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香》 正文 第 1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 章 恋耽美.[]【flxs】整理 晴香序 序 “庄主有令,杀无赦!” 伴随一声清啸,五条捷影冲入狂风暴雨里,以疾电之速追赶前方的瘦小身影。经过雨水冲洗的长剑寒光闪烁,透出死亡的气息。 内力已难以维持轻盈的脚法,君意随在树端里一路跌撞飞跃,感觉到後方杀意又逼进三四丈,风声急响,他狠咬牙关,先发制人地攀住旁边的粗枝,剥落数片树皮回身一掷。 “散!”五人脚步急顿,默契地朝四方纵跃。刚离地分毫,树皮便“嗖嗖”钉入砖板,蜿蜒出数道裂纹。 一击不中,便失去再度还手的机会。五道气劲袭来时,君意随能做的只有跪在树枝上艰难喘气。“噗!”气劲贯穿胸骨,他狂喷出一口鲜血,人如同断线风筝顺著强悍的力道跌飞开去。 心肺俱裂的疼痛席卷了所有知觉,君意随眯住眼趴在地上,只觉冰凉的雨水浇泼到背上,冷得连唇都僵硬不能合拢。 “五个杀一个,以多欺少吗?” 恍惚间,他听见了极为熟悉的男声,温柔悦耳,像是流连於秋日花海里舒爽干净的风。君意随费力地抬头,朦胧的雨帘里走出一道极富江南韵味的人影。淡黄油纸伞,束腰宽袖以金线绣凤绛色长袍,平添七分风情三分妖娆。 “教,教主……” “嘘。”来人走到君意随身旁蹲下,拨开粘著雨血的凌乱青丝,在目睹那张惨白灰败的小脸时眉头大皱,心痛地将他抱入怀里。 猛然顿住脚步,戒备地看向前方的男子。凭借行走江湖的经验,追杀者显然嗅到对方散出的危险讯息。“你是什麽人?” “路人。” “既然如此,劳请阁下行个方便,交出那孩子,让我们好办事。” “哦?”来人微微撑高纸伞,露出一双精光湛然的凤目:“如果我不交呢?” “那就只有死!” “说的好,我花子渝还不知道死字怎麽写,你们来教我?” “你,你是花子渝?!”面上强装镇定,但色厉内荏的语气早已出卖内心的惊恐。而花子渝不怎麽好心地提醒:“都给我记牢了,省得下了阴曹地府告不起状来。” “布……布阵,杀了他!” 眼见漫天剑影罩落,花子渝只抬起宽大的红袖,贯力於指而後疾射而出,击上伞外滑落的雨线。水珠破空,一如暗器精准地击上对方胸前大穴。惨烈的哀号过後,长剑滑出手心,“铛铛”掉到地上。 “杀人得有杀人的资本,而你们没有。” 闪过扩散开的血雾,花子渝腾掠到五人後背,而後凌空劈出一片腿影。几声凄厉的惨叫,前一刻尚是杀气满脸的五人在下一刻竟成为血淋淋的尸体。 “哎,这里脏了,我们回家去。”荡到远处落下的花子渝对血尸连眼角都懒得提起去看,只温柔地吻了吻怀中人湿漉的鬓发,如是说道。 晴香 1 1 说书人常用是非之地形容江湖。 八年前,正邪两道掀起一番血雨腥风,双方僵持半年元气大伤,遂偃旗息鼓。三年後,武林盟主韩逸飞病逝,正道布擂台,以忠义、武学为宗旨选举新任盟主。同年,青衣教出现内乱,诸位长老被杀,年仅十九岁的青衣教主神秘失踪,半年後突然重现江湖,仅用一个月时间剿灭反叛教众,整顿教务,并在原有的凌渊堂基础上再设百草、秋水两个分堂,分散教众集结势力,由各堂堂主继续追缉叛徒余党。 相对平静的休战状态,使得各自势力逐渐恢复,在杭州一带形成对峙,连朝廷也忌讳三分。眼下,江湖尚算安宁平和,然而身在暗流伏涌的人却知道浩劫的阴影正渐渐袭来。入秋的第一场暴雨过後,不安仿若一颗石子,搅乱了平静的湖面。 惨死者共五人,清一色白衣,地点位於杭州清乐大街。 笠日东方晨光微现,雾气氤氲,一群黑衣打扮的人抬著棺木朝城南前进。沿途既没响铜锣,更没撤纸钱,行迹诡秘,行人都不觉纷纷闪避。约莫个把时辰,队伍停在一处景色秀丽的山庄前。 红漆的牌匾悬在头顶,匾上有四字:“聚贤山庄”,字迹苍劲稳建,飘逸飞扬,昭示著主人的性格。 简单的通报过後,穿著淡青锦衣的老管家恭敬地将人迎入庄内。 山庄保留了江南温婉的水乡景致。前院以荷塘竹亭、嶙峋山石为主;中亭楼阁林立,碧瓦青砖、飞檐斗角;连接两者的是错落有致的回廊和鹅卵石小径。後院独立辟出一片大湖,环半湖栽上垂柳,湖上石桥纵横,有水榭名曰“风雅”,供人品酒论剑,呷茗赏景。 山庄主人苏慕晴,现年二十又六,五年前的比武擂台,以卓绝武艺,闯过三大家族夺魂追魄剑阵,四大山庄吟血剑、破风刀、飞寒索、闪雷镖考验,得到武林泰斗封天岚的首肯,成为百年来最年轻的武林盟主。 而上门者要找的人便是他。 此刻,议事厅内安静肃然,数十名弟子以厅中红毯为界,背负长剑整齐排开,白衣胜雪。偏门传来脚步声,众弟子纷纷朝转头去看。掀开帘子的是一只厚实的手,而後一张棱角分明,线条刚毅的脸进入视线可及的范围。上门者也好奇地放出探究眼光,可在看到苏慕晴身上那件略显陈旧的灰色长衫时都不由自主地露出鄙夷的神色。 “参见盟主!”见苏慕晴到来,白衣弟子抱拳行礼。在得到示意性点头作为回礼後,才抬起头来,目光移动,却发现他身旁原来还跟著一名弱冠少年,相貌清秀俊朗,与白绸长衫相衬格外出尘脱俗。 第 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 章 打量了两眼不速之客,苏慕晴朝守侯的老管家吩咐下去,“林伯,去沏壶茶来。” “不必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喝茶。”为首的黑衣人,浩然山庄右护法冷冷道。 老管家听了吩咐,已转身朝内堂去,听到他冷冽的话语又顿住脚步,极其为难地看向苏慕晴,却见他神色不变,只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老管家松了口气,忙迭声道:“哎,哎。” “阁下登门造访,不知所为何事?”苏慕晴有礼地询问,口气是惯有的温和。 右护法使了个眼色,两边随从立即得令抬入五副棺材,一一放在地毯上。掀开棺盖,刺鼻的尸骨腐臭味顷刻充斥厅堂。 众人赶紧以袖掩鼻,白衣少年皱了皱眉後撤一步,从怀中掏出个藤织药囊,在上头扇了两扇。那药囊是个奇物,空气流动,散出一股清雅的兰花芳香,只稍片刻,臭味便辟除去九成。 “这是……”悄无声息的移动,苏慕晴转眼靠到棺材前。 “应庄主的座下五使。”右护法冷声回答。 棺材里的五具尸体面容扭曲,双眼鼓突,被雨水浸泡腐烂的肌肉已高度腐烂,但仍可看出没有利器划过的痕迹。 “内力碎骨。”苏慕晴脸色一滞,禁不住喃语,这些人竟是活生生痛死的。 “看来苏盟主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异常情绪,右护法抿出一抹冷笑:“怎麽不说出来,让大家知道个清楚明白?” “你不也知道,你怎麽不说?”发话的是那白衣少年。 右护法瞅了瞅他,心道哪里来的小屁孩多管闲事,然视线不经意瞥到他腰间玉佩上雕刻的月出霁云的图,脸色顿时沈了下去。 若猜测不错,这少年便是踏月山庄少庄主,人称江湖一枝笔的褚云。传闻他专爱写江湖逸事,笔锋犀利,针砭时弊,编纂的书册在民间流传甚广,颇具名气。 都说人言可畏,右护法深知得罪不起这种人,於是道:“苏盟主乃武林正道之首,只有他说的话才能服众,我们岂敢妄下结论。” “是花子渝。” 正想讽刺那嚣张而胆小的右护法几句的褚云话才溜到嘴边便听到苏慕晴语出惊人的回答,而堂内的人也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冷气。 青衣教在江湖中行踪诡秘难测,教里的人都是出了名的嚣张,连杀人也不蒙面。他们习惯隐藏在暗处,一击得手即全身而退,甚至让人弄不清行动意图。门派纷争,抢夺秘籍,青衣教看似身处局外的旁观者,但又处处留下干扰的痕迹,好象一只匿於黑暗的手,无形操控著时局。 神秘、莫测,令人惊恐不安,是青衣教给江湖人的印象。 而今,传说中拥有天下第一剑的名号,轻功绝冠的青衣教教主竟然亲手杀了几个──无名小卒? 见到众人面面相觑,右护法扬出了讥讽的笑容,“青衣教这种邪门歪教,数百年来与武林盟为敌,扰乱江湖秩序,早应铲除!当年它教中大乱,本是剿灭的好时机,三大山庄联名请求,苏盟主却坚持不同意攻打青衣教,才酿成今日惨剧,这件事你难辞其咎!” “……” 入秋的空气依旧带著热度,令人心烦意躁。如果身在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闻的空间里,时间的流逝更是种煎熬的等待。长久的沈默,最先按捺不住的自是发话後未有得到回音的人,他挑高半眉,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似的,拔高声音道:“苏盟主现在仍要继续包庇青衣教妖人,是不是和他有见不得人的关系?” “咦,你连别人的私事都知道啊?”褚云歪头斜觑右护法几眼,突然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可以媲美三姑六婆了!” “臭小子,别欺人太甚!”自觉受到人身侮辱的右护法登时火冒三丈,甩开搭在肩上的手豁出去地怒吼。绵羊逼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习惯了倚仗威名咄咄逼人的山庄弟子。 “我欺人太甚?你口口声声说要攻打青衣教,那我问你,你有十足的把握能攻下青衣教吗?”见右护法面如土色的一窒,褚云又紧接著问:“你能保证不会有更多的人惨死?” “我……”不能两字开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口。 “顾全大局不代表胆怯,逞英雄更不是解决问题的上策,同处谷底的无利相杀,下场只有两败俱伤。”褚云揉著眉心万分感慨,“所以说,你们其实是一群以天下不乱为已任的……饭桶唉。” “你说谁是饭桶?!” “长嘴不长脑,不是饭桶那是什麽?” “你,你侮辱踏月山庄的威名!”右护法狠狠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而在听到对方冷哼的一句“要你管!”的答复後,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忍无可忍的他把所有的怒气爆发出来,“死小屁孩,我今天就让你知道我能不能管!” 猛地握住剑柄,顾不得同行弟子的阻拦朝白衣少年亮出武器,一条银光乍泻的同时,右护法手腕突然一阵剧痛,剑竟不能控制地退回鞘里。 别袖回背,苏慕晴皱了皱眉头,显然已动了怒气:“此时不宜惊扰死者,请阁下先将他们入土为安,晚上我自会到贵庄一趟,向庄主询问此事。” 右护法气得脸色发青,听什麽都不顺耳,甚至忘记对方的身份,放声便是又一阵闷雷似的暴吼:“庄主?庄主早带人找姓花的算帐了!你以为天下人都像你一样是懦夫,任人宰割?” 最後一个字说完,他才後知後觉地发现气氛不对。白衣弟子的视线刷地全转了过来,而眼底浮现出一层层深入骨髓的震惊和恐惧,让人不寒而栗。 “怎……怎麽了?”嘴巴张张合合,右护法好不容易找回声音。 白衣弟子已无暇顾及他的脸色,刷地又将视线转回苏慕晴身上。而厅堂上傲然而立的男人脸上,温和刹那褪去,空气仿佛骤然冷到极点。“他人在哪?” “西,西湖……”额角虚汗都要冒出来,右护法咽咽口水,结结巴巴地回道。不待他说完,眼前的人猛地变成虚影,一眨眼的功夫便踪影全无。震惊不已的右护法张大嘴巴,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望著目瞪口呆的男人,褚云重重叹了口气,“回去准备几具棺材,最好烧烧香,求佛祖保佑你们庄主不是躺进去的其中一个。” 晴香 2 2 一路扬尘疾蹄急赶西湖,眼见离西湖只剩几十里马程,前方忽然升起一股轻烟,呈浮云状散开,苏慕晴心里暗道不好,扬鞭策马加快奔驰速度。 落叶随马蹄朝两旁扬起,又混著细尘飘下。越是接近西湖,越能闻到风里掺杂的浓重腥锈味。直到预料中的场景进入视线,苏慕晴仍禁不住拧紧眉头。枯草上横躺著数具尸体,朝下俯卧,像是深深嵌到泥土里。 距杀戮地不远的西湖上,停著一艘乌蓬船。船尾竖起一根碗口大小的木柱,顶端缚住一个年约五十岁的男人,从苏慕晴的角度看去,长发遮去他泰半的脸,但依稀可辨认出是浩然山庄庄主应无霜。 而正对应无霜,一袭红袍的年轻男子斜靠在船头上悠闲啄酒。琼浆玉液顺嘴角滑落,滴入微微开敞的衣襟里,湿了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活色生香的倚醉模样令人旖旎丛生,可是没人敢凝神去欣赏这个蕴涵危险的男人。苏慕晴翻身下马,几个提气纵跃,鬼魅般的身影疾速掠向船只,灰袖之下挥出一管碧绿长笛劈向木柱。 双眼猛然睁开,船上的人两指拈起一件物什,击向长笛。两物碰撞,钝物竟发出刀剑相抵的脆响,如流星破空,长笛射穿物什打中木柱。灰色身影如鹤掠起,带下捆绑的人。 咚,碎裂成块的木片落入湖面,深深沈下去後才慢慢浮起。接住长笛没入腰际,苏慕晴抑著怒火盯住前方的男人:“他们与你无冤无仇,非要置他们於死不可吗?!” 第 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 章 “我置他们於死?”花子渝抬眼看了看灰袖下握得骨节发白的拳,哼笑一声拎起酒壶凑到苏慕晴前面,扬起下巴道:“第一,先拔剑的是他们;第二,我不是佛门僧人,不懂得慈悲为怀,怜悯苍生;第三,我做人的原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那之前的五人呢,他们可曾犯你?”狭长的凤眼经过酒的熏染,水光流转,仿佛能吸住人的灵魂。苏慕晴不著痕迹地拉了拉彼此的距离,避开他拂到颈间的温热酒气。 瞥了两眼拍胸顺气的应无霜,花子渝弧起难以称之为笑的笑容:“你问他。” “慕晴,跟这种人说这麽多做什,直接宰了便是!”仗著有靠山来到,应无霜立马变得嚣张起来,作势向前跨了两步,吃了花子渝一记凌厉冷眼,又禁不住顿住脚步。 “他不愿说,那我只好浪费点唇舌。”花子渝歪了歪头,笑得极为暧昧,“三日後来青衣教,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呸,谁和你谈……”应无霜狠啐一口,结果未完的话再次被人瞪掉,只可惜没有上次幸运,两股袖风像鞭子一样抽到他脸上,火辣辣的生痛,抬指摸摸唇角,居然流出血来。 花子渝睨视他:“我和苏盟主说话,你插什麽嘴?” “好,我去。” “慕晴,这分明送羊入虎口的鸿门宴,你不能去!” “我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苏慕晴这话似在回应无霜的话,可花子渝知道这话是冲著他说的。他笑了笑,以内力传音回道:“我等你。” “慕晴,你……不能去啊,唉!” 应无霜还在努力劝说,苏慕晴却蓦然出手将他一带,朝湖岸跃去。腾云驾雾的速度令应无霜一时难以适应,脚踩到地上仍感虚浮。忽然背後猛地蹿起一阵飕凉,他提不起力气躲闪,只能出於本能地抱头曲膝,朝前扑去。 一只长臂及时托住他腰身,另一只长臂则稳稳接住来袭物。 “解药。”隔著一湖碧水,花子渝浅浅轻笑,“他中了我的青花寒毒,没有解药,不出三个时辰必死无疑。你既应得干脆,我便卖你个人情,一日三次,每次两粒。” 几声巨雷在应无霜脑海中炸响,他扭头瞪向船头的红影,如果眼神能杀人,花子渝早就死了千次万次了。卑鄙,无耻,小人,居然用这种肮脏的手段……是了,他留自己一命,目的是要引苏慕晴前来,然後按计划把他骗到青衣教…… “砰!”突如其来的脆响令应无霜再次呼吸一窒。像是意识到什麽,他张著嘴一寸一寸地将视线挪到苏慕晴手上。“轰”天突然塌了下来,日光、景色如潮退去,连呼吸都几乎感觉不到的应无霜猛地一个趋裂,软倒在地。苏慕晴捏碎了他的解药! 他要死了……应无霜撑裂双目,紧紧抓住腰侧的青草,仿佛那是救命用的稻草,然而指尖似乎触到一形状细小的东西,他颤巍巍地举高握拳的手,摊开一看。 掌心之上卧躺的竟是一只色彩斑斓的毒蝎!应无霜吓得猛然甩臂,整个人蹦跳起来。 “少玩花样!”苏慕晴冷冷收回视线。 而心魂未定的应无霜原以为苏慕晴会替他教训一下花子渝,可是苏慕晴抛下那句警告後便拂衣离去,他擦了擦额边的汗,虽有不甘也不敢多言,端著一张臭脸亦步亦趋地随他离开。 很快,密林响起一声马嘶,然後是哒哒的蹄声,直到一切恢复平静。 人走了,酒壶空了。 “出来吧,戏还没看够?”花子渝扬出诡谲的笑意,随手将酒壶抛得老远。 “教主,你又糟蹋我的宝贝。”柳树下步出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黑袍银钗,相貌普通,但一双眼睛狡黠乌亮,极为灵动。却见他颦眉怨目地跑到那堆被内力震碎的毒蝎前,痛心疾首嚷嚷,“我养了好几个月的。” “曦落啊曦落,往後谁做你的心上人,肯定要倒一辈子霉。”第一个字出口人还在船上,最後一字说完,人已倚靠到旁边的柳树上。见少年不解地眨眨眼,花子渝低叹:“和毒虫做情敌,能不倒霉?” “我要跟著你,才不要什麽心上人!”王曦落哼哼两声蹲到地上开始挖坑,“不用损我,你是主子,我只是个负责养虫的,你要杀它们我能有什麽怨言?”埋好蝎尸,插了几根野草到坟头上,拍拍手站起来,“我说,这苏慕晴真是死心眼,他武功再高,来到教里也寡难敌众,为了一个公道,值得麽?” “他认为值得,那就是值得。”花子渝狭长的眼一斜,盯住王曦落的眼道:“你担心他的安危?” “我……没有!”避开恼人的视线,王曦落跨步到血淋淋尸首前,泼了一把淡青色的粉末。遇到粉末的尸体似投入沸水般,不停冒腾出泡来。哧,溶烂的腐肉化作血水,流渗入地里。 弹了弹粘在袖子上粉粒,王曦落低目垂眉道,“虽然他曾经救过我,但我心里只忠於教主一人,如果哪天他威胁到青衣教,拼了命我也会杀他的。” “哦?”背後安静好一会,清雅悦耳的男声带著笑意传来。玄色的背影回转,一抹微笑悄然爬上唇角,却是极为轻淡,仿佛一溜眼便要从世上消逝,“男子汉说话算话!” 温柔的笑意因少年真挚的回答染上眼眸,花子渝嗤一声低下头,任长发遮住半脸。和煦的秋日沿著绛色长袍游走,描出淡淡柔线,令人微微目眩。空山新雨的潋滟,浑然天成的清贵,光是一个无心的动作就有夺人呼吸的魅力。 心砰砰狂跳,如雷捣鼓,王曦落脸色微红。他自小习医,许多事情早清楚明了,即使知道对花子渝仅仅停留於仰慕,然而懵懂怀情的年龄,患得患失心思荡漾的念头总是不可避免地存在。干咳两声摄回心神,王曦落双指微蜷,放到唇边吹出一声长鸣。 树梢歇息的鸟儿受到惊吓,扑凌凌地张开翅膀冲向高空。 “姓秦的并没有打算取消参加寿宴。”抬头仰望蔚蓝的天,王曦落浅浅叹息,声音变得很遥远,低低的,透出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沈稳。又到执行任务的时候,为何心时常会彷徨不安,明明已经那麽多年了,不是早该习以为常了吗? 眉头打了个小褶皱,大概亦是没料到该有的结果。草丛中突然传来如泉水细流的响动,花子渝听声辩位,很快寻到目标。暗红色小蛇,约半臂长度,正朝这个方向慢慢蠕来。 “你的新宠?” “是我朋友。”王曦落调转视线,弯腰让小蛇爬到他脖子绕住,摸摸三角状的蛇头,“小王,乖。”兴高采烈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惆怅只是错神的幻觉。 小蛇扭扭腰身,不停蹭他的脸,好象害羞的样子。花子渝眼角微微抽动,上个月他就已收养了条蟒蛇,貌似叫大王什麽的……虽说能被王曦落列入调教的对象都是一等一的上好毒物,但配上这样呆蠢的名字,确实有违身价。 解下蛇尾捆绑的小竹筒,王曦落抽出里面的纸卷递给花子渝。凤眸在狂草的字迹上扫了两眼,然後沈默无声地震震袖口,纸条随即被抖出的粉末腐蚀干净。面无表情地离开柳树,花子渝浅柔的声音如絮飘来,“他呢,回教没?” 王曦落怔了怔,很快缓过神来,“今晚就到。” “嗯。”花子渝虚应一声,半晌,向王曦落伸出手来,见他疑惑不解,於是笑吟吟道:“要参加寿宴,不准备大礼怎麽成,你陪我去挑一份。” 花子渝的手白皙修长,上面有浅浅的伤痕,但因养护得当和岁月长久的关系,已变得贴近皮肤颜色,王曦落怀著虔诚和敬畏将手搭上去。掌心柔软温暖,无言传递一种心安的感觉。他仰起脸,乌亮的眼眸亮如星辰,“教主,无论去哪,我都会陪著你。”似是回答,但,更像是一种铭刻於心的承诺。 ======== 明天答辨,那就暂停更一天吧。 抱住LULU,我拖苏花拖得太久了…… 再抱住蛙儿,谢谢礼物=V= 晴香 3 第 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 章 3 月朗星稀,武林宋、林、封三大世家家主、承剑、踏月、玄冥三大山庄庄主因收到紧急发送的英雄贴赶到聚贤山庄。秋风来袭,烛台里的火苗一蹿一蹿跳动,阴影跃到一张张肃然的脸上,不暖反寒。 褚凌月三个月前南下未归,褚云便替父亲前来参加。跨入大厅,穿著黑袍青靴,华发高束的武林泰斗封天岚端坐主位,形如屹立不倒的泰山。苏慕晴站在主位旁侧,看样子也是刚到。褚云环顾四周,寻找合适的位置落坐。 咦?那个人也在…… 大厅东南角的靠窗位坐著一个紫衣男子,以手支颔,低垂眼皮,把目光钉在地上,不知在想什麽。他相貌隽朗清逸,头插紫玉圆头金钗,明明是个好看的男人,却躲在角落里,让窗格的黑影将自己匿藏起来,诡异阴森得令人心情不舒畅。 褚云认得他,他是苏慕晴的表弟沈风行。沈风行原本姓杨,出身在商贾世家,後来不知怎的离家流浪,连姓都不要了。闯荡江湖时巧遇封天岚,封天岚觉得他筋骨不错,於是收他为徒,到聚贤山庄习武。当年擂台比武他也有参加,不过在武学修为比他高出一大截的苏慕晴面前,他只有落败的份。 得到这样的结果,沈风行好象并不在乎。不过都说人心叵测,说不好他恨苏慕晴恨得入心入肺了呢!褚云打第一眼看到他就不喜欢,能避则避。 找了个离沈风行远点的地方坐下,褚云这才正眼朝主座看去。封天岚嘴巴微张,正准备发话,忽然顿了顿又停下来,目光移动到侧门。 “无霜,大夫说你要静养,少走动。” 由一群侍从拥来的应无霜前脚踩过门槛,就看到封天岚一脸不赞成的表情。他和封天岚是结拜的金兰兄弟,知道浩然山庄出事,重情重义的封天岚不惜连夜惊动武林高层,为他主持公道,他感动得连床都躺不下去。 “唉,我没事……”应无霜长叹一声,挪动不便的身体坐到最前面的一个位置上,贴心的管家特意奉上参茶给他润喉。 见应无霜脸色惨白如纸,封天岚登时怒火上飙,“慕晴,你来说。” 苏慕晴点了点头,把棺材验尸到西湖救人的事说了一下,中间省略了应无霜被花子渝捉弄得暴跳如雷的细节。应无霜暗暗松了口气,又听到封天岚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花子渝平白无故,怎就盯上你座下五使的性命?” “封兄,他盯的不是五使,而是正在我庄上作客的吏部侍郎秦文生秦大人。”喝下参茶的应无霜恢复些精神,说话的声音也响亮起来。 “文生入仕前与我有一段交情,後来我们一个在江湖一个在朝廷,虽偶有书信来往,但再没见过面。碰巧这次宁王六十大寿受邀的人里,文生也在其中,於是他特意提早离开京城到杭州与我叙旧,顺道讨论筹备贺礼的事……” “那日中午用完饭後,文生在房午憩,我恰好路过他暂住的离心院,没想到里面传来求救声,我立刻冲进去,看到一个青衣小孩正举剑朝他刺去……” “等等,你是说……行刺的是个小孩?”苏慕晴捕捉到这个惊人的信息。 “恩,大概六七岁。”见苏慕晴陷入沈思,应无霜又继续说:“他挨了我一掌,竟也冲破了浩然山庄的剑阵逃了出去,於是我派五使前去追捕……”说到这里,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白里透青,最後一个掌不住,将参茶重重砸到桌上。 “刺杀朝廷命官?好大的胆子!”封天岚大喝。 数百年来,武林和朝廷都维持著微妙的关系。但凡发生外敌入侵的战事,武林都有积极参军护国的人,协助朝廷平定社稷。同时,武林人依赖稳定的朝政,为他们提供生计所需,简单地说,破坏双方关系的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孩子武功如何?”苏慕晴困惑地皱起眉。 “剑法狠辣刁钻,但火候不够,大概习武时间不长。”应无霜低语回忆,想起那一双清冷如月的眼,那一脸不顾生死的决绝,他猛地回神,“你……你的意思是……” “嗯,青衣教真要行刺,照理不该派个武功没成火候的孩子来。”经苏慕晴一说,大家都抓住症结所在。一是秦文生身份特殊,二是青衣教做事干净利落,像这样冒失行为确实可疑。 恍然大悟後又陷入更为难以理清原因的迷局中。 “问题刺杀是不容置辩的事实!”应无霜用右手背狠拍几下左掌心,咬牙切齿道。青衣教神神秘秘的,一点都不光明磊落,怨不得被武林白道视为歪门邪教。 “……”苏慕晴给不了他答案。这时门外有弟子高声禀报,说浩然山庄右护法求见。 “请他进来。” “是。” 乍见武林德高望重的人都在场,右护法懵了一下,连礼都忘了施。应无霜忙朝他使眼色,干咳两声。右护法如梦初醒,单膝点地惶然禀告道:“半……半个时辰前,秦大人的卧室突然射入一支飞镖。”摊开掌心,将物件交上去。 飞镖绿光幽亮,纹理清晰流畅,宛如水波,以五瓣盛莲为尾形,握在手心甚至感到一股冰凉的气息。苏慕晴皱了皱眉,说出飞镳的来历,“凌渊堂的追魂令。” 凌渊堂是青衣教执行暗杀、培养死士的组织地。历任堂主都是教主闭门弟子,武功高绝,深不可测,掌有追魂令,十日内亲自解决目标,属於最高级别的暗杀行动。据说凌渊堂堂主行踪比教主还要诡秘,神出鬼没,至今还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就像一个影子,隐藏在黑暗中除掉所有对青衣教不利的人。 “凌渊堂堂主不是在两年前死了吗,他诈尸不成?!”应无霜一怒之下暴喝出声。 “混账!”封天岚气急攻心,猛拍了一下桌子,“追魂令都下了,还不是存心杀人!厉文厉武,通知乾坤门门主,调黑白双煞到浩然山庄保护秦大人,不得有任何闪失!”声音亮如洪锺,浑厚内力涌动,厅内武功稍低的人甚至晃了晃脚步。 武林泰斗一声令下,即便没有盟主令牌,亦不敢有人忤逆。两匹快马策离聚贤山庄,借微弱的月光在夜色中驰骋,向乾坤门奔去。 封天岚见应无霜时不时咳嗽,安排他休息後让众人散去。厅堂恢复安静,快要燃尽的烛芯遇风将熄地苟且残喘,苏慕晴只身站在原地,灯火拉长他的影子,在墙上透下一道昏暗的影。 衣袖猛地被人一扯,“慕晴,你在想什麽呢?” “没什麽……”苏慕晴眼光闪了闪,偏头去看褚云,白皙清俊的脸扑了红光极惹人怜爱,揉揉他乌亮的长发,浅笑道:“我只是有些事没弄清楚。” “你太操劳了。”褚云叹了口气,慕晴曾经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找个远离江湖的山谷隐居,或者回到洛阳,陪他娘过些闲适的小日子。像他这样生性淡然的人,褚云实在想不出他当初接任武林盟主的理由,虽然那样他可能无法遇到慕晴这个视若兄长的知己。 “到底是为什麽呢?”褚云望入苏慕晴眼里,一个不喜欢江湖的人涉足江湖,不为名为利,那……“到底是为什麽呢?”陷入思考中的人摸著下巴再一次喃喃自问。 “什麽为什麽?” “就是……” “表哥,早上抬来的五具尸体已经安葬好了。”不知是不是因说话人故意压低声音的缘故,听起来像是阴间幽魂野鬼的凄厉哀号,尤其在灯火不明的夜晚里,惊悚恐怖。 “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褚云先是吓得脸色刷白,然後由白转黑,比锅底更黑,“还有,打断别人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 隽朗的脸隐匿在黑发中,低道:“抱歉。” 褚云双臂环胸,冷冷瞥他一眼。 “嗯,那就好……”苏慕晴轻握住他的胳膊,指尖所触的衣衫十分单薄,“风行,秋夜寒凉,记得保重身体。” 一直微垂的眼皮略略上抬,浩瀚夜空般的眸子对了上来,沈风行脸色不变道:“我会的。”语调平淡飘渺,令人难以揣度他此刻的心境。 “慕晴,你送我到大门好不好?”褚云撒娇一样粘到苏慕晴身上磨蹭,暗暗抛沈风行一个白眼。狼始终是狼,披著羊皮也不能掩盖残忍嗜血的本性,接近慕晴一定心怀不轨! “你呀……”苏慕晴似是无奈地叹息,回头对沈风行说了句:“我送送他。” 第 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5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5 章 沈风行撤了撤身体,目送那一高一矮身影离去。安静沈默片刻,他慢慢转身,走到厅堂主座前停下。拿起遗留在桌上的追魂令细细看著,然後搭指轻抚,像是擦拭最心爱的宝物,喃声道:“子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是什麽呢……” 晴香 4 4 前方是碎石铺垫的山路,两旁盛开著金灿灿的雏菊,沐风浴日,抹浓了秋天的气息。静心细察,还能听到山林深处泉水飞流,撞击石头发出的叮咚声,宛如珠玉落盘,令人心神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如果不是知道马蹄下踩的是青衣教的地方,苏慕晴几乎错以为闯入传说中的世外桃源。沿途经过三道关卡,由两名青衣教弟子负责把守。见苏慕晴来却也不阻拦,任他一路畅通地到达大门。勒缰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自己到树下吃草。 秋高气爽,树木葱茏。 刚踏入清幽古径,耳边便传来的清脆的铃声。来人没有杀气,苏慕晴停下脚步,静候来人的现身。先是闻到淡雅的香气,然後看到翻飞的鹅黄色彩绸。风止绸落後,错乱的视线中,出现一条窈窕身影。 “秋水堂堂主柳如虹,受教主之命,特来迎接苏盟主。”面容姣好的女子欠身行礼,声音婉转胜若流莺,散著容易令人精神溃散魅惑。 苏慕晴不动声色地摄了摄神,“有劳带路。” “请。” 翩然转身,女子拂著满身彩绸,迈著碎步前行。腕间佩戴的金铃细链和鬓发的金步摇发出悦耳脆响,在清净的环境里格外悠远绵长。 越走越不对劲。眼前的林木仿佛没有边际,光线愈发黯淡,像一个巨大的无底黑洞,柳如虹背对著他,步履轻盈,不见有异,黄绸翻飞,似飞舞彩蝶。苏慕晴收住脚步,警惕地皱了皱眉。这时黑洞深处仿佛有影子移动,定睛看去,竟是几只眼睛闪著绿光的白兔。 摄魂术。苏慕晴意识到时,白兔已飞扑到眼前,身形集聚变大,“嘶嘶”地张著血口咬来。沈气、侧跃、闭眼。然而闭上眼以後,荒诞的景象居然仍浮现眼前,更严重的,这下连周围的树木都变了样,枝干化做鹰勾利爪袭上他的心口。 苏慕晴飞快抽出腰间的长笛,放到唇边吹奏。笛声清脆悠扬,宛如江南流水将污秽之物净化。渐渐的,凶物变淡而後化作烟缕飘散,咆哮声也逸了去,灵台恢复清明,他睁开了眼。 “林里雾气有些重,苏盟主请莫见怪。” 一袭黄衣的女子站在不远处的花丛中嫣然浅笑。幻术被破,她还能镇定自若,连苏慕晴都不觉暗暗佩服。又走了一段路,柳如虹在一道拱门前停下,说了声“请进”後,鞠身离去。 越过青墨青砖拱门,静谧的竹林由下向上建起一条蜿蜒小径。遇风飘落的竹叶铺满石阶,生出些衰败凋零的意味。拾级而上,经过五个平坦的阶台,苏慕晴终於看到了远处筑在开阔林地里,用竹搭建的凉亭。 亭外朝北生长的松树枝上挂著个银灰鸟架,色彩鲜豔的鹦鹉正梳理漂亮的羽毛,见有人到来,歪头瞧了一眼,又低下头去,继续嘴上的活儿。 “你来了……”亭中的男人一袭纤尘不染的雪色长衫,及腰的长发柔软地贴住後背,使身段看起来格外修长。 “你欠我一个理由。”简短问答,苏慕晴已无声无息地接近竹亭。脸颊滑过粗硬干燥的感觉,是一片叶尖微黄的竹叶落到肩上。 “理由很简单,他们插手了青衣教内务。”花子渝回过身,垂落前胸的发因风微扬。白皙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但话语危险得犹如藏在棉絮里的刀,“别的事也就算了,这一次关系到青衣教多年前的恩怨,我不想和武林盟起冲突。如果你坚持要纠缠,青衣教绝不心慈手软。鹤蚌相争的後果是怎样,你我都应该清楚。我想,你也不希望江湖再起什麽乱子。” “青衣教内务我不管,但你杀害浩然山庄弟子性命的事,我非管不可。”苏慕晴敛住眉,声音不怒而威。 “那我问你,”花子渝挑眼看向苏慕晴,变幻的瞳孔诡异美丽,“若作是你,会忍心看著一个孩子被人追杀,性命垂危而不顾吗?” “我会救他。”苏慕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沈静如水,“但我不杀人,因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 “嗤,出来混江湖的都该做好杀人或者被杀的准备,没有本事,就没有生存的资格。”花子渝负著手,一步一步走到苏慕晴面前,扬眉笑道:“其实,你真正在意的,是因为杀死那几个人的是我,而你,在怕我……” 见苏慕晴眼光微闪,花子渝笑得更深,“怕我搞乱这个江湖,怕我重演当年的那场纷争……是啊,我统领青衣教的时候,苏盟主估计还待在小山野里,陪小孩玩过家家的游戏呢……” “你错了。”半晌,苏慕晴垂下眼帘叹息般摇头,“不管是谁下的手,我都会替他们讨回公道,他们有错,但不至於死。” “哦?那你要怎麽讨?杀了我吗?”凤眸微眯,是花子渝发怒前的预兆。 “小苏苏~手下留情,小苏苏~小苏苏,咯咯……”正陷入紧张的对峙,忽然一道嘶哑的声音插了进来,说完了又上蹿下跳地重复一遍,最後以高傲的姿态张开美丽的翅膀用力扇了扇。 一道凌厉的眼神射过去,鹦鹉像是意识到什麽,闷闷地咯了一声抖动羽毛调整了个姿势,用个屁股对著亭外两人,头低垂著不再吭声。见花子渝阴沈著一张脸,苏慕晴虽搞不清刚才发生的状况,却也摇头道:“我不杀你。” “可我……却想杀你。”残酷的话说得像是问今天天气如何。拂袖荡出一股气劲,五指微扣,放在石凳上的油纸伞倏地飞到他手中。伞是淡淡的黄,素雅柔和,和眼下的气节十分相衬。 “杀了我能使你好过?” “不,我只想证实自己。”不理解苏慕晴眼里微亮过後的黯然,花子渝扬开宽袖,身形腾挪,如大鸟般滑向苏慕晴。油纸伞急速旋动,形成一道圆形屏障,吸附四周气流汇成旋涡挥出。 苏慕晴朝腾跃开去,拾起一根因暴雨折断在地上的长竹,压下柔韧的竹身,弹拍到落地。真气迅速自竹尾灌至竹端,敲在地上震起波浪涌动的沙石,迎上袭卷已至的旋流,哗哗,沙石和旋涡鼓荡得竹子飞脱,直冲上天。 天地瞬间色变,飞沙迷眼,连日光都像瞬间隐退。 一灰一白的身影腾跃半空,眨眼过招数百。花子渝的轻功在武林排名第一,身法快如轻烟,高空交手占不到优势,苏慕晴攀住松树的枝干,猛地回身自上往下斜射出手中长竹,击中他的左胸,逼迫他落到地上。 花子渝反应奇快,长腿一踢,劈向跟著下降的人影。接住掉落的长竹,苏慕晴侧身闪避,反手扣住他脚踝朝後一拖,想偏离他的重心。花子渝却也不乱,猛地聚以千斤之力稳住身体,借伞的承托,身体贴地急滑,用另一条腿狠狠踹向苏慕晴的左膝。 苏慕晴微微吃惊,甩开花子渝连退数步,花子渝趁势跃起,脚不沾尘掠到他眼前,举伞劈去。长竹横挡於胸,令伞端的前进刹那间停住。透过凌乱的发丝,两人的眼细细密密地对个正著。白皙明豔的脸上扬起似有若无的微笑,苏慕晴猛地一怔。 似曾相识的笑。 山风呼啸的绝崖,他宽袖鼓荡,薄唇缓缓吐出一句恣意狂然的话。 “这天下我要,你苏慕晴的命,我一样要!” 花子渝…… “关键时刻闪神,下场只有死!”长发因气流逆流向後飞扬狂舞,衬著那一身如雪纯净的锻袍,像是融为一体的黑白无常,荡出地府勾魂索命。猛地翻转手腕,气劲顺木质伞柄推去,“啪”,伞纸撑裂开来,连同木柄一同粉碎成沫,暗藏亮出柄中纤细的长剑。 剑身森白,似寒月清冷,如冰泉冷洌,宛如蛟龙出涧一霎间刺裂脆弱的竹身,不带一丝犹豫地对准苏慕晴的心脏。浓密的睫毛掩去淡淡的愁绪,苏慕晴闭上了眼。 本以为能得手的人蓦然瞪大了眼,只因剑锋所到仅仅是一片空气。一条修长有力的臂攀上他的肩膀,制住他的行动。花子愉狠咬牙关强行扭转手腕,平移长剑割向那人的咽喉。 剑险险擦过脸颊,苏慕晴低头避闪,同时以奇巧的角度单掌拍向他的前胸。 一点寒光在电光石火中炸开。 粗硬的黑长发削落,飘到灰袍底下。苏慕晴後撤一步稳住重心,气息虚浮地看向离自己五臂之遥的花子渝。他保持著举剑的姿势,秋风吹得白衣猎猎翻飞。 一滴,两滴…… 鲜红的血自嘴角滑落,染红纤尘不染的衣领。 第 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6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6 章 “你赢不了我。”扔下断裂的长竹,苏慕晴低语轻喃。 晴香 5 5 “你会赢,是因为你比我多活两个年头。”花子渝抹掉唇边的鲜血,眉角一挑扯唇笑道,“仅此而已。” “呃?”比起他绝傲的态度,苏慕晴更诧异他说口的理由。 “但你的命归我,不管十年,二十年……你都只能死在我的剑下。”日光碎成薄片,散到花子渝幽深的瞳孔里,明暗交替地变幻著。 “只要你不杀害无辜,我的命……随时等你来拿。”不知是不是竹林景象太过惨淡的缘故,苏慕晴的声音低低哑哑,飘忽得仿佛能风掩去。然而每个字又是咬得那样清晰,如锤般重重敲入花子渝心头。 “苏慕晴。”见他转身离去,花子渝忽然高唤一声。 傲岸如松的身影应声停了下来,惟有束起的黑发仍随风轻扬。 “……”花子渝敛住眉,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要脱口叫住他。苏慕晴那句话让他产生挥之不去的怪异感,积聚到胸口堵得他难受。 眼见苏慕晴侧了侧脸抬眼望来,花子渝第一次有失风度地回瞪过去,莫名奇妙地想在他身上盯出几个洞来。视线不期然地相遇,花子渝猛地呼吸一窒,似溺水般微微张开嘴。 又是这种令人憎恶眼神! 五年前,聚贤山庄为祝贺苏慕晴接任武林盟主时开的流水席,他易了容去参加。坐在最後的桌台,看最前面的景况,他费了很大劲头才弄清楚那个混在一群白衣翩翩的弟子中,穿著粗布灰衣的人就是苏慕晴。 很少说话,每当有人敬酒,便淡淡微笑礼貌回敬,看样子并非长袖善舞的人。等酒席结束,他跟著苏慕晴回房,趁他洗澡时,摘下两片叶子射穿浴桶放水然後跳上屋顶,撕下人皮面具等著人上来。 苏慕晴跟来时衣衫凌乱,头发散开还滴著水,样子有些狼狈。 借著朦胧月色,花子渝总算看清这位最近被人传得沸沸扬扬的武林盟主的真面目。平凡、寒酸,瞧他套的那件灰色长衫,约莫穿了好几个年头,即使得到主人珍惜爱护没有破损的痕迹,但颜色早因长期的反复清洗而微微发白。 他禁不住当场大笑,险些从屋顶滑下去。 原来是个土包子啊…… 笑了半天,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讽刺的话,这位土包子盟主便披著湿漉漉的长袍掠回亭院。“喂,你跑哪去?”正思考著是否趁今夜天色明朗制造一宗刺杀武林盟主的血案,然而苏慕晴古怪的行为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好奇心驱使下,他探头朝下面看去。这时苏慕晴抬高视线,让他冷不防跌入一双沈静的眼眸里。比夜色更浓黑的瞳孔,似有种抚慰心灵的的魔力,使人不知不觉安心凝神,平和沈静。 “你走吧。” 他终於说话,嗓音醇厚低沈,大概是姑娘家喜欢的声音。但听在花子渝耳里,简直字字如刺,戳得他混身不舒服。见到邪教的人,他不应该做出和其他自诩正义的武林正道同样的举动,先大喝一声“妖人”,而後横眉怒目地举剑消灭他吗? 他皱了皱眉头,兴许是夜色太浓,又兴许是他疑心太重,不然他怎麽会觉得苏慕晴看他的眼神出奇的古怪呢?浅浅的哀伤,淡淡的喜悦亦或是别的……但,他十分不喜欢这种眼神,甚至说得上是憎恨的,被这样的目光盯著,就像被无数虫子啃咬皮肉般难受。但接下来的五年,这种眼神像一条剪不断的线,因苏慕晴的出现,捆绑到他身上。 为什麽要用这种眼看我!花子渝心底怒吼。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问出口,“记住你说的话。” 一句苍白无力又愚蠢的说辞。 灰衫静垂,听不见苏慕晴的回应,接著是步履稳健地跨下石阶的声音。 秋风瑟瑟,扰人心乱。 “去死!”花子渝低声咒骂,随手扬出凤影剑,“嗖”地射向那棵千年古松。纤长的剑身插入枝干,上下轻颤,发出沈闷的响声。 “咯咯。”鹦鹉受不住反射的寒光,猛地震翅疾飞,绕树端扑腾几圈後,俯冲了下来,目标并非原来的银架,而是宽且平的肩膀。 “啧啧,发泄得看对象,这麽可爱的鸟,你也舍得对它动剑。”声音如山涧流水轻缓温润的声音,令人忍不住想要探一探它主人的样貌。 很可惜,对方好似并不希望有人关注他的长相,一件宽大连帽的黑袍,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隐匿了起来。帽子宽且低,遮去他泰半的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薄唇。这样的装扮本就令人深感奇怪,但他显然觉得不够,在身无残疾的情况下竟然以一根古树根作支杖,再加上停驻在肩的鹦鹉,想让人不侧目都难。 “它太聒噪。”花子渝坐回石椅。圆桌面上仍煮著茶,升起云状的烟雾。熟练地给自己泡好一碗香茗,拨了拨漂浮的茶叶,颇有闲情逸致地轻啜起来。此刻的他,早已不复刚才落败的模样。 “苏慕晴是百年一出的武学奇才,要追赶他谈何容易……”亭内的光线因来人飞舞的黑袍而昏暗下来。 “你在质疑我的能力?”茶水洗掉口腔里的血味,然而一股新的咸腥又涌到喉间。鲜血自抿茶的唇中溢出,很快染红浅绿飘香的茶水。花子渝眨了眨长睫,若无其事地微微仰头,将和著血的茶一同喝入腹中。 “我只觉得人生有个好对手,至少不会空虚无聊。” “不过是阻碍青衣教的绊脚石而已。”放下茶碗,花子渝拭了拭唇边的茶渍,漫不经心地轻哼。 “哦?”男人挑了挑眉,蓦地施展如烟身法,掠到花子渝面前执手一探,转眼又回到原来站的位置,“能伤了你五根肋骨的人,那绝对不是一般的绊脚石。” “我也震伤他的内腑,没十天半月估计恢复不了。”花子渝闲闲道。 “你总是那麽傲。”目光懒懒散散,男人低低嗤笑,但没有一丝轻蔑或不不敬,“这样的你,我喜欢。”在花子渝含笑眼眸注视下,男人後撤一步,单膝点地,态度恭敬地道:“属下吕湘尘,参见教主。” “起来吧。”花子渝整了整衣衫问道,“事情查得怎麽样了?” “没有任何进展。”吕湘尘微笑著回答。 “嗯?”花子渝挑高半眉,显然已经听出他话中有话。 “因为没有进展,才是最大的进展。”吕湘尘扬起唇边的微笑,“青衣教在外撒开天罗地网,天南地北地追捕,甚至不惜放出我坠崖身亡的消息引蛇出洞,然而我们连半分收获都没有。” 见花子渝低头沈思,吕湘尘又接著道:“眼下武林盟渐成势力,对青衣教极为不利。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教主才接到告发宁王的神秘密函……这封密函似乎给了我们抓住线头寻找线索的机会,但我怀疑对方的真正目的是想挑起青衣教和武林盟的矛盾……” “你的意思是青衣教有内贼?”花子渝扬了扬眉,视线转到亭外蔌蔌涌成浪的竹海,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著桌面,“那麽你也属於受怀疑的范围吗之内吗?” “当然。”吕湘尘不可置否,“所有人都有嫌疑。曦落、如虹,还有你刚刚从青楼拣回来的……”说到最後一字他忽然噤声,随手挥动树根拄杖,将爬到鞋面的蜘蛛拍飞到凉亭柱上,然後垂眼看向那一根戳到他鼻尖的手指。 “乌龟王八蛋,居然在背後污蔑我们!”王曦落危险地眯起眼,眉间已隐隐透出怒意,“还有,往後你若敢在意随面前提青楼两字,我就让你尝尝百蚁噬肠的滋味。” 晴香 6 第 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7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7 章 6 “脾气这麽大,小心中风。”吕湘尘面无表情地倚回竹栏,摆明著不和没武功的人争强。 “会中风~会中风!”鹦鹉扯著嗓子喊了一声,又乖顺地垂头顺毛。 “要你管!”王曦落怒瞪那一人一鸟,气打不到一处出,“一天到晚连影都没有,我看最可疑的就是你,恶人先告状!” 眼见两人要争吵起来,刚从书房端来文房四宝的柳如虹赶紧上前劝说,“谈正事要紧。” 两人这才噤了声。递上狼毫笔和雪白信笺,柳如虹将墨砚移到桌角,“青花缠枝壶和白莲纹香碗都遵吩咐放到礼盒里了,只等教主的亲笔提书。” “嗯。”蘸饱墨汁,花子渝不经思考便开始提笔落字。洋洋洒洒,飞动流畅的行书,提笔婉转,顿笔有力,远观下更像一幅供人欣赏的书法之作,而非一张索命符笺。完後,食指弹出一缕暗香,铺洒到落款处。 “迷迭香的味道真好!”柳如虹莞尔轻笑,却是极其小心避开粘著香的地方,叠好信放入信笺内,“哎,对了,意随说明天晚上要和我们一块参加寿宴。” “哦?他想去便去。”花子渝淡笑道:“只要他毫发无伤地回来。” “教,教主你这不是出难题给我们嘛!”王曦落顿时垮下脸,见花子渝投来疑惑的目光,便低下头嘟囔,“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场面混乱,谁保护谁都不知道呢!” “噗嗤!”柳如虹先笑起来:“你又想钻桌底吗?” 数月前,王曦落到一个小门派执行任务,结果半路杀出个路人甲破坏整盘计划。摔杯放出暗号,乔装打扮的百草堂弟子迅速行动,纷纷跳出来撕杀。“乒乒乓乓”正打得不可开交,忽然有人暴喝一声,提刀来砍幕後主使者。王曦落及时扔出几枚毒球,就地翻转身後,朝拼杀的弟子高喊一声“坚持住!”以後,人就没有了踪影。 等大家完成任务後才惊恐发现自家堂主不见了,翻箱倒柜找了老半天,才把躲在桌底下打瞌睡的人挖出来,怒气冲冲地抗回教里。 “这叫自保,有什麽好笑的?”王曦落丝毫不以此为耻。 “你今晚快贿赂意随去,出了状况让他先带你撤了。” “嘿嘿嘿嘿!桂花糕早准备好了!”王曦落搓掌阴笑,暗暗打起如意算盘来。意随天性清冷孤绝,人却很听话,常以保护青衣教为职责,收买他绝对错不了! 两人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说个不停,而花子渝把玩著青釉瓷杯,状甚悠闲地听他们说废话。吕湘尘暗咳两声,两人後知後觉发现自家主子被晾到一旁。 “教,教主……”王曦落尴尬地咽咽口水,硬著头皮拉回扯远的话题:“姓秦的怎麽办?他对教主有恩,教主不杀他无可厚非,可是暗杀警告放了,追魂令出了,他若坚持要去……但时候我们可顾不上他。” “到了眼下的情形,宴会上保护他的人多的是,反倒不用操心。”花子渝凤眼微眯,茶壶沸腾的热气熏得脸色微红,“记住,我们的目标是宁王。” 三人默然点头,花子渝使了个眼色摒退湘尘和如虹,整了整衣衫走到凉亭一侧,背对著黑衣少年轻道:“知道我为什麽留你下来?” “替教主疗伤啊!”掏出绒布包放到桌上摊开,王曦落抽出一根金针笑吟吟道,“教主内功深厚,只要疏通气血,配以药物调理,几日就可康复。” 花子渝忽然握住他的腕。 王曦落狐疑地歪了歪头,不理解他的举动。 “那人……也会参加寿宴。” 叮,金针落地。王曦落瞬间煞白了脸,摇了摇头猛地退几步撞上凉亭的柱子。为什麽……为什麽……飞快转身将额抵在柱上,扒下梳得完好的长发。 “看著我。” 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瘦弱的肩颤耸著,却固执地不回头。 花子渝长臂一伸捞他入怀,以指挑高他的下颔。两片薄唇咬得发白,透明的水线早沾湿脸颊。对视了好一会,他才发出“呜”的一声痛苦喉音,用袖子胡乱擦著眼泪。 “哭出来能好受些。”花子渝揉著他的发。 他是该好好地痛哭一场…… 八月十五,原是家家户户团圆的佳节。然而对於王府来说,是场灭顶劫难。昔日的繁华的王府在火海中变成废墟。嘶喊声、求饶声不绝於耳,而蒙著黑巾的闯入者持刀携剑,见到移动的人影,皆血溅当场。 隆隆的雷声在远处咆哮,瓢泼而来的雨扑灭了燃烧的火。鲜血汇聚成河,从阶梯上涌落,浸漫踩踏凌乱的花园。 一道闪电刷白躲在水缸後,双眼空洞的小脸。王曦落披头散发地抱著骨灰罐,蜷曲双腿瑟瑟发抖。黑影自上方罩落,他猛地抬起雨水模糊的脸,抽出袖中的匕首,戒慎地道:“谁?!” “……救你的人。”温柔的嗓音,淡黄色的油纸伞。 青衣教需要擅医使毒的人,找上王府为的便是掳走人称“神医”的少年,即使今夜他遭遇了家变。和那样怨恨悲楚的眼神,终究没有用强,而是以最温柔的方式将他抱回青衣教。 相识、相处,从陌生到信任,从信任到依靠。 舍不得伤害…… “你不想去,我不勉强你。”花子渝温柔地拥紧他。 “不,我去。”衣襟倏然被人紧揪,王曦落闭上眼,从牙缝挤出干涩的声音:“今日不杀他,来日我也要亲眼看著那个杀害王家一百三十条人命的恶贼得到应有的下场!” *** *** *** *** *** ** 七月初六,天高云淡,丹桂飘香。 五行山下火,除执位。宜订盟、纳采、祭祀、祈福、修造。忌嫁娶、开市。 宁王六十大寿,除了宴请朝中大臣外,还有江湖具有名望的人。外面传言宁王生性豪爽,喜好结交江湖朋友,可心照不宣的,他是朝廷和江湖的密联人,因此无论是朝中官员亦或江湖侠士,对他都礼让三分。 彩绸花灯,乐队齐鸣,宁王府的仆人端酒水、鲜果招呼客人。一个穿著水蓝色长衫的侍从正指挥著把前来的贺礼放置到偏堂。 宁王今日换上圆领青锻锦袍,头挽银珠玉冠,愈发精神奕奕,和提前到达的宾客谈笑。忽然发现一道熟悉的人影,於是婉言离席,来到靠窗的位置上,轻拍那人的肩膀:“封兄弟,来了也不打招呼,太不给我面子了。” 封天岚朗声大笑:“失礼失礼,我刚刚吩咐劣徒将贺礼放好,这不才出来。”说了些祝寿的话,而後把旁边的紫衫男子引见:“风行,快见过宁亲王。” “见过宁王。”沈风行抱了抱拳,“祝宁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宁王见他形貌俊朗,又是封天岚的徒弟,打心里就喜欢,不禁叹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唉,岁月不饶人……咦,慕晴呢,还没到?” 话音刚下,便听见收礼的侍从高声喊道:“苏慕晴──寿与天齐画卷一幅!” 第 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8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8 章 宁王唤住要把画卷捧入偏堂的宫女,吩咐她们把画打开。 画卷随著素手渐渐摊展,是一幅气势蓬勃的黄山青松图。笔线条如行云流水,苍劲朴素,山水烟云缭绕,碧空之上,仙鹤啼鸣,栩栩如生,左下题字“寿与天齐”遒劲有力,气势豪迈。 “好!好!”宁王大喜,拍掌称赞。 “慕晴这孩子,能文能武,哪像我一个粗人,整天就知道耍刀弄枪的……”封天岚抚胡大笑,“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众人视线立刻随著他的话语转向大门。灰色长衫,干净整洁,才跨过门槛,便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生在皇亲家族,见惯了养尊处优公子哥的软弱娇贵,她们反倒倾羡充满阳刚气息的江湖人来。 寒暄一阵,宁王见时辰差不多,便邀请大家入席。苏慕晴贵为武林盟主,宁王特地安排了个小厮伺候他。那小厮约莫六七岁,头戴褐色圆帽,只垂落几缕发丝飘在额前,所站位置恰好被灯笼红光照得明亮,看不清长相。 “你叫什麽名字?”不知是何原因,苏慕晴对这个小厮产生兴趣。 “公子请喝茶。”小厮答非所问,长长的睫毛掩住双眼。清冷的声音,仿佛寒冬梅雪飘落到地般空灵清澈。 坐在苏慕晴身旁的乾坤门掌门拉拉他袖子,俯耳道:“皇亲国戚就是不同,连个小厮都眼高手低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压根就是莽夫。” 苏慕晴笑而不答。这时堂中有人鼓掌,知是宁王准备发话,大家的注意力马上集中过去。放下茶盏,苏慕晴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淡笑道:“你……会武功。” 晴香 7 7 杀气刹那集聚,又刹那敛去。 垂眼又是一笑,放下茶盏,苏慕晴将视线移回了厅堂。 宁王率先举起酒杯,宾客随即献酒说祝辞,宁王微笑回敬,宾客再互敬最後重新落座。跪坐厅堂两旁的乐师鸣鼓三通,笙箫齐响。方才接礼的侍从再度出现,登上高台,手里拿著长长的名单,一字一顿地高声念道:“飞花楼,十人,献舞一支。” 苏慕晴表情滞了滞,他现在一听到“花”字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个姓“花”的男人,而後不由自主地心生警惕。看了看对面席桌,被列入保护对象的秦文生,端著一成不变刚正不阿的脸,苏慕晴只皱了一下眉头,终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来。 “美,美……美人啊!”背後突然有人惊呼,声音抑扬顿挫。和布衣武夫待在一起的人,大概是职位较低的地方小官吧,苏慕晴如是猜测。无论哪朝哪代,都会存在森严的等级制度,这是逃避不了的现实,不过说话的人似乎没有为自己身份卑微感到难堪,实属难得呢。 “嘘!叫那麽大声,当心宁王砍你的头!”另外一人发话,嗓音有点粗,又因故意抑制而变得沙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第一个说话的人据理力争。 “呸,瞧你这德行,也配君子二字?”对方狠啐一口,贬得他一文不值。 争执还在继续,而苏慕晴已注意到堂中静立的舞队。领头的一男一女年纪均不大,女的粉衣罗裙,面戴纱巾,男的黑袍银钗,提六角二胡。跟在後面的八名舞娘手执长柄粉莲,腰间紧贴以纸绘制的彩船。据说皇亲国戚在重大庆典最喜欢看“采莲舞”,不仅因为装饰华丽、气势恢宏,而且能昭示显赫地位,这样难能一见的舞连苏慕晴都不觉期待起来。 舞队显然不单为表演,而且带来了寿礼。大红锦盒配上黄绸扎束,表面洒了金粉,看得出送礼人准备得颇为精心。只是前面两人看著有点眼熟,苏慕晴脑中一瞬间掠过些零碎的画面,然而喋喋不休的谈话根本让他无法静下心去深思。 “人家苏盟主可以看,我为什麽不可以看!”哎,话题怎麽扯到他身上?对著恶贼土匪都面不改色的盟主大人竟然很不自然地搐了搐嘴角。 “废话,苏盟主还没成亲!” 这回连眼皮都跳了起来。 “苏盟主,你怎麽还不成亲呢?”一个脑袋从後面凑了上来,用肘撞了撞他,貌似说话人嘴里还嚼著东西,说话含糊不清,“唔,像你这种年纪,早该娶几房妻室,生几个娃了呢。” “……”苏慕晴的表情已不能用僵硬形容。幸亏声音粗哑的人毫不客气地拉回挡住视线的家夥,并往他嘴里塞去一个梨:“少罗嗦,专心看戏!” “哦……”那人委屈地应了一声。 苏慕晴如负重释地松了口气,端起茶抿了抿。茶水已经凉掉了,入口微微发苦,他喃笑一声,盖好茶放回原处。 先是杂乱的试音,而後是悠远绵长的曲调。粉衣少女抛出袖口的碧色绸带,随二胡声翩然起舞。“彤霞出水弄幽姿。娉婷玉面相宜。棹歌先得一枝枝……”绿绸如波,纱衣如莲,荡舟采莲,观莲影摇曳生姿。 同是精通音律的人,苏慕情自然听出那少年拉二胡的技艺如入臻境,可惜缠绵悱恻,诉尽相思的哀调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浮躁。曲由心生,看来他的心很不平静呢。未等细细体会音韵变化来自何处,弦音便陡然拔高,而少女蓦然从袖中执出一把寒光湛然的剑! 此举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瞪目震惊,只有宁王击掌大笑:“妙,妙极!”原来一场虚惊,众人叹了口气,抹掉额间渗出的冷汗。 几道剑影起落,柄端白锻飘舞。少女以剑气挑断礼盒带子,再掀开盒盖。从一声声啧啧称奇的赞叹,便可想象里面所装贺礼的分量轻重。 少女莲步微移,到宁王座上,恭恭敬敬递上一封信笺:“飞花楼主特送来贺礼一份,请宁王笑纳。” 被潋滟水瞳撩拨得心猿意马,宁王不疑有他,当即拆开信笺。才看一眼,脸色忽然大变,而後他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腻香气。 “香有毒!”苏慕晴暴喝一声,单掌按桌长身而起,如魅影飞掠向宁王。 少女冷笑一声,撤剑疾退数步,长袖一挥,鼓荡出的袖风瞬间灭掉堂内的花灯。视觉减弱的情形下,漂浮的香味更加清晰可闻。懂武功的人马上屏气,而剩下的朝廷官员接二连三地倒地。 接住倒向椅侧的宁王,苏慕晴一脚踢向前方长桌,袭向那少女遁离的方向,黑暗的位置。在闻到轻微的闷哼後,人影仍以最快的身法,携住一人破窗而出。 “发生什麽事?!”飞疾而来的封天岚急声大叫。 “她是青衣教的人。”苏慕晴眉色一沈,对慢一步赶到沈风行说:“秦大人被人掳走,快追!”沈风行应了声好,跃向厅堂的窗户。 而刚听到他们谈话的人,高声疾呼:“青,青衣教?!”周围的人马上得到感染,惊恐万分地涌出厅堂。撕烂彩绸,推翻椅子,场面一片混乱。好不容易摸索到门前,忽然“啪啪”几声,门窗倏然闭合,挡去弯月微弱的光线。 “拉门,快拉门!” “拉不动啊!” 剧烈地摇门声,欲哭的哀叫声回荡在黑暗的大厅内,更显凄厉阴森。正当众人陷入无边际的恐惧时,温柔的弦音再起,低沈的,哀伤的,仿若寂静长流的水,安抚著躁乱的心。许多人顿时目光迷散,像掉了魂似的,立在原地,竟不再试图求生。 “是蛇群,快跑!” 飞旋的长笛携住强大的气劲震碎几扇门窗。明月重新倾泻,清晰照出横梁,地板,桌台蠕动的蛇影。有人当场吓晕过去,而更多被沈声命令惊醒的人恢复意识,攀窗踢门朝外涌出。趁人群混乱,一道捷影拉著另一人冲入夜色,苏慕晴把宁王交给封天岚,随即跟了上去。 月如弯刀,冷风呼啸。 凭借树木掩护,细小的身影掠至高墙外,放下一袭黑衣的少年後,再度翻上屋脊,几个纵跃,来到宁府偏院。华衣锦服,却是刚才的小厮。利落地抽出三支长箭,搭弓满弦,“嗖”三箭齐发,射向几堆早已备好的稻草。箭端不知涂抹何物,疾射时居然与空气摩擦生出火花来。 火苗立窜,转眼变成熊熊燃烧的大火。不一会,数十个婢女侍卫匆匆赶来,慌手慌脚地泼水救火,抢救财物。小厮嗤笑一声,火光扑到他脸颊,明暗不定地跳动著。 第 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9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9 章 晴香 8 8 “你果然就是潜入浩然山庄行刺的人。”伴随醇厚轻柔的声音,黑影在对方察觉前落下,无形产生的威迫使小厮猛然一惊,反射性撤退几步,隔著清清朗朗的月色,看向来人的脸。 “那又怎样?”清脆稚嫩的童音和他眉宇阴狠全然不符。 脱掉帽子的他长发飘飞,被月色拂照,清冷孤绝又傲然狂肆。然而那漆黑如夜的双瞳一片凄清,令苏慕晴内心隐隐作痛。到底是什麽,让一个年仅六七岁的孩童有看透人世的寂凉和悲哀的绝望。 “你叫什麽名字?”苏慕晴再次询问。 “我没名字!”仿佛痛恨成为苏慕晴眼中的弱者,小厮忽然嘶声力竭地暴喝,抽出腰间的短剑,高举便要刺去。 手腕在半空中被人轻松截获,苏慕晴俯首看他,轻道:“知道花子渝为什麽要派你监视我?”见小厮咬著牙,恶狠狠地瞪他,便接著道:“因为他知道我绝不会伤害你。” 小厮冷冷嗤笑,扬起下巴道:“教主派我来,是因为他相信我的能力!” 最後一字落下,蓦然内压五指,转变剑尖方聚力一划。 不曾想到他使出这招,苏慕晴只觉皮肤一阵刺痛,不得不松开手,查看伤势。只是无关紧要地擦破皮,可是比烈火燃烧更炙热又是那般清晰可感。剑锋上的毒绝非一般,若再刺深一点,或许命丧当场也说不定。 乘苏慕晴走神的瞬间,小厮翻下屋顶,借脚底专瓦承托,旋身放出一支长箭,直直刺向他的眉心。疾啸的风流骤然停歇,苏慕晴看了看夹在指间的长箭,沈下脸色。这般心狠手辣,日後恐怕会成为武林正道的威胁。 冷冷盯住那道人影片刻,苏慕晴终於有所行动。 夜色下的追逐只维持短暂的时间。身影欺近,反掌射出长箭,目标是小厮的袖摆。蓦然,另一道气息强势闯入,两枚暗器从拐角处投来,只闻碎裂的声音,疾飞到半路的长箭赫然断成三段,落到地上。 苏慕晴顿住了追赶的脚步,转头看向站在一棵起了火的矮树下,丰姿卓绝姿态幽雅的花子渝。他每一次出现,好象都穿得特别扎眼。锻袍是如墨的黑色,袖口绣金色云彩,腰挂金色环扣,一暗一亮对比让人觉得诡魅异常。 “既然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只好不客气地回敬了。”清浅且柔和的嗓音,花子渝轻笑一声,踩著闲适的步伐慢慢靠近:“怎麽样,寿宴安排你还满意吗?” “宁王才是你要杀的人。” “可我今晚不杀人。”见苏慕晴隐隐动怒的眼色,花子渝凉凉一笑,仰望星光璀璨的夜空,“只想亲自证实一些事,毕竟凡事都得讲个凭据。” 轻巧的言辞令苏慕晴大为不满:“你知不知道破坏朝野关系後果有多严重?” 长时间的沈默,花子渝突然唤了他的名字:“苏慕晴……”收回远去的视线,他的声音变得缥缈难侧:“你有你身为武林盟主的职责,我也有我身为青衣教教主的职责……”清浅的眉眼,沧桑的语调,让人有一瞬错觉。眼前的花子渝不再是江湖中让人闻名色变的魔头,而是个想要得到倾听心声,舒怀慨叹的寂寞人罢了。“你可以怜悯、同情宽恕犯错的人,而我,做不到。我们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为什麽……”苏慕晴叹息似的轻喃:“没有例外?” “没有。”花子渝答得很干脆。甚至高高掀起长睫,让苏慕晴清他眼底决绝。火烧得树木剥剥炸响,烧断的脆枝和火星散落,被风一吹翻滚到黑色长袍下,沿布料蔓延。他垂眼一看,冷笑过後再抬眼,适才的惆怅已荡然无存。 “快回去收拾烂摊子去吧。” 花子渝大笑一声,脚下微动,便要朝後跃去。才刚离地半分的身子倏然下坠,却见苏慕晴扯住他衣袖沈声问:“你选今日作试探,是想让我背起保护不周的罪名?” “聪明,有奖赏!”花子渝低低一笑,顺势朝他怀里闪去。面对来袭的人影,苏慕晴迅速提掌拍向他胸口。花子渝轻轻一闪,反贴上他的掌,在双掌击打的瞬间借力往後荡开。 “呼”,风盈满袖,而後传来一声帛裂。 穿著看似累赘的长袍,花子愉依旧身轻如燕地掠到一棵没有烧起的树上。纤细的枝条略为下弯,居然承起一个男人的重量。不在意自己袖子被烂掉一角,花子渝扬起狡诈又狂妄的笑容:“等我把那些人处理好,自会轮到你……记住,我要的不仅是这个。” 树木微弱响动,而後安静下来。 苏慕晴抬起手,看著掌心中的绿盒,是刚才击掌时花子渝塞来的。犹豫片刻,他还是揭开盒盖。并没有伤害性的东西,里面不过是一束普通的头发,略显粗硬,但正是这束头发,让本已黯然的心瞬间沈到了谷底。 晴香 9 9 明月皎皎,高挂在落叶凋零的树梢上,朦胧清辉照到长廊尽头,抹上一袭清冷气息。遥远望见半掩朱窗内人影憧憧,苏慕晴黯了黯步朝那里走去。 一路长廊迂回,擦身而过的婢女小厮行色匆匆,正忙著清理扯烂的珠帘彩绸和砍死的蛇尸。值得庆幸的是,蛇群不带毒性,宾客多半由於争先恐後地夺门推挤碰撞而伤,宁王也只是受到惊吓,已卧床休息了。 花子渝的话不假,这回他确实冲著“证实事情”而来,脑海突然想起他满怀心事的感慨,心绪便如眼下浓墨天色稠得化不开。如果不是身份对立,如果无拘於世俗,是不是能策马江湖,把酒言欢…… 断断续续的呻吟飘出窗外,苏慕晴蓦然回神,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盏琉璃宫灯下发呆已有些一段时间,他叹了声,再次迈开脚步。 才绕过长廊拐角,突然有人步伐急促地迎面而来。 苏慕晴脚步一闪,侧身腾了些空间让他过去。而来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也跟著朝闪避的方向靠去,下一瞬间低垂的脑袋便撞上结实的胸膛,而後踉跄半退,苏慕晴及时扶住他。 对方比他矮半个头,穿的是普通老百姓最常见的衣饰。见他斜背一个药袋,苏慕晴只当他是为救治伤者临时从外头调来帮忙的大夫,没有细想,说了声“当心”又继续往前走。 “咦,他居然认不出来!” 清澈干净而又带点得意的声音来自刚才的冒失“大夫”,苏慕晴猛地顿足回头,而那“大夫”同时回头,双目一接触,才发现月色下的大夫有张白皙清秀的脸,眉宇间自然流露书卷气的黠慧,不是褚云是谁。 “你怎麽来了?”见他张嘴想说话,苏慕晴猛地搂住他飞到廊边假山附近,一把撕开他唇上两道可笑八字胡:“现在宁府到处搜捕青衣教的人,你来添什麽乱子,赶紧回庄去。” 被强行撕了胡子的褚云痛得哧哧抽气,揉揉红肿的皮肤反驳道:“又不是目无旁人跑进来,我有易容的!”顺道指了指苏慕晴手里的胡子,他出门有点急,溜到马厩剪了小撮马尾做的,虽然形状差了点,可眼下场子混乱,哪有人有心思注意这些。 “就是因为出事,我才来的,收集线索是我的行内事嘛。”褚云解下药包搁到石上打开,掏出一团团实质是枯草的“假草药”,从最里面取出一本书册,扫了扫上面的草屑递到苏慕晴面前:“给,浩然山庄遇刺事件的始末。” “替秦大人疗伤的大夫说,他左肩窝上的伤是钝器所致,而非暗袭者使用的剑。而且秦大人当日是先受到钝物袭击然後才发现行刺者越墙而下,这一点,山庄一打水小婢可以作证。所以说啊,应老头只凭一眼就卤莽行事,怨不得别人痛下杀手。” 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褚云兴致缺缺地闭上眼。不是他想为邪教的人说好话,而是难以忍受某些正道中人杯弓蛇影的心态,见到邪教的人就激动得像打蹿街老鼠一样,群起而攻之,管他有没做坏事,打死再说。 “谢谢。” “哎?” “这些时日你辛苦了。” “也不……辛苦啦!”得到慕晴的认可他就算累死也值得,慕晴可是他最崇敬的人啊,虽然他心里还放著另一个私下神交已久,但永远不能提到嘴边的人。待日後厌倦江湖时,他会亲自为他们纂写厚厚的江湖志,流传百世。 “秦大人人在哪,有没有受伤?” 第 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0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0 章 想起宴上的女子,苏慕晴蹙了一下眉头。她的武功只属中流,且撤退时被他伤了经脉,以沈风行的武功要擒住她绝不成问题,但她能使一流的幻术,他担心沈风行会不小心著她的道。 “他没事,有事的是你表弟!” 闻言苏慕晴霎时惨白了脸,褚云连连摆手,一副“听我说下去”的表情:“封伯伯找到他的时候,他和秦大人都倒在花坛里不醒人事。带回去给大夫一瞧,秦大人只是被人击中後颈暂时昏迷过去,并没有大碍。但是姓沈的竟被毒蛇咬了,大夫看了伤口说毒很烈,而且流血不止没得救了,大家都在伤心时,那伤口流的血又变成红色,大夫一把脉说毒已经排得七七生突然出现,看到苏慕晴便迫不及待地上前,发现他们人躲到石头那里,隔著栏杆不好进去,惟有站在廊中呼唤。 苏慕晴有些不好意思地跳回长廊,而褚云扶了扶头上的黑色布帽也跟著出来。秦文生愣愣地看著两条人影啾啾飞来,由於速度过快眼珠还没来得及转回。 “秦大人不在房里休息,这麽急找苏某有什麽事吗?” 听到苏慕晴的话在耳边拂来,秦文生才梦如初醒般哦了一声:“宁府总管刚才来找老夫,让老夫给你转个口信。宁王打算五日後到明德寺做场法事压惊,希望苏盟主能陪同前往。” “请秦大人回转王爷,苏某定会全力保护。” “哎,好,好。”秦文生应了几声,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垂眉低目似乎心事重重。 “秦大人?” “呃,我只是……”秦文生犹豫了一会,终於开口道:“实不相瞒,宁王书信上附著的那股香味我以前曾经闻过。” “你闻过?”苏慕晴眉尖打了个褶皱。 “五年前我奉皇上密旨来杭州调查一宗杀人案,暂住在离青屏山不远的别馆里。有一天夜里我与夫人到前院赏花,忽然发现水池边趴著一个重伤的男人,我们随即把他救上来,请来大夫给他疗伤。大夫说他左额磕了个大口子,失血太多熬不到天亮,可到了第二天,他仍有一丝微弱气息。夫人坚决不同意他下葬,於是每天用参汤喂著……第五天清晨我去看他时,他突然睁开眼,抓住我的手大声说‘救我,不然杀了你!’,而後他又昏过去了。起初我有些忌惮,怕救了什麽恶人,然终归是条人命,我怎能撒手不管,後来便一直照顾他,直到他醒来。” “哎,他醒来的前几天什麽都记不起来,晚上睡觉时突然发狂一样撕被子,抠床板,自己把自己折腾累了就坐在角落里用细木条划自己的手,我上前阻止,没想到他只一轻轻挥手便把我打出屋外,之後每次到他房间,看到的都是一滩滩的鲜血啊。再後来他不再闹了,每天偎在树上,双目呆滞地望空,时不时又把自己抱作一团瑟瑟抖动……”秦文生抬袖拭了拭眼角,停了好长时间才接著说:“一个月後,也就是我调查的那宗案子水落石出的那天晚上,我家闯来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男人把他给带走,之後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但是我还清晰记得他身上的那股香味,和宁王书信上散出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样……” 秦文生说到最後禁不住呜咽起来,而後又意识到自己失态:“抱歉,我和夫人没有子嗣,那段时间我们一直把他当作儿子般对待,所以才会……但,但是今晚的事……” “那种香产自西域,不过中原一带也有贩卖,单凭香味不能断定是一个人呢。”褚云以笑回答,其实他和苏慕晴都心知肚明,只有花子渝才拥有这种采自天山冰崖谷底生长的“闻素花”花料,味无毒,然一旦碰触,哪怕只有一点,马上皮肤溃烂而死,是可怕剧毒。 起初文生还半信半疑,但见褚云扬出一抹让人信服的微笑,便点头应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天色已晚,我先告辞了。” “慢走。” 秦文生离开以後,两人很有默契地低头不语。那是别人的故事啊,而且那是一个被白道视为眼中钉,费心想要诛杀的邪教魔头的故事啊,为什麽心里还是会隐隐作痛呢……褚云扭头看向苏慕晴,这时恰有一股风来,随风而起的青丝轻柔地挡去他的视线,令他无法捕捉到对方刚毅温柔的脸上,曾经有过稍纵即逝的一点碎光。 晴香 10 10 夜晚的风有些大,新添的几柱香也燃得特别快,只一会雕花香炉里的灰烬又铺厚几层。 “你的气色似乎不太好。”橘色烛火微亮,一道黑影随著来人推门进入而变大拉长,暗了明亮的桌台一角。看向倚坐窗边已逾半刻的年轻男子,笑道:“我越来越好奇这个姓苏的男人了。” “凭心而论,他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窗边男子轻捻手中之物,而目光不转。贴墙垂落的绛色绣凤长袍拖出飞扬流畅的线影,灰暗的轮廓铺张成随形的魂,妖媚而不张扬。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呵呵……”男子低眉微笑,极为随意地蜷指一弹。风流仿若长箭穿破夜色,只眨眼的瞬间,不远处沐浴於月华之下的巨石缝隙中蓦然嵌入一朵浅黄雏菊,有风拂来,茎叶悄然脱落,只留下一缕浮动暗香。 *** 举头,天空明净如镜,絮状的云随风变换形状,静观也不觉得腻味无趣。平视,松海起伏如涛,小鸟震翅穿梭细声鸣啼,闻者心旷神怡,和悦耳丝竹相比,又是另一番韵致。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清闲自在过了,苏慕晴坐在石阶上,单手支腮,看著曲起的膝盖上,停落的一只歪头歪脑,左叮右啄的小麻雀。 佛堂里飘出“笃笃”木鱼声,和著僧侣的低声吟唱,悠悠远远地回荡。“你说人真能看破红尘吗?”苏慕晴伸出一指,点了点麻雀的脑袋。麻雀先是看他一眼,而後吱一声跳到他手上,美美地转了几个圈。 “寺庙待久了,真能沾点灵性呢。”苏慕晴微拢十指,将麻雀捂到胸前,很小孩子脾气地哄道:“唱几句来听听。” 麻雀不高兴被禁锢,更不会唱歌给他听,倏然飞出指缝。眼前掠过一道黑影,而後头皮传来酥麻的微痛。苏慕晴呆怔一下,又憨憨笑了,居然把他的头发当窝,这东西真跟褚云一样爱粘人。说起褚云,最近几日都没见他,不知又跑到哪里去打听小道消息了呢? “看来江湖从不缺寂寞,寂寞的只有人心而已。” 健稳的脚步声传来,苏慕晴扭头看去,来人一袭金黄僧衣,斜披大红袈裟,右手持九环禅杖。空明大师,明德寺得道高僧,刚才迎接宁王时,两人曾见过一面。 苏慕晴忙站起身来,头顶的麻雀受不了突然的大动作,“啪啪”震翅离开,朝松海的方向飞去。见空明合指成掌鞠身行礼,苏慕晴也作个抱拳的姿势回应,微笑道:“大师所言极是。” “老衲在皈依我佛前,曾经杀了很多人的性命。”缓缓收回视线,不出意料地对上微讶的眼神:“但当我如愿杀了仇家以後,可我感觉不到半分喜悦,反而更迷茫,更痛苦。” “所以我不喜欢杀人。”苏慕晴的声音舒缓醇厚,听起来像随沙沙作响的松叶和唱,正个世界都像缩小在那双黑白分明而温情柔和的瞳孔深处。 “上苍恩赐了我们生命,虽然只有短短数十年,但已能够让我们收获许多。从出世到成长,或者以後的成亲生子终老,且不论经历是好或不好,都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既然如此,何不放弃执著令自己痛苦的仇恨,以感激的心情去过快乐自由的生活?只是‘放下’远比‘拿起’要难得多,不过超然洒脱虽然遥远但并非不可及,为之奋斗也未尝不可。” 柔风带来泥土和花草的味道,连空明都不觉出了神,日光映照下,苏慕晴额上微飘的长发闪烁著如星金光,明亮但不刺眼。 “命是别人的,谁都没有资格去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虽然这话出自一个江湖人的口中,十分可笑。”枝头上下轻颤,落下几片树叶落在苏慕晴袍下,随即又被风卷走。 “倘若将来遇到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到了非杀不可的地步,你又会怎麽做?”空明的声音低得有些让人听不清楚。 “杀了他……然後用我的性命偿还。”苏慕晴轻轻叹息,垂下的眼帘恰好遮去稍纵即逝的伤感,那瞬间凝聚的悲哀却是投放於这宽大的松海亦无法容纳。而後,转过头的苏慕晴眼里已没有了那丝伤感,明亮穿透人的心底,令人的心都温暖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不过我最好不死,我娘说了,如果我要死那一定要是失足掉崖或者误吃毒物诸如此类的‘意外死’,如果死於被杀或自杀,她不会帮我收尸,也不认我做儿子……” “哈哈哈!”空明禁不住大笑,附近树木的细叶都被他的声音震得蔌蔌落下,“听你这麽说,令堂是个奇特人。” 第 1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1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1 章 “是啊。”提到娘,苏慕晴流露出牵挂的表情。 洛阳的牡丹,洛阳的高城,美丽而繁华。 洛阳的村庄,洛阳的孩子,淳朴而单纯。 只是这一切,何日才能重见? “大师!不好了!” 正沈浸於美好回忆的苏慕晴被一声声急促的呼喊扯回现实。几个和尚拿著木棍急急而来,见到空明连礼都忘了施,只管大声道:“有,有人闯入寺中,还打伤了人!” *** “啧啧,太久没动,骨头都硬了。”说话的人夸张地轮了轮肩膀,看向跌倒在石下,正被同伴拉扶的护院弟子挤出个无奈的笑容。忽听有人叫了一声“苏盟主来了”他扬了扬下巴,“哦?”了一声,目光微变,而笑容却咧得更大:“小苏,别来无恙? 抓住肩膀衣物的鹦鹉歪了歪脑袋,震翅噶一声大叫,有样学样地问候:“小苏苏~小苏苏~” 立在嶙峋山石上,身段颀长的男人依旧罩著一身巨大黑色斗篷,从头到脚包裹得相当严实。斗篷、鹦鹉、松木杖,是凌渊堂堂主吕湘尘现身的固定装束。面对最近“诈尸”的人,苏慕晴只淡淡说了声:“这次论到你了吗?” “算是吧……”吕湘尘扯了扯被风吹得向後的黑帽,抿唇微笑:“两年不见,你好象又瘦了,嗯……秋天适宜进补,你得好好调理调理。” 被他关心,苏慕晴实在高兴不起来。“你要找的人不是他们,何必伤人?” 不愧是盟主大人,话都说到心坎里去了!适才殴斗中受伤的弟子在心里使劲认同“是啊,是啊!”。他们大多因为家境贫寒而出家,离看透生死还有很长的距离。 “可我要找的人正是他们。” 斗篷大帽下射出两道阴恻目光,在人群中转了圈,凉凉一笑,惊得那群弟子鼻尖冒汗。正在这个时候,左侧墙头响起砖头松动的声音,众人视线随即集中过去。一颗满头是灰的脑袋探了进来,边咳嗽边骂咧:“哎哟,疼死我了!”又推掉几块砖头,那人整个身体钻进来,而後拍拍灰尘直起身。 “咦,这是什麽仗势?”发现数十道眼光落到自己身上,褚云歪了歪脑袋,喃喃自语。小春画的地图出错吗,这里不是寺庙最偏僻的,保证没人会发现的角落吗?莫非刚才钻出来的时候撞了脑袋,错把树影看成人?不过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那个人好眼熟啊。 “慕晴!”他喜出望外地招手。 “褚云!”然而他听到苏慕晴急促的声音。 “倒霉的小鬼。”下一刻,他落入柔软的布料里。腰间蓦然一紧,整个人都轻起来,却是被人搂住飞向墙头。仿佛天旋地转的视线急移,他看到因风掀起的帽子下一双亮如星辰的黑眸和俊逸的面孔。不过很快,帽子又盖了下来,挡住彼此的视线。褚云脖子一阵冰凉,却是一枝圆头古松抵到喉间,“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晴香 11 “我为什麽不能动啊?”眼眯成弯月状,瞳孔清澈纯净单纯稚气,满头土灰却丝毫不影响清秀俊逸的白衣少年困惑皱眉。 吕湘尘愣了一下,心道:“这小子莫非是个痴呆?” 而这时褚云忽然五指成勾,从右边曲臂上扣,直锁向他咽喉。 “你也会武功?”褚云出手速度又快又猛,但吕湘尘却比他更快,木杖朝颈部横伸,化去他的攻击,“嗯,比三脚猫好一点。” “跛脚的猫才最没资格说这话吧。”猛地伸直五指并拢成掌,褚云平掌擦过他的前胸,软绵绵地带起一股暗风,而後反拍向他曲起的下臂,想要籍此举借力後退撤。 然而吕湘尘飞疾收臂,以腕力克制使他挣脱不得,而後一抬右脚,狠狠踩向他雪白的靴子。 “啊啊啊啊!你太卑鄙了!”不理会惨烈哀叫有多刺人耳膜,褚云不满地指控,这太胜之不武了。 “你污蔑我肢体残疾在先,怨不得我。”近乎戏谐的口气,听得褚云涨得满脸通红,吕湘尘轻而易举地点了他的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早叫你乖乖别动你不听,自然要吃苦头的。” 褚云冷冷瞥他一眼,被人挟制不还击,除非那人是傻子。 以杖轻点石面,吕湘尘搂住他退跃到墙头上,笑意未褪地将目光转投苏慕晴,“青衣教最讲礼尚往来,你上次在寿宴上打伤我们的人,我们没理由不回敬。这样吧,今日我和这位小兄弟一见如故,不如便请他到教里住上几天作为回礼,当然,一切食住都不收银两。” “当心调虎离山之计。”已吩咐尾随而来的弟子团团围住吕湘尘的空明面色凝重地低声道:“苏施主,请以宁王安全为重。” 好象是为了印证空明的话,远处佛堂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缕轻烟嫋嫋上升。 苏慕晴猛地沈下脸色,而靠在吕湘尘怀里的褚云也敏锐察觉四周冷气骤结的变化。虽然与吕湘尘素未谋面,但第一眼相见,便清楚知晓他的身份。 撰写的江湖志中关於青衣教的部分,单是吕湘尘的记载已有厚厚一叠。褚云向来坚信“正人行邪法邪法亦正,邪人行正法正法亦邪,皆唯心造”,因此对於吕湘尘,他不感排斥也不惧怕,反而为能近距离见到笔下所记之人感到兴奋。 而此时的吕湘尘,则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凝重。 “大师,褚云就拜托给你了!” 苏慕晴最後看了一眼褚云,倏然转身,向佛堂飞去。 “这就走啊?”身形微动,吕湘尘想要追赶的脚步突然顿住。目光四顾,幽暗的树影寒光点点,蓄势待发。他朗笑一声拍了拍褚云的肩:“看见没有,那些弓箭正对著我们呢!” “是对著你吧。”褚云搐了搐嘴角,关他什麽事啊? “这种时候就不要分你啊,我啊的,我们坐在一条船上,应该共同进退,同生共死。” “谁,谁和你同生……啊!” 无数箭雨招呼过来,吕湘尘飞快旋转木杖形成一道屏障,阻挡的同时搂住褚云朝墙外飞去。身体猛然下坠的瞬间,发丝因风吹乱的瞬间,吕湘尘醇醇的声音贴近他耳边响起:“和长得这麽好看的男人同生共死,你不会吃亏啦!” *** 踢开佛堂大门,苏慕晴疾身跃入。前堂之内一片狼籍,血迹斑斑。“!啷!啷”,隔著一帘蓝布,後堂东西摔落的声音清晰入耳。 冲进後堂,苏慕晴首先看到的是衣著华贵,已然断气的宁王尸体,而後听到破窗声,一缕红影在眼角余光中掠出窗外。因震惊和心寒令苏慕晴脸色骤然阴沈,杀气蔓延,他长身一跃,没入了阳光耀眼的窗格。 健飞如鸟,两道身影一前一後在林海中穿梭。光线重重,花子渝半眯凤目,努力地辨认变得模糊的景物。血气涌上喉咙,他猛地下咽,踏住一条树枝後再聚力跃跳,飘然已有六丈之远。 不知飞了多久,隐约听见有水流声,再向前几步,声音逐渐扩大,隆隆震耳。他举目望去,松海尽头、山石嶙峋处悬挂著一条瀑布,瀑布两端皆为断崖,惟有一条残损的独木桥作为通行。 穿过独木桥时,溅来的水花令花子渝神志清醒几分。而後他後知後觉地发现,苏慕晴已不知何时追到他身後,一道凌厉掌风毫不留情地拍落肩头。口中鲜血狂喷,花子渝如石般自半空坠落,擦过桥身时伸手揪住绳索,一个回荡翻身上了桥。灰衫翻飞起落,纹丝不动地落到他眼前。 山间的风萧瑟地吹著,寒意侵袭。 第 1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2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2 章 花子渝以剑支起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惨白的脸色,潋滟的双唇色,赤红的眼睛,恐怖得竟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苏慕晴暗下吃惊,难怪刚才能轻而易举就追上他,原来他中了毒,而且中毒不浅。 “你要杀我?”风鼓展开宽大的袍袖,修长的剪影宛如欲飞的凤凰。 “是你逼我杀你。”眼中闪烁著寒意,苏慕晴一步一步逼近。 “哈哈哈哈……”花子渝恣意狂笑,笑声回荡在悬崖峭壁,比魑魅魍魉的狞笑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你受伤了,我让你三招。”虽不知他为何发笑,苏慕晴皱了一下眉头,取出袖中的长笛,横於胸前采取防势。 “这种时候还要展示你的君子风度吗?” 花子渝冷笑一声,长剑挽了一道森冷弧光,招式看似轻飘如飞花落叶,实际暗含涛天巨浪般气势。苏慕晴只以长笛左右挡隔,却不给予反击。实力相衡,花子渝尽管受伤但因先取得先机迫使苏慕晴处於劣势。 嗡地一声剑鸣,剑尖挑破衣袖,而这时三招已过,苏慕晴身形晃动,眨眼的瞬间闯入花子渝的防卫范围,花子渝见状,弃了用剑,使出擒、抓、扣等近身搏杀的武学招式。双掌互击,不相上下的较量,结果是两人皆被对方内力震退数步。 中了毒的花子渝显然已觉吃力,然而他不退反进,斜劈荡出一片银色幻影後,籍苏慕晴侧身回避的空挡,单掌著桥板,仰身使出一记空翻後踢。 “啪啦!”脚尖挑起木板回挡,瞬间被花子渝踹个粉碎,苏慕晴利用桥身柔韧的弹性,收势飞离他的攻击范围,退到十步之遥处。 阳光之下,腾起的水汽晶莹明亮,更便於观察对方的情况。因察觉到苏慕晴胸前明显的起伏,花子渝蔑笑一声:“中气不足,你内腑的伤又发作了吧?” 苏慕晴没有回答,只直直地盯住他的眼。他即使气息微乱,却比花子渝强得多。双唇微紫,呼吸凌乱,内力运行不畅,花子渝的功力顶多剩下四成,能和他不分上下,全靠精妙的剑法和刁钻的出招。 他是强弩之末了吧。 明明可以将他击弊,可是为什麽还是下不了手…… 犹豫的瞬间,花子渝竟毫无预兆地腾身暗袭,剑擦身而过,而更快的是,苏慕晴单脚旋身,手臂直伸,掌心全露并朝上蜷指,周身之力全部集中於中心部位,朝花子渝心脉拍去。 “破松凌云掌?”花子渝冷笑一声。此掌法是苏慕晴当年的成名技,也是变化最复杂的一式,他深知不能以硬拼硬,便改用棉柔如风的掌式,力求四两拨千金,以柔克刚。 背後突然传来破风之声。花子渝闷哼一声,只觉由腿蔓延的疼痛蹿上心脉,真气顿时受阻滞。而眼中苏慕晴的脸已拉近放大,怔怔地睁大眼,他看著苏慕晴的那一掌狠狠击来。 在碰触到衣前,苏慕晴瞥见了他痛苦的脸色,心突地一跳,想要撤功已是来不及。排山倒海的力道正中心脉,而花子渝胸防大开地承接下来。投掷而出的红影以无可阻挠之势摔向远处,“轰”一声巨响,人影砸向桥板,硬是穿破一个窟窿掉了下去。 “花子渝!”苏慕晴惊呼一声飞向那个窟窿。 忽然气氛骤变,他猛地顿住脚,却还是晚了一步。一道剑影自下射上穿射,苏慕晴仰身闪避,而那剑在半空像是碰到阻碍,倏地转变锋势,以倾斜的角度割断桥上绳索。 整条桥轰然塌落,苏慕晴脚下倾斜,而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扣住他的小腿,将他朝下拽去。而在踩空前,苏慕晴听到了花子渝切齿的怒吼。 “要死一起死!” ============ 最不擅长武打,却不自量力写武侠江湖文,呕血中 下一章终於能H,这2只憋死我…… 晴香 12(h) 12 (赶著去旅游,赶文啊,回来再修改,请54错误地^鞠躬) 一滴一滴的冰凉落在眼皮上,在身体恢复知觉前,苏慕晴首先感受到来自脸上方的触感。用力挤开条眼缝,视线所及居然昏暗如夜,等好好一会,才适应了黑暗的环境。 上方是岩石,山壁很潮湿,不时有水渗下来滴下。而身子所躺的是条浅溪,约莫是自己掉下桥後,被湍急的水流冲到这个山洞里。想起那个拽自己下来的男人,苏慕晴猛地回神,“花子渝?” 哗啦一声水响,他支起身来,目光一转,便发现和他同样被止於向前,卡在那块石头前,俯趴在水里的花子渝。凤影剑倚在他身侧,被暗色的波光折射出阴寒。 苏慕晴挪动身体靠到花子渝身边,将他扯离水面,借著微弱的白光中,照出一张苍白的脸,青丝湿漉漉贴在脸颊,衬托这豔丽的衣裳,有说不出的凄厉美。 探向他脉搏,气息虚浮,内力开散,皮肤滚烫得像要烧起来。 这是一个杀他的好机会。 花子渝的武学修为只比他略低一些,但他有绝顶的轻功和使毒本领,要杀他绝非易事。如今,他已处於虚弱的状态,若是取他性命,只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该犹豫的,对付心性狠绝,噬血成狂的人不该存有仁慈。留他在世上,江湖迟早会因他而再起乱局。 手渐渐扣到他颈间,跳动的脉搏清晰可感。 苏慕晴闭了闭眼,只觉那手指不听使唤,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掐下去。 “呃……”正在他迟疑的瞬间,花子渝轻喃一声,动了动身体。 苏慕晴眼中一凛,五指微蜷疾力收紧。而那时竟失去时机,花子渝本能地做出反抗动作,反掌扣住他的手,阻止他欺上颈部的动作。浓密的睫毛飞扬而起,美丽妖幻的瞳孔瞬间对上苏慕晴的视线。 刹那间的失神,那一双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忆,纯净而闪烁亮如星辰的瞳孔。 苏慕晴喃喃地道:“你……”见花子渝直直地盯著他,指尖慢慢撤去力道,竟失去了杀他的念头。 “你醒了。” 苏慕晴刚说完,花子渝眼中忽然蹦出凌厉的寒芒,臂微动,苏慕晴下意识防备,哗一声水声响起,一双臂冷不防勾上他的脖子,花子渝仰起头,用微凉的唇吻住了他。漆黑的瞳孔里空洞得没有光彩,隐隐中有些痛苦之色,苏慕晴猛地一惊,挥手要拉开他,花子渝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还用了千斤压的力量紧紧抱住他,脚一勾将自己整个贴了上去。 衣物的摩擦声,花子渝的手不停地游移在他的身体。 “你发什麽疯?” 苏慕晴下手狠狠拉开他,花子渝揽住他的腰,翻身将他压到身下,赤红的眼盯著苏慕晴,忽然附身去吻苏慕晴的脖子,带著细啃,亲了几口又开始痛苦扭动,却痛苦发现无论他怎麽亲都消退不了身体的狂热,眼里一片茫然。 忽然他猛地倒下,趴在苏慕晴胸前,痛苦喘息。苏慕晴一把抓住他曲放在他身侧的腿想把他丢出去,却摸到一股温热。 思潮回笼,脑海中闪过自己打出破松凌云掌时,花子渝突然瞪大眼,脚下一歪,防御全撤的瞬间。苏慕晴将他反压到身下,抬起他的腿,卷起裤管,果然发现他的腿腹上刺入一支飞镖,由流出的污血看是淬过毒。 第 1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3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3 章 “恩,恩……”花子渝躺在石上呻吟,苏慕晴虽觉得他反应有些奇怪,但只当是中毒的疼痛。 无法对一个受伤的人做出格杀的行为,苏慕晴拔出那支毒镖,低下头含住伤口,一口一口地将毒吮了出来。 “恩!”柔软的唇碰到皮肤,花子渝浑身一个战栗,伸出手胡乱地扯苏慕晴的头发,苏慕晴被他抓痛了头,一掌拍开他的手,低叫了一声:“安分点!” 花子渝显然听不进他的话,像只柔软的小动物开始动处磨蹭,等苏慕晴吸完毒,扯下衣料替他包扎好後,刚刚要撤身,花子渝忽然整个人扑上来,竟隔著长袍握住苏慕晴的昂长。 一道掌风,随即黑暗中震飞出一道人影,轰一声撞到洞壁上。山石顷刻卸下,砸在下方的人背上。 苏慕晴喘著气看向被他打飞的花子渝,石堆露出红衣一角。滚烫的皮肤,奇怪的呻吟,怪异的举动,这分明是中了春药的症状。 几声闷哼,躺在乱石上的人痛苦的闷哼,“救我……”声音喑哑,细若蚊蝇。苏慕晴闭了闭眼,想要平复心境,然而在听那一声声呼唤,却又像有一把火焚烧他的意识。他慢慢起身,走到那堆乱石前蹲下。 蓦然探出手扯住苏慕晴的衣领,花子渝费力地支起半身,凑到他唇边,痛苦地道:“救,救我……” 迷蒙的眼因洞中积水的反射灿若星辰,只是深处没有焦距的灰暗证明他意识的混沌。颤抖的唇微张,像在乞求什麽。苏慕晴垂了垂眼,握住他的手想要把人推开,可接触到灼热得烫人的皮肤时,他心猛地一跳,却是移不开来。 吹著热气的唇轻轻碰了一碰,苏慕晴侧头避开,可花子渝又紧贴了上来,这回他没有追逐他的唇,只是朝他的喉结轻轻咬了一口。 一滴汗自额角流下,苏慕晴蓦地抱住花子渝跃回那块石头,将他压在身下。 “我苏慕晴一生坦荡,未曾做什麽乘人之危之事,你清醒後若觉得难以忍受,我这命便交予你了。”苏慕晴轻轻叹息,手摸向花子渝的大红长袍,撩了起来,在触碰到那双修长的腿时,他犹豫了一下,闭著眼把他的裤子褪了下来。 “恩……”感觉到下身猛然一凉,花子渝皱著眉头不安地扭动起来。 掬起一些水润湿指後,苏慕晴分开他的腿,将指按到他的小穴处。见花子渝似感觉不对地开始挣扎,他只能将上身压住他,动作尽量温柔地替他一点一点地开拓。花子渝在迷糊中张著唇不断喘气,发出破碎的声音,苏慕晴情不自禁地歪了歪头,凑到唇边,最後停在一丝的距离时,他猛地扯离两人距离,闭了闭眼压制心神。 未曾开拓的小穴极为紧窒,苏慕晴反反复复地按揉几次才松软下来。他撑高了身体,花子渝就躺在他身下,衣衫半褪,两条修长的腿微微曲起,姿势极为撩人。 “花子渝……”一阵衣物摩擦身後,苏慕晴探出手将他抱起,让他跪坐到自己身上,深吸几口气後,扶住他的腰,让他缓缓坐下,而昂扬也刺入小穴里。 最初是极为痛苦的磨合,不单是花子渝皱紧眉头,连苏慕晴也是极为难受的表情,一路挺进,到达最深处时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喟叹。高热柔软包裹著炽热,苏慕晴几乎要控制不住,紧紧抱住花子渝,身体一阵颤动。 而花子渝难受地动了动後,发现摩擦出的感觉能减退几分身体的燥热,便也不管不顾地抱住苏慕晴动了起来。 “你……”摩擦的快感瞬间钻入毛孔,苏慕晴再也把持不住,扣住他的腰自下而上地刺穿,把头埋入花子渝柔软的长发里,他闭著眼,发出一声声低吼。 花子渝随著他的顶入而上下晃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双腿朝苏慕晴腰上紧紧一夹,竟把两人的贴合度再密几分,使苏慕晴完全没入他的深处。在某一令人快乐得致至的地方反复冲撞,摩擦,以生出颤粟的快感。 低沈的吼叫和声音发颤的声音回荡在洞里,伴随哗啦的流水声,十分淫靡。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进出时,花子渝茫然的眼神逐渐凝起亮光。神智一点一点拉回,似有若无的香味仿佛萦绕鼻端,他猛地一眨眼,便觉下身被人高高顶起,快感如电,他垂下头。 上衣著完好的,下身即使因宽大的红袍遮掩,仍能感觉到凉意,而肌肉拍打声正来自他和另一个男人,他平生视为强敌,想要亲手毁灭的男人。 “你在干什麽!” 花子渝冷不防举起掌,猛地拍向苏慕晴胸前,不料苏慕晴及时扣住他的腕,沈著眼道:“你中了春药。” 花子渝挣不开,咬牙大吼:“滚!滚!”他无法忍受苏慕请在他身上加注的一切,这是极大的耻辱!双目赤红的花子渝凝起剩下的内力,用力震开苏慕晴,而他也无法抵抗地普通一声掉入水里。 “你的脚上有伤,不能碰水。”苏慕晴虽也被他震开,但也便是在稳住身体时跃上去捞起掉到水里的花子渝,往旁边水浅的地方跃去,确保水淹不到他小腿才把他放下来。 “不要碰我……”经过刚才那一搏,花子渝再无抵抗之力,靠在湿辘辘的墙上,喘息著,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别的,狂傲如他,轻一捻指便能住宰半壁江湖的人竟沦落到此下场,千刀万剐,刀山火海他不怕,可是一生最讨厌脏东西的人却被一个男人所占有,那还不如叫他去死。 “毒解了以後,你可以杀我,但现在不行。”苏慕晴的身影逼了近来,花子渝惊恐地贴住墙,明知那已 不能再退。 “我不要你救!”他很想苏慕晴死,他很想留著自己的命去杀他,可是他现在杀不了他,他宁可死也不愿苏慕晴碰他。胸口很热,喉咙猛地一阵铁锈味,猛地咳出血来。而身体都热得不行,叫!著得到抚慰。“我……宁愿死也不要你救……”他凝出最後的力气,朝自己死穴点去。 “我没死,你死什麽?”手被苏慕晴牢牢扣住,强大的气息又逼了进来,花子渝只觉一双手忽然分托起他的腿,把他紧紧摁到墙上,在他反抗前,粗大的火热再度刺穿了他。 “啊!”花子渝受不了猛然的袭击後仰起头,他想动手,而手却被苏慕晴压在墙上,动弹不得,“啊……啊……”猛烈的律动,窒息的快感疯狂席来,他像是被人钉在墙上,除了随身前的男人移动外,什麽都做不了。 “苏,苏慕晴,我……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 “……”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临近高潮的快速抽插,花子渝已神智不清,只知道苏慕晴放开了他的手,改而抱住他,最他恨得极深的姿势──苏慕晴站著带他攀上极致地云端。一股股热流射入体内,所有的耻辱烙印在他身上,暴躁的热终於退去,花子渝眼角闪出一道眼泪,听不清苏慕晴在耳边说了什麽,他猛咳出一口鲜血,陷入昏迷。 晴香 13 13 秋风呼啸,清冷的月光升起一股寒意。 “为什麽连你也背叛我?!” 青缎飞扬的锦袍撕成条状,在悬崖迎风处狂舞。泪禁不住滑落,世界因夜幕变成暗青色,伫立在面前,手持弯刀的男人目光寒鸷,步步逼近哆嗦後移的身影。 “你的强大已对我们构成威胁,而我们要的只是一个傀儡。” “可我那样相信你们……” “相信?世上没有人会值得你相信,今天是朋友,明天就是敌人!” “不会的,不会的!” 一张张熟悉的脸渐渐远去,再也听不到欢声笑语,再也看不到风月亭外彩蝶寻香的青莲。为什麽,为什麽要告诉他,这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心中那股痛楚又怎麽解释呢? 没有值得相信的人啊,那会很寂寞的。 不要紧,习惯了就好。 灼热渐渐退去,全身凉凉澈澈的很舒服。偎在一处不知明的温暖地方,微扬唇角,满足地朝热源蜷缩去。而这一动,身体某处剧烈的疼痛令他皱眉,努力睁开沈重的眼皮,而後和眼底疑惑,浩浩淼淼同海般深沈的大眼对个正著。 心跳隔著衣衫传来,月光之下,苏慕晴披著灰色长衫,雪白的中衣虽有些泥渍,长发松散披落一肩,还有几绺和自己的纠缠到一起。 这是什麽情境?! 第 1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4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4 章 先是错愕地张了张嘴,而後眸光突变,红浪如潮掀涌,伴随著花子渝眦眼怒吼的一声,“给我去死!”举掌按向苏慕晴胸口。然而那一掌拍落时对方只微微颤了颤身体,而施掌者险些被反弹回的力道震到水里。 揽住花子渝的腰身避免他滚到水里,苏慕晴垂下眼,半晌才开口道:“抱歉。” 凝视他唇边溢出的血,花子渝蓦然从袖中滑下一把精致匕首,牙齿打颤,神情凄厉地瞪著他,胸口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 “抱歉。”对於他的举动,苏慕晴依旧只回了他这两个字。 “你还记得你说过什麽话?”手背上的青筋一条条突现。 “记得。” “很好!”稳了稳浑浊的呼吸,花子渝目光凶狠地扯开嘴角冷笑,匕首贴在苏慕晴脸上比划了一下:“你说我是先割了你的耳,挖了你的眼,还是直接捅进你的心呢?” “随你。”淡然得没有一丝惧怕的表情惹怒了花子渝,手腕一坠,刀尖瞬间没入左胸,鲜血随即染红中衣。血扩散湿润了衣衫,苏慕晴蠕了蠕唇,将视线投向洞外。洞口飞流下来的水线在如纱月色下美得梦幻,加上洞口延伸的树枝交错盘缠,仿若进入了仙境,不觉为之陶醉。 “你往哪看?!”花子渝咆哮著拔出匕首,再狠狠插入,这次血都飞溅到他脸上,慢慢滑落他的脸。 不想去记得偏又记得清楚。苏慕晴把他压在墙壁前,一次次强行进出他身体的屈辱,好像一双冰冷的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让他痛苦得不知该如何呼吸。更多的热液滚落,意识到那是苏慕晴的血,他赶紧抬袖。但一根修长的指已在那之前抹了上去。 颤抖地抬头,惊讶地发现苏慕晴一脸的不知所措。 似曾相识的表情,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轮廓熟悉的脸,浓眉大眼而又充满稚气,腼腆微笑著拼命挥手。谁?花子渝瞪大眼想要把人看清,而这时画面却模糊化开,他猛地一怔,惊觉自己泪满了眼。 “你在为自己的禽兽行为感到愧疚还是希望我会像个女人一样需要得到你的安慰?”用力甩开他的手,花子渝怒喝。 见苏慕晴拧起眉头,花子渝扬出冷笑:“不错,你能自愿死在我手上,省得我多费心思。而且我还得告诉天下人,他们所景仰的武林盟主是如何用卑劣的手段强迫别人,最後愧疚自尽的……呵,正道丢尽颜面,而你,也可以臭名昭世了。” 最後几个字说完,头顶突然响起一声闷雷似的响动,花子渝脸色蓦变地向上望去,而後身子倏然一轻,叫人给抱了起来,飞旋著荡到洞壁前。 地动山摇,烟尘扑眼,苏慕晴紧紧将花子渝的脑袋捂到胸前。“洞口塌了。” 灼热的呼吸自发顶吹来,混著血味钻入鼻孔,花子渝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我去看看。”苏慕晴放下花子渝便要朝洞口飞去,才一提气,发现胸口插著碍眼的匕首,随手拔出来插到墙上,而後冒著一堆细碎落石前进。敏捷的身影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花子渝眼中的火苗上蹿,猛地抽出匕首紧握於手,刚才他应该下重手才是。 推了推堆叠在洞口的一堆乱石,苏慕晴对飘到身後人道:“看来有人要把我们困死在这。” 失去月色的山洞更昏暗,花子渝顾盼了一下,悄然将匕首收回。 嗅到利器杀气的消失,苏慕晴回头看著他。目光在相交的刹那已然明了彼此的心思。 “带我出去,饶你不死。”骨子里强烈的求生欲望和眼下身负重伤的情况下,花子渝只能选择用他的性命交换自己的安全。 “我只说过你可以取我性命,但没答应过你其他要求。你要杀便杀,但要出去,你自己想办法。”苏慕晴就著石头坐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而後运气调息。 衣领蓦然被人一提,花子渝阴鸷的眼光化作寒剑飞来:“我再说一遍,带我出去,我饶你不死!”但是他无法镇定得和苏慕晴一样等待内力的恢复,这个充满恶心回忆的地方他一刻也待不下去。 “你说几百遍都一样。”苏慕晴不高兴地皱眉道:“拿开你的手,这是我去年才买的衣服,扯烂了要你赔。” “哦?”原本以为会生气的花子渝只挑高半眉,突然用力一扯,嘶一声帛裂,硬是撕下他的衣领上的布料,迎上他诧异的眼神凉凉道:“不用瞪我,我身上没银子。” “我就不信我出不去。”满意地看著脸如土色的苏慕晴,花子渝背过身去冷笑道:“还有,我出去以後立马把出口封掉,呵呵,这种慢慢等死的感觉想必很有趣。” “说完了?”对他放出的狠话置若罔闻,苏慕晴连瞧都不瞧他一眼,“那你还不快滚?” 晴香 14 14 “粗鲁。”花子渝皱了皱鼻子。自从遇到苏慕晴就皆事不顺,一肚子怒火无从发泄,而又後知後觉姓苏的男人并不像印象中不善辞令,笨拙可欺,甚至有那麽一点令人切齿的无赖。 压根没想起苏慕晴身为武林盟主,和自己同为江湖地位尊贵的佼佼者,性子倔傲,只当他是山野村夫存在的花子渝彻底将鄙视放到心底,踏上身侧的石头,举目朝洞深处看去。 山风微弱,而由流水上的石头光滑面反出的幽光可作指路用。花子渝扬了扬披在背後及腰的长发,微微蹲身,瞄准前方的目标石头後,剑鞘猛地沈地,自石上一跃而起。 风灌入袍袖,向左右两侧鼓展,袍色虽重叠了暗色而不可辨,但行云流水般矫健的动作迤俪带起的绣凤金光,灿灿烁烁华丽得令人迷眩。 真是个……妖孽。 以眼角的余光瞥向荡出几重幻影的人,苏慕晴突想起爹临终前欲哭无泪的警告:“儿啊,是我当爹的不好,找了个妖孽给你当娘……往後你得小心侍侯她老人家,别惹她生气……咳咳,对了,叫她不用想我,也不用太著急下来,我在地府需要些时间打通关系,好让她和我下辈子再凑到一块去……” 好在他爹吊住这口气跟他说了这番话,才等到娘破门而入大喊一声“苏寒山,你这个混蛋!”才脖子一扭,安心地闭上眼。 当天夜里,他就被娘一脚踹出门去,抱著自出生就让娘取名为“小花花”的小黄狗蹲在石梯上守夜。夜色渐深,小花花窝在他怀里睡去了,他也有些倦意,才靠上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令人心伤的哭泣,夜色中分外凄凉。 “你娘平时高傲惯了,喜欢把事藏在心里,嘴里常说古人的与子谐老,生死锲阔都骗人的东西,其实她用情很深的。” 用情很深麽?努力想象著花子渝“用情很深”模样的苏慕晴头皮一阵发麻,他说不定连心都没有呢,还指望他“用情很深”?嗤,对天下第一,武林霸主之类用情很深倒不假。 思考著连自己都觉得奇怪的问题,苏慕晴抬眼瞧了瞧花子渝离开的方位,而後倚向洞壁。洞壁湿滑而又带著淡淡凉意,还传来类似风的声音,而那是花子渝跳石发出的。在能监测到他行动范围内苏慕晴闭上眼,争取时间恢复体力。 才过了不久,声音变得有些奇怪。苏慕晴起初以为是花子渝的伤腿磕碰发出的,但细听之下又觉得不像,哢嚓哢嚓,像是坚硬的东西在摩擦,在昏暗的环境中更显诡异。他眼色猛地一沈,旋即翻身跳起,朝洞里奔去。 危险的讯息强而有力地袭来,拐过四五个弧状弯角,迎来一丝亮光。而後看到被数十个木人淹没其中,正徒手破坏机关脱围的花子渝。 这些木人不但栩栩如生,且拿著十八般武器,和武林木人巷如出一辙。苏慕晴微微吃惊,正疑惑洞中为何有木人阵时,花子渝也扯破喉咙的怒骂:“妈的,哪个秃驴活得不耐烦了,居然私藏这些鬼东西!” 还斥责别人粗鲁,自己还不是连粗话都说出来,苏慕晴几乎要怀疑哪个人靠近他都会被怒火烧伤。破解木人阵兵器发挥不到作用,仅靠掌法拆卸机关又折损内力,形势对花子渝很不利。 “区区小阵能难得住我!”踢飞其中一个执长鞭乱舞的木人并将它拍成一堆废木,花子渝又极其自负地冷哼。 “还有力气自言自语,再坚持会应该没问题。” 花子渝这厮心性阴险狠辣,教他吃点苦头也好。於是不急著救人,苏慕晴抬起头,细细打量洞顶,上方被水流侵蚀破出的小洞,从洞口伸进一条树枝时,他大喜地跳上去,来了个头朝下的倒挂後,认真地观察斜前方的阵势。 洞呈半圆形,通风开阔,木人分别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打开的闸门步出。目前约莫有七八十个,但闸门依旧源源不断放出木人,总量有多少很难猜测。这些木人虽然武艺不精,但胜在数量庞大,杀不死人也会把人累死。花子渝几次想要从阵中飞起都被木人拽住脚踝拖了下去。 “应该有那东西才对……” 苏慕晴视线转了又转,而後眼睛一亮,嘴角微扬跳了下来。而这时渐感吃力的花子渝额间已冒出细汗,只稍滞了滞真气,便露出背後破绽,而後结结实实地挨了长棍一击。来不及感觉疼痛,人便被远远抛出,掷向洞壁。 第 1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5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5 章 “花子渝!”苏慕晴见状大惊,脚一拐人便疾飞出去。 见苏慕晴突然出现,花子渝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在下一刻疾射出手中包裹著剑鞘的长剑,恰好撞上他胸前,曾被捅了几刀的伤口处。 “你……” 苏慕晴心口一痛,向前的身体转瞬改为退後,离花子渝越来越远。而在他退离时,花子渝用未伤的腿一脚重重踩在一个木人肩上,止住退势的同时凌空一个扭身,扯开披在身上的宽袖红袍抛了出去。 长袍如云翻涌,携出一团金色粉雾,而花子渝借落脚直力再度跳起,接住衣袍荡飞出去之时,祭出一枚紫黑小球。只闻“轰”的一声,小球触地炸裂,蹿起火苗,火苗舔上金粉,顷刻燃起熊熊大火。 木遇火而毁,木人一个接一个烧了起来,苏慕晴接住长剑落下时,四周已然成为火海。“你不要命了!”这样大的火不仅烧了阵,而且会烧了自己。风一样卷入木人中,扬袖震出掌风推倒一片焦木,烟熏眼迷时,他隐约看见绛色身影闪入前面的洞口。 “不要进去,里面有机关!”苏慕晴惊悸地大叫。 但跌撞开去的花子渝根本听不到他的话,小腿剐肉地剧痛,脚底一滑便摔了下去,不知碰到什麽东西,洞壁四周突然飞出密集的箭网,花子渝狼狈地滚身闪避。掌风擦身劈来扫落箭枝,以惊人速度赶到的苏慕晴一手将他掖起,撤离洞口回到火海焚烧的木人阵中。 目标是东南方,手拿兵符身高八尺的镀金木人。 提气纵身,苏慕晴腾到高空处骤然沈身,踢断木人的四肢并毁掉兵符。“哢嚓哢嚓”余下没有被火烧完的木人全部停止攻击,杵在原处一动不动。 而後隆隆山石移的声音,兵符木人旁边豁然开出一扇暗门,苏慕晴带著花子渝迅速闪了进去,脚刚落地,洞门又轰隆一声关了起来。 晴香 15 15 “如果木人阵这麽容易破,每个少林弟子准备一个火折子不就得了,还需要修炼十年八载,流血流汗地闯麽?”苏慕晴将他放到石上,挽起裤管一看,伤口果然开裂得更严重。 “遇水趟水,遇石劈石,挡我者死。”发髻松散,长长的青丝黏了汗,沿额角垂到胸前,花子渝脱力地靠在洞壁上,气喘吁吁,放出的狠话也因伤而削去泰半气势。 “好一句挡你者死,结果怎样,还不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苏慕晴咬了咬牙,不得不再次撕下破烂灰袍的下摆,替他重新包扎。 “我没有杀宁王。”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花子渝淡笑起来,“当然,你可以选择不信。” 仿佛讨厌永远身处黑暗,视线模糊的境地,他捻指轻弹,一点火星飞溅到对面墙上,“呼”一声,却是点燃了一根斜插在铁网上的木棍。火光窜起,令四周添了些暖意,与此同时,也让花子渝的狼狈显露无遗。红袍松松垮垮滑到肩下,唇角一丝鲜血,映衬著苍白的脸,更显潋滟妖豔。 包扎的动作滞了一滞而後又继续,直到一切妥当,苏慕晴才放下他的伤腿,转身拿起那根火把,“出去後再说吧。” “你会相信我?”花子渝眼中充满浓浓讥讽。 “我希望我会。”苏慕晴蹲身将他背起。 水声回荡在山洞中,苏慕晴每踏出一步都额外小心,时不时踢出水下的细石,试探前方是否有机关。身处险境,集中注意力保护自己已是不易,还带著一个人…… “为什麽?”花子渝冷不丁冒了一句。 “为什麽什麽?” “你带我出去,不怕放虎归山麽?” 苏慕晴嗤一声笑:“没牙的老虎不足为惧。” “哦?没牙的老虎,说谁呢?”危险地扯唇冷笑,花子渝低下头,一口咬住苏慕晴的肩,见他硬咬牙关不喊痛但额角渗出薄薄细汗,顿觉心情爽朗。 “说的自然是花教主。”苏慕晴扭过头,黑色的瞳孔亮亮闪闪,温暖的鼻息拂来。花子渝忽觉两人距离暧昧,随即转过头,“明明可以杀我,但你刚才“救”了我,试问凶狠的老虎又怎麽会放过到嘴的肥肉?”烧木人阵时,花子渝射出那的剑将他撞离出去,虽然无情地正中几度创伤的左胸,但始终免去他陷身火海。 “救”字特意加重语气,花子渝微微翘起如羽扇般的睫毛,冷冷瞟他一眼:“我不想欠你人情。”那次交集是个错误,但他心里清楚,苏慕晴的初衷只想救他,在蓦然清醒的那刻,身体渴望被人拥抱的可怕感觉仍令他战栗不已。 他是疯了麽,竟相信这种武林正道的伪君子并非心存不轨。 或许早便知道,他是比较不同,只不过如从前所说,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越往深处走,水越来越浅,可怕的寂静和看不到尽头的恐惧一点一点蚀骨入髓。 “花子渝……”唤了唤背後一路沈默不语的人,想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然,就在这分神的瞬间,苏慕晴脚下突然一个踩空── 风呼啸而过,身体急速下坠,从窄小的山洞豁然进入一个宽阔的空间。眼前烟雾缭绕,在意识到下方是个波光粼粼的温泉时,苏慕晴第一反应是想将背後的人推出去,而这时,右肩蓦然一沈,似有千斤之力击来,他来不及反弹回去,便被那力度沈沈压下,扑通一声,掉到温泉里。 而在他入水的那刻,眼角看到一抹彤云轻飘飘地飞了出去。 湿淋淋地从池水中爬起,抬首便见花子渝斯条慢理地从一根藤蔓上滑下来,苏慕晴狠道:“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连这点防人之心都没有,我看你这盟主的头衔也是浪得虚名呢。”花子渝单脚落地,站稳後弹了弹袖上的灰土,闲闲地打量起四周环境来。 此处是一个更宽阔的洞,有十人之高,洞顶垂下数十条纠缠捆绑的青蔓,中央搁置著一张青竹搭建,藤蔓缠绕的床,床头桌、椅齐全,都落上薄薄的灰,环形洞壁刻有六十四张舞剑图。花子渝一瘸一拐地走过去,轻轻抚摩凸起的石线。 “是阳关三叠吧。”伴随哗啦哗啦的水声,苏慕晴的声音淡淡传来:“落梅剑法第八式,一叠破风,二叠穿云,三叠碎月。” “哼,你了解得很清楚。” “不清楚,至少我没明白从不外传的青衣教武功为什麽会被人刻在这里。” “多事。”阴暗奇诡的脸上终於动容,花子渝转身狠狠瞪他。 这一回头,才发现苏慕晴仅著白色长裤,坐在不知何时堆起的篝火前边烤衣服边闭目养神,身上湿漉漉的,水珠沿著匀称的肌理滑落,火光映衬下,透出阳刚的魄力来。花子渝淡淡地看他一眼,在温泉边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绝处逢生的著力感,心终於能暂时松下,花子渝疲倦地闭上眼。 “辟剥”,火星炸响,苏慕晴睁开眼,便见一抹红影遥遥坐在温泉边上。风带起宽袍,露出他束腰的带子,透过橘色的光,可到带上别著枚质地圆润温婉的玉,然牵住那枚玉的绳子却是极粗糙,褐中泛红,看样子已有些年月。 苏慕晴微微一诧,然後清浅无痕地笑了。伸直那条伤腿,花子渝就著曲著那条腿埋头闭目。及腰的长发微微扬起,洞顶稀薄的月光照射下,安静恬然得像个无邪的孩子。谁会想到这个人,会是武林正道极欲诛杀的魔头啊…… 突然,一阵危险的气息飞速袭来,苏慕晴蓦然按住身旁的长笛,但比他更快的,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以探向身旁,二指勒住七寸地,花子渝拽起那条爬来的毒蛇,朝远处一扔,啪,蛇重重打在墙上,翻滚落地。 虽是毒蛇,难得有的食物,就这麽浪费掉?苏慕晴放下笛子,抬头看向花子渝,他头枕在膝盖上,眼依旧闭得死死……原来没有醒,他叹了口气,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只是花子渝睡梦中对危险做出的直觉反应而已。 连睡觉都要防,岂不是草木皆兵……活得不累麽?苏慕晴摇了摇头,起身去拣那条蛇。 花子渝在一阵肉香味中醒来。睁开眼,首先看到一双黑色的布鞋,视线还没上移,上方的人已蹲了下来。苏慕晴用树枝叉了半截剥了皮的蛇肉到他面前:“刚烤好的。” 花子渝瞄了一眼,嫌恶地动了动眉:“你叫我吃这东西?” 第 1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6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6 章 仿佛早预料掉他的回答,苏慕晴径自耸耸肩,把东西拿回去。 见苏慕晴盘腿坐到火堆旁,仔细地啃收回的蛇肉。香味一丝丝地漫来,花子渝扯了扯唇角,深吸口气,闭目调息。半晌,苏慕晴的声音阴魂不散地飘来:“喂。” 花子渝正要刮他一记凌厉眼刀,却见苏慕晴递来巴掌大洗干净的破烂陶瓦,上头盛著成丝状的蛇肉,“这样你总可以吃了吧。” 晴香 16 16 花子渝犹豫一下,接了过来。 “吃完到床上睡会,反正一时半刻也出不了洞,你要是坚持不住,我也救不了你。”苏慕晴回到火堆前,挑了挑木枝,令火烧得更旺些,虽然不能驱走洞里的湿气,但聊胜於无。 短短一天的时间,便弄得身心疲惫,现在还要吃这些恶心的东西!姓苏的,我今日受的苦,来日叫你双倍奉还!花子渝哽著一口恶气,把肉咽下腹中,和衣躺上床,还不忘瞪几眼坐得挺直的身影,只恨不能瞪出几个洞来。 只要杀了他,正道势力会骤然削弱,那青衣教统一江湖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花子渝弧出阴冷的笑,慢慢阖上眼睛……不要怪我,你和我,注定只有一人能留在这个世上。 阳春三月,细雨绵绵。 “属下马上到上官堡一趟,请少主在此稍侯。” “去吧。”坐在雅亭之中,身穿青色锦袍,容貌惊为天人的男孩扬扬宽袖,挥退恭敬而立的两名黑衣人。连来到洛阳游玩也被打著除魔卫道的魑魅魍魉偷袭,真让人讨厌。起身来到亭栏前,放眼眺望,青山翠林在烟雨下黛色无边,雨丝扰乱湖面平静,泛出圈圈涟漪。水天一色,明明是赏景的时光,心里却怎麽也高兴不起来。 湖边突然暴出笑声,转眼一看,便见一人“扑通”地掉入湖里,而岸上,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孩子,一个高兴得捧腹大笑,一个害怕得兢兢诺诺。 “小棋,你这样把他推下水,这样……不太好吧?” “放心,他会泅水。”扎著朝天辫的男孩扬了扬手中小铁球,对从水中爬起来,混身湿透的男孩笑道:“有好东西不和我们分享,活该。” 像发现什麽有趣的事一样,亭中青衣男孩挑高半眉。 “我刚做好的,你如果喜欢,就拿……拿去吧。”水里爬出的男孩冻得嘴唇发紫,“娘还等著我回家,我先回去了,哈嗤。”双臂环住发抖的身体,掉头便要走。 “谁准你走了!”凶巴巴的喝声,而後冷不防从後踢出一脚,把前面的人踢倒在地。 “放过他吧。”另一个孩子拉住他袖子。 “怕什麽,我爹是村长,谁敢动我!”男孩叉腰道。 “我敢。”轻柔的、威严的、清冷的声音。 四十八节淡青竹伞,一身青色锦缎束腰宽袖长袍,踏著朦胧烟雨而来。第一眼,以为天仙下凡,第二眼,被男孩狭长美丽的凤眸吸引。三人都愣住了,雍容华贵,清雅淡冶,长在山野的孩子哪见过这般出色的人物,都瞪圆眼看得眼都不眨。 “怎麽不说话了?”凤眼一甩,眼底浓浓的嘲笑意味。 “你,你是谁……哎哟!”瘦小的身体挨了一股袖风,向後退了几步摔在泥地上。在冷冽的目光注视下,男孩嚣张的气焰登时灭得干净,胸口闷闷发痛,他又惊又怕,鼻子一酸号啕大哭起来。 胆小的男孩见这一幕,更不知如何是好,想要过去扶他,又怕来人连他也一起打,吓得只立在原地小声啜泣。 唇边扬出冷笑,雪白的靴子踏前一步。突然有人拽住袖子,他回过头,被推下湖的男孩目光炯炯地看著他:“道歉。” “什麽?” “我叫你道歉。” “他欺负你,我替你出气,你让我道歉?”一掌将人打飞,而後轻哼一声,在他面前蹲下:“得罪我,小心你性命不保。” 以为他会和那两人一样屈服在武力下,但他咬牙撑起半身,揪住他衣领,语气强硬地重复:“道歉。” 他怒极。从小到大,谁敢用这种口气对他说话,谁敢用这种眼光看他?抬袖一甩,男孩唔了一声,缓缓倒在他面前昏厥过去。“无知!”临走前,他狠狠地搁下两字。 雨过天晴,夜空上竟出现几颗亮星,他无聊地躺在屋顶上。晚风拂过,而且带来一阵悠扬清脆的乐声。他听了一会,起身提气纵跃,寻著声音踏风而去。 停下脚步时,竟发现回到早上的大湖边。 那人的轮廓有些眼熟,侧身坐在草丛里,执一片树叶放到唇边轻奏。 跳上平坦的巨石,他单手支腮,安静地听著。听不出是什麽曲子,但相当悦耳,和著湖水流动声,更显空灵飘渺,让人心情平静安然。 正听得入神,眼前突然蹿过一条黑影。“喵~”野猫跳过他的腿,迅速钻入草丛里。他“咦”了一声,吹奏的人听到响动,扭头一看,发现美丽如月的男孩不知何时到来。 “是你?”目光相接,两人同时惊讶出声。 “不知好歹的东西。”他率先别过头,冷冷轻嗤。 “你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簌簌跨过草丛,男孩来到他前面。 “没人敢忤逆我的话,你是第一个!”他转过头,看清男孩只长著一张平凡无奇,大概一眼看过便会忘记的脸。 对方沈默片刻,“那……你一定很寂寞。” “寂寞?”他问:“我为什麽寂寞?” “因为你连一个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 “我的事,不要你管。”星光下,漂亮的脸露出愠怒之色。 男孩歪头看了看他,接著坐靠到石边,含住树叶,又继续吹起来。这次,他换了一首曲子,节奏轻快,时高时低,细细听来,竟像不同小鸟婉声啼叫,高兴地在枝头打闹。 他在逗自己开心吗……低头看去,瞄到他发顶插著两片叶,被风吹得一颤一颤的。“哈哈哈哈……”他放声大笑,见对方疑惑抬头,眼色透著茫然,更觉有趣,笑得更开怀。伸指想帮他捏起古怪的“小耳朵”,却在听到林间沙沙声时停下动作。 “怎麽了?”见他脸上的欢愉退去,男孩奇怪地问。 “我,我要回去了。”他跳下石头,斜斜睨了旁边的人一眼,恢复惯有的高傲神态。 “等等,你的玉掉了。”见他要走,後面的人急急追来,他转过身,瞅了两眼对方高举的玉和上头断掉的红线,淡淡道:“送给你吧。” “不行,我不能拿你的东西。”男孩挠挠脑袋,道:“你等我一会。”转身钻入茂密的草丛里,很快又钻了出来,再把玉递来时,上头已绑上一束褐红色的东西:“这是香蒲草,结实又漂亮,而且还能防蚊虫叮咬,很好用的。” 第 1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7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7 章 “哦。”他接过来。山野孩子,自然不懂上好的玉要有好的绳子佩带才会显示身份,随便拿条野草……但是,看看那张老实淳朴的脸,他笑了笑,别回腰间:“谢了。”脚尖一点,飞离开去。 星点稀疏,他飞了一段距离,抱住一棵树停下。别过身去,男孩还杵在原地,拼命向他挥手,而後拢起手掌放到嘴边,张唇高喊了几个字。风冷冷吹过,他眨了眨眼,却是听不清他的话。而他现在能注意到的,只有哗啦作响的阴森密林。 杀气如芒刺背,他猛然瞪大眼。 “谁?!”劲风扑来,花子渝一拍床板,翻向内侧避开擦来的剑後,拿起床头的剑转身疾射。偷袭者吃痛後撤,怪叫一声,竟如鬼魅又荡回来,欺身而近。 “镪!”这一次刺出的剑身撞上长笛,对方吃惊一顿,苏慕晴已抱起花子渝跃到温泉边。而偷袭的人收势後,举剑大叫:“你们什麽人,竟敢闯入我修炼的禁地?!” 晴香 17 17 山风忽缓忽急,藤条细叶纷纷扬扬落下,只见幻影重重,苏慕晴抬袖拍散眼前乱舞的障物,定睛一看,却不见了那人行踪。不是问他们是谁麽,答复没得到就跑得没有了踪影?都说深山出怪人,今日亲眼所见果然不假。 细叶落尽,藤条停止摇摆,苏慕晴确定没有危险後,暗暗松下心来。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却隐隐察觉不对劲。花子渝虚弱地半掩眼眸,脸颊浮起淡淡红晕,双唇微微张开,时深时浅地喘息。 “冷,我好冷……” “冷?”但相贴的身体清晰感到灼热一点点渗来,苏慕晴伸手到他刘海下一探,滚烫得像热岩样,“伤口发炎了。”拦腰将他抱起,大步朝床边走去。 摸到竹床染了湿气透出彻心的寒意,苏慕晴脱下长袍,扬了扬铺展开来,才扶著花子渝慢慢躺下。花子渝额角水湿,躺得不安稳,苏慕晴干脆把远处那堆火灭掉,在床边再烧起一堆。 苏慕晴替他拭去汗珠,担忧地问:“怎麽样,好些了吗?” 花子渝胡乱地摇摇头,苏慕晴凝视他的脸片刻,叹了口气,将他抱放到膝上拥住,一丝一丝捻开贴在他脸上的长发,“受了伤还动武,铁打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点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花子渝听了,嘟囔几句,不安分地蹭来蹭去。苏慕晴下腹一热,竟有了反应,咬著牙把人搂得死死,“不要动了!” “嗯。”很无辜的呻吟,苏慕晴叫苦连天,欲望已起,哪是那麽容易压下去,而且他抱的这个人,是他…… “你们为什麽要背叛我,为什麽……”花子渝低低呓语,搭在苏慕晴肩上的手突然一揪,几乎要掐入肉里,苏慕晴皱了皱眉,伸手拉,结果被他反掌一握,拢指便是出尽捏碎腕骨的力度。 生病了出手还这麽重,苏慕晴怕惊醒他不敢用内力震开,只能将指一根根捭开,但留在皮肤上红红的指印看得他禁不住直反白眼。而花子渝作恶以後,朝他怀里靠了靠,终於安分睡去。 “十五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过。”细细打量他的脸,苏慕晴垂下眼,一点一点地凑近他的眉心,“霸道任性、执著好胜,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得到整个江湖,甚至整个天下,可是江湖、天下又岂是你说得就得的了,就算得到了,又能如何,活在不知何时有人偷袭暗算,如履薄冰的生活,你活得不累吗?” “但是,我最怕的是……”苏慕晴话一断吸了口气才把话说完,“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你。”轻轻浅浅地点触眉心,慢慢吮出一个粉红色的小印,“你执著於江湖,而我,只执著你一个……” 天空一片红色,火舌恣意舔噬,似要蔓延整个世界。 “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门外“捉拿吕湘尘”的呼喊不绝於耳。他拖著重伤的身体,任由王曦落拉著他奔跑在阴暗的密道里。几声巨响,身後的石门被炸开,王曦落放出毒烟放倒最先冲进来的一批人後,大喊:“教主,你快走,那些人由我来应付。” “为什麽背叛我,为什麽?”滑下墙壁,他无力再跑。寒光刺眼,他抬起头,愣愣地看著高举的大刀朝自己劈来,“教主──”凄厉的喊声过後,一道黑影罩了下来,环住他的身体,他睁大眼,看著王曦落脸侧溅满血,慢慢滑下…… “快走……” “曦落,曦落!”接住倒在怀里的人,他发疯似的劈出一掌又一掌,而後抱起瘦小的身体,拼命奔跑,“你不要死,不要死……”身体渐渐冰冷,而身後嘶叫声越来越近,席卷他所有听觉。 “见到花子渝,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格杀勿论……格杀勿论…… 四周一片黑暗,怀中人突然消失不见,而一句句格杀勿论像是魔咒回荡在耳边,他狂叫一声捂住耳朵,然而声音不但没有隔绝而且无限扩大,几近崩溃地张嘴,痛苦叫喊,“不要,不要……” 没有尽头的奔跑,他泪流满面,只觉得要绝望时,眼前突然闪过一道白光,而一曲平缓悠扬的笛声项起,月光正慢慢离开厚云,丝丝缕缕地投射来。虽然看不清楚那张脸,但他只觉得是黑暗中的光明,拼尽最後的力气,投向那人怀中。 而对方温温和和地笑了,张开双臂。 刹那间的拥抱,天地的阴暗都如潮退去,温暖丝绒般包裹著身体。 颤颤睁开眼,隔著宽厚的肩膀,便见无数花瓣随风而起,一点一点地洒落在他们身上。 晴香 18 18 花子渝的固执和破坏力简直无人能及。一般来说,生病的人应该安分躺在床上,而不是眼前所看到的,这个男人竟对著山壁轰出个大洞来。理由是这面山壁生长的草木最为稀少……最可疑。 此时,劈洞行为仍在进行。而温泉那头,苏慕晴正悠闲地用枝条搅著快煮好的野菜汤。他运气不错,这样荒芜的山洞里居然拣到缺口陶罐和烂碗,还有能吃的菜和草,不至於要挨饿。 花子渝收功回来,瞧了汤一眼,淡淡道:“可以吃了?” 没有忽略他眼中的嫌恶,苏慕晴也不在意,淡淡应了声。 花子渝见苏慕晴喝下去没出现异状,紧拧的眉才松开,“给我端一碗。”若非别无选择,他打死也不吃这些东西。 苏慕晴冷笑一声,以他四肢健全为由拒绝。花子渝也不怒,眼珠子飘了飘,扬高嘴角弧度,“苏盟主既已屈尊於贵给我熬好汤,何不把心意做得彻底些?” 苏慕晴神色一凛,看得花子渝心中暗喜,却又听到他说,“似乎我由始至终不曾说过要和你一起喝。”笑容迅即消失了,“但你若把腰间玉佩借我一看,我就给你盛一碗。”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人影迅速逼近。啾然擦来的风急速下沈,腰间被轻轻一扯,在花子渝拍掌来时,苏慕晴已拎玉佩,远远的站到山壁一角。 “爱好挺特别的,美玉配枯草……”轻抚著那块玉,苏慕晴低垂眼帘,像陷入某种沈思。 “谁许你碰我的东西?”空气中一点星光炸裂,杀气扩散。苏慕晴一踏一跃,跳到温泉对岸的石上,落地的瞬间,泉面掀起足足两人高的水墙,“莫非是很重要的信物?” “与你何干?!”怒意化为一声暴喝。然後,花子渝双眸微微一愣,呆住了。不就一块玉麽?他为那块不值钱的玉怒什麽?不,不是那玉的缘故。“香蒲草……”他低低道,记忆中,有人提过枯草的名字。 见鬼,最近怎净想起陈年旧事?! 花子渝略感倦意地微微摇了摇头。 “物归原主。”鼻息喷出的热气贴著脖子拂来,不曾想过会碰触的手轻轻抬起他的脸,将他的目光牵引至一汪深潭,凝视倒影其中的绝色容颜,“现在的你……比较特别。” 会发怒,会叹息,展露最朴实真实的性情,而不是趾高气扬、惟我独尊,眼中盈满血腥、杀戮的青衣教主。 “子渝……”唤了他最亲昵的名字。 指尖柔柔地摩挲脸颊细腻皮肤,花子渝像被雷劈了般,愕然地张了张唇。 “给。”盛满汤的半个破碗递来,憨厚老实的脸上挂著微笑。 第 1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8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8 章 良久的沈默,花子渝接过汤,深深注视苏慕晴,似有话要说。 “坐下来慢慢喝。”苏慕晴蹲下,拽了拽他的袖。花子渝迟疑片刻,顺从他的话。满腹心事地喝完一碗汤,苏慕晴把碗收过去,不一会,碗中又是满满的汤。 古怪的气氛正在蔓延。最後,苏慕晴起了个话题:“你的腿不适宜长久站立。” 花子渝冷冷嗤笑,反驳:“断命不如断腿。” 苏慕晴拧起眉头,“话对自己说的也需要这麽毒吗?” “不然怎样?”花子渝瞥他一眼,哼道:“难道要说我,我应该在这里养伤,顺便乖乖等死?” “我没让你等死。”苏慕晴轻咳两声,眼睛朝山壁乱瞟,“或许有些方法比劈山更直接……” “譬如说?”花子渝扬高眉。 “譬如说这样。”苏慕晴站到其中一招剑法前,拨开倒落的藤蔓,伸手摸了了一把。轰轰轰,离掌风劈凿的凹陷旁,赫然出现一扇洞门。“又快又省力……你还愣著做什麽,快进来……你拔了剑也没用,我不跟你打……” 走了一段路,意外平坦。微微有亮光透射,在踏出山洞的第一步,心中顿时如负重释。但,前方一耸高山直插云霄,竟是到了断崖边。 晴香 19 19 盘月半斜,渐沈西方。山峦泛著颓淡的暗青,雾气缭绕下愈发静谧苍凉。断崖的对岸,森林郁郁葱葱,昏黑中偶然能看到鸟影移动。路,仅此一条,要想活命,必须飞跃山崖,跳到那端。 “我的生死现在就掌握在你手中。”花子渝望了苏慕晴一眼,“不过,你不会弃我不顾。” 苏慕晴不可置否,但花子渝心中已有答案。 “等天亮我们再过去。”他不急於一时,何况苏慕晴也需要时间调整内息。一瘸一拐回到洞口,花子渝倚向山壁假寐。短短两天不到的时间,经历了无数次生死拼搏,他确实疲倦,心情稳下不久竟沈沈睡去。而黑暗中,有一双温柔的眼,正痴痴凝望他美丽的侧脸。 缕缕晨曦扑到脸上,像熏著春风,舒服得让人喟叹。 花子渝扇扇睫毛,醒了过来。通向出口的小道因光线变得明亮温暖。刚想活动活动筋骨,耳边忽然传来笛声。 冉冉旭日 朗朗乾坤。 苏慕晴立在山崖之颠,沐浴阳光之下的背影,身姿挺拔傲然如松。 旭日本是充满希望,而他吹奏的那一曲却低沈婉转,颇感寂寞凄凉。 他是统领武林正道的人,亦是磊落光明的正人君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 “没有例外?” “没有。” 或许今日就是个了断的日子,花子渝咬了咬牙,起身走出洞口。 苏慕晴看来已准备好,只等他来,花子渝却在靠近他时犹豫了一下,苏慕晴背对他,身上那件许多地方被撕成碎条的衣袍迎风飞扬,相当滑稽。花子渝很想笑,但动了几次唇,终究笑不出来。抬眼朝前望,柔光碎落在眼中,忽然黯了下去,花子渝道:“有些路,只能一直往前走,哪怕到死,也不能回头……” “但也有些路,可以回头。”苏慕晴的声音如云海般飘渺:“只要你愿意。” 花子渝垂眼一笑,往前几步,和他并肩而立。风,吹乱他满头青丝,心头一点涟漪渐渐扩散,他道:“苏慕晴,我想我真的错了。”苏慕晴困惑地拧拧眉,花子渝扬眉笑道:“没什麽,就是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没有例外。” 苏慕晴一阵错愕,随即笑了,笑中透出凉意。“只可惜你是个明知道错了……也不会去改的人。” 花子渝歪头看向他,哼笑一声,“我只走不回头的路。” 两人眼神交视一会,选择中断这个不投机的话题,花子渝横出一臂,催促道:“走。”他痛恨这个山洞,和发生在山洞里的所有事情。苏慕晴执过他的手,忽然用力一扯,把人带到怀中横抱起来。 “你!”花子渝怒喝。 “闭嘴。”苏慕晴足下生风,迅速退离崖端後,又急速奔跑。 如大鹏震翅冲向天际,一流的武林高手正常可跃六尺高,而苏慕晴这一跃竟有八、九尺。发丝呼得全飘飞起来,景物直线抬升,然後闪电坠落,心也跟著一上一下,砰然跳动。 竟沦落到把生命托付给一个敌对的人…… 花子渝无奈地闭起眼。 脚底腾起些烟尘,苏慕晴带著花子渝稳稳落到山崖对岸。 花子渝睁开眼,正正撞入低下头看他的苏慕晴眼底。苏慕晴的眼睛温柔明亮,仿佛有一种魔力,给人以沈稳安定。如果这样一双眼永远闭上,会不会可惜了呢? 身体猛地一颤,苏慕晴的眉尖亦在瞬间轻轻蹙了一下。 “救了我,你後悔吗?”花子渝定定看著他。 呼吸渐渐变得浑浊,鲜血从束腰处染开,他的脸仍波澜不惊。 “怎不说话了!”花子渝笑得明豔,握在手中的匕首深没入他体内,刀每往前一点,似乎都能听到肌肉被刀锋割裂的声音。跳离他的怀抱,刀抽离他的腰,改而搭到他脖子上,眉间阴狠一点点浮现:“你知不知道,我多恨在那一刻清醒过来,让我承受这一生最大的耻辱,我忘不掉,每每想起就恨不得将你剥皮抽骨,碎尸万段!” 苏慕晴一动不动,安静地听他说话,只是唇色渐渐变得苍白。 “不杀你,难解心头之狠!” “……” “不反抗麽?”花子渝扬扬眉,揪住他衣领,嗤笑:“你不是很想除掉我这个武林祸害,世上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杀得了我,懂不懂?” 苏慕晴眼神一变。 为武林公道,我确实该杀你,而为私…… 血源源不断涌出,苏慕晴只觉得脚底轻浮,无法支撑越发沈重的身体。朝後踉跄几步,踩落几块碎石,已然退到悬崖边缘。最後望了一眼将连日来所有怨恨发泄出来的男人,他忽然朝腰间探去,然後猛地扣住他的腕。 第 1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19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19 章 “终於要出手了?”花子渝冷笑,眼神顿时凌厉如刀,反掌对著他的胸口便是一拍。一件东西塞入他手中,而与此同时,苏慕晴胸口剧痛,随著一口鲜血喷出,身体也被抛飞,在花子渝震惊的目光中,如石般坠入悬崖下茫茫云海中。 既然注定了正邪不两立,如果必须要因为道义而在战场上相杀……还不如以这样的方式了结……至少,往後不用每日害怕自己的手会沾满他的血,抱著他冷冰冰的尸骨。 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 =V=节日快乐~ 晴香 20 20 冰凉凉的,一管长笛滑出掌心。花子渝望著断崖,无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死了?就这麽一句话不说、一点反抗都不作就掉下去死了? 山风回荡,呜呜鸣叫,吹乱一池心绪。 百年难得武学奇才…… 最年轻的武林盟主…… 死了。“死了……”他应该高兴,他应该高兴啊!花子渝努力扬起唇角,但一股像被掏心挖肺的钻心疼痛堵住所有的笑,笑不出,他一点都笑不出。“孬种!”猛甩袍袖,脚边一块巨石顿时炸成粉碎。烟尘弥散中,他缓缓蹲下身,握住长笛,笛身还温暖,贴到脸颊,还感觉到他残留的温度。“留它下来,好让我记住你麽?” 闭上眼,花子渝抱著笛子,轻笑:“连死也要和我作对,苏慕晴……你卑鄙!” 絮絮低语,再无人应答。 静默一会儿,斜飞的丹凤眼蓦然睁开,低喝道:“谁?” “教主?”对方口气甚为不确定,花子渝转身,把人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道:“你是那个在山洞偷袭我们的人?”混然不觉话中所提是“我们”,而非“我”。 那人仔细瞅了瞅花子渝,然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教主,我是白羽!” “白羽?”青衣教当年左护法,白羽?花子渝惊讶道:“你的脸?你的声音?”白羽青轻时开始辅助他,生得玉树临风,偏终生未娶,碎了无数姑娘的芳心,如今再见,不但脾性古怪,相貌狰狞,连声音都沙哑如拉锯,花子渝亦一时无法判断他的身份。 白羽亮出护法印记,声音因激动而更晦涩难听:“黑羽已死,属下遭那叛徒毒手,如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用千年寒铁锁住我的琵琶骨,困我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山洞里,任由我自生自灭,我本也以为到了绝处,没想到让我苟活一条贱命硬撑过来,而且恢复了武功。今日又能见到教主,真是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你先起来。”等白羽站好,花子渝目光骤然变寒,冷道:“你知道那叛徒是谁?” * * * “教主,你打算怎麽做?” 沐於晨曦下的瘦削红影如火,绝美的容颜变得冷酷而紧绷:“逆我者,死!” 白羽低下头,半晌道:“属下还有一事禀告。” “说。” 白羽行了礼,飞快转身没入附近树丛,而後抱出个六七岁的小孩子,道:“他闯入这片鬼竹林,险些中了我布下的机关,幸亏属下发现他身上挂著青莲印,才把人救下来,现在还昏迷著。”之前看著花子渝他不敢确定是否认对人,想试探他的招式,结果被那灰衣男人阻挠,直到遇上教里来的人,他才确信不疑。 花子渝把孩子抱过来,见他闭著两扇漂亮的睫毛沈沈睡去,不禁莞尔:“跟屁虫。”难得能见他温柔浅笑,白羽眯了眯眼,道:“他骨骼不错,往後是个练武奇才。”仿佛被扎到似的,花子渝表情忽地冷下来,淡淡道:“我现在要出山,你与我一同离开吧。” “谢教主,但我一把老骨头,也不能再为教里做什麽事,万一被那人知道我还活著,说不定会打草惊蛇。而且我走了,黑羽会寂寞的。”白羽扯著干瘪的唇,轻柔一笑,花子渝不著痕迹地别开眼,白羽抬眼,目光闪烁,显出飞扬神采来:“望教主早日铲除叛徒,以慰藉当年牺牲的上百条青衣弟子性命,我等也能含笑九泉了。” 花子渝点点头,抱著君意随便要离开,白羽忽然想起什麽:“洞里那个灰衣男人……”仅他防御性一击所展露出的深厚武学根基足以让人心惊,若非同道,必成大患,白羽不得不忧虑。 花子渝停下脚步,缓缓吐出三字:“他死了。” 沿山路迂回向下行,天色亦渐渐暗下来。入夜的森林非常寒冷,花子渝堆起枯枝树叶,生起火。倚在树上,下意识摸出长笛。火光下笛身碧绿通透,尾端悬著穗条,一缕一缕,漂浮淡香,花子渝越看越熟眼,突然摘下腰间玉环一比,果然,与环绳相同,都是用香蒲做的。 “是他……”花子渝喃喃念著,早该察觉,会用那样温柔缱绻的目光凝望他的男人,五年前,只有他,五年来,也只有他。“苏慕晴,你可以再笨一些麽?”为了一个杀人如麻,被武林正道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魔头,抵上一条生命? 笨,真笨,笨得无可救药。故意漠视眼中泛起的酸涩,执起长笛,轻轻贴近唇边。笛声轻快悦耳,明亮动人,正是那一年,那一个蒙蒙细雨过後的夜晚,苏慕晴所吹的曲,而他记得曲中每一个音。心中冷笑,这代表什麽? 晴香 21 21 草堆传来簌簌细响,花子渝转过头,君意随正睁著小鹿般圆溜溜的眼,惊讶地看著他。花子渝“嗤”一声笑,把人搂到怀里,在脚边摸索一会,摸来个野果递上去:“吃。” 君意随浑浑噩噩没回神,仍端著目瞪口呆的表情,愣愣接过果子,放到嘴里一咬。“呀!”一股酸涩蔓延口腔,冰山脸霎时扭曲成苦瓜状,还发出个奇怪的单音。 “很……难吃吗?”花子渝问。 温柔的目光关切飘来,君意随如梦初醒,忆起刚才的失态,顿时烫红一张小脸,急声说了句“不会。”便不敢再看花子渝,头朝下低著,快抵到胸前去。 花子渝揉揉他的发,道:“好歹吃一些,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君意随捧著果子,撮揉半天也没吃一口。半晌,他抬起头,凝视花子渝,忽然眼一酸,紧紧抱住他,用力之大仿佛要把他勒入体内。确定心念记挂的人并非幻象,他再也克制不住积聚满腹的心绪,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他原有许多话要说,但到了喉咙眼却不知要说哪一句,连日来的担心和害怕,他几要崩溃,如今只想拥紧眼前人,感觉他的存在,他怕,怕一转眼,花子渝会消失在世上。 “别担心,我很好。”花子渝头抵著他的额,叹道:“意随,要学会坚强……姓苏的已经死了,当年的叛徒我已经知道是谁,只要杀了他,青衣教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一统江湖。等事情都安定下来,我把毕生武功传授给你,往後由你来接替我的位置,到那时,你成为天下第一,没有人会欺负你,忤逆你……” “我不想要天下第一。”他话未说完,君意随急著抢白道:“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你现在还小。”花子渝轻笑,声音很轻,似在飘,“不懂权势的重要。” “教主比权势重要,比世上一切都重要。”君意随性格清冷,不喜说话,更不喜说奉承的话,然而这一句出自肺腑,真情切意。花子渝的心微微一颤,搂住他的臂紧了紧,半晌,他终於淡淡开口:“吃完早点歇息,明早我们下山去。” 在林中度过一夜,两人赶在第二天傍晚回到杭州城市集。天边霞云如绣,笼罩著大街小巷,喧嚣中透出股恬静。花子渝拉著君意随走在人潮拥挤的街道上,忽然听到客栈二楼有人高声放辞:“踏月山庄的少庄主失踪了,据说是给青衣教的人给抓的!”然後听到另一人急问:“然後呢?” “褚庄主急的啊,哎,派了好多弟子去找,你猜怎麽著,少庄主居然跟那邪教的人在荒山洞穴里做苟且之事,被人逮个正著……”此话一出,顿时引来不少唏嘘声。 “教主。”欲言又止。 “不要管闲事。” “我饿了。”君意随仰著头。花子渝好象精神不济,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目光落到他腰间的长笛上,小脸骤然覆上一层冰寒。笛子的主人不是死了麽,还留著他的东西做什麽? 第 1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0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0 章 “抱歉。”花子渝怔了怔,道:“那我们去吃饭。” 君意随点点头,花子渝轻轻闭了闭眼,自嘲一笑。在君意随探询的目光中,他觉得有些狼狈。道不说心中久久激荡不散的情绪是什麽,只觉得一颗心似随著那激荡浮沈,像是变得不属於自己了。曾几何时,他会为了一个人这般的……惆怅过。 掌心微微发凉,才发现牵著的手不知何时抽出,远远的,瘦小的身影正闪入一间客栈。花子渝一愣,唇边扯出淡淡苦笑,然後跟了上去。 “一张桌。”声音稚嫩清脆,而且惜字如金。 老板正在数银子,听著有客来人,马上抬头嘿嘿陪笑。左看右看,没见半个人影。 “一张桌。”君意随口气有些不耐。 老板咦了一声隔著柜台向下瞅,“喂,小子,来捣乱吗?”眼中啾地飞来个绣功细致的钱袋,正巧打到他肥胖的脸上,老板哎哟惨叫,抓下钱袋,掂在手中沈甸甸的,打开一看,顿时换上一副掐媚嘴脸,唤来小二带人上二楼雅座,好生招待。 遇到金主,小二自然不敢怠慢,笑吟吟地哈著腰在前面带路。君意随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看见花子渝也进来了,才继续跟小二朝前走。刚到楼梯拐角处,忽然听到有刀剑交击的“叮叮”声,小二跺脚咒骂:“敢在明月楼撒野!不想活了!”丢下君意随,直奔向楼去。 站在梯角,君意随正犹豫要不要继续在这吵杂的地方吃饭,这时,有人大喊:“小少爷!”话音刚落,一团白色不明物从梯口飞下来。君意随侧身一闪,想让那团东西靠边滚下去,不想那东西撞上栏杆,转了个方向砸来──“扑通”,胸前猛然受到巨大冲击,君意随整个人朝後跌去,连同那团东西一同滚向墙角。 背部剧烈疼痛开,那团东西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君意随嘤咛一声,揪住那东西就要往外扔,指尖触到柔而滑的长丝,刚一使力,便听道耳边有人痛吟:“痛痛痛……”对方仿佛痛到极点,对著君意随一阵乱打,拉扯间,青丝飘飘,唇间忽然像被羽毛掠过,柔柔的,还有点湿滑…… “别碰我!”君意随暴出恐惧低喊,仿佛一头逼入绝境的小兽,奋力揪起身上的人甩出去。“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听见一声痛喊,那人掉下去了,不知是死是活,紧接著有一群家仆往楼下,边跑边急喊:“小少爷,小少爷!” 扶著墙站起,君意随拼命用袖子擦嘴,然而胃里一阵翻腾抽搐,忍不住张嘴干呕。难受得快要爆炸的身体被人轻柔拥住,花子渝擦著他额间冷汗,问:“出了什麽事?” 君意随脸色苍青,良久,摇了摇头:“我……没事。” 他这哪是没事的样,但君意随性子执强,他不愿说,花子渝知再问也没用,於是安抚般拍拍他後脑勺。君意随很听话,乖乖趴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上了楼才知状况惨烈,地上躺著几个流血呻吟的人,四周围著五六个持三尺青峰,一身正气,白衣翩翩的男人。他们对著那些人不知在说著什麽,花子渝不作理会,找了张空桌径自落坐。 而在他前面,一张放置著几碟精致小菜,一壶花雕酒的桌子後,安静坐著个年轻英俊的男子,他穿著深紫锦袍,头戴金色发冠,说不出的斯文儒雅,但眉头紧紧皱著,硬生出一种唳气来。他本是在看街道景色,约莫听到桌椅响动,回过头来,和花子渝的目光对个正著。 =========== 炮灰攻出场 某影说,牛奶的气场还不如小花大,做攻很勉强 | 我也觉得除了慕晴外,小花真的算攻2啊啊啊,纠结撕纸 晴香 22 22 短短一瞬的凝望,过往的伤心哀痛,还有更多的思念纷纷涌了上来。沈风行一双眼紧紧盯著他,像在期盼什麽。花子渝表情漠然,目光没有半分留恋,仅此一碰就分开,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沈风行眼中泛起一股酸意,默默低下头。 一番厮杀混战,楼层顿时清冷下来。小二似是见惯不怪,手脚麻利招来人把踢倒的桌椅扶正,处理干净散落残羹,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收拾得整整齐齐,看不出一点打斗的痕迹来。 那群白衣男子趁那空当低声聊了几句,拉来小二俯首贴到他耳边,嘴唇动来动去,小二点点头,那些人才拍拍他肩膀转身朝回走。 “这位兄弟,这张桌是我们定下来的,你能不能……”刚才只顾著别的事,这会转身才发现原来坐的桌子被人占去,仔细一看,那人美得不像话,怕是太粗鲁扰了他的雅兴,於是其中一人谦谦有礼上来发话。 “你还愣在那里做什麽,不想做生意?”漂亮的凤眼垂著,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 居然明目张胆地无视他存在?未免太嚣张了。男子下巴微微抽搐,一条长臂横出,挡住正犹豫著要不要上前应答的的小二,眼睛直直勾住花子渝:“你没听见我说话?” 沈默良久,花子渝抬眼,却是轻睨了一下小二:“没听懂我的话?”他的语气很轻,可以算得上温柔,但含著隐而不发的怒气和寒意,仿佛一把藏在鞘中的宝刀,随时拔出,杀人於瞬间。 小二忍不住胆颤,这时,像为了加深他的恐惧,两道冷峻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了上来。老天,今天是什麽破日子,这些人统统被牛鬼蛇神俯体了吧,不然,怎麽连一个小孩的眼神也能如此骇人。 “你们都坐我这边来吧,桌子不是还很挺多的?”气氛正僵持,忽然有人插话。 “师兄,是他不讲道理在前,我们这只是要讨回来而已。”白衣男子气消不下。 “刚才那架还打不够?需要我禀告师傅麽?”沈风行眼一横睨去,白衣男子面色顿时变了,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花子渝淡淡一笑:“真是条听话的狗。” 白衣男子哪受得住这种轻蔑对待,门规全抛诸於脑後,抽出剑便朝花子渝劈去。君意随眼一凛,正要动作,花子渝反应极快地按住他的手,与此同时,一道影儿嗖地飞起,凌空划出一条白弧。众人眼睛没来得及转,小腿骨上一麻,哀叫著软倒下去。花子渝揉揉回到手中的瓷杯,看向地上翻滚的人,笑得更深:“这样……更像。” “你!”那人抖著指不停指向他。 “意随,我们走。”这种地方已经脏了,花子渝一刻也不愿呆下去。刚站起身,心脉猛地跳动一下,花子渝脸色骤变,“唔!”闷哼一声,险些踉跄倒地。 “教主!” “子渝!” 两道急促的呼唤传来,花子渝运起内力强行压制翻滚起来的血气,一手抱住君意随,一手拍开靠到身侧准备扶他的沈风行,脚一踏栏杆,纵身跳下楼去。这一串动作快得叫人咋舌,沈风行甚至只来得及捕捉他豔如彩凤的最後一缕背影。 花子渝飞身下楼,吓得街道上的人脸色发青。强忍腿上伤痛,抢了一匹马,朝青衣教策驰。胸口剧烈跳动,一股咸腥涌向咽喉,花子渝抿著唇,仍有一丝血迹流了下来,触目惊心。 “教主!”君意随惶然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 “乖,没事。”花子渝勉强一笑,吐出更多血。 君意随一张小脸担忧得没有了血色,不敢再说话,只怕他上得更深。 青衣教的人早收到飞鸽传书,知道花子渝回来,都高兴地守在门口,不料这尘土飞扬带来的,竟是一道歪斜著几欲摔下的身影。 “天,这是怎麽回事?”花子渝被扶下马时,脸色惨白,流了一脸虚汗,王曦落惊叫一声,抽出几枚银针,扎向他的重要穴道。过了一会,花子渝似乎好受了些,王曦落撩起他袖子,探向他脉搏。 “教主,你……”王曦落睁大眼,“你……中了毒。” 晴香 23 23 “你不是说自己是天下第一医麽,解毒应该不难吧?”左右护法一人架一条胳膊,把花子渝带回房去。路上,柳如虹见王曦落脸色凝重,忙抓住来问。王曦落打住脚步,偏头看她一眼,摇摇头叹道:“我再确定一下。” 第 2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1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1 章 花子渝眉头微皱,褶起的眉头隐见痛苦之色。王曦落探了几次脉,然後缩回手,犹犹豫豫一副有话难言的模样。花子渝看著,心里也有底了,轻道:“照实说,没有需要隐瞒的。” “这种毒源自西域,调配出来得花四五年时间,点燃以後通过呼吸进入体内。因为烟熏的毒毒性不强,需要长时间沈积才能起效。毒性潜伏时没有明显症状,很难被察觉。”王曦落闻言,如实告知:“一旦时机成熟,稍稍下引,便会马上毒发,饶是武功再高、医术再好的人也难逃一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如此大费周折设计杀他,真是他的……荣幸呢。花子渝若有所思地勾唇轻笑,王曦落摸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喃喃:“毒的味道和檀香很像,教主明明不喜闻,怎麽……怎麽会中毒呢?” “这不是你该烦恼的事。”王曦落没想到他还能笑得出来,花子渝抬眼:“曦落,我……还有多长时间?” 王曦落微微一愣,不敢相信地看向花子渝。他善医术,更善察言观色,在花子渝的眼中,他瞧不出一丝求生欲望,而是对生死毫不在意的神色。这种心态对治疗非常不利,王曦落心头一跳,猛然握起他的手:“教主,解药不是没有,只是难找,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的,不到一刻我都不会放弃……请你也不要放弃。” 暖意自掌心传递过来,少年的声音几乎是哀求。 花子渝微笑,给了他一个有力的回握,道:“我答应你。” 声音温柔镇定,王曦落喜极,拼命点头,眼睛还是涩涩的,好不容易忍住掉泪,嗫嚅道:“我先开一些延缓毒性的药,治标不治本但聊胜於无。毒发时,教主若是太难受,只要找个人交合……” 花子渝微微瞪眼。 “呃……就是……”王曦落心里大骂自己说快了嘴,他是大夫,这些事也不避讳,但花子渝不同,除了他亲近的人,其它要是碰了他,谁就等著被收拾,王曦落想了想,始终想不出绕弯子表达的话,红著脸吞吞吐吐道:“下毒的人以春药为引,交合时,一部分毒性就会转嫁到对方身上,继而暂时控制下来。不过,毒会适应交合人的体质,所以必须得找同一人。”花子渝沈默不语,王曦落叹了口气,继续道:“毒性虽会转移,但如果没有引子,对方也不会发作。” “你说的是……同一个人?” “嗯,而教主之所以会出现刚才的症状,都是因为遏毒後急急动武,引起经脉混乱,才……”王曦落讲到一半,忽然抬头,瞪著眼:“教主,你已经,已经……” 花子渝平淡道:“那个人……死了。”王曦落惊得不能拢嘴。花子渝拍拍他手背,道:“不要紧,你尽管配药,我熬得过毒发。”王曦落绷著一张脸不吭声。花子渝挑眉,缓声道:“怎麽,不相信我?”王曦落垂著眼,摇摇头,憋闷道:“我这就给你配药去。”刚想站起来,却被花子渝轻轻按住:“曦落,把你的九转丹给我。” “教主要九转丹做什麽?”王曦落花了七年时间才练成两粒,九转丹能瞬间提高人的功力,短时间内百毒不侵,但服用後对身体损伤极大,花子渝这时要拿,王曦落不得不问。 “我自有分寸的,你拿来便是。”王曦落心里不塌实,见他坚持,只能答应下来。开好药方就去煎,听著脚步声渐渐远去,花子渝睁著眼,静静凝视帐顶,许久,困倦地闭上了眼。 两天後,花子渝在什麽也没交代下的情况下,再一次离开青衣教。王曦落写好药方,早起程找解药去,吕湘尘处理事情迟迟未归,教中只剩柳如虹留守,一边主持教务,一边等候音讯。三天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捎来。 教里的人对花子渝上次失踪还心存余悸,才没安定几天又把人丢了,急得火烧脚似的,恨得那股劲儿,都能每天如坐针毡,食不知味,没差倾巢而出,哪怕是地缝也要把人揪出来。如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到了第四天晚上,花子渝终於回到众人视线中,这次状况更惨烈,简直是浴著鲜血回来的,凤影剑的刃竟被磨出钝痕来。 事出突然,原本熟睡的百草堂弟子慌忙爬下床,顾不上衣衫不整,匆匆赶来救人。他们医术不及王曦落精湛,但都是江湖成名的大夫,施针喂药,捏揉按摩,一番紧张的救治,花子渝总算有惊无险挺了过来。 君意随守在床头寸步不离,柳如虹磨破嘴皮才哄著他吃了一些粥。天亮以後,护卫来报,说是吕湘尘回教。他换普通装束,一身英气逼人,丰神隽朗的翩翩公子气浑然呈现,有些教众认不出自家堂主,拎著武器围上来一顿劈砍,弄得鸡飞狗跳,最後柳如虹出来澄清,众人才半信半疑地散去。 点了瞪著凶眼的君意随的穴道,吕湘尘把人抱到庭院石凳上晾著,然後入屋去见花子渝。经过调理,花子渝面如红润了些,但眼底泛著淡青,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若非那双凤眼依旧精光湛然,吕湘尘绝对会误认为他是个冒牌的。 “这段时间好象发生了很多事。”吕湘尘拉来凳子,在他旁边坐下。 晴香 24 24 花子渝垂著眼皮微笑:“彼此彼此。” “情况不容客观啊。”听得出他说话中气不足,吕湘尘眼神黯了黯,握住露在被角外的手,笑得很勉强,“剩下的事由我来处理,你安心养伤。” “消灭余孽的话吩咐左右护法去,我有更重要的事交代你做。”花子渝抬眼,眼眸精光深湛,奕奕有神,不见半分病态,“事成以後,随你浪迹天涯,娶妻生子,我一概不管。” 吕湘尘微愕,皱眉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心不在,留著人也没用。”花子渝淡笑道:“况且七年期限早已经过了……” “他日若有需要,只要你一句话,”霍然打断他的话,吕湘尘轻轻摩挲他的指节,温言道:“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赶回来。”多年相伴,一路风风雨雨,知心相交,说要离别心中难免惆怅酸涩。 花子渝愣了愣,不由笑道:“我不和你客气。” 咧嘴一笑,吕湘尘好奇问:“好吧,你倒说说看,那重要的事到底是指?” 花子渝一派平静道:“我要你分一半内力给意随。” 吕湘尘愕然片刻,遂笑道:“你真是……不客气啊。” 花子渝斜眼睨去,一字一顿问:“有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揉揉鼻翼,吕湘尘干笑两声,“你不会打算让我教他武功吧……呃,明、明白了,不过得先说明,我是铁石心肠,小孩也绝不心慈手软!” “你看著办吧。”花子渝倦倦道。 吕湘尘领下任务,立马行动起来,到庭院把君意随往腋下一夹,带到密室里关起来,一关就是一整天。第二天清晨,君意随顶著黑眼圈出来,结了满脸寒冰,教中弟子见了,都不敢靠近,免得被他冻伤。 傍晚时分,弟子练功回来,老远便发现君意随举著一把大刀,双腿开立,站在几根圆木桩上蹲马步。而树荫下,吕湘尘正舒服地坐在石凳上,边抖著腿边喝茶,时不时提醒:“腰板挺直,脖子别歪……啧,你这小子眼睛瞪那麽大做什麽,蹲不好,别想吃晚饭。” 青衣教众看不过眼,人家还是个孩子啊,堂主太心狠了。瞧他人模人样,居然生著一副狼心狗肺!趁著吕湘尘上茅房,一群人偷溜过来,给君意随送水送吃的。君意随面容冷峻,一一谢绝,“很听话”地蹲在那。这孩子脾气真倔……众人没办法,只得期盼太阳快点落下,顺便嘱咐老徐晚上给君意随做点好的饭菜。 吕湘尘开始教他的东西很杂,刀法、箭法、拳法、鞭法、暗器,都教给他。君意随不笨,知道他只是在试探自己哪方面有特长,果然一天下来,吕湘尘便叫他只专心练弓箭。君意随眼力极准,力气又大,以前也学过一点基本功,嗖嗖几箭出去,百发百中。然而吕湘尘肯定他箭法後,却不让他继续练拉弓力度、瞄物精准的技术,“练搭箭,越快越好。” 君意随不知这样重复搭箭拉射练起来有什麽意义,吕湘尘不说,他自然不会主动问。白天时吕湘尘教君意随武功,晚上替花子渝调整内息。花子渝体内的毒虽然暂时没有发作的迹象,但气色一直不好,躺在房里几乎没有出过门。 过了一段时日,花子渝把君意随叫来,“练得怎麽样?” 君意随歪了歪头,道:“好。” 花子渝点头微笑:“今晚我教你剑法。” 在看到花子渝舞剑的一瞬,君意随终於明白吕湘尘总让他练搭箭的目的。花子渝的剑法快而飘忽,手腕翻转间,已出百招,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剑锋撒落点点星寒,一劈一挑,幽雅中暗藏一股逼人的狂傲气势。忽然想起那段沈沦绝望深渊的日子,花子渝也曾在满树梅花下舞过这套剑法。 是叫落梅剑法吧……君意随记得它有个美丽的名字。 学武天赋很重要,君意随筋骨奇好,学下来不是难事,又经过几日苦练,竟舞得有那麽几分像样。君意随学得欢喜,但也隐隐察觉花子渝身体愈来愈虚弱。 这日,花子渝才舞了几招,脸色忽变,捂著胸口撑著树急喘。君意随大骇,忙要叫人来,花子渝抬手止住,对他摇摇头。此时,有探子匆匆赶来,行礼道:“禀教主,三大世家、两大山庄的人连夜赶往聚贤山庄,行迹可疑。” 花子渝张了张嘴,像要说什麽,结果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听说是要盟主处置一个人。”探子低头继续说,忽然听到闷哼,抬头,“教主您身体?” 第 2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2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2 章 “盟主?”花子渝先是一诧,然後冷声道:“什麽盟主?” “就是……是那个苏慕晴啊。”探子不解他的激动,“属下昨天潜入山庄後院,不想他和一个白衣少年正坐在湖边石上谈话,差点暴露身份。” 晴香 25 25 “你……没看错?” “属下再怎麽样也不可能认错这个人啊。”青衣教头的死敌,化成灰也认得! 探子不知状况,实话实说了。然而等了半晌,花子渝垂著头,没有答腔的意思,探子这下急怀,以为自己说错话,吓得手心直冒汗,以求助的眼神望向君意随。君意随拉住花子渝的手,唤了一声,他人才如梦初醒,看了探子一眼,轻道:“没事,你先下去。” 猛咽口唾沫,探子如获重释地道了声是,急急退了下去。 “教主,你身体抱恙,不如先回房休息,我自己一人练就可以了。”花子渝的脸本来就没血色,这会听到这消息,更是惨白如纸。君意随心底清明,即使明晓一些事情的隐情,也绝对不会多舌去问,他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关心他所关心的人就已经足够了。 “没事,我们继续吧。”花子渝声音干涩,似是笑了笑,提著剑往前走。枯叶飞舞,秋风萧瑟,君意随凝望他的背影,愈发觉得苍凉孤寂了。 吃过晚饭,花子渝回到房间,刚关上门,勉强走了几步,险些踢倒凳子。爬上床时,满额早粘满汗珠。毒发的前兆,比他想象得要厉害,经脉不畅,身体忽冷忽热,犹如冰火两重天。盘腿深深吐纳,以纯阴内力做导,运行两周天,总算压制下来。 房里一片寂静,花子渝看著映有班驳树影的墙,觉得有些茫然。那里的墙原本只挂著一幅画,後来画前又挂了一件物什,碧绿温润的长笛,尾端留著一束因年代久远而呈青黑的香蒲草。在苏慕晴掉崖的瞬间,望向他眼底露出的一片深情,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更何况花子渝不是瞎子。许多年不解的迷团,那一刻,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可是那人却是以临终前的最後一眼告诉他,丝毫不给他回答接受或不接受的余地。 不愿再去看那管长笛,花子渝阖上眼,仿佛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 今晚的很特别,盈月如水,清辉满地,然而却飘著毛毛细雨。融融月色被雨丝打碎,氤氲朦胧,梦幻得十分不真实。入夜後的聚贤山庄还算安静,偶有弟子提著灯笼巡夜。 花子渝从侧墙跳下去,遇到人直接打晕,踢到草丛假山里面去。他不用费脑筋找人问路,苏慕晴住的地方必定是守卫最少的地方。很快,他绕到一个宽敞、无人看守的小院落,贴著墙边的树下,他听到“哢哢”的水车转动声,和著哗哗流水,仿佛奏著一首美妙的音曲。 “褚伯伯会很担心你的……”低沈而温柔的男声传来,花子渝一怔,忍不住抬眼向前望去。从这个角度,仅仅能看到苏慕晴的侧影。挺拔如松的背脊,灰色长衫,袖口叠著挽到肘处,透出男人的阳刚硬朗气概。此时,他正撑著伞,和前面的少年说话。 少年身体很单薄,脸色白得有些病态,长发垂著,遮去大半的脸。“除了湘尘……我谁都不要……谁都不要……” “云,别这样。” “少爷,少爷!”有繁杂的脚步逼近。 “慕晴,他们要杀湘尘,要杀湘尘啊,你救救他,救救他,我求你,求你了……”褚云像惊吓到的小鸟,恐惧而绝望地哀求。 “少爷,大夫说了你不能乱跑,快跟我们回去。”赶来的管家吩咐手下拉住褚云,然後对苏慕晴歉道:“对不起,少爷的病又发作了,给您添乱了,我们这就带他走。” “不,我不走!你们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绝望凄戚到叫人心碎的声音逐渐变得遥远。待一切都安静下来时,空气显得格外寒冷,那一种冷,仿佛能渗入骨髓,把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般。轻微响动,一条黑影缓缓从树下走出,苏慕晴抬眼一看,皎洁的月色下,花子渝雪白长袍微微扬起,柔顺的青丝由耳侧垂落,飘逸出尘,美得令人窒息。 “我不甘心。”许多压抑著的情感准备著要在再见时倾泻出来,然而,望入古井无波的眼底,花子渝张了嘴,却只说了短短四字。说完了,心头又像落下一块千斤重巨石,沈甸甸的,“为什麽……”赢的人永远不是他? 没有把话说完,花子渝看到苏慕晴突然变色的脸,然後愣愣看著他朝自己快速移来。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鼻孔滑到唇边时,一只掌猛地托住他後脑勺,逼著他微微後仰。 “子渝,你……”在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距离,花子渝听到他口吻略急的声音。 “我是来看你是不是真的死了。”更多液体涌上来,花子渝喉咙尝到咸腥味。 晴香 26 26 “要不要再给我挑一处风水宝地?”苏慕晴苦笑。轻微发颤的指尖不断抹著,却抹出更多浊黑的血,蜿蜒著渗出指缝,“谁对你下的毒手?” “与你无关。” 苏慕晴像早料到如此,噤声不再多问。左脚向前一踏,纵身跃向水池边,把人平放到腿上,舀了些冷水,拍向他额头。 剧毒导致的鼻血寻常的方法哪会凑效?花子渝眼皮微抬,讥讽笑道:“没有用的。” 苏慕晴轻轻摇头,撕落衣袍一角,泡到水里片刻,拿出来拧干,然後叠好敷在他额上。“每次和你见面都要毁掉一件衣服啊……” 花子渝原沈浸在他的温柔的关怀中,忽闻这话,脸色顿时一变,揪住他衣领勃然大怒:“你他妈个混蛋!一件破衣服值多少钱,你开价,我十倍赔你!” “你赔不起。”苏慕晴漫不经心地斜眼冷睨,悄悄和他掌心对贴,灌入一道真气,舒缓他如沸腾般乱蹿的血液。 话由牙齿间恨恨地挤出,花子愉怒道:“你再说一遍!” 苏慕晴一本正色地缓声道:“衣服是我亲手做的。” 花子渝眼底布满怒气,失声道:“那我亲手给你做!” 缓缓撤开掌,苏慕晴扬起愉悦微笑:“好,我等著。” 捕捉到不寻常的狭促眼光,花子渝猛然一惊,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所以说……他要替这个男人做衣服?!啪啪,像被平空挨了一下耳光。“卑鄙小人!”花子渝想也不想便挥出一记没有掂量轻重的拳头。 “唔!”腹部剧痛游走,苏慕晴眉头一皱,只来得及伸出右臂撑地,稳住倾斜欲倒的身体,“你……你这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懂知恩图报……还要反咬一口!” “你不仁,我不义。”花子渝眼底杀气煞浓。说来奇怪,他打出这拳,非但没有气息虚浮,呼吸反倒比刚才顺畅,摸摸鼻子,血也不流了。 相顾凝视,星月相辉。 “如果不是敌人,我会对你毫无保留的信任。”心思磨磨转转,花子渝垂眼轻叹,嗓音低沈喑哑,几乎湮没在“沙沙”枝叶轻颤声中。 “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敌人。”苏慕晴倾身将他横抱起来。身体倏然腾空,花子渝微微蹙起眉,随即低垂下来,仿佛倦怠到极点。苏慕晴转身朝房里去:“我那里有些药,延缓毒性很有效。” 醇厚的嗓音传入耳中,轻易挑起醉人夜色里深埋的一丝旖旎念头。难道如曦落所说,这毒会认人发作?花子渝觉得荒诞,咬了咬牙关,努力抑制流蹿的情潮。 离开月色慢慢踏入黑暗,万籁具静,某些细微的变化无法隐匿。短而急的呼吸,灼得烫人的高温,就著拥抱的姿势,苏慕晴想不察觉都难。 “放……放开我!”不行了!越是接触苏慕晴的身体,他就越不能控制自己。沸腾的血液咆哮著、叫嚣著亟待得到抚慰。花子渝发疯般推开苏慕晴,翻身落地。 “子渝!”刚刚还温顺得像只兔子,怎麽一下子又疵牙裂嘴化身成狼?苏慕晴情急下拽住他胳膊。花子渝红著眼,扬手劈掌。 第 2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3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3 章 掌在半空被擒获,花子渝更为急躁,像头迷失树林的小兽,在苏慕情怀里胡乱挣扎。偶然贴到他的胸膛,花子渝闪过一瞬失神,甚至难以自控地贴上去蹭,下一瞬,忽然僵住,又拼命朝後退去。 “冷静点!”苏慕晴握住他肩。 “滚!滚!”花子渝痛苦和恐惧交织,表情扭曲。苏慕晴心一揪,指微松,花子渝便疯也似的撞开门,朝冰冷的水池飞去。 ============ 最近精神不是太好,呃……原本说好今晚要更H的,结果太累了,那就明晚补上吧=V= 晴香 27(H) 27 纵身飞出去,揽住只差半步便跳入池水的人,轻轻一带,苏慕晴把人直接带回房,抬脚掩上两扇暗花木门。因再度陷入黑暗产生的恐惧疯狂滋长,燥热积聚不散,急欲寻找发泄口,花子渝无法掌住,挣开苏慕晴,脚下一个趄趔,踢翻几张凳子。“咚咚”静谧中响起的声音更刺激了崩紧的神经,花子渝捂著头痛吟,忽然又发疯一般,扬手又打碎桌面的杯子。 一双手轻轻悄然环上腰间将他板过身来,景物移动间,温热的唇细密地堵上来。花子渝一震,回神时後背已贴到凉凉的桌面,两只手被按到脑侧。“唔?”唇间溢出疑惑的模糊音,与此同时,一颗味道清凉的药丸被舌头推卷著送入他口中。 花子渝脑中一片茫然,只盯著苏慕晴微阖的长睫和高挺的鼻梁发愣。唇舌交缠,有种异样的惧怕,然而舒缓欲望的渴望,却让他著魔般难以抽身,不断挣扎在矛盾的深渊,一点点沈沦。 “苏慕晴,你滚……滚吧,”因微感窒息而松开唇,花子渝依靠仅存的一丝理智,低声道:“在驻成……驻成弥天大错前。” “两情相悦也算是大错?”苏慕晴轻吻他的脸颊。 “谁跟你两情相悦?姓苏的你脑袋被石头磕傻了。”花子渝不敢相信这话出自他口中。不是他疑心重,打从再见苏慕晴,便觉得他和从前有点不一样,但到不一样在哪,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像你这样霸道而且没心没肺的人,除了我谁还敢要?”苏慕晴低笑,二根手指点在他小腹上,紧紧按住。 “你!”是毒发产生的幻觉?还是说,这才是苏慕晴的真面目?花子渝哑口无言。长指隔著衣衫缓慢上滑,小腹也有一股热流快速上涌。“恩……”花子渝不由皱眉轻喃,招架不住这种磨人的挑逗。 “闭上眼,全身放松。”温柔的声音吹到耳侧。花子渝浑身一颤,突然肩窝承力微陷,浑厚的内力顺著指尖源源不断送来,片刻後,两指骤然分开,顺著双臂移动,最後落在他腕间猛然一弹。花子渝猛咳两声,吐了口血。苏慕晴把准备好的毛巾及时朝他唇上一捂,接住那摊黑血。“感觉怎麽样,好点吗?”细心擦干唇角残留的血丝,苏慕晴盯住他眼睛问。 吐出淤塞於胸的毒,花子渝确实感觉舒爽多了,但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顿时拧起眉头:“不好。” “呃……你还真难伺候。”苏慕晴细细低喃,眼中又燃起欲望的火光。蜻蜓点水般的吻一点点印落,脸、颈、锁骨,沿敞开衣襟一路朝下。花子渝几乎要怀疑刚才那逼毒是他故意为之,只恨得咬牙,此刻无力反抗,只能垂著乏力的眼皮,让他为所欲为。 事情为什麽演变到这个地步? 他们怎麽会这样,怎麽能这样? “恩!”胸前的小突起被含住,拉扯舔吻产生的快感打散花子渝的思考,却见他狠抽口气,握住桌沿,直直挺起半身。苏慕晴按住他肩头,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专注亲吻。湿润粘滑令花子渝无所适从,难耐地揪住他头发:“你……你有病!” 苏慕晴蠕蠕唇,抬起头来。花子渝对上他目光,有些惊骇,苏慕晴的目光仿佛一把火,要把他烧为灰烬,花子渝看著,竟感染那份情动,在欲望驱使下,伸臂环上他脖子,仰身吻向他的唇。苏慕晴眼中闪过惊喜,忙按住他後脑,热情回吻他。 上衣不知何时松了下来,挂在腰间。厚实的掌心一寸寸抚过优美的腰线,带来浅浅喘息和轻颤。上挑的凤眼如浸了水般,波光盈盈流转。欲望渐渐高涨,苏慕晴的手滑了下去,扯掉袍底下长裤,指尖试探性地碰触他敏感的大腿内侧。 手很快被人按住。花子渝诧异地瞪著苏慕晴敞开衣物後袒露出来的胸口。皮肤表面纵横交错无数伤口,有几道划得很深,疤结了还没脱落,显得狰狞可怖。 “以为自己必死,结果被山底的树枝卡了一下。”苏慕晴轻描淡写把坠崖的结果一句带过,树枝刮伤事小,主要是花子渝捅的那刀险些要了他的命。但如果不是经历这命悬一线的时刻,他永远不懂该如何把这份埋藏多年的感情倾注出来。所以,他这算是因祸得福?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既不是祸害,留他活著做什麽?更叫人咽不下气的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他极有可能比苏慕晴更早离开这个人世。自己费尽心思要灭掉这个男人,到头来他还好好活著,不甘心……很不甘心!想到这点,花子渝满腔怒气无从发泄。 看著忽然变得阴冷狰狞的脸,苏慕晴愣是没明白自己又犯了他哪片逆鳞,怕好不容易凝聚的好气氛被破坏,索性先下手为强,堵住他的唇,省得他胡思乱想。 几乎全裸的人从桌上转移到床上。趁著花子渝被吻得情迷,苏慕晴握住腰侧,低头含住他欲望。花子渝一个激灵,他……他居然做出这等龌龊的事!“苏慕……啊……”怒斥的最後,粉色的唇只吐出一个亢奋延绵的颤音。 长发顺著床垂了下来,酡红的脸如醉枫般惑人。苏慕晴眼色一沈,放开他的欲望,手慢慢分开他的腿。些微刺痛从身下传来,花子渝警觉睁他一步,抱紧他朝上用力一顶。 疼痛如浪般涌来。花子渝痛苦地皱皱眉,长指紧抠著他的臂,划出几道血痕。疼痛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只是他不能接受被人侵占身体的事实。 “子渝。”苏慕晴怜惜地吻住他额头。 花子渝的心沈了下来,默默看著他,难道许久以前就已经注定有这样的一个结局?孽缘。真是孽缘。苏慕晴不知他满怀心思,只是等著他适应,然後抱住他的腿,挺身攻城掠地。两具交叠的身体汗水淋漓,床摇晃出的闷响异常清晰。 身体被人反转,硕大从背後侵入。苏慕晴俯身,把头枕到他肩上,下身不断索求所有。他所认识的那个表面憨厚老实、善良可欺的男人……和身後的真是同一人麽?花子渝悄悄紧了紧拳,忽然有种被深深欺骗的感觉。 拽著被单的指忽然嵌入另外五根长著厚茧的手,慢慢相扣。“子渝……”温柔的嗓音,拉回花子渝飘远的心思,抬起埋入枕头的半张脸朝後望去。苏慕晴的眼睛正正看入他底深处。心口蓦然一震,这目光和那年在洛阳相遇时一模一样,清澈纯净,温柔如水,仿佛能包容世间所有,能读懂隐藏极深的心思…… 爬上顶峰前,苏慕晴张臂紧紧环住他,在感受著身下人情难自禁的轻颤时,重重地在他背上吻落属於自己的印记。 晴香 28 28 一夜细雨润湿,清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习习凉风吹卷著帐帘,携著浓浓的慵懒气息。苏慕晴推门进来,花子渝居然还蜷在被子里头,不由诧异。 “我没衣服穿。”花子渝冷冷道出原委。 苏慕晴皱了皱眉,好象没有扯坏他衣服吧?当然,苏慕晴肯定不会去检查现在还躺在地上,揉成团的衣物里,属於花子渝的那件到底有没破得不能穿。“抱歉,我这就给你拿。”放下拿来的早点,转身出门,不一会儿,苏慕晴便取了一套弟子服回来:“先凑合吧。” 花子渝懒懒应了一声,起身衣服。简单洗漱过後,坐到苏慕晴旁边。苏慕晴递来一截剥好皮的番薯。“我娘经常托人送来,都是自家田里种的,味道不错,而且能放很长时间不坏。”花子渝接过去尝了几口,好象也挺喜欢,苏慕晴见了,心情也愉悦起来,道:“我娘对解毒很在行,你跟我回一趟洛阳,或许她能帮上忙。” 花子渝扬唇嘲讽:“你该盼我死才对,那样江湖至少可以平静十年。” 苏慕晴淡淡一笑:“把你绑在身边,江湖同样可以平静十年。” 花子渝轻哼:“你现在倒是很会说话。” 苏慕晴笑容不变:“过誉。” 花子渝嗤一声冷笑:“不过连曦落都说解药难寻,你娘能做什麽?” “不管能不能解,或许只能暂时延缓,但我不会放弃的。”那万一真的治不好?花子渝内心盘旋的问题,正要脱口而问,忽然有人敲门,“盟主,人都到齐了,正在花厅候著呢。” “别惹麻烦。”花子渝此次前来肯定还有许多疑问没弄清楚,苏慕晴相信他一时半刻不会离开,虽说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但提醒却不能省。花子渝慢悠悠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应了句,还嫌他罗嗦,以滚。 花厅聚满人,褚凌月站在众人中间,神色颓然,仿佛一夜间老了几十岁。 苏慕晴进来以後,一群弟子随即把外头的人押上来。 第 2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4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4 章 “云儿……”眼见褚云被狠狠推倒在地,披头散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褚凌月鼻子一酸,忍不住啜声叫喊。可怜天下父母心,亲骨肉落到这样的境况,做爹的怎能不揪心,怎能不滴血? “褚云私通邪教,做出有辱我武林正道颜面之事,恳请盟主严惩不贷!” “云儿一时糊涂,求盟主看在老夫面上,饶他一命吧!”褚凌月“扑通”跪倒於地,老泪纵横:“老夫愿意带他离开归隐山林,绝不涉足江湖……” “褚庄主,你一走了之,那我们怎麽办?江湖人会怎麽看我们聚贤山庄,放任自流?包庇纵容?往後我们还有何威信可言?”应无霜态度坚决,意在不赦。 “不……云儿死了,老夫也不活了,不活了……”褚凌月转身扑到褚云身边将他抱住。褚云似乎感觉到安心可靠的热源,缩著脑袋蜷入他怀里,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苏慕晴慢慢走到父子俩前。 褚凌月抬起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 “带褚云离开,寻访名医,他的病不能再拖。”苏慕晴蹲下身,轻轻抚著褚云的脸。 褚凌月愕然瞪眼。 “慕晴,你你你……你……”得到这样的判决,在场的人的诧异不下於褚凌月,应无霜更暴跳起来,吹胡子瞪眼:“你要把他放了?我不同意!” 两位庄主也不满:“凭什麽要放他?” 其他弟子也高喊:“褚庄主理应大义灭亲,还武林一个公道!” “公道?”就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时,突然有人插话:“如果前面跪的是你们的亲人,有谁还敢把自己说的话再说一遍?!”沈风行沈著眼色,直直回视四周射来的目光,提高声调怒道,“有谁敢?!” 众人噤声。习惯孤僻得几近自闭的沈风行,忽然听到这句情绪激动的质问,大家都颇感意外。沈风行是苏慕晴亲表弟,但江湖地位不高,平日安分守己,专门处理江湖上的琐碎事,说不好听就一跑腿的,但从来没有怨言,更不会顶撞前辈。如果忽略眉宇隐隐透出的阴郁,他其实是个挺容易亲近的人。谁会料到他此时会突然发飙,平空投来一柄锋利匕首,不偏不倚正刺中人性中最不堪一击的地方。面对他的责问,竟没有一人出言反驳。 苏慕晴的目光移向沈风行。 沈风行微微一怔,迅速转开视线。 亲情永远是沈风行心中最深沈的痛。眼底浮现的一丝浓烈悲伤已深深落入苏慕晴眼中,不免令人生出淡淡惋惜。 “褚庄主年事已高,只有褚云一个独子承欢膝下,各位怎能忍心叫白头人送黑头人?”苏慕晴环视四周,见众人相互觑视,叹了口气继续道:“而据当时围捕的弟子描述,和褚云一起的男子武功高深诡异,使用的是青衣教追魂镖,但我们不能单凭这点就断定他是青衣教的人。若有人栽赃嫁祸,蓄意挑起我们与青衣教的仇恨,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褚云神智不清,那男人也没有捉到,事情不清不楚,贸然定罪显然於理不合。” “褚云在江湖上的影响力非同小可。”苏慕晴顿了顿,缓缓道:“还望各位三思。” 如果说对苏慕晴前面讲的道理还能嗤之以鼻,那麽最後一句,便如泰山压顶,压得众人不敢吭声。褚云是有名在外的“江湖一枝笔”,因书评言辞锋利,最易遭罪,尤其是聚贤山庄里的人,不少被他批得体无完肤。不过也正因为他敢说敢言,秉持公正,得到许多人追捧。眼下当真在真相未明时动了他,到时候要应付无中生有,胡乱添罪,将白的抹成黑的诸如此类的质疑声,局面就很难收拾了。 “褚云这种病,不是说治就能治得好。”应无霜权衡利害关系,只能退一步道:“但事情总不能不了了之,众人不服,对外也不好交代啊。” “在下认识一位名医,专治心病,你们若是信得过,我明日就叫他过来。”低浅温柔的声音缓缓传来,众人目光朝声音处看去,人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材格外高挑,穿著聚贤山庄弟子服饰的男子,生著一双与平凡相貌极不相称的丹凤眼。漆黑的瞳孔浩瀚如海,流露出一股逼人的凌厉。 “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在下姓於,是苏盟主的……远房亲戚。”男人微微一笑,顺了顺垂到肩上的青丝,悠然笑道:“昨夜匆忙而至,未来得及和大家打照面,现在应该也不晚。” 晴香 29 29 同样的服饰著在不同人身上,居然天差地别。这位姓於的公子风流尊贵,怨不得成为目光的聚焦点。因此,众人只顾著互相俯耳低语,而并没注意到沈风行猛地朝前跨半步,然後在短暂的失神和震惊过後,黯然垂眼,悄悄退回了人群。 应无霜率先从好奇的眼光中敛神,打量著他问:“小兄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自称“於公子”的花子渝眼角微提,淡笑著迎向他视线:“哦?在哪?” 应无霜露出为难的表情:“这……” 傲慢不可一世的气质,凌厉危险的眼神,浅柔而蕴涵危险的说话腔调,像极了…… “哎,他和白苓夫人长得好像啊!”不知谁小声说了句。 “对呀对呀!”马上有人应和。 苏慕晴暗道不妙,正要岔开话题。 应无霜这时却眉毛一扬,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果然有三分形像,七分神像啊!” 花子渝轻飘飘地瞥了一眼苏慕晴,而後笑得很温柔:“是麽?” 後面脑子转不过弯,没有发现气氛异常寒冷的弟子依旧点头附和:“对呀对呀!” 应无霜这下更打不住话:“白苓她还好麽?” 花子渝抿唇似在冷笑,而一直如同受审犯人般被盯住目光的苏慕晴赶紧回答:“娘她很好、很好。”特别强调了“娘”字以後,苏慕晴犹如获得大赦。花子渝挤挤鼻子轻嗤,应无霜大笑:“像她那种人,放在哪都能找乐子,能不好麽?哈哈……” “热烙完了,我们也该办正事了吧?”花子渝带著讽刺地温和一笑,眼有意无意瞥向尤跪在地上,神情悲戚的父子。 应无霜顿时涨红老脸,尴尬地轻咳两声,“白苓医术高明,想必於公子所荐之人也非泛泛之辈,不知姓甚名谁,在哪行医?” 褚云得的病,武林盟内的大夫居然没一个能治,有些连病症源头都查不出,应无霜为此忧心重重。眼下见花子渝举荐良医,心中暗喜,希望借此机会把贤才招入聚贤山庄,为虎添翼。 花子渝眉角微微动了动,然後低眉顺眼地走到苏慕晴身边:“他呀,美其名是名医,其实不过是个怪人。喜欢游历山水,采集各种珍奇药草,行踪不定,我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在哪行医呢!我与他有些交情,昨天又正巧在市集碰了个面,所以才让他来看看,但是他不会长留,往後要去哪,我可也不清楚的。” 应无霜忽然有种心思被人完全看穿的狼狈,花子渝得了趣还故意停了一停,然後才继续说道:“其实治病这事,重要的是对症下药,如果用错方法,该配合的不配合,就算是仙草也治不好。你说是不是啊,慕晴?” 苏慕晴啼笑皆非,好不容易从花子渝口中得到如此“亲昵”的名字,却是在这样场合上。众弟子其实听著慕晴两字也怪别扭的,可转念想想,人家是亲戚,是一家人,人家喜欢怎麽叫就怎麽叫,还轮到别人论长短?於是,纷纷把不该有的古怪念头都抛诸九霄云外。 “应庄主,眼下褚云的病不宜再迟。”苏慕晴看向花子渝,别有深意道:“让他来吧。” 良医招揽不到,应无霜只好寄望於查清事实真相,便点头同意。 “谢谢,谢谢……”褚凌月抱住褚云迭声道,豪气干云的踏月山庄庄主如今不过是个爱子心切的爹罢了。苏慕晴叹了口气,走过去将他们扶起。 於公子优雅脱俗的气质当晚便成为山庄弟子饭後谈资,不想话题还没说热,第二天前来敲门说自己就是那位名医的男人又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瞪著一身白衣似雪,英俊不凡、犹如神仙降世的男子,应无霜很不确定:“你真的是於兄弟所说的大夫?” “怎麽?我不像?”对方斜眼。 “不是不是,您别误会、误会……”见他两手空空,连个药箱都没有,应无霜难免起疑心。但隐世高人多为性格孤僻乖张,见眼前男子心高气傲,不像骗子,应无霜只好收住满腹疑问。 第 2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5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5 章 白衣男子来到褚云居所,然後吩咐一干人等留到院外,半步都不准踏入。褚凌月不放心,苏慕晴安慰道:“放心交给他吧。”见苏慕晴如此信任他,褚凌月只得点头。 铺著鹅卵石小路的清幽院落开著黄色小菊。吕湘尘站在门前,蜷指放到唇间轻轻一吹,随著几下震翅扑凌声,树间飞出一道纤细的影,盘旋了个弧,稳稳落到宽阔的肩膀上。“你想他吗?” “想他、想他~云~云”鹦鹉歪头叫了叫,然後低头啄著胸前漂亮的羽毛。 吕湘尘摸摸它的脑袋,推开门。首先入眼的是桌面插在小瓷瓶里的一株小黄菊,娇豔夺目,应该是新鲜采摘回来的。褚云在床上很安静地睡著,脸容略为憔悴,浓密的睫毛阖著,显得很乖顺。吕湘尘在床头坐了片刻,俯身在他额头轻轻点落一吻。 褚云迷糊地睁开惺忪睡眼。 “快起来,你家相公来了。”吕湘尘捏捏他柔软的脸颊。 “湘……湘尘!”褚云看清对方的样子,惊讶得脱口叫出声来,然後蓦地闭上嘴,慌忙看向四周。 “别紧张,这里只有我一个。”吕湘尘微笑。鹦鹉咯咯飞下他肩膀,靠到褚云怀里。褚云高兴地把它抱住,摸著它毛茸茸的脑袋。“你怎麽进来的,这里是聚贤山庄啊!” “我是被他们邀请来给你看病的。”吕湘尘低笑道。 “可慕晴不是说?”褚云不解仰头,一双清亮的眼明如秋水,眼波流转,哪有半分痴傻的样子。 “唉,教主来了,打乱我和小苏苏的整盘计划。”吕湘尘无奈一笑:“不过这样也好,你不必再装疯卖傻了,过几天时机成熟我就把你带出去。” 晴香 30 30 “教主?”褚云蓦然瞪眼,“你是说花子渝?昨天那个於公子是他?”他早该知道,一出现便如鹤立鸡群,拥有绝无仅有的风华绝代,除了花子渝还有谁? “瞧你眉飞色舞的样,我要吃醋!”吕湘尘绷紧脸。 “吃吧,最好被醋淹死!”褚云做了个鬼脸。 “不得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包藏祸心。”吕湘尘捏了他鼻翼一把,“想谋杀亲夫,恩?” “痛痛痛……”褚云捂住鼻子,一张脸皱巴成肉包子。 这表情太诱人太可爱,吕湘尘捧起他脑袋深深一吻,然後把人抱到怀里。“教主已经应承让我离开青衣教,往後我们可以隐居深山,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了。” “当真?”褚云展颜一笑,但随即又跨下脸,闷声道:“可我爹……” “让我来解决。”吕湘尘揉著他长发,宠溺道:“等我消息。” 经过“名医”吕湘尘的治疗,褚云病情有明显的好转,隐隐约约能念出一些人的名字来。应无霜出了名的急性子,见他稍有起色,便亲自前来询问那日发生的事。褚云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痛苦,畏缩著把自己蜷成团,什麽话也不说,只是拼命哭。吕湘尘勃然大怒,把应无霜轰出房去。应无霜憋了一肚子气,奈何人家不是聚贤山庄的人,他没资格管,再说人家是大夫,说你影响病人情绪,阻碍治疗,怒得有理有据,谁敢提意见,就是自取辱没。 “是因为吕湘尘,所以你插手这件事?”下午天气不错,苏慕晴留在书房处理山庄年底分红的事。再过个把月,庄里的弟子就要陆续回家探亲,因而他必须过目审查山庄一年来的各项收入和开支,包括押镖,捉盗贼得到的赏钱、参军俸禄和三大山庄的铸剑、制衣经营的钱财等,理清後逐一发放。每年的这个时候苏慕晴都很忙,而今年,他还得养好掉悬崖时摔出的并不轻的内伤。 “既然要走,就要让走得无牵无挂。”花子渝卧床两天,睡得骨头发麻,有苏慕晴帮忙压毒,身体觉得轻松许多。苏慕晴说等他精神再好些就回洛阳,其实花子渝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觉得近些日子活得太累,想放松一下。他很固执,但有时也很随性,他心里清楚,以目前的身体状况,再谈什麽天下第一只会徒增笑话罢了。看著窗外阳光灿烂,鸟鸣啾啾的晚秋景,花子渝来了兴致,起身坐到窗前,颇有闲情地赏起景来。 “你的毒一天不解,他不可能无牵无挂。”苏慕晴停下笔,抬头看他。易容後的花子渝依旧明豔照人,白衣自然垂落,及腰长发发尾随风轻摇,映著窗外小景,萦绕一股静谧脱俗的美。苏轼形容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花子渝亦是,无论豔丽如火,还是清雅如雪,看在眼里都是种赏心悦目。 “该做的都做了,往後怎麽样,谁也预料不了。”花子渝悠悠回头,对上苏慕晴含著笑意的温柔眼神,愣了一下,而後垂眼道:“我没想过我们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身份敌对,却不在战场厮杀,而能在一个屋檐下心平气和谈话,令人匪夷所思。 “我觉得这样挺好。”他曾经想守著两人的秘密,守著自己的感情离开。然在掉崖前的一瞬,他清楚看到花子渝震惊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痛苦,便是这点细微痛苦,让他自私一次,将笛子塞了过去。他知道,花子渝一定会把所有事都想明白。他不甘心在花子渝心里,仅仅是个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敌人。 花子渝蠕蠕唇,最终还是没说什麽。沈默片刻,忽然单手往窗台一撑,跳到外头:“我出去一会儿,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不等对方回答,花子渝踏上枯枝条,风一般离开。 “呃,怎麽突然……”苏慕晴愣了下,然後低笑两声,继续低头做事。 晚上去了一趟褚云房间,吕湘尘正跟他说趣事,两人乐得不行。苏慕晴识趣离开,回房里了个洗澡,穿上干净衣物。窗外月色不错,便到泡了壶茶搬到庭院,暂时把看帐的事放到一边。才喝下两杯,花子渝回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坐。”苏慕晴倒转一个空杯,满上茶放到桌的另一端。 花子渝却不急著坐,走到他身边丢了件东西过去。 苏慕晴接过一瞧,原来是他的长笛。 “物归原主。”花子渝换回一身墨色长袍,在他对面坐下。袍上的纹饰别致,没有过分华丽,所以不显张扬。 “谢谢。” “不谢,我看著它碍眼。” “那你留著它做什麽,直接毁掉不更好?” “直接毁了我去拿什麽凭据证明苏盟主死在我的手上?” “好吧,我暂时认输。”嘴皮功夫苏慕晴远不及花子渝,反正偶然让他占占便宜,自己也不会缺根骨头少条毛,何乐而不为?况且花子渝把他的笛子保管得完好无缺,他高兴还来不及。 “输了就是输了,什麽叫暂时?”有毛病,想笑就笑,这样微微勾起唇角皮肉抽搐是什麽表情?花子渝冷冷瞥他:“喂。” “恩?”苏慕晴微笑。似乎花子渝无论唤他什麽,听入耳都甜得发腻。 “把以前那曲子再吹一次吧。”花子渝道。 晴香 31 31 “当年我用的不是这个。”苏慕晴笑著把笛子搁到桌上。掌往桌面轻轻一按,身影如箭般疾射而出,一个眨眼的功夫,人便坐回原来的位置,两指间多了一片泛黄的叶。卷成细长叶筒,含住捏扁一端,试著吹响几个音。片刻後,一首欢快的曲子流淌出来,伴著拂来的秋风,回荡在清雅的小院里。 花子渝静静听了会儿,心中忽然一荡,拿起那管长笛,犹豫片刻,慢慢贴到唇边。清脆的笛声响起,然而因为跟不上叶卷的节奏中断数回。不甘心地稍做调整後再度尝试,反复几遍,截然不同的音色终於和到一起。 “我走的时候,你似乎还说了一句话?”受到轻快曲子的感染,花子渝有不错的心情。 “可惜你听不见。”苏慕晴摇了摇头,拿过他准备要喝的茶倒掉,“凉了,换新的吧。” “你说的什麽?”花子渝接过冒著热气的茶,盯住他眼睛问。无数次猜测那一定是句很重要的话,以至在往後的岁月里偶然回想,心里多少存有遗憾。 “我说,我叫苏慕晴。”苏慕晴无奈浅笑,替花子渝无奈浅笑。 第 2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6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6 章 果然,花子渝脸色瞬间阴沈下来。搁在膝上握得青筋暴突的拳头几欲挥出,在他脸上挂点颜色。狠吞几口恶气,花子渝稳住神色,弯唇冷笑:“原来是自报家门。” “没想到刚到杭州一个月就见到你。”花子渝那晚居然跑来挑衅,兴奋和震惊已经无法形容他当时的心情,但在迎上花子渝抛来的只有鄙夷嘲讽,全然陌生眼神,所有的喜悦瞬间冻结了,“那时说不伤感是假,不过後来释怀了。”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谁会记得一个土包子?”花子渝不屑嗤笑:“少自作多情。” “你带著香蒲草,”一话戳中他死穴,苏慕晴微笑著欣赏他青白交织的脸色:“还有,你记得我吹的曲子。” 花子渝猛地拍桌怒驳,“男人不换配饰很奇怪?但凡听过的曲子我都记得,不仅是你这一曲!” 苏慕晴端著茶正色道:“发什麽脾气,子渝,我真的……很开心。” “你还敢提?!”花子渝隔著桌子扯住他衣领,吼声如雷:“信不信我现在就毁掉它!”相处下来,早摸透姓苏的弱点是这些又土质地又差的衣物,所以威胁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情。 鼻息火辣辣喷了上来,苏慕晴轻笑,而後忽然歪头,飞快在他脸上啄了一吻:“没关系,你可以照原样再做一件。” 滑而湿腻的触感由一点蔓延。由羞变恼,由恼变怒,怒到了极点,运足七成功力的一掌便毫不留情地拍出。苏慕晴警惕侧身,掌风擦著胸膛险险而过,击中对面树下的石头,轰然穿了个大洞。 “不要动武!”扣住欲要再提手腕,苏慕晴绕到他身後,把人一把拉入怀里。 靠在苏慕晴怀里,花子渝听到急促的心跳。他这是在紧张自己麽…… 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打断花子渝下一句说口的话,两人也很默契地分开。 “盟主,空明大师的尸首找到了!” 宁王在明德寺遇害,朝廷却派人送来书信,让聚贤山庄不要追查过问。朝廷的事,江湖人一直抱著能不管则不管,能避则避的态度,得知这一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苏慕晴也是在离开崖底回到山庄後才知道的,但自己保护的人惨死,他难辞其咎,无论如何都想查清凶手是谁。但内腑的伤实在太严重,事情才一直被耽搁下来。到了第三天夜里,他接到一个神秘人飞镖携来的信,信的内容很简短,说杀死宁王的凶手是空明。几天後,明德寺遭人血洗,一把火烧个精光,空明也失去了下落。 “琵琶骨锁上千年寒铁,经脉尽断,但致命伤在眉心一剑。”应无霜指著抬进来,已有腐烂迹象的尸体对苏慕情道:“伤细如针,普天之下能做到的只有花子渝一人……对慈悲为怀的出家人都能下手,可见其心如蛇蝎,魔性难驯,不除他武林堪忧啊!” “慈悲为怀?”花子渝闻言,扬眉冷笑:“若是慈悲,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皈依佛门的僧侣多数半路出家,这群人当中,有不少人曾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而到佛祖面前悔过。又或者说,有人故意藏身在寺庙,背地里做著不为人知的勾当……” 晴香 32 32 “明德寺的内情我们确实不知,但花子渝和我们积怨已久,非杀不可!於兄弟,你识人甚广,不知能否为我们招纳江湖才俊,助我等一臂之力,铲除邪教,扬我正道之风。” “要杀花子渝一个苏慕晴就够了。与其招兵买马,还不如劝劝苏盟主。”斜眼睨向苏慕晴,花子渝笑得阴险狡猾:“难道苏盟主还不足以让你们信任?” “他……”带著试探和挑唆的询问令应无霜一下懵了。 “他怎麽了?”花子渝以目光逼问。 瞟了一眼蹲在地上查看尸首的苏慕晴,应无霜只觉骑虎难下,硬著眉头说:“花子渝毒辣阴狠,行事狡猾诡秘,教中弟子武功不差,慕晴他一个人……很难应付。” “空明大师生前既在明德寺修行,如今遇害,尸首理应葬回寺下。”苏慕晴似乎没有听到两人的谈话,默默将白布重新覆回原处,对左右侍立的弟子吩咐。 “传闻花子渝最讨厌脏东西,所以他杀人有个习惯。”花子渝故意挑起凤眼望向两名准备上前的弟子,嘴边绽开惊骇发悚的浅笑,“在尸体表面洒上带有香味的剧毒,让它在五日内腐化,剩下一滩血水,消失得干干净净。但在此之前,谁碰了尸体,谁就会染上这种怪毒。我说,这毒这般阴险,还不如趁早一把火将尸体烧了,省得运尸途中被不明真相的人接受,白白冤死。” “有、有毒?!”两名弟子闻言,刹时间脸上血色全无,慌忙看向自己的手。 “不用慌,尸体没毒。”苏慕晴递给花子渝一个警告的眼色,而後拿出刚才扎过尸体却没有变色的银针,对两人徐徐道:“送过去葬了吧。” “是,是……”松了大口气的两人匆匆把尸首抬下。 “哼!”花子渝冷眼一瞪,跟著甩袖离去。 “慕晴,於兄弟出於好心提醒,并非有意恐吓……” “我知道。”苏慕晴凝视他背影淡淡道,花子渝生气的根本不是应无霜所说的原因。 “那个人不得好死!”用力撞开房门,花子渝大步跨入房里,转头对尾随而来的苏慕晴怒声叱喝。 “他和你有仇?”苏慕晴轻轻掩上门後问。 “他不仅和我有仇,还和青衣教死去的几百条人命有仇!”隐忍的怒火已然烧起,花子渝紧著拳头忿恨道:“当年就是他联合外人血洗我青衣教,一夜之间,凌渊堂尸体遍地,血染高墙。那些曾对他推心置腹的师兄弟、朋友甚至恩师全部惨死在他手上……我以为我会死,後来曦落替我挨了一刀,让我从密道里逃了出去,但他们穷追不舍,直到将我逼到山崖。就在他们准备了结我时,湘尘赶来,拼著最後一口气杀出条血路我才有命活到今天。” “真没想到姓段的竟然是埋伏在青衣教的眼线。”姓段?难道和前年过世的段前辈有关?苏慕晴愕然。眯了眯眼,花子渝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潜伏十年拼於一战,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说到痛恨处,花子渝禁不住身体发抖。苏慕晴想要抱他,却被他甩开。花子渝抬起眼看向他,悲戚控诉:“青衣教几百名弟子的性命都是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亲手葬送的,亲手葬送的啊!” “子渝……” “六年前,花子渝只是个被人收养在青衣教,等待接任教主的无知小孩,把所有的信任都交付出去的小孩。从小是弃儿的他内心寂寞孤独,所幸他相识了许多知交好友,他想著,将来要和他们一起振兴青衣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所以他每天拼命练武,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天下第一,实现许下的诺言,保护他周围爱他的人。” “但那晚以後,花子渝就不是以前的花子渝。他变得嗜血,变得残暴,他要光复青衣教,除掉任何对青衣教不利的人。”花子渝扯了扯唇角,轻道:“包括……新上任的武林盟主。” 仿佛要把他从残忍悲恸的梦中唤醒,苏慕晴箍住他的手臂,把吻落到他垂落眼皮上。 “对不起。” 睫毛微微扇起,花子渝怔怔看著他,“……你跟谁说对不起?” “用我如今武林正道之首的身份对你说一句对不起。”苏慕晴抚著他皱起的眉头,心如滴血。不曾想过盟主身份的重要性,如果他那时能早出江湖,继任武林盟主,他一定要努力阻止这场浩劫。 “你改变不了什麽。”似能读懂他的心思,花子渝轻笑:“你和我不一样,我和那时幸存的教中弟子出生入死,他们对我、对青衣教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但武林盟里,说话权仍掌握在那群食古不化、私下结派暗斗的老头手上,你新任盟主之职,根基势力不稳,在弟子心中所占分量远不及他们,他们铁了心要打,你也只能眼睁睁看著事情演变成同样的结果。” “你就对你相公……这麽没信心?”苏慕晴沮丧道。花子渝飞来一个刀眼,苏慕晴顿时噤声。半晌,他想到另一件事:“你体内的毒也是他下的?” “他把毒藏在明德寺的香烛和檀香中,因为气味相近不容易察觉。他知晓凭武功已经无法杀死我,於是用了和当年同样的方法,借我和他平日在佛堂商讨教务的机会,让毒慢慢渗入我体内,积聚到药石无效为止,然後一击将我消灭。”花子渝抿了抿唇,微笑:“但他却又不放心,用宁王引你出手,把我彻底铲除。” 和讲述血腥的叛乱激愤语气不同,他自己的遭遇,用的只是最平淡最轻的语调带过。苏慕晴的心隐隐抽痛:“江湖纷争没有尽头,我们不能陷在泥潭里一直打转。子渝,我们离开吧。” 心脏忽然停跳一拍,花子渝微微扬高下巴,眼色茫茫然,好象弥著浓雾。苏慕晴话中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成一句话,他不懂了。而且,如果可以,他宁愿不去听到他接下来的解释,但动摇的心却忍不住暗暗期待。 “空明死了,青衣教的仇也报了,放下一切,跟我回洛阳隐居,我娘和曦落他们会竭尽所能把你治好。到时候,我们在地里种种花草,养猪养牛,过些平淡的日子。” “不行,”花子渝厉声打断他念头:“我们的立场根本不允许……” 第 2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7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7 章 “吕湘尘和褚云能,我们为什麽不能?”苏慕晴托起他低下的头,让深邃美丽的眼和自己对视:“我不想和你成为战场上的敌人,我想成为那个例外。” 炽热的目光像要把人焚燃得连骨头都不剩。苏慕晴侧头要吻他的脸,花子渝蓦然推开他,眼中跳著一点一点碎裂的矛盾和痛苦,苏慕晴的深情和温柔比任何利器更能扼杀他引以为傲的意志。“别……” 苏慕晴还是按住他,印落一个吻。“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我已经决定这麽做了。”武林盟主、天下第一,他苏慕晴同样有让自己立於不败之地的资本与骄傲。 晴香 33 33 数日後,吕湘尘向褚凌月摊牌。原以为褚凌月会竭力阻挠,然而他神色平静地坐在书案前,静静听完吕湘尘说的每一个字,“都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吕湘尘反而适应不过来:“褚庄主……” “你们当真以为我老了,糊涂了,看不穿你们那点心思麽?”褚凌月轻叹一声,蜷指成拳抵在额头,脸上带著倦容,“云儿是困不住的孩子,迟早有一天会离开的,能有人看著他好,我这个做爹已经别无他求。” “谢褚庄主成全。”吕湘尘拱了拱手。 “不必,我只是不想他再重蹈他娘的覆辙罢了。”褚凌月侧著脸苦涩道,脑中又浮现一桩桩陈年往事……如果当年他能勇敢一点,放下身份的鸿沟,那个美丽的女子就不会为了保住他名誉和道义,自刎在师门弟子的包围下。 世间之人,皆逃不过贪嗔痴恨爱恶欲,何苦? 得到褚凌月的首肯,应无霜这边就好办多了。吕湘尘以病人需要外出散心,调节情绪为由把人带走。应无霜犹犹豫豫,总担心这情石沈大海。褚凌月端出庄主身份,态度强硬威迫他妥协,苏慕晴也出面说了几句。应无霜一个巴掌拍不响,僵持两日後只能同意放人。 离开聚贤山庄的那日,天阴沈沈地飘起细雨,带来几分入冬气息。褚凌月怕触景伤情,没有来送别,褚云撩开车厢窗帘,看著厚重的大门,眼泪不自觉地流了满脸。 “教主,请多保重。” “去吧。”简言惜别,只是不想伤痛延续太长。 吕湘尘单膝点地,跪在花子渝面前慎重拜了拜,奉还堂主令牌。末了,起身望向苏慕晴。四目相接,已然默契地了解彼此的想法,苏慕晴点了点头,握住花子渝的手。 一声嘹亮马嘶冲破清晨的阴霾,车轮碌碌前转,朝城外奔驰而去。 苏慕晴搂住花子渝的肩,轻轻拍了拍,“我们也准备一下,过两天回洛阳。” 一个时辰以後,花子渝回到青衣教。君意随一听他要离开,说什麽也要跟著去。花子渝交给他几册武功秘籍,意思再明显不过。君意随鲜少发脾气,但这次他二话不说抢过秘籍,一头冲进房间里,关上门不再出来。等花子渝晚上要离开,他又忍不住溜到树下躲著偷看,眼睛红红的像兔子眼。 望了一眼在树下探头探脑的矮小身影,花子渝叹了口气,把装好桂花糕和糖果的包袱交到柳如虹手中:“拿去给他吧。” *** *** *** *** *** ** 月色柔和明净,清光流泻。 穿过空阔的槐松林,踏上粼粼波光上架起的九曲回廊,花子渝朝著远方亮著暗黄灯色的房间前行。 “子渝。”有低沈而温柔的声音随著风送来。 捋起一缕飘在额前遮住眉眼的青丝别到耳後,花子渝缓缓转头。 班驳的树影上站著相貌堂堂的男人,淡紫色的长衫随风飘摇,痴情而枉然地注视他。 只淡淡瞟了一眼,花子渝便漫不经心地继续迈开脚步。 “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吗?” 为了印证他的话,前面的人如他所说,始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放慢脚步。 “为什麽!”他纵身跃起。 一股暗风袭来,花子渝从容不迫地侧身,二指平伸而後微微回扣,已然锁住沈风行腕间脉搏。“如果你还想保住条贱命,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你可以对苏慕晴好,为什麽对我却不可以?”沈风行急得眼红,像得不到糖的孩子满腹委屈咆哮怒喊:“子渝,我爱你啊!” 花子渝扯出蔑然笑容,“我对苏慕晴的态度如何,不影响我对别人的态度。” 沈风行痛苦地後退一步,“折磨我能令你心里好过?” “一个根本没放在心中的人,谈什麽折磨?”花子渝似听到笑话般,扯高嘴角道:“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无抑扬顿挫的语调吐出来的每一字,仿佛一根纲针狠狠刺到心上,沈风行压抑著悲绝的嗓音禁不住轻颤:“子渝……” “趁我还没想後悔前,滚!”浪费时间和他说几句已是对他最大的容忍,花子渝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声喝道。 “我不走!”沈风行发飙似的什麽都不顾,张开双臂抱住他,“试著接受我,我会比苏慕晴更爱你,你想要什麽我都给你……唔!”没有完的话语结束在身体忽然飞起,撞到身後假山後,沈风行捂著胸口,呕了一大口鲜血。 身影鬼魅般掠来,自半空坠向地面,拎起襟口朝上一提,五指微张疾扣向他脖子。花子渝压低的声音像即将出鞘的宝剑蕴涵杀气:“我想要你的命,你给不给?” ========= ||把牛奶写小白了,於是成了大白兔奶糖…… 晴香 34 34 为什麽漠视我对你的爱,为什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眉心凝满痛楚,沈风行蠕了蠕唇,绝望地看著花子渝薄凉的目光,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夺去他呼吸的指缓缓松开,沈风行猛然向下挫去。 他走了,仿佛什麽事都没有发生,什麽人都不曾存在或出现过。 “我给你……把命给你,如果这样做能在你心中留下我一点点位置……”眼角静静滑下一滴泪,沈风行维持著落地时侧趴的姿势,由著深秋寒风麻痹自己的神经。他觉得很卑贱,像一条狗,但是只有这样,心才不会痛…… *** *** *** *** *** ** “牡丹四月开花,你看不到真可惜。”苏慕晴撩开车帘,朝外看去。洛阳城物阜民丰,茶楼、商铺天天生意红火,人声鼎沸,一派气象繁华,但要说到这里的一绝,自然是豔冠群芳的牡丹了。 第 2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8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8 章 “我是来解毒的,不是来赏花的。”微风徐徐,熏人欲眠,花子渝卧在羽垫上,眼皮半阖,舒服小憩。 “赏花也是种情趣……咦?”苏慕晴忽然一顿,叫停了马车。 花子渝投来疑惑的目光。 苏慕晴笑了笑,道:“过了前面的街道往右拐,有一间醉仙楼,你先到那等我。” 花子渝问:“你上哪儿去?” “我去买几串咸鱼干给娘带去,她喜欢吃。”苏慕晴憨憨一笑,摸了几两银子放入衣兜,“鱼铺腥味重,而且不太干净,你别去的好。” “嗯。”花子渝虚应一声,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苏慕晴把弄皱的薄毯整好,不经意瞥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心一下子沈了下去,“明年牡丹花开的时候,你一定要陪我去看,一定要……” 醉仙楼,光听名字便知以酒香闻名。 花子渝要了两间上房,放下行装後再回到一楼。 “公子想要点什麽?”花子渝随便找个了空位坐下,小二搓著手,恭恭敬敬上来听後差遣。 “赶了一天路,差点没饿死。”门外忽然嚷起来的声音打断欲要开口的话。花子渝抬眼看去,柜台边站著一个俊俏白皙的公子,穿著浅黄长衫,个头不算高,正朝四周张望。 “哎呀,不用浪费桌椅,我跟这位兄弟拼一桌!”眼睛转到花子渝身上,那人嘿嘿一笑,便朝这边走来。“三斤牛肉,一只烧鸡,一碟土豆丝!”笑嘻嘻地跨坐到桌子对面,摇摇手吩咐小二下菜。 “这……”他不是白吃白喝的吧?小二皱了皱鼻子。 “一壶女儿红。”花子渝淡淡道。 “那麽牛肉和烧鸡……” “都上吧。” “是,公子稍等。” “这位兄弟面很生啊,从外地来的?”笑吟吟托著下颔,一双水光潋滟的凤眼紧紧盯住花子渝,“你面色不太好……不要紧,你今天走好运了,因为遇上我。”说完,从衣袋摸出三个不同颜色的瓶子一一摆开,“我这有几服奇药,吃了包准你精神大振,浑身舒畅。见和你投缘,便宜点给你算,小的五十两,中的八十两,大的一百两,怎麽样?” 沈默了一会儿,花子渝轻轻一笑:“大娘,你年纪不小,还女扮男装跑江湖,好象不太合适?” 那人闻言,又开始嚷嚷:“谁我说女扮男装?我不过穿了男人衣服罢了,又没易容成男人的样子。话说,你不也穿了女人的衣服,难道我该说你男扮女装麽?” 花子渝低头看看自己的长袍,色彩虽然明亮豔丽,却也是男人的样式,似乎和女装扯不上关系。“我像女人?” “不像。”那人眨眨眼,耸肩道:“但扎堆在男人里面,算得上是秀色可餐呀,哈哈!” “客倌你的酒。”调侃笑声中,小二把酒端了上来。 “唔,醉仙楼的酒可香了!”对方眼睛一亮,便要去拿。 “酒是我要的。”花子渝微笑著把手搁到桌面,酒壶居然像长了脚,朝他移来。 “兄弟,小心眼千万要不得,况且我对你这麽好,独门密药都给你打个折头,你就不要计较了。”对方反应也极快,手一长便要按向酒壶顶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我考虑一下。”花子渝微笑著伸手隔住。 “婆婆妈妈不是男人的作风呢!”纤细的中指飞弹向他手背,花子渝反掌疾扣,两只手在酒壶顶端缠斗数回,快而不焦,比的是技巧,但谁也不相让。正难见分晓时,一枚细长的金针嗖然从花子渝袖口飞出,对方瞪了一下眼,慌忙缩手接住,“啊啊啊!小子,就算你有内伤,也不能用暗器啊,不公平!” “赢了就是公平。”花子渝慢悠悠地为自己倒酒。 “好吧,我暂时认输!” 暂时认输?这句话好象很耳熟。 “脾气有些坏……”那人摸摸鼻子,努嘴道:“不过人倒是有趣,长得也不错,我挺中意你的。” “我也不讨厌你。”花子渝抿唇笑了笑,不知为何,在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拿了另一只杯子把酒满上,递过去:“敬我们的一见如故?” “哎……哈哈,好,这才像话。”两只杯子互碰一下,仰头饮尽。那人抹了抹嘴边酒渍,笑道:“我叫白苓,白雪的白,茯苓的苓,嗯,特许你直接叫我名字。” “白苓?!”那不就是…… “请问刚才来的红衣公子住在哪号房间?”花子渝惊讶的话音刚落,苏慕晴便提著咸鱼干走了进来,只见他头往这边一看,登时像见了鬼似的“刷”地举起咸鱼干把脸挡住。然而眼尖的某人早把他看得清清楚楚,飞也似的冲过去,朝他胳膊上狠狠一拧,“不孝子,你舍得回来了麽?连花花的娃都知道生一窝崽陪娘,你这个没良心的,半年都不来个信,娘的死活也不顾了是不是!” 晴香 35 [接34] 苏慕晴微有些尴尬,放下袖子陪笑:“娘。” “藏头露尾怕给谁瞧见啦?”白苓皱起细眉,无视掌柜拼命眨眼放来的哀怨目光,死劲戳著他胳膊道:“说!媳妇带回来了没?” “娘,我们坐下来谈,挡著楼门别人不好做生意啊!”怕她一开口连祖宗十八代,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抖出来,苏慕晴仓惶地转移话题。 “好,我们就‘坐下来谈’!”发出两声毛骨悚然的笑声,白苓押著苏慕晴坐到花子渝左边,然後冷冷瞪眼:“倒酒!” 苏慕晴眼皮一阵狂抽。花子渝则端著一副看戏样,眼尾余光瞥来,净是嘲笑意味。还以为这段时间相处,花子渝被他的真诚感动,掏出一点点心分给自己,结果……其实不奢望他能夫唱夫随,但至少在相公受委屈时能出来帮忙撑撑腰,而不是趁机落井下石,报个老鼠冤什麽的…… 酒倒好以後,白苓立刻换下凶神恶煞的脸色,指著苏慕晴对花子渝和颜悦色道:“我儿子苏慕晴,那个……名字你听过就算,不用刻意记,这种人没什麽好记的。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好,继续喝酒。”花子渝举起酒,温和一笑。 他们怎麽认识的,才长时间了,怎麽混得那麽熟?一连串的问题让苏慕晴很吃味,禁不住从旁插腿,打断两人制造的和睦气氛,“娘,家里又不是没钱花,做什麽还跑出来卖药,挨这累活?” “是因为一个人在家比较闷?”花子渝似笑非笑地用两指吊著酒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苏慕晴飞来警告的一眼,花子渝只当没看见。苏慕晴默然一下,而後清了清喉咙,噙著一抹和煦笑容,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娘的药开的是天价,不过倒是名副其实的良药。前几天叫你帮擦的那几瓶生肌水,就是她用白莲和雪梅提炼出来的。” 生肌水?那是什麽东西?花子渝愣住,但随即明了苏慕晴在故意整他,怒视一眼,正要反唇相讥,白苓已经发出疑问:“你们两个认识?” 第 2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29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29 章 温温和和笑著,苏慕晴好心解释:“娘,他是花子渝。” 白苓瞪著眼咦了一声,然後突兀大笑起来:“花、子、渝,你就是花子渝啊,唔……不错不错,长得果然标志!难怪那小子见了你,像被迷汤灌了一样,神魂颠倒,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哈哈哈哈!” “什麽?”花子渝惊得一时无言。 白苓啾地飞到他眼前,招招手让他靠过来,“儿媳,坦白跟你说,我家慕晴虽然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是温柔体贴,绝不拈花惹草,而且上至修屋打梁,下至缝衣做菜,样样精通,无所不能,是个可靠的好男人。”白苓揉著手,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娘呢,养这不孝子二十多年,花销也有那麽一笔钱,现在我把他交给你,呃,意思意思……就收个七更得断断续续,经常更几篇就断12个月,除了定好的主线,细节都记不清楚了,抓狂,於是不停地翻春风,翻君随回顾剧情,热情骤减啊OTZ……中途其实不止一次萌发坑文念头,挣扎著挺过来了,想想小楚和师傅,小随和延卿都能幸福在一起,苏花怎麽能放掉,不公平啊,不甘心》《而且尤其对不起苏花拥护党LULU,还有不停帮我起人名、传闻抽礼物经常抽空气但永远不放弃并且发誓这个月一定要抽到圣诞袜子[前天才搞清楚袜子和帽子的区别 ||]换一章苏花肉的某影。於是晴香最近看起来更得比较鸡血,但悲剧的是状态还是没上来啊,泪,希望过段日子会好吧……坚持下去的话,晴香大概会在1月完结,希望能把花落随系列完满掉。最後,感谢还蹲在栏子的亲,扭头。 晴香 36 背後异常安静,花子渝没有作声。 “不说话?又闹别扭?”苏慕晴淡淡一笑,拍拍铺展好的被子,道:“算了,不说便不说,早点歇息吧,你睡这里,我就睡在地……”笑容瞬间凝住,声音也戛然而止,目光惊惧地看著灯盏投影在墙上,缓缓下滑的黑影。低喊过後的转身飞救,赶在落地前把人接住。花子渝脸上血色全无,鼻端涌出污血,很快染湿衣衫前襟。 胡乱抹著血渍,苏慕晴惶然道:“我去叫娘。” “苏慕晴……”抓住要离开的人,花子渝吃力睁了睁眼,“我,我的耳很……很痛……” 苏慕晴撩开他的发,耳廓四周也是猩红触目。“别担心,没事的。”凑过去吻了吻耳坠,让潮湿的温热安抚他道:“来,我们到隔壁去。” 体内血液似乎疯狂流蹿,试图冲破肌肤喷射出来。花子渝痛苦地低低呻吟,脑袋也涨痛厉害,嗡嗡作响,除了能感知身体正在被人移动外,便只能听到一些断断续续,语气很急切的交谈。 银针扎入体内,一股温暖内息源源不绝输送而入,护住心脉。持续了约莫半刻锺,银针撤去,内息延绵一会,也渐渐收了回去。痛苦的煎熬过去,花子渝仅剩的一点力气连支撑眼皮睁开都做不到,索性放弃挣扎,让自己暂时沈溺於黑暗之中。 意识清醒过来时,他正侧倚在苏慕晴胸前。 苏慕晴暗暗松了口气,问:“冷不冷?” 花子渝一语不吭,缓缓抬起头,晶莹透亮的泪珠滑出眼眶,悄无声息地落下。 苏慕晴吃惊地张张嘴,抬指便要去擦。 “别动。”花子渝声音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以後再流出来的可能不是泪了,让它多流些,无妨。”居然用江湖流传的最恶心的七窍流血致死,空明心思歹毒得不放过任何能羞辱他的手段。 “男人能不哭就不哭,我看著也心疼。”苏慕晴坚持抹去两道水痕。 “苏慕晴,我给你两个选择。”澄净的眼光犹蒙著雾气。 “你说。”从他的语气似乎猜到想要问的事,苏慕晴摄了摄心魂。 “答应我,十年以内,不准攻打青衣教。” 这是在交代遗言,好走得安心麽?苏慕晴淡笑,附加了一个条件:“只要你能陪我活这十年。” “第二个选择,用你的手杀了我。” “理由呢?”说来说去,都离不开死字。 “能死在天下第一的手里,至少是完美的结局。”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但是语气里透著浓浓的酸味和不甘,“这一世,我暂时认输。” “都没到最後就认输,堂堂青衣教教主原来就这麽一点气魄,我高估了你。”花子渝说出示弱的话已是憋闷到极点,被他一激,眼光顿时怨毒起来。苏慕晴故意忽视他凶狠的眼神,淡淡道:“而你,也低估了我。你可以提出选择,但我做出不选择的权利。” “你非选不可!” “可以。”苏慕晴把厚厚的面皮送过去:“先亲我一下。” 花子渝敢肯定,他掉悬崖时脑袋一定被不明物体砸坏。 “你不亲我亲了。”含笑的话语湮没在唇齿相贴间。 缠绵的亲吻,温暖的怀抱,花子渝先是愣愣看著他,然後慢慢阖上眼帘……他实在是太累了。 努力半天得不到回应,苏慕晴泄气睁眼。 花子渝乖顺地合著长睫,像个熟睡的孩子。 嚼著舌根忍住笑意,苏慕晴轻轻拥住了他。 风摇烛影,掉落一点灰烬。 “冷。”眉头微蜷,花子渝在睡梦中淡淡吐了个字。苏慕晴覆上他的手一探,竟像泡了冰水般,抽过被子披到他肩上,然後握住他双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花子渝总说他天下第一,他听得只想放声大笑。拥有天下第一能做什麽?令江湖刀光剑影不再?还是能让他过想过的生活,挽留最想珍惜的人? 一点寒意袭来,帘帐随即轻摇浮动。越过花子渝的肩朝外看,天悄无声息地飘起鹅毛细雪。房里烛火忽明忽暗,竭力维持著淡淡伤感中的一丝温暖。苏慕晴紧了紧双手,他子渝的手,牢牢的,不仅仅是今晚,而是长长的一生一世。 晴香 37 37 第 2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0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0 章 洛阳城郊。 “慕晴哥哥回来了!”马车刚停稳,早早围在村口仰首期盼的小孩和大人们都欢欢喜喜跑出来,那阵势活像迎接新科状元衣锦还乡。苏慕晴和白苓把从城里带来的布匹、针线、酥糖分给村民。村民感激得不得了,乐呵呵地要请母子俩一块吃晚饭。苏慕晴推说还有事,白苓便一个人跟著村民叙旧去了。 苏慕晴钻入马车,抱下裹著厚棉被,闭著眼沈沈昏睡的花子渝。有留下来的村民见到花子渝,都惊叹说是天仙下凡,比洛阳牡丹更胜一筹,但在听说他患重病时,顿时变得忧心忡忡,问苏慕晴需不需要帮忙。苏慕晴轻轻摇了摇头,婉言道谢後,带著花子渝回到房里。 天黑时,花子渝醒来,苏慕晴喂了点白粥给他吃,花子渝吃完又倒头睡下去。苏慕晴自己舀了剩下的粥,配点酸菜,草草填饱肚子。转身到厨房刚要刷碗,白苓从外头回来,经过门口丢来一个眼色,苏慕晴赶紧放下碗筷,擦净双手,随她进了药房。 掏弄一番瓶瓶罐罐,白苓将一个碧绿瓷瓶交到苏慕晴手上,“这是清心丸,每天服用两次,每次一粒,记得要用纯阳内力辅助才能把药效发挥得最好。” “谢谢娘!”苏慕晴激动地握住瓶子。从得知花子渝中毒的第一天,他就马上飞鸽传书寻求帮助,不想这麽快就研制出来。 “听我说完,清心丸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狂喜骤然落空,白苓黯下眼色道:“他体内的毒非一朝一夕所积,奇经八脉不能畅行,目前脏腑虽入毒未深,但没有根治的方法,迟早会影响心脉。他功力深厚,能熬到现在已是万幸。” “当真没有别的方法?”苏慕晴喃喃问。 “有,但也可以说没有。”白苓轻叹:“解这种毒需要一种特殊的引,没有这种引,配再好的药也没用。” “什麽引?”苏慕晴急问。 “五环蛇的毒汁。”白苓负著手,淡淡道:“五环蛇在世上存活的不足五条,而且藏身深山老林里,找起来比登天还难,况且要算准时辰,取出的毒汁必须恰逢蛇的产卵期……唔,大概是春夏之交的时候。” 苏慕晴脸色一僵,随即垂下头。 “清心丸能延长他一年寿命,但一年里,要保持好的心态,一个人一旦对生活绝望,任何灵丹妙药都没有用。”白苓语重心长地说:“人生过得有意义,再短暂也没有遗憾。” 风从窗棂吹入,橘色的灯火一跳一跳,好象随时要熄灭。两条人影默默凝视,终於有一条矮了下去。苏慕晴给白苓深深磕了个头,“慕晴自小紧记苏家祖训,一生行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而如今,儿子不孝,怕是要娘白发人送黑发人,娘的养育之恩……慕晴惟有来世再报。” 白苓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忍住要溢出的泪,缓声道:“什麽报不报的,其实你爹在下面的日子也过得闷长了,老娘我不放心,早想去看看他有没鬼混,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你没人照顾,哼……”握著空拳敲敲苏慕晴的脑袋,“好好对儿媳,不然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娘……”看著她眼角淡淡的细纹,苏慕晴红了眼,紧紧抱住她。 入冬的第一场雪给村子披上一条银纱。大人们忙著储存冬粮,清扫积雪,而孩子们则相约出去玩闹。一开始,大夥儿互相撒雪,後来不知谁带了个彩球来,於是又分成两拨人,组成小队玩起抛球来。 花子渝裹著雪白的狐裘,站在树底下默默看著。 忽然一道亮丽的彩线划过── “啊,彩球卡到树杈上了,小语,你怎麽丢的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名叫小语的孩子把头低得快要贴到胸口去了。 “你还我球,还我球!” 小语抬头,两眼泪汪汪的,拼命咬唇。支吾半天,忽然瞄到远远看著的花子渝,便像看到救星般跑过去喊道:“花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把球拿下来?” 恳求的目光眨啊眨啊,花子渝愣了一下,不由点头,靠前几步正要往上跳,却被身後的人一把搂住,苏慕晴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让我来。”话音刚落,灰影如鹤掠向树杈,轻易把球丢了下来。 “谢谢慕晴哥哥。”小语抱著球破涕为笑。 “往後小心些。”苏慕晴摸了摸他头顶。回头望了一眼花子渝,他的脸色简直用难看来形容,苏慕晴叹了口气,道:“你现在不能动武,所以我才……” “不能动武,不能动武……”花子渝踉跄著後退两步,扶住一棵干枯的树,指尖抠向树皮,冷冷自嘲道:“不能动武,我就是个废人!” “村里的人有几个会武功,他们一样过得好好的。”苏慕晴既气又怜,想挽住花子渝的手,花子渝不领情地闪开,脸色更难看。不一样,他和他们不一样,他是一教之主,是江湖的王者,不能用武的王者,就像断了翅的凤凰,瞎了眼的苍鹰,空有其壳而已。 “花哥哥,你要蜈蚣是不是,我们给你抓,你别不开心好不好?”小语不知花子渝为何忽然发脾气,窃窃地仰脸道。 “对呀,我们也帮忙抓。”其他孩子也来附和。 “可、可是冬天往哪找蜈蚣呀……” “花哥哥不是要蜈蚣。”苏慕晴被他们童真的想法逗乐了,“花哥哥只是埋怨慕晴哥哥不带他飞飞。” “什麽是飞飞?”马上引来好奇的发问。 “就是……刚才飞上树上拿彩球的飞飞呀。” “那慕晴哥哥赶快带花哥哥去飞飞呀!” “遵命。”苏慕晴忍著笑,朝他们抱了抱拳。 花子渝听得一头雾水,见苏慕晴微笑著逼来,直觉不妙,刚要撤退,苏慕晴已经把人从背後捞住,转了个圈,一手搭上他的腰,一手托著他小腿窝,腾地把人横抱起来,旋身,後踢,飞身腾跃,踏著一缕风掠向覆著薄薄积雪的田头。一气呵成的动作,小孩看得两眼发直,不约而同欢呼起来。这就是白苓婶婶说的英雄救美,然後双宿双飞麽?真让人羡慕呢! 晴香 38 38 落满雪的乡野连接著延绵起伏,似千百株梨花竞相开放的崇山俊岭,比起繁华热闹,酒肆林立的洛阳城,更添了一份深长和寂寞。 “小的时候,爹身体不好,我娘生下我不久便去跑江湖卖药,有人会同情她,给她钱,但绝不收她的药,没有人相信女人能成为大夫。”苏慕晴拣起残留地里的干枯玉米秆,放到花子渝眼前摇了摇道:“所以我从小就帮著大人们种田,养猪赶鸭,赚点钱养家糊口,日子过得清贫,但逍遥自在,倒是很快乐。” 花子渝斜眼望他,轻嗤:“被人欺负,也叫快乐吗?” 苏慕晴悠悠笑道:“他们不欺负我,我怎能遇见你?” 花子渝心里冷笑,遇上你是我人生倒的最大霉运。苏慕晴见他面色冰冷,眼中杀气闪动,一时也不知怎踩中他的猫尾,目光转了转,正要寻找新话题缓和气氛,却忽然注意到一点异样,随即笑道:“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在一截枯桩上弄了半天,苏慕晴拍拍粘在手上的木屑,拉著花子渝躲到乱草堆里。 “我们在做什麽?”干蹲了老半天,好象很愚蠢的样子,花子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嘘,别出声。”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杂草堆里传来“簌簌”声。两人耳力甚好,眼珠几乎是同一时间落到发出响声的地方。一声闷响,苏慕晴忽然跳了出来,飞快跑到桩头,捣弄一番,等花子渝跟过来时,他的怀中已多了一只毛色灰白的兔子。 兔子睁著一双眼,伏著不动,好象没有要逃的意思。苏慕晴抚著它的长耳:“雪天地里留下兔子的脚印清晰,很好抓……你要不要抱抱?”嘴里问著别人,却没有给选择不的机会,苏慕晴硬是把兔子塞过去。 兔子圆滚滚的,但能感觉到它肚皮一胀一缩,这样弱小的生命,仿佛一捏便要碎了。花子渝不敢抱得太用力,迟疑片刻,才抬起指,轻轻顺著它的毛。 第 3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1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1 章 苏慕晴望著花子渝,轻道:“兔子饿了会跑出来吃点禾秆和野草,冬天一般呆在暖和的洞里……” “你喜欢的是乡野生活,为什麽……为什麽要来江湖?” 苏慕晴脸上浮现淡淡的微笑,眺望暗淡混沌的天宇,用缓慢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告诉花子渝:“因为那一个人……” 那一个人、那一个人…… 答案含蓄婉转,实质却是赤裸裸的挑明真相。 花子渝不懂,他到底有什麽值得苏慕晴在意?仅仅因为湖边的一次偶遇?躺在长椅上,翻了几页书,觉得无聊便丢到一边去。苏慕晴在外头晾衣物,花子渝只要一抬眼,就可以透过镂空的窗,看见他忙忙碌碌的身影。一会儿功夫,事情做完了,苏慕晴便端起衣盆离开,花子渝盯著窗子片刻,愈发觉得烦闷。 恍神间,房里的灯火忽然熄灭。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渐渐扩大,照亮苏慕晴的脸。 花子渝挑眼看去,握在他掌中,剔透的冰桶里燃烧著一小截蜡烛,不由脱口道:“冰灯?” 苏慕晴愣了一下:“你见过?” 花子渝点头道:“以前曦落曾经做过给意随玩。” “……这个是我给你做的,只有这一晚,等蜡烛烧完了,灯也就融了。”苏慕晴口气透著些微遗憾,把冰灯端到桌上。“给我做的?”花子渝走了过来。“嗯……”苏慕晴应了一声,取出准备好的酒,道:“今晚是我的生辰。” “生辰?”花子渝蹙了蹙眉尖,“那你娘……” “她做了芝麻糕,到外头分去了。”苏慕晴岂不知白苓的心思,添了两杯酒後,道:“我出生的时候,天下正下著大雪,我爹身体不好,寒风一来混身骨头便痛得厉害,连我娘生产时也是躺在床上的。我娘心痛我爹,抱著繈褓中的我央求老天大雪快点过去,也顺便给我起了慕晴的名字。结果第二天,雪果真停了。” “慕晴……”花子渝喃喃。 驱逐黑暗,给予光明,真是人如其名。 昏暗的房间,惟有两人间的冰灯微弱亮著。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暗中的明亮让花子渝注意到冰上刻的一排字,花、相思?张了张嘴,遂笑道:“你还满有情趣的。” “只是对你。”苏慕晴淡淡一笑。 江湖中,正直内蕴,傲然如松,江湖外,憨厚老实,礼以待人,喜欢笑,偶然还会说些俏皮话,苏慕晴其实……是个很独特的男人。比起玉树临风,爱装潇洒耍威风的江湖少侠,公子来说,他有一份人情味,很质朴的人情味。 “慕晴……”飞扬的凤眼中因火光融入一丝明亮光彩,异常动人,花子渝发现,心平气和时,也能如此唤著他的名字。 晴香 39(H开始……) 39 花子渝双手捂住冰灯,望著他,仿佛陷入某种沈思。橘色跃上眉心,更清晰了紧锁的一抹深思。苏慕晴满好的酒一滴也没喝。花子渝叱吒江湖数年,什麽大风大浪没见过,偏偏为了一个小冰灯……恍了神。 两人总不能这样干瞪,苏慕晴起来转到花子渝身旁,低下头在他眉尾吻了吻,“不陪我喝生辰酒就算了,还晾著我一个人发呆,好狠的心。” 花子渝身体一颤,眉便要往下皱。 “眉皱得多老得快。”苏慕晴沿著眉一路吻下。 花子渝别开脸,恨声道:“你不是要喝酒麽,坐下。” 居然用命令宵小的语气对他说话。苏慕晴顿觉身价大跌,“喝酒不一定要坐著,我们可以到床上喝。” 花子渝霍地站起来,椅子向後倒去,伴随著巨响,杀气腾腾的目光射向苏慕晴:“你要不要脸……” 苏慕晴笑吟吟打断他的话,“脸我要,你的人我也要。” “你──”花子渝欲要一掌击去,出掌时又想到不能动武,右手顿时一僵,高举著不知如何是好。苏慕晴瞄准机会,右手朝桌上酒壶柄一捞,左手穿过他右手下方,搂住柔韧的腰身,脚下一动,带著他飞到床上。可怜的破旧木床突然承受两个男人的重量,发出闷闷的声音以作抗议。 “呃……有空我得修修。”苏慕晴表情有些尴尬。 “苏慕晴!”花子渝人整个被压到床上,额头磕到厚厚的被褥,闻了一鼻子棉花味,不由脸红脖子粗地咆哮怒吼。除了毒性发作,苏慕晴一向很君子,从不碰他,连亲吻也十分克制,今晚不知抽了哪条筋,说话不正经还毛手毛脚,是因为毒转移到他身上,所以兽行发作?“我警告你,最好别动歪心思,小心我宰了你!” “啧,我苏慕晴岂是你说宰就能宰的。”苏慕晴扣住他折起踢向他脑袋的腿,轻轻一提,把人带起,搂到怀里,“再说,谋杀亲夫这种令人发指的下品行为,花教主应该不会做的,对不对?” 花子渝鄙夷冷道:“强行把人压上床,难道算是什麽上品行为?” 苏慕晴和气道:“天气冷,凳子沾了寒气坐久不好,不如坐床上舒服。”摇了摇勾吊在花子渝肩上的酒壶,“我娘酿的酒,不喝的话你会後悔的。” 花子渝歪头看了一眼,又扭开头,面色凉凉的,不知在想什麽。 苏慕晴仰头喝了口酒,斜托过他下巴,对准他的唇覆上去。冰凉的酒滑下喉底,随即在腹中烧起一股火般滚烫的热意。花子渝嘤咛一声,急忙退离他的唇,抹著残液,嘴里禁不住轻声咳嗽。 苏慕晴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好了,酒喝一口就好,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痛饮一场。” 酒辛辣烧喉,却也酣畅淋漓,花子渝打了个嗝,快手夺回酒壶,“人生在世,就要图个痛快,你别拦我!”一边拔开壶盖,一边向後倾倒身体。琼浆飞流,直灌入口。从掉下不知名的山洞开始,他一直憋闷,生里来,死里去,只记得那段人事纷乱的日子,他一抬眼,一转神,苏慕晴总是如影随形出现,已经分不清真实的人,还是脑海幻想的影象,也理不清沈沦在他的温柔里,究竟是对了还是错了。 “你痛快了,却又冷落我了。”苏慕晴不给他喝第二口的机会,抢过酒壶丢到床头小桌上,欺身压上他身体,“要痛快就两人一起痛快。” 热气蛊惑地吹拂过来,酥酥麻麻地痒,花子渝睁著染了酒意的眼看了他好一会,忽然一声大笑,随即微微撑身,仰著脖子凑到他脸边,像小动物般嗅著,“你想要什麽样的痛快?” 苏慕晴温柔地滑过他的脸,沿著曲线优美的脖子向下,停到领口,而後飞快向两边扯开,只闻一声帛裂,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低喃著在上面用力吮吸一口,“我就要……这样的痛快。” 花子渝浅浅呻吟,紧了紧眉头,“可我不想要。” 指捻住他胸前的突起,苏慕晴的吻流连到他颈下,低低喘息:“你想要什麽?” 花子渝目光一闪,倏然抱住他的腰,端他一个措手不及,转身把他反制在身下,“我要你……做本教主的人。” 苏慕晴神色平静地躺著。挑过他一缕垂到胸前的发,卷了卷松开,浅笑著缓缓吐出一个字:“来。” 晴香 40(H继续……) 40 花子渝是真醉了,没听出苏慕晴笑声中揣著多少不怀好意,三两下剥掉他的上衣,狠声道:“我让你渣都留不了一丁点!” 第 3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2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2 章 苏慕晴无所谓地闭上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花子渝学武有天赋,做其它事通常也是看过一遍,便能熟记下来。苏慕晴过往怎样对他,他依葫芦画瓢,该做的一件不漏。细腻温柔的吻从苏慕晴饱满的天庭开始,顺著高挺的鼻梁往下轻柔点落,拂过微张的唇,啃噬摩挲片刻再深深探入,缠绵纠缠。 狠话放出来的时候,花子渝带著报复的心态,算计好要彻底折腾苏慕晴半条命。但在苏慕晴温柔的目光下,他却渐渐迷了神智,不由喃喃:“我的命只剩一年,一年以後,你打算……怎麽办?” 听出他话语暗含威胁,却又透著一丝不踏实的茫然。苏慕晴心痛地抬高他的脸,指尖轻柔描画他的眉角,轻笑:“自然是娶妻。” 花子渝眼一瞪,目光顿时凶狠起来。 苏慕晴顿时知道他想到别处,正要解释,却又忽然想看看他的反应,便含糊不清反问:“你问我,我照实回答,难道有错?” 花子渝不说话,苏慕晴也不顾自己被按在狼爪下,轻哼一声:“我看你不过想听违心话罢了。” “好,我不该问的……”花子渝垂下眼,声音压得很低。 苏慕晴一愣,说出这般幽怨的话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但是……”再次抬起眼时,瞳孔一扫刚才的淡淡哀愁,布满阴鸷和森冷,花子渝单手扣住他脖子,声音阴冷道:“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活,我花子渝得不到整个武林,你也休想得。” 苏慕晴被掐得莫名其妙,说要称霸武林的貌似只有他吧?而他的希冀可一直是隐居洛阳种几亩田,栽几盆牡丹,过惬意闲适的生活,明示暗示好几遍了,花子渝要不是故意回避,就是根本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左耳入右耳出。 花子渝真的动气,留了个五指山在他脖子上,然後抓住他胳膊,当骨头一样狂啃。 牙齿咬在皮肤上,说不痛是假,不过比起能让花子渝青睐有加啃他的皮肉,苏慕晴忍忍便过,但一些心结还是不得不解的,否则花子渝整日胡思乱想,万一哪日想不通,冒出个偏狭念头,一剑割掉他脑袋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子渝,你不听听我接下来的话麽?”苏慕晴喉结滑了滑,感受到他柔软的掌心在胸前按按摸摸,心里暗叹一声,巴不得马上压下他把人吃个干净。碍於要表明心迹,此刻他的脸上只能强装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乖乖躺好伺候著就行,罗嗦什麽?”花子渝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尖,手一甩,扒掉他裤子,顺便撕成破布。 “你为什麽总跟我的衣衫过不去?”苏慕晴无奈叹道。花子渝吻技学得不错,交谈几句话的当口,便引得他热情高涨。探手摸向花子渝柔韧的腰身,细腻的触觉让他贪恋不已,“有过不去的、委屈的事尽管大大方方说出来,这里又没外人。” “你吵我挑了你舌筋!”花子渝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像刚才那般尖锐,低著脸,一手握住苏慕晴颤颤抬头的欲望轻轻撸动,一边亲吻他的小腹。 苏慕晴轻叹了一声。花子渝披散下来的滑顺青丝有意无意触碰著发烫的皮肤,轻易挑起体内更深的欲望,让人蛊惑迷眩。长指轻轻插入他发中,柔柔梳理著,他知道花子渝憋著一肚子闷气、怒气、酸气,却不急著让他发泄,实在想看看,花子渝会忍到什麽爆发,爆发时的样子该是怎样的。 温柔的爱抚已经无法抑下狂燥的热情,苏慕晴皱著眉头,推了推他流连大腿外侧的手,催促道:“快点……” 花子渝瞪了他一眼,手还是顺著他意加快速度,听著苏慕晴低低呻吟,他也忍不住情动,凑上去吻住他的唇,把身体挤入他腿间,用浅柔如絮的声音缓缓开口:“慕晴……”因为酒的缘故,他似乎完全放开,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意,“告诉我……为什麽恨一个人会和爱一个人两种截然不同情感会同时存在?” “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恨我。”苏慕晴温柔笑著,拉下他脑袋轻轻吻他的唇。 “没有麽……”花子渝怀疑反问,垂著眼帘,一遍一遍抚著他的脸。 “从一开始就没有。”苏慕晴坚定而温柔地吐出这一句,与此同时,两根停留在他胸前状甚无害的手指蓦然一沈。 爱抚的动作瞬时停下来,花子渝僵著动弹不得的身体,一脸不可置信地望著他。 “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相信,但那都不要紧,”苏慕晴淡淡笑道:“我们有漫长一夜,我有足够的时间证实所说的话──半句不假。” **** 会客厅又抽了。。。 晴香 41(H完……) 41 “你出尔反尔!”花子渝从震惊中回笼意识,随即破口怒骂。到口的肥肉一下飞了,叫他的气往哪顺? “我哪有出尔反尔?”苏慕晴挑了挑眉峰,拽住折叠成长条的被角,往背上一披,罩住他和花子渝赤裸的身体。 “我让你做我的人,你答应得倒是爽快,现在又点我穴道,不是出尔反尔是什麽?”花子渝横眉怒斥,僵直的身体胸膛不停起伏,看来气得够呛,飞出来的眼刀更是使命凌迟苏慕晴似笑非笑的嘴脸。 “我是你夫君,自然就是你的人,你没弄清楚关系,却不能错怪我。”苏慕晴滑动著手,溜到他两腿间,慢慢探下去…… “恩!”指尖的进入产生些微刺痛,花子渝难耐地呻吟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 “恩?”苏慕晴一边表示耐心倾听他的话,一边低下头,细细吻著花子渝半阖的眼帘。花子渝颤了颤,想要把眼睁开些,却又似想到什麽,最终放弃挣扎,缓缓合上眼,只留下一排浓密漂亮睫毛。苏慕晴浑浊的呼吸喷到他颈间,冰灯柔光下,光裸的肌肤泛著淡淡粉色,热气一扫,还冒了些小鸡皮,笑了笑,道:“娶妻的事……” 花子渝仿佛被刺了一样,立刻瞪圆眼看他。 苏慕晴见状,醇醇笑开:“为了避免某人夜长梦多,我现在马上娶,马上圆房。”言罢,腾出一只空闲的手,掀开左上方的褥角,摸来摸去。 “苏慕晴,你疯够了没有?”花子渝忽然觉得对著这样的苏慕晴──深感无力。 “诅咒夫君是不行的,要乖乖的听话。”苏慕晴哄孩子般低语,收回手後,又翻了翻花子渝脱下来放在床边的衣裳,片刻,掏出香蒲草牵挂的白玉,轻抚了一下,然後和自己刚才摸出来的东西揉揉弄弄,再展开手时,垂下来的一枚玉竟变成了两枚。新挂上去的一枚是淡青色的,带著墨绿的花点。“苏家媳妇接管的信物,前两天娘把它交给了我,现在我把它郑重交给你。” “谁是你苏家媳妇?”不出意外的,迎来花子渝的横眉竖目。 “定情信物给了,洛阳回了,娘你也见了,还不承认是苏家媳妇麽?”苏慕晴把两枚玉佩塞入他手中,将一根一根修长手指捭合,淡笑道:“我不会亏待你的,家里的粗活细活我全包,你只要安心陪著我,可以的话帮我做几件衣沙裳……” “你──啊!”停留在他体内的指微微一蜷,花子渝张唇想要骂人的话转成令人脸红心跳的单音。苏慕晴撤出指,在他胸前弹了两下,解开他穴道,在花子渝动作前,握住他的腰用力往上一顶。 “啊……”花子渝颤著声音轻叫,并拢的五指情不自禁松开。 “别放。”苏慕晴握住他的手,把危危要掉出的玉佩重新合回他手中。单手捏住被角按在花子渝脑侧,厚重的被子挡隔窗户缝隙吹入的寒风,发热的躯体也紧紧贴著花子渝,让他感受自己的温度,和如火的热情。“子渝……子渝……” 进进出出的欲望摩擦著肉壁,撞击著最深处。花子渝混身都在发抖,而苏慕晴低沈急促的喘息不断飘入耳中,催生更多情意。 “慕、慕晴……”握著玉佩的手向上伸,主动勾住他脖子。 苏慕晴低吼一声,加快抽动速度。 “呃,呃……恩……慢点……”承受不住地发出柔腻的声音,花子渝披著一头凌乱的散发,像柔软的小动物磨蹭著枕头。 苏慕晴享受著他陶醉的表情,单手托起他後脑深深地吻著,下身却很不配合地越动越快,到了最狂乱的时候,苏慕晴分张他的腿,悬握他腰侧送上最快最用力的几记深插,把花子渝和自己同时送上云端。 粘满汗水的身体压了下来,苏慕晴趴在花子渝身上一会,侧身下来躺在他旁边,拉高棉被把两人盖住。花子渝喘著气背过身去,苏慕晴从後把人捞住,转正身让他面向自己。 第 3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3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3 章 “喜不喜欢?”苏慕晴扬扬眉角,笑问。 花子渝冷哼一声,不理睬他。 苏慕晴也不逼他,抱住他的腰,道:“你累了,睡吧。” 有了之前被骗的经历,花子渝谨慎多了,两只眼盯得像提防黄鼠狼偷鸡一样紧。 苏慕晴揉揉他的发,失笑道:“我保证,绝不碰你。” 接受到瞳孔中认真的神色,花子渝才放下心,慢慢闭起眼,进入了梦香。 下一章开始进入第一场结局尾段,就是春风的开篇背景。 按原计划走,要死的人还是要死的…… 武林盟和青衣教也因此进行大规模职位轮换了,唔。 晴香 42 42 花子渝第二天醒来时,苏慕晴已贴心地为他预好一桶沐浴用的热水。 “是你自己去,还是我抱你去?”苏慕晴坐在床边,柔声问道。 花子渝脖子以下都藏在棉被里头,苏慕晴眼睛占不到什麽便宜,心里不免有些遗憾。花子渝冷冷瞪他一眼,却不理睬他。 “你打算躲在里面不出……唉,你!”苏慕晴话没说完,花子渝忽然一脚踹起被子,兜头罩向苏慕晴脑袋。冬用的棉被又厚又重,等苏慕晴抓扯下来时,身後已经传来闷闷的水花声,苏慕晴叹了口气,花子渝……真不懂情趣。 “我给你揉揉。”苏慕晴满脸无奈地走到浴桶边,伸出两手搭住花子渝肩膀。白皙的皮肤布满青青紫紫的吻痕勾起苏慕晴内心的一点愧疚,轻咳了一声,收起满脑遐思,专心给侍侯著。 花子渝没有拒绝他一片心意,只闭目养神,由他在背上捏捏揉揉。从醒来以後,眼皮便狂跳不止,心中空空的,不塌实。 “舒不舒服?”苏慕晴笑著问。 花子渝拧了拧眉,仰靠到桶壁,试著放松自己。是他多心了吧,有苏慕晴在,难道还有事不放心?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然而花子渝回神时,却暗暗惶恐。什麽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信任苏慕晴了? 两人正沈浸在无声胜有声的亲昵气氛中,忽然门板一声巨响,有人不识情趣地闯了进来,“儿子、儿媳,老娘我做出了一粒……呃,今天梁婶家的猪生了猪崽,我得看看去,啊哈哈哈哈!” 看到自己儿子衣衫不整侍侯著光溜溜泡在水里的儿媳,白苓在一瞬震惊过後,马上捂住眼,打著哈哈往後退。 “娘……”苏慕晴无奈叹道,低头看了看花子渝,见他一脸平静,只是看了看白苓,又垂下眼,昏昏欲睡。 “我什麽都没看见、没看见。”白苓抬脚正要跨出门槛,突然顿住不前。“嚓嚓”,一把小刀穿破窗纸,飞射向苏慕晴。白苓脚尖落地一点,一个後翻,脚不粘尘地移动,在半途抢夺下来。取下刀尖上的纸,把刀丢掉,白苓摸著下巴,照著纸上的字念道:“唔……要想救褚云,马上前往村口废旧木屋,过时格杀勿论……咦咦,哪个王八蛋这麽大口气啊,不过,这褚云名字好熟啊,谁来著?” 苏慕晴脸色变了变,低头看花子渝。花子渝依旧垂著眼,看不出什麽情绪。 “你自己小心。”苏慕晴贴在他耳边低声嘱咐一句,抓起衣架上的衣服往身上一披,对白苓道:“娘,保护子渝。” “喂喂,你这就丢下儿媳不管了?”白苓美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看著苏慕晴鬼魅般的身影转眼消失在门口,无奈地揉揉眉心,又叉腰轻呸一声,才回头笑吟吟地对花子渝道:“臭小子太不像话了,嘿嘿,儿媳,今天娘陪你玩……啊,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你端来。” 白苓关门离开,房里恢复安静。透过嫋嫋热气,花子渝不由朝靠窗的木桌看去,冰灯融化了,桌面只残留一滩碎碎的冰和干涸的蜡烛油。 花子渝把身体沈到水里,再漂亮的冰灯,最後要消失的。 气氛越类越诡异,虽然有人极力阻止其蔓延,但效果不太好。花子渝一手按住木桶边缘,借力从水中一跃而起。红袍飞扬,转眼覆到身上。花子渝负著手走到床头,底头瞄了一眼小桌上整齐摆著的一剑一笛,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过後,手一抬,五指凭空一抓,长剑犹如灌注生命般,飞到他手中。 窗外的打斗声渐渐变大,几道人影起落,高喊声也随之传来:“白苓夫人,请您让开,我们不想与你动手。” ***** 枝头细雪一点点飘落,宁静而美丽。 苏慕晴迅捷的身影在郊外田林飞快穿梭,一会儿功夫,停在纸上所说的木屋前。推开门,果然在墙角发现双手被反绑背後的少年,头发蓬乱,雪白的衣衫上血迹斑斑。 “褚云!”早已察觉四周埋伏著气息稳健的高手,苏慕晴却只能迈步向前。指在接触少年衣角时,少年忽然转过头,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与褚云有几分像,却是和褚云玩得要好的山庄弟子。“盟主,我……” 少年一脸委屈,还没把话说完,屋门前同时降下数条人影,堵住木屋的唯一出路。 “几位庄主来洛阳所为何事?”苏慕晴知那少年被迫假扮成褚云引他来,倒也没责怪,替他松开绳子,拍拍他的肩给予安慰後,转身望向面色凝重的男人。 “慕晴,你知不知那个人是谁啊?他、他是花子渝,不是你的远房亲戚啊,你被骗了!”应无霜恨恨道,花子渝又一次耍得他团团转,肺都快被他气炸了。 “对啊,慕晴,你怎能和邪教的人在一起?”承剑山庄庄主史如空叹声道,“这事目前只有我们几人知道,慕晴,你速速与我们联手,把这妖人斩杀了吧。” 苏慕晴长身而立,沈默良久却不发一言。 应无霜等得不耐烦了,“慕晴,凭你的身份和气度,要什麽没有。你的为人我们绝对相信,你是一时糊涂,被魔头的美色所惑。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苏慕晴环视几人一眼,抱了抱拳,道:“恕慕晴不能答应。” “慕晴!!”应无霜恨铁不成钢地涨红老脸,指著苏慕晴道:“他到底给你吃了什麽迷药,把你变得如此……色迷心窍,是非不分!” “因为他是我的人。”苏慕晴说这话时,嘴角挂著一抹浅淡温柔的笑。几人看得要掉出来,苏慕晴顿了顿,接著道:“花子渝中了毒,顶多只剩一年的命,几位庄主若是相信慕晴,请留他一命,由我看著他,决不让他再做出任何伤天害理之事。” 晴香 43 43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花子渝是只九命猫,现在不杀他,日後就难了!”应无霜瞪著眼,气吁吁道:“慕晴,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们不讲情面!” 苏慕晴淡淡道:“我要走,你们拦不住我,也伤不了子渝。” 应无霜气得眼都红了,“你、你你──你怎麽可以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盟主,陆伯伯和清虚道长正带人追杀花子渝,他们……他们在拖延你,你赶快走吧。”缩在墙角的少年忽然开口。利用苏慕晴对褚云的担心关怀进行欺骗,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耻,又见苏慕晴对花子渝情深似海,做最大的让步,只求能再伴一年,偏偏这些老头冥顽不灵,非要棒打鸳鸯!他一热血男儿,怎能忍下这口气! 苏慕晴眉头一紧,沈下脸色来。门外几人互看一眼,便预料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纷纷拿出自己的武器。苏慕晴低下声道:“我不想和各位动手。” 第 3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4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4 章 “我们也不想和你动手,但你要走,我们非打不可!”应无霜大喝一声,先发制人地挥动长剑,一个移位换形刺向苏慕晴。其他几人见状,也跳了进去,围住苏慕晴,侍机出击。几位庄主年逾花甲,但在江湖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武功修为不容小觑,要要摆平却也不容易。 轻巧避过斜劈过来的剑锋,苏慕晴二指扣住应无霜腕脉,将人震开,而又疾速转身,扫出一腿踢倒史如空。赤手空拳,苏慕晴却在众人夹攻下,游刃有余地应对著。掌法柔和绵长,却夹杂排山倒海之气,既不伤人,也让不了别人突破他凝於周身气息场。 伤不到苏慕晴,几人额头冒汗,开始急噪,又是刀又是剑又是飞索地招呼过去,结果是通通像废铜烂铁被人丢回来。一路围堵,不知不觉阵地转到屋外,在空旷的雪地里缠斗。 苏慕晴正恼著要脱身,这时空中忽然腾起一道火红的烟花,啪啪地炸开。 “他们找到花子渝了!”少年扶著门槛道。 “你给我闭嘴!”应无霜放声大喊,直後悔叫这小鬼来做诱饵。 苏慕晴心下大惊,再不能保守进攻,蓄劲於掌朝两侧骤然发力,轰一声巨响,两侧包抄上来的人被翻起的雪墙撞飞开去。苏慕晴收势转身,施展轻功正要离去。史如空伏在地上,抬高袖子,猛然飞出里面的铁索,朝他脚踝勾去,“慕晴,你走不掉的!!” ******* 东南墙角跳下几道鬼祟白影,白苓一掌拍开清虚道长,抓起挂在门前的玉米串丢过去。几声惨叫,白影被玉米射中,飞撞到墙上,石头般掉了下来,仰躺在雪地里哼哼。 “沈、白、苓!”踢翻几个鸡窝,摔了个吃狗屎的清虚攀住栅栏,顶著膝骨巨痛,狼狈站起, “在呢!”白苓笑吟吟地挑起井边的水桶,轻轻松松地砸飞一个舞剑跳来的弟子後,春风满面地转过来。 “你怎麽帮著那魔头!你,我呸!”清虚狠呸一声,呸出口中的雪。 “喂喂,老头,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里面的是我媳妇,什麽魔头!再胡说老娘缝了你的嘴!”说罢,挽起衣袖,真的掏出一把亮闪闪的银针。 “媳妇?!”清虚愣住。 屋外激烈混战。始终紧闭的门终於缓缓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顿时集中过去。一袭华丽拽地红袍,面容豔丽清贵的男人持著剑,踏著幽雅的步伐,抬脚跨出门槛,眼珠飘了飘,然後扯了扯嘴角,轻轻柔柔地一笑。 一群男人目瞪口呆,这……这美人就是传说中的青衣教主? 白苓嘿嘿嘿地放下水桶,跑到他身旁,戳著修长的臂膀道,“儿媳,不是叫你待在里面麽,怎麽跑出来了?” “好啊!花子渝你终於出现了,我还以为你要当缩头乌龟呢!”陆有德长剑一提,指向花子渝鼻尖。 花子渝斜斜看他一眼,哼了两声。 陆有德觉得那眼神轻蔑刺人,不由道:“妖人,你哼什麽哼!” 花子渝踏前一步,指顺了顺长发,反背到腰後:“我一哼你们粗俗鄙陋,说话肤浅,翻来覆去便只有那几个词,二哼你们不识好歹,在我花子渝面前也敢如此嚣张,你们──都嫌命长了麽?” 众人瞧了一眼握在他手中的剑,不由打了个突。 白苓拍了拍他肩膀,赞道:“不愧是主持大事的人,有气魄!” “白苓,你帮他还是帮我们!别忘了你也是正道的人!”陆有德看了一眼闪闪缩缩,胆小怕事的弟子,怒其不争气:“花子渝受了重伤,你们连一只瘸了腿的猫都不敢打吗?” “儿媳,这些没用的东西等老娘清理,你身体要紧,别在这站著吹风。”白苓打著哈哈道。 “师妹,放肆!”半空忽然传来一声浑厚清啸,黑影踏著枝条,飘然而至。 陆有德和清虚抬头一瞧,眼睛顿时亮闪起来。 “封师伯!” “老封!” 封天岚长身立於雪中,负著手,目光炯炯地盯住花、白两人,雪白的眉头微微扬起,流露一股肃然之气。 白苓移了移身体,不著痕迹地将花子渝护到身後,悄声道:“唔,这人有点棘手……” 花子渝望了望封天岚,依旧笑得美豔:“手下败将而已。” “问题是你现在不能动武!”白苓白他一眼,提醒他眼下的状况。 “你走。”花子渝淡淡道:“我不想你受伤。” “有你这句话,老娘今日就算死也给你挡著!”白苓从怀中一颗药丸,递到花子渝口中,“吃。” 花子渝怔了怔,把药吞了下去。腹中散开一股温热,气息也顺畅许多。和白苓相处的时日不长,但心里却真的喜欢她。白苓带给他一种属於家的温暖,这正是他从小渴望得到却一直得不到的。缓下眉间狠厉之色,从後面揽住白苓,望著她後脑一头夹著银丝的头发,温柔道:“谢谢。” 晴香 44 44 白苓眯了眯眼,不避男女之嫌,直接倒入花子渝温暖的怀中,叹了口气:“儿媳,我把慕晴交给你了。他是不折不扣的烂好人,往後过日子你记得看紧点,不然他会把家败光的。” 提到这个,花子渝也深感无奈:“我知道,他对别人好,却不懂对自己好。”尤其那些衣衫,当真看一件想撕一件! 两人靠著脑袋低声絮语,封天岚等人看著火冒三丈,“白苓!你当初执意离开师门,照理说我们已无师门关系,但念你我昔日情谊,我不与你动手,你速速离去!” 白苓拍了拍花子渝的手背。花子渝会意地点了点头,松开双臂。 白苓习惯地背著手,迈了两步,微笑著看向封天岚,“别说得那麽掩人耳目,你不和我动手,是因为你打不过我。”见封天岚气得胡子都要烧起来,她得趣笑了笑,而後秀眉一挑,“姓封的,我丑话也放在前头,今日你敢伤我儿媳一根汗毛,老娘我请你去阎王殿陪阎王喝茶!” “岂有此理!”封天岚拳头握得咯咯响,大喝一声,身影疾飞,如大鹏冲天而起。白苓长袖一舞,抛出纱质白绫,凌空卷扭成鞭条,缠向封天岚劈落的长剑。“铛!”,绫带和剑相触,竟发出清脆的金铁声。 花子渝撇了一眼四周持著刀剑摆著架势却不敢上的弟子冷笑。 陆有得搀了清虚一把,放声道:“大家不用怕,他已是强弩之末了!” 见众弟子壮了胆子围向花子渝,白苓菱带狠抽封天岚小腿一下,回身救人,封天岚不遂她意,又拉著她入战局,“你分身乏术,还想救他?” 白苓暗骂一句,出手更狠,“卑鄙老头!” 花子渝孤立无援,陆有得清了清喉咙扬声道:“花子渝,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受死吧!” 花子渝拔剑的手忽然停住,轻念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呵呵”,不明所以地低低一笑,“锵”,剑重新插回鞘中。 第 3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5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5 章 众人却将这动作看成侮辱轻蔑之意。陆、清二人夹攻逼进,花子渝将剑反握於背,只出左手迎战,稳而沈著的招式如行云流水,让陆、清二人占不到半风便宜,还越打越急。花子愉嘴角一扬,轻道:“受死是麽?待我教你们这两字怎麽写。” 其他弟子见情况不妙,纷纷拔剑围了上来。 花子渝脸色镇定自如,右手一摊,套在鞘中的凤影剑骤然飞起,缠向弟子。由一股细而绵长的内力牵引,重重剑影凌空舞出强大气场,仿佛灌注生命,挡得那群弟子半步不能前。花子渝则继续和陆、清二人打著近距离的搏斗攻击。 “以气御剑?!”不知哪来的一声惊呼。 剑法的最高境界,便是不需持剑,而剑随人意而舞! 这才是青衣教教主的实力?! 陆、清二人暗暗吃惊,但他们行走江湖多年,却也知道中了毒的花子渝只能维持短暂的强势,因而也不急著下杀招,耐心拖延战斗,消耗他的内力,等待他露出破绽。 片刻以後,花子渝依旧打得相当轻松,陆、清二人反倒招架不住。陆有得一个著急,被花子渝钻了个空,以一记巧妙的封杀,飞快锁向他咽喉。陆有得胆裂魂飞,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然而花子渝却硬生生停下攻势。他抬头一看,花子渝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没等他明白个中含义,花子渝忽然变指为掌,朝他前胸狠狠拍去,转瞬将人打飞出去。 “能不能为了我……不再杀人。”温柔的嗓音在那刹那飘入耳中。 苏慕晴…… 恍神间,花子渝出招一滞,便被清虚偷了个破绽点,拂尘一弹击向他小腹。花子渝眉头一皱,丹田所蓄的一口气猛然泄去。狂喷著鲜血往後跌,撞到墙上。凤影剑受他後退力度牵引,也跟著收退,重重落在花子渝身侧。 我不杀他们,他们却要杀我的。 花子渝捂著胸口,抿出嘲讽的笑容。 他早该知道,所谓的武林正道中,与众不同的,仅仅是苏慕晴一个。 “小心!”和封天岚打得天昏地暗的白苓眼角余光瞄到花子渝负伤倒下,心中一惊,慌忙收掌回撤。而此时,封天岚恰好甩出凝聚八成功力的一掌,白苓的忽然收势令掌打到虚处,然而止不住的攻势带著掌向前滑去,眼见要打中白苓毫无防备的背── 一道白光耀眼,凤影剑以疾快的速度脱鞘而出,刺向五指开张的掌。 封天岚只怕掌被刺穿,千钧一发之际,倾斜掌心,凝出一股力道,将剑旋转半周,反刺向花子渝的胸膛。花子渝用了最後一分力击出剑保护白苓,如今面对夹著内力射来的长剑,根本提不起半分力闪躲。但他不後悔,死在自己剑下,总比死在那些老头的手里强。 苍白的日光和雪忽然暗了下来。一双温柔纤细的臂紧紧环住花子渝的腰。没有预期的疼痛,只感觉到一口暖液喷上了脸,花子渝震惊地看著眼前放大的惨白脸庞。 “儿、儿媳,没事的,没事的,有娘在……”白苓蠕著唇微笑,抬指轻轻抚上他的脸。 “我带你走!”花子渝握住她的手,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带著悲戚的颤音。她这是做什麽,做什麽?! 白苓摇了摇头,“不,你走。我在封老头臂上扎了一根麻针,药性很快发作……“ 情况来得突然,四周弟子愣在原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封天岚沈下脸,正要开口说什麽,但在听到由远而近的踏风声时闭了嘴,朝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和慕晴到一个远离江湖的地方,过你们想过的日子……” “我们和你一起,和你一起!”看著逐渐失去血色的脸,花子渝咬著牙,握住她的手,不遗余力地灌注体内所有的真气。好不容易得到一份亲情,为什麽却要这麽快失去! 白苓微笑著咳了两声,眨了眨沈重的眼皮,呼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问:“孩子,你、你能唤我一声娘吗……” 涣散的目光盈满泪,花子渝紧了紧拳,压住满心的痛楚,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鬓,温柔道:“娘……” 白苓眼中滑下泪,却已无法开口,只是弯著唇角,慢慢合上眼。 苏慕晴破门而入,看到的是花子渝抱著白苓的尸身,一动不动地倚在墙上,鼻和耳涌出大量鲜血。而下一刻,插在白苓背上,细长明亮的花子渝的凤影剑如同尖针,狠狠刺入苏慕晴的心脏。 晴香 45 45 花子渝将头偏到一边。白苓死在他怀里,而杀死她的正是他的剑。他不敢想象,苏慕晴见到这幕时的表情。不担心被苏慕晴误会,却怕看到苏慕晴眼底的痛楚。发顶传来细而紊乱的鼻息,花子渝的呼吸随著黑影的扩大而变得困难。 慢慢抬起头,一张带泪的刚毅脸庞蓦然进入视线。心头猛然剧痛,花子渝竟有些承受不住。 喉咙堵著千言万语,凝咽半晌,只轻轻吐出一句:“杀了我吧……” 封天岚闻言暗喜,他原意希望将白苓的死转到花子渝身上,正斟酌言辞,不料花子渝不打自招,为他省下唇舌。白苓的死他心有虽有愧,但一想到她护著花子渝,便觉得她即使是死,也是自找的。 苏慕晴弯下腰,花子渝平静地闭上眼,等著他下手。两道指风毫无预兆地点上他胸前几处大穴。花子渝猛地睁眼,瞪向苏慕晴,眼中含著浓浓的不解。询问的眼神只得到片刻的停驻,身体一僵,花子渝像被抽了骨般,向旁边软倒。 苏慕晴拨开他的手,抱起白苓,“我会亲自向青衣教下战书。” 僵硬的头无法转动,花子渝看不见苏慕晴此刻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两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透著寒凉。低而涩哑的声音,仿佛把所有的痛楚都压到心底,揪痛听者的心。花子渝脸贴著地面,寒气一丝丝钻入毛孔,刮骨削肉般冷得让人难以忍受。空荡荡的心里,碎碎的飘著一些呐喊,想用最温柔的话语安慰他,想用指抚平他皱起的眉,想给他一个吻,吻去他明亮温柔的眼中的笼罩的阴霾…… 封天岚不满地皱皱眉,还要说几句,忽然两腿发软,稳不住身体直往後跌。一旁的弟子赶紧把他接住。“该死!”封天岚愣了一下,但随即又想明白过来,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 苏慕晴和众人错身而过,声音平淡地道:“今日的事到此为止吧。” 众人不好开口多说什麽,收起武器跟著苏慕晴离开。 背後,一道豔丽的身影仍躺在地上,眼中除了这白皑皑的雪外,空洞一片,什麽也容不下。 ***** 时日渐逝,冬天远去,又是一年春风拂柳时。 青衣教上下一如平常忙碌著。吃过午饭,花子渝搬了张长椅到百草堂门前的小药圃旁小憩。风吹起白色衣角,和煦的阳光打在脸上,花子渝舒服地眯起眼。 匆匆而至的黑影进入庭院,在看到躺著的人时蓦地收住脚。 花子渝阖著眼睛轻声道:“进来吧。” “是。”王曦落叹道。 树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小王”见到主人,仰起三角头,嘶嘶地吐著舌,很高兴的样子。 王曦落没有心情理睬他,站在花子渝面前,行了一礼,“教主,苏慕晴派人送来了战书。” 花子渝抬起手,王曦落恭恭敬敬把战书递过去。 第 3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6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6 章 花子渝握著战书,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垂著眼,似乎在想什麽。 王曦落退开两步,叹道:“属下无能,找不到五环蛇……” 花子渝缓缓转头,对上他乌亮如墨的眼,轻道:“你无须自责。” 那天穴道解开以後,花子渝向天放出暗号,让洛阳的青衣教分坛弟子前来营救。白苓最後塞给的药丸护住他的心脉,毒发了约莫一个时辰便渐渐抑了下来。王曦落恰好在洛阳附近,正因找不到五环蛇发愁,听到花子渝受伤便快马赶来,配药调理一番,情况很快好转。不过花子渝心里很清楚,那一战後,清心丸的续命效用大大减弱,王曦落说,大概只剩半年时间。 苏慕晴回到杭州,为白苓操办丧事,守孝三月。如今守孝结束,他是时候要践行当初的话。 花子渝摸著上面的气势浑厚的字,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教主……”王曦落喃喃。他没有爱过人,却也知道世人所得的一种叫心病的病是最难治的。辗转数年,好不容易消除彼此的隔阂,离并肩携手,相依相守只有一步之遥,却摆脱不了命运羁绊,一切又回到原点。 花子渝看了一眼信中内容,便轻轻合上。 王曦落道:“教主,让湘尘回来吧,大敌当前,我们……” 花子渝用眼神打住他的话,沈默半晌,道:“曦落,青衣教有地位的人中,属你最年长,以後凡事要多担当些。” 王曦落心中一梗,像是察觉花子渝说这话的意图。 “万一我死了,你就暂时接管教主一职,打理教务。其他的事我也自会安排。” “教主!”王曦落激动地瞪著眼。 “这是命令。” “……属下明白。” 花子渝说完,又轻轻闭上眼,靠著长椅,仿佛又沈沈睡去。王曦落静静立了一会,鞠了身,放轻脚步离开了院落。 晴香 46 46 夜色如水,弯月如钩。 聚贤山庄守夜的弟子持著武器在各大院落巡逻,除了细碎的脚步和啾啾虫鸣,一片静谧安详。忽然,几声凌乱的笛音响起,众人警惕起寻声而望,还没发现有何异常,笛声又消停下来。 “喂,有没听到刚才的奇怪声音?”一个弟子问。 “有啊,有啊!”旁边两人赶紧附和。 “有什麽有?!猪都比你们聪明,也不想想山庄里会有谁会吹笛子!”年纪较长的领队弟子白了身後三人一眼,“走走走,瞎起什麽哄啊!” 三人扁了扁嘴,临走前还不忘朝笛声的方向看上一眼,而就在他们扭头离开的瞬间,一道灰影迅捷地翻过墙头,消失在浓重潮湿的夜色中。 苏慕晴站在侧门石狮後,看著握著长笛,一脸愤恨瞪著面前高墙的花子渝微微诧异著。花子渝又吹了几声笛子,不见有人下来,眉头一紧,嘴里嘀嘀咕咕咒骂几句,走到不远的松树旁,拍了拍上面的尘屑,双掌往上一按,撑起半身来。 苏慕晴惊得一身冷汗,飞身把人抱住,“你,你怎麽爬树?”听到花子渝的暗号,他便在墙的那头等,结果吹了半天风依旧不见他进来,以为出了意外,赶紧跳出来张望,结果遇到眼前叫人哭笑不得的诡异情境。 花子渝皱了皱鼻,谙声道:“我……没有了武功。” “你……”苏慕晴猛地一哽,半晌叹了口气,拉他过来放到怀里紧紧抱了一抱,“我带你进去。” 花子渝由著苏慕晴领进院落,走入房里。 “娘的骨灰埋在洛阳城外的杨柳树下,和我爹合葬在一起。”苏慕晴点了灯,拉著花子渝靠向烛火,端起他的脸仔细看著,“这几个月你过得还好麽?感觉人瘦了,毒还有没发作,严不严重?” 面对一连串的发问,花子渝倒不知从何答起。要说瘦了,苏慕晴瘦得更显形些,面容憔悴,眼下还泛著淡淡晕青。抬手摸向他的脸,花子渝轻道:“毒没发作。慕晴,你娘她……”话说了一半,回忆起那日的场景,喉咙便涩得再也说不下去。 “她走的时候很安心,她是笑著离开的……”苏慕晴张开臂把花子渝搂住,顺著他的长发道:“我想她离去前,你一定做了什麽事,才让她这麽开心。” 花子渝头枕在他肩上,深深自责道:“我保护不了她。” 苏慕晴目睹血淋淋的一幕时,花子渝便有了接受他误会的心理准备。但万万没想到,苏慕晴会出手点他的穴,为他止血,而在他不可置信地瞪向他时,他的眼里,没有憎恨,没有怀疑,只有一份殷殷的关切和温柔。苏慕晴相信白苓不是他杀的。念头在脑海一瞬闪现,他除了愕然,还有一份深藏的感动,一份来自於苏慕晴给予信任的感动。 苏慕晴侧头,吻了吻他的後颈,“这也许是娘最希望得到的结局。她看上去是个坚强乐观的人,但其实内心很脆弱。如果不是担心我讨不到媳妇,日後没人照顾,她早随著爹去了。很多时候,我看见她会一个人抱著爹用过的衣物发呆,有时还会流泪……我一直没有娶妻的念头,她耐不住,逼问了几次,我只能把真相告诉她。她对我说,不管是男是女,必须把人带回来,否则就和我断绝关系。” “後来她知道你中毒的事,便日夜赶炼丹药,但是她清楚,没有五环蛇的毒,再好的药也是杯水车薪。”苏慕晴抱著他的臂微微发颤,口吻也变得激动起来,“她一直在怕,怕白头人要送黑头人,一夕之间,她根本接受不了一下失去两个至爱的亲人……” 花子渝从他怀里抬头,“两个?” 苏慕晴淡淡笑了笑,按著他脑袋,把他压回胸前,“我以为你早猜到我想法。” 花子渝沈默一会,道:“所以你下战书……” 苏慕晴微笑道:“给我们一个交代,也给他们一个交代。” 花子渝用手撑住他胸,稍稍隔开两人距离,盯住他的眼,“我们决战,旁的人不许插手。” 晴香 47 47 苏慕晴握住他双臂,冲他一笑:“我们定个十年之约吧。” 十年?他们还会有十年吗?花子渝怔怔地看向苏慕晴。 “自然不是我们的十年,当然,如果有,我宁愿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换今生的十年,不过得是有你陪著的十年。”苏慕晴弯起眼,给他一个狭促的笑。 花子渝冷冷嗤道:“你要是做牛做马,我自会拔草给你吃,饿不死你。” “呃……”原来他宁愿自己成为牲畜也不愿陪他十年,苏慕晴沮丧地揉了揉疼痛的心。 花子渝不吃他那套,冷眼瞪去,“少装模作样,说,十年之约指的是什麽?” “我的意思是,武林盟和青衣教十年内不得互相进犯,不得互相残杀。”苏慕晴咳了两声,敛起笑容认真道。他们一死,江湖必乱,所以这条後路他不得不铺,大局他也不得不顾,“正邪交争,历来争休不止、水火不容,即使一两个人的力量改变不了什麽,但至少能换个短暂的清净。我苏慕晴如不入江湖便不去管,一旦入了江湖,我就不能放任不管。如果你相信我,许了我这个心愿罢。” 第 3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7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7 章 潋滟似有柔波荡漾的眼微微向上扫,花子渝不咸不淡地道:“你不必执著与我一死。” 苏慕晴淡淡道:“没有了你,这江湖於我便没有任何意义了。” 花子渝浑身一震,深深看他一眼,“呵,一场决战换十年的平静,你的‘野心’也够大的。” 苏慕晴弯起嘴角,似笑非笑问:“那你是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嗯?” 尾音略略扬起的嗯字,带著调戏的味道,但说话的口气却又真挚诚恳,叫人无法抗拒。花子渝垂下眼,勾了勾唇角,有些认命和无奈地叹道:“我能不答应麽?”转身缓步走到书桌前坐下,顺手拿过一张纸,研了墨,提笔疾书。 苏慕晴绕到他身後,静静看著他写字。法度端凝,体势坚劲,笔画流畅有三分狂妄,然字与字间锋尾收得含蓄婉转,倒显七分幽雅,真和他的人十分相似。 花子渝写完,笔往架上一搁,直起身子道:“该你了。” 苏慕晴按住他的肩膀,笑道:“不急。” 察觉到他的手後移,抵住後背,花子渝眼角微提,沈声道:“你做什麽?” “嘘,别说话。”背後传来低低温柔的嗓音,回荡在烛火朦胧的房间一角,有些分不清虚实。花子渝有一瞬间的眩惑。掌心所抵的位置开始发热,一会儿,源源不断深厚且温和的内力慢慢灌进来。 “苏慕晴你……”花子渝意识到他正在做的,竟是把他自己的内功渡到他体内。 “别分心。”苏慕晴额前冒了些汗,脸色倒是一派平静。 等苏慕晴收功撤掌,花子渝立刻回头瞪向他,“你有病麽,十几年的修炼出来的内力你,你就当儿戏,随随便便就送人。” 苏慕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有全送,送了一半而已。” 花子渝不知用什麽词来形容他的愚蠢,讽刺道:“这叫有难同当麽?” 苏慕晴摇头否认他的说辞:“这叫有福同享。” 花子渝冷笑:“少自作多情,我不会感激你的。” 苏慕晴摊了摊手,道:“你不必感激我,我只是不想和一个没有武功的人决斗,省得别人说我欺负弱小,不懂得怜香惜玉。你总说你输是因为我年长你两年,现在我们扯平了,到时候好好较量较量,看看谁输谁赢。当然,如果战成平局,我们到下面去时,可以继续打,打到分出胜负为止,我们……有的是时间……” 暧昧的话语入耳,花子渝脸色微微泛出一点羞涩的红晕,但他抿紧唇不作声,故装不屑和嘲笑,真真假假的表情参杂一起,却有一番道不出的万种风情。 苏慕晴心潮一动,不由自主地环上花子渝的腰。几月不见,相思成狂,苏慕晴连自己都诧异会这般想念他,仿佛中了毒似的。不错,花子渝就是一朵鲜豔夺目又危险的花,上了他的瘾便不可摆脱,只有一直沈溺,沈溺到呼吸停止的那一刻。 吻上温润的唇,苏慕晴一颗心都要飞起来。 想念、贪恋,永远都看不够,永远都拥有不够。 顺势而下,吮吸上领口露出的一片白皙皮肤。苏慕晴抵住他脖子,喃喃道:“一见锺情在许多人眼里是个笑话。” 苏慕晴沈沈压下的身体和缠绵的吻让花子渝难以支撑,脚底滑了一下,忙伸手扶住椅背。白皙的脸全是隐忍,眉头微微拧起,张著唇急急喘息,似要努力抵抗疯狂滋长的情欲,却不知这表情极为诱惑。苏慕晴吼底发了一声古怪的声音,抄起他柔韧的腰身往书桌上一按,移开书籍和笔墨杂物,盯住他茫然的眼道:“但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他们要笑,要不屑,要觉得奇怪,我都不在意。十几年了,已经十几年了,我爱惨你了,子渝……” 晴香 48 48 挨挨擦擦,忽然感觉腿间有硬物抵来,暧昧陡转情色。书桌桌面窄小,花子渝被迫缩在苏慕晴怀里,紧紧闭著眼,一副任人蹂躏的表情。苏慕晴喉里发出低吼,贴上他下唇时轻时重地啃咬,直到那里泛出水润的粉红来。 愉悦和快感一阵阵逼上,花子渝脑海一片空白,坚持了一会,便不安地扭动起来,乱摸著要抓住桌缘,忽然指尖推到一件东西,那东西顺著力度滚下了桌。 花子渝循声转过脸,目光微微下垂。那是一幅有些陈旧的画卷,露出底端一角鲜豔的颜色,像是人的衣摆。 “想看?”苏慕晴注意到花子渝好奇的目光,抵著他的鼻翼点了点。花子渝嗯了一声,苏慕晴放开他,绕过桌子,弯腰把画卷拾起,弹了弹上头的灰,回头对花子渝笑道:“这可是件好物。” 花子渝拉好滑落的衣裳,走到他身旁低头一看,里头画的是个少年扬剑舞雪之姿,墨梅晕染,衣袍翻飞,沈稳的线条勾勒出的细腻轮廓,使得少年眉间的狠厉阴柔神韵具现,然而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又添了他几分的柔情。 能将一个人的神态的把握得如此到位,作画的人必定倾注心思。 “有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却有一番赏心悦目的滋味。”苏慕晴弯眼微笑:“以前的你年少气盛,架子端得大,呵呵……就像只骄傲的凤凰,不过你自己恐怕不能察觉,那眉宇依旧保留著孩童的单纯,偶然笑起来,便似有万般柔情,让人心醉。” 不理睬苏慕晴发出的感慨,花子渝从画卷中抬头,问:“什麽时候画的?” “你离开洛阳的前一天。”忆起当年的惊鸿一瞥,苏慕晴嘴角扬得高高的,仿佛眷恋这份回味,“很偶然路过你落脚的地方,很偶然发现你就是那日湖边遇到的又凶又狠的孩子,呵……你在练剑,剑舞得很好看,所以就画下来了。” 一枝毛笔直直飞来,苏慕晴差点闪了眼,幸好还能在戳中自己额头前拦截下来。扭头看向花子渝,脸色非一般的难看,乌云笼罩。 “呃……”他说错什麽话了? 花子渝丢开画卷,猛然抽出匕首指向苏慕晴,冷著脸道:“说!你还偷看了些什麽?!说实话,要是有一句不实,我就先割你舌头,再挖你眼睛!” “没有了,我发誓!”笑容登时僵住,不过偷看一眼,用得著喷那麽毒的话麽?苏慕晴看著离鼻不远的锋利凶器,暗自叹了口气,才温柔不到一刻,本性又露出来了,训不服的狼,哎…… 花子渝挑了挑眉,提高声音问:“真的没有?” 苏慕晴白眼一递,坦然道:“没有。” 花子渝冷哼一声,匕首往桌上一扔,抢过画卷起,“画归我了。” “啊?”苏慕晴讷讷张嘴。 “啊什麽啊?这个你拿回去,我懒得替你保管。”花子渝收好画,又把腰间笛子抽出来,抛给苏慕晴。苏慕晴抱走白苓时,好象还是怕他误会,所以故意把笛子留了下来,证明对他信任。 苏慕晴接下笛子收好。花子渝侧身坐到椅上,指尖敲著桌面,道:“我们谈点正事,有关武林盟内奸……” “事情过去了,没必要再提罢。”苏慕晴环著双臂,斜靠著书桌,望著他的後脑道。 “不提?”花子渝猛地扭头,眼神古怪地打量他一眼。 “娘的死是个意外,他……他恐怕也是始料未及的。”苏慕晴回到书桌一侧,从背後紧紧环向花子渝前胸,“娘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为了没完没了的恩怨纠缠不清,她希望的,是我们能好好珍惜这段所剩无几的时日。” 花子渝还是低著头。苏慕晴干脆把椅子转过来,俯身搂住他。 “你护著他!”花子渝冷冷推开他。 第 37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8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8 章 “忘了吧。”花子渝能想到背後是谁在作祟,苏慕晴一点都不意外,反倒庆幸花子渝没有私下动手,而是找他商量。长臂一伸,把他重新勾回自己的怀里,在他眉心上轻啄一下,用醇厚的嗓音诱哄著:“子渝,都忘了吧……” 怨恨因为温柔的吻慢慢平息。花子渝闭著眼,勾上他脖子,叹道:“我还得留著内力和你比武,那小子我不收拾,但是,我绝不可能原谅他。” “谢谢。”苏慕晴温柔一笑,搂得他更紧了。 纸窗倒映著两个偎依的身影,令人心里温暖的画面,任谁也不愿意破坏。通往苏慕晴房间的院落小道上,一道人影躲在树枝纵横的古松後,如狼的双眼正闪著阴鸷的寒意。 还有2章,摸下巴…… 晴香 49 49 苏慕晴向花子渝下战书的事不胫而走,传遍整个武林。好事者翘首企盼著一睹江湖最顶尖的两大高手对决。但後来又有人放出更确切的消息,两人选择的比武地在绝望坡顶,并且立下二条约定,一是比武时不得有人观战,以三个时辰为限,谁能活著下来谁就是赢家,二是不论胜败,武林盟与青衣教必须遵照所立赌约,十年之内,不得以任何理由互相进犯。 苏慕晴的做法应无霜不赞同,“凭什麽要放弃剿灭青衣教,太便宜他们了!和邪魔歪道根本不用讲什麽约定!” 褚凌月早看他不顺眼,当头棒喝道:“盟主用性命做赌注,应庄主还想怎样?花子渝岂是某些随随便便的人能应付的麽?” 臭老头,说谁是随随便便的人?应无霜暗暗腹诽,我是怕他们旧情不断!再说,像苏慕晴这样的武学奇才,几百年才出一个,失去实在可惜。而如今武林盟青黄不接,曾经叱诧江湖的英雄侠士多半已到迟暮之年,年轻一辈里头又挑不出出类拔萃的好苗,倘若苏慕晴这个强有力的支柱倒下,武林盟前途著实堪忧啊…… 但是,战书已下,比武的地点和时日都定好,如果不赴约,武林盟必遭江湖人嘲笑,所以事到如今,就算有心阻止,也为时已晚无力挽回了。 应无霜和褚凌月天天大眼瞪小眼,屋里吵到屋外,好好的聚贤山庄硬是被两人搞成大冰窖,里面的人来来往往,皆行色匆匆,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生怕两老头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苏慕晴倒是颇有闲情逸致,每晚邀著花子渝到西湖喝喝酒,听听小戏曲,一腻就是整晚。 “牡丹全开时是什麽样子的?”花子渝躺在苏慕晴腿上,仰望著朗朗星空,忽然问道。 “雍容华贵,娇豔不俗。那时候,整座洛阳城似乎都能闻到淡淡的清香。”苏慕晴梳理著他披散下来的长发,脸上尽是宠溺的笑容。 “雍容华贵,豔而不俗……”花子渝想象牡丹盛放的情境,嘴角不由扬起一道笑弧,明豔妖冶,带著说不尽的风情。 苏慕晴喟叹一声,指尖流连在他脸颊上,轻如羽翼般摩挲著。花子渝发出小猫般的哼哼声,扭了扭身体,寻到最舒适的位置,闭著眼靠过去。呼吸声渐渐平稳微浅,睡得安然踏实。苏慕晴凝视著他的睡颜,微微一笑,此时,纵然有万般美景,也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了。 夜深人静,一把小刀伸入门缝,熟练地挑开门栓。趁著月色,黑影潜入房里,关上门点亮火折子。凭著记忆,那人开始在房里摸索,穿过一排排书架,脚步忽然定住。移开三本书,摸到一座小巧的白玉雕像,左旋三圈,右旋三圈。地面发出沈闷的声响,书架向後移动,露出地底一个暗格。那人蹲下来,举著火折,在一堆书卷里找到要找的那卷後,展开快速看了一眼,然後又放回原处。正当他准备复原暗格离开时,发现一卷比较陈旧的画。 那一卷画,好象有某种魔力将他吸引。他拾起来一看,露在外头的双眼猛然暗了下来。 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 “好大的胆子,敢闯擅闯青衣教库房!出来!”柳如虹握著剑踏入房中,一双美目警惕地朝四周查看。 灭了火折,藏好画卷,黑影闪到一个书架的阴暗处。气息忽然没有了,柳如虹眉头一皱,手按住剑柄,步步谨慎地向前走。一道疾风迎面而来,柳如虹来不及拔剑,已被对方制住,将她搂入黑暗。 “什麽人?!”柳如虹扬起手中的金铃。 “是我。”一声低沈的声音响起。 柳如虹吃惊地转身,对方也不在意,拉下黑布,以真面目见她。 “沈风行!是你?你来做什麽?”柳如虹瞪眼道。 “快,给我搜!”沈风行的回答被门外的嘈杂声打断,他看了一眼影影绰绰映在窗纸上的人影,又深深看了柳如虹一眼,忽然双臂一用力,抱著她的腰,将她摁到书架上。 “你!”所有的话都消失在深吻中。柳如虹的心砰砰直跳,对方温暖的胸膛和有力的双臂令她失神……脚步声渐渐逼近,她猛然惊醒,努力开口想要催他离开,却又被堵住唇,无法说话。直到人走入房的一刻,沈风行倏地放开她,一个翻身,跃到梁上。 柳如虹捂著湿润的唇,喘息不已。 “堂主!”火把照亮了房间。 “有人闯入教中,你们速速去搜!”柳如应对能力极强,一转眼便将刚才所有起伏跌宕的情绪统统掩去。 “是!”青衣教弟子领命退下。 人潮离开後,却有一人仍站在门口前,迟迟不肯离去。 柳如虹微笑著走过去,“估计是些瞎眼的贼误闯进来罢,不用担心。” 君意随没有说话,望著上面黑乎乎屋顶。 柳如虹扑哧一笑,蹲下身,捏捏他的脸,“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对青衣教忠心耿耿,连苍蝇都不放过,可是你这样子看起来太凶,不讨人喜欢,往後哪家姑娘会喜欢你呀。” “别碰我!”君意随冷冷甩开她,皱了皱眉,提著剑转身离去。 “真是恼人的小鬼。”柳如虹揉揉眉心。好象除了花子渝和王曦落,君意随对谁都是冰脸一张,“奇怪,难道在他眼里,男人比女人更有吸引力麽?” 人散去以後,柳如虹才慢慢转身,把机关重新扭好。房间里已经感觉不到沈风行的气息,或许是刚才趁著弟子离去,寻著了机会脱身。关上门,背靠在门板上,禁不住摸向自己的唇。 那里,还残留著属於他的温柔霸道的气息…… “如虹呢?”望著剩下的一张空椅,花子渝问。 君意随从米饭堆里抬起头,望了花子渝一眼,什麽都没说,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他碗里,然後继续低头吃饭。 王曦落垂著眼,神色有些飘忽,“她说有人闯入教里,正在追捕。” “哦?是什麽人?” “暂时还不清楚。” “饭菜都留一点给她。”花子渝顿了顿,给君意随夹了鸡腿,又把鸡屁股放到王曦落碗上,“都是你们爱吃的,多吃点。” 王曦落头越低越下,忽然抬袖抹了一下脸,丢了筷子,飞扑到花子渝面前抱住他,“我以後是不是没有机会和教主一起再吃饭了?我、我不要!” 君意随扒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似的。 花子渝安抚地拍拍王曦落的背,转头看著君意随,见他死咬著唇,轻轻一笑,道:“意随,来。” 第 38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39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39 章 花子渝一句话,君意随放下所有忍耐,跳下凳子冲过去。 花子渝将他抱上腿,又搂紧王曦落,轻道:“你们……想哭的话都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两人都把脸埋在花子渝胸前,肩膀微微耸动著。 “明日一去,兴许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你们得多保重,青衣教往後就由靠你们打理了。要记得彼此珍惜,不许闹别扭,更不能丢青衣教的脸,知道没有?” 王曦落眼泪湿了他一大片衣裳,好不容易克制住,才红著眼抬起头来。 君意随过了一会也转过脸来,脸上泪痕斑斑,惹人心痛。对视一眼,两人默默擦去泪,退开花子渝的怀抱。 三步之遥,两人单膝跪下,“属下紧遵教主之命,誓死保护青衣教,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谢谢亲们的礼物 [元旦快乐]晴香上部终章(上) 50(上) 曲折上生的古松下,花子渝握剑眺望著。离约定比武的时辰还早,他却管不住自己先一步来了。来了,可只有他一人。虚生的寂寞和孤独竟开始盼望那一人的到来。山崖外侧浩淼的云海翻腾奔流,看久了,便觉得恍恍惚惚的,生出一股茫然感来,说不出什麽滋味,只是有一点苍凉和伤感。 云海下的那片江湖,每天不断上演著形形色色的故事。而从今天起,这些故事里再也不会有一个叫花子渝的人涉身其中。这点认识,放在以前,或许会叫花子渝愤怒和讽刺,不过现在,他的心一片宁静,勾不起半丝情绪,仿佛一堆焚燃後剩下的灰烬。 大概是因为都到人生尽头,任何的追求已经变得没有意义了,这一刻,脑中残留的惟有对前尘的回忆。十几年来,他苦苦追寻著自己的梦想。一统江湖,甚至一统天下。但是这江湖、这天下,到底是敌不过人生的短暂。就算得到了,也只有短短数十年。过後,一旦长眠於地里,眼前的所有都不再属於他。他不後悔曾经执著过,只是觉得空虚。他害怕孤独,所以希望有什麽能够一直陪伴他就算到死也还存在。 “我们下去以後,约好在奈何桥相见。好运气的话,说服孟婆让我们不饮那忘川水,来世相遇时,倒省了许多磕碰。若是非喝不可,我一定会在三生石上把你的名字刻得更深一点,那麽来世只要心不死,情不灭,哪怕我们变成一花一草,一沙一泥,飞禽走兽,都能相依相偎,相伴相随。”和苏慕晴度过的最後一夜,他抱著自己所说的话。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为了和你一起,相公我修了几万年的善业,呵呵……唔,你掐我做什麽?我敢担保,我们上辈子、上上辈子肯定是太恩爱了,你腻了,调皮了,所以在三生石上做了手脚,才弄得这一世我们承了那麽些坎坷,不过结局倒是没有变。唉……只遗憾这样的结局来得太快,。” “慕晴……”低喃著他的名字,心里涌起淡淡的温暖。 “为夫听到了。”身後传来沈稳的脚步声,还伴著苏慕晴的浅笑。 花子渝猛然回头,然後懵住。 里衫外袍净白如雪,长发别著木簪,腰间挂著碧绿长笛,飘然出尘。 “你……”这是苏慕晴麽?为何变成这副样子。 他是厌极了苏慕晴一身既寒酸又残破的灰衫,不过相处久了,倒也习惯了,因而对於他忽然的改头换面,一时适应不过来。但不能否认,这样的苏慕晴,竟让人眩目动心。花子渝最讨厌正派人穿白衫,总觉得是假装清高,自以为是的表现。而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品行端正,淡泊如松,白衫穿在苏慕晴身上,竟然异常合适。衣袍飞扬,挺直的腰板,浩瀚深沈的黑眸,即便站立著,都能散发一种王者之风,仿佛这天下全然掌握在他鼓掌之中,震慑逼人。 “很奇怪吗?”苏慕晴将他细微变化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微笑。 “是挺奇怪的,不过还算顺眼。”花子渝实话实说。 算算时辰,苏慕晴也是提前来的,没有让花子渝等太久。缓步走到他跟前,苏慕晴在他的注视下,举起袖下一直藏著的东西,“早上刚做好的鸡蛋饼,我自己吃过了,给你留一半,还热著的。” 花子渝闻言瞪大眼,不敢相信,“昨晚喝了酒,没清醒?忘了今天我们是来干什麽的?” “我没忘。”苏慕晴挑了挑眉尾道:“不过有谁规定比武前不能吃东西?再说,现在时辰还没到,等你吃完了我们再打也不迟。” “刚还想夸你终於有几分正派样,哼,结果也是空有其表,你现在就像一街头卖饼的。”花子渝喷了他几句,又拗不过,悻悻接过饼来吃。 不在意他的嘲讽,苏慕晴只问:“好吃麽?” 花子渝给了他一白眼,转过身去吃。 “说一声好吃也没损失,这麽吝啬。”苏慕晴捭正他身体,替他擦去吃完後嘴角残留的渣屑,动作温柔得如同摩挲一件珍宝。 花子渝害怕他的温柔,又放纵自己沈溺其中,“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苏慕晴擦好,抱著他亲了一口,才慢慢退开,眼神沈了下去,“这样才对得起我们自己……” “说的好。”花子渝拔出剑,把鞘扔到一边。及腰的长发吹著绕过脸,一缕一缕飘飞,红色绣凤的束腰宽袖长袍也如霞云飞舞,宛如腾空之凤,明亮耀人。 苏慕晴背著手,眸色深沈,浑身上下散出雄厚的内力。 在战场上,是敌人便要厮杀,便要毫不留情。 那麽,是其他关系呢? 两道身影同时腾空,纠缠到一起。剑影绝杀,银光闪闪,在凌厉的掌风中穿梭。出招时没有丝毫留情,皆是拼尽全力。纤细的树枝承受不了狂猛的气场,疯狂脱落,由山风卷起恣意狂飞。猛然一个击掌,两人同时向後跌飞。 “算你狠!” “你也不差!” 也不知道谁说的话,说完便又再度打起来。飘然若仙的姿态,白衣飘飘,红衫如舞,衬著碧蓝如洗的天,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两百回合後,依旧没有分胜负。忽然一声突如其来的闷哼打破僵持不下的局面。心脉的剧痛让花子渝一瞬间提不起内力,滞了一滞,便让苏慕晴的密不透风的掌猛然击中腹部,狂吐一口鲜血,向山崖一端跌去。 花子渝拼命要阻挡去势,而有人已先他一步,在他飘到崖端前搂了回来。 “我还是打不过你……”花子渝脸色惨白得没有血色,手揪住左胸的衣衫,艰难开口。 “为夫怎可被你轻易打败?”花子渝下肢无力,苏慕晴托著他的腰才不至於让他跌掉,轻柔抹著渐渐从鼻孔和耳朵流出来的黑血,低声道:“真是的,流那麽血,来,我给你擦擦。” “不要擦,让我好好躺一会。”花子渝费力攀向他脖子,望著他精湛明亮的眼,忽然笑了笑,“天下第一……我以为这辈子都得……得不到,其实,我早就得到了,许多年前就得到了……” 他得到的,不是天下第一的名号,而是拥有天下第一名号的男人。都是得到,不是麽?我的,和他的,又有什麽区别?没区别。他的便是我的,我的便是他的……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盖了新房子,前面辟了方小院,院里种满牡丹,很漂亮。”凝视他逐渐放大的眼瞳,苏慕晴轻而沙哑地说著,话语甚至带著一点悲凉的颤音,而唇边弯起的一抹浅笑更把这种悲凉放大。 “真、真巧,我……我也做了同样的梦……”花子渝感到热乎乎的液体从眼里流出来。他不想流,可是又忍不住。那不泪,是血。真是的,居然把这麽难看的样子留给苏慕晴看,他心里还不知道要怎麽笑他,可是脑袋沈沈的,他无力再想下去,眼皮轻轻垂下,花子渝颞!道:“我好累……慕晴,我累,想睡了……” “好,你睡吧。”苏慕晴低头吻去两行滑落的腥红,温柔道:“我陪你。”说完,横抱起花子渝,慢慢走向崖端。 第 39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0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0 章 50下的话要明天凌晨出=V= 下部的话估计有15章,1月中应该可以结全文。 嗷嗷,大家元旦快乐 [元旦快乐]晴香上部终章(下) 50(下) “从今天起,江湖没有花子渝,也没有我苏慕晴了……”山风呼啸著向上冲,鼓起苏慕晴满头青丝和飘然白衫。绝望坡啊,绝望坡,名字起得真好,可惜,来到这里的人并非真正绝望…… 微笑著低下头,怀里的人始终保持安静,长睫毛紧紧阖著,仿佛沈醉在一场繁华美丽的梦中。微扬的嘴角是他留下的最後一个表情,绝无仅有的,只给最信任最亲密的人。 “子渝,我们来世再见吧……” 石粒滚向两侧,苏慕晴抱紧花子渝,向前跨出一步。风,卷起白衫红袍,只一瞬间,纠缠的身体如同石沈大海,坠入云海松涛中。 *** 尾声 “堂主,聚贤山庄五百余人中向青衣教山脚逼进!” “二十个武功高强的正派高手突击我教东南侧,右护法已带人前去剿灭!” “堂主,教中井水被不明人士下毒……” “请堂主下令反击!” 短短一个时辰,青衣教议事厅便有数名弟子进进出出,禀告著突如其来的紧急情报。 “早知道这些武林正道不可信,教主当初不该和他们签什麽十年之约!”王曦落火冒三丈,在堂中来回踱步,瞥了一眼跪在中央的探子,大声问:“如虹呢?” “从昨晚开始属下就没有见过柳堂主。” 王曦落闻言,脸色瞬时变得青白,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而厅中数十双眼投来的视线全落在他身上,王曦落忽然觉得肩头的担子重得让他喘气都觉得困难。他虽然年长些,但始终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打打杀杀实不在行,如今一个教的命运都扼在他手里,他怎能镇定? 发白的指尖忽然被一片冰凉包围。王曦落一个激灵,垂下眼去。君意随别著短剑,挺著身站在他身侧,紧紧握住他的手。仰起的脸上,有著超越年龄的沈稳,“曦,无论发生什麽事,我和你一同承担……” 王曦落无言以对。一个七岁的孩子竟比他更稳得住阵脚,难怪教主会重视他,或许将来…… “好。”王曦落微笑著反握他的手。转过身和君意随并肩而立,望著一堂弟子,沈声下令:“传令下去,左护法和各分堂香主马上到厅中集合,如有怠慢,格杀勿论!” 这一日,武林盟违背约定,大举进攻青衣教,青衣教负险固守,终,双方死伤惨重,尸体遍野,血流成河。次日,江湖传言,武林盟主与青衣教主比武不分胜负,双双坠崖身亡。青衣教有人临阵叛变,神秘失踪。武林盟元气大伤,不日将重选举新一任盟主,据说此人乃前任盟主亲信。流言四起,众说纷纭,不知是真是假。 淅沥的雨下了整整一夜。 王曦落坐在药圃中拉著二胡,其曲之哀,闻者心伤。 一双小手轻轻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到他背上。 王曦落停下拉弓的动作,垂下眼。雨水滴在长睫上,染出浓重的哀愁。 断线的雨从屋檐落下,仿佛割裂伤痕的刀子。 带著哭腔的细语在雨滴声里打转,“意随,我痛恨杀戮,痛恨这个江湖!” 君意随静静听著,抱著他良久,道:“别怕,我保护你。” 王曦落低下头,慢慢抚著二胡上的银线,半晌,终於忍不住,泪如泉涌,融入雨中。天,好暗,他似乎看不见光明了…… (上部完) 终於烂完了,扶额。 我只想说,其实我心痛的是师父啊》《!55……我的曦落,扑倒。 晴香(下)51 51 春夏之交,鸣幽谷绿意盎然。一股浓涩的药味飘出窗外,呛得路过外头的宋延卿赶紧捏住鼻子,“杨兄,你熬的药真够极品……咳咳……会不会喝出毛病来?” “放心好了,臭的不是给你喝。”杨楚站在矮凳上,掂著脚尖小心翼翼地揭开罐盖,看了看里面的汤药,说了声“你的好了”,便把沸腾的药汁倒入一个洁白的碗里,提醒道:“稍稍凉一凉就喝。” “哦……”宋延卿一只手继续捏鼻,另一手放上窗台,盯著属於自己的那碗药,郁闷道:“杨兄,我还要喝多久啊?” “你还敢问?”杨楚瞪他一眼,“你看看你,弱不禁风得像个娘们,动不动就咳嗽发热,不怕别人笑话!” 宋延卿扁了扁嘴,小跑著冲入屋里,也不嫌药味难闻,把杨楚拽下凳子,冷笑著揉弄他的发顶,“杨兄,你自个也不见好到哪里去,得意什麽?哎呀,年纪比我大,人却比我矮那麽多,啧啧,让‘哥哥’我来疼疼你。” 杨楚浑身打颤,用力甩开他手,道:“等十七八岁才见分晓,小屁孩能看出什麽?” “哎哟哟,疼死我了!”宋延卿捂住手,哭丧著脸贴著杨楚的背道:“杨兄,我俩好歹有‘指腹为婚’之约,你怎麽能对我这麽粗鲁?” 杨楚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跳远几步,指著他说:“我警告你,别提什麽指腹为婚,我!我不认!” 宋延卿见他一副见鬼的模样,顿时委屈,“你嫌我长得不好看?” 杨楚噎了一下,看著他的脸道:“没有,你……很好看。”他并非敷衍,宋延卿皮肤白皙,发如黑漆,五官标致,自有一股风情流露,就像是活色生香的……美人。可惜,他不喜欢美人。 “那因为我不是女人?”宋延卿不懈追问。 “不是……这、这这,啊!药好了!”杨楚慌忙跑去把另一罐药端下来。熄了灶火後,叫宋延卿,“帮忙把桌上两个碗端来。” 宋延卿说了声好,一手拿著叠好的碗,一手拿著自己的药,跟在杨楚身後进了内室。 “从这麽高的山掉下来,居然还活著,真了不得!”宋延卿看著床上并排躺著的两个男人感叹道。 第 40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1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1 章 早上杨楚出去采药,结果药没采成,却拖回两个一条腿跨入棺材的人。白衫那个嘴里吐血,不过已经干了,杨楚说後背著地撞出来的,还好有落叶垫了垫,脑袋没砸坏。红衫那个被他抱在怀里,受撞的程度稍微轻点,但因为中毒,七孔流血,仅剩最後一口气了。杨楚用参片吊著他们的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弄回来。 “他们有内功护体,而且崖下厚叶堆积,才侥幸拣回条命。”杨楚分好药,叫宋延卿拿一碗,自己端一碗走到床头,“我只能保他们十天左右的命,希望老头早点回来,要是他不回来,我也没办法。” “你还叫他老头,应该叫他师父!”宋延卿说完又狠吸一口臭到恶心的空气,等憋到不行了,才打算呼出去。 “我叫他师父?!嗤,门都没有!”杨楚冷笑一声,跨坐到苏慕晴腰上,端起碗喝下口药,再捏开他的嘴,悬空灌入。喂完後,又跨到花子渝那边,接过宋延卿递来的那碗喂下去,罢了抹抹嘴,“大功告成!” 正要跳下床,见宋延卿捧著自己那碗药,像小狗等著主人丢骨头似的,可怜兮兮望著他:“杨兄,不如,不如你也喂……” 杨楚脑袋嗡一声,忙道:“我去打点热水来。”说完一溜烟跑掉。等回来时,宋延卿已经喝完药,正奄奄一息地坐在桌旁,委屈得快要掉眼泪。杨楚顿时萌生满心罪恶感,凑到他跟前,讨好地给他一个蜜饯,宋延卿埋怨两句,才勉强不和他计较。 “话说,延卿,这人好象很眼熟啊……”杨楚扭干布,擦干苏慕晴脸上的泥灰,仔细端详一会道。 “像谁啊?”宋延卿探头看了看,忽然猛地从凳子上跳起来。此时,杨楚震惊也转过头,之後两人同时喊出来:“苏叔!” **** 脑袋仿佛被无数车轮碾压过。血红的世界里忽然伸出无数阴森只剩白骨的手掌,向脚边慢慢爬来,四周充斥著狰狞的笑,有男人,有女人,有孩子,也有老人。这是哪?地府?“慕晴,慕晴……”一声低而细的声音传来,透著和他同样的茫然与无措。 “子渝!”拼命扯开嗓子大喊。 “慕晴,慕晴……”声音渐渐变小,而且愈发痛苦起来。 “子渝,子渝……唔!”头好痛! “醒了!醒了!”两声欢呼同时响起。 苏慕晴竭力睁开眼,视线里出现两张小脸,一个黑黑瘦瘦,轮廓和沈风行有两分相象,眼珠子黑白分明,温如春风,另一个白白净净,偏生阴柔,却又有几分清俊儒雅,张了张唇,声音干涩道:“你们……小楚?延卿?” 晴香 52 52 “真的不让他醒来?”杨楚望著靠坐床头,抵著花子渝额头一脸深思的苏慕晴,脑海竟闪过救下他们是个错误的念头,想了想又摇摇头道:“只要往他脑後扎上一针……” “醒了发现还是要死,又何必多此一举?能安安静静地死,也是种幸福。”熠熠发光的眸子,璀璨若星辰,苏慕晴比谁都渴望重新得到他的目光,可是给不了他希望,又能拿什麽资本叫醒他? “杨兄的师父是隐世高人,或许他有法子,苏叔千万别放弃啊!”宋延卿撩起袖子,露出细长的胳膊,捏捏上面的肉,“爹老说我手瘦得跟个竹竿似的,给他养了些日子,现在强壮多了,这叫做外服内调什麽的……” “第一他不是我师父,第二你是我养肥的。”杨楚认真纠正他的错误後才对苏慕晴说:“等老头回来了,先给他把把脉,当真没救的话我会好好安葬你们。” “杨兄你居然做阎王帮凶!”宋延卿气得狠跺脚,“我看错你了!” “没有生的欲念,活著也是死。”杨楚淡淡道。犹记得第一个人的身体在手中渐渐凉去的感觉,犹记得他双眼合起瞬间,亮出如负重释的喜悦,犹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猛然倒退几步,抓著疼痛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仿佛站在混沌中的一点,向後是生,向前是死,景象光怪陆离,影影绰绰,居然都是一体的。生,死不过是人必须走过的一个阶段,又何必与平常划出不同呢? 宋延卿看著他,莫名感到悲哀。牵住他的手想说点什麽,却最终没有说出来。 “夜深了,你们都去睡吧。”苏慕晴低声道。他想一个人静静。 一盏孤灯,融融亮著,偶然爆出小小火花。花子渝头发有些乱,苏慕晴伸出手,将散落的头发一缕一缕整理妥帖。顺滑的青丝犹如上好的丝绸,缠绕著指尖,泛起一丝一丝沁入心肺的温柔。 “绝望坡,想死却死不了,还真是够绝望的,一种很特别的绝望。 ”经历这番折腾,苏慕晴竟想明白绝望坡的含义。靠坐一会,觉得脊背酸痛,有些吃不消,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扶住花子渝的身体慢慢躺下,拉过薄衾盖住脖子以下的地方。 “山谷晚上还是很冷的。”苏慕晴环住花子渝,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著,“老天勾起了我的好奇,你说他让我们不死,到底还在卖弄什麽玄机呢?我开始有点期待了。” 杨楚每天到谷中采药,照顾苏花的重担就落在宋延卿肩上。吃药的时候苏慕晴故意侧著身,避开宋延卿的视线给花子渝喂药。宋延卿跟著杨楚,不该看的都看了,不该摸的也摸了,看到苏慕晴的举动,反倒觉得哭笑不得。但心里又忍不住羡慕,於是绞著手指咬著唇埋怨,怎麽就没人肯喂喂我吃药呢? 宋延卿常挂在嘴边的“杨楚的师父”终於露出庐山真面目。 “要我救他?不行!”高人多半是怪人。眼前这个须眉皆白的矮小男人居然长著宛如稚童的脸,他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咂著嘴巴连连摇头,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抖个不停,说不像街头小混混还没人信。 “随便你,反正埋他们的坑我挖好了。”杨楚正把洗干净装药的瓶瓶罐罐放回架子上,忙得头都懒得回。 男人摸了摸下巴,看向宋延卿,挑眉道:“他们不是特意来求医的?” 宋延卿诚实点头,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是啊,从上面跳下来寻死的,没死成。” 男人眼睛转了转,飘向苏慕晴,端著一副半信半疑的姿态。 苏慕晴挪身下床,双腿著地时,觉得骨头软绵绵的,撑不起沈重的身体。“富贵由天,生死由命,我们不强求。前辈,就此别过。”朝男人抱了抱拳,苏慕晴费力托起床上的人,暗暗沈了口气,朝门口走去。 杨楚见状,停下手中的活儿,箭步冲到他们面前,露著一口白牙笑道:“坑挖在一棵桃花树下,春天可以赏花,开得可漂亮了。苏叔,我这就带你们去。”死了还能赏花,多好啊!宋延卿听著觉得幸福都要腻死了,可为什麽总觉得浑身毛毛的不舒服呢? “谢谢。”苏慕晴保持著一贯温柔的笑靥。 “如果拿你的命换他的命,你愿意不愿意?”就在苏慕晴抬脚要跨门槛时,男人扬声问。 “不必了。”苏慕晴停下脚步,回身有礼答了一句,又转身继续走。 “我就知道,你更在乎自己,还说什麽死不死的屁话!”男人腿抖得更不成样,宋延卿看不下去,索性跟著杨楚出去。 “我要是更在乎自己,就不用陪他一起去了。”苏慕晴垂眼,宠溺地看著花子渝,“以前我死了,他或许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不过现在,他不同了……而且他太任性,不看著他,我不放心。所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永生用世,不离不弃。” 男人猛然跳起来,冲出门外,歪著脖子对苏慕晴道:“死你不怕,生不如死你怕不怕?” “何为生不如死?” 男人咧嘴笑了笑,张手夸张比画,“譬如留在一处极寒的地方,孤独守侯十年,譬如……” “谢谢前辈!”苏慕晴飞快扭头,扬起嘴角冲他微笑,低头向杨楚递有一个别有含义的目光。 男人看看苏慕晴,又看看杨楚,忽然有种被人牵著鼻子走的感觉,“谢什麽谢,我都没答应……喂,你们不是说去看坑吗?怎麽朝屋里去了!我告诉你啊,我不是要帮你,我是在证明我的医术天下第一!”急急拉住回屋准备继续整理物什的杨楚,嚷嚷道:“我救活他,你要喊我一声师父!” 杨楚冷笑:“救活了再说吧。” 晴香 53 53 第 41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2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2 章 “解毒需要两样东西。一样是碧玉丹,共需五十五味药草调配。当中的五十四味还算好找,难的是最後一味甘草子。甘草子现存有株,一株在苗疆,一株在中原某门派的掌门手里,别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另一样是五环蛇的毒液。” “可我娘说五环蛇极其难寻……” “谁许你插嘴了!这年头的年轻人就是浮躁,老人家的话不好好听,早晚吃大亏!哼!我说了能救他,必然知道蛇在哪!我这叫做踏实,踏实你懂不?看你愣头愣脑就知道你不懂。踏实!就是真有个底了才说话,不像有些人,啥都不懂还装懂,净空放屁话……” “请前辈明示。” “五环蛇杭州就有一条啦!” 老头唠叨一个上午,杨楚和宋延卿早跑得没影。苏慕晴换了几次茶,耐著性子等他说完,抹了还温文有礼地道了谢。 “别谢得太早,要收集这些珍稀药材,没个十年八载还成不了事。他现下的状况,得找个地方安稳度过十年。天山有个雪龙洞,洞内藏著一副千年寒冰制成的冰棺,即使躺进去时只剩一口气,它也能保你二十年不死。不过那里常有野兽出没,而且会雪崩,为了保证洞口不遭破坏,小子你老实在那待著吧,嘿嘿嘿嘿……” 春风轻拂,繁花如锦。鸣幽谷一片深潭边上,两道人影正悠闲散著步。 “绝望坡下竟有个世外桃源,传出去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赶著来跳崖。”苏慕晴牵著花子渝的手,边走边看向四周如诗如画的醉人美景。 “说得轻松,跟鸭子下水似的,”花子渝抛去一白眼,道:“这麽高的崖,没有足够的武功修为,谁敢跳?” 醒来後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他觉得眼前一切特不真实。苏慕晴抱著他,慢慢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他才接受自己并没有死成的事实。两人商量一晚,决定悄悄启程上天山,收集药材和蛇毒的则交给意随和曦落去办。花子渝放出暗号,相信不久就会有青衣教的人找到这来。 “至少我们敢。”苏慕晴乐呵呵道。 “你当然敢跳,只是跳得不干脆。”花子渝鄙夷道:“就说些肉麻的话,苍蝇一样嗡嗡叫,没摔死前就被你念死。” “你都听到了?你还醒著?”苏慕晴忽然煞住脚步。花子渝没留意,仍往前走,被苏慕晴停住的身体轻轻一带,跄踉著歪了歪身,挨入苏慕晴伟岸的胸前。 花子渝气恼地转头。两人的鼻尖靠得不足一指远,呼吸萦绕,分不清彼此。苏慕晴憨厚的脸上带著三分惊愕七分尴尬,看起来傻乎乎的。花子渝“扑哧”一笑,故意仰仰下巴,凑脸过去。唇几乎要碰在一起,花子渝清晰听到苏慕晴喉咙发著“咕噜咕噜”猛咽口水的微响,心里忍下大笑的冲动,挑起唇角用诱惑的语气道:“问我?我怎麽知道?”说完,竟挣脱苏慕晴的手,向前小跑去。 点了火又不负责灭,苏慕晴差点被逼成内伤,板下脸吼叫著:“你这祸害苍生的魔头!” 花子渝听真身後低低的咒骂和同样小跑追来的脚步声,心里乐得更欢。跑著跑著,眼前忽然出现一片桃花林,花开得正好,粉红灿漫,像一朵朵漂浮的云,美不胜收,尤似仙境。脚步不由放缓,顿了顿,转身望向赶来的苏慕晴,高声道:“喂,土包子……” 後面的话被一阵呼啸而过的山风中淹没。花子渝正对著风吹来的方向,眼睛刮得生痛,几乎睁不开。满树的桃花脱枝飞舞,落瓣如雨,花子渝不得不抬起袖子去挡。 心一瞬间停止跳动。苏慕晴就立在花子渝不远的地方。一场花雨里,花子渝身上束腰修身,有著阔大宽袖的红袍被风吹得鼓飞起来,仿佛翻滚的霞云。袖口半遮著脸,只能隐约窥见半阖的凤眼和白皙的脸廓。长长的青丝飞扬,一根一根,刺激著苏慕晴甭紧的神经。 以前的花子渝美则美,却是带著狂妄邪噬的美。而现在的花子渝,美却美得不含杂质,仿佛从画卷中活现。刹那间,世上万物都成了陪衬,只有他一人,在失色的景物中,缀出一点鲜活的明豔。 风渐渐弱去,一双修长的臂揽上柔韧的腰身。花子渝眨了眨眼,放下袖子。苏慕晴趁那一瞬,歪头吻住粉色诱人的唇。花子渝望著他一脸迷醉的脸,发出闷闷的轻笑,伸臂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回应他的吻。 难怪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 喧嚣尘世,谁能不眷恋最平淡的温情? 风静花落,两人结束了亲吻。 “他们俩还要看到什麽时候?”花子渝眼睛向湖边某块巨石瞟了瞟。两个矮小身影正高举著树枝,猫著腰把脑袋靠到一块,拼命咬耳朵,还时不时传来唔晤晤的憋笑声。 “多亏了他们,我们才能活下来。”苏慕晴不避嫌地摩挲他的脸,“我们得好好报答他们。” “这个容易。”花子渝弯起唇角,眼中闪过算计的光芒,“我们最会的是什麽,教他便是。” 晴香 54 54 “杨兄,今晚我要出谷了,你就给我喂一次药嘛。”宋延卿抱膝坐在杨楚床头边,扁著嘴,委屈地拉拉他袖角,“你看看苏叔和花叔,从一个喂一个喝到互相喂著喝,我心眼小,嫉妒!” “不是我不想喂,而是我现在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杨楚尸体似的挺著身,顶著一张锅底脸,有气无力道:“报恩报恩,有他们这样报恩的吗?分明是想整死我!说了几百遍了,我不学武、不学武!姓花的阴险歹毒,比毒蛇还毒,天天拿剑架著我脖子逼学!什麽江湖最高境界的轻功,叫我飞桃花潭,起初还给个木板踩著,後面改成竹杆,现在居然只给几片树叶!哎哟哎哟,我的腿要断了……” “能学武多好……”宋延卿低头沮丧道,“那、那我走了以後,你要想我。” “当然,我们是好兄弟。”杨楚费力抬起手,勾住他尾指摇了摇,“晚些时我出谷探望你,替我向宋叔问好。” 宋延卿拼命点头。打点好行装离开前,苏慕晴给他披好外衫,不放心道:“天太黑,山路不好走,不如等明早前辈回来,送你出去吧。” “今晚是最後一晚了,我答应爹要回去的。”宋延卿笑著拢紧衣服。苏慕晴想著还是觉得不好,说陪他走一趟,宋延卿婉言拒绝了。杨楚说苏慕晴外伤没有大碍,但是内伤严重,五脏六腑有轻微的移位,不适宜走动。况且花子渝最近伤口发炎,更需要苏慕晴照顾,“苏叔不用担心,家仆都在谷外等著呢,路我也走过很多次,不会有危险的。” 苏慕晴见状,只能再三叮嘱他小心。 宋延卿道别後独自一人上路。 山谷的路昏黑难辨,还好杨楚早捉了萤火虫放在一个小笼子里给他当照明用。鸣幽谷极其隐秘,一般人不可能发现,所以宋延卿根本不担心出状况,一路哼著曲,一路还拿手指逗逗飞来飞去的萤火虫。 几股阴风刮来,宋延卿冷得打了个哆嗦,“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不怕不怕……”默默叨念著,忽然几道迅捷飞来的黑影扑向眼前,宋延卿惊叫一声,急退好几步,心脏狂跳抖声问:“你们……是人是鬼?” “我们是人。”一个凶恶的声音冷冷响起。 宋延卿定了定魂,抬眼一看,面前几人身材高挑,穿著夜行衣,腰间配著月牙弯刀,果然是人,但绝不是什麽好人。 人群中为首的男子上前跨了两步,蹲在宋延卿面前,打量他两眼後,蓦然抽出一张画卷展开,“认不认得画上的人?” 宋延卿提著灯一照,竟是苏慕晴和花子渝的脸。 男人狼一样盯住他苍白的小脸,压下声音道:“说!” “不认识。”宋延卿生著七窍玲珑心,对方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者,会招出来的是傻子,於是惶恐摇头,怯声道:“都是我不好,爱贪玩,没事跑到这里来,还迷了路,我家仆人肯定急死,叔叔……你们、你们来的时候有看到我的仆人麽?” “老大,进来时的确有人举著火把找人,说不定就是找他。”同伴俯首对黑衣人说。 黑衣人闻言又瞧了他一眼。宋延卿缩起脑袋,像受惊吓的鹿一样,话都说得不清不楚,“别杀我,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求求你们放了我……” 黑衣人默默起身。宋延卿以为得救,暗暗松了口气,不料黑衣人拧起两道凶恶的眉,冷道:“他看过画卷,知道我们在找那两人,放他走万一坏了事我们担当不起。” 宋延卿愕然,赶紧道:“我不说出去,不出说去!” “杀了他。”黑衣人铁了心,朝旁使了个眼色,两个大汉顿时逼了近来。 第 42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3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3 章 宋延卿抱著小灯慢慢後退,忽然停下脚步。“你们敢对我动手?”童稚清脆的声音陡然压低,无形中透出一股逼人的震慑。 大汉一惊。宋延卿缓缓抬起下巴望向他们,漆黑的瞳孔宛如大海般高深莫测,岂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无视他们的呆愣,宋延卿微笑著,淡淡道:“你们所用的刀鞘上刻著虎纹印记,伴有日月和七星,朝廷之中,也只有九王爷的侍卫才能用得上,啧,九王爷什麽时候也和江湖人有勾结了?嗯?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知道要不要禀告皇上呢,呵呵……” 大汉互看一眼,惊恐怒道:“你是什麽人?” “你惹不起的主。”宋延卿冷哼一声。 “那我就得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惹不起。”黑衣人默然一阵,缓缓拔刀。 “来呀来呀!”宋延卿眉头一舒,竟有恢复了小孩般可爱的嘴脸。 一声清啸,黑衣人腾跃而起。 宋延卿伸手朝後背摸去,正要洒出杨楚给他防身用的毒粉,忽然身後贴来一股清冷气息,一条纤细的臂如铁般箍住他腰身,风一般向後倒退。 “闭眼。”冷如寒冬的声音擦耳传来。 宋延卿被吓住了,竟不配合地把眼睁得更大。贴著他胳膊伸出的手不停舞动著银光闪闪的剑,正努力隔开迎面砍来的刀影。抱著他的是谁?宋延卿脑袋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自己随著对方鬼魅般的身影来厮斗的人群中穿梭。兵器声叮叮当当作响,时不时有温热的液体飞溅到脸侧。头似乎枕到那人的肩上,纤细的臂好象正好能圈住他的腰,灼热的鼻息……孩子?他也是个孩子? “滚!”君意随本来只想护著宋延卿离开人群,然後只身对付那些人。不料宋延卿整个人反抱得他死死的,眼见又有刀劈来,君意随忍无可忍,抓住宋延卿的腰带用力一甩,将这个包袱抛到远处去。 “小心!”滚出去差点撞上石头的宋延卿用眼角瞄到有一人偷溜到君意随後方,准备袭击,情急之下飞身扑倒君意随,覆到他身上。尖利的刀眼见就要插入宋延卿的背,君意随从他腋下探出手,袖中射出两枚暗器,刺中那人的手腕,在他倒下来时,又曲起腿抽出靴中藏的匕首,准确地向上捅去。 “哇……”左腹中刀的人顿时软倒下来。 宋延卿死死闭著眼要保护身下的人,然而下面的人带著他轻跃而起,然後毫不留情地朝他屁股踹了一脚。宋延卿惨叫一声跌到路边的水沟里,数条小鱼被水花带飞到岸上,拼命拍著尾巴。等他顶著几根水草爬起来,只能看见已横躺著的尸体。 君意随喘著气,收起剑。在尸体上转了转,拿起那卷画看了一眼,然後揣入怀里,好象压根忘了那头还有个人,径自施展轻功,朝山谷深处去。 “哎,喂……”宋延卿扒下水草跑著追过去。 夜色茫茫,哪还有人的影子? 那个人身上的清冷气息好生熟悉,以前在哪感觉过? 晴香 55 55 苏慕晴烧好一桶热水,倒了些到盆里,端回房中给花子渝擦身子。完事以後拿著盆出去,没走几步,便看见篱笆墙外君意随的身影。 “来得真快。”苏慕晴给他开门,从杭州城到这里,也有一段不短的路程,君意随不能骑马,估计是施展轻功飞奔来的,小家夥对花子渝真好,想著便笑了笑,然而目光触到青衫上的斑红时,顿时僵住嘴角,“你……身上怎麽会有血?” “不关你的事。”君意随冷冷推开苏慕晴想要仔细检查他伤势的手。 “你总不能穿成这样见子渝吧?”苏慕晴听他声音平稳有力,不像有受伤迹象,便稍稍松了口气,“先去沐浴,换套干净衣裳,正好水还热著。” 君意随没有拒绝。苏慕晴索性让他到桶里去泡,自己到柜里找出一件宋延卿留下的衣物给他送去。君意随见是白的,死活不愿意穿。苏慕晴也很无奈,说样式有不少,可惜清一色是白的。君意随光著身子在桶里蹲了半天,水都快凉了,无奈之下只能硬著头皮穿上。衣裳很贴身,不大也不小,苏慕晴在旁看著,却觉得这白衣裳更能衬出他一身清冷如梅的气质来。 擦干头发後,苏慕晴用小绳子给他简单绑了一下,然後带他去花子渝房间。君意随一见花子渝,泪就流出来了。花子渝抱他上膝头,轻轻拍打他的背安抚。 两人定有许多话要谈,苏慕晴不便打扰,出去收拾洗漱用具。经过厨房,想起君意随匆匆赶来也不知道有没吃东西,饿著没有,於是找来鸡蛋和糖,搅拌了弄熟,趁热给他端去。 “你也会哄孩子啊。”花子渝见君意随一脸严肃地吃著滑蛋,忍不住笑起来。别扭的孩子,明明爱吃,却又故意板著脸,这样下去早晚憋出毛病来。 君意随愣了一下,顿时把脸埋了下去,生怕红脸的窘迫被人瞧见。 “没你会哄,他可是腻你腻得紧,我呢,倒成了局外人。”苏慕晴调侃著,拉过一张椅子并到床头坐下。 “怎麽,怕我冷落你?”花子渝飞来嘲笑的白眼。 “是有一点,我允许你冷落我一时半刻,时间长了可不行。”苏慕晴环住花子渝肩头拍了拍。花子渝冷哼一声,早已形成挨靠习惯的身体微微倾斜,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倚了上去,苏慕晴温柔一笑,下巴贴到他脸颊轻轻蹭了蹭。 君意随默默看著他们,忽然眼一垂,端著还剩一点鸡蛋的碗跳下床。 “怎麽了?”花子渝问。 “我回去了。”君意随背对著他道。 苏慕晴以为他和花子渝的举动惹他生气,便解释道:“我们……” “我赶著回去配药。”苏慕晴想说也不急著这几天,君意随却铁了心要走,“教主,属下告退。”放好碗匆匆走出房门。 苏慕晴看了花子渝一眼,道:“我去送送他。” 君意随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换下的衣物,带著剑向外走。苏慕晴在他後头跟著,君意随猛然顿住脚步,没有转身,冷声道:“尽快到天山去,教主的病耽搁不得。” 苏慕晴慢慢靠上来,“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们?” 君意随浑身一颤,闭眼道:“你想多了。” 苏慕晴沈默片刻,轻道:“我答应你,我会保护他,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君意随立在原地好一会儿,道:“你也是,告辞。” 苏慕晴莫名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话是在……关心自己?如果真是,真是了不得的稀罕事。不管自己有没会错意,苏慕晴还是给走远的人送去内力传音:意儿,保重。 醇厚温柔的嗓音仿佛荡漾开的水纹重重叠叠传来,君意随狠吸口气,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似要嵌入掌心。他不忍心告诉他们,那一场用他们性命作赌注的对决,不但没能让江湖安稳十年,而且再一次酿成血洗武林的悲剧。而眼下似乎还有人怕他们不死,四处派人寻找。拿出怀里的画卷看了一眼,君意随拧了拧眉,擦了个火折子,一把火将它烧成灰烬。 “看著意随,忽然就觉得自己老了。”苏慕晴折身回来,说君意随已经离开後,花子渝默然了一会,轻叹道,“十年以後,世上许多人和事都变了,只怕要认不出来。” “是,它们在变,但我对你的心不会变。”苏慕晴坐回床头,抓起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然後紧紧包握住,“前辈说冰棺里头的人容颜常驻,到时候你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我可就惨了,皱纹长了,头发也白了,哎,小老头一个。” “你要是动不了,就乖乖等著本教主宠幸你吧!”花子渝笑出声来,看向苏慕晴,只见他目光灼灼,顿时横去一眼,提高声音道:“你又在想些什麽坏事?!” “我动不了,你可以自己动。”苏慕晴凑到他耳边,一字一字咬得清楚,也叫他听地清楚,花子渝脸色一红,苏慕晴逗乐了,笑道:“现在後悔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想好下半辈子怎麽伺候我这个老头吧。” 晴香 56(小H) 第 43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4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4 章 56[天太冷,打字都打不动了,上点肉温暖温暖……这两天登不上鱼羊,还好保存了直接登後台的页面=V=,啥时候才能稳定下来,撞墙] 老家夥耐不住寂寞,某个清早留了封书信说老子云游四海去也,撒下三人独乐乐去了。苏慕晴和花子渝休息一段时间後,便准备起程上天山。天有不测之风云,临走前一天的晚上,花子渝忽然伤情恶化,膝盖肿出鸡蛋大小的包,杨楚毫不犹豫动刀帮他切掉,流出一滩粘稠的脓血。“毒侵入不到心脏,久了便会向其他位置转移,还好纠得急时。” 高烧持续整整三日,花子渝一直昏迷不醒,呼吸还常常变得短而急。苏慕晴不断给他输送内力,不眠不休,熬得眼睛布满可怖的血丝,人也猛瘦了一圈。杨楚看在眼里,心里抽痛,许多劝说的话到嘴边又生生打住。 烧总算退了下来,杨楚直接累晕在床头。苏慕晴紧握著花子渝的手,无言地落下一滴泪。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相当煎熬。花子渝虽然脱离性命危险,但却陷入长时间的昏迷中,每天仅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的。睁开眼皮,看到苏慕晴憔悴的脸上一双深陷的眼,花子渝鼻子便酸得厉害,忍住哭的冲动,温柔对他笑道:“我又去奈何桥前转悠,看见三生石,想过去瞧瞧,结果鬼差不让看,把我赶回来了。” 窗外的景色渐渐改变,墨绿的叶子悄悄发黄、枯毁。拂来的风也不复温暖,转而萧瑟起来。与飞速流逝光景相比,苏慕晴和花子渝每天所做的事情简单得多,只有两个字,等待。等待清醒的相聚,哪怕只有短暂的瞬间。 杨楚以为自己心如止水了,但这几个月,他失眠过、痛苦过、流泪过,甚至暴躁得想放弃从医。花子渝这样,和死却又有什麽分别呢?为什麽他们和别人不一样,脸上看不到一丝痛苦,一丝怨恨?反而那麽平静,那麽安详。 谈龟论鱼,赏花观月,仿佛都成了天底下最美好的事。 或许有一天,等他遇到生命中的那个人,才能感受这份真挚的情深吧。 转眼秋去冬来,兴许是天寒,毒性蔓延减缓的缘故,花子渝一天天有起色。 火炉烤得房里暖烘烘的,像春天一样。花子渝随手翻著药书,忽然听到门响,转过头去,苏慕晴一手端药,一手拿著插著梅花的长颈瓶子进来。花子渝看见他发上几粒雪白,问:“下雪了?” “下了,今早开始下的。”苏慕晴把梅花摆在床头木柜上,顿时飘来袭人的香气。吹了吹冒著热气的药,送到他唇边:“等会披上裘衣,我带你去看梅。” 一直端著碗底让花子渝慢慢喝完药汁,正要收回手,花子渝忽然一把握住拉到眼前,“这麽不爱惜自己……”,花子渝摸著他手指冻裂的小口,不满地皱眉。 “不碍事。”苏慕晴不在意地笑了笑。 花子渝看他一眼,冷不防在上头咬了口。 苏慕晴微微拧起眉,一脸莫名其妙。 花子渝咬完,却还不肯罢休,问:“痛不痛?” 苏慕晴无奈道:“当然痛。” “你叫我痛,我也叫你痛。”花子渝笑道。他说的两种痛,自然是不一样的。苏慕晴愕然看著他,花子渝笑得更邪恶,在他呆楞的目光下,含住他一根指,放在口腔里用舌尖舔弄著。 一阵一阵酥麻令苏慕晴浑身都躁热起来,“子渝你!” 花子渝半垂著眼,伸手勾住他脖子,仰起身在他耳边吹口热气,“想不想要?” 要!当然想要!苏慕晴心里疯狂喊著,“但是……”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花子渝猛然使力,捞过他的腰身,堵住他的唇。苏慕晴瞪著眼,用最後一丝理智擒住他的手,“子渝别……唔。”花子渝小腿朝他被拖上床的膝下一勾,有些粗鲁地将他带翻到床上,覆在自己胸前,上扬的凤目射出锐利的目光,“别给我磨蹭!” “遵命。”苏慕晴学著君意随的调子正经英俊,倒看不出是练家子。见花子渝从後门进去,苏慕晴也想跟著,两人很默契地转身拦住,异口同声道:“闲杂人等不许入教。” 苏慕晴讪讪地摸摸鼻翼,正准备滚到一边的树下待著。 左护法忽然道:“马车已经备好了,到达目的地後,你可到任何青衣教分坛领取赏金。” 右护法接著补充:“足够你这辈子不愁吃穿。” 敢情他把自己当成车夫了。苏慕晴摸著被强行贴著额角的狗皮药膏,一时却不知要拿出什麽表情表达自己内心的无奈感。 花子渝一去便是两个时辰,出来时杂物银票全准备妥当。钻入马车前,扔给苏慕晴一件上好的雪狐袄子,“穿好了,不许弄脏。” “当真要我穿吗?”华丽的衣衫好象不适合他。 “叫你穿就穿,磨唧什麽?”花子渝掀起帘探头出来斥了一句,又猛地甩下帘。 想关心他直接说出来就是了,非得说带刺的话。唉,一天不刺人就不舒爽,这坏毛病啥时能改啊?苏慕晴腹诽道。 马车辘辘驶向天山,路上的日子过的似乎并不太平。 年三十夜,穿行於密森的马车忽然坏了轮子,等修好时天已经黑了,两人不得不躲在一个荒凉的洞里熬过啃馒头的一晚。 年初一,马车飞驰入一个城镇,两人忙活半天才找到落脚处,晚上混到大街小巷的人群里看灯赏花,闹腾得筋疲力尽。 年初三,遇到几个凶悍的抢匪,苏慕晴小小教训他们一顿便让他们离开,花子渝硬是抢光他们身上的财物,包括裤子。苏慕晴说了他几句,花子渝瞪他一眼,转身回到车,接连两天不和他说话。 年初七,好不容易气氛缓和下来。两人住店过节,苏慕晴在外头买回一锅汤圆,回来时见店门口堵著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乞食,善心大发,每人都分了些汤圆。花子渝火冒三丈地望著碗里只剩两颗的汤圆,一怒之下气将苏慕晴赶到地板去睡。 三月下旬,绕了路专程回到洛阳。两人在白苓坟前上了香,又住了几日,花子渝终於一睹牡丹盛开,洛阳飘香的盛景,心下禁不住生出几分惆怅。“十年後,我们在这里定居,你就能常常看到了。”苏慕晴温柔地抱住他,贴著他耳朵道。 第 44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5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5 章 两人到哪,王曦落和君意随的书信便跟到哪。说的都是些琐碎的事,譬如一切安好,药已经收集几味等。杨楚偶然也会来信,叮嘱花子渝该吃什麽不该吃什麽,要记得按穴通气,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这些还算是正常,只有一封最为奇怪。信是给花子渝的,没曙名字,话也简单:“我知道你不会死的,还有小苏苏。”花子渝冷笑著将信烧掉。 逐渐北上,天又渐渐寒冷起来。天山脚下的小镇入夜後依旧喧哗繁荣,苏慕晴卖掉马车,换了一匹新马,然後购足干粮,想了想,又添了些新衣物。花子渝这几月身体状况不错,只流过几次鼻血,但很快就至了下来。但苏慕晴还是不放心,毕竟上天山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山麓的一段路,因常有人上山采药捕猎而并不难走。山寒地冻,呼吸都能冒出烟来。为了不让身前的花子渝过於颠簸,苏慕晴尽量放慢打马的速度。花子渝靠在他胸前,没话找话聊,象是要把往後十年要说的话一次全说。他说什麽,苏慕晴必定回答,但更多的时候,他痴迷地盯住花子渝的脸,想要将他的模样更深地烙到脑海里。 晴香 58(小修) 58 絮絮交谈忽然被轰轰闷响打断。两人抬头一看,斜前方刀背横伸的山角竟整块脱落,白茫茫泛起的雪色,如马群俯冲而下。“雪崩!”苏慕晴大叫一声,脚下狠蹬马踏,带著花子渝飞离马背,施展轻功朝旁边的低谷滚去。 苏慕晴尽量护住花子渝,然而雪冲得太猛,撞上手臂巨痛不已,只一略松的瞬间,花子渝便被冲离开去。好不容易等到一切都安静下来,花子渝已没在三尺外的雪里,下巴以下的部位都看不见了。苏慕晴脸色一白,慌忙从没腰的雪里爬起,跑过去拼命挖雪。人拉出来以後,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长长松了口气,“胆都要吓破了……” “什麽时候变得那麽不中用了?”花子渝白他一眼,无力地指指自己的腿,道:“冻僵了,走不动。” “我背你!”苏慕晴飞快道。瞧了一眼两人原来所处的地方,雪厚了一层,可怜的马已经淹埋在雪里。 花子渝也不跟他客气,“蹲下。” 苏慕晴照话办事,花子渝攀住他脖子,“好了。” 苏慕晴在後面叠起手,抱住他大腿直起身来,“我这样子……像不像背新娘?” 花子渝听了,危险冷笑:“要不要送入洞房?” “当然要。说来,雪龙洞也是洞,嘶──别掐我啊,我不说了……” 有人给了线索,再偏僻的山洞找起来也不难。但站在洞口前,两人却忽然沈默了。 半晌,花子渝开口道:“还有馒头吗?” 苏慕晴摸了摸衣兜,道:“有两个,不过太硬了。” “到四周转转,看能不能拣点能烧的木,热一热再吃。” 苏慕晴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回来时,遥遥看见花子渝站在洞口旁边的雪壁前发呆,他走过去,花子渝二话不说,拉了他便往洞里走。“不是说热馒头吗?”他这一拉,木都散落到地上。苏慕晴心里纳闷,但却又不知说什麽。 莹白的光在洞壁四周反射著,亮闪闪的。因为颜色过於单一,整个洞给人深不可见底的错觉,仿佛一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能延续人性命的神奇冰棺,萦绕著白色雾气,细细看来,冰面却又像是七彩的,看得人一阵目眩。 花子渝顿了一顿,慢慢松开苏慕晴的手,朝前走去。每走一小步,都仿佛跨越漫长的岁月。他睡了,没有知觉了,可是苏慕晴呢?他还清醒著。这十年,他想做什麽?要做什麽?能做什麽?花子渝每走一步,都在思考著,担心著,痛苦著。不能陪他说话,不能给他目光,他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寂寞? “子渝。”背後低低的声音,有些哆嗦,似乎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花子渝停下脚步,沈默良久,背对著他问:“你……不做点什麽麽?” 下一刻,後面的人冲上来,拉过他胳膊把他拽到跟前,然後抬起他的脸,开始疯狂的掠夺亲吻。花子渝任他索求,身体抖得厉害,仿佛痉挛一般,眼眸泛著水湿,想哭却哭不出来。 已经相爱,却还要等待十年才能相守。 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 但是人有时就是愚蠢的,即便用十年的离别换一个月的相聚,也甘之如饴。 “不准偷腥,不行了自己解决!” “你若不放心,我每天都来洞口前吹曲……每一天,都陪著你。” 花子渝恍恍惚惚地睁开一条眼线,不等苏慕晴看清里面的情绪,便蓦然推开他,背过身去,用平静的口吻道:“你出去吧。” 苏慕晴盯住他发脑良久,缓缓迈开脚步。 据说一旦有人躺入冰棺,洞口便会自动封死。苏慕晴站在外头等了片刻,只闻轰然巨响,洞上方的雪堆落下来,片刻後,已无法看到雪龙洞的外貌,更像一座白皑皑的雪山包。弥散的雪屑渐渐飘开,苏慕晴面对著那堵分隔他和花子渝的墙,茫然失神。忽然,一些凹凸不平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花子渝刚才所站的洞壁位置,因为雪的震落现出两行模糊的字来。 慕晴,我爱你。 一辈子都爱你。 雪粒碎碎地从头顶慢悠悠飘下,好象滑过腮边凝而不落的泪,堵得人心慌。苏慕晴闭著眼,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气,仿佛只有把冰冷的空气吸入体内,才能凝住如被刀割的心痛。面孔可以伪装一切,但是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花子渝。什麽温和笑靥,什麽无言支持,转过头去,分明只有一颗被残酷现实折磨得千疮百孔、血淋淋的心。他以为自己会带这样一颗将死的心过下去,但现在看到花子渝的话,心似乎又活了起来。 果然只有子渝,最懂他。 “十年後,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苏慕晴望著上面的字,哽咽道。 他们向往的洛阳,他们许诺的相爱相许,相护相随。 从这一刻起,埋葬天山。 接下来的日子,只有……等待。 晴香 59 59[後台排版又删了些字,好几个上天山变成上天……已改] 那年一别,不知过了多少年头。苏慕晴没有细数,也数不来。天山从来不缺寂寞,能常常看见雪豹、雪狐的影子,也能听到站在光秃秃树干上鸣叫的鸟儿,会寂寞的,只有孤零零守侯著一个男人的另一个男人的心罢。 苏慕晴住在搭建於靠山脚的一间木屋里。清晨时分起床,用一个时辰练武强身,之後吃早饭,整理房间物什,等闲下来时,便拿著笛子和干粮上山,坐在洞口的石头上,一遍一遍地吹著细腻缠绵的江南小调。 笛声绕林梢,不绝於耳。渐渐的,笛声引来不少鸟雀,吱吱喳喳在雪里跳来跳去。只要他一站起,鸟雀便扑凌凌地拍打翅膀,一窝蜂似的飞上天际,时黑时亮的天,恍恍惚惚的让人觉得虚幻若影。 为了消磨时日,苏慕晴不得不换著花样寻乐子。有次,他在洞口一口气堆了十多只雪人,插上树枝当四肢,末了,得意地跑到洞口,憨憨笑道,为夫怕你寂寞,带人陪你了!结果那晚,忽然袭来一场暴风雪,堆起的雪人全被打没了。 後来,苏慕晴在上天山途中救下一名因为雪崩而差点丧命的妇人。妇人说自己住在山下小镇,靠卖布匹维持生计,她从小喜欢学医,奈何一直得不到别人认可,也不许她行医,但她没有放弃,时常上山采药,钻研医术。世上活生生的另一个白苓,苏慕晴见她无依无靠,索性在木屋旁加建一间,让她搬到里面去。妇人很高兴,说以後能安心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还说,“以後叫我药姑吧,我今日受了你的恩,来日必定报答。” 某日,苏慕晴下山购置日常所需。落脚一间客栈时,听到不少江湖闻讯。譬如,新任武林盟主娶了年轻漂亮的夫人,那夫人的长相居然和当年青衣教某位叛教的堂主有九分相似,然而没有证据,谁也不敢把话说大。苏慕晴静静听了一会,便放下银子,拿起大包袱离开客栈。 再过些日子,他和花子渝的名字,怕是要在江湖的名册里抹去了吧? 王曦落和君意随依旧隔段时间就有来信。可後来,只剩君意随一人在写。王曦落收了个徒弟,暂时离开青衣教,到青屏山隐居,而那条珍稀五环蛇,就在青屏山附近的山头里。 第 45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6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6 章 “子渝,今晚天色不太好,估计明天又有暴风雪了。”苏慕晴端出食盒里的稀饭和咸菜,趁还冒著热气,赶紧送到嘴里吃,一边吃一边嘟囔,“唔……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和你一起赏牡丹。曦落,意随,小楚,延卿都在,他们个儿都长高了,而且越发俊俏,我对著他们,还真成了糟老头。呵呵,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麽好看,眼睛大大的,微微上挑,三分凌厉七分风情……” 雪花落到肩头,一点点染白黑色的长发。 这样的场景,在往後的日子里不断重演。 “前几日下山,以前喊我苏哥哥的孩子都改叫我苏叔叔了。” “最近话越来越多,真怕自己会变成长舌。” “等待的滋味比我想象中的要苦。” “明天天会放晴。” “我想你了。” “我又来了。” “子渝,”许久许久的沈默,“我爱你。” 天山夏初的光景最美。一步一景,一景一画。流水淙淙,光影迭错,阳光打下来,仿佛一条会流动的金色带子。 苏慕晴蹲在河边石头旁,清洗前几日换下来的衣物。哗啦哗啦的水穿过指间缝隙,凉飕飕的,苏慕晴忽然一顿,抬起冰凉的指摸向自己的脸。河水倒影著模糊的轮廓变化不大,但用指尖一碰,眼尾细细的纹路却又那麽清晰可感。 “岁月不饶人,不认老都不行了……” “慕晴,发什麽呆呢,有你的信。”药姑提著篮子,站在一小山头上朝下高喊。长年清静的生活和药物调理,使药姑虽然年近花甲却依旧保持著良好体魄和精神,她这一喊话,连歇息在老远树上的鸟儿都被吓飞了。 “来了!”苏慕晴应了一声,放下衣物走过去。 信有两封。 一封是王曦落的:五环蛇毒液已收集到,正在前往天山的路上。 另一封是君意随的:碧玉丹已配制完成,三月後到达天山。 “慕晴,发什麽呆呢?” 胳膊被人推了一下,苏慕晴回过神来。定了定睛,看向手中拿的两封信,才发现,信上的字竟渐渐模糊开了,而且,那片湿润还在慢慢扩大。苏慕晴喉咙一阵痉挛,满脑空白,不知先该喜悦还是悲泣。结果,他愣了好长一段时间,长得药姑以为他快要成为石像的时候,苏慕晴的眼泪就这麽毫无预兆地由滴成线,最後狂涌而下。 十年的相思,十年的孤寂,十年的坚持,一瞬间全然崩溃。 此情此景,他还顾得了什麽? 他只想好好痛哭一场,只想对著群山呐喊一场,只想把十年来日日夜夜的牵肠挂肚、魂牵梦回、入骨相思统统发泄出来。的确,他有理由这麽做。 “……我愿以心相赠,此生不渝,祈余年与君携手并肩,白头至老……”悠扬的笛声缓缓响起,充斥著漫山遍野。药姑静静看著刚才疯狂跑回河边,拼命用水泼脸的男人冷静下来後,长身而立,执笛而奏的背影,不由地扯开嗓子,高声和唱。 十年,终於也该有个尽头了。 晴香 60(完结) 60 苏慕晴从不曾想过,与花子渝的久别重逢是这般兵戎相见、血染天山的惨烈光景。他从不曾想过,自小关爱倍加的血亲,会因为嫉妒和私欲,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来。白朗朗的日光,映著白花花的雪,耀得人眼迷目眩。被火药轰炸著的天山,雪浪翻卷,地动山摇,草木横飞。 “保护教主、保护教……”王曦落坠入雪崖的一刻,嘴里念的是花子渝的名字,眼里含的是对花子渝的不舍。 “曦落!”苏慕晴伸手要抓他,急落的雪团却挡住他的去路。 王曦落黑色的身影没入雪里,而耳边,充斥著沈风行咆哮的怒喊,仿佛要把心和肺都喊裂:“把子渝还给我!还给我!” 苏慕晴施展轻功,挟著花子渝飞离数丈,忽然发现後方追随的脚步渐不可闻,顾不得四周雪崩危险,转过身去。沈风行不知怎的,愣愣站在原地,像骇浪里一叶随时被掀沈的孤舟,“风行,快跑!” 沈风行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腐尸,随著雪山震动左右摇摆,他抬起头,唇边扬起的弧度,凄凉地大笑:“哈哈,哈哈哈……” “风……”苏慕晴一字未吐完,头顶又砸下一团雪。他足下一踏,跃向一侧,转头再看沈风行,惊惧发现他脚下所踩的位置,正慢慢裂出一条缝隙。“风行,过来这边!” 沈风行收起笑,却没有动。他歪了歪头,看向苏慕晴的眼神说不出是鄙夷,不甘亦或是绝望,半晌他开口,声音似在哭:“为什麽非抢去不可,为什麽!!!” 地面终於经不住猛烈的冲击,裂缝倏地拉大。沈风行一个踩空,身体急速坠下。绝望闭眼的一瞬,一股力量忽然拉住了他。 “苏慕晴,你够了,不要给我再装出怜悯世人的面孔,我看著你,就恨不得你去死!” 沈风行仰起头,苏慕晴正一边死死保护怀中昏迷不醒的花子渝,一边咬著牙拽住他的袖角,明显是飞赶过来的。可是,他一辈子最不需要,最不稀罕甚至觉得恶心的,就是苏慕晴的帮助和可怜! “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从我手中夺走真珍贵的东西,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地将我推入万劫不复……苏慕晴,我恨你,我恨你!”沈风行狂然大喊,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化作尖锐的匕首,钉入苏慕晴的心脏。通红的双眼,疯狂的嘶喊,在生命岌岌可危的时刻,他用尽全身力气,凄然痛哭:“我什麽都没有了!什麽都没有了……” 袖角一点点滑开,苏慕晴眼角红了起来,“你还有我,还有杨楚……我们都是你世上的亲人,就、就算有一天……你亲手杀了我们,我们还是亲人!就算整个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们也不会背叛你的!风行!!” 沈风行哭得更厉害,仿佛要把将心给哭碎。 残石和雪疯狂砸向苏慕晴手臂,痛得入骨入髓,眉头拧得似刀刻一般,额角也逼出冷汗来。沈风行渐渐停止挣扎,默默看著他的脸,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个洞来。 一条白皙修长的臂冷不防探了出来,越过苏慕晴的手,扣住沈风行的手腕。 “记住,我救你,只是为了慕晴。”花子渝不知何时清醒过来,面无表情地注视他,“慕晴有抢过你什麽麽?沈风行,从头到尾,都是你一相情愿而已。” 沈风行呆住。瞳眸黑沈如墨,没有情绪,淡薄如雪。他将一生的爱都维系在这个男人身上,他的笑,他的怒,他的喜,他的忧,即便一个细小的表情,都能牵动他的心。可是,花子渝的表情只专属於苏慕晴,对他,连一点厌恶和恨都不吝啬於给。花子渝好冷,好遥远,好陌生,明明人近在眼前,距离却犹如隔了天涯海角。 脑袋一片空白。沈风行已经不知接下来发生可什麽事,只知身体被人强拉上来,然而脚一著地的瞬间,一团巨大的雪朝他们滚过来。接著,他看见平生最痛恨的苏慕晴推开花子渝,张臂覆到他前。他瞪大眼,脸侧溅来一口温热的鲜血。苍茫的视线中,花子渝发疯一样冲过来,捧起倒在他肩上的脑袋,温柔地吻住染满猩红的唇,眼角滑出他这辈子都得不到的眼泪。 沈风行还扬著嘴角,却比哭泣还忧伤。他仰头大喊一声,昏厥过去。 寒冬的阳光一缕一缕透进来,苏慕晴慢慢张开眼,头痛欲裂,犹如车碾,视线渐渐清晰,目光所触是窗外的细雪,轻飘飘的,像影子一样,无法捉摸,一闪眼,便融入厚厚的雪地里。 “醒了?”温和的声音从床畔传来。 “子渝……”苏慕晴用力眨眨眼。 花子渝端坐著,沐浴在日光下的脸光洁润华,弯而长的眉毛,梢处染著一抹浸润过的春色,滑顺如绢稠的乌发垂落,只望一眼,便可夺人心魂。 第 46 章 恋耽美 正文 第 47 章 晴香 作者:伶铛 第 47 章 凝视十年不变的容颜,苏慕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心里明知道是醒来了,可总觉得不真切。子渝你……真的回来了麽?” 花子渝眼睛微眯,在他大腿上掐了一下,“你说真不真?” “真、真!”苏慕晴痛得抽气:“样子没变,脾气也没变。” 花子渝冷哼一声,苏慕晴朝四周看了看,问:“风行呢?在哪?他……” “他走了。” 苏慕晴愕然道:“走了?” “他做了什麽自己心里清楚,他是咎由自取,你也不必护著他。”花子渝皱起眉,有些不高兴,故意用指又戳了一下苏慕晴被雪砸伤的某个伤口,扬眉道:“你刚才说你做了梦,梦里都有谁?” 他这眉角一挑,苏慕晴的心口便跟著一缩。缓缓收了思绪,抓过他的手轻抚,“我爹,我娘,小楚,延卿,曦落,意儿……”唠叨了一串,连家养的阿猫阿狗都扯上了。 花子渝目光渐寒,苏慕晴却不慌不忙道:“还有一个人。不过他欠我两句话,你要是劝得动他把话说出来,我就告诉你这个人是谁。” “什麽话?” “雪壁上的话。” “哦?”花子渝脸微微一侧,困惑道:“那是怎样的两句话。” “我不介意你熟鸭子嘴硬,可你不能让我等太久。”苏慕晴微笑著拉过他的脑袋,吻住他的唇轻吮细尝。十年的朝思暮想,终於盼来团圆。 天山已成为回忆,洛阳,将不再遥远。 对不起,我实在写不下去了。 这篇文,就这样吧。 这两天我会将整篇文的错字和细节修改一下。 感谢所有读者,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 伶子 11/1/18 ━━━━━━━━━━━━━━━━━━━━━━━━━━━━━━━━━ 恋耽美.[]【flxs】整理 第 47 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