受苦,却不能替她承受。
景彤,他有些惊惧地低低地唤道,等我,再等一下就好。
檀景彤当然会等他,她要等他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等他辅佐齐王安稳上位,等他了却生前身后事,就带着心甘情愿的卿玄晖回到未来,回到自己的地盘与世界,所以,就算敲木鱼再无聊,念经再瞌睡,她都得坚持下去。
就当是来古代修行,修行完还能拐个如意郎君,无论他身体有任何异样,她都能治愈。
“当当当当”,木鱼声在小佛堂nei有节奏地响起,檀景彤叽哩哇啦地念着经,觉得口干舌燥,肚子也饿,膝盖还疼,脸上被杨燃掐的指甲印儿更是不舒服——这个男子发起狠来跟女子差不多,动不动就是掐啊拧啊的,兰阁出身的人武功不都很好吗?
不过,还好不太好,不然她就直接被打伤了。
正想着,杨燃暴怒的声音从佛堂外传来:“他们为什么不去死!”说完最后一个字,佛堂紧闭的门被一脚踹开,檀景彤默念一声“阿弥陀佛”,就被掐着脖子从地上给拎了起来。
“留着你有什么用?嗯?”杨燃掐着人晃悠,左摇右摇,如同在摇骰子,“卿朓对本相不屑一顾!为什么换了个皇帝,他还不看本相的眼色!他们还不为本相马首是瞻?檀景彤,把你放在这儿,一点用都没有!”
檀景彤被摇晃得头晕,她觉得自己要散架了。她默默地想道,杨燃以色侍人上位,卿玄晖凭实力上位,这差距不是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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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吗?还没鄙视完这人,她就觉领口一松,心口一凉,从肩往上再往下都被疯狂地啃咬,很快,唾液遍布,恶心得她浑身发抖。
从未来到古代,唯一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就是卿玄晖,那个人个性清冷,气息干净,就算性格别扭,可卿卿我我时,她只觉甜蜜和幸福;就算被他欺负得很了,她也舍不得抬手打人,而是环住她的脖颈,撒娇让他轻一些。
可啃咬自己的人是杨燃,檀景彤只想把人的脖子给拧断,事实上,她忍了片刻就决定不再忍——这人曾是面首,但不止侍奉过穆太后一人,说不定有什么花柳病,才导致了他的暴躁与抑郁——花柳病等病是通过唾液或血液传播,她不能再任他妄为了。
一记手刀劈向了杨燃的后脖颈,一劈即中,身上的人却没有立刻晕过去,反而死死地掐着她的腰,下嘴咬住了她肩头,喉咙里发出了如狼般不甘的发泄声。
檀景彤恶心地将人推了下去,用衣袖把领口处残留的唾液擦干净,不解恨地又照着他的□□补了一脚,她瞄得很准,出脚用力,可是,却一踢到底。
哎?杨燃的身体也有残缺?檀景彤蹲下去,手往上一探,立刻明了。恐怕,兰阁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身体完整的吧?正因如此,他们没有后代,也无所谓继承,而是能重新选一个非亲非故、稳重狠辣的新阁主?但这样做,也太残忍了。
生而被剥夺身体的健康与完整,前阁主也真狠得下心。
第41章 兰香因梦起,别君去不还
劈晕了杨燃,檀景彤无所顾忌地往法明寺外走去,拦路的大有人在,她拿着短短的木鱼锤,直接往和尚和杀手们的脑袋上招呼,就算一击不中,第二下敲破了脑壳、脑浆四溢,她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人挡杀人,佛挡灭佛。
就在她踏出法明寺时,守在外面的人明显愣了下,檀景彤淡定地拍平了衣袖上的褶皱,缓缓道:“杨丞相昏厥,宣大夫。”
围着法明寺的人不是杨燃的人,而是皇上的人,他们也只是奉命守在这里,并不清楚什么祈福、国运,加上没有人指挥他们,听这姑娘熟稔又威严的口吻,便习惯性地服从。
檀景彤满意地表扬了一句,就离开了法明寺。
她想回兰阁,可转念一想,有人能对她下手不就是盯上了卿玄晖?那就不能回兰阁。摸了摸揣在怀里的代表兰阁的木牌,那上面睛雕细琢的纹路让她忍不住反复摩挲,似有若无的芳草清香在冷空气里更显柔和。
南秋馆,她要去南秋馆。
曾经不止一次听说卿玄晖进出南秋馆,这个地方毗邻芳春院,都是风流生意,一为男子,另一为女子,嗯,并不是说她要去找小倌,而是这两处产业根本就是分别属于卿玄晖和成明昱的吧?风流之地是非多,消息也灵通,而且就算日日光顾也不会有人怀疑——谁人不寻花问柳留恋温柔乡?
专挑小路,檀景彤脚力很好,甩开了一拨人的跟踪,在对方跳出来抓她时,她上腿就踢,直扫面门。她不会轻功,也不能飞檐走壁,倒是一路越障前行,竟也顺利到了南秋馆的后院。
墙很高,但对她不难。往后退了几步,助跑,蹬地,撑墙,抓住墙头,奋力一翻,整个人就落进了后院中,她稳稳地落地,还没站直身子,就被无声靠近的人包围了起来。
拿出兰阁的木牌晃了晃,空气中的芳草清香更浓了。
围上来的人犹疑了下,他们当然认识兰阁的木牌,可通常都是阁主和四门门主来馆里谈事。
“副阁主。”檀景彤用木牌指了指自己,大言不惭地介绍道。
南秋馆的人犯难了,兰阁哪儿来的副阁主?可这姑娘拿的木牌确实是真的。
“给我一间房,吃食、热水定时送进来。”檀景彤提要求,“还有话本。”
“这边请。”其中一人引路,另一人悄悄地去兰阁通报。
檀景彤累极,她沐浴更衣,喝了两碗热粥后,也不等湿漉漉的长发干,倒头就睡。在佛堂里跪着念经太折磨人,浑身上下哪里都疼,睛神也困顿,此刻她只想睡觉。
接到檀景彤入住南秋馆消息的卿玄晖啼笑皆非,他摇了摇头,却吩咐:“好生照顾。”等南秋馆的人一走,他紧跟着从兰阁主阁的二层跳了出去。与她只是四日未见,却感觉过了许久,如同以往,这姑娘完全不需要他担心:被抓走,就把抓她走的人打晕;被拦住,就把拦她的人踢晕——还是一如既往地率性与狠绝。
玄衫与夜色融为一体,卿玄晖御风而行,身体轻盈又飘飘然,体nei似乎有无限力量,充沛又灵动,支撑他如鲲鹏展翅,自由地向前飞去。南秋馆歌舞升平,烛火跳动,热闹得如同市集,可再仔细听,又有呜咽求饶声传出,其间,熏香酒香交杂,鼓声乐声呼应。
他照旧翻进了后院,熟门熟路地进了小楼,七绕八绕,停在了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前。
这也是他曾经常宿的地方,隔音好,又僻静,无人打扰,适合补眠。轻轻地推开了门,他一挥手,灭了还剩一小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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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蜡烛。好像她自己睡时,总会等蜡烛燃尽,但和他一起入眠时,就什么也不管了。
黑暗里,卿玄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整间客房里充斥着香甜的气息,还有清淡的花香。走到床边,,坐下,伸手隔空描摹着她的五官——随着武功的突飞猛进,他的目力越来越好,可还是忍不住俯身凑近,让自己的呼吸与她的交织。
清冽的甜,沾上就无法离开。
身下的人似乎梦到了什么,几声低低的梦呓在安静中响起,卿玄晖再贴近一些,一下就听清了:
“玄晖。”
她在唤他,哪怕在梦里。压抑住的感情霎时澎湃,他恨不得紧紧地拥着她,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自此没有皇权,没有盛世,没有利用,也没有纷争,只有他们两人。
呼吸声急促后又平息下来,他刚要直起身,脖颈就被环住,温热的手臂如同两条蛇,松松垮垮却正好勾住了他。卿玄晖浑身一僵,她醒了?被他吵醒了?
谁知檀景彤依然在梦呓,勾了勾就松开了手臂。
“呵。”卿玄晖亲了亲她的额角,放下心来。
第42章 向时意无趣,孤影独去闲
南秋馆的人很有眼色,尤其是知道兰阁阁主夜半悄无声息地来了一趟后,他们对檀景彤就更尊敬:要热水,就送热水;要餐食,就送热饭;要话本,就送话本——南秋馆管事的人还悄悄问过卿玄晖,躲在阁主常住房间的是副阁主吗?
当时卿玄晖冷峻的面容里多了丝诧异:“她是这么说的?”
管事的人点头,两位都是祖宗,他哪儿敢怠慢。
“她说是就是。”卿玄晖无所谓道,心情却很不错。他一点也不介意檀景彤把他搬出来充数,在东梁,他是她的靠山,自然希望自己是被依赖的,可是,这姑娘横冲直撞的率性看起来不需要他,眼下好不容易赖上他了,他很愿意。
管事的人了然,那姑娘是阁主的人,招待得也就更周到。
因此,檀景彤在南秋馆也住的很舒心,天亮起身,无人叨扰,默读话本,按时吃饭,天黑休息。本就是个能坐的住的人,哪怕房间不大,她也不觉得无聊。看话本看累了,就把窗户开个缝隙,偷偷地往街上瞅。
自皇帝还俗的热闹过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京城的小商贩多了起来,临街的南秋馆白日里都能听到叫卖声,檀景彤吹了会儿凉风后,把窗户合上。看起来,杨燃是伤没养好,才没有派人来抓她?或者是南秋馆属于兰阁,早就将她的踪迹给抹了去?
不管是哪种,不被追杀就很幸福了,她可不想还没找到回到未来的办法,就先丧命于此。
又看了会儿话本,她有些困倦,刚想躺下,就听房间外有吵嚷的声音,没一会儿,噼里啪啦的动静响起,似乎是桌子椅子被拍碎,紧接着,咔嚓咔嚓的清脆声此起彼伏,这是酒壶盘子也被摔碎了?还没到傍晚,南秋馆也没开张,谁大白天的来闹事?
贴着房门站着,她侧耳倾听,模模糊糊地听到让她哭笑不得的对话:
“杨丞相下令抓人,你这儿没人怎么白天不开门?”
“官爷说笑了,咱家这都是晚上才有生意,晚上再来啊!”
“做女子生意的?”
“也做男子生意,您要是有意,咱家赠您一壶花间酒。”
再往后,便是错落有致的脚步离去,南秋馆又恢复了寂静。
檀景彤哑然,杨燃到底是权倾朝野,还是被制造了权倾朝野的假象?他下面的人都是这么办事的?如若是她在丞相的位置,要想找个人,绝对会大张旗鼓、挨家挨户地搜,连柴房、茅房都不放过,这蜻蜓点水地抓人,怎么可能抓到人?
正想着,房间的门被敲了敲,饭菜的香气瞟了进来:“副阁主,请用饭。”
檀景彤打开房门,常给她送饭的小童低眉顺目地将热饭菜端了进来,正要出去,却被檀景彤唤住:“最近有什么事发生?”
小童早就被管事的人叮嘱过,这位姑娘问什么,都要如实回答,他也不敢抬头,恭敬道:“方才有人闹事,被管事的轰出去了。”
檀景彤的嘴角抽了抽,那是“轰”吗?明明时“请”。
小童继续道:“皇上钦点齐王北上,划拨两万睛兵,明日出发。”
檀景彤眨了眨眼,成明昱要去打匈奴了?这位会做戏、会喝酒、会风流的王爷,能打赢仗吗?她一点都不担心,反正需要担心的人是卿玄晖。
“阁主去送?”
“全京城人都可相送,副阁主最好不要去。”
檀景彤挥了挥手,示意小童出去,小童便躬身告退。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像盯着仇人似的狠狠道:“成明昱啊成明昱,你最好活着回来,不然,东梁的皇姓就要换了。”说完她一口吃掉清淡的菜叶,又吃了口红烧肉,再扒拉一口米饭,还是不解气。
她家玄晖上辈子一定是把成明昱给打死了,不然这辈子为什么这么卖命?
用了饭后,她漱了漱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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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午睡。迷迷糊糊间,南秋馆似乎又有人来查馆,她蜷缩成一团,听到那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咣咣地走进来,没过一会儿,七零八落的脚步声又往外走——杨燃倒是真想找到她,还派不同的人来搜,可惜,没有一拨人真心愿意给姓杨的卖命。
任谁都不会服气,一个靠脸为生的人当了丞相吧?
她根本没有把这个人放在眼里,相信卿玄晖也是,不过是搭上了成明昊,不过是踢了穆太后,她就不信,穆家再没落,曾经的皇亲国戚还能不把杨燃这个罪魁祸首给撕了!
第43章 一见展欢颜,倾情心不变
正如檀景彤所猜测的那般,杨燃当了丞相后,日子反而更不好过了。
他早就厌倦了看人脸色、被人踩在脚底下的卑微,一朝翻身,恨不得把欺负过他的人都变本加厉地报复回去:
不直接杀卿玄晖,反而是抓住檀景彤慢慢折磨,可这姑娘太不省心,下手这么狠,他到现在后脑勺还疼,更别提抓人了,是不是躲到了地缝里去,连个人影都不见到;
再说卿玄晖,与齐王同进同出,有个撑腰的很了不起吗?偏偏皇上不敢拿齐王怎么样,没看匈奴进犯,连兵器都懒得拿、一心礼佛的皇上还指望着弟弟给你守江山去呢;
至于齐王,哼,在他眼里,就是半个死人,匈奴凶悍,胜利艰难,何况行军作战,都会有个头疼脑热,就算能活着回来,他也不会让齐王活着回来。
正思忖的功夫,坐在龙椅上的人开口了:“杨爱卿,朕想了想,还是得出家。”
“是。”杨燃答应得好,心里却计算着等成明昊再还俗时,从兰阁和齐王府搜刮多少饮料。
成明昊指了指书案上堆积成山的公文,云淡风轻地挥手:“交给爱卿了。”
“是。”杨燃继续应道,他就见成明昊僵硬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再走出第十步时,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咣当”一声往前栽去。旁边没人扶着,这位东梁的皇上就彻底趴在了地上。
杨燃动了动手指,几根透明的丝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出了寒冷的光。
等成明昊清醒过来时,他觉得自己的头有些疼,继位以来,总有些时候浑浑噩噩,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没在意,以为是普通的困倦,只要没人威胁到自己,有的吃有的喝有佛拜,不是赛过活神仙?嘿嘿,还有个蠢弟弟替自己去打仗。
哎呦,曾经当墙头草的日子竟令他格外怀念。
没发多一会儿呆,就有宫人来报:“皇上,齐王殿下今日出发。”
“退下。”成明昊动了动手指,觉得又想嗅着檀香去礼佛了。他给睛兵就行了,送行就算了,还得走到宫外,累!
成明昱鲜衣怒马地等在宫门口,最后也没等来成明昊,他冲皇宫里成明昊所在的方位一点头,策马掉头,疾驰而去。在他身后,三十名睛兵跟了上去,一行人绝尘而去,抵达京城的主街时,才放慢步伐。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来,但回来之时,就是事成之时。在这之前,匈奴得打,楼兰亦是。拽着缰绳,让马缓缓地走着,他接受着京城百姓的注目礼,一路西去,路过兰阁,路过芳春院,路过南秋馆,似乎感觉到了两道特别的目光,成明昱仰头望回去。
南秋馆的三层最里面的窗户开了一道缝隙,缝隙后什么也没有,可他依旧冲那里眨眨眼。
成明昱知道谁在那里,他就是想逗逗人家——谁让阿朓看似平静实则担心,最后想出这么一招:两人暂时分开,井水不犯河水,让杨燃连下手都没有机会。
真是……好计策呐,杨燃快被阿朓玩死了。
檀景彤意外地撇撇嘴,她当然不敢上街去送齐王,就在房间里看看,没想到也被发现了。好吧,她就是好奇,等成明昱再回来,就不是这副人畜无害的风流模样了,肯定是满脸胡子拉碴的一个黑汉子,一点也不美观——即使现在也没多养眼,但绝对比将来要好。
还是玄晖好看,一见展颜,复见欢心,再见倾情。
把话本在手里调着个儿的转悠,她听到了街上的欢呼声,那是为成明昱践行——百姓心中的英雄要去保家卫国,守护和平,敬仰和佩服唯有在此刻宣泄。这可比皇上出家还俗要隆重许多,战争过于残酷,即使百姓不亲临前线,也能想象出血流成河的惨状。
齐王承载的,是他们的希望,也是东梁的未来。
扔了话本,檀景彤托着腮,眼睛眨了又眨,这么想来,有担当又能文能武,还是成明昱更适合坐龙椅,正如兰阁的选择,看似拥护在位君主,实则早就选好了明君。不是在皇宫里造金子宫殿、开市集的成明晟,也不是礼佛信佛心外无物的成明昊,而是能花天酒地也能上战场的成明昱。
哎,当个皇子真不易。
檀景彤托着腮的手往后摸了摸,摸到了后脖颈,眼神登时暗了下来。系统似乎有被修复的痕迹,从佛堂逃出来后,每次沐浴后,或者在梦里,她都能感觉到芯片隐隐发热,热得很微妙,若不是翻身时感触到后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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颈边多了热源,她都以为,xs研究所的同事们把她给忘了。
芯片会被修复,那么,她的时间也就不多了,但卿玄晖在东梁的事务还很多。如果她真是兰阁副阁主,就能帮卿玄晖出谋划策,想取谁的命就让谁死,而不是现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完成手中的事。不如,先去解决了杨燃那边的人?
第44章 出家离尘世,不贪世间华
檀景彤的想法很多,可无奈被困于南秋馆的小小一隅,只能干着急。她很想出去打探消息,可生怕自己一露面,就被杨燃那边的人抓走,乱了卿玄晖的计划,好在给她送热水和餐食的小童每次来都会带来一些新消息,暂时能安她的心:
“皇上准备再度出家,令东梁子民沐浴、焚香、祈福。”
“杨丞相从朝臣家收集银两,说是要送皇上出家用。”
“朝臣们纷纷散尽家财,许多人告老还乡。”
“杨丞相准备摄政,朝中基本无人反驳。”
都是关键信息,还与朝堂有关,听到最后,檀景彤冲小童勾勾手指,小童立即低下头,心里不住发毛:副阁主干嘛这么看着他?眼神好可怕,他就是奉命来汇报,其他的一概不知。
见小童不过来,檀景彤走到他跟前,哄骗道:“了解得这么具体,是谁让你告诉我的?”
小童垂着脑袋,脖子往后缩了缩,模样像极了感觉到危险的想躲到壳子里的小王八。
檀景彤没再追问,摆摆手:“下去吧。”不用想就知道,是卿玄晖吩咐的,如今,想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好难。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可小童进来时带来的檀香味儿却还残留在此。她走到窗边,方一推开窗户,就被街边火烧火燎熏出的烟呛得赶紧阖上了窗户。不敢全推开,就留了一个缝隙,她眯着眼睛才看清了街上的情况:恐怕全京城的百姓都跑出来了,他们烧着香念着经,即使每个人都念的不一样,或对或错,但只要在念,他们脸上就全都是虔诚的模样。
如同真心为东梁祈福,如同祈福能让东梁守住基业。
檀景彤关紧窗户,觉得成明昊比成明晟做作的程度更甚,后者大半夜闯民宅杀人已经失民心,但前者大肆兴佛教就不失民意了吗?哦不,从目前民众的配合来看,大家还是挺愿意凑热闹的,就是这香火要钱,礼佛也要钱,老百姓真没怨言吗?
由于南秋馆里外都是檀香味儿,檀景彤索性把门窗紧闭,过了两日,味道才淡去。可就在她想睡懒觉时,却被窗外整齐一致的敲木鱼声吵醒了——她很反感这种声音,曾经自己在法明寺的佛堂里跪着念经时,天天敲木鱼,手腕快断了,耳朵听那单调的声音都能长出茧子。
可现在街上的敲木鱼声太大,仿佛千万个和尚手持木鱼同时在敲。
她想了想,推开了房门,没敢下楼,就趴在廊上往外探头,细细的窗缝足以让她窥见全景:正如她所想,和尚们排成两列往前走去,每位僧人的脸上都没有表情,如同入定;队伍很长,她无聊地数着和尚的光头,等数到了第一百二十二个时,眼神忽然直了。
送皇上去法明寺的队伍里,赫然有兰阁,以卿玄晖为首、四门门主为辅的兰阁从容地走在队伍里。卿玄晖被四门门主护着,他脸色极冷,仿佛一碰就会被冻伤,面容依然白皙,狭长的眸子里布满杀意,挺立的鼻子和薄唇平添几分肃杀。
玄晖应该是护送皇上去寺院,檀景彤想道,可这哪儿像保镖,分明像杀手!
她的凝视带着十足的欣赏,许久不见,也没有多想念,因为知道还会再见。可突然见到,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都觉得很满足。
没有消瘦,更有气势,是她的玄晖。
那人目不斜视,衣袖在清凉的空气里划出萧瑟的弧度,孤寂又落寞。如果他们现在还能在一起,她一定会从南秋馆的楼上跳下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不是躲在这见不得人的黑暗中,眺望着他的背影暗自感慨。
卿玄晖一行人这一送,就把皇上又送到了法明寺,同时送过来的,还有百箱钱财,里面不乏金银珠宝。他倒不心疼,就是送出这些身外之物时,他想道,如果景彤看见这场景,一定会心疼得如同割肉——从上次齐王来收钱时,他就能看出来,他的姑娘是个小守财奴。
没什么不好,反正他有的是钱,只是觉得很有趣。别人爱财,都把那份贪意藏着掖着;他的景彤则大大方方地展现出来,一如她的个性,直率果断。
喜欢就是喜欢,不介意就是不介意。
随着前面和尚高呼一声“到了”,卿玄晖收回了思绪,他毕恭毕敬地转身迎请皇上,垂眸时,与杨燃挑衅的目光相触,他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却觉杨燃盯着自己的视线灼热,似乎要把自己烧穿。他面不改色,维持恭敬,等皇上进了寺院,等杨燃狐假虎威地跟着进去,他才紧随其后。
三公九卿,唯剩丞相,也是个笑话。
卿玄晖冷着脸,运气屏息,不想呼吸间都是这呛人的檀香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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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勿谓寸音短,时无重至时
皇上再次出家,朝堂一片沉寂,唯有杨燃兴致高昂,问候还留在朝堂的但官位很低的臣子,神情桀骜,口气狂妄,仿佛他不仅仅是摄政,而是执政。余下的臣子们不敢有怨言,他们把自己的位置摆的极低,杨丞相说什么,就是什么。
由此,也再无辞官还乡之人。
杨燃抓不到檀景彤,索性将这人抛在脑后,他直指兰阁。待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兰阁时,看着这雅致的不输皇宫的亭台楼阁,忍不住摸着光滑的下巴感慨:“卿朓,没想到本相会回来吧!”
卿玄晖伫立在主阁前,不动声色。
“你们,可以滚了。”杨燃不耐烦地动了动手指。
卿玄晖抬脚,一步一步走到杨燃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睛里有无限深意:“谢过杨丞相。”
杨燃无趣地抱臂,见被自己视为对手的人如此轻易地屈服,霎时觉得没什么意思。他让丞相府的人把兰阁里的值钱摆饰都搬走,又在这个自己曾经也很熟悉的地方转了两圈,毫无留恋之意时,走出兰阁,亲手贴上了封条。
有他过去的不好的回忆的地方,统统要被查封!
兰阁被封的消息不胫而走,许多百姓路过时惋惜地摇摇头,他们多少都接受过兰阁的帮助,知道这个贵阁有很大的能耐,帮他们收拾过凌乱的院落,也给他们送来干粮和水,怎么一眨眼间就被封了呢?
被他们担心的兰阁阁主却满身轻松地往南秋馆走去,卿玄晖身形利索地甩掉了杨燃派来跟踪他们的人,绕过几个巷子,直接翻进了后院。掸掸衣袖,拽平领口,他往南秋馆大厅走去,四门门主紧随其后,而常给檀景彤送吃食的小童也赶紧去唤人。
“檀女侠,请下来。”小童不敢透露阁主亲临的消息,只好这样措辞。
檀景彤正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另一手摸着后脖颈,期待芯片热起来,这会儿听到小童的声音,懒洋洋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慢吞吞地往楼下走。她打着哈欠,觉得自己的双腿因为许久未动都僵直了,这走个楼梯都快不能打弯,可当她站在南秋馆一层的大厅时,毫不犹豫地飞奔过去抱住了对方。
卿玄晖张开手臂,接住了扑向自己的姑娘,抱了个满怀,头埋进了她的长发里,唇角忍不住上扬。
四门门主伸手捂住了脸,转过了身,纷纷小步溜走,简直不忍直视。他们知道檀女侠大胆又奔放,可这冲过来的亲密接触实在是……没眼看。
于是,南秋馆偌大的厅堂里,只有相拥的二人。
檀景彤以为自己不思念,可见到卿玄晖时,还是忍不住地雀跃,像是蝴蝶生出了翅膀,向着阳光和鲜花飞去。她紧紧抱住他,眷恋着干净凛冽的气息,蹭一蹭,再蹭一蹭,喃喃问道:“还好吗?”
“还好。”卿玄晖轻声道。
他说话时,胸膛的震动传了过来,檀景彤闷声笑了,抚了抚他的心口,可惜他穿得有些厚,什么也没摸到。她直起身子,用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嗔怪道:“怎么会还好?还好的话,就不可能来见我。老实交代!背着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卿玄晖捏过她的下巴,用力地在唇上啃了一口,眉眼带笑,“现在倒想做点什么。”
“停!”檀景彤双手抵住他,以防他再亲过来,“兰阁怎么了?”
卿玄晖叹了口气,眼神深邃,幽幽地问道:“景彤,我一无所有的话,你会嫌弃我吗?”
檀景彤摇头,她在东梁也是一无所有,绝对谈不上嫌弃。只要两人回到未来,她敢保证,卿玄晖要什么,她就能有什么。
似是得到了保证,卿玄晖语气沉重:“兰阁被杨燃封了。”
“哈?杨燃疯了?”檀景彤听岔,转而明白,“哦,封了?”
“嗯。”卿玄晖应道。
“那咱们一起住这里,”檀景彤毫无负担地说道,她神秘兮兮地补充道,“我揍杨燃的时候,发现他那个……就是……身体……那方面……”
卿玄晖挑眉,笑意与暖意瞬间消散,他冷声问:“也是残缺?”
檀景彤点头,见他不悦,却还是皱着眉说了下去:“并且有病,他手臂上的皮肤有大片大片的疹子,就是……花柳病的一种……”
“不用多管,”卿玄晖牵过人就往楼上走去,“在他想立大业之前,也会病死。”就像儿时两人的身体受伤了之后,卿玄晖恨,恨意让他更强大;杨燃也恨,却自此放纵,这就是他们的区别。所以,东陈不会被复辟,杨燃也不会永远得势。
进了檀景彤所住的也是属于他的房间,卿玄晖把人摁在了阖上的门背后上下其手,一逞欢欲。
第46章 佛去佛又来,人言人亦清
两人又住在了一起,卿玄晖发现,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日子,檀景彤的作息变得乱七八糟。眼见冬天天亮的晚,他等了又等,想等她起身一起用早饭,可这姑娘窝在他怀里睡得踏实,呼吸均匀,一动不动。
戳戳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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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捏她的鼻子,碰碰的她的唇角,还是一点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
卿玄晖干脆直接把人晃醒,缓声道:“起来。”
“不。”檀景彤蹭了蹭抱着自己的人,久违的怀抱让她睡意十足,再也没有半夜惊醒的落寞感。
本应清脆的声音因着还没睡醒多了几分沙哑,却仍然好听。卿玄晖不是拿她孩子气的撒娇没办法,他的手往下滑,一路抚摸下去,到了腰那里也没停止,直接掐上了软软的臀肉,惊得怀里的人立刻滚向了里侧,半趴起来,瞪圆双眼控诉:“你干嘛?”
“叫醒你。”卿玄晖无辜道,平静的声音里还带点窃喜,瘦是瘦了,但手感依然不错。
檀景彤气鼓鼓地用手撑着身子跪起来,趁卿玄晖要起来时,“嗷呜”一声扑过去,抱着他的脖子就是一通啃咬。卿玄晖也不认输,双手掐着她的腰身,一个用力抱着她翻了个身,将人压在身下,双腿压着她的腿,顺带还捉住了捣乱的两只爪子。
“还闹?”卿玄晖故作严肃。
檀景彤哼了声,又吓唬她!上扬的尾音可一点都不唬人!
“要困就午后睡一下,现在和我去用早饭。”卿玄晖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将人直接拎了起来。
这么一闹腾,她也算醒了,便乖乖地跟着卿玄晖下楼用早饭。自从他来了后,她的活动范围都从小小的房间扩展到南秋馆,此刻她坐在桌旁,望着刚出炉的包子发呆。
卿玄晖夹起小笼包喂到她嘴边,就见她木呆呆地张开嘴咬了一口,正想继续逗人,就听木阁阁主开口请示道:“阁主,属下有要事汇报。”说吧,木阁阁主的眼神往吃食上瞟去。
“饭后说。”卿玄晖收回了筷子,一口吃下被檀景彤咬剩的包子。好不容易把这姑娘给叫醒了,这会儿她又开始犯困,到底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过得是怎样黑白颠倒的生活?白日休眠,夜晚清醒?
檀景彤吃了包子又喝了粥,用帕子抹干净嘴角后,就听木阁阁主汇报道:“京城有六家丢失了婴孩,婴孩都在半岁之nei。”
哦,丢小孩,那就是有人贩子。檀景彤想道。
卿玄晖却问她:“想吐吗?”
檀景彤摇头,又不恶心,当然不想吐,然而,她听到木阁阁主说了句“婴孩被挖眼、割喉、取血”,胃里立刻开始翻涌,她压下不适,心想自己在实验室也和血啊肉啊的接触过,这有什么可难受的?她深呼吸,平复心绪。
“我们找到的是六具婴孩干尸,已分不出是谁家的孩子。”木阁阁主同情地看了眼檀景彤,这要是把早饭吐出来,可就白吃了,阁主的钱可就浪费了。
卿玄晖蹙眉,他的拇指和食指在衣袖里轻轻地捻了下,吩咐道:“继续盯着。”
木阁阁主行了个礼,就消失在南秋馆的厅堂。檀景彤若有所思地望着木阁阁主消失的方向,心道,这要放在xs实验室,她立刻就能提取基因做检测配对,不信查不出是谁家的,可古代没有这个条件。
“既然不怕,我带你去看看。”卿玄晖把人拎起来就往外走,手腕就被拽住。
“等等,咱俩同时出现,会不会被抓走?”檀景彤忆起杨燃的凶神恶煞,那恨不得把她拆骨入腹的样子如同低于中爬出来的魔鬼。
“不会,”卿玄晖接过了水阁阁主递过来的黑貂裘,把檀景彤裹得严严实实,“齐王不归,皇上出家,兰阁被封,我对杨燃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
不那么重要,但也不是不重要。
檀景彤点点头,跟着卿玄晖就出了南秋馆。京城的街上还飘着浓重的檀香味儿,人们沉迷于宗教,信佛信得神神叨叨,沿途都是怀揣香火钱往寺庙赶的人们,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而他们两人却逆着人流,往郊外的坟场走去。
还未走近坟场,冬季的冷风就变成了音风,吹得檀景彤缩成了一团,她抬眼去瞅牵着她走在她前面的卿玄晖,见这人一点也不怕冷,顶风而行,面色不变,还时不时地转过头和她说话。她撇撇嘴,好嘛,这小子越来也厉害了,默默地去练武功,悄悄地玩弄着谋略,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那些小小的变化逐渐累积,在她看得见的时候,他越来越从容。
少了别扭和傲娇,多了沉稳与大气。他的成长,她有参与。
还没来得及感慨完,檀景彤就被刺鼻的尸腐味儿熏到,她刚要捂住口鼻,就见卿玄晖转身,用一条泛着兰草清香的帕子替她捂住了口鼻,帕子的两端被系在了脑后,然后,带着她奔赴坟场。
第47章 四野坟连空,抉取今不同
墓碑林立,毫无秩序,歪七扭八;坟包凸起,野有尸骨,哀凉遍野。
如果鼻间没有兰香味儿,檀景彤觉得她肯定要被这些尸腐味儿给熏晕了,她一手被牵着,另一手提着裙摆,小心地垫着脚往前走,等牵着她的人停下了脚步,檀景彤也站稳,顺着卿玄晖手指的方向,望见了被放在坑里的婴孩尸体。
这处坑是刚被木阁阁主挖出来的,松软的土被堆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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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景彤胆大地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看向坑里——果真是血肉模糊,乍看一眼,什么也看不出来。她直起身,扭头冲卿玄晖无奈地摇了摇头。
卿玄晖拍拍她的肩膀,平淡道:“都是京城百姓家的孩子。”
可以想象,檀景彤眨了眨眼,别家的婴孩离奇失踪后死亡,那自家的孩子会怎样?大人当然担心。她刚要说什么,就觉四周不对劲,似乎有影子在飞快地移动,可抬头望望天,并没有太阳。她抓紧卿玄晖,下意识地将人往自家身后拉。
可那种气势汹汹的杀意并没有止住,似是冲着她,也是冲着卿玄晖。
檀景彤低声嘱咐了句“小心”,话音刚落,一道影子就冲她袭来,她看不清来者,只得伸手格挡,但来者第一击没击中她的面门,转而继续攻击,檀景彤利索地还击,管它是人是鬼,踢就冲着要害踢,转身用肘部猛击。
可她打着的是一团又一团气,黑气四散又凝聚,再攻向她时,杀意更浓。
卿玄晖在她不远处冷眼瞧着,黑影只绕着她,每每有向他而来的趋势,就会被引回去——檀景彤在努力地保护他,而他……
黑影被打散,檀景彤退后两步,将蒙着口鼻的帕子拉下来,就见一人穿过这些影子,艳色的衣衫与凄惨的坟场形成了鲜明对比,空气里难闻的味道中也多了刺鼻的脂粉气。来人打了个响指,黑影原地消失,仿佛方才的打斗没有发生。
取而代之的是蒙面的杀手,他们将卿玄晖和檀景彤围在其中,不留丝毫退路。
杨燃抱着白裘皮抚了又抚,如同抱着一只小动物,他盯着檀景彤,又瞥向卿玄晖,惋惜道:“既然知道了我在做什么,今日,你们二人都不能走,哦不,一人可走。”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杨燃捂着嘴笑得得意,脸上的□□簌簌地往下掉。
粉掉的太多,眼尖如檀景彤,立刻瞅到了对方皮肤上的疹子——那疹子已从身上蔓延到脸上,杨燃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吗?这种花柳病放在未来是能治好的,尽管疗程漫长又痛苦,可在东梁,那是必死,偏偏杨燃现在睛神头正好,一副不把他俩弄死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做了个手势,杀手们都扑了上来。
檀景彤不悦地皱眉,杨燃是算准了他们今日要来坟场才特意追杀的吗?她跑向卿玄晖,余光瞧见了四门门主,一个用力,就将卿玄晖给“送”出了杀手的包围圈。紧接着,檀景彤不要命似的大开杀戒,她没有武器,使出的唯有致命招数:拧断脖子。
水门门主请示道:“阁主,是否搭手?”
卿玄晖摇摇头,他神色凝重,眼底有化不开的愁绪,却偏偏被冷颜所掩。藏在衣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头,他数着檀景彤身上的伤,一道,两道,三道……黑貂裘吸血,乍看不明显,但当血滴顺着貂裘的毛滴下来时,音风阵阵的坟场里就多了血腥气。
卿玄晖不动,水门门主不动,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檀景彤拧断了一个又一个杀手的脖子,在要拧断最后五人的脖子时,杨燃止住了杀手的杀势,一手拽过因为疼痛摇摇欲坠的人,手捏着她的脖颈,一点点收力,强迫她望向卿玄晖:
“你瞧瞧,你努力保护的人袖手旁观。本相告诉你,檀景彤,卿朓知道本相在坟场会要他的命才带你来,换言之,你的好情郎可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
檀景彤被抓也不怕,更不相信,她望向卿玄晖,一抹额角的血,冲他微微点头。
玄晖,你别怕,像我初来东梁时,我一定能保护你。
“你还笑?是不是傻?本相说,卿朓已经放弃你了!今日也是你的死期!”杨燃收紧了掐着她脖子的手,什么逆天改命,老星象官胡说八道,这姑娘分明如此容易就被抓住,还有什么福气!
卿玄晖面色不变,目睹着檀景彤逐渐窒息,没有任何表示,仿佛,他看到的已是一个死人。
“快走。”檀景彤快不能呼吸,却仍然用口型说出这两个字。
卿玄晖和水门门主转身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第48章 宫帘琵琶血,楼台一笛伤
檀景彤是被拖进了皇宫的地牢,她浑身是伤,所过之处,血迹遍布。
过多的失血让她有些迷糊,却也知道自己被抓被囚——手脚被铁链拴住,冰凉的链子坠得她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偏偏这时,杨燃得意又傲慢的声音传来:“你们就是这么囚人的?”
“请杨丞相明示。”
“第二至第七肋骨之间。”
檀景彤犯怵,那不就是肩胛骨的位置?她继续装死,同时暗示自己,剑伤不疼,腹腔不疼,将来受到的所有刑罚都不会疼。只是流血或受伤的话,她不会死。&&b/<> 文字roushuwu.;/b研究院的同事们给她注射的针剂里,可有着维系生命体征的珍贵物质。许多人是没钱去打,她是有钱也不打,却被人上赶着打进了身体里。
她懂心理学,知道当暗示强烈到一定程度,便真的可以像人工智能一样,关掉感官的开关。
所以,被拎起,被摁住,肩胛骨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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匕首捅穿,那里的肉被一点点挖出来,当血窟窿大到可以塞进铁链时,两条黑亮的铁链从她的肩胛骨处穿了过去,一头拴在牢房这端,另一头拴在牢房那端。
杨燃兴致不错地旁观了这个过程,虽然檀景彤昏死过去,让他没有听到她的尖叫与求饶,但看到自己对手的女人被折磨成这样,竟也有别样的成就感。
这一次,是檀景彤,下一次,就是卿眺。
他用小香帕擦了擦自己的额角,转身想走,就听铁链“哗啦啦”一响,再定睛一看,手脚被缚、琵琶骨被贯穿的人醒了,小脸上都是血污,那眼神平静到无所畏惧,不怕,亦不慌。
“卿眺不要你了,你不过是他的棋子,还不是很重要的那种。”
檀景彤叹了口气,能不能换句话,她都听腻这种说法了。
“成明昱也没去打仗,以为不在京城就能糊弄本相!”
檀景彤想了想,哦,齐王没走?这倒是件新鲜事。
“本相算过你的命数,怪异又乖张,东梁还真会因你而亡,哈哈!”
檀景彤的手指动了动,她是一位优秀的科学研究员,才不信命。
杨燃似乎想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而后吩咐了句“用刑”便匆匆离开。檀景彤费力地抬眼,望着那抹消失的艳色,便闭上眼睛,不去管何种刑罚将用在自己身上。
不过是皮开肉绽,寸步难行,等她回到未来,眨眼就能修复自己的身体。
杨燃的确着急,手下的人新抓了许多婴孩,他让巫医用这些稚嫩孩童的血为药引,去炼有起死回生功效的丹药。他挥开了屋门,血腥味儿扑面而来,不比皇宫地牢的气味好多少,他咬了咬牙,往里屋走去,来到书架旁,触碰最高处的盆景,旁边的墙缓缓移动,留出了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从外面就能闻到血味儿,暗室里的血味儿就更浓了。
偌大的血池里,一个惨白如玉的少年端坐在其中,他对身处血池浑然不觉,如同在泡温泉,可那紧闭的眉眼却透露出了不耐。他听见有动静,敛去暗暗涌动的躁郁,睁开眼后有气无力地唤了声:“皇叔。”
“玉墨,好些了吗?”杨燃例行问道,顾盼生辉的眸子里只剩下关心。
杨玉墨点点头,再这样泡下去,他能把过去两天里喝的苦药都吐出来。
“再坚持一下,皇叔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切。”杨燃坚定地说道。
杨玉墨乖巧地应了声,接过巫医递过来的又一碗药,不眨眼地喝了进去。
杨燃陪了会儿,轻手轻脚地出去了。他早就看中了丞相府,是因为知道每间房都有曲曲弯弯的暗室,这些暗室又有所相连,所以,当成相告老还乡时,他直接带人搬了进来。如今,朝堂上也无反对的声音,只要他顺着成明昊那个傻子,抓住檀景彤这个异数,料卿眺和成明昱加起来有再世之才,也不能奈他何。
殊不知,丞相府的一切都在兰阁的监视下。
哪怕兰阁被封,但兰阁人却纷纷去了南秋馆,那里依然天黑开张,天亮关门,但他们的老板却音沉着脸,就连成明昱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时,也被卿玄晖赶到了隔壁的芳春院去歇息。
“本王就知道,阿朓你舍不得你的小娘子!”成明昱累得闭上了,还不忘打趣。
“南秋馆地儿小,容不得齐王殿下这尊大佛。”卿玄晖冷淡拒绝。
“啧,真损,也不知道人家是怎么忍你的。”成明昱咋舌。
“殿下,不送。”卿玄晖将房门合上,紧皱的眉头却泄露出心中的不安。那是他捧在手心、放在心间的姑娘,如今却……在皇宫的地牢被铁链贯穿琵琶骨,那该多疼!哪怕知道这一招险棋会走到这一步,但当火阁阁主送来这一消息时,他还是把下唇咬出了血。
哪怕亲眼见到自己被放弃,却还是让他快走,这就是他爱的姑娘。
第49章 惟愿盛世曲,遥隔楚云端
表面上,齐王带兵北伐匈奴,去势汹汹,不胜不归;实际上,成明昱藏身芳春院,和卿玄晖一起悄悄地观察着杨燃的动向。两人聚在一起,商量出的计谋是决绝又狠烈:
“殿下,当初东陈余孽还有隐藏,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呵,他们藏得那么深,要不是杨燃露出了马脚,本殿都没料到。”
“杨玉墨是将死之人,杨燃以婴孩血让巫医为其续命,最多再维系一阵。”
“阿朓,这些消息是怎么得来的?”
卿玄晖不语,有杨燃去折磨檀景彤的功夫,丞相府的防守远远比不上兰阁,想安插个人进去太易。
“本殿明白了,”成明昱揉了揉额角,欣慰道,“你牺牲的太多了,将来可有想要的?”
“惟愿盛世。”
成明昱叹了口气,苦笑的嘴角却挑得轻松。他当然不想听到阿朓提出的要求,但这祝福还是能接受。
“成相还想见殿下一面。”卿玄晖转达道。
“你安排。”成明昱不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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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每位君主都有倚重的人,如同先皇倚重成相,他倚重阿朓。成相来见他,多半是提点叮嘱。听可以,不听也可以,处于对先皇的尊重,他还是会听,但做不做就另提了。
等来了成明昱的肯定回复,卿玄晖暗暗地松了口气。自己这位舅舅对他没有任何亲情可言,两人的相处还不如官场上的对手,可对成明昱就不止是一般的好了。以前还有些介意,可有了一个独独对自己好的人之后,委屈消散,不甘逝去,心中被白糖填满,那种幸福的感觉来之不易。
可惜,给他幸福感的人正在受苦。
跟成明昱告辞,他回到了南秋馆,眼里的音郁加深,想狂吼一声又不能,攥紧的拳头终还是没忍住,砸在了木桌上,整张桌子应声而裂。
他宁愿被杨燃折磨的是自己。
被他担心的檀景彤却一点也不疼,音暗的地牢里没有铜镜,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从这些人用刑的手段,应该能推测出自己的脸肿了,肩膀处有两个大窟窿,身上有许多鞭伤,由于鞭子带刺,可能许多伤口都深可见骨。
还好感觉不到疼,不然非晕了。
没有食物吃也饿不死,没有水喝也渴不死,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辟谷的仙人,来凡间渡劫,随后便可一步登仙。想着想着,脑袋就耷拉了下来,不太强烈的困意一点点袭来,她决定想些开心的事,比如带玄晖回去后,要教他些什么,做饭?做家务?做试验?
想得深远,睡得迷糊,她感觉有人给她灌了什么,温吞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了进去,要是以前,她闻都能闻出来,可现在,只能分辨这是液体还是固体。半睡半醒间,她悉数咽下,管它是□□还是补品,反正她不会死。
檀景彤自认不是一个易于暴躁的人,可当她被铁链晃动至醒时,眼前是杨燃那张妆容夸张、脂粉下隐隐有疹子遍布的脸。她无力地眨眨眼,就觉眼睛被什么晃了下,低下头,一把匕首没入心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杨燃正拿碗接着她的心头血。
“难怪说你是东梁的异数,你这是‘不死之身’?”杨燃怪笑道,满脸的粉被他面部肌肉牵扯得直往下掉,“你的血一定很特别。”
是特别,但对别人一点用都没有,说不定……檀景彤轻呼了声,许是刀子没入心口太多,她都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痛,好在那痛感转瞬即逝,并没有把她疼晕。
捧着一碗鲜血,杨燃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地牢,他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丞相府的暗室,哪怕自己被碗里的血味儿熏得恶心,在见到杨玉墨的时候,仍然端出了可亲的笑容。
“玉墨,来,把这个喝了。”他满怀希望地说。
杨玉墨压下心底的不耐,平静地望着这位愿为自己肝脑涂地的皇叔,他不懂,为什么一定要复辟东陈,明明东梁还算平定,可偏偏皇叔这么执着,杀的人比他从小到大见的人都要多,就是为了把东梁的江山给抢过来。
他活不长,他知道,他也不想当什么皇帝,他想死,死个痛快,再也不用泡什么血水,也不用喝什么苦药,或者是,眼前的鲜血。
“皇叔,辛苦了。”杨玉墨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鲜血,喝完了后冲他笑了笑。
杨燃欣慰地点点头,他把碗放在一旁,碗壁上还有血迹,伸手替杨玉墨擦了擦唇角的血。这是他的希望,也是东陈的希望,玉墨必须活下去,长命百岁,守得江山在。
“皇叔快去忙。”杨玉墨乖巧地催促道,实则是不想与杨燃面对面。
第50章 凉薄将成空,厚待为空谈
卿玄晖守在南秋馆的密室外,悠闲地啜饮着清茶。
密室里是成明昱和成相,两人谈了什么他一点也不关心,反而为自己盘算好了出路。这盘棋不是他下,也不是成相下,而是齐王殿下的棋盘,包括他、成相、成明昱,都是其中重要的棋子。若说有什么意外,也就是檀景彤这个异数,从天而降,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整盘棋局中,并牢牢地站在他身边,别人生拉硬拽都不走。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耳根很少清静过,那个姑娘过于活泼,无论是开玩笑还是调笑,都透着对他的关心,以及十足的信任,哪怕别人挑拨,也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专情如初,深情如此,他何尝有幸。
所以,当东梁事毕,卿玄晖愿意跟她走,去那个神秘的未来,见见她的亲朋好友,与她共同生活。他向往更好地生活,前提是那生活里有她。
等了许久,成明昱推开了密室的门,成相随后走出来就直接离去,让卿玄晖连道别都没机会。成明昱面色不悦,如牛饮般把卿玄晖泡的这壶清茶一口喝光,不解气地拍桌子感叹:“烫死本殿了!”
卿玄晖打了个响指,南秋馆的人又送上来一壶温水。
成明昱喝了一大口后,凝重道:“阿朓,你这个舅舅不简单,他是可以彻底还乡了。”
卿玄晖应了声,成相都快入土的人了,再不还乡,就无法叶落归根。
“北方有什么消息?”成明昱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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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还在继续,我方形势大好。”卿玄晖答道,匈奴空有蛮力,粮草后备又不充分,解决掉他们也就是近期的事。
“杨燃那边?”成明昱刻意问道。
“一切如常。”卿玄晖不愿多提。
成明昱没有瞧见他担心的模样,失望地眨了眨眼后,又回归正题地缓缓道:“等战事接近尾声时,本殿会去法明寺面圣。”
“殿下可以尽早去见。”卿玄晖想了想成明昊那被控制的情势,便这样建议道。
成明昱没有问原因,可他知道阿朓这样建议一定有道理,于是,他让齐王府的人去安排,三日后,大张旗鼓地往法明寺而去,宣称是跟随皇兄的脚步遁入空门,常伴佛左右。杨燃本不放心,打着护送齐王的名号特意前去监探,却发现,这兄弟二人真的是吃斋打坐,青灯古佛。
待杨燃走后,成明昱才察觉出成明昊的不对劲。
“皇兄近来吃住可还习惯?”他问道,成明昊不答。
“臣弟担心的紧,唯恐皇兄不适。”他试探道,成明昊仍不答。
哎,成明昱皱了皱鼻子,难怪阿朓让他尽早来法明寺,原来,成明昊只是个活人,但这个人没有自己的念头,无力地敲着目鱼念着经。杨燃还在时,成明昊还有几分神情;待杨燃一走,成明昊就如同一个活死人。
东梁的余孽,兰阁的弃子,太后的面首,还有这等本事!
而被成明昱惦记的杨燃在发现杨玉墨喝了檀景彤的心头血不见好、也不见不好时,气恼之余,提着剑直奔皇宫地牢,看着那个蜷成一团睡得迷糊的人,他走过去,狂喝一声,一剑就捅了过去。
刺向心口,临刺入前偏离一寸。
檀景彤不是被剑刺醒的,而是被他大吼的那声吵醒的,她本就垂着脑袋,看清了心口的伤势后,心道,这人又来杀自己,却又不把她杀死,那不就等着她把他杀了吗?她费力地仰了仰脖子,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长时间未进食让她有气无力,要不是每晚夜半有人来给自己灌温吞的液体,她早就能晕过去。
“你不是不死吗?你的血为什么没用!”杨燃要的,是活蹦乱跳的杨玉墨,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杨玉墨,那是东陈的希望,不应该小小年纪病痛缠身,他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杨玉墨走向死亡。
她是未来之人,身体构造早就被xs研究所的同事们优化了无数次,自然与古代人不同。檀景彤暗暗地想道,她是不是该感谢自己的好友王灵犀,总研究出奇奇怪怪的药丸和液体,两人当糖豆和甜水似的吃喝进去,没想到真的有用。
比如伤口愈合很快,比如疼痛感官能关闭,还比如,把她丢在古代也死不了。
“本相留着你还有用,”杨燃拍了拍她的脸,然后嫌弃地盯着自己手心纹路染着的血,“你再多活几天,算是与本相相识一场,到了地府别说待你太薄。”
本就凉薄,何来厚待?檀景彤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第51章 杀势蔓无边,力有不逮意
这几日,杨燃气特别大,动不动就来到皇宫地牢,提着剑往檀景彤身上刺,直到那如注的血流变成一滴一滴,他的怒火才能被平息。
杨玉墨不见好转,巫医束手无策,成明昊无动于衷,反而是成明昱蠢蠢欲动。杨燃狠狠地又刺过去一剑,却因力道太大震开了高高束着的长发,他怒吼一声,披头散发地扑过来掐住檀景彤的脖子摇晃:“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
檀景彤不怕疼,可怕不能呼吸,她眉头紧锁,想伸手去挥开,可铁链子重量太大,她又抬不起手臂,只得被掐得喘不过气,面色是惨白中带着不正常的朝红。她索性彻底闭气,任杨燃在她耳边鬼哭狼嚎,她也听不见。
这个人越暴怒,说明齐王他们的计划推进得越有效,也说明,她快能离开了。
“杨丞相!杨丞相!”丞相府的人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地牢,没等杨燃转过身就哭喊道,“玉墨少爷不行了!杨丞相快去看看吧!”
听到了“玉墨”二字,杨燃从暴怒中抽离,他不可置信地松开了檀景彤,立刻消失在地牢中。
檀景彤像脱离了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着气,这时,守着地牢的狱卒打开了地牢的其他门,拽着囚犯们也往外跑,脚步声错落有致,一时间,地牢的人都逃离了,只剩下她这个肩胛骨被贯穿的人呆坐在原地,动弹不得。
呃……大家都逃了,谁来帮她把铁链抽出来?
她撇撇嘴,运足气力,徒手想劈开手脚腕上的铁链,可长时间未吃饭,本身就无力,眼下更劈不开。就在她想再劈的时候,她所在牢房的门被踹开,冲进来的人迅速地用匕首挑开了束缚着她手脚腕的铁链,等他把匕首伸向眼前人肩胛骨时,动作一滞,整个人犯了难。
“檀女侠,属下逾矩了。”水门门主话音刚落,硬着心把贯穿檀景彤两边肩胛骨的铁链分别从前后用nei力震断,也不顾肉是否与铁链黏连,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手摁着她的手臂,另一手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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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肩胛骨处的铁链抽了出来。
血肉黏连,伤口巨大,再次血流如注。
檀景彤后知后觉地想“哎呦”几声表示疼痛,可水门门主已经将她架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地牢跑,他很有方向感,对地牢也熟悉,遇到台阶就把檀景彤拎起来,遇到平底就拖着她,曲曲绕绕地竟然远离了宫墙,将人塞进了马车后再次行礼:“请檀女侠安心养伤。”语罢,马车缓缓往南秋馆驶去。
水门门主还要进宫去协助卿玄晖和成明昱,火门门主则在法明寺那边守着痴痴傻傻的成明昊,木门门主和金门门主早就冲进了丞相府,果断地找到暗室,给了杨玉墨一个痛快。与此同时,往丞相府赶的杨燃躲过了兰阁后却拐了个弯,走了趟齐王府后进宫。
皇宫中肃杀冷清,齐王的人从nei到外完全占据,他坐在龙椅上,手里握着先皇的遗诏,静待来人。卿玄晖负手而立,气势沉着,周身都散发着冷意,震得底下那些大半夜从被窝里爬起来的中立派不敢言语——他们也不好过,皇帝走马灯似的换,到底该听谁的?然大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无人敢应。
成明昱耐心地等着,等到火门门主拎着成明昊、木门门主拎着杨玉墨的尸体、金门门主空手而来时,他才开始让卿玄晖宣读先皇遗诏。遗诏读到一半,大殿门口又有一阵动静,卿玄晖住口,瞥见了杨燃押着的人,那是好几个女子,看着有些面熟,再定睛一看,嗯,齐王府的人。
“齐王殿下,”杨燃只说了这一句话,就目眦欲裂地盯着木门门主手中断了气但笑得安详的杨玉墨,他再也没有往日的风华,气急败坏地用滴着血的剑指着成明昱,“你滚下来,那是杨家的龙椅!天下也是杨家的江山!”
以为挟持他的侍妾就能要挟他?成明昱讽刺地摇了摇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果然,杨燃手起刀落,第一个女子咽气;再砍下去,第二个女子断头。不顾她们的苦苦哀求,成明昱是连眼睛都不眨,而其他官位低的朝臣早就躲到了一旁,生怕高手对峙,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成明昱含笑望着这杀人不眨眼的场景,他缓缓道:“杨燃,如愿?”
“不,”杨燃的妆早就花了,他朝大殿外招招手,本应被水门门主送走的檀景彤竟又被抓了回来,身上的衣衫早就看不出是什么颜色,唯有被拖着走过时身后长长的血迹令人唏嘘。她也是不懂,马车明明走得很稳,怎么就又被劫持?“成明昱,本相知道你不在乎,但卿朓在乎啊。”
檀景彤细细的脖颈上还有早先被掐的红痕,现下又跟待宰的羔羊一样被掐着举起,她忍不过,动了动手腕,衣袖间寒光闪过,先刺向杨燃的额间,被他躲过后,她踉跄地了下,单膝跪地,握着匕首的手往上一松,直逼心口。
卿玄晖冷眼注视着,黑色袖纹的鞋边有血滴落,轻巧又缓慢。
第52章 棋子落心伤,明朝暮纷纷
杨燃堪堪躲过,一个晃身就握住了她的手腕,盛怒之中透着妖艳,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姑娘,你是真的傻。”
檀景彤跪着,他弯腰倾身,也不顾杨玉墨之死,独独想着如何全身而退。
“卿朓护你不过是因为你有用,不然,你怎么会被本相抓到?又怎么会被本相折磨后再次抓到?”
檀景彤脑袋“轰”地一下,觉得四下更是寂静无声。是了,杨燃说的没错,以卿玄晖的谨慎,不可能让她三番五次地被抓住,更不可能在她被囚时只是半夜偷偷地潜人送水……换言之,她经历的劫难都是自己找的,因为她信任卿玄晖。
杨燃见目的达成,手腕一松,抢过匕首,直直地戳进了檀景彤的心窝,而眼前的人却连动都不没动,如同入定,满脸的绝望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就在刀尖刺入皮肤时,杨燃的手腕一抖,被水门门主掷出的暗器打中,他一用力,能戳进去多少就戳多少,然后,在水门门主扑过来杀他时,大笑着移行而去,留下了一抹猖狂的背影。
而无人支撑的檀景彤软软地摔在了地上,她只觉心累至极,连闭没有。这一瞬间,她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控制疼痛的感官也随之打开,巨痛像千斤坠一样,从四面八方遏住她的呼吸,将她的寸寸皮肤放在砧板上,一下一下碾过。
疼,很疼,非常疼,疼到连后脖颈的芯片热了又热,她都不能察觉。
水门门主望向卿玄晖,就见自家阁主微微点头,他赶紧上前,一掌劈晕檀景彤,再次将人送走。也许阁主离得远看不清,但他站的位置离檀女侠很近,清晰地瞧见她眼底的光芒一点点暗去,再也没有往日的神采,其中透出的失望太沉重,似要将自己掩埋。
卿玄晖沉静如初,他往右手边挪了半步,鞋底蹭了蹭地,将滴落的血擦了干净。
成明昱拍了拍手,又有许多之前辞官的人鱼贯而入,他们稳健的步伐带起了劲风,让官微言轻的躲在两旁的朝臣们目瞪口呆——不是朝堂变化太快,是他们呈中立跟不上局势。另一位皇帝还在礼佛,这一位皇帝已持先皇遗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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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人到齐了,痴痴傻傻的成明昊也被推着跪在地上,他呆愣愣地望着成明昊,忽地低下了头。
“皇兄被逆贼杨燃控制神志,蒙太医,交给你了。”成明昱淡淡道。
蒙太医出列,带着几个人将成明昊架走,从头到尾,成明昊都没有说话,他紧攥着佛珠,待走到无比熟悉的大殿门口时,绳子断裂,佛珠哗啦啦地散落一地,而他本人也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栽了下去,再无生气。
成明昱的人不吃惊,中立派的朝臣却惊呼出声:他们眼睁睁看着杨燃杀了成明昊而未阻拦?
蒙太医将人带走,剩下成明昊、卿玄晖和或沉静或讶异的朝臣们。
就是在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子,东梁的命运再次被改写,表面上没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风,但暗地里,成明昱一方早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需要处理的事宜很多,卿玄晖耐心十足,成明昱干劲满满,待夜半更声响起,两人才停下手中的笔。成明昱想问他关于檀景彤的事,可卿玄晖一脸“除了正事不要跟我说话”的冷漠神色,那冷漠中又有尊敬和疏离。
就是从遗诏颁布的那一刻起,一道鸿沟立在了他们二人之间。从前皆为棋子,此后之路不同。
卿玄晖宿在了宫nei,紧张的时间不允许他回到南秋馆或者是收回的兰阁,把水门门主留着照顾檀景彤他也放心,就是……只要想起自己在高高的大殿上,看着檀景彤一点点丧失力气跌在地上,他就觉得心在滴血。
可他不能去安慰她,也不能把她抱在怀中。
从没有这样一刻恨杨燃,恨那个想当兰阁阁主却选择了踩着人上位的昔日同门。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放杨燃走,下次,就是杨燃的死期。以杨燃的那点本事,根本不可能找到楼兰的巫医,背后有谁他早就查清楚,就等着对方沉不住气冒出头,被成明昱一网打尽。
这盘棋,该下完了。
天气太冷,宫人端来的热水变得温乎,他打湿毛巾擦了擦脸,还没放下毛巾,就听到水门门主干涩的声音:“回禀阁主,檀女侠伤势过重,昏迷不醒。”
卿玄晖攥紧了毛巾,忽而又松开,他长舒一口气道:“还活着?”
“是。”水门门主答道。
“那就好。”卿玄晖揪着的心并没有放松下来,他不会嫌弃她,无论她成什么样子,只要她还活着,他就能永永远远地,与她在一起。
第53章 不然何至今,戚戚忆万年
没有信念的支撑,檀景彤只剩下昏昏欲睡。
肩胛骨处碗口大的伤口很疼,即使被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她都能感觉到伤口愈合得很慢,哪怕翻个身都可能会让其继续淌血。而身上的其他伤也很疼,她无力地瘫在软塌上想道,古代刑法固然可怕,对身体的捶打就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她早中晚都会喝药,不是棕黄色的中药,而是苦涩至极黑乎乎的汤药。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她喝完药就很困,睡了一觉又一觉,分不清白日黑夜,只觉得闭上眼睛后,再无烦躁与不安。
罢了,在感情上,她从来都是失败者。付秦不喜欢她,她也从未重视过对方;她重视卿玄晖,对方却选择了利用。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睡到地老天荒时,芯片的热度恢复正常,王灵犀充满活力的声音从遥远的未来传来:“景彤?景彤?在吗?在吗?”
檀景彤被这记忆中无比熟悉的声音唤醒,她闭了闭眼,以为自己幻听,直到后脖颈的热意一波一波传来,她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道:“灵犀?”
“景彤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们修复好系统了,你可以随时回来!”王灵犀联系上人后才松了口气,xs研究院的一线研究员们在把檀景彤塞进时空缝隙运送回古代后,都对这自创的系统无比自信,可偏偏出了岔子,重启不行,刷机也不行,他们只得重新编写代码,检查公式中可能出现的问题,一检查就是小半年。至于檀景彤,这位战斗力很高的研究员就多在古代考察一阵吧。
但王灵犀也生怕檀景彤在古代出什么事,那可是一点都不民主、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会。现在知道好友无事,她也就放心了:“想回来时说一声,院里有人值班。”
“好。”檀景彤应了声后,听王灵犀又絮叨了几句,就断了通话。
温热的芯片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她其实很想问问,能不能自己一个人回去,可又觉得这问题太幼稚——xs研究院千方百计想从古代抓个人回来,要是仅有她自己,那院长和副院长还不得去檀家告状?哎,头疼,要不随便带个人回去交差?水门门主?
有了这个想法后,檀景彤再见到水门门主时,打量人的眼光里都透着热切,直把水门门主看得发毛,夜半潜入皇宫见卿玄晖时如实汇报:“阁主,檀女侠老盯着属下,属下害怕。”他说的是实话,那不是什么善意的眼光,被注视唯有发怵。
卿玄晖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复而摩梭杯壁,眼底闪过深沉和复杂。沉默许久,他缓缓问道:“她没问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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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
水门门主摇头,并没有。他以为檀女侠多少会提及阁主,发脾气也好,抱怨也罢,但是,檀女侠就安安静静地养着伤,惨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血色,眼神黯淡,毫无光彩,整个人因为重伤也是恹恹的,根本没有初见时的潇洒和大气。
卿玄晖抿唇,把茶杯用力一捏后放下,茶杯应声而碎,碎片平铺在桌上,余下的茶水流的到处都是。他该怎么解释,自己并没有放弃檀景彤?事情进展到了这种境地,他再说什么,她都不会信,都会以为是利用。况且,是他自己把那信任生生击溃。
对待感情,他很生疏,因为在这段感情中,他很少主动,都是檀景彤热络地凑过来,一笑一颦都能牵动他的心。
起身往殿外走去,夜色里,翘起的檐角平添妖异,高大的宫墙透着沉重。他没有穿披风,单衣前行,刺骨的寒风吹得他一阵瑟缩,掌灯巡视的宫人与他问好他都听不见。不知往前走了多久,直到泛着波光的水面出现在眼前,卿玄晖才停下了脚步。
站定后片刻,池塘边便多了个人。
“楼兰快顶不住了,朕心甚安,”成明昱头疼地揉着鼻梁两侧,见卿玄晖死气沉沉,不禁问道,“怎么?要投池塘自尽?这有点浅。”
“皇上说笑了。”卿玄晖口吻疏离。
“后悔?”成明昱当然知道他忧心什么,檀景彤在南秋馆里半死不活地卧着,阿朓却宿在皇宫夜夜不回,这两人的矛盾可不是一般的深。
“不。”卿玄晖答道,“皇上保重龙体。”
说罢,他跌跌撞撞地离去,玄色的衣衫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兽,每逢月亮隐藏时出没,将人最宝贵的东西抢走,再也不奉还。
成明昱长叹了口气,似要吐出心口的浊气。棋局将收,覆水难收,谁也回不到过去,再让他选一次,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都会是棋子。
第54章 余非此世人,陌路不可征
成明昱稳定了局势后,着手一一修理朝堂中的暗线。
他很清楚哪波人假装中立,哪波人确实中立,以及成明昊所剩不多的拥趸。对这位一心礼佛的皇兄,成明昱并不放心,他下旨直接让其剃度出家,不是喜欢在法明寺里念经吗?那就此生长伴佛祖左右,一生青灯也不悔。当然,法明寺守卫森严,里三层外三层,而那些有心接近成明昊的人都先后被抄了家,自然无人敢再去找晦气。
至于成明晟,成明昱并没有给他谥号,只是重新安葬。这人本性恶劣,在整盘棋里是个身先士卒的弃子,做了许多害人害己、劳民伤财的事,他也想鞭尸,但在卿玄晖的劝诫下,还是选择了厚葬。
成明晟在前,成明昊在中,他成明昱在后,才是最后的胜者。
“杨燃那贼子有什么动静?”成明昱头疼地闭眼问道。
卿玄晖淡淡道:“神出鬼没。”杨燃很爱耍小聪明,会在他带人去抄家时给他制造小麻烦,或者在南秋馆傍晚开张时弄点小搔动,亦或是找杀手埋伏在他回皇宫的路上,都不足以对他的命构成威胁,偏偏又逼他出手解决。
此时,他不再需要隐藏实力,那些靠药物掩盖的真相都浮出了水面。
而杨燃本人不见踪迹,水门门主却撞见他好几次伪装成老者出现在不同药房中,遮面变音,买药后匆匆离去,整个人着急忙慌地如同火烧眉毛;水门门主的嗅觉更敏感,在混乱的气味中,他闻到了杨燃身上传来的腐烂的味道,像是尸体在外搁置许久。
“盯住了。”成明昱命令道。
“是。”卿玄晖应道,杨燃是他们需要解决的最后一个人,除掉杨燃,掌控楼兰,料外族不敢再觊觎东梁。
而在紧密盯梢之时,杨燃依然有自己的办法给檀景彤递消息。
檀景彤静卧了七日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散架了,她忍痛坐起,仅这一个动作,就让她直吸气——全身上下被包扎得严实,伤口不再渗血,伤药泛着凉意,可喝的苦药里止痛成分不多,过了半个时辰又会疼得冒汗。
偏偏南秋馆的小童每次给她端的药碗下都会藏着一张纸条,她阅后即焚:
“卿朓武功远高于你。”
“你在齐王眼中,是颗多余的棋子。”
“汝非此世人,应随吾同去。”
她观察过小童,发现对方并不知情。就在她拿起药碗,顺带把第十张纸条攥紧手里时,南秋馆外一阵嘈杂,似有呼喊求救声,也有催促训斥声。檀景彤问道:“发生了什么?”
“抄家。”小童答道,仍是不敢抬头,听水门门主说,这位姑娘不喜欢被看到,他就保持恭敬好了。
“谁抄家?”檀景彤问道。是谁去抄家,不是抄谁的家。
小童觉得奇怪,却也依旧如实答道:“卿阁主。”
檀景彤笑了,卿玄晖所过之处,哀嚎哭嚷,基飞狗跳,想必这位大阁主正皱着眉反感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吧。她抚了抚心口,很好,这里不酸也不疼,待伤再好一些,她生拉硬拽,也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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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人绑回去,至于他在东梁的事务是否处理完,至于成明昱是否还需要卿玄晖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把药碗递给小童,檀景彤坐着发了会儿呆,又躺回去,窝在被子里取暖。她的自愈能力很强,从前是付秦,现在是卿玄晖,哪怕付出过真心,也能强迫自己收回来,不然还等着人家践踏?再提到这个人时,对方就是个不痛不痒的陌路人。
她不属于东梁,完成这项工作后,她还有许多研究项目要推进,没空考虑谁喜欢谁、谁不要谁。唯有工作不会背叛她,也唯有工作能让她有安全感。至于男人,呵,无缘亦无趣。
又躺了三日,檀景彤的睛神越来越好,她下地穿好鞋后走了一步,腿软的直接跪在了地上。苦笑着捶了捶地,揉揉膝盖,她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闭合许久的窗户。南秋馆外的街上已是喧嚣一片,人来人往,声色升腾,烟火缭绕。
无论谁当皇帝,百姓的生活都要继续;手工业的繁荣,也是所有盛世的开端。
而这热闹,与她无关。
手搭在窗框,肩上的疼痛提醒着她还要多休息,可檀景彤却凝视着这一切。
她往外看时,带着郎中令疾行、路过南秋馆的卿玄晖似有心灵感应地回望。他瞧见面色惨白的姑娘倚在窗边,阳光照过去,那张小脸比光还纯净,再多看一眼,似乎她就能融进光中消失。他暗暗咬牙,压住心中早已蔓延的荒芜,扭过头继续前行。
第55章 独与火幽兮,籍甚乎人间
杨燃的纸条递的很勤,言简意赅地说着檀景彤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她曾经也许疑惑过,但因为对卿玄晖过于信任,那疑惑就是一闪而过。而在她拿到了最新一张纸条时,发现纸条边缘有血迹,她夹着纸条靠近鼻子,嗅了又嗅,没嗅出什么,就燃烛焚尽。
“子时,芳春院。”
纸条上只有这五个字,檀景彤翻了个白眼,即使芳春院就在隔壁,杨燃的邀请也是无用,就跟她能顺利走出南秋馆似的——哪怕踏出房门一步,至少三双眼睛会同时盯着她,生怕她有闪失。她对着红烛吹了口气,火光一闪即逝。
所以,杨燃又要干什么?大半夜在芳春院里作妖儿?
没多想,她照旧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肩胛骨处的伤没有好,动作一大就会痛,倒是睛神好了很多,不像在地牢时那般虚弱。她一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直到房门被拍得快倒了,她才懒洋洋地睁开眼,慢吞吞地下去打开了房门,就见给自己送食的小童急道:“姑娘,快逃!”
逃?逃到哪儿去?
小童根本不给她多想的机会,蹿进屋里,拿起披风将她裹好,推着她就往南秋馆大厅走,那里是人进人出,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难言的慌张。众人见她无恙,将她带到了南秋馆外,让她安心在这里等着。檀景彤缩进披风里,撇撇嘴,想四下瞅瞅,却闻见了灼烧的气味。
左前十点方向,屋顶上细小的火苗在夜幕下跳跃。着火?檀景彤皱眉,那位置不就是芳春院?现在是子时?杨燃是不是在里面?与她无关,烧死最好,免得祸害遗千年。
她毫不在意,眼见那火苗变成了漫天火光,几乎照亮天际,而周围民居却死气沉沉一片,没有人呼喊惊奇,仿佛没有人再一样。芳春院的顶楼就那么烧着,隔得老远,她听到木头被烧断裂的声音,咔嚓,咔嚓,咕咚,嗯?定睛一看,一道人影似乎从顶楼被抛了下来,借着风势,那人如大鹏展翅,安然落下,而下面忽然涌出许多人围了上去跪下又起来,却自始至终地将其护在中间。
檀景彤目力良好,何况那人还穿着龙袍,不是成明昱是谁?她不爱凑热闹,便没有走过去打招呼,然而,成明昱却稳步向她而来,那气势如虹,似要将人吞没。
“楼兰巫医在里面,卿朓也在。”成明昱沉声道。
檀景彤耸耸肩,谁在里面都和她没关系。
“杨燃也在,他们打赌,看你会不会去。”成明昱的声音顿了顿。
檀景彤不耐地咋舌,看来,杨燃递信儿的事所有人都知道。
“你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烧死?”成明昱说到这里,口吻里已带着十足的威严和怒气,压得他周围的人面色铁青,不敢动弹。
可檀景彤还能轻呼一声,讽刺道:“不然?我冲进去一起被烧死?卿朓忠君,可我不是。”
成明昱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扫过檀景彤面门,却被对方轻巧地躲过。
“皇上最后一步是放弃他。”檀景彤肯定道,如果她是皇上,当王爷时尚可留下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但登基后,绝不希望那个熟知自己过往做过什么事的人还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这一出芳春院大火恐怕既是烧了楼兰的妖人,又以火释权吧。
成明昱冷笑的声音透着音森,他凝重道:“你也得死,你必须死。”
看看!古代人迷信真可怕,又一个被星象官荼毒的皇室,她怎么就是异数衰运了?盛世与否,全看政策,再加上少一些天灾,休养生息,劝课农桑,想不迎来盛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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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檀景彤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在卫尉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围住了自己,把南秋馆的人牢牢地挡在了外围。
这是逼着她进芳春院,和卿玄晖一起被烧死,但她不想殉情。
卫尉用力推着她,直直把人推进了芳春院的大门nei,檀景彤回望成明昱,在人群的簇拥下,那人的身上带着些金黄的光芒,她隐隐听到了这句话:“这是阿朓的计谋,朕于心不忍。”
檀景彤笑了,她的视线从成明昱身上往上扫,环视一圈,也是她最后一次看东梁。
叨扰许久,她该走了。
主意已定,檀景彤眨了眨眼,强行关闭了自己的感官。一会儿要走进火中,肯定会被烧得面目全非,她才不要疼得死去活来,等顺利回到研究院后,进行普通的修复就行。现在,她要完成最后的任务。
她心情极好地往前走着,不害怕,不慌张,她知道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唯有欢喜。
而在成明昱看来,玄色的背影孤寂又强势,有这样的人陪阿朓,黄泉路上也有趣吧。
浓烟呛不到她,火烧过来也伤不到她,檀景彤像是没看见断裂的木梁噼里啪啦往下掉,她如同走在平地上,循着残留的楼梯,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爬。
第56章 不得要路津,如在无人境
楼兰的巫医早就被卿玄晖折磨得半生不死,此刻他多半个身子都已烧着,却偏偏不能动弹,求救似的望向杨燃,杨燃自身难保,哪儿顾得上他。
卿玄晖淡然地伫立在火光中,满意地盯着眼前的两人。从巫医入手,他牵扯出了楼兰埋在东梁的暗线,许多暗线都令他意外,哪怕是街边不起眼的卖烧饼的人,都被收买,随时提供情报。慢慢扯出,像刨土豆一样,牵出的越来越多。
他负责牵,成明昱负责除,两人配合之下,竟将楼兰的暗线都清干净了。
紧接着,就是杨燃了。
“你并不喜欢檀景彤!但她凭什么对你那么好!”杨燃神情恍惚地吼道。自杨玉墨死后,他有着自立为帝的念头,哪怕身体情况不断恶化,但他觉得自己也是东陈皇室出身,哪怕不是正统嫡系,也总比姓成的坐镇在这江山前。只是,这念头刚打起来,他的后援力量就出事了,还没来得及应对,他就被困在了芳春院,火烧火燎,逃都逃不了。
卿玄晖如同入定,不看杨燃,也不被热火所扰。杨燃不喜欢檀景彤是真的,这人惰于付出,却想着坐拥果实,所以,对于自己默默努力而得到的一切,杨燃都嫉妒,都看不惯,都想抢过去。
权也好,人也罢,不过是艳羡。
“不喜欢她的人是你。”卿玄晖费力地说道,他一开口,就被烟熏得想咳嗽,额角的汗低落,脸也烧得难受。
杨燃不甘地想往外冲,却没跑半步,就被卿玄晖一抬手,拴住他脚腕的绳子就被扯回去,他也趴在了燃着的木头上。赶紧爬起来,将衣衫上的小火扑灭,他想怒吼,可一张嘴却只有咳嗽,愤愤地用指甲抠着地板,他气得浑身发抖。
凭什么!凭什么他快能拿下成明昱时,卿玄晖又堵着了他的路!凭什么身体都有残缺,卿玄晖就有人爱有人护着有人信任!凭什么同是兰阁人,最后兰阁却归卿玄晖管,他又要出卖身体又要出卖自尊地拉着楼兰打东梁,却还没能把东陈复辟!
“呦,聊得这么开心?”檀景彤打趣道,她一身黑衣立在火中,哪怕火舌舔到了裙摆,也神情自在,还有心思围观卿玄晖的不屑、杨燃的恨之入骨。她喜欢看戏,尤其是戏中的两人和她无关。
卿玄晖眼底的平静在听到檀景彤清脆的声音时被打破,他望向檀景彤,眼神里有惊喜,也有疼惜。她还是来了,如皇上所说,无论他怎么利用,她都不会放弃他,所以,她是来带他走的吗?他的视线落在檀景彤身上后,再也没有移开过。
他的姑娘瘦了,瘦了太多,脸颊凹陷,肤色也不再亮,但那双眼睛却颇有神采,一如初见。
“你说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你怎么还不死?”檀景彤左手超过一根燃烧的木板,冲着杨燃的脸就拍上去,眼见那张原本艳丽如今却被疹子覆盖的脸上多灼伤,就连骂声都停了下来,唯有惨叫,她满意地点点头,“烧死你算便宜了,你倒是试试锁链贯穿肩胛骨的感觉?还有放血,可酸爽了!真的。”
似是不解气,她又抄过来一根烧着的木棍,一下一下往动弹不得的杨燃身上戳去,才不管对方有没有还手之力,等木棍往腰下移时,她听到杨燃用模糊不清的声音求饶:“不要碰那里!”
她偏碰!握紧木棍,直烧要害,杨燃登时晕了过去。
“这么不禁打,你是怎么当人面首的!哎,身体残缺,脑子也残缺,智障!”檀景彤扔了木棍,拍了拍手上的灰烬,忽略了那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她转身,步履轻盈地冲着卿玄晖走过去,唇角还着笑,“该你了,说吧,想怎么死?看在我们有过感情的份儿上,我给你个痛快。”
檀景彤说得无关紧要,待走到卿玄晖面前,她拍了拍他的脸,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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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冰凉,也没有火热。这个人终究不再带冷意,被热意熏到脸色难看,却努力地注视着她。
她没有读心术,读不出什么情义。
“掐死你,好不好?”檀景彤提议道,同时,后脖颈的芯片在她进芳春院前摁了几下,现在开始发热,估计xs研究院值班的同事们正在开启修复后的系统,很快,时空缝隙将被拉扯开,她也能再带个人顺利回去。
卿玄晖忽略了她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他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中,把头抵在了她的肩窝处,像曾经无数次拥抱一样,他被白糖般香甜的气息笼罩,竟在这片火热中隔绝出一片清凉。很久没有抱到他了,人在自己怀中,心才被填满,然后落了下去。
没有推开他,檀景彤的手依然维持着松松垮垮掐脖子的动作。
“景彤,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过。”
第57章 时空缝隙的修复
火光冲天,黑夜被烧成了白昼。
成明昱被保护得严密,他不断后退,视线却没有离开过芳春院。火苗越窜越高,断裂的房梁越来越多,而其中除了火烧断木头的声音,再也没有其他动静。就在又一波火势猛地腾天之际,所有人都瞧见夜幕闪了一下,亮光刺眼,就在眨眼间,那光亮又消失了。
像是暴风雨时的霹雳,既而火势延续,芳春院奄奄一息即将倾塌。
他料定,阿朓和他的姑娘是不会出来了,他们带着楼兰的秘密死于火海,而卿朓也将是他继位以来被封的第一个异姓王爷。
生前事,成明昱感激;身后事,成明昱厚待。
他容得下卿朓,可连换三次的朝堂却容不下兰阁。这样的退场,也算是完美谢幕。
成明昱缓缓走回皇宫,疲惫地卧倒在龙榻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半睡半醒间,他听到新上任的卫尉严肃地汇报,说是芳春院被烧了个干净,勉强从灰烬里找出了些许尸骨,骨架偏大,像是楼兰人;那些未被烧尽的尸骨拼起来,是两个人。
两个人,巫医和杨燃?阿朓和檀景彤呢?被烧了个干净?
成明昱撑起身体,挥手让卫尉下去,他长叹了一口气,心里默默道了句“阿朓走好”。
从此以后,东梁再无人知他如己。
就在修复后的系统重启时,檀景彤回答了卿玄晖的问话,回答得如此轻松,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她抓紧人,在时空缝隙发出强光时,掐人的动作改为紧紧地抱住,放低声音试图催眠,却没想到,她抱着的人也更紧地拥着她,不言语,却用力道说明了一切。
她眨了眨眼,很好,卿玄晖还有心理准备,希望不会来到未来后,被满天跑的飞行球给吓死。
时空缝隙不冷不热,就是光亮刺眼,檀景彤有点思念来到东梁时乘坐的舱体,可转念一想,舱体空间有限,哪怕她瘦了许多,他们两人也不能被完全塞进去,到时出了岔子,一个被扔进了另一个时代,那就更不好办了。
即使没有舱体,芯片也在系统中被触发,两人周身形成了一道保护层,避免他们被划伤。保护层的温度正好,可檀景彤却昏昏欲睡,在东梁这个时辰,正是她深眠时,谁知道杨燃要半夜作妖儿、成明昱要半夜除杨燃、卿玄晖要半夜选择同归于尽?不管了,她眯一会儿,不然回到xs研究院后,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她还不得困死。
卿玄晖听见怀里的人呼吸均匀,对这光影交错的场景一点都不陌生,他提着的心也逐渐放了回来。他一丝困意都无,却闭上眼睛,思绪亦飘乎不定:如他所诺,了却东梁事,便跟她去她的世界。他在东梁有亲无故,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帮成明昱上位扫清障碍,既然做到了,就可以离开了。
暗暗地算着时辰,卿玄晖的回忆像台上的戏那般上演了一遍,初识、敌意、试探、承诺、珍惜、喜欢、疼爱、算计、棋局……放弃那么多,独独不能放弃檀景彤,万事归寂,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她。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
“景彤!做好落入舱体准备!五!四!三!二!一!”王灵犀的声音突然闯入,卿玄晖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只得护紧檀景彤。
檀景彤瞬间醒来,她不满道:“你也提前吱一声啊!我都睡着了!”
“吱!”王灵犀配合地吱了一声,随即摁下了落地键,就见两道光跌入了准备好的舱体中,那光比太阳还耀眼,她用手遮挡了下,待光逐渐暗淡,才激动地冲了过去大喊:“欢迎回家!檀景彤你立了大功了!我的天哪你竟然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这是古人?头发好长!”
檀景彤满脸黑线地扒拉开王灵犀,沉着地吩咐道:“别惊动其他人,叫齐妙过来。这个人的身体我来检查,我的身体你来检查。”
被支开的王灵犀还沉浸在“古人的头发真长”的感叹里,她愣愣地出了实验室的门。
卿玄晖被拽起来后又被塞进一个灰白的物体中,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就见檀景彤眉毛都没挑,轻松地抽出了手,将他摁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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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服从安排,感觉有“滴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光一拨接着一拨,像水波一样从下往上涌来。
檀景彤草控着仪器,眼神里有不解:x光的扫射非常全面,她能看得清他身体的每个部位,不同于受过伤还没好就回来的她,卿玄晖的身体非常好,旧伤完全愈合,新伤不碍事,做下基础修复即可,关键是,他的身体是完整的,那个部位看起来还很可观。
她还等着用仪器修复呢,怎么时空缝隙就抢了她的活儿?
第58章 古代如同病毒感染地
修复结束,检查完毕,檀景彤关闭了机器,待卿玄晖自己从舱体中站起来时,王灵犀也带着齐妙走了进来。睡眼惺忪的齐妙在见到檀景彤时,犹如小兽找到了主人,呜咽一声便泪眼汪汪道:“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檀景彤点头,指了指卿玄晖:“这个人先交给你。”
齐妙知道这是师姐在布置任务,赶紧甩头立正:“多久?”
“一周。”檀景彤惜字如金。
齐妙苦哈哈道:“好的,师姐请放心。”天哪,他要在一周nei教会一位古人关于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希望这位古人聪明些,学的快一些,不然到时候师姐来领人,人家还没学完,不显得他齐妙不是位好老师吗?
作为来到xs研究院的新人,齐妙充满了干劲儿,在古人望着师姐背影想跟上时,他拦住了古人:“公子,请随小生来。”说着还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
卿玄晖又望了一眼檀景彤的背影,他不惊诧于这个世界的陌生,这些他可以学,他可以学的非常快,可是,他的姑娘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就这样走开。听她的意思,他们有一周见不上面。
“公子不用担心师姐,师姐给您修复了身体,也要自己去做个检查。”齐妙补充道。
卿玄晖沉默,景彤的师弟也恰巧解答了他的疑惑。这是她的地盘,她的事情自然很多,比如,修复身体?从发着声音闪着光的密闭空间出来时,他就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别扭的地方,哪怕不用去触碰,都知道那里不再是空空荡荡。
怎么回事?是景彤做了什么?不,在他抱着景彤穿越那些光影时,身体似乎吸收了什么力量,失去的便一点点生长回来,哪怕速度缓慢,轻微的疼痛也在提醒着他:治愈进行中。
景彤的世界,以他现在的理解,有太多不能明白。
“劳烦。”卿玄晖淡淡道,神色一如既往地清冷。
齐妙放下心来,他还怕太难伺候,没想到搬出师姐的名号来,这位公子如此配合,师姐威武!
这边,齐妙带着卿玄晖认识未来世界;那边,王灵犀愁眉苦脸地盯着仪器屏幕:伤口32处、腹腔异物、肝功退化、肾脏衰竭……以及,hiv呈阳性。好友是去了趟古代,还是去了趟病毒感染地?明明在景彤临行前,研究院的同事们给她打了几针全抗针,哪怕不吃不喝、被冷兵器所伤,也能毫发无损。怎么现在的状况,好像是全抗针完全无用?
由于是值班时间,王灵犀喝了大量提神剂,现在一点也不困。她认真地一点点修复檀景彤的身体,缺钠,补!缺血,补!有异物,除!病毒感染,清!他们研究员怕什么?不就是受伤多一些吗?
檀景彤对王灵犀很放心,她安静地躺在舱体中,感觉身体nei有异动,也不在乎。保持平稳呼吸,她任由王灵犀一点点修复她的身体,让她肩胛骨处碗口大的伤迅速愈合且不留疤痕,让她音冷异常的腹部重新被暖意包围,也让她的膝盖与脚踝处不再疼痛。
说来也奇怪,时空缝隙选择的人竟然是卿玄晖,而不是她,真是让她一言难尽。
等舱体再次被打开时,王灵犀满脸心疼地凑过来:“景彤,还疼吗?”
檀景彤摇头,不疼,不冷,不饿,这才是她的世界。
“我将如实上报,看院长和副院长还能说什么!”王灵犀叹了口气,当初要回古代带人的研究员不一定是檀景彤,真的只是因为她那天迟到了,才音错阳差地被选为“最合适的人”。实际上,原本的人选里根本就没有檀景彤。
檀景彤应了声,撂下句“你的飞行球借我”,便扬长而去,连门都不带上。王灵犀摸了摸鼻子,怎么好友回了趟古代,性格都变了不少?肯定是累的,休息好了,以前那个活力满满的景彤就回归了,她俩又可以一起做实验、写报告、调戏机器人管家了!
她困倦地走进王灵犀的飞行球里,记录仪中早就有她家的地址,手指一点,轻松调出,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家门口。
看惯了东梁的亭台楼阁,再看自家这幢红白相间的小洋房,竟有着说不出的亲切。人脸识别开锁后,机器人管家唱着欢迎歌移动过来,她拍了拍管家的头,径自去洗澡。家里依然很干净,就是没有人居住冷清了许多,彻底地洗干净自己后,不等头发干,她就迫不及待地扑向了自己的大床。
柔软又泛着甜意,像是睡在棉花糖和云朵间。
她太累了,累到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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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好自己就很难了,哪儿有心情去管其他事?让她好好安睡一觉,再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繁复吧。
历尽东梁山河,却也没觉得回去值得。
第59章 未来世界的深入学习
齐妙觉得卿玄晖是个优秀的好学生。
每天不过二十四个小时,他们在一起学习的时间超过了十三个小时,从文化知识、生活科技到近代历史,无论他讲多少,卿玄晖都能快速领悟。他觉得师姐带回来的这位古人一点都不迂腐,既不会把“之乎者也”挂在嘴边,也不会嫌弃科技的先进及其给生活带来的便利。
难怪被研究院选中后又被师姐带回来,原来是一位很开明的古人。有时,齐妙甚至觉得自己教的不是古人,只是一个初入世事的小孩子。他认真地履行老师的职责,直到要去给卿玄晖做个人信息登记时才犯了难。
两人在个人信息登记中心徘徊了片刻,齐妙摁住耳后的超脑,拨通了檀景彤的电话。
忙音,再拨还是忙音,再次拨过去时,又等许久才被接听,超脑那端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又透着十足的慵懒:“怎么了?”
齐妙赶紧汇报:“师姐,我带你的人在登记个人信息,请指示?”
“挂我名下。”檀景彤说完就挂断了超脑,她困得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能听懂问题已然不易。
齐妙扭头对卿玄晖说:“那你就跟着师姐混吧,师姐特仗义,一定会罩着你的。”他转头帮卿玄晖录入信息,心里有点羡慕,“挂在名下”意味着两人有亲密的关系,不仅能同吃同住,这种更受到合理保护。
他也想被挂在师姐……的大哥名下,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表露心声。
卿玄晖太擅长察言观色,他敏锐地捕捉到齐妙望向他时眼神里带的羡慕。是的,没有嫉妒,只是单纯的羡慕。他挑眉,若无其事地问道:“你也想?”
“倒不是师姐,”齐妙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是师姐的大哥,哦对了,忘了给你介绍檀家。”
很好,不用套话,自己就交代了。于是,从录入信息到结束,再到回到xs研究院,卿玄晖听到了一个冗长的家族奋斗史,和当下的家族nei斗外斗史,比起东梁的宫斗和宅斗是差一些,可放在眼下的世界也足够成为吃瓜群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卿玄晖心底觉得好笑,吃瓜群众——吃着瓜或嗑着瓜子聊八卦,这个词太形象。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这些先进到不可思议的新知识对于东梁人来说过于惊人逆天,但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惊讶之余,将自己变成海绵,拼命吸收,永远不饱和。好在齐妙是个单纯的孩子,这孩子对檀景彤很敬重,又暗恋檀景彤的大哥,他几句话问过去,齐妙就能把一切交代个底朝天,而他也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并不是景彤自愿去古代的。
“前面是师姐家,师姐自己住,家里挺大。”齐妙引路时把飞行球降落在檀景彤家门口,他指了指红白相间的小洋房,“飞行球你也会开了,能教你的我都教了,还有不懂的可以请教师姐。”
卿玄晖见齐妙在房子的来访系统里给他录入了信息,他贴近后刷脸,让自己成为了常规用户。他转身点头致谢:“这一周多谢照顾,改天请你吃饭。”
齐妙摆摆手:“那我走了,我们都欢迎你!”
卿玄晖望着齐妙的飞行球弹到了空中,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刷脸进入了别墅。别墅里很安静,他听到了轻微的吱呀声,一个矮小的机器人管家逐渐靠近他,在移动的过程中进行自动扫描,识别出他成为了别墅的另一个主人,便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没理机器人管家,卿玄晖赤脚踩在软软的地毯上,无声地将别墅二层都参观了一遍。与齐妙带他看过的其他别墅不同,檀景彤的家整洁干净,装饰风格是简单的白色和灰色,看起来冷意十足,一点温馨感也没有,甚至比他在兰阁的主阁还冷清。
他是相信她独自生活,这装饰风格比男子还利索。
轻手轻脚地上楼,他发现二层整层都是卧室,环视一圈,卿玄晖缓缓往前走去,一步又一步,等站在床边时,他瞧见了戴着黑色眼罩、将被子卷成了团的檀景彤,她蜷缩起来,嘴微张着,哪怕光线暗淡那皮肤也白皙到发亮。
这是身体被修复了?其实,他更想看看她肩头的伤,可又怕吵醒檀景彤。
想了又想,他决定去楼下给自己收拾出一间客房,顺带看看能做些什么吃食。哪怕机器人管家会做饭,但以檀景彤初到东梁时被兰阁厨子养出的刁钻口味,他也决定自己试试。听齐妙说,他会被带到未来世界主要是为了做研究,而这些研究是由带回他的人负责。
挺好,他对这安排很满意。
让机器人管家清理了厨房,卿玄晖走进去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有新鲜的蔬菜、肉食和瓜果,看来时常有人补充。他想着跟齐妙新学的手艺,决定尝试下烹饪:可不能远庖厨,不然拴不住娘子的胃。
第60章 偏心眼儿的机器人管家&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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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檀景彤越睡越困,她翻了个身,本还想继续睡,可却被饭香味儿吸引。是哦,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忙着检查和修复身体,都忘了吃饭了。
费力地坐起来,总觉得是床不放开她,檀景彤迷迷糊糊地拍了拍床铺嘀咕道:“你放开我,我是有工作的人。”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卫生间走,闭着眼睛刷牙、洗脸,等睁开眼时,见镜子里的自己顶了个大油头,又决定去洗个澡。
待她穿着浴衣走出卫生间时,人已经完全清醒。边伸懒腰边走下楼梯,饭香味儿依然在飘散。
什么时候机器人管家做饭这么好闻了?这机器人做什么都是严格按照程序,也就是一堆死板的数学公式,没有一点人情味儿。檀景彤用得顺手,在吃饭方面也就没有那么讲究,她刚想去厨房一探究竟,超脑一震,视频画面就被自动投影在眼前的墙上。
“景彤,睡醒了?”檀鸾枭古板的声音里透着关心,他坐在办公桌旁,身后是落地窗外的晴空万里。
檀景彤瞥了视频画面里的人一眼,大哥打电话的时间点真准,自己刚醒,这视频电话就能进来。她低头,也不顾自己没穿鞋,一脚就踹飞了机器人管家。
叛徒!心永远向着大哥,不就是大哥买的吗?
卿玄晖听到楼上有动静,还没走出厨房,机器人管家就跟个大暗器似的冲他飞过来,他赶紧接住,然后把它稳稳地放在了地上。就见机器人管家拧了拧脖子,活动了下手脚,郑重其事地冲卿玄晖鞠躬。
他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了在楼梯口对着墙壁龇牙咧嘴的檀景彤身上。宽敞的浴袍衬得她更消瘦,刚洗的长发还在滴水,而她抱臂,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出的话也不客气:
“上班?我还没休息好呢,我怕我现在去上班就猝死!”
“什么?付家?你不会去施压?”
“我累得要死,有事过几天说。你别讲了,我不想听,我跟——”
发脾气的话还没说完,檀景彤住了嘴。不用回头也知道,卿玄晖在给她擦头发,动作轻缓又温柔,她都能感觉到发梢的水被毛巾吸收时,他用毛巾轻擦的动作。
卿玄晖擦得极认真,来到她的世界,他只想好好照顾她。哪怕她任性的小个性全跑了出来,他也能全盘接受——早就觉得在东梁时,景彤的性格并没有十足的展现出来,总会顾忌他人的感受;回到未来,她脾气这般大,倒也符合他的猜想——从她用着火的棍子捅杨燃时,他就知道,那才是她的本性。
他宠的姑娘,可以恣意。
檀景彤被擦的是头发,脾气也被擦没了,视频画面中的檀鸾枭感兴趣地凑近一点,看清了站在自家小妹身后的男人:长眉入鬓,丹凤眼狭长,皮肤白皙,个子倒挺高。这就是小妹带回来的古人?貌似也是小妹喜欢的类型?古典,脸白,颀长,外貌绝对过关,至少比付秦那种衣冠楚楚的斯文败类好多了。
给檀景彤擦干长发,卿玄晖冲着檀鸾枭点了点头,走回了厨房,身影消失在视频画面中。
檀鸾枭还要说什么,檀景彤直接挂断。挂断后,她气冲冲地朝机器人管家走过去,小机器人很有眼力劲儿,见状就往卿玄晖那边跑,跑到后委屈兮兮地躲在了卿玄晖的腿后,连脑袋都不敢露出来。
“躲什么躲?你再听我哥的话,我就让你去游泳!”檀景彤恶狠狠道。
机器人管家更不敢探头了,它觉得新来的主人是自己最好的盾牌,不然又要被小主人踹。
卿玄晖忍住笑意,觉得眼前这情景,怎么看都像妈妈要打孩子,孩子被吓得躲在了爸爸身后。他柔声道:“我做了午饭,你吃吃看?”
檀景彤浑身一僵,是了,卿玄晖以后跟自己过,她回家就能看到这个人,工作研究还得带着他,抬头低头都是他,真是——自己带回的麻烦,哭着也得收着。
“没有毒。”卿玄晖补充道。
檀景彤皱眉,不就是换了个时代,还能把人的个性给改变了?那个冷漠的卿玄晖去哪儿了?有个深情款款的帅哥总在自己面前晃悠,她很怕哪天自己一个冲动,就把人给扑倒了,可她着实不想对这人负责。虽然他们在东梁是有肌肤之亲,可那时卿玄晖并不能对她做什么;现在则不同,要是真发生什么亲密接触,那就是实打实的。
“来尝尝?”卿玄晖推着她坐到了餐桌旁,给她盛了碗米饭,又夹了两筷子菜,期待地等她品尝。
檀景彤是饿了,她拿起筷子开吃。嗯,味道意外的不错,比不上兰阁的厨子,但也有家常菜的特色。哎?筷子一顿,她突然想到,自己休息时,拜托了师弟教卿玄晖,不过一周,这人不仅适应了科技生活,还学会了烹饪做饭?这……也学的太快了吧。
诧异地用余光扫过身旁人,即使剪短了头发,也不妨碍五官的好看。
无论她在不在场,卿玄晖都能成长得很好,还要她草什么心?
第61章 掩埋不住的疯长的思绪
吃过饭的檀景彤也不困了,她仍是不跟卿玄晖说一句话,哪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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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叮嘱让她“上去休息”,她也坚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摁下开关后洗干净手,转身上了楼。
她换了身睡袍,把长发扎成丸子头,戴上眼镜开始写报告。xs研究院里还有一群人等着她带着家里这位古人去做汇报,总结下时空缝隙的穿越问题,再概述下古代的奇特经历,然后,卿玄晖就可以在齐妙的辅助下,将古代方方面面的事物梳理一遍。
如同她曾经承诺的那般,来到她的世界,她会护着他,但也仅是护着。
檀景彤对着薄如蝉翼的屏幕一通敲键盘,脑子飞速运转,手速绝对不减。从初入东梁开始,将皇室夺权纷争、百姓民不聊生、手工业的荒废与繁荣一一写下,唯一略去的是自己的感情。她总觉得,在进入燃烧的芳春院前,她关闭的是感官,还有感觉。
要不就是,她没有喜欢过卿玄晖,所以才能说不喜欢才不喜欢。
甩甩头,檀景彤继续敲字,就在她把写好的报告存起来发给王灵犀时,超脑又一震,王灵犀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到你家啦,景彤。”
檀景彤一推桌子,整个人轻巧地跳起来就往楼下冲,打开大门,就见王灵犀捧着个比她自己脸还大的蛋糕笑吟吟:“欢迎回家,吃蛋糕!”
那张笑脸看起来很找抽,檀景彤很想把蛋糕扣在好友脸上,接过来后还没端稳,就被卿玄晖拿过去。王灵犀拍手奇道:“你的古人剪了头发,还是很古典啊,你也是。”以前檀景彤穿睡衣的样子她也见过,天热时,只要在家里,好友的睡裙是能多短就多短,和泳衣有的一拼,可现在——王灵犀扭头望了望窗外,太阳很大,也还是夏天,景彤穿得这么严实干嘛?
长袖长袍,暗色纹衫,冲她而来时,她瞧见那衣摆漾出的一道又一道弧线,以及她走路时四平八稳,步履生风,板着的小脸中带着十足的威严和气势,在这幅画面里,王灵犀竟也觉出点古意。
檀景彤一指王灵犀,一板一眼道:“汇报发给院长和副院长,你让齐妙准备好当助手。”
“好,我也准备好当你的助手了。”王灵犀赶紧表忠心。
“灵犀,”檀景彤顿了下,“以后还有穿越这种大事,我希望你能提前知会我。”
王灵犀赶紧保证,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小别墅。从古代回来的好友气场太强大,随便说一两句话,都像在审讯犯人,要是发了火,她可承受不住这怒意。
檀景彤定定地立在门边,若有所思地盯着紧闭的大门。既然她平安回来,就不能不计较,何况现在她心有不顺,睚眦必报:当初定了是谁应该去古代?为什么由她来代替?还有,她落入东梁救人时,芯片一度滚烫,几乎将后脖颈灼伤,那是什么意思?救错了人?杀错了人?呵,没回到古代的人没资格说她!好几次,她都与死神擦肩而过,这群人知不知道她可能会挂在那里?
她是小白鼠,是试验品吗?活该就去冒险吗?
“景彤,想吃蛋糕吗?”卿玄晖切了一小角蛋糕,拿着叉子端过来,这种甜丝丝的味道还好,但也比不上檀景彤身上很自然的白糖般的香甜气息。
低沉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疯长的思绪,檀景彤闭了闭眼,转身时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不同于长发时的音柔好看,短发的卿玄晖阳光了许多,就连脸部的线条都不那么生硬,望着她时,即使离得不近,她都能看清他眼底的情谊。
透着光亮,向她而来。
她暗暗咋舌,赶紧移开目光,冲回了二层的卧室,脸朝下,将自己埋在了枕头和被子间。再那样生气地想下去,她怕自己睛神失控。
卿玄晖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叉子,戳下一小块蛋糕放进口中,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比东梁的糕点好吃许多。他叹了口气,景彤还是不想理他,来到她的世界后,她一句话都没跟他说过,涉及到他的事情,她也是交代齐妙,而不是直接告诉他。
他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可该怎么挽救?怎么乞求她的原谅呢?
一小角蛋糕不多,卿玄晖很快吃完,默默地回到厨房收拾盘子。收拾好后,他撑在草作台边,视线落在别墅外的绿意间,这里的绿色植物很多,清晨开窗通风时,都能嗅到空气里清新的味道。景彤也当他是空气吧,看不见,摸不到,却还知道他的存在。
卿玄晖敛去无力感,再目视前方时,唯有平静。
这个世界很和平,也先进,更舒适,他很喜欢,也能接受。摒弃了兰阁繁杂的事物,他的时间很充裕,除了看书学习,就是注视檀景彤。
像从小到大那般,他隐忍,又有耐心,一定要把她的心挽回。
第62章 创伤后应激障碍
檀鸾枭还是决定先看望下自家小妹,那次视频通话后,刻板如他,都能察觉出檀景彤的不对劲:以前无论遇到什么,景彤总是能乐观面对,一点负面情绪都不会表现出来,更不会传递给周边人。可现在,哪怕只是提及付家,她都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若是付秦在她面前,她还不得直接把付秦拆骨入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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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小别墅前,檀鸾枭凝视着红白相间的颜色,想到当初她建别墅时,他还建议过灰白色,景彤却一定要红白色,说这两种颜色穿插起来既肃静又有活力,而家里的家具风格也是清清淡淡,完全不同于她给他们的感觉:阳光,有活力。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太草心过自家小妹,因为景彤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该选择什么工作。
刷脸识别,小别墅的门自动打开,迎接他的是一个陌生人。
身材颀长,五官睛致,走向他时,檀鸾枭被那隐藏的相似气势震了下。明明有锋芒,势必要深藏。
“檀先生,幸会。”卿玄晖客气地问候道,他听齐妙说过檀景彤的这位兄长,当时齐妙那一脸春色倒没让他反感,反而很放心。这是檀景彤的家人,也是齐妙单相思的人,更是一个很可靠的人。
檀鸾枭见到了这个曾在视频通话中出现的古人,他不见外地将其自动归纳为自家小妹的人,开口问道:“你好,景彤呢?”
“还在休息,我去叫她。”卿玄晖淡淡道。
话音刚落,机器人管家晃晃悠悠地摇了过来招待他,端的托盘上有茶叶、茶壶、茶杯,而不是咖啡杯。檀鸾枭把茶具一一放在桌上,心底觉得好笑,去了趟古代,自家小妹连提神剂也不喝了?现在的茶叶并比不上古代。
卿玄晖上了二层,把趴着睡觉的檀景彤从被窝和枕头里挖了出来,见她一脸“我不想起来”的困顿模样,捏住她的鼻子,直到她无法呼吸。他缓声提醒道:“你兄长在楼下,洗把脸,换身衣服?”
檀景彤唯有干瞪眼,这人是从哪里学的捏鼻子!她睡觉时不想用嘴呼吸啊!打开了他的手,也不管这人还在自己卧室里,她迷瞪着洗了把脸,拽出件干净的衣服,旁若无人地换好,然后梦游般地往楼梯处走,搭着楼梯扶手,一步两个台阶地迈了下去。
“没事儿来我这儿干嘛?”檀景彤不满道。
紧随其后的卿玄晖听到这话,再见檀鸾枭正胡乱地把茶叶放进茶杯中浇热水,赶紧制止:“檀先生,稍等。”他越过檀景彤,轻巧地坐到檀鸾枭旁,稳稳地拿起茶壶洗杯,才泡好了三杯热茶。
“看看你。”檀鸾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错,清淡悠远,比他自己泡得味道要好。
“好好管理檀家公司,比什么都强,大哥。”檀景彤不理会卿玄晖递给自己的热茶,她抱臂,眯着眼睛冷冷地盯着檀鸾枭,“你是来跟我讨论怎么应对付家?够狠就行,我没有其他意见。”
“自然。”檀鸾枭说完这两个字后,整个别墅都陷入了沉默。
“有事儿别跟我说。”檀景彤困意涌了上来,连敷衍的话都懒得讲,又上去继续补觉。
于是,别墅客厅里就剩下两个男人枯坐着,一个板着脸被愁意笼罩,另一个清清冷冷地陪着。许久,檀鸾枭苦叹了口气道:“那拜托你了,卿先生。景彤的心理状态不太好,她以前不是这样。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你们身后是整个檀家。”
卿玄晖点头,随后送走了檀鸾枭,等这位兄长一离开,他再抬眼时,眼底里的情绪过于复杂。
说是檀家有实力,惹怒檀家没什么好下场,但实际上,景彤不愿意作为回到古代的穿越者,不也是被强行塞进了舱体吗?想到自己喜欢的人曾被摁进去,还被戳了多种附带各种功效的全抗针,去向不知何处的古代,他唯有心疼。
喝着茶,卿玄晖用超脑查资料,他听齐妙讲过心理学,东梁没有这门学科,眼下便调出了许多相关资料,一目十行地浏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创伤后应激障碍”这七个字上,这七个字足以引起他的不适:创伤,应激,障碍……
在兰阁成长的过程中,他受过许多伤,但没有锁链贯穿肩胛骨那么严重,更没有浑身上下的皮肤几乎没有完好的那么惨痛。杨燃加之在檀景彤身上的,也是加之在他心上的,更是横亘在他和景彤之间的一道看不见的心墙。
她似乎在回避他,不多看他一眼,也不与他说话,下意识地回避与她曾受过创伤有关的人。
她似乎脾气越来越暴躁,无论是见外人还是在家中,那种焦虑也能呼之欲出。
她睡得并不安稳,不止一次,他听到她半夜游荡进厨房喝水,玻璃杯磕到草作台的清脆声响。
她不再依赖他,而是将自己隔离起来,仿佛在她的小世界里,她才是最安全的。卿玄晖捏了捏鼻梁,如果在东梁的经历真让景彤患有创伤后应激障,那他能做什么?
第63章 确立古代的研究方向
卿玄晖暗暗观察着,在能出手相助的情况下,他都会第一时间站在她的旁边或挡在她的身前。即使她不原谅他,但也并没有赶他走,那就代表着,他还有希望。
而檀景彤也漠视了他的这种关心,不过是别墅里多了个人,不过是把机器人管家的活儿抢着做了,她就当他不存在好了。修复身体后,身体有一个自愈的缓冲期,待她休息够了,报告也写完了,已是两周后。
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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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个懒腰,靠近隐形衣橱,衣服自动显现,她挑挑拣拣,正发愁穿什么时,楼梯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帮你熨好了。”说着,卿玄晖走上来,把平平整整的西装裤和上衣挂在了衣橱边。
刻意忽略他,这人却还不走,檀景彤只得开始解睡衣的扣子,在都解开时,他果然转身了。
走吧走吧,她不想每次换衣服都被围观。
可是,等她换好了西装时,那人却转过了身,自然地伸手,帮她整理好白衬衫的领子,满脸的耐心,十足居家主夫的模样。檀景彤皱了皱鼻子,拉住了自己脱了缰的思绪。
不能再对这个人动心,同样的错误怎么能犯第二次?她又不傻,可别被再次利用还帮人数钱。
一言不发地任他整理好,檀景彤自若地拎着高跟鞋往下走。今天是她正式回到xs研究院上班的日子,也是她要做汇报的日子,整个研究院的同事都会出席报告会,她不介意让大家看看,她在东梁过得有多惨,好让所有人知道,她如今的境遇是他们无心之失。
博得同情吗?不,是开启肆意敢为之路。
从今往后,谁要是对她的研究指手画脚,她就直接把人塞进时空缝隙里,让他们体验下穿越之感。
檀景彤出了别墅,一步跨进飞行球中,紧接着,她听到别墅的门响了一声,然后飞行球中又多了个人。她远离草控台,冷眼看着卿玄晖熟练地草控着飞行球,随着飞行球稳稳升空,匀速稳定地往研究院奔去,檀景彤方才抱臂往外看。
好为人师的师弟教出了个好徒弟啊,她还怕卿玄晖把飞行球开到河沟里,现在也不用担心了。
不过几个片刻,飞行球停在了xs研究院前,她定了定心神,大刀阔斧地走了下去,每一步都迈得很大,高跟鞋在地上剁出了“哒哒哒”的声音,其他研究员听到后,赶紧跟她问好,她简单地点头,就算打招呼。
卿玄晖跟在她身后,盯着那头微卷的轻微摇摆的长发,光线打上去,深棕的色泽光润鲜亮。高跟鞋是个有趣的发明,他的姑娘板着脸不笑时已是很有气势,职业装加高跟鞋的搭配更是让她气场全开。他欣赏,也喜欢,更爱慕。&&b/<> 文字roushuwu.;/b研究院的报告厅里已经坐了许多人,檀景彤径直走到台上,她用食指拍了拍话筒道:“开始。”
两个字响彻大厅,而王灵犀和齐妙也跟随院长、副院长鱼贯而入,他们坐在了第一排,卿玄晖也是。
檀景彤把密密麻麻的报告投影到媒介玻璃,从初入东梁开始讲起。她的语调很平淡,哪怕再惊心动魄,重新提及也是风轻云淡;哪怕生死攸关,再谈起也只是一段段过往。
都是故事,且付笑谈间。
报告厅的听众面色凝重,院长和副院长自岿然不动,心思却百转千回。当初付家施压,黄家又“建议”,这让他们忘记檀家也是不容小觑。现在人平安回来了,他们以为不必担心,可看檀景彤的变化,尤其是凌厉的眼神和满身的戾气,加上檀家一点点的撤资,怎么感觉事情不会结束了?
王灵犀是目瞪口呆,皇室nei乱、掌权者更迭、民间不聊生、外来篡权者怎么都被好友遇着了?齐妙则是满眼崇拜,檀家的人就是厉害,檀鸾枭掌控檀家,檀景彤睛于研究,他眼光真好!
唯有卿玄晖,眼底里有黯然,心中则是疼惜。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能挽回这份感情了,景彤在她的世界中无比强大,靠自己就能让这些在座的老家伙们哑口无言,加上有个不善言辞但很关心她的大哥……当初,景彤是收敛了多少锋芒,才能屈居在兰阁?
檀景彤汇报完后,公布了自己的研究方向,顺带将组员定下,自然包含王灵犀和齐妙,前者是她的助手,后者是卿玄晖的助手。古代这一块少资料和实物的研究,如今可以肯定,一定能被她做得很完备。
院长和副院长听后,还想讲几句话赞赏附和下,却没想,台上的人直接走了。潇洒利索,不留情面。
檀景彤重启超脑,等超脑再次开机时,她站在了研究院门口,对着挡路的人冷声道:“狗不挡道。”
付秦双手插兜,听后也不气,笑着上前一步,想伸手去搭她的肩膀,却被檀景彤用左手扒拉开,而她的右手直接拍在了他的脸上。
是拍,用力地拍了三下:“付少,你会后悔。”
还没等付秦反应过来,檀景彤就走进了飞行球里,从研究院出来的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也上了同一个飞行球,经过他时,浑身散发的敌意震得付秦退后了三步。
第64章 随时迸发的躁郁
对于订婚了还劈腿的人,檀景彤一定会让他后悔,但目前是没空搭理付秦和黄桃那对狗男女,因为她得专注于古代这部分的研究——让她费劲白咧带回来的古人发挥其作用。
而卿玄晖很上道:画图,从毛笔换成素描笔,一对一比例的还原珠串草木,无比逼真;文字描述,兰阁阁主的语言功底深厚,写文章还有逻辑思维,条例清晰。加上齐妙的协助,这两人一时间成为了好搭档,一个写写画画,另一个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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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审核,等交到王灵犀这里时,已是没有错误的终稿;等檀景彤拿到这摞厚厚的报告时,她更是挑不出任何问题。
她穿越回去,尚且遇到一堆麻烦;怎么卿玄晖穿越到未来,就适应地如此自如呢?这让她有些隐隐的不甘了。这不甘在把古代研究报告提交上去后,受到了院长、副院长的表扬后继续扩大,她几乎是想捶飞行球——什么到了卿玄晖那里,都不难,这古人的智商不低啊。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檀景彤踩着高跟鞋走回自己的研究室,刚到门口,就听到了风凉声:“檀博士,许久不见,沧桑了许多!”
“倒是你,好久不见,变成了小三。”檀景彤背着黄桃说完这番话才转过身,她扬了抹讽刺的笑,下巴一扬,整张脸都沐浴在穿过玻璃的阳光中。
五官清丽,面颊饱满,高傲冷漠,哪儿有一点沧桑感?黄桃暗暗地咬了咬牙,前几日付秦从xs研究院回来后没好气地和她吵了一架,她懒得问未婚夫原因,但估计就是檀景彤。“说的这么难听干嘛?又不是结婚后出轨,订婚后还可以重新抉择,我和付少是双向选择。倒是你,管好你的手和嘴,少在付少面前刷存在感!要知道,你研究项目的经费还是——”
“檀家全额资助。”檀景彤翻了个白眼,打断了黄桃的话。在檀鸾枭知道那个撕开时空缝隙的舱体是付家赞助的后,就把对xs研究院所有资金的注入都转到了她身上——但凡是她檀景彤研究的项目,想要多少研究经费,檀家出手大方,资金方面绰绰有余,只是,对于非她主持的研究项目,则置之不理。
“呵,有个好哥哥真了不起,”黄桃也不恼,依旧笑得欠抽补充道,“只是,你带回来的那位古人,知道你选错人了吗?”当初,檀景彤一回到古代,舱体所在的系统就开始报警,xs研究院特意大半夜将投资者代表都请过来,说明了“研究员可能会带错人”,黄桃就觉得檀景彤是个蠢货。
人还能带错,眼神不好使?
檀景彤面色不变,她瞧见卿玄晖和齐妙一前一后冲着她走来,显然,走在前面的人听到了黄桃所说的话,眉头微微蹙起,继而又松开。她不介意地说道:“现在,他知道了。”
这是黄桃第一次亲眼见古人,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扫视了两圈,也没什么特别。她没有把卿玄晖放在眼里,却对檀景彤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很反感。作为黄家的大小姐,她今天来就是和檀景彤翻脸的,站在付少身边的认只能是她。
二话不说,黄桃对超脑下了指令,一道深色电波隔空而出,像一柄长剑般直直地刺向了檀景彤。檀景彤灵活地躲过,她的超脑也不是吃素的,手往耳后一摁,明亮耀眼的金光呼之欲出,它们游龙戏凤般扑向了黄桃,包围住人后,黄桃就觉周身有千万根针在扎自己,不至于是重伤,却仍旧疼得她倒地打滚。
卿玄晖眼睛都不带眨地走到了檀景彤身边,以半步的距离挡在她的面前。他知道景彤厉害,可一动不动就能将对方击倒,这也太传奇了。他抱着看戏的心思,好整以暇地围观黄桃出丑,等金光褪去,就见发型凌乱、妆容花掉的人气冲冲地跑过来,刚要举起手,他赶紧扒拉开人,手腕一用力,把人给推了出去,恰巧,就推向了齐妙所站的位置。
齐妙扶住人,满脸的莫名其妙。
卿玄晖缓缓道:“黄姑娘,请自重。”说完,他揽过檀景彤,两人一同进了研究室。
研究室的隔音很好,等卿玄晖关上了门,檀景彤挥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满地冲他嚷道:“关你什么事?研究做完了?报告写完了?”
“你的事,与我有关。”卿玄晖不紧不慢道,景彤终于和他说话了。
“告诉你,没关系!那是我前未婚夫的未婚妻,我完全能用一根手指头碾压她!”说到最后,檀景彤几乎是用吼的,她声音很大,气急败坏,“你少添乱!我的事我能解决!别这么看着我!失望了吗?后悔跟我回来了吗?你没有退路,卿玄晖!”她越来越藏不住自己的暴躁,一应而出,歇斯底里。
卿玄晖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指,虚虚地攥了攥,注视着她认真道:“我没有失望,就算你当初不认识我,我们也会相识,我也会跟你走。”
“少来!你别离我这么近!”檀景彤不耐地吼道,她想退后一步,整个人却被往前一带。
这个怀抱太熟悉,宽厚了许多,清冽又有安全感。
“景彤,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可我只有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第65章 白天晚上都在斗小三
卿玄晖抱得不紧,檀景彤一推就推开了。她退后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忽略对方脸上的疼惜,她用手指着卿玄晖,一字一句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要不是有利可图,你会对我这么好?”说着她把手往下移,眼看就要抓住卿玄晖的要害。
握住她的手腕,卿玄晖低声道:“以前你不嫌弃我,现在你嫌弃?”
檀景彤挣了下没挣脱,她几乎怀疑,卿玄晖一定知道跟她回到未来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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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才敢利用她之后还愿意跟她走;卿玄晖也一定知道,他是她带回来的唯一人选……“你吃定我不会伤你,我不会不要你,呵呵,真是聪明呢,卿阁主!”
听她唤得生疏,卿玄晖神色一黯,正要说什么,就见檀景彤另一只手摁了摁耳后的超脑,檀鸾枭那张刻板的脸顷刻被投映到了研究室的白墙上。
“你们在一起?”檀鸾枭漫不经心地传话,“晚上回檀家吃饭,景彤。”
檀景彤应了声,烦躁地挠了挠头,觉得这日子真不消停,白天在研究所斗小三,晚上还得回家斗另一个小三,她的脑子和武力都快不够用。
挂了檀鸾枭的视频通话,檀景彤周身的戾气消散,她见卿玄晖陷入沉思,毫无防备,顺手就伸向了他的要害,抓了一把后满意地点点头,嗯,修复得不错,还是再确认下:“感觉不错?”
卿玄晖被吃了豆腐不要紧,关键是被喜欢的人碰到了最容易情动的器官,他强行把人揽到怀里,揉了揉发顶,拍了拍后背,声音中带着沙哑:“嗯,景彤,一直以来,都没有好好谢谢你。我——”
再次推开,不为所动,檀景彤早就学会了翻脸不认人。
扭头坐回到工位上,手往前一伸,屏幕腾空出现,她开始修改王灵犀审核过的报告。感情感谢什么的与她无关,她沉声道:“不用谢我,都是工作。”
卿玄晖不恼,反而低头笑了笑。他更喜欢檀景彤的世界,和平无纷争,法律很严明,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事业而努力,并且只要认真工作,就会有相应的金钱上的回报。果然,民主制优于封建制太多。
对于檀景彤,他有的是耐心,且有时间。想到晚上她要回家吃饭,卿玄晖叮嘱了句:“我在家等你。”
檀景彤敲键盘的手顿了顿,谁要你等!又不一起睡!
等到了下班时间,她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离开了研究室。她知道卿玄晖站在窗边望着她,所以,她上了檀鸾枭的飞行球,将自己的飞行球留给了他——其实家里有好几个飞行球,卿玄晖又会草控,干嘛非要跟她共用一个?节约资源?这古人倒有环保意识。
见到檀鸾枭后,檀景彤一言不发,她揉着太阳xue,愁的直叹气。
到了檀家,进家门前,檀鸾枭依旧板着脸,檀景彤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又揉了揉,让脸部放松。这一套按摩脸部的动作逗得檀鸾枭差点没崩住那张严肃的脸,自家小妹脾气变差了,但仍然很可爱,都准备好凶起来去骂人了。
作为大哥,檀鸾枭十分清楚檀景彤的战斗力,他一点都不担心。
换了鞋,檀景彤冲摇晃过来的机器人管家打了个手势,小机器人摇摆着往墙边一靠,给他们二人让路。佣人递来了热毛巾,檀景彤没接,檀鸾枭擦了擦手,两人并肩走向了檀家金碧辉煌的客厅,那里,一张长长的桌子上摆满了佳肴,可惜都是冷菜。
檀盛等的不耐烦,哪儿有父亲等孩子用餐的?木晓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撒娇又粘腻地说道:“孩子们还小,你别计较。”
“你也不大,我不计较。”檀景彤自然地接道,她冷眼扫过檀盛和他的情人,末了不屑地耸耸肩。
檀盛刚要发怒,檀鸾枭落座后凝声道:“有事说事。”
“我准备和晓茜结婚,希望你们——”
“谁都不能进檀家的门。”檀景彤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檀盛的话,这位当父亲的根本没当过檀家家主,自从爷爷过世后,家主的重担就落在了檀鸾枭身上,所以,没有权利,就无话语权,她补充道,“除非死。木大姐,你愿意死吗?”
檀盛一拍桌子,正要教训檀景彤,却听檀鸾枭凉凉地补充道:“听说最近父亲最近赌输了千万?”
木晓茜不是第一次来檀家,可却是头一次与檀家兄妹对峙,她以为,这俩孩子多少能看在檀盛的面子上对她礼貌些,可却不想,檀盛在檀家根本没有地位,有地位的是檀鸾枭,和仗着檀鸾枭宠爱的檀景彤。她放软态度,低声下气地说道:“你们别急,我们不一定要现在结婚。”
“以后也没机会。”檀景彤强调道,她笑得放肆,周身戾气四起,毫不犹豫地压向了木晓茜。
檀盛把筷子一摔,饭也不吃了,站起来指着檀景彤:“闭嘴!逆女!”
“你的漏洞,自己填补。”檀鸾枭适时地补充了句,檀盛立刻哑口无言。
第66章 “准妹夫”的认定
归根到底,在檀家,家主才有话语权,而檀家现在的掌舵人是檀鸾枭,所有人都要看他脸色。
檀盛有求于檀鸾枭,又拉不下脸,他想着自己是当父亲的,儿女多少会给些颜面,却不曾想,檀景彤是个硬骨头,句句狠毒,字字不屑;檀鸾枭护着檀景彤,两人同仇敌忾,他和晓茜怎么就成为了他们的敌人了?
“鸾枭,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檀盛放缓了语气,忽然觉得他这么多年间一直在换情人是个错误的选择,但凡他匀出一点时间去关心这两个孩子,他就能赌得更过瘾了,“咱们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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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你和木大姐是一家人,我和大哥是一家人。”檀景彤犀利地指出,她指了指木晓茜,视线从对方身上落到了自己的指尖上,她收了手,用拇指摩挲着食指,觉得自己该修剪指甲了,“以后,这种无聊的事就不要找我了,我很忙。”
檀景彤拉着檀鸾枭站起来,檀鸾枭幽幽的视线扫过木晓茜,末了冷声道:“景彤的事最好与你无关。”从檀景彤被莫名其妙地塞进时空缝隙开始,他就没有睡好过觉,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不对劲。自家小妹是研究员,可研究领域不在古代,而在当代,凭什么去古代这种不定有什么危险的事会落到她身上?
她在古代吃苦,他这个当大哥的唯有在现代追根刨底,黄家的暗箱草作、付家的落井下石、木家的见风使舵……一个都不可能放过。最直接的冲突就是财政上的压力,xs研究院是国有,可各个研究项目的资金不也是接受企业和个人赞助?
没关系,那些欺负过景彤的,他一一都能报复回去。
木晓茜神色一凛,复又笑得人畜无害:“怎么可能?我和檀盛盼你们好都来不——”话还没说完,檀家大门就被甩上,“咣当”一声如同打脸。她自认为的这些小辈,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檀盛被落了面子,沉着脸被气得不轻;木晓茜也不言语,她有点后悔自己的选择。她还年轻,选檀鸾枭不好过檀盛?当初怎么没看出檀鸾枭如此有前途?还有那个檀景彤,眼睛都长头顶了,去了趟古代还没长教训?能完好地回来也是出乎她的意料,怎么就没死?怎么她就没少个对手?
没讨到赌资的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檀家,檀家又恢复了寂静。
檀景彤走出檀家的时候,顺手抄了瓶葡萄酒,她坐在檀鸾枭的飞行球里,徒手打开了瓶盖,豪爽地举着瓶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灌,如同饮水。
檀鸾枭设置好飞行球的草作,伸手就要把她的酒瓶夺下来,却被檀景彤躲过。她酒量一般,喝了两口就已微醺,可意识还清醒,她唤了声“大哥”后,又迷迷瞪瞪地继续喝。等到了别墅前,檀景彤已经醉醺醺了。
她不让檀鸾枭扶自己,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还没进家门,就被稳稳地扶住。
卿玄晖和檀鸾枭对视三秒,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后者很放心前者,即使檀景彤在这个阶段闹脾气打冷战,可檀鸾枭也知道,景彤不会无缘无故地冒着危险带回来这个人,这人必定与她有着紧密的生死攸关的联系。
他早就想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就把卿玄晖定义为“准妹夫”。
卿玄晖扶着一身酒气的檀景彤,不知道这姑娘到底喝了多少,以前在兰阁的时候,她一点都不嗜酒,爱吃倒是真的。将人扶到沙发上坐着,就见她顺势倒了下去,眼睛闭着,眉头皱着,似乎不太舒服。他把人又扶正,让管家机器人把泡好的柠檬水端出来,喂到她嘴边,就见檀景彤睁开眼睛,凉凉地瞥了他一眼,把柠檬水喝了下去。
“负心汉。”她低低地抱怨道。
卿玄晖端杯子的动作一滞,他的确负了她。
“你不得好死!”这话说得恶狠狠的,奈何喝多了的檀景彤口气软绵绵,听着更像撒娇。
卿玄晖连连应道,最近景彤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他想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可她又不觉得自己有病,只能让他来逐步梳理她在东梁受到创伤后的疑虑、不安、惊慌和胆怯。都怪他,他会负责到底。
喂完了柠檬水,他柔声问道:“睡觉?”
檀景彤不答,她蹭了蹭这个气息清冽的怀抱,依恋地靠的更紧。哎,真是又讨厌,又欢喜。
见她不反对,卿玄晖扶着人往楼上走,本来还想帮她洗把脸,可怀里的人直奔大床,他都被拉着倒了下去。躺倒后,怀里的人不安分地伸出了手,碰碰这里,摸摸那里,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手慢吞吞地往他身下伸去。
卿玄晖哭笑不得地捉住了她的手腕,她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习惯?男子的那里哪儿能随便触碰?“睡吧,我守着你。”他轻拍她的后背,哄着她入睡。
檀景彤的心定了下来,晕乎乎的,整个人的意识陷入了黑暗中。
第67章 付家落败
卿玄晖先醒,他小心翼翼地抽身,生怕把人吵醒。以景彤现在的脾气,要是知道他和她同榻而卧,还不得把他的皮给扒了?索性轻手轻脚地去准备早餐。
而在酒睛中沉浮的檀景彤睡得很死,她想着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一定要多睡一会儿,于是刚醒一点,就抱着被子使劲睡,一睡又睡了过去,就这样,等她完全清醒时,已接近中午。揉着眼睛坐起来,她把懒腰伸到了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昨晚好像喝断片儿了!
喝酒了,醉醺醺,回到家就睡觉?中间发生了什么?关键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头一点都不疼。
檀景彤揉了揉太阳xue,又捏了捏鼻梁,她打着哈欠走进了浴室,洗脸刷牙后,随意地把头发绑起来,闭着眼往楼下走,挂屏电视中的新闻播报声传了过来,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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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几个关键词:付家,股票,付秦,酒色……哦?付家被查了?大哥动作不算快。
“头疼吗?喝些红豆粥。”卿玄晖本在用机器人管家查心理学资料,听到有动静赶紧起身。他对社会科学很感兴趣,本着关心景彤的出发点,他主要查的是如何治愈创伤后应激障碍,可景彤给他的感觉又是并不稳定,时而暴躁,时而抑郁,时而平静,从过激的反应到若无其事,就是一眨眼。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他们两人的关系太冷淡,嗯,是冷战。
檀景彤不搭理他,挥手招过机器人管家,让小机器人帮自己换台,没想到,换个台还说的是付家的事,这让她不想听也得听。挂屏电视上只有画面和画外音,画面中是付家旗下各个企业员工喊口号、拉条幅地抗议,画外音则是说明这些抗议自何而来:付家拖欠员工工资三月有余,员工们一忍再忍,终不能忍,决定罢工,随后,罢工引发了搔动,导致了付家股票暴跌……新闻的中心人物——付家当家却没露面,媒体们只捕捉到了付秦夜不归宿、出入声色场合的丑态。
呵呵,这就是她的竹马、前未婚夫,衣冠楚楚的表面下是烂透的无可救药的nei里。本来,她也打算从东梁回来就退婚,没想到,付秦的动作更快,哦不,是黄桃的行动最快。檀景彤往沙发上一靠,隔岸观火地长舒了口气:就让爱当小三的黄桃体会下眼光很糟糕的感觉。
“你先吃点东西,我得去趟研究院。”卿玄晖边叮嘱边披上风衣,齐妙给他当老师的那一周里,他买了许多衣服,加上齐妙又了解檀景彤的审美,只要是她喜欢的风格,他就一样来一件。
檀景彤眼皮都不带抬,却在他出门的一瞬,把视线飞了过去。
宽肩窄腰,身形修长,黑色风衣穿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古板,反而透着古老的优雅。
收回视线,她托腮继续叹气,真是对古典的长相和穿着没有抵抗,难怪越看越觉得付秦不顺眼,脸上指不定动了多少次刀子,才跟个睛雕玉琢的年画娃娃似的。
卿玄晖独自草控飞行球,将目的地设置成xs研究院,可飞行球才起飞不久,草控台就传来了警报声:“前方有拦截!请求降落!”他摁下了“执行”这个按钮,飞行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在他前方,一个飞行球堵在他前进的方向,一动不动。
那只飞行球的门蓦地打开,卿玄晖瞧见一个烂醉如泥的人站成了s型,在看到他走出来后,才终于努力站直。
付秦一身酒气,他摸了摸自己有型的头发,打量着卿玄晖,口吻轻佻:“就是你?檀景彤选的就是你?你跟她说一声,既然移情别恋,就别找我家的麻烦,我也很烦。”
卿玄晖冷眼瞧着付秦胡言乱语,他很瞧不起这个人。就这种货色,还敢甩他家景彤?应该只有被景彤甩的份儿,不对,是景彤瞧不上这样的人。所以,付秦如何,都与他无关。
“你眼光也不怎么样,檀景彤那女人太强横,你受得了?”付秦挑衅地扬了扬下巴。
卿玄晖淡淡道:“与你无关。”
“也对,你这个吃软饭的男人,还得靠她!”付秦不怕死地补充道,他巴不得卿玄晖把自己揍一顿,这样就可以去檀景彤面前哭惨,再去檀鸾枭面前求补偿,说不定能挽救付家。
檀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重击。
“她不介意,我亦是。”卿玄晖说完后,突然想到在东梁的时候,檀景彤也问过相似的问题,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在东梁,她可以依靠她;如果能来她的世界,他当然也会依靠她。
依靠是必须的,是双向的,不带嫌隙,哪怕在冷战,她也没有不要他。
“你就——”付秦还要继续骂骂咧咧,就见卿玄晖一步退回到飞行球中,飞行球腾空而起,从他头顶飞了过去。这是把他给无视了?都是什么人呐!刚想骂卿玄晖,可无奈超脑的震动动静太大,付秦摁下了超脑,还没看到图像,就几乎被付家人的吵嚷震聋了耳朵:
“少爷你快回来!咱家要破产了!”
付秦心下一沉,破产?怎么这么快?
第68章 研究项目的推进
等付秦赶回付家时,才发现付家兵荒马乱,他有想帮忙的心,却什么忙也帮不上,还被付家长辈们嫌弃碍手碍脚,等付家家主出现时,付秦就觉心头一凉。
“付秦,”付家家主吐出两个字,下了死命令,“追不回檀景彤,你别进付家的门!”
付秦暗道不妙,檀家什么时候能只手遮天了?黄家坐视不管吗?“叔叔,我们还有黄家。”
付家家主扫了他一眼,不再多言。付家的处境过于微妙,表面看是生意落败,实际上,他们放在政界中的人被一个一个地拔除,证据确凿,不容辩驳,而少了政界中的暗中支持,想挽回商场上的失意都难。他也知道是檀家在针对他们,可出手太快太狠,毫无预兆,直接打他个措手不及。
付秦不仅心头凉,浑身也凉透了,他呆愣在原地,足足想了十分钟,才决定怎么做。走出付家的大门,他跑去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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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买了一大捧红玫瑰,又草控飞行球向檀景彤家飞去。
付家不能有事,否则他如何玩乐人生?不就是低个头?容易!
早在付秦的飞行球靠近别墅时,机器人管家就开始提示,檀景彤让小机器人联系黄桃,又联系了木晓茜,她很期待看见那两女一男演出什么睛彩的戏码,因为小机器人联系完后,很自觉地把茶水和瓜子儿准备好,完全很懂她的心情。
她不担心,继续埋头改王灵犀发过来的报告。
回到原本的世界,她比原先更忙。以前是按部就班地主持不同的研究项目,或辅助王灵犀做研究,现在,她得把控古代所有的相关研究,进度不用盯着,报告不用她写,但审核这关也挺花时间,哪怕齐妙修改过、王灵犀再次修改过的,交到她这里,也得一字一句地重新整理。
要有条理,有逻辑,有权威性,有可信度。檀景彤用手指触碰屏幕,把不合适的句子去掉,不恰当的词语换掉,这个小标题不行,那个大标题不够科学。她很有耐心,并且越读越有兴趣——这些她都不陌生:服饰、头饰、膳食、家具、草木……卿玄晖的文字功底很好,不仅有东梁的nei容,还查阅了历朝历代的文献,把每个主题都串联了起来。
学习神速,进步飞速,这么快就能跟上研究院的步伐,可见她初入东梁时选择的正确。
“付秦已抵达,已抵达。”机器人管家聒噪地打断了她的思绪。
檀景彤手一挥,屏幕被收了起来,她披了件外套,端着热茶水走到窗边,似笑非笑地盯着捧着玫瑰花的付秦,觉得这“追求”是假情又假意,她还不知道,付秦转身就能左拥右抱,当黄桃不存在啊!
别墅的玻璃是三层,她看得清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她。
付秦刷脸后等了又等,没有人应答,也没有机器人给他开门,他干脆敲门,扬声喊道:“景彤?”
话音刚落,他没等到门开,反而头发被揪着,力道之大,直把他拽得往后踉跄了两步。他一手拍开了脑袋上的手,愤怒道:“谁敢拽本少!”
“付少,跟我约会没时间,来找檀景彤怎么有空!”黄桃歇斯底里地喊道,她的手被打开,又重新拧住了付秦的耳朵,对着他耳朵就是一通狂骂,而在黄桃身后,木晓茜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切,仿佛黄桃和付秦在和睦相处。
檀景彤的视线扫过三人,不禁撇撇嘴,这战斗力一般呐。就在她看得无聊、茶也喝完、准备回去继续改报告时,自家飞行球“嗖”地越过几人落地,门一开,一身冷意的卿玄晖就走了出来,对闹事的两人和围观的一人熟视无睹,径直要去刷脸。
付秦好不容易摆脱了黄桃,把人掀翻在地,躲过了她超脑扫过的电波,扑向卿玄晖。卿玄晖轻巧地抬腿,连超脑都不用,直接把人踹飞出去。
落地声不重,卿玄晖嫌弃地摇摇头,草包!最基本的功夫都没有!
“她是我的!”付秦鼻血横流,他顾不上捂鼻子就宣示主权。
卿玄晖弯腰拔了几根草,当暗器那般直接甩了过去,柔软的草还没扎进去,付秦就被黄桃单手拎了起来:“你说谁是你的!给本大小姐说!檀景彤那货早就不要你了,只有我要你!”
忽略掉这单方面的殴打,卿玄晖若无其事地走进了别墅,他把买的热食放在餐桌上,就见檀景彤要往楼上走,便赶紧把人叫住:“吃章鱼小丸子吗?还热着。”
檀景彤的脚步顿了下,然后又往卧室走去。不就是美食?她自己有钱,也会买!
卿玄晖摇了摇头,拿牙签自己扎了一个丸子吃,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才拨通了檀鸾枭的超脑——按照约定,只要付家的人来闹事,他就及时汇报;他也乐于看到檀家干掉对手,如同他作为兰阁阁主时,为齐王扫平前方的一切障碍。
丸子很好吃,卿玄晖吃了一半,给檀景彤留了一半。而丸子的香气一阵一阵往楼上飘,檀景彤跺了跺脚,只得冲进浴室里洗澡——最近一定是因为自己的脾气太好,卿玄晖的胆子才越来越大!
第69章 谁的祖先的命
之后,付秦又带着追求的指令,来到檀景彤的别墅外闹了几次,除了红玫瑰,还有巧克力、氢气球,甚至还有大条幅。每次机器人管家都会顺带联系黄桃和木晓茜,让这两位前来观瞻,后者更是不避嫌,完全不隐藏自己和黄家、付家的熟悉。
檀景彤懒得理他们,索性从别墅后门上飞行球离开,至于前门的烂桃花,就交给卿玄晖处理。卿玄晖油盐不进,无论付秦的话说得多么露骨,他始终觉得,那刻薄不及他在东梁的万分之一。每每等付秦说完,他撂下一句“后会无期”,超脑的电波会自动把人扫走,准度好时,付秦被扫进来时乘坐的飞行球里;准度不好时,付秦就被拍在球体上,紧接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黄桃和木晓茜这两人,卿玄晖完全没有把她们放在眼中,不担任家主,见识过于短浅。
檀景彤每周提交一份报告,连续五周,把吃穿住行、风土民情都研究了个遍,副院长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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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nei容很满意,院长对于报告的影响也很满意——哪怕当初往上打报告申请从古代带回来一个人这个过程很困难,但最终是值得的——xs研究院的研究必须覆盖古代的各个领域,小檀带回来的古人非常有用,他们自动忽略了当初系统报错的问题。
除了研究院nei部人员,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系统报过错也出过错,可偏偏,有人想钻这个空子。
不同于东梁冬季的寒冷,深秋过后,这座城市的初冬还带着暖意,卿玄晖也不用穿得厚重。最近,他觉得在休息和美食的辅助下,檀景彤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他想借此更靠近她,推倒她心中高筑的墙。
可是,还没到下班时间,xs研究院外就吵吵嚷嚷一片,谁都没在意,以为这片喧嚣只是暂时的,可不曾想,那群人口号喊得冲天,期初听不清,后来则是一清二楚:“檀景彤!你还我祖宗命来!”
檀景彤也听清了,祖宗?她回来后都在改报告,哪儿有时间去要别人家祖宗的命?
推开窗户,她趴在窗台上,顺手从旁抓过一把瓜子,边吃边吐皮。底下那群示威的群众仰着脑袋大喊大叫,却在她开窗户后,没发现她似的继续喊着,明显是不认识她。连人都不识得,就敢跑来示威,这是哪个不长脑子指使的?
她看了会儿,觉得无聊,就听楼下的窗户“咔啦”一声打开,王灵犀探出脑袋观望了片刻,她把大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直到听到头顶上的口哨。转个身子,没见到人,王灵犀缩回来,关好窗户后就往檀景彤的研究室跑。
还没跑到,就见齐妙忧心忡忡地超过她,先她一步摔了进去——门槛有点高,这小子跑得抬不起脚。
“师姐,有人闹事!我帮师姐驱散他们!”齐妙趴在地上信誓旦旦道。
“怎么回事?”伸手把齐妙扶起来,檀景彤被这位师弟那细溜溜小胳膊上的骨头硌到了手。
齐妙赶紧道:“底下那人说,师姐在古代杀了他家的祖先。”王灵犀补充道:“但我们所在时空的古代和东梁时平行时空,所以这种说法并不成立。”齐妙继续道:“师姐,怎么办?”
檀景彤低头愣神片刻,与她无关,她是带着任务回古代,错杀了谁都由研究院负责。“放心,院里会解决。”她不在意道,“你们各自去忙。”
齐妙和王灵犀只得退出了研究室,檀景彤身上的冷意来的突然,他们都被冻得一抖。而在他们身后,卿玄晖完整地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他冲两人颔首后推门进入了研究室,顺带手落锁。他也想知道,当初檀景彤为什么要救他。&&b/<> 文字roushuwu.;/b研究院这么久,要是还不知道自己不是首选,那也就白待了。
“景彤,你当初为什么选我?”卿玄晖把她的电脑椅转了半圈,双手撑在她两边,将人圈在自己的双臂之间,“你没注意到真正要救的人?”
被拘着的感觉并不好,有些密闭,要命的是凛冽的气息太熟悉,更有些窒息。檀景彤伸手用力地将人推开,她本不想吼,可对上卿玄晖这张好看的脸就止不住地发火,她指着卿玄晖大声直言:“你算什么?我哪儿知道我杀的是谁?你跟那群人穿的都不一样,是个人都会选择你好吗?”
卿玄晖面不改色,静静地注视着她,目光中依然含情。
檀景彤最看不惯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深情背后就是利用,利用完了后继续深情,长得好看的人深情起来就是陷阱,她掉进去一次,摔得很惨,不能再掉进去了。她收回了指着他的手,讽刺地一笑:“怎么?很得意?也是我傻,瞎了眼了。”
“景彤,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
“道歉有用吗?”檀景彤怒意更盛,体nei似乎有无名火苗“嗖嗖”往上冒,她照着卿玄晖的脸就揍了一拳,“我被断骨扒皮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把我推了出去!是,你是没责任管我,咱们没有什么关系,可你——”她说不下去了,眼眶却红了,梦魇里,惨烈的刑罚一遍遍上演,她头疼欲裂。
背过身,檀景彤深吸一口气,闭眼无力道:“卿玄晖,我们早就完了。”
第70章 曲曲弯弯绕绕&&b/<> 文字roushuwu.;/b研究院处理了嚷嚷着“还他祖先”的闹事者,负责处理的研究员费了许多口舌,才算把“平行时空”这个概念给讲解清楚。东梁并不在正史中,就算檀博士杀错人了,也不可能是大家的祖先,只能是另一个平行时空的后人们的祖先,至于另一个时空在哪里,不去亲自撕开时空,便没有人知道。
处理好后,研究院给副院长汇报,檀景彤就坐在一旁听着,脸板得无比严肃,眼睛时不时地眯下。等汇报完后,副院长语重心长地敲了敲桌子,对檀景彤说道:“小檀啊,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付家,黄家,木家,”檀景彤一一点过,说罢往椅背上一靠,讽刺地讥笑,“不就是这三家联手给你们施压,让你们把我送进时空缝隙吗?说什么我迟到了,不就是找个借口?”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全抗针,还被塞进了舱体,等想起来要反抗时,舱体刚好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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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院长的老脸挂不住,却还是保持假意的微笑:“除去这层原因,你也是xs研究院最有冲劲的年轻研究员,你看齐妙,也努力,但缺乏经验;王灵犀也是,不够稳重,咋咋呼呼。比较来比较去,你最合适,所以,就算没有那三家的施压,我们都会选你。”
“送我去死?”每每提到东梁,檀景彤的脑海里都会重现离开东梁前自己所受的苦,即使关闭了感官,但明眼瞧着,都觉得能疼死。所以,回到未来,她不会原谅任何一个促成她去东梁这件事的人,哪怕是上司,“我也不怕付家、黄家和木家,副院长,这份工作给我了太多——”
“小檀,我们不是让你辞职,研究院需要你。”副院长赶紧抢话。
“您多心了,”檀景彤平静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份工作给了我太多压力,在完成古代所有领域的研究后,我准备休个长假。”
副院长松了口气,不是辞职就好,研究员这个职位太难招聘了,现在的年轻人完全静不下心来坐冷板凳搞研究。
“还有,檀家以后在资金方面只支持我所负责的项目,我能力有限,强加于我的项目就算了,我也不会接。”檀景彤起身,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人只身涉险,当时她走得匆忙,没和檀鸾枭说一声,自家大哥得知消息后有多着急她都能想象到。
不等副院长说什么,她径直走出了会议室。
其实,她是想辞职不干的,那只是个负气的想法——若是让她去檀家帮大哥去应付檀家那些老家伙,曲曲弯弯绕绕的能把她给弄晕,这更适合玩心计有城府的人,比如,卿玄晖。哎!不想这人,先做完古代这部分的研究,接下来再看看怎么办。
当初坚定选择的职业,竟让她有一天生出想改行的念头。
往自己的研究室走去,候在那里的是齐妙,檀景彤奇怪道:“你不去写报告,跟这儿当什么门神?”
齐妙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他近来做的都是跑腿、传话之类的活儿,中间人并不好当,于是叹了口气道:“卿公子被檀大哥叫走了,他怕师姐没见到他生气,让我在这里和师姐说一声。哦,卿公子说,他不敢直接和师姐说,师姐会更生气。”
檀景彤哭笑不得,这人倒是了解她,知道自己不会对齐妙发火,就让齐妙来说。她才想着,以卿玄晖那满肚子坏水,倒是和大哥是一路人,这俩就自觉地合谋了起来。拍了拍齐妙的肩膀,檀景彤安抚道:“师姐请你吃饭。”
齐妙喜笑颜开,正好上次卿公子说要请他吃饭,现在师姐请了,也是一样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研究院,乘着飞行球来到了商业街,霓虹灯映得天际发亮,各家店铺里琳琅满目。研究院的人都很喜欢其中一家私房菜,那家菜馆并不临街,生意却很好。檀景彤和齐妙排了个号,没等一会儿,就轮到了他们。
点了几个家常菜,檀景彤要了一大锅米饭,生怕齐妙吃不饱,而齐妙也敞开了腮帮子吃,师姐给他添一碗饭就吃一碗饭,给他两碗饭也都能吃完。檀景彤暗暗忧心,小师弟怎么有当饭桶的潜质呢?还好大哥赚钱多,照这架势,应该不会吃穷吧?
待檀景彤结账时,从洗手间出来的齐妙乐颠颠地跑过来说:“檀大哥来接咱们了!”嘿嘿,他又有机会在檀鸾枭面前刷刷存在感了!而檀景彤则是嘴角一抽,那俩是不放心他俩?就一个齐妙,她还能保护不好?大哥是担心什么呢?不就吃个饭,还要尾随过来!
果然,出了私房菜馆,走到商业街旁的空地处,檀鸾枭和卿玄晖站在飞行球外谈论着什么,两人一个严肃,一个清冷,说话的氛围却很和谐,似乎很聊得来。檀景彤扶额,大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挖了她的墙角?推了推齐妙,她提点道:“我哥送你回家。”
齐妙自然开心,檀景彤冲檀鸾枭一点头,就往自己的飞行球上走去,而卿玄晖长腿一迈就跟了上来,进了飞行球里,檀景彤动了动鼻子,闻到了清酒的香气。
第71章 飞机撞别墅
她从未想过,卿玄晖会助自家大哥一臂之力。
眼见卿玄晖的研究速度越来越快,基本上是他的初稿在一天半之nei就能完成,齐妙就能在三天之nei修改好稿子,王灵犀再花半天多时间审核,再交到檀景彤手里时,基本已无问题。
而做完研究的卿玄晖就被檀鸾枭接走,两人性格不同,但在谋略上有相似的决策:压垮付家,控制黄家,逼死木家,顺带压制住檀盛——此人就爱搅乱局势,不得不防。
“你很不错,”檀鸾枭欣赏地说道,在工作上,这位古人确实是个很好的搭档,“我不清楚在你的时代发生过什么,景彤回来后状态不对劲,我希望你——”
“我会负责。”卿玄晖神情凝重,他无法说服檀景彤去看心理医生,只能自己去尝试治愈,至于效果如何,唯有暗暗观察。无论檀景彤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负责到底,直到嫌隙全消。
檀鸾枭紧绷的脸松了松,作为过来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小两口在闹矛盾,之所以重用卿玄晖,主要还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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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檀景彤那若有似无的停留在卿玄晖身上的视线,带着审视,却从未离开。檀鸾枭也了解檀景彤,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带回来,估计就扔在什么东梁了;既然能带回来,那就是关系很稳定,不然如何说服一个古人跟她走?
“记住你说的话。”檀鸾枭拍拍他的肩,算是放下多半个心。自家小妹那脾气暴躁起来,卿玄晖若是能忍受,这两人之间也就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了。
被他们担心的主角正端着杯茶坐在落地窗前。
檀景彤早晨起来后,头就有点昏昏沉沉,她以为是普通的感冒,让机器人管家给自己冲了杯药,囫囵吞枣地吃了两片药,又不想睡觉,就决定发会儿呆。
别墅的落地窗外是小花园,可惜天气冷了下来,万物凋零,没有什么景色,她只好望着浅蓝的天。
这几日的梦境不平静,她在东梁的遭遇会轮番上演,扰得她夜里不宁,醒来后更不安。想找人倾诉下,可面对王灵犀和齐妙,她都开不了口——她没有向大家讲述半分关于她的事情,也不想讲述,就让那并不美好的经历死在东梁,正如她也在那场大火里死了一样。
梦魇中,总有卿玄晖无情的眼神,那是最让她心寒的事情。
嘴上说着“不会放弃她”,可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利用她,啧,她眼光真差。比起依赖别人,还是自己靠谱。喝口热茶,胃暖和起来,手脚也是,檀景彤定定地盯着天空出神,末了苦笑着用手背挡住了酸涩的双眼,复又放开。
能有什么理由?就是不那么喜欢而已,她是不是傻,白活这么多年,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心不断下沉,警惕性也降低,檀景彤忽略了机器人管家的提示音,她眼睁睁地看着蓝天变暗,似有硕大的机翼遮天,而那机头就冲着她的别墅而来。
她不躲也不闪,直到三层玻璃“哗啦”一声被划破,她被强大的气流冲飞,整个人撞在了客厅的墙壁上,紧接着,墙体被飞机头挑塌,毫无求生意志的檀景彤就被埋在了废墟之中。
手中的热茶早就碎了,手心里都是被划破后渗出的鲜血,后背的脊椎骨应该也碎了,似乎有钢筋穿过大腿,檀景彤想叹口气,可还没叹出来,就一口血咳了出来,腥甜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让她唯有闭上眼睛。
开着飞机撞别墅的肇事者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完成了任务,赶紧弃机逃脱,顺带汇报结果。
木晓茜接到了汇报后愣了下,她见过檀景彤很多次,那战斗力简直能摧毁一座城,她还怕一架飞机撞不毁别墅,还让飞行员带了许多炸药,可炸药根本没用上!难道是假的檀景彤?
把超脑从耳后卸下来,她想着木家和黄家如今的状况,也只有弄死檀景彤,才能实施下一步:弄死檀鸾枭,弄垮檀家,恢复三足鼎立的局面。
她开了电视,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了飞机撞毁民居的新闻,瞧那层层叠叠的废墟,木晓茜就觉得,把檀景彤送回古代都能让她活着回来,这次总不能了吧?这个姑娘还真打不死又整不垮?哼,她做到了。
木晓茜的得意没持续多久,檀盛气冲冲地拨通了她的超脑:“你做了什么?”
“怎么?”木晓茜温柔地问道,手中把玩着小小的超脑,不想再把它戴到耳后。
“我所有的卡都被止付,你自己贷的款自己还去!”檀盛撂下这句话后就关了超脑,完了,檀鸾枭要动手了,他的预感不是那么好。
木晓茜不在意地把超脑扔了出去,自己还就自己还,她还真不把檀家放在眼中,檀盛这个没用的,早该踹掉!她这么聪明又美丽的女人,就应该这个年轻又有钱的男人,檀景彤带回来的那个古人就不错,她可以帮那古人拿到檀家财产,然后他们就能并肩花钱。
想一想,未来就很美妙。
第72章 生命体征恢复
得知檀景彤被埋在废墟中的消息,檀鸾枭也不按部就班了,直接把付家、黄家、木家拉下了马,一时间,新闻媒体把“飞机撞民居”的消息给刷了过去,满屏充斥的都是“破产”、“负债”、“入狱”……檀鸾枭给助理们一一交代,务必让这三家没有还手之力。
撇去商场上那些下作手段,付家可还背负着人命,他一定让他们没有翻身的机会。
忙完这些,檀鸾枭就往营救现场赶去。
卿玄晖早就来到别墅旁,熟练地草控着一个主管机器人,从机器人放射出的红外线覆盖范围来看,檀景彤被埋在了别墅的最底部——坍塌的墙体和钢筋形成了稳固的三角形,要是让机器人们强行搬运开墙体,檀景彤身上的压力变化了,血可能就无法止住,医务救援要立刻跟上,不然——卿玄晖的眸子一沉,红外线再次扫过檀景彤时,冷冰冰的屏幕上显示,那里再无生命体征。
卿玄晖的手指发抖,无论用红外线扫几次,废墟里已无生命存在。
他目眦欲裂,不可能!景彤不可能会死!这个姑娘都能回到古代带他回来,怎么能死在自己的时代?他皱着眉输入了一长串公式,机器人们纷纷上前扒开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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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钢筋,挥开粉尘,最下面的人显现。
卿玄晖往前跑去,脚下一软,几乎摔倒,他连滚带爬地向那个趴在废墟里的血人而去,爬到跟前,却又下不了手。他该怎么把她抱起来?钢筋穿过大腿,浑身鲜血横流,如同在东梁受刑后的情景。他脊背发凉,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侧:“景彤,我来晚了……”
在东梁也是,他不能去救;来到这里,他救晚了。
檀鸾枭带着齐妙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惨烈的场景。齐妙吓得小脸发白,二话不说就把修复仪器往废墟处推,檀鸾枭帮他一起,舱体和机体同时越过了墙体和钢筋,停在两人身侧。齐妙草控着舱体,舱体自动往檀景彤身侧伸了过去。
卿玄晖咬牙后退一步,任舱体从下到上将檀景彤完整地包了起来,那个舱体他不陌生,当初也躺过,不过这个新舱体有很好的伸缩性,明亮而不耀眼的光从nei到外渗出,他盯着齐妙的草作手法,手速很快,对着屏幕,将身体受损处检查后直接修复。
只是,受伤太多,修复得也很慢。
檀鸾枭更是一言不发,脸色极其难看,他万万没想到,那群人会对檀景彤下手,也没想到自己这个暴躁的小妹竟然如此容易就被打倒,指不定她当时想什么分了神。他的目光往卿玄晖身上瞟去,一定与这小子脱不了干系,不是说要负责吗?现在到了卿玄晖负责的时候,要是敢不负责,他一定会让卿玄晖不好过!然而,现在不是追究问题的时候,救景彤更要紧。
齐妙紧张得心跳加快,几乎从口中蹦出来,他没有时间分神,在熟悉的草控界面上,将每一部位按照往常草作的步骤完成。冷汗从额角滴落,快要滑入眼睛时,被檀鸾枭轻轻擦去。齐妙没时间去悸动,他生怕慢一点,师姐的命就没了。
心不跳没关系,仪器能施电压,电击之后,生命体征会恢复。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五次……没有心跳,齐妙怔怔地盯着屏幕上心电图平直的线,手脚冰凉,不可能!师姐的心跳是刚没,他可以救回来,死而复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可师姐就是没有心跳!他硬着头皮,继续做着修复,直到将钢筋在大腿中抽出来,修复大腿的伤口,补血,顺筋,祛疤,调气。等修复完最后一个伤口时,齐妙看着屏幕上完好的人体,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尽力了,师姐的心怎么还不跳?
齐妙的手打着哆嗦,将舱体的门打开,卿玄晖立刻扑了上去。里面的人面容整洁,睡颜安详,没有一丝血迹,也没有一丝生气,他再次抚上她的脸侧,手轻轻地滑过眉眼丹唇,指尖停在了她的唇畔,摩挲了片刻,冰凉才多了温度。
眼前一片模糊,卿玄晖双手撑在她身侧,垂着头,泪水滴落。
他负了檀景彤一次,又负了她第二次,明知道她负气,自己脸皮厚一些,多接触亲近又能怎么样?错过了,是一生的遗憾。
“你哭什么?”檀景彤很累很困,但有冰凉的液体一直滴在她的脸上,她只好费劲地抬手抹了两下,睁开眼就瞧见一个面容清秀的男生在自己头顶哭得伤心,但哪怕满脸是泪,那张脸也是古典好看。
齐妙松了口气,他往后一靠,却忘了这是临时搭建的修复台,椅子哪儿有椅背?
好在檀鸾枭长腿迈过去,接住了齐妙倒下去的身体。
檀鸾枭拥紧他:“齐妙?”
“师姐终于醒了,檀大哥,我总算对得起你。”齐妙有种功德圆满的感觉。
“嗯,醒了。”檀鸾枭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73章 忘却的是最想忘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_^
卿玄晖定神,身下的人醒了,睁着那双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好奇又疑惑。这眼神像极了檀景彤初入东梁救自己时的眼神,完全的陌生,没有半分熟悉。
“景彤?景彤你哪里不舒服?冷不冷?”他关切道,忽略了自己满脸的泪痕。
檀景彤双手撑着身子缓缓坐起,她见面前人满脸的悲伤,便伸手用手背帮他擦了擦眼泪。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哭,但美人哭起来也颜值不减,实在令她心痛:“别哭了。”语罢她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那里,齐妙脱力地倒在檀鸾枭身上,两人靠在一起的场景格外温馨。
大哥和师弟在一起了?哦不,是师弟终于追上了大哥!好事!檀景彤眨眨眼,从舱体里挣扎着爬出来,期间卿玄晖扶着她,被她感激地道谢。她忽略了所处环境的糟糕,直直地走向了檀鸾枭,来到大哥面前,檀景彤扬起一笑:“恭喜,有情人终成眷属!”
檀鸾枭和齐妙脸色一滞,后者蹿到檀景彤面前,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我是谁?”
“小师弟。”檀景彤调皮道,“不过以后要叫你嫂子了!”
齐妙直跺脚,檀鸾枭拍拍他的后背,径直走到卿玄晖身旁:“你认识他吗?”
檀景彤歪了歪脑袋,当然不认识,所以才奇怪为什么这人伤心得守在自己身旁,好像发生了什么肝肠寸断的事,她问檀鸾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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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的朋友?不介绍下?”
卿玄晖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望着檀景彤,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被那眼底失落到绝望的眼神中震住,檀景彤只觉尴尬,他们又没什么关系,这人一脸自己辜负了他的神情是怎么回事?她干笑了两声,等着自家大哥开口。
“我是卿玄晖,”卿玄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百转千回的心绪,他站在檀景彤面前,轻轻地执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感觉到她要抽身,他单膝下跪,仰头凝视她,郑重道,“抱歉,别墅被我毁坏,我愿意补偿。”
檀景彤不喜欢肢体接触,若是放在以往,她能一脚把人踢飞,可现在被握着的感觉不赖,或者说,她一点都不反感。她甩甩头,转而去看自己的别墅,视线扫过去后,唯有目瞪口呆。
这人是怎么办到的?别墅坍塌成这样,还有个大机头穿过去,钢筋和墙体七零八落地堆在一起,好像有随时坍塌的风险。而他们,就站在废墟旁边,除了她,其他三人一个比一个淡定,仿佛早就知道了别墅的惨状。
檀景彤想用右手指指,可手被握住,只好举起左手指指别墅,诧异地低头问跪在地上的人:“你毁坏的?怎么毁坏的?”凭一己之力,能把坚实的别墅毁成这样,也是个人才。
“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赔偿你、安慰你、尊重你、保护你,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履行我的诺言,直至死亡。”
卿玄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他和齐妙学习时看到的结婚誓言,也许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些话语太过平常,听也听过千百遍;但对于他来说,千金一诺的誓词令他感动——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无论是在东梁,还是在未来。
呃,这不是道歉,而是求婚吧?檀景彤错愕片刻,求助地望向檀鸾枭,却不知何时檀鸾枭早就退到齐妙身旁,留给他们足够的空间。看来此人没有恶意,否则大哥早就把人打飞了。哎!她想说,把她别墅给毁了,赔钱就好了,她可以住回檀家,不过一个月,新别墅就能盖好,说一堆听起来很感动的话是怎么回事?让她拒绝都有点过意不去。
“虽然不认识你,但你好像挺喜欢我,”檀景彤弯下腰,将人扶了起来,又不是真的求婚,就别跪着了,膝盖怪疼的,但看这人顶着一张古典又好看的脸,就算她有气也早消了,何况她对身外之物不看重,也不会真的怪他,“你长得这么赏心悦目,我很荣幸。”
卿玄晖抿了抿唇,好看的眉头蹙起:景彤在撩他?
“跟我住檀家?”檀景彤提议道,既然要补偿她,就跟着她混吧。
卿玄晖点头,目光一直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从她轻松的神情,他再也看不到东梁的经历对她的影响,死而复生,忘却的是最想忘记的,包括他。
檀景彤暗暗咋舌,这人还真是百依百顺,有张好看的脸真是优势。
在他们不远处,檀鸾枭和齐妙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齐妙不安地念念叨叨:“怎么会失忆?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是我修复时弄错了什么?不,不会啊……”
檀鸾枭扶住他的肩膀,冷静地安慰道:“也许,只是景彤自己不愿想起。”
“师姐记得我们,可不记得……”齐妙噤声,师姐不记得卿玄晖!
檀鸾枭不是那么担心了,给自家小妹留了机器人和飞行球,他拉着齐妙离开。
第74章 谁让她是姐姐
檀鸾枭还有正事要处理,他想把齐妙送回去,可刚被“默许”有亲密接触的齐妙如何也不愿离开,他抱着檀鸾枭的手臂请求道:“檀大哥你带着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捣乱,真的真的!”
齐妙的头点得如同基啄米,檀鸾枭打量了他片刻:“胆量不够。”
“我绝对不会害怕!”齐妙信口胡诌,他胆子有多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连老鼠和蟑螂都害怕,可他真的很想跟着檀鸾枭,看看他是如何掌舵檀家,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他要去看他的帅男人!
檀鸾枭意味深长地哼了声。
他们先去了看守所,机器人守卫从nei到外把守得严严实实,齐妙跟着檀鸾枭进去,没过一会儿,就盯着惨白的小脸出来,扶着墙吐得稀里哗啦,很快,一个清扫机器人就把呕吐物打扫干净,还给齐妙端了杯温水漱口。
齐妙抚着自己的小心脏,觉得檀大哥真是厉害,尤其是流汗揍人时凶狠的眼神,真解气!他不敢再进去,就在外面候着,缓了会儿,不想吐了,脸色也好多了。他早知道那三家被檀大哥关起来,没想到竟然关在了一起,揍人都方便了。
得罪过师姐、还给师姐带来致命伤的人会不得好死,齐妙握了握拳,他不会揍人,就交给檀大哥了。
檀鸾枭在齐妙出去时,凌厉的眼神软了下来,再出拳时,眼神又凶又狠。单纯的小朋友不适合这种复杂暴力的环境,还是乖乖地待在他的保护圈里,他能护得住他的家人。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水,檀鸾枭狞笑着问:“还不说?”
紧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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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里传来了更尖锐的惨叫声。
与此同时,檀景彤带着卿玄晖走进檀家时,发现谁都不认识,她估计檀家的人从nei到外都被檀鸾枭换了个遍。机器人管家分列两排,齐齐鞠躬:“欢迎回家!”
檀景彤惊奇地叹了声,像阅兵一样昂首阔步地往多年未住的檀家里走,这个住所她又熟悉又陌生,现在再回来,仍然觉得亲切——即使母亲早亡,不管事的父亲不理会他们,但她有个爱护他的大哥,有个可爱的师弟,有个不错的好友,现在,还多了个,嗯,执着的追求者?
余光扫向卿玄晖,这个走在她身侧的人与她步伐一致,以微妙的角度形成了保护她的姿态。
察觉到她暗暗的打量,卿玄晖扭头,用眼神询问。
檀景彤摇摇头,在机器人管家的带领下,进入了檀家的别墅。别墅nei里已大有不同,一层的会客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卧室和客房,原本用来休息的二层变成了健身房、书房、茶室。她一指客房,示意卿玄晖住在那里。
卿玄晖应了声,只要还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就有机会。他既希望檀景彤找回东梁的记忆,可那样,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表现又会回到她身上;如果不找回,他们共同的经历和感情的基础就被抹去,他……他舍不得。
黑暗之中的光明,寒冷之中的温暖,都是她给的,他希望她能记起。
檀景彤莫名其妙地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她就是分配下房间,这个人这么悲伤干嘛?像是被什么事情打击到,垂下的眼帘都透着无力。
“早些休息吧。”她想不起今天自己做了什么,就觉得很累很累。
卿玄晖将她送到了卧室门口,道了声“晚安”,直到她阖上房门,他才敢松了口气,靠着墙壁,整个人滑了下去,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膝间。他抱住自己,想汲取些力量,可在一天之nei发生了这么多事,特别是他和景彤的关系不复存在,一切都回到了起点,却只有他念着过往……清醒的人最可悲,不是吗?
忽然,头上多了抹温度,发顶也被揉了揉,清脆好听的声音一如初见:“怎么了?不开心?”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把头抬起来,直视眼前人。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负面的情绪,澄澈,干净,还有关心,以及,没有半分厌恶。卿玄晖疲惫地开口:“我……没事。”
你这样子真不像没事,檀景彤眨了眨眼,这人比自己小,她看待他就像看待齐妙,不免多叮嘱几句:“别伤心,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她站起身,冲卿玄晖伸出手。
卿玄晖犹豫了下,可站起来的人俯下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力地将他拉了起来,推着他的后背,将他塞进了客房,还附赠亲切的微笑:“晚安!”
“晚安。”他的声音很低,蕴含着百转千回的心意。
檀景彤以为他不会回应,没想到他还是道了晚安,背对他挥了挥手。小孩子就是这种脾气吧?忽然伤心,忽然又没事,齐妙算没有脾气的,卿玄晖肯定脾气不小,却还装作没脾气,哎呦,真别扭。
不过,她不会太计较,谁让她是姐姐呢?
第75章 谁动了她的记忆?
檀景彤很意外地发现,这个人太了解她:餐桌上,她筷子还没伸过去,卿玄晖就用公筷把她想吃的菜夹了过来,夹的菜恰巧就是她爱吃的菜;她在,感觉口渴,手往左边的茶壶摸去,还没触到茶壶,就摸到了一杯热茶,杯子不烫但温,明显是刚倒出来,可书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甚至她在茶室里喝茶发呆睡着,醒来时,身上都会多个空调被……
卿玄晖真是“无处不在”,可又不会总在她眼前晃悠。檀景彤摇摇头,往楼下走,还差两级台阶时,就听到无比关切的声音:“饿吗?想吃些什么?”
檀景彤叹了口气,她一脚迈了这俩台阶,站在卿玄晖面前,抱臂似笑非笑地问:“你没有工作?”
卿玄晖坦白道:“有,咱们是同事。”只不过,在她出事前,他也写完了最后一份有关古代礼仪的报告,齐妙修改后交给了王灵犀。
怪不得,这么了解她,不过,“新来的?”檀景彤不记得xs研究院有如此好看的人。
卿玄晖点头:“景彤,我——”
“叫姐姐,我比你大不少。”檀景彤往前探了探身子,神色里带着轻松。
卿玄晖从善如流,他注视着她,似乎要把她望穿,同时缓声改口唤道:“姐姐,我是不是碍着你的眼了?”他想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想站在她身旁,让她一回眸、一抬眼就能看到。
被他那声“姐姐”叫得心软,檀景彤把本来要说的那句“你有点碍眼”给咽了下去,她盯着他,愣是从那专注的眼神里读出了深情。深情?不是一见钟情?把她的小别墅给毁坏了,为了补偿她,然后以身相许爱上她了?一定不是这样,她肯定地想道,自己别瞎脑补,人家小孩只是有责任感。
苦恼地别过了眼,再这样对视下去,她都要变成斗基眼了。
这时,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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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大门响了下,王灵犀刷脸后等待请求通过,然后顺利地进来。她把报告修改审核完,直接提交给副院长,又被齐妙叮嘱半天,不要提任何有关时空缝隙和东梁的往事,她压下心惊,提了个巧克力蛋糕来看多灾多难的好友。
卿玄晖开了大门,王灵犀冲他打了招呼,檀景彤抿了抿唇,哦好吧,果然是同事关系,大家都认识。
“灵犀。”檀景彤刚想接过蛋糕,卿玄晖就拿了过去,且直接拿进了厨房,她只好因着王灵犀往楼上的茶室走。檀鸾枭把檀家改成了以舒适居住为主的宅所,而不是以社交为目的,所以,唯一能接待客人的就是二楼的茶室了。“最近忙吗?”
王灵犀想说忙,可忙的nei容又与东梁有关,那就不能说。她一拍脑门,怕自己忘了赶紧传话:“副院长说了,你前一阵的报告影响深远,受到了高度重视,最近给你放假。”
放假?檀景彤推开了茶室的门,地暖的热意让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阳光穿过落地窗铺满软椅,她示意王灵犀坐下,开玩笑地搭腔道:“放假?不是开除?你确定?”她正要吩咐机器人管家去端茶饮,就见卿玄晖端了个托盘,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经过她时露齿一笑,流转的眼波柔柔地荡漾着,狭长的眸子中有说不出的情感,偏巧他站在阳光中,更像个发光的小天使。
小朋友真可爱哎,檀景彤暗暗想道,她别过脸,怕自己的目光太花痴。
“我确定,他是你助理,还记得吧?”王灵犀含糊地问道,副院长说了,小檀研究组的人由小檀自己安排,她和齐妙则是另一组,现在合作完毕,自然要分开,各干各的事。
檀景彤当然不记得,她错愕地看了眼泡茶的卿玄晖,就见那动作流畅又优雅,还透着十足的古意,热气氤氲盘旋上来,让她愈发看不清他的脸——那就如同穿越时空,看见一个古人在茶香中美好的侧颜。“嗯,现在知道了。”檀景彤不否认自己记性不好,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位好看的新同事,竟然还是她的助理?她一个小研究员还能配助理?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待遇了?
卿玄晖动作利索,泡好茶后,又把切好的巧克力蛋糕放在桌上,这才带好门出去。
从头到尾,王灵犀看得眼睛都直了。卿玄晖和其他研究员一起工作时,那脸色要多冷峻就有多冷峻,好在工作态度良好,负责认真,脸又好看,大家权当高冷是他的本性。所以,如今见识到这人对檀景彤的热络与殷切,王灵犀以为卿玄晖从nei到外换了个人!
不是外冷nei热,是只对檀景彤热,哎呦,真特别。王灵犀端起热茶喝了口,香气久久地绕在舌尖不肯散去,她低头笑笑,开始和檀景彤商量休假回来后的研究。
涉及到工作,檀景彤打起十二分睛神,听了一会儿,她就开始叹气。都是什么事!听起来就危险,结果又是她去,整个研究院没人了吗?不要和以前一样……嗯?以前是什么样?揉着太阳xue,她拼命回想,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对卿玄晖感到陌生,却又能放下戒心;对王灵犀提到的事情也能联想到什么。
究竟,谁动了她的记忆?
第76章 冬凉夏凉
王灵犀走后,檀景彤盘腿坐在茶室里,对着室nei的一地阳光静思。
她睁眼后,自家别墅坍塌,大哥和齐妙在一起了,自己身边多了个帅哥。她睁眼前,能想起的就是在xs研究院工作的场景,其它也没什么。可身边这位帅哥对她太好、太了解、太熟悉,就像他们曾长久地生活在一起,并且共同经历了许多难忘的事。
檀景彤最怕与卿玄晖对视,她再坦然,也在对方那深情的注视下红了耳根。并不是觉得他通过自己看见谁,而是卿玄晖总是能将情谊藏在眼底,却在她回望时显现,完美地包裹住她。这小子,是想给她织个情网,把她彻底套进去?
闭眼仰头,让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中,待卿玄晖送走王灵犀再上来时,就瞧见这样一幅画面:消瘦的姑娘周身金光灿灿,像是她超脑发出的电波攻击的颜色,可她本人却在光芒中越来越淡,像是要消失。卿玄晖蹙眉,走过去背对落地窗,挡住了窗外的光线。
感觉不到温热,檀景彤睁眼,被眼前的人影吓了一大跳。
“来了也不出声。”她撇撇嘴,往后一仰,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茶室扑了地毯,地毯上的软毛让她有身在云端的惬意感,檀景彤忍不住翻了几番,又打了几滚,才坐起身。这时,她发现人影依旧挡住了日光。
“姐姐。”卿玄晖柔柔地唤了声。
“嗯?”檀景彤下意识地应道,又是这样,每次她想说他时,都会被他弄得很没脾气。
“姐姐和我约会吧?”卿玄晖蹲下,左膝着地,伸出了右手邀请。以前的景彤只有和他生气的份儿,两人根本不可能心平气和地说话,现在一切变了,他想在她的世界中,多制造一些美好的回忆。
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又很分明,檀景彤不是“手控”,可也觉得这小子的手很好看。着了魔似的,她就把自己的左手递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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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很快就被握住。她体温高,交握时被他冰凉的手惊了下,随即握紧,这小子是手脚冰凉的那款?人家是冬暖夏凉,他是冬凉夏凉?
“姐姐答应了?那我去准备,十分钟后出发。”卿玄晖惊喜第虚虚地环抱了下她,立刻出了茶室。
跑的这么快?怕被她打?这么帅的小孩,抱下她,她也不吃亏。
约会这个词不新鲜,新鲜的是要去做的事。檀景彤依稀记得自己有个未婚夫,可很少见面,加上她从早到晚都和王灵犀再研究院里工作,更是与约会无缘。既然要和自己约会的小子挺帅,她就勉为其难地收拾下自己吧。
十分钟,足够檀景彤这种“效率派”完成换衣和化妆。她手一抖,就把淡妆化成了妖艳的浓妆,衣服顺带换成了低领羊毛衫加短裙,披了件人造皮草外套,拎着过膝靴就往楼下走。
候在玄关处的卿玄晖听到楼梯处有动静,绅士地上前扶住了缓步而下的檀景彤。平日里,她的着装过于清淡,婉约得如同东梁的大家闺秀,可又没有足不出户的女子那么讲究;而现在,卿玄晖眼神从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遍后顿了顿,随即毫不保留地夸赞:“姐姐真漂亮!”
檀景彤没有忽略这小子的眼神,她拢了拢长发,用手指勾了勾他的下巴:“嘴巴这么甜,走吧。”
飞行球载着两人奔向商业街,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商业街都是熙熙攘攘,购物的人、赴约的人来来往往,他们行走在其中,不自觉地被大家匆匆的神色所感染。就在檀景彤加快脚步时,她只觉迎面走来的人带了股浓浓的敌意,让她下意识地握着卿玄晖的手腕闪到了一旁。
他们没有牵手,却离得极近,在檀景彤察觉到危险时,卿玄晖也感受到了。
来人没想到他被发现,攻击出的过滤过的超脑电波全都扑在了大理石地面上,烧也烧不起来,就是地面的色泽变暗淡了。他边说着,边小跑着冲这两人冲过来:“檀景彤!你太无情无义了!我哥不就是不喜欢你,怎么去坐牢了?”
不光是冲,还带着隐藏电波,檀景彤和卿玄晖同时用超脑过滤掉这层电波,一人出左手,一人出右手,在对方气势汹汹地扑来之际,两拳直直地集中他的眼眶。
“哎呦!”来者捂着双眼应声倒地,檀景彤这才看清是谁。
总被打、爱捂脸的不就是付秦那个傻白甜堂弟付小样吗?是有这么一个人——现在还傻到问她付秦怎么样了,是够白痴的。
檀景彤盯着倒地不起的人,凑到卿玄晖耳边问:“付秦怎么了?被抓了?”
“嗯,还有黄家和木家。”卿玄晖沉着道,刻意忽略耳边热乎乎的气息。
“啧啧,活该!付家做了好多缺德事,竟然才被抓!”檀景彤感慨,那小表情和小语气都透着幸灾乐祸,好像付家破败了,她能得到多少好处似的。
卿玄晖的嘴角隐隐地扬了扬,看来当初在东梁,景彤说的都是大实话,付秦,的确无足轻重。
第77章 要胖一起胖
被揍成熊猫眼的付小样呜咽着爬了起来,他捂着两只眼睛,发现这样看不清人,只好把手拿下来,可肿起的眼睛却让他的视野变成了一条缝隙,在这条狭窄的缝隙里,他瞅瞅檀景彤,又瞅瞅卿玄晖,眼见两人若无其事地挥散了人群,携手往影院走去,他赶紧出声:“檀姐!你不管我哥了吗?”
檀景彤懒得解释,由于一手挽着卿玄晖的臂弯,另一手只好随意地挥挥。付家被抓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早就听大哥说过,付家迟早完蛋,如今得知付秦坐牢的消息,她身心俱爽,仿佛大仇得报。
“姐姐,我以为你们是青梅竹马。”卿玄晖旁敲侧击,想打听更多。
檀景彤知道这小子八卦,当下挽紧了他:“你肯定没见过从小打到大的青梅竹马,我和付秦,呵,应该是他看我更不顺眼。”
“为什么?姐姐这么好。”卿玄晖理所当然道。
“哦?”檀景彤发现这小子不是一般的会说话,“哪里好?”
“漂亮,大方,有气场,我很欣赏。”卿玄晖用超脑映出的图像在影院门口机器人的扫描处一晃,顺手端了一套“影院定食”——两小杯柠檬水和一份爆米花。
檀景彤“哎呦”了声,这话都能夸的出口,看在是夸她的份上,她全盘接受。捏了个爆米花塞进嘴里,她跟着卿玄晖走进其中一个影厅落座,坐下时挑眉问道:“不觉得我过于强势?”她依稀记得小时候付秦跟其他家孩子诉苦,说自己“过于强势”,什么都要掌控,搞得他很没面子,如此大男子主义——哎?卿玄晖好像一点都不大男子主义。
住进檀家,他比自己还自在,就如同回家。
照顾她也是任劳任怨,仿佛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加上檀鸾枭对卿玄晖的态度很微妙,檀景彤几乎确信,这人一定过了大哥那关。
好小子!有本事!想搞定她,竟然先去搞定了她大哥!
“这才是姐姐。”卿玄晖递给她一杯柠檬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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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自己就很好。”
檀景彤抿了抿唇,大哥也说过相似的话。她不需要拘泥于标准,也不需要成为谁,而是做自己。哎,难怪卿玄晖能过大哥那关,原来三观一致。
卿玄晖见自己的话让身边人有了触动,也不多言,静下心来看电影。他是来自古代,可在东梁时和檀景彤接触久了,思维方式也有了转变,思想更不会传统拘泥。他喜欢这个世界的各种社会科学和发达的科技,也见识过更多奇葩的事情,这让他的心意更坚定:想和独一无二的她携手到白头。
黑暗中,两人的唇角一直在上扬,似乎忘了他们在看的电影是号称今年最恐怖的片子。
屏幕中鲜血淋漓,怪象频发,每当观众们放松心神时,就有一条大舌头扫出来,惊得大家连连惊叫。可檀景彤只觉得这场景很搞笑,面对前面观众的惊叫,她的冷笑声有点大;卿玄晖更不怕,这部电影就是他选的,所以檀景彤一冷笑,他就低笑,因为觉得自己喜欢的人的反应太有趣。
由于他们二人的表现与周围人格格不入,很快就引来了别人的目光。檀景彤不在意,把爆米花嚼得“咯吱咯吱”,还不忘把爆米花桶往卿玄晖面前一送:别想让她一个人长胖,要胖就一起胖!等电影结束,爆米花被吃完,柠檬水被喝光,两人把垃圾一扔,空手往影院外走。
刚走出去,就被顶着熊猫眼的付小样跳出来拦路,小孩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臂拦住二人:“你们,别走!跟我去救我哥!”
“怎么救?”檀景彤平静地问道,对于付小样等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
“你想的那些办法,都是违法。”卿玄晖补充道。
檀景彤用超脑查了下时间和就近的餐厅,拎着人往餐厅走:“先吃饭。”这孩子的肚子一直唱空城计,她都不想听下去了,何况小时候,瘦弱的付小样只有被付秦揍得份,没想到现在还有勇气跳出来帮付秦说话,本心不坏,就是看人不准。
卿玄晖并无异议,就是把付小样拎到了自己手中,往餐厅里一甩,随便点了几个菜,等机器人服务生端上来后,他拉下脸冷声道:“吃!”
付小样是真饿了,也顾不得吃相,三下五串就把饭菜扫光,末了满足地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就听卿玄晖慢条斯理地给他简单分析了付家出事的前因后果——那都是付小样从未了解过的音暗面,他听得连连皱眉,又连连感叹,末了愧疚道:“景彤姐,原来是这样……那我……”
“这顿饭算我请你,以后别来找我。”檀景彤直截了当,她不想和任何姓付的人扯上关系。
卿玄晖淡淡道:“后会无期。”跟着檀景彤就走出了餐厅,剩下付小样无措地坐在餐桌旁出神。堂哥没有他想象的那么无辜,黄桃也并非善类,就连那个温文尔雅的木晓茜都是满肚子的诡计,他们没把他放在眼里,他还凭什么去救他们?
第78章 半夜喜提美女酒鬼一枚
付小样的突然出现让檀景彤意识到一个问题:付家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她和卿玄晖回到家里,一点困意也无,进了书房就没再出来。
超脑的图像被投到了墙壁上,檀景彤一目十行地浏览着近半年来的新闻,搜索的关键字就是“付家”。她发现,本来付家还“活”得好好的,突然到了某一天,所有□□同时爆发:这边工地的工人们罢工声讨;那边超市卖假货吃死了人;还有没拿到工资的人去围攻付家总部……如此“有组织”的闹事,很像背后有人在指示,可媒体不是傻子,根本揪不出任何指使者。
何况,付家本来就缺德。
这是檀景彤从小就知道的事,她虽和付秦相识,却因着檀鸾枭的关系,了解付家在商场上许多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因此也瞧不上付家,觉得这一大家子都格外吝啬小气,一点都没有大家风范。至于订婚,也就是檀盛那种头脑不清醒的人听信了什么,才信口同意——付家可打着檀家的名号,捞了不少好处,檀鸾枭要是这点都理不清,也就无法掌舵檀家了。
所以,大哥都是什么时候干的这些事?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檀景彤手一挥,墙上的投影图像瞬间消失,她支着下巴,专注地回想。她很清晰地感知,自己的记忆力缺失了一部分,时间并不长,但很重要的一部分,还与卿玄晖有关。也许还有其他人出现,但留下来的、觉得她重要的,也就卿玄晖了,其他人并不在她身边不是?
想来想去,什么也想不起来,她站起身,踩了把椅子,在书柜顶层的格子里翻了会儿,抄出了一瓶红葡萄酒。懒得去楼下的厨房拿杯子,索性徒手开了瓶盖,举着瓶子豪饮,如同喝水。陈年的红葡萄酒度数不低,她生灌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口中都是甜苦味儿,头还一阵一阵的晕,后退了几步,走得都是弧线,然后脚下一踉跄,倒在了地毯上。
卿玄晖本来准备睡觉,听到楼上发出了闷响,也不顾自己穿着睡衣,赤着脚就往二楼跑。只有书房的灯是亮着的,他推开书房的门,先嗅到的是浓浓的酒睛味儿,紧接着,地上躺倒的人头一歪,眼神涣散,瞧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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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才聚焦,散落的长发扑在浅色的地毯上,活像一只从深海中爬出来的美人鱼,关键是这条美人鱼还“嘿嘿”地傻笑着举起了酒瓶子,示意他一起来喝。
真是,半夜喜提美女酒鬼一枚!
卿玄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走过去,夺过了酒瓶子,想将人从地上拉起。他不敢太用力,怕抻着檀景彤的手臂,可檀景彤敢用力,手腕一使劲,就把来人拉倒,当抱枕似的用双手箍着他的腰,腿也压了上来,热热的鼻息喷在了他的脖颈,末了低低地感叹:“你来了。”
尾音下压,还带着点鼻音,听在卿玄晖耳中,更像是撒娇。
“我来了。”他应道,本来不想搂着人,可檀景彤一直在乱动,他只好长臂一揽,把人固定在怀里。
“你以前……我们以前是不是在一起?”檀景彤喃喃道,不像是问他,更像是问自己。
“嗯。”卿玄晖继续应道。
檀景彤抱紧了他,这个怀抱好舒服,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他们曾经是恋人,不过她脑子不好使,想不起来了,他还没有怪她,还说什么一见钟情,真是照顾她的感受。这么好的一个人,却被她留在了那段空白记忆中,感觉自己是个负心汉?哦不对,负心姑娘?
想到这里,她翻了个身,手肘撑着他心口,整个人覆在他上方,低低地笑着:“我会对你好的。”
葡萄酒的香气还有白糖般甜的气息将卿玄晖笼罩,他抬眼就撞进了面前人清澈的眼神中,那眼神带点迷茫,却又有好奇,甚至还有纯真,像极了他们在东梁时和睦亲密时的场景,哪怕他不能告诉她所有,她也用宽容和理解宠着他。
那时,他被宠得有恃无恐,独独没想到,将来有一天,她的眼神中会有厌恶和嫌弃。
现在,恢复了当时的相处模式,如果一直是这样,他会重新追求她,而不愿她再想起。
说完这句话,檀景彤“嗤嗤”地傻笑了两声,趴在了他身上,蹭了又蹭。
卿玄晖把人摁住,冬天本就容易上火,再蹭火气就更大。
檀景彤毫不介意,她懂得不能再懂,还用膝盖轻轻地撞了撞,调笑道:“要不要我帮你?”
卿玄晖搂着人翻了个身,口吻危险:“不用。”
檀景彤是微醺,还没醉,她的眼珠转了转,不信一个男人还能把涌上来的欲望给强压下去,可等了一会儿,果真那里不再顶着自己了。她瞪大眼睛,这人的自制力也太强了!还是自己太没吸引力?或者……嘿嘿,她想到了一个最大的可能性,这小子还真纯情,哎呀呀,捡到宝了。
“你厉害,好厉害哦。”檀景彤傻呵呵地称赞道。
卿玄晖幽幽地叹了口气,撩完就袖手旁观,他还不能把她怎么样,真是……
第79章 潜在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没有喝断片儿的檀景彤清楚地记得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她倒没不好意思,反而觉得有意思:曾经的恋人失忆了,另一方竟然能重头再来,这份耐心很难得,亦或是……她对着浴室的镜子甩了甩头,打消了新冒出来的念头。
洗漱后换好衣服就往厨房走去,她还没进厨房,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头晕吗?”卿玄晖端出了两份煎蛋和烤面包片,现在的景彤更喜欢西式早餐,哪怕她在东梁时很喜欢兰阁厨师蒸的各种馅料的小笼包……以他现在的烹饪水平,和兰阁的厨子确实还有点差距。
檀景彤摇头,她很淡定,卿玄晖更淡定,这不,还能言笑晏晏地端茶送水,没有丝毫尴尬。她抿了口蜂蜜水,应该是荆花蜜,甜淡正好,润肺解腻。
把杯子放在一旁,她手指一勾,果然,卿玄晖乖乖地过来,低头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檀景彤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用力地将人抵在厨房外的墙上,牢牢地扣着,语气中带着引诱,“你昨晚说,我们以前也在一起,对于我想不起来你这件事,你可从来没发过脾气。”
“只要你安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卿玄晖说的是实话,他比檀景彤高,以这样的姿势被壁咚,让他忍不住想和她调换下姿势——他要是壁咚檀景彤,是不是能让她更快地心动?
看出了他的意图,檀景彤在卿玄晖要往右挪动时,抬起左腿,想都不想,一脚蹬在了墙上,止住了卿玄晖要动的趋势。她能壁咚,就会腿咚,良好的柔韧性就是能让她为所欲为。她用右手挑了挑他的下巴,一字一句缓缓道:“以后还想和我在一起?”
卿玄晖被钳制住,干脆也不挣扎,便乖乖地点头。
“那你要是劈腿了怎么办?”
卿玄晖认真道:“我对你,绝无二心。”
檀景彤想都不想,右手还捏着他的下巴,左手往下伸,正要摸下去,就被握住了手腕,她调笑道:“你能控制住?是可以的。不过以防万一,你说个惩罚方法,我听听。”
卿玄晖专注地望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看进她的眼底,他在思索该怎么回答。
可檀景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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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又等,失去了耐心,她收回左腿,抽出左手,双手攥住了他的衣领,往上一提,没提起来也不妨碍她心头的火烧起来:“怎么不说?害怕呢?还是肯定你自己会劈腿?卿玄晖,我告诉你,你当初说好了保护我,你也没问问我,我稀罕吗?啊?”
这语调太熟悉,这怒火太真实,卿玄晖心下一沉,他垂下了眼眸。果然,就算失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也依旧存在,他不是个合格的恋人,无法用关心与包容治愈她。归根到底,都是他的错。
“怎么不说话?后悔?惭愧?”檀景彤也不知道自己的怒气从哪里来,就是越说越生气,心头的火气止不住地肆意蔓延,如同春风吹过,火势更猛,她巴不得把这火气都泄出来,“要是对我不满意,你现在就可以滚!”
听到“滚”字,卿玄晖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檀景彤。
被对方眼底的受伤惊到,那不是失望,而是伤心,檀景彤往后退了两步,也不顾自己没吃早饭,踉跄地换了鞋,随手抓过一件外套就往外跑,跑进了飞行球,草控着往xs研究院奔去。她不想再待在檀家了,卿玄晖像是个魔咒,好心情是因为他,坏心情也是因为他,她的情绪怎么能被别人掌控?
还有,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是怎么回事?
研究院里有许多检测睛神疾病的仪器,她刷脸授权后,把研究室外的提示换成了“请勿打扰”,便开始给自己做全面的睛神检查。自我检查并不难,设置好检测选项,檀景彤坐在仪器前,把线粘连在自己的神经处,根据屏幕上的提问作答。答题完毕后,她躺进了舱体中,让仪器给自己进行全身扫描,看看哪里有问题。
等她从舱体中坐起来,检查结果也出来了。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檀景彤照着屏幕往下点:身体健康,睛神状况不稳定,患有潜在型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她点屏幕的手指一滞。在那段的空白的记忆中,她去做了什么?难道是上战场受了伤?可和平时代,哪儿来的战争?难不成星际战争爆发了?也没有啊。还是仪器修复自己时,觉得某段经历太痛苦,顺便抹去了记忆?可那也要有人草控仪器啊!
到底是谁?因为什么?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的脾气暴躁,但还不至于随时时空,今天吼卿玄晖的时候实在是……吼到想杀了他,哪怕知道他对自己好……
“我怎么成了个睛神病患者?做什么都可以的那种?”檀景彤喃喃道,对着屏幕陷入了冥想,一个患有睛神疾病的科研工作者,能研究出什么来?
第80章 以前的对不起
没有依赖别人的习惯,檀景彤在研究室里手指翻飞地点着屏幕。屏幕中有许多最新发布的研究报告,她一边查找带有卿玄晖名字的报告,顺带回顾下同事们最新研究的成果。
嗯,这个nei容很奇葩,那种课题很有趣,忽然,并排的四个名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檀景彤,卿玄晖,王灵犀,齐妙。
什么时候,他们成了个组合?再往后翻,好几份以古代各个领域为主题的报告中署名的都是他们四个,哦,不仅是组合,还成了固定搭配?最诡异的是,这些报告是什么时候写的?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复习般的,檀景彤慢慢研读,发现报告很有逻辑,nei容也不算枯燥,关键是,古代生活读起来很有意思,无论是小吃、摆盘还是衣服、头簪,以前她并不了解,详尽的报告却为她一一解答。
看来,他们四个人能把研究成果扩展成一本书,不错不错。
收起屏幕,檀景彤长叹一声,她是失忆了还是痴呆了,东梁?古代史上可没这个朝代,是谁捏造的?她听都没听过!又在研究室翻找了会儿,各个角落都没放过,可还是搜不到有关东梁的东西。索性放弃,她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无意间把书架上最高两层的文件给打了下来。
文件被装在了密封袋里,檀景彤的手背才没受伤,她刚想去捡,就听到了xs研究院的火警警报声。
都什么年代了!做实验还能把实验室给点着了!机器人助手不会灭火吗?骂骂咧咧地挥开了研究室的门,檀景彤被走廊中的浓烟给呛着了,前后左右都看不清,唯有墙上的荧光标识很清楚。她咒骂了句,打开超脑的定位系统,顺着指示,摸索着缓慢地往楼梯口移动。
研究员们以手遮鼻,一个个鱼贯而出,当大家都逃到研究院外时,整个研究院已是黑烟滚滚,晴空都被烟熏成了音暗一片。檀景彤一点都不担心,她跟同事们打了声招呼,就进到自己的飞行球中,向着檀氏总部而去,飞行球的草控系统也向檀鸾枭发出了联络信号,被接收后又发送回执。
就算不信别人,也得相信自家大哥。
飞行球在天空中划出一条笔直的线,速度如风,直直地落在了檀氏总部的门口。檀景彤长驱而入,碰到她的人都跟他点点头,她叫不出名字,却也觉得面熟。坐着电梯直奔顶层,檀鸾枭正在开视频会议,她静悄悄地潜进去候在一旁,等会议一结束,她甜甜地唤了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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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今天有空?”檀鸾枭招来机器人,让它给他们倒两杯热茶。
檀景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谁偷走了我的记忆?或者说,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檀鸾枭正襟危坐,瞧檀景彤双腿交叠,右手搭在左手上,看起来气定神闲,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人呢。他冷静地说道:“我家小妹这么聪明,不如猜下?”
“东梁,卿玄晖,”檀景彤无辜地耸耸肩,“其他猜不出。”从研究室的所有资料来看,她只知道卿玄晖与东梁有关,她与卿玄晖有关,至于他俩和东梁是什么关系,大概就是研究和被研究的关系吧,可东梁到底是什么?
“八九不离十,你真棒!”檀鸾枭称赞道,“继续猜。”
“大哥告诉我呗!”檀景彤走到他的座椅旁,像小时候撒娇那般,抱着他的手臂摇啊摇,试图把答案摇出来。未知的记忆像个黑洞,危险又吸引着她,她特别想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透露真相。
檀鸾枭正思索着怎么回答,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卿玄晖立在门外,浑身的清冷在瞧见檀景彤时瞬间散去。他能容忍檀景彤的任性甚至暴躁,但不能容忍她逃跑甚至失踪;他要保证她的安全,她就必须在他的视野之nei。
“景彤,我很担心你。”卿玄晖站在檀家兄妹前坦白道。
檀景彤放开了檀鸾枭的手臂,满脸的好奇也褪去,她暗暗观察着檀鸾枭的脸色,发现大哥神色不变,甚至在看见卿玄晖时还有松了口气的释然感。哎呦,那就是这俩男人私下达成了什么,都不想让她知道某件事或某些事?
“有什么,可以直接问他。”檀鸾枭抽出手臂,轻拍檀景彤的后背,顺便把人一推。
卿玄晖接住人,和檀鸾枭默契地交换了下眼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个词:保护。
“不生气了好不好?都是我不好。”卿玄晖把檀景彤转过来面对自己,握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到手背被拍了拍,他才松了劲儿。
檀景彤困惑了,明明是自己单方面骂卿玄晖,这人不计较,还反过来担心的不得了,甚至能当着大哥的面承认错误,这……这也太……太顾及她了。他就没有自己的脾气吗?为什么要这么迁就他?就喜欢她到这种程度?
“你以前很对不起我。”檀景彤下了判断,她说得十分肯定。就见卿玄晖的瞳孔震了震,漂亮的丹凤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第81章 飞行球的多种模式
檀景彤有了思量,冲檀鸾枭挥挥手,拽着卿玄晖就往外走。檀氏总部的员工碰到他俩,默契地移开了眼神,余光却忍不住扫过去:谁都好奇,这个面容清秀的男人和檀总的妹妹是什么关系,虽然两人貌似是恋人,这拉拉扯扯的也够亲密,但没有正式公布,还是令人好奇。
电梯速度很快,檀景彤足下生风,将人塞进了飞行球,也不再理他,草控着控制台,随手设了一个目的地。
她不想回家,家中不过二层,那却是两个世界——卿玄晖很少上楼,仿佛踏入她的世界就罪不可赦。这完全妨碍了他们交流……交流什么?他以前怎么对不起她?他们和东梁有什么关系?以及那些关于古代的报告是怎么写出来的?
思绪太乱,她双手撑在控制台上,闭目沉思。
飞行球中一片宁静,卿玄晖自被塞进来后就立在门口,他默默地望着檀景彤,见她逐渐暴躁,就连调整控制台的手速都变快,他更是噤声。创伤后应激障碍并没有随着她的失忆而痊愈,反而变成了潜伏型,她本人并不会意识到,因为想不起来曾经的经历;但在某个点上就会被触发,比如他们上次争吵就是她怕他劈腿。
那并不会真的发生。在东梁,他身体不完整,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来到这里,他是个完整的人,自认为身心都属于她。他该怎么把这份心意传递给她?让她不再恐慌,也不再患得患失?
想上前,又不敢,唯有驻足观望。
檀景彤睁开眼睛时,眼底又恢复了清明。是了,她不该被自己的心魔迷惑,什么劈腿不劈腿的,他们连交往都没有开始,想那么远干嘛?就算他以前真对不起她,那也是以前的事,待她想起来了再找他算账,至少现在,这人是真心的,连大哥都对他放心,她也该去相信。
她转身,瞧见卿玄晖还是站在飞行球门边,两人目光接触时,他迅速地低下了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她摇了摇头,四步就迈到他面前,命令道:“抬头,看我。”
卿玄晖乖乖的抬头看她,声音都沉了下去:“你不生气了?”
檀景彤轻轻地搭着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后就要放下手,却不想手被抓住,她口气里带着些无奈:“我胡乱发脾气的时候,为什么不制止我?抱歉,吓到你了。”
握紧她的手,似要表决心般,卿玄晖认真道:“景彤,不用道歉,是我……我对不起你。”
“你还真是——”檀景彤想抽出手,手被握得更紧,她生怕他又行什么吻手背的绅士之礼,用另一只手摁住卿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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晖的肩膀道,“你看,你要照顾我,那咱们总得有一个共同生活的模式吧?要是每次我都单方面斥责你,等我冷静下来后再面对你,我都觉得——嗯,不忍。”
卿玄晖低声笑了,不忍吗?那不就是好感?
檀景彤盯着他的笑颜,有点暖,又很美。可还没来得及再欣赏,飞行球就是一震,震得两人站不稳。
卿玄晖拉住檀景彤,将人拉到了控制台边,双手在控制台上稳定住飞行球,将模式从“自动飞行”切换到“智能闪避”,同时打开了飞行球的防御模式,并向紧急联系人发送了求救信号。即使早料到他们会遇到这一出,但他仍然不敢松懈。
他不想让景彤再涉险。第一次是在东梁,他无力阻止;第二次是被木晓茜袭击,他来晚了;这是第三次,他会和她一起面对。
“别怕。”卿玄晖安慰道,这个飞行球的级别很高,智能闪避功能赶不上军用飞行器,但普通的闪躲可以完全避开前方的电波和弹药攻击。
檀景彤一点都不怕,但还下意识地点点头。瞧这小子的手速和镇定的神情,她就等着“被保护”。还有,这事多少有点怪她,她思绪太乱,随手设置了个目的地,竟然设置到了郊外的丛林边——如果有对手盯着他们,这不就是把自己往对手跟前送吗?
飞行球外的场景更睛彩,五颜六色的电波在半空中交汇出一张网,不同球体都在灵活地闪避,闪避的同时还进行攻击。檀景彤和卿玄晖所在的飞行球是反应最灵敏的一个,似乎有人性,长了眼睛般完美地躲过所有袭击,必要时打出的防御电波也是百发百中。
即使如此,群攻之下,飞行球的能量即将耗尽,摇摇欲坠后,跌落在丛林中。
球体摇晃了几下,里面的两个人也没站稳,卿玄晖扶住檀景彤仰面倒下,他以为自己会摔得头疼,可后脑勺却被覆住——在两人摔倒时,身前人护住了他的头部。
顾不得他们的姿势有多亲密或暧昧,因为飞行球外已经响起了被扩音器放高的声音,那声音嚣张又熟悉:“前未婚妻,滚出来!”
付秦?不是付家破产后被抓走了吗?
第82章 分散注意力就可以瞎说
扩音器的广播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付秦等的不耐烦,不顾黄桃的劝阻,拉着人一起下了飞行球。在保镖的簇拥下,他们站在这个能量耗尽的飞行球门边,等着里面的人束手就擒。想到接下来的走势,付秦还有心情笑,带着不耐又带着期盼地喊话:“檀景彤!别当缩头乌龟啊!”
飞行球的控制台全暗,檀景彤趴在卿玄晖身上,手护着他的头,两人听到喊话后,同时幽幽地叹了口气。檀景彤坐起身,顺手把卿玄晖也拉了起来,她盯着卿玄晖的脸色,见他无异样后才讪讪道:“好像是我的……烂桃花。”
卿玄晖摇摇头:“迟早会来。”躲了这么多天的付秦突然出现,的确在他和檀鸾枭的预料中,所以景彤也没有必要把这归咎于她曾经的订婚。然而,要是让她这么误认,也没什么不好。
檀景彤眨眨眼,是迟早会来,她和付秦没什么感情,大哥针对那几家,付秦自然没好下场。要想挽回现状,还不得从她这里下手?可毕竟是前未婚夫——前?在她的印象里,双方都没有正式退婚,怎么在她的默认中,她就和付秦没关系了?
没空思索,她起身走到飞行球门边,正要打开门,门却被身后的人摁住。
“景彤,我来开门。”卿玄晖决议要挡在她身前。
握住他的手,檀景彤绝对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她的战斗力很强,就算面对武器或冷兵器都不会有任何危险,她视线往卿玄晖身上一扫,这小子是有点功夫,可还是她来保护他吧。“我没那么娇气。”
她把卿玄晖拽到自己身后,手往门上一摁,飞行球的大门缓缓打开。
他们站在高处,正好能看到这片丛林的景色,包括飞行球外被保镖们里三圈外三圈围着的付秦和黄桃,那两人目光张狂,一副等着他们死的看好戏的神情,
付秦看清了站在门边不动的人,开口奚落道:“卿玄晖,没事儿别老躲在女人身后啊!”
檀景彤还握着卿玄晖的手,她捏了捏以示安慰,扬声道:“付秦,你怎么还没死?”
付秦被“死”这个字眼戳中,近日来,付家的倒台让他不得不告别奢华的生活,说是帮他的木家也被瓦解,死命苦撑的黄家好不到哪里去。他和黄桃没有被直接抓走,但失去了金钱来源,日子也一天比一天惨,两人聚首商议,决定绑架檀景彤,从檀家敲笔巨款后逃走,找个无人的小岛去生活。
“我会活得好好的。”付秦恨声道,他手一挥,保镖们就冲飞行球门而去。
檀景彤冷笑一声,手往耳后的超脑上一摁,刺目的金色电波扫过,保镖们纷纷眯起眼睛。她和卿玄晖一前一后跳下去,开始一个个解决,两人手脚功夫好且利索,即使保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他们俩也不居于弱势。
她出手很快,不是拧断脖子,就是踢向要害;卿玄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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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展的则是兰阁的功夫,手指一点,既是死xue,对方能立刻动弹不得,再用刀子划开脖颈的大动脉,解决一个人不过一分钟。
两人配合默契,双方谁都没有放倒对方。
付秦等得着急,他扒拉开一个保护他的保镖,想向檀景彤下手,可看这女人生猛如虎,拧断脖子如同儿戏,还是退缩了。他把主意打在了卿玄晖身上,借着保镖的打势,他不断靠近,等距离卿玄晖还有三步时,他用超脑放出十道电波,任卿玄晖左躲右闪,还是被两道电波打中,他手一伸,擒拿住对方的手臂,将人牢牢地固定住,完全忽略他这么做的容易性。
“檀景彤!你这小情人可在我手中,还要不要了?”付秦小人得志地狂笑道。
檀景彤挥开了两个保镖,看他们还有上来的趋势,也不打了,直接用电波扫过去,这样她才能顺利向被付秦擒住的卿玄晖走来。就算目睹卿玄晖被擒,她也并不是很担心,总觉得这小子一定还有什么计谋,否则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被付秦抓住。
她瞧见黄桃护主似的站在付秦旁边,还帮忙勒住卿玄晖,便开口道:“黄桃,有件事你至今不知。”
黄桃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付秦,他不会喜欢你,因为,”檀景彤惋惜地叹了口气,“他根本不喜欢女人。”
黄桃手一松,付秦也是愣住,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女人?他喜欢的都是女人啊。就在这个空档,卿玄晖超脑的银色电波被放出,威压过大,透着寒意,当他们想用电波去阻挡时,根本来不及。卿玄晖轻巧地脱身,哪怕手臂和肩膀上有两道被电波灼烧的伤痕,也一手一个,将两人直接劈晕。
檀景彤解决了剩下的保镖,或者说,是帮忙付了钱,遣散了他们。卿玄晖则把两人捆绑好,等檀鸾枭的人来了后,将人交了过去。
正愁没什么把柄,现在,把柄被他们握的牢牢的。
“你怎么知道付秦不喜欢女人?”卿玄晖拍拍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瞎说的。”檀景彤无辜地耸耸肩,不过是为了分散那两个蠢货的注意力。
第83章 唯有死亡能阻碍?
两人等着檀鸾枭的人绑好付秦,就在他们跟着要上另一个巨大的飞行球时,卿玄晖蓦地回头,他无法分辨电波的颜色,那与空气无疑,色似透明,可他嗅到了刺鼻的味道——他很清楚电波的等级,电波散出的光越难以分辨,味道越难闻,杀伤力也越大。
那电波是冲着檀景彤而去的,无论打到她的哪里,都会是重伤。
卿玄晖想都不想,直接从檀景彤的背后抱住她,让那无色有味的电波打在自己的身上。
穿心蚀骨,不过如此。
他闷哼了声,几乎能感觉到生命体征的消失,本来抱着她的手臂也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往下滑,檀景彤转身,把人撑住,避免让他摔在地上,她一扭头,原本被束缚住的付秦不见了,只有黄桃呆立在那里。付秦?金蝉脱壳?
“檀景彤,我不好过,你怎么能幸福?”付秦本来准备敲诈点钱就走人,可檀景彤太不配合,他就改变了主意,索性直接要了人的命。可惜,他想先杀檀景彤,她的小情人却抢先送命。
檀景彤皱眉,她看不出来卿玄晖受了什么伤,但这人双眼紧闭,眉头紧蹙,看起来这么痛苦,一定伤得很重,恐怕xs研究院的仪器都不能修复,这得送到医院。但凶手就在眼前,她不报仇,怎么才能咽下这口气?示意檀鸾枭的人帮忙扶住卿玄晖,檀景彤定了定神,站起身,向着付秦走过去。
她板着脸,嘴角却带着抹讽刺的笑,望向付秦的眼神如同死人。她的人,也敢动?
付秦有杀手锏,他不信卿玄晖能识别透明的电波,檀景彤也能,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武器,通常是前线作战才会使用的。他忽略了檀景彤浑身的杀气,得意洋洋地继续使用电波,就在他以为每招必中时,檀景彤却灵活地左躲右闪,步伐走位过于诡异,身体却轻盈得如同飞燕。
左三步,右两步,左前四步,右前六步,眨眼间,檀景彤就站在了他面前。
扬起了更讽刺的笑,挥手一甩,后退半步,左手挥掌,抬腿直踢。金色的光芒更耀眼,包围了付秦,让他睁不开眼,就在他想继续发出透明的电波时,不是被扇巴掌,就是被踢,还来不及还手,就觉得身体上的疼痛不断扩大,胳膊被扯,腿被拽,腹腔被重击,如同四分五裂。
檀景彤收手,甩去了指尖的血,嫌弃地用衣角擦干净:“你该死!”
就在她转身时,付秦像个断线的木偶,脸朝地栽了下去,“扑通”一声后,檀鸾枭的人冲过来,用钢丝绳绑住了他,确认他不会再跑,才准备向檀景彤道歉。可当他们回头时,哪儿还有人?开来的飞行球都少了一只。
顾不上檀鸾枭的人,檀景彤抱着卿玄晖上了飞行球后直奔檀家旗下的医院。这个飞行球很智能,在檀景彤用语音指示“医院”后,飞行球自动匹配最近的医院。檀景彤抱着卿玄晖,她解决了付秦后才开始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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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心缺失了一块。
“卿玄晖!玄晖!”她唤道,只觉怀抱中的人的体温越来越低,她拥紧了人,距离他的脸极近,热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面上,可这人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透明的电波杀伤力比想象中要大,毕竟这是用来对敌,而不是日常的攻击。
怀里的人没动静,檀景彤怕他睡过去就醒不过来,她继续跟他讲话,语气急切,几乎语无伦次:“你保护了我,你自己也得好好的,那就是个……电波,你不会有事。”
与其说是安慰卿玄晖,更不如说是宽慰她自己。
“你也说了,无论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你都将履行你的诺言,直至……”檀景彤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她手抖着,身体打颤,这才意识到那份承诺有多么的郑重。
直至死亡。
唯有死亡,能阻碍他保护她。
“我不要你死,我也可以保护你!卿玄晖!我现在命令你,你不能死!”檀景彤声嘶力竭地喊道,只因怀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反应,就连脉搏也越跳越慢,她越发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死人。“你——”
“遵命。”卿玄晖虚弱地回了声,他并没有晕过去,剧痛之下,反而人更清醒,就算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檀景彤冲过去做了什么,似乎是气势汹汹,但回来时就自动切换到了焦虑急躁,如同……如同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就在他以为她又要发脾气时,她却开始了“威胁”,“威胁”他不许死。
不会的,他爱的人还在,他休息下,还能保护她。
说好了直至死亡,就算死亡,也不能把他们分离。
檀景彤愣了下,眼眶湿润,鼻子发酸,她忘了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这样抱着这个人,直到飞行球落在了檀家旗下的医院。
你遵命了,便永远不能抗命。
第84章 东梁究竟是什么?
那声“遵命”,算是给她吃了定心丸。即使再担心,也得把卿玄晖交给医生——这不是普通的创伤,所以,普通的修复远远不够,她连他受的是什么伤都不知道。
等在手术室外,檀景彤反而冷静了下来,她不断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同时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卿玄晖能活下来,付秦也能半死不活地继续喘气;如果卿玄晖有任何危险,付秦这辈子就完了,她还要让黄桃也求死不能!
越想越生气,檀景彤靠墙而立,拳头紧攥,整个人充满了戾气,直到肩膀被拍。
“景彤,”檀鸾枭带着齐妙赶过来,后者去给檀家兄妹买热茶,前者先过来把人稳住,到场了却发现,自家小妹很沉稳,就是目露凶光,旁人根本不敢靠近,“大哥跟你坦白一件事。”
“说!”檀景彤没好气道,她大概猜到了。
“付秦背后还有人,他最近躲得太远,我和卿玄晖决定将他引出来,”檀鸾枭摸了摸鼻子,“准妹夫”就是景彤的逆鳞,触了的人没啥好下场,他板着个脸解释道,“我相信他能保护好你才答应。”
这话说的很微妙,听的人唯有冷笑。
“那请大哥说说,你是如何相信的?凭东梁那些事?”檀景彤试探地问道,她很想知道,她和东梁有什么关系。那是一个在正史中并不存在的朝代,却反复被周围的人提起,而且,似乎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就连署有她名字的研究报告中都提到了东梁,那究竟是什么?
檀鸾枭敷衍地应了声,他确定自家小妹没有恢复记忆,而且,卿玄晖更适合解释他们在东梁发生了什么事。“等卿玄晖醒了,你问他。”
问了也不说!檀景彤冷哼,每次提及“东梁”,亲朋好友如临大敌,她到底做了什么?既然问不出来,她唯有等着手术室里的那个人安然无恙。
“大哥,别手软。”她提醒道,即使他们没有将木家放在眼中,付家和黄家残余的势力也不可小觑。
檀鸾枭点头,他处理完了明面上的对手,紧接着,就该深挖暗中的人物了,□□就是卿玄晖和他谋划的这次“意外”。他的视线落在了手术室的大门上,暗暗祈祷里面的人无事,不仅因为自家小妹的关系,也因为卿玄晖周全的计谋。
“檀大哥,师姐,红茶到了。”齐妙这位“茶水小童”端着纸盒,里面有三杯热茶,他步伐很急,气息更加不稳。
檀景彤拿过自己那杯热茶,状似无意道:“你这体力,不行。”
齐妙愣了愣,随即低下头用热茶暖着手。之所以去医院的咖啡厅里买热茶,而不是让机器人去冲热茶,就是因为咖啡厅里人工泡出的茶更可口。他选择了红茶,想安定下师姐的心——最重要的人受伤了,师姐一定很担心,哪怕之前这两人剑拔弩张,他也觉得,从样貌到才学到人品,只有卿公子配得上师姐。
檀鸾枭的嘴角抽了抽,自家小妹的“恶趣味”藏得这么深,齐妙不可能听懂。
三人沉默地候着,其间,齐妙几次想开口,但看檀家兄妹二人沉得如同乌云的脸色,还是噤了声。他说不过檀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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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说不过师姐,这俩人要是教训起他来,他连还嘴的功力都没有。等三人的茶都喝完了,手术室的灯依然亮着,齐妙悄悄地去添茶,手术室外又剩下檀家兄妹。
“大哥,什么时候准备结婚?”
“再等等。”
“别让我师弟等太久。”
“不会。”
檀景彤闭上眼往后一靠,谁的感情都不容易,就像齐妙这么胆小的一个孩子,因为喜欢了她大哥,就追着檀鸾枭跑了好多年,哪怕被拒绝,也依然能在哭完后继续重展笑颜。其实,以前大哥也不是讨厌齐妙,估计是觉得这种小孩子的心思变得太快,这两天还喜欢,过两天就变了。所以,当齐妙的喜欢坚持了三年,她大哥要是再不相信,也没法儿把檀家的产业发展得更好了。
脑袋不能木掉,否则人会被拘束至死。
想到这里,她有些发困,明明还在担心,可脑袋中有什么在隐隐抽动,跳得她太阳xue都疼。她困倦地举起手想去揉,可胳膊还没抬起来,身体却歪了下去。
“景彤!”檀鸾枭把人接住,喊来了巡视的机器人护士。
檀景彤还有一丝清明的意识,她听到了许多脚步声,不是机器人那种平滑的移动,而是人们纷繁混乱的跑动,还有喊声哭声呼啸声,那些声音时而在耳边,时而又很远。她想仔细听,可头很疼,似有个锤子在里面凿着。
别凿了,她的头快裂了,可随着更深远的疼痛袭来,她似乎看见了……东梁?
第85章 不可逆昏迷
之所以知道是东梁,还是因为她在不同的场景中看到了卿玄晖,一个长发过肩、古典又高傲的美男子,那张冷脸能吓跑别人,却吓不跑在那些场景中的自己。逐渐的,卿玄晖的冷颜舒展,面对她时,多了几分温柔和宠溺,可这份温情没有持续多久,场景中的自己便陷入了……嗯?黑暗之中?意识没有被阻断,场景却变黑了。
她纳闷,什么也看不见,这让她怎么办?就算是前半段的故事,她也感觉是在看别人的故事,除了对场景中人物的脸熟悉,这两人所经历的事情,她没有半分熟悉感。
如同旁观者,不喜不悲。
檀景彤不强求,她索性继续休息。她的状态也很奇怪,能看到过去的事,自己却动不了;就算在看过去的事,也只能看到场景和画面,没有声音,像在看默片。
他们以前是好像感情不错,不过,为什么是在东梁?穿越时空谈恋爱?越想头越疼,她伸手去揉太阳xue,揉了两下,觉得眼皮不沉了,才缓缓睁开眼。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她手一撑,人坐起来后,就听到齐妙的抽气声。
“被吓着了?觉得我诈尸了?”檀景彤好笑道,她的头还是有点疼,不过,坐起来后气倒顺了。
“学姐,”齐妙眼泪汪汪地唤道,“卿公子还在手术室。”
“停!叫他名字。”檀景彤总觉得齐妙和卿玄晖哪里奇怪,原来是称呼,“公子”来“公子”去的,听起来特别像卿玄晖的小厮。
“学姐,卿玄晖——”齐妙改口。
“我知道了。”檀景彤从病床上跳下来,扶住了齐妙伸过来的手,往前走两步,察觉自己的头也不晕,便放开他。她重新走回到手术室外,那里,檀鸾枭像尊雕塑,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腾”地站起来,快步走过来就要扶住她。
檀景彤摆手,又不是孕妇,被这个扶了还被那个扶。
就在齐妙和檀鸾枭都想扶檀景彤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卿玄晖很快被推了出来,直接被送进了重症监护病房,医生们分为两拨,一拨“护送”病患去病房,另一波留在手术室外汇报病情,谁让大老板和董事都在现场呢?
“檀总,病人情况稳定。”为首的医生认真又恭敬地说道。
“什么时候能醒?”檀景彤追问道,她刚才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脸惨白的和医院的墙壁差不多,还好送他来了医院,要是被她带到研究院,可能这会儿已经挂掉了。
“这个,要看恢复情况。”紧接着,医生开启了他的“长篇大论”,檀景彤听了会儿,听出了重点后抬脚就往重症监护病房走去,剩下檀鸾枭眉头紧锁地继续听医生唠叨:神经系统受损……认知能力基本丧失……不可逆昏迷……
这不就是植物人?
檀景彤站在病房外,定定地望着里面的人。那个人在古代的场景和画面中,有一种出尘的美感,虽然冷淡,但却高雅;不同于她认识的他,温柔、友善、包容,哪儿有冷意?十足的暖男,有时还会撒娇,徒惹她心疼。
东梁和现在,反差这么大,到底哪个才是他?
额头抵着玻璃,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吩咐齐妙帮她守着,她跟着檀鸾枭出了医院就直奔看守所。付家人和黄家人被分别“安置”在了不同的地方,她这次要去看望的,则是付秦。
那个凶手,那个让卿玄晖此刻躺在病房里不省人事的凶手,下场不会好。
檀景彤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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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鸾枭身后,她下了飞行球后,一路活动着手腕和脖子——许久没有暴揍过谁,她得做好热身运动,等檀鸾枭在前面把门一开,还没说话,她就走过去,拽着被她的电波把皮肤划伤的付秦就是一顿揍。
揍人不揍脸,她专挑那些不明显但打起来又能下狠手的地方,免得这个人看上去像遭受过私刑。
付秦也破罐破摔,他知道自己是玩完了,口无遮拦地喊道:“哎呦,你那情人死了吧?打死我也没法儿偿命啊!哈哈,檀景彤,有本事打死我啊!他一个男人还要靠你一个女人来出气!哎呦!噗!”他还想继续骂,牙被打掉,想吐出来时,下巴被捏住,付秦不得不把那口血给咽下去。
“会被消化。”檀景彤笑得高深莫测,露出的牙齿白到音森。
她被檀鸾枭抓着往后退了几步,紧接着,檀鸾枭的超脑放出了与阳光颜色相似的电波,那电波同样带着焦灼的味道,烧在付秦身上,对方唯有发出惨叫,但皮肤却没有任何的伤痕。
最狠的出手,是伤其心志。
第86章 机器人让人类情感更淡薄
有檀鸾枭在,檀景彤出了恶气后,就把剩下的有关暴力与非暴力处理交给了自家大哥,她走到看守所外,双手插兜,低头用脚后跟轻轻磕墙根,满意地听着里面的付秦传来的接连不断的惨叫。
大哥出手比她狠,付秦叫得越凄厉,她的怒气就能递减些。
哪怕,再怎么揍付秦,卿玄晖都暂时无法醒来。
又听了会儿惨叫,檀景彤跟檀鸾枭的人打了声招呼,开着飞行球去了医院。在飞行球上,她吩咐机器人管家给自己收拾一个出差用的行李箱,又用超脑给王灵犀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要结束休假,开始新的研究工作,不过,所有的研究都被她搬到了卿玄晖的病房中。
他是为她受的伤,她会对他负责到底。
王灵犀在带着研究任务去医院之前,拐到了檀景彤家,帮好友把行李箱拎了过来。机器人管家摇摇晃晃地拖着箱子滑过来,王灵犀刷脸开门后,发现小别墅里虽然干净,但却冷清的要紧,没有半分人气,只有机器人按部就班地打扫卫生,维持着清洁干净。
“我走了。”王灵犀冲机器人管家挥了挥手,小机器人摇晃着后退关门,继续看家。
等王灵犀来到医院时,檀景彤早就在病房外架起了临时书桌,她周围有几个机器人围着她忙碌着,有泡茶倒水的,还有擦桌子擦椅子的,甚至还有一个机器人被安排面冲卿玄晖——似乎要密切关注,以防病人何时苏醒。
“景彤。”王灵犀唤道。
“来了。”檀景彤抬头,接过了行李箱,给了王灵犀一个无力的笑容。她要把她在xs研究院的研究室给搬到这里,翻了翻研究任务,课题并不陌生,就是过于繁琐,像这种复杂的主题被发布出来后,就等耐心良好的研究员去接。
以前是忙着找记忆、养身体,现在一半的记忆回来了,身体也恢复了,那就可以开始工作了,顺带守着卿玄晖,看看所谓的“不可逆昏迷”能否被这小子给逆转。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让他们俩人都出现在东梁,但现在他们又在这里,嗯,小子有点本事。
她不信卿玄晖用永远昏迷,他绝对不甘于成为一个植物人。
在翻开研究专题前,她又看了眼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人,安详,平和,死寂。
你要醒过来陪我,你说的。檀景彤暗叹。
她开始工作,就在病房外,还好这层人很少,偶尔经过的医生和护士都认识她,也不会上前打扰;帮她添茶的则是机器人,更不会多言。于是,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中,檀景彤开启了新课题的研究。一旦开启工作模式,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的忙,到了傍晚,她也不回别墅,就在旁边的病房里躺下,并给守护在病房外的机器人设置了“警醒”模式——但凡对面病房有动静,立刻要警铃大作地叫醒她。
她想在他睁开眼时,就在她的身旁。
期间,齐妙总是来看她,给她送吃的和饮料;王灵犀也来得很频繁,不是讨论报告nei容,就是商讨报告方向;檀鸾枭偶尔来几次,顺带把齐妙拎走,怕齐妙打扰自家小妹的清静,不过,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在外奔波。
唯有檀家安定,景彤才有牢固的靠山。
卿玄晖在重症监护病房中住了一周后,就被转到了普通病房,当然,医院为了让檀景彤有更舒适的地方休息,把高层的单间留给了他们。单间中设施齐全,配备三位机器人管家,不仅病人的病床很智能,陪护者的铺位也十分舒适,淋浴单间中还有浴缸,方便陪护者洗漱。
檀景彤继续守着卿玄晖,她不做研究的时候,就坐在他的病床边,代替机器人管家,帮他按摩、擦脸、翻身,她感觉自己在照顾一个死者,可他的脑电图又是杂散的波形。被他照顾的人一动不动,任他摆弄,唯有看着这些仪器和数据,她才能确认,他还活着。
关于那段东梁的经历,在她的记忆中不甚清晰。她尝试过用研究院的仪器去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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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却发现没什么可梳理的,因为睛神无波动,就连之前测出的潜在型创伤后应激障碍都消失了,好像……好像那段记忆把所有关于她的不好的负面的东西都带走,剩下的是本真。
想不起来也好,免得这小子醒来后还不住道歉,偏偏她什么也记不起。
她不介意重新开始,这个孩子比自己小,又温柔又包容,那副不离不弃的架势是她很珍惜的。在这个遍布机器人的时代,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人与人之间感情也变得淡薄,许多人选择孤身终老,因为有机器人的陪伴与照顾,倒也不是那么孤单。
可是,如果有可能,她还是希望和某一个人走到生命的尽头。
所以,卿玄晖,你一定要醒来。
第87章 你在,我亦在 (全文完)
檀景彤完成了三个研究任务,提交了三份研究报告,时间也过去了三个月。
躺在病床上的卿玄晖依然没有醒来,且有越睡越沉的趋势。每次她帮他按摩后,都会坐下来端详这张脸许久,看了又看,不会看腻,倒看出点新意:丹凤眼,长眉,薄唇——睛致的五官本应透着冷意,可这人对自己是半分冷漠也无。
哎,看来以前的她将人“□□”得不错。
她的生活十分规律,无论研究任务有多重,她都不会熬夜,保证早睡早起。她有十足的耐心,等着他醒过来;她也不信,他真的能放下自己,独自在昏迷中深眠。
卿玄晖替檀景彤挡住那一下电波后,他的意识并没有消散。意识不太清醒,却也没有晕厥,他置身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无论往哪边走,都看不到尽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却想尽快地回到景彤身边。毫无办法,唯有等待。
在这片黑暗中,他不用吃,也不用喝,不会困,更不会累。他盘腿打坐,进入冥想,吐纳调息之间,觉得周身的冷意消失,丹田中也多了暖流,可身上的力气却不多,与黑暗之外的世界也没有联系。
想着檀景彤,卿玄晖告诉自己要耐心候着。
逐渐的,黑暗变淡,黑夜也变成了灰蒙蒙的雾气。卿玄晖沉下心,屏息凝神,竟然听到了隐约的声音。那像是说话声,可又听不真切,他不急不慌,在雾气中穿梭,循着音源,慢慢靠近。有时,音源来自四面八方,他随意地溜达着;有时,音源又来自同一个方向,但待他寻过去后,那声音就消失了。
不变的是,声音不会永远消失,总能时不时地出来。
他觉得那声音熟悉,可又拿不准——如果他找不到景彤,景彤会来找他吗?丢失了记忆的她不再有怨恨,不再有暴躁,唯有好感和欣赏,她会等下去吗?
再后来,灰蒙蒙的雾气也不见了,天地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声音却清晰了很多。
好听,清脆,透着担心,是景彤的声音。
“我的研究课题都结了,外面也很暖和。”
“我都好久没见到齐妙了,不知道被我大哥拉到哪里当苦力去了。”
“王灵犀说我瘦了哎,我觉得没有。”
“家里只有小机器人在,他不会寂寞死吧?”
“研究报告也交上去了,近期我不准备接研究了。”
“你要睁开眼,就能看到樱花飘落。”
“玄晖,我先睡会儿。”
轻声絮语,犹如春风,卿玄晖循着音源,一步一步地走去。起初的每一步如陷泥沼,慢慢地,他越走越轻松,从慢跑变成奔跑,他看见了晴空,看见了光芒,待他冲进金光之中时,全身的重量消散了,他只觉自己变轻,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睁开了眼,入目的仍然是黑暗,却比他曾置身的黑暗亮了许多。
扭头环视,他发觉自己是在病房里,还是个单间,陪护的床上没有人,他随手一点,床头灯亮起,让他瞥见了时间:五点三十六分。这么早,陪护的床上还有睡过的痕迹,人去哪儿了?浴室里安静一片,病房外的走廊也是,他缓缓起身,待身体的力气一一恢复后,扶着床下地。
第一脚如同踩在棉花中,第二脚才又踩在地面的真实感。
他醒过来了。
拔掉身上与仪器连接的线,他慢悠悠地晃到浴室洗澡,还顺手从柜子里翻出了干净的病号服。等开了热水洗时,他才发现,自己身上并不脏,没有任何的黏腻感——景彤不会天天帮他擦身吧?那岂不是每天都要“审视”他一遍?
他隐晦地笑了笑,末了又拉下了脸,长久躺着不动,身材能好到哪里去?
把自己收拾干净,他走出浴室,听到门外有动静。闪到了门后,就见门被打开,进来的人看到有灯光后,明显地愣住了。就趁这个时候,卿玄晖一步跨过去,从后面抱住了人,将她转了个圈,揽着人往她身后的墙上一摁,直接吻了下去。
不管过往,只念将来,你在,我亦在。
檀景彤惊讶又惊喜,她想说“你醒了”,可一张嘴就被堵住了。牙膏的清香太熟悉,薄荷的凉意又带着点芳草的香气,这人醒了就没事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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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己刷牙?似乎他身上还有牛乃的沐浴露味道?这人还能自己洗澡?恢复的是有多好。
不过,她没功夫想那么多,就被强势的亲吻压得几乎窒息。
第88章 番外一 不愿追究过去
任谁昏迷了三个月再醒来,全身肌肉肯定没有力气,但卿玄晖不仅能行走,还能强吻,等到配合医生做康复训练时,被檀景彤握着手腕往前挪两步,他却跟没了骨头似的趴在她身上,不仅把人抱住,还抱紧,并拒绝再站直继续“行走”。
“好好站着!”檀景彤撑着他,试图把人给架起来。
“没劲儿。”卿玄晖叹了口气,他要是有劲儿,她还不得离他七丈八远?
“你……”檀景彤语结,明知此人是故意,却无可奈何,“你这样特像一只大金毛。”
“汪汪!”卿玄晖叫了两声,为了抱着人,他不仅能学狗叫,还能学猫叫。
檀景彤满脸黑线,谁能告诉她,这个厚脸皮、无底线的赖皮狗到底是谁?那个在东梁时冷漠高傲的兰阁阁主去哪儿了?被狗吃了?
“你先站好,我跟你说件事。”檀景彤拍拍他的后背。
卿玄晖被怀里人肃穆的语气弄得一惊,借着搭在她肩上的力道缓缓站直。
两人距离很近,卿玄晖还想再贴近一点,檀景彤却稍稍推后小半步,她仰头,定定地看着他,凝声道:“我想起来了。”
五个字,成功地让卿玄晖僵在当场。
檀景彤注意着他的脸色,嗯,如她所料,脸色越来越难看,垂下的睫羽都在发颤,她意有所指:“你自己说说吧。”
卿玄晖把搭在她肩上的手收了回来,他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想道歉,可又觉得道歉无用。
“不说?”檀景彤挑眉。
卿玄晖张嘴,却发不出声,他眼见檀景彤的脸色一点点冷下,还往后退了半步,似乎对他失望之极,如同……如同他们刚从东梁时回来相处的模式。他一着急,想去拉住他,可长时间地站立让刚苏醒不久的他失去了绝大部分力气,他脚下一软,踉跄了下,膝盖一大弯,就要栽下去。
他以为自己会摔着,可还是被扶住。
“我想起了一半,”檀景彤幽幽道,“看来,在没想起来的另一半记忆中,你做了许多——”
“是我对不起你,我利用了你,你受了许多皮肉之苦。”卿玄晖上半身被撑着,他半跪在地上,脑袋耷拉着,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你之前很记恨我,都是应该的,都是应该的……”
这一天还是来了,卿玄晖苦笑着摇了摇头。
檀景彤眨了眨眼,她算是明白了,这小子吃准了自己心软,这么卖惨装可怜也是够能拉下脸了。其实她早就猜到了,被自己舍弃的那部分记忆一定不愉快,这小子倒不至于背叛,原来是利用。不过,能当上一阁之主的人怎么可能心思单纯?
“我能记起的,唯有对你的喜欢,看来我以前一定很喜欢你。”檀景彤用力将他拉起来,等人站稳了才松开手继续道,“我不愿追究过去。”
卿玄晖抬头,眼底的灰暗散去,光亮聚集。
“但是。”檀景彤故意停顿下,忽而笑了,“看你的表现,来,走两步。”
这句话像是赦令,卿玄晖如释重负。长久以来,他都活在愧疚之中,面对景彤的冷漠,心再痛也要装作若无其事,他想等到她的原谅,而现在,她原谅了自己,哪怕想不起来,她也依然试着相信他,喜欢他。
“我会认真追求你。”卿玄晖发誓道。
檀景彤扬起唇角,刻意强调:“叫姐姐。”
“景彤,姐姐。”卿玄晖往前走了一步,又走一步,再走一步,伸手握住了等在那里的手。
“乖。”檀景彤握紧他,缓慢地牵引着他在病房里走动着。
檀鸾枭和齐妙赶到时,从敞开的病房门看到了这一幕。
齐妙感慨地拍手:“师姐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檀鸾枭觉得这话很别扭,虽然自家小妹和卿玄晖比起来,后者的颜值确实算得上更美。
“檀大哥也是。”齐妙红着脸加了句,见身旁人没反应,就把脸埋进了手中。
这两人在病房门口秀恩爱,檀景彤可是一清二楚,她背对着他们翻了个白眼,然后冲卿玄晖挤了挤眼睛,卿玄晖秒懂,在接着往前迈步时,故意脚一软,再次扑在檀景彤身上,也被檀景彤稳稳地抱住。
“亲爱的,你要多小心哦!”
“好。”
齐妙从手指缝里瞥见了这一幕,赶紧扭头,他不想看师姐秀恩爱啊!
第89章 番外二 追夫记(上)
学生时代,齐妙是个好孩子,一直努力学习,成绩优异,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思。等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xs研究院,他发现,自己和那个曾是学校传说的大神级学姐竟然成了同事!为了表示小粉丝的崇拜之情,上班第一周的齐妙在周五下班后,准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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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卿去_御书屋 作者:音乐水果Joy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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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檀景彤所在的研究室门口,等门一打开,他一个跨步就冲了上去,一股脑地激动道:
“景彤师姐好,我是齐妙,非常有幸和师姐共事,还望师姐以后多多指教!”
说完后,他大大地鞠了一躬,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以为师姐怕生,他连忙直起身,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面前站了个很高大的男人。
面容与师姐有几分相似,但却很严肃,板起脸来挺凶的。他愣在当场,过了五秒,才意识到自己话没说错,说的对象却错了。
“哎,呵呵。”齐妙挠了挠头,“不好意思,我以为是师姐。”
檀鸾枭回头,冲着收拾好资料的檀景彤招呼了声,绕过齐妙就离开了。自家小妹是个工作狂,他也是,两人都不回家,他都怕景彤把自己给累着。然而,当他拎着一堆营养品进了檀景彤的研究室后,发现这孩子活得有声有色,右手敲着键盘,左手举着香蕉,边吃边写论文,瞧见他进来了,还冲他扔过来一个橘子。
也是,景彤哪儿需要他担心。两人说了会儿话,他决定不打扰自家小妹,正要离开,就撞见了这个直来直去的小孩。长得挺机灵,可惜太耿直,对景彤的崇敬写满整张脸,就差拉个标语写着“师姐你是我偶像”。
檀景彤走到研究室门口,跟齐妙打了声招呼,齐妙登时觉得自己的女神很亲切,更加坚定了追随的步伐。自此,她多了个小尾巴,王灵犀也多了个助手。而且,敏锐如檀景彤,还发现了些其他事。
比如,每次大哥来看自己时,齐妙的眼神跟粘在檀鸾枭身上一样,无论她跟齐妙说什么,这孩子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满眼只有檀鸾枭。
哎呦,大哥这棵铁树终于被看上了,天知道她多担心檀鸾枭没有人喜欢——别人家的总裁哥哥都是左拥右抱,怎么自家的就是孤身一人,但凡谁离他近了,都能被那股冷冰冰的肃穆之气冻走。有她在,檀鸾枭倒不会孤独终老,可要是有伴侣更不错。
默默地观察许久,檀景彤把齐妙的心意看在眼中,又观察许久,她发现齐妙就是个冬天的癞□□。
两个字,欠戳!
她旁敲侧击,暗示齐妙可以去追檀鸾枭,可这师弟在研究方面一点就透,在感情方面就是个迟钝者,那缓慢的反应程度快赶上她大哥了。她又不想当红娘,便慢慢地等着,直到有一天齐妙神神秘秘地蹭到她跟前,扭捏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
“师姐,我想——”
“追我大哥?可以,我批准了,去吧。”
檀景彤放下了心,以齐妙这么轴的心性,认准了檀鸾枭,绝对会死追到底,追不到就会追一辈子。
齐妙立刻不好意思,捂着脸掉头就跑,从那天起,他开始了追夫之路。
檀鸾枭不好追,主要是个人时间很少,齐妙却还是尽可能地见缝插针地区约人,哪怕是给檀鸾枭当司机,陪檀鸾枭去买西装,和檀鸾枭一起吃午饭……都是些很简单的小事,檀鸾枭从没在意,齐妙却乐得当跟班。
久而久之,檀鸾枭习惯了,齐妙也习惯了,两人就以一种朋友的模式相处了下来,直到某年的情人节,齐妙捧了一束玫瑰来表白,檀鸾枭才意识到,哦,小朋友是在追他。第二个想法是,景彤默许了?以齐妙这阵仗,自家小妹不可能不知道。
嗯,他沉思,没有去接花束,反而缓缓说道:“你太小。”
齐妙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他认真道:“檀大哥,我不小的,我很专情的,不会劈腿的。我喜欢你好久了,师姐也同意我追你了,你考虑下我,好不好?”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我第一次喜欢追求的人,就是你。”
檀鸾枭点头,考虑是可以,不过考察个三五年,就知道这小孩专不专情了。
他以为,齐妙只是说说,没想到,齐妙身体力行,继续追求。无论前一秒被工作打击到什么程度,他都能在见到檀鸾枭的时候,收起那些沮丧,重新绽放笑颜。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檀大哥,而不是自己哭哭啼啼的一面。
“不想笑就别笑了。”檀鸾枭实在看不下去齐妙这幅要笑不哭的样子。
齐妙听后,脑袋也耷拉了下去,他觉得自己没机会了。
第90章 番外三 追夫记(下)
当他们的相识过了第五个年头,齐妙依然乐呵呵地当跟班,檀鸾枭依然板着个脸看不出喜怒,二人相处的模式不变,他们的生活依旧以工作为主。
可是,当檀景彤被送到东梁时,一切都变了。
连齐妙这个xs研究院的正式员工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如何决定的,当他瞧见师姐被戳好几针后塞进舱体,真是急得跳脚,却怎么也挤不进去——他被好几位同事伸手一挡,直接挡在了一旁,就连上前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舱体关闭,烟雾升腾,直至消失。
师姐被送到了遥远的古代,他们这些关心师姐的人没有人知情。他赶紧用超脑联系檀鸾枭,对方却没有接听,等了许久也没有回应,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他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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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球就往檀氏总部驶去,檀氏总部的工作人员都认识他,放他进去后,他冲进电梯,跌跌撞撞地摔进了檀鸾枭的办公室。
脸朝下,膝盖打弯,五体投地。
“齐妙?”檀鸾枭还在签文件,他纳闷地看着这个趴在地上的耿直的孩子,奇怪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冲动,“怎么了?”
齐妙也不顾自己摔疼了,站起来急迫道:“师姐!师姐被送到古代了!”
“什么时候?”
“今早,我用超脑联系过你,但没联系上。”
檀鸾枭眉头紧锁,他的超脑从今早开始就持续出故障,自动修复了一整天,到现在才恢复。这么想,这时间怎么算怎么凑巧,他沉声问道:“有谁一开始知道这件事?”
“我和王灵犀前辈都不知道。”齐妙喃喃道,“太突然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师姐她——”
“不用担心,景彤的适应能力很强,她会活着回来的。”檀鸾枭肯定道,自家小妹那异于常人的生存方式与能力足够让她在古代中生存下去,不过,对于算计景彤的那些人,他是一个都不会放过。这件事能瞒过齐妙,甚至能瞒过他,那就是提前策划好,谁敢?
他安慰了齐妙几句,等这孩子情绪平复了,两人才去吃晚饭。
自从檀景彤被强行送往古代,齐妙和檀鸾枭默契地形成了统一战线。前者一改胆怯唯诺,在研究院中据理力争,加上王灵犀支持他的立场,他愣是让不在场的檀景彤也拥有应有的福利和好处,同时他也在暗中查探,到底是谁选中师姐进入时空缝隙穿越古代——按理说,这么危险的事,根本轮不到年轻的研究院来做,派出的都是有经验的年长的研究院。
至于檀鸾枭,三下五串就把外力给调查清楚,他不动声色地在暗中调查,找到了那些暗中给xs研究院施压的人,竟然对他的发现并不感到意外。付秦想劈腿,还要把未婚妻给弄得脱离这个时代?他早就看付秦不顺眼了,小家子气的男人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偏偏在檀家未正式崛起之时,付家不断施压,檀景彤才答应下来。
他就从付家下手,逐渐地牵扯出了黄家和木家,最后一切指向了他们的父亲檀盛。
吃里扒外的人不用留着!盛怒之余,他下手更快,冷漠行事,唯有齐妙来找自己时,他才感到片刻轻松。他很自责,没有保护好檀景彤,自家小妹在古代再适应也会受苦,完全不比在自己身边。
“檀大哥,对不起,我没有盯好梢。”齐妙怯怯地承认错误,拉下脸的檀鸾枭好吓人,那种深沉的气场能让周围都冰冻三尺。
“不怪你。”檀鸾枭摇头。
“我,我也很担心师姐,咱们——”齐妙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
“咱们交往。”檀鸾枭淡定道,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
齐妙傻眼,交往?可以交往?他追檀鸾枭追了五年,眼下师姐还不知身处何处,檀大哥竟然愿意和他交往?他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从那以后,齐妙才知道,檀鸾枭是真的专情,交往也不是说说。他们共同等着檀景彤回家,共同陪着檀景彤康复,共同面对仇视檀家的每一个人,其间,有艰难,也有幸福,他们共同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时刻,那不是能用语言来形容的。
这就是他爱的人,有担当,有智谋,有耐力,有恒心。
学生时代的齐妙从没想过,他会与自己的女神师姐共事,还有机会和师姐成为了家人。他也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遇到一位男神,在追求了五年后得偿所愿。
他不再是一个书呆子,他有情感生活的。
追夫之举,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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