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就吃回头草》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将军就吃回头草》微小的沙 文案: 古代甜宠文 又名《乱世之吾爱》,谢谢南山无一木的建议。 简而言之,这是一只重生攻,逮到前世对他情根深种的小笨受结婚,然后,他突然发现,前世被人称为腹黑如蛇、狡黠如狐的赵四爷,其实是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小白狗。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元嵩,风敬德 ┃ 配角:庶三爷,李远行,蒋正奇,邓勉 ┃ 其它:赵四爷,小白狗,风长缨,庶三爷 第一卷 寒冬将至 第1章 1小纨绔日常生活 旭日东升,金色阳光穿透厚重云层,一缕缕斜洒在大地上。都城永安,迎来今年第一场雪,绿色树冠竟换上了银装。 晨钟暮鼓,城东钟楼响起钟鸣,渐渐唤醒整座沉睡中的城市。薄雪初化,瓦檐滴落连成线的水珠,在地面上积成水镜,倒映出秋末最后的绿意。 这场雪比往年早了些,纷纷扬扬下了四个时辰,堆积在屋顶上有两指厚。永安城大街上,陆续出现扫雪的人群,他们相互寒暄问好,都在谈论昨晚异常天气。 晨光渐亮,长乐侯府的奴仆们都被管家叫起来打扫院子。小厮东平提着冒着热气的大铜壶,踏着湿漉漉的青石路面,向偏僻小院而来,中途碰到大管家,他笑得一脸如花,扬声问候道:“管家您早,您辛苦了。” 管家双手揣在袖子里,斜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问道:“哎,东平啊,少爷今天会不会去书院呢?” 东平摇头,用保证的口吻道:“不会,一定不会。这天儿虽晴了,但去书院的路并不好走,少爷多半会去找御史大夫家的李少爷玩。” 一阵小凉风吹过,东平缩缩脖子,管家则打了个大喷嚏。他将双手向袖子里又揣了揣,满意道:“行了,你先去吧。” 东平点头哈腰,不伦不类地作了个揖:“管家您保重。” 他目光在周围扫雪的粗使下仆身上瞟过,这才转身继续向紫竹小院而去。果不其然,那些下仆正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他强行压下唇边的得意。 赵元嵩昨晚睡得早,天蒙蒙亮,被院墙外叽叽喳喳扫雪的人声吵醒。他从宽大的八步床上坐起,扯过搭在床栏上的厚实长褂,裹在身上,走到窗边软榻坐下,他伸手推开喜鹊登梅浮雕轩窗,让清新空气流入屋中。这股冰凉湿润沁人心脾,深深呼吸,惫懒的精神瞬间抖擞。 与紫竹小院一墙之隔的地方属于内院,正有一群下仆,争吵着谁有资格去赵二小姐的木兰院打扫。赵元嵩唇边勾起一抹冷嘲,放眼望向自己住了六年的小院,清清冷冷,还是满地的白茫。他知道自己并不受侯爷爹重视,所以仆人们对他的态度才如此轻慢。以前他还会为此生气,如今他早就不想这些了。 他一个当主子的,看谁不顺眼,直接将人赶走便是,如遇到哪个不长眼,敢惹到他面前的,直接用板子伺候。至于其他小事,他也不用争竞,只要遇到恰当时机发发威,便可以让这群没眼界的人安分几日。 赵元嵩懒懒趴伏于窗边,深呼吸,将体内浊气呼出,目光定在西厢门前的紫竹上。小手指粗细的枝条,不畏严寒,不惧覆雪,它正努力伸直自己的脊梁。紫竹,它有随风的清雅,也有不屈的顽强,在阳光的照耀下,正闪着点点金光。 心情不错的赵元嵩勾了勾唇角,当目光不经意扫到半开的小院门外,唇角的弧度慢慢变成一条直线。只见院外青石路上,东平正提着水壶对管家笑得一脸谄媚,他那模样仿佛是管家失散多年的孝子贤孙。 赵元嵩暗忖,这东平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了! 东平已跟了他九年,最开始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住在内宅一处偏僻小院,自从从内宅搬到外院,东平就慢慢被外面的浮华迷了眼,心思也越来越多,早就不甘心待在自己身边。只因自己念着旧情没把他调走,如今他更是明目张胆地做一些卖主的事。 不一会儿,门楣轻响,厚毡布帘子被掀起,东平带着寒气,大大咧咧推门而入,他看到赵元嵩坐在窗边,惊叫:“少爷,你怎么起这么早?” 赵元嵩蓦然回首,冷冷瞥着他,正好抓住他眼底闪过的惊慌。赵元嵩沉默着,一直将他看到心里发虚,目光闪躲,才漫不经心回道:“睡得早起得早,你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没,只是往日这时辰,少爷你还在睡,小的看你坐在窗边,不免有些惊讶罢了,呵呵。”东平勉强挤出个笑容,马上放下大铜壶,关好屋门,快步走向净室。 可在赵元嵩眼中,他的步伐较往日慌乱,而且在净室里停留的时间稍长。赵元嵩挑眉,看来东平心里这是有鬼啊,他又背着自己做了什么? 东平端着铜盆出来找地方放好,一边勾兑洗脸水,一边用眼角偷溜赵元嵩脸色。“少爷,昨晚雪可大了,太阳出来,雪一化,到处是水。城外坑坑洼洼,想必路也不好走,你还要去书院么?哦对了,小的前天听说,李少爷新得了个轩辕朝初期古董,粉底彩釉,相当稀有,也是相当精美的,要不咱们今天去李少爷家看看?” 东平貌似在认真搓洗盆中布巾,眼珠子却一直骨碌乱转着,眼角余光还时不时偷偷打量过来。赵元嵩知道他这是像往常一样,想诱自己出去玩,以前自己小,想不明为什么,如今却已知晓,他会如此做,应该是秉承了侯夫人的命令。 赵元嵩并不是侯夫人亲子,虽是嫡子,却是从私生子过继而来。他的存在,一定很碍侯夫人的眼,她保持世家大族当家主母的范儿,从来没当面为难过他,却也不管仆人私下对他的苛待与引诱。 侯爷爹不管后宅之事,侯夫人是想直接将他养废了! 赵元嵩知道侯爷爹立自己为嫡子,只是想保住爵位不旁落,要说他对自己有多少父子亲情,那还真看不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根本无法反抗,只能将计就计、韬光养晦,等再过两年,他过了十六,就能在朝堂或军中谋个差事,才能脱离长乐侯府。 唉,可惜今天秦先生的课了,他说要讲塞外风情,除去书本上,还有他亲身经历的故事。将与自己交好的同学名字,在心中转了一遍,终于找到一个爱学杂记的,赵元嵩打算明日与他借笔记。 “少爷,粉底彩釉的古董,可不多见呐,咱们去找李少爷吧,来个先睹为快!”东平举着布巾走到赵元嵩面前。 赵元嵩让他帮自己擦脸擦手,懒懒点头:“哦,既然城外路不好走,那就去找远行哥吧。” “好勒。”东平顿时喜笑颜开,不着痕迹舒了口气,为赵元嵩擦洗的动作更快了。 赵元嵩暗中瞥了他一眼,继续装懒散。 用过早膳,赵元嵩在侯府西门坐上马车,他吩咐马夫从白虎西大街绕道拐向朱雀东大街。今天是初一,大朝会召开的日子,绕道而行,不仅可以避开侯爷爹,还能与绝大多数上早朝的大人们错开。听说这几日,某些大人特别爱“黑”人,什么刘侍郎家纳男妾,什么吴将军的夫人经常抛头露面,很多事他们都喜欢拿来说道说道。为了避开这群“黑子”,赵元嵩宁愿多绕半个京都。 赵元嵩跷着二郎腿,美美斜靠在车厢里,手指勾起车帘饶有兴趣看街景。 街道两边商铺还没开门,一早儿出来扫雪的百姓刚收工,他们扛着竹条大扫帚,边走边与身旁人谈笑。见有豪华马车经过,自动避让到路边,口中的话却没停。 高个汉子:“李大哥呀,你说昨晚的天气邪不邪乎?这刚十月初,就下了这么一场大雪!” 李大哥担忧脸,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可不是,我昨晚趴窗户看了,天上打紫闪,却没有雷声呢!” 高个汉子听闻,面露紧张,他指了指皇宫方向,轻声道:“这……会不会有不好预兆?” 李大哥急忙给他示意马车,轻喝道:“张老弟,可别胡说!” “呸呸,对,我胡说的。”这位张老弟脸色瞬间苍白,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到远去马车后厢刻着的族徽上。 马车继续前行,赵元嵩放下车帘,动了动耳朵,还能听到他们急切向旁人打听刻着金牡丹团花的是哪家的车。赵元嵩勾起唇角,他听力较常人灵敏,总能听到一些有趣的事。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他虽是个纨绔,却也知道异常天时不过是种自然现象。百姓如此担心国祚,应该是被去年年初匈奴扣关的事吓怕了。匈奴达奚部首领率三千铁骑南下,烧杀抢掠,一直杀到京都百里外凉山,要不是他们后方内乱,鲜卑部趁达奚部无人留守,抢走他们的女人和牛羊,达奚大军估计会一直杀入永安城。 可是今年,京都有风家的不败之师天罡军驻守,他们匈奴人还敢来么? 赵元嵩一路闭目假寐,终于来到朱雀东大街。御史大夫家的朱红大门还没开,从小侧门出来一队仆从,将门前积雪与左右两边石狮子打扫的挺干净。 赵元嵩吩咐车夫将车赶到侧街巷子中,然后差东平去打听情况。不直接将马车停到人家门前,是因为前几日,李远行他爹刚参了他侯爷爹一本,他贸然出现在李府门口,岂不是很尴尬! “少爷,李大人今日没去早朝。”不一会儿,东平皱着眉头回来。“听说李大人正亲自督促李少爷学习功课呢。” 赵元嵩挑眉:“哎,奇了,李大人怎么没去大朝会呢?” 要说当今皇上旷工,他信,要说勤勤恳恳的李大人会旷工,他可不相信啊!北轩子民,无人不知皇上醉心诗词歌赋,对朝政不太热衷,经常与后宫美人为伴,还时不时泛个小心眼儿。而作为三公之一的李大人,则是一身正气,满脸耿直,兢兢业业,为振兴北轩时刻忙碌着。 怪哉,怪哉,李大人怎么没去大朝会呢? 突然,一阵马蹄声传来。赵元嵩撩起车帘,看到身穿棕红皮甲,肩系红绸的武士,打马飞驰而过。看装束,他们应该是宫中禁军。马蹄声横穿朱雀大街,向白虎街而去,那边可是西城门方向呢! “快,咱们去京畿西大营。”赵元嵩心中一凛,吩咐道。 “少爷,昨晚雪不小,城外一路坑坑洼洼,到处是水……” “东平,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赵元嵩忽地坐直身体,瞥向东平的眼神如蟒蛇捕猎,冰冷得吓人。 “少……少爷……”东平“扑通”跪倒在车厢中,他觉得少爷今日怪怪的,突然发作起来还挺吓人。 “人的忍耐都是有限的!” 东平抖了抖,他与少爷算是一起长大,有感情基础,但主子毕竟是主子,奴仆们从小到大被深深植入的奴性与道德良知,让他顿时心虚起来。 背主,本就是死罪。 第2章 2小纨绔醉酒大告白 正午时分,永安最大的酒楼内,御史大夫之子李远行做东,宴请一众狐朋狗友吃烤乳猪。一众人说说笑笑,直到全身金黄、香脆流油的小乳猪,被两名酒楼伙计抬了上来,李远行侧首问身边人:“元嵩怎么还没来?” 旁边男子,一身精致黑色水纹棉葛长袍,头戴暗银色锡丝冠,腰间坠着巴掌大的镂空香檀木腰牌。他已年过弱冠,却对舞象之年的李远行很恭敬,“听说赵四爷一早去了京畿西大营,我已派人快马出城去迎他了。” “哎?他又去京畿西大营了?这是中了什么毒啊!”李远行慨叹,他这兄弟自从被风将军救过一次,没事总往军营那边跑。 丞相家庶出小公子,捋了捋压皱的衣袖道:“今早上有快马向京畿西大营而去,元嵩不会是得到长缨将军要出征的消息了吧?”他是个混不吝的,上一秒正经,下一秒贼眉鼠眼笑道:“哎,你们说,元嵩那小模样儿像不像小姑娘?长得忒俊俏,不会是看上风长缨了吧?嘿嘿,就和戏里月二娘一样,望夫崖边,望山望水望月亮喂,盼郎归呐呀,盼郎归……”他说到最后,掐着嗓子唱了起来。 众人看他作怪,顿时哄笑一片。李远行指着他鼻子笑骂道:“蒋正奇,别他娘的瞎说,咱元嵩哪里像姑娘?还有,你怎么知道风将军出征了?” 蒋正奇抖了抖棉布衣袖,暧昧抿嘴而笑,抬眸扫了眼黑色水纹长袍男子,“表哥,没有酒么?”那装腔作势的模样,让人看了真想抽他一顿。 黑水纹长袍男子名为唐盏,是永安第一大富商唐家的嫡出大公子,嫡亲姑姑嫁入丞相府为妾,与蒋正奇关系非常近。他见表弟这般无赖,无奈而笑,起身招呼小二端来美酒,并接过酒壶亲自为几位少爷满上。他无意间瞥到窗户外,赵元嵩马车已到酒楼门口,笑道:“李爷,赵四爷来了。” 李远行大喜,起身走到窗边,探出头与赵元嵩打招呼,“元嵩,可就等你啦!” 十四岁小少年,唇红齿白,抬脸用黑葡萄珠似的眼睛看人,能将满满情意望进人心坎儿里。见赵元嵩朝他晃晃手,李远行的嘴角弯得更翘了。等赵元嵩被店小二带上楼,李远行转身对他揶揄道:“元嵩,你这可算是迟到了呀!” 赵元嵩二话不说,拿过唐盏手中酒壶,对着壶口,“咕咚咕咚”全干了。浓醇酒液入喉,热辣感过后,唇齿留香,清爽回甘。他一抹下巴一咂嘴,飒爽一笑:“嘿,清平白,好酒!” “知道是清平白,你还牛饮!”蒋正奇举起自己面前半空的杯子,喊道:“小爷我还没喝几口呢!” 赵元嵩挑眉,黑葡萄眼睛闪过狡黠:“正因是清平白,才一口干掉啊!” 大家哄笑,说他太鸡贼。蒋正奇有点人来疯,马上不依不饶,非说赵元嵩不讲义气,夺了他的心头好云云。 赵元嵩觉得自己脸皮挺厚,却不及蒋正奇半分,刚想给他敬酒服个软儿,马上被李远行拦下。只听他对蒋正奇嗤笑道:“行了吧,谁人不知你丞相府里,这种东西想要多少有多少。” “呵,就算有,也轮不到小爷我吃啊!”蒋正奇一脸怨念。他们丞相府规矩大,庶子的份例中可没有清平白。 赵元嵩坐到别人给让出的位置上,这个位置恰好是李远行身边。他笑睨蒋正奇一眼,“嘿,你这调调要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一定会被说成不孝的。” “哧~”蒋正奇扯了扯嘴角,不以为意地耸耸肩,“那些酸儒还会些什么?整日和斗鸡一样,逮到一点事就拿出来做文章,真不知他们是不是成心显摆自己学问高。” 赵元嵩也跟着扯嘴角:“他们啊,还会抨击刘侍郎家纳男妾,吴将军夫人抛头露面到处跑,大学士家出个母大虫哟,宫里的公公体察民情,体进南风馆里了。” “扑哧,哈哈哈。”众纨绔放声大笑。 李远行笑完,推了推赵元嵩肩头,叮嘱道:“元嵩,最后一句别瞎说,虽已众所周知,可那也是皇家体面!” 赵元嵩吐了吐舌头,是他大意了。和他们一起,是他唯二放松的时候,却忘了皇上手下那群无处不在的探子。 他们这群人中,也就李远行还算个靠谱的。他会和他们这群纨绔一起玩,很可能是想给他爹扯扯后腿,找补找补。谁让他爹太耿直,今儿参贪官,明儿斗污吏,有时还抓着皇上小辫子,抖露出来恶心恶心朝廷,太容易犯皇上忌讳。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太完美的招妒忌! 至于其他人,那可是真的吃饱了没事干的小纨绔,以丞相家的蒋正奇为最,花永安大富豪唐盏家的钱,吃香的喝辣的,青楼赌坊遍地走。 “元嵩,听远行哥的,可别瞎说。”蒋正奇拿起酒杯,在鼻端闻了闻,用口型道出,让全国人都忌惮的三个字:“督察府。” 赵元嵩点头,举杯与他遥遥相敬,后又与大家打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众纨绔会意举杯,一口干掉杯中酒。唉,北轩就是这点不好,公共场合不能畅所欲言,尤其在酒楼青楼之地。 “元嵩,听说你今早赶去京畿西大营了?”李远行拦上赵元嵩肩头,低声问道。 赵元嵩点头,轻声道:“今早我看到禁军纵马在街上狂奔……” 李远行听完,目光闪了闪,示意他继续喝酒。 赵元嵩看他表情,便知道他爹李大人今早没去大朝会,一定另有蹊跷。不过,这些也不是他能知道的,便招呼其他人,“来,喝酒,喝酒!”其他人响应,一会儿话题从古董,说到花鸟鱼虫,到最后,话题变成某楼的漂亮姑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蒋正奇挤开赵元嵩另一边的人,趴在他肩上,打着酒嗝好奇问道:“元嵩,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风长缨啊?”这些年,赵元嵩可没少打探长缨将军消息。风将军每次出征,他都要去送行,站在街头望眼欲穿的小模样,简直同为夫君担心的小媳妇儿似的。 “唔?”酒劲上头,赵元嵩早不知东南西北,他眨着黑葡萄眼睛,一脸茫然。 “你别否认啊,小爷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就是喜欢风长缨。要不然,你没事总往京畿西大营跑干嘛,难道是去喝西北风不成?” 他今日去了京畿西大营,却没看到男神。好难过呀!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你喜欢风长缨,对不对?” 赵元嵩脑袋一热,立刻点头,没羞没臊地拍着大腿喊:“老子喜欢他,老子就喜欢风敬德!” “噗。”还没喝醉的一众,惊得全喷了。李远行木楞楞纠正他:“元嵩,风将军官拜正二品,你怎可直呼他大名!” 风敬德战功卓绝,小小年纪随父上战场,一战成名,被皇上御赐“长缨将军”名号,从那时起,为表对皇上敬重,大家便称风敬德为风长缨了。 “哦,是哦。敬德……我喜欢他,特别喜欢哟,嘿嘿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喜欢的心都疼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几日,赵元嵩的醉言传遍永安整个贵族圈子,各世家大族均无奈摇头,暗道:长乐侯这一世英名,全毁在这个小纨绔身上了!他竟敢肖想定国公的二儿子风敬德,还大胆地宣称想纳人家回家哩! 求收藏 赵元嵩与李远行同是紫山书院学生,结识于一场群殴,他们一个是长乐侯府嫡子,一个是御史大夫家小少爷,带头与一群白衣小子干架,最后被各自家长领回家进行再教育。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赵元嵩这“嫡子”由来,除李远行几人,其余人或多或少都对他心存鄙夷。赵元嵩是私生子,他与阿娘独自生活在郊外庄子上,直到五岁那年,阿娘因病去世,侯爷爹突然出现,才将他带回侯府。 私生子事件爆发,侯夫人与长乐侯闹得不可开交,他们原装的嫡长子,在那段时间很不开心,自己偷溜出府消失不见了。侯爷夫妇发现爱子失踪,派人四处寻找,久等无果,侯夫人急昏了过去,而长乐侯亲自带府兵走街串巷,一下午,嘴上起了一层燎泡。 三年过去了,他们没有放弃,寻找的范围不断扩大,可还是杳无音信。侯夫人自责地哭花了眼睛,长乐侯也很愧疚,夫妻两人相互依靠,相互慰藉,感情反而修复了。侯府嫡子位置悬空,赵氏一族动起歪脑筋,夫妻两人为了保住继承权,这才决定将私生子过继,不管将来皇上会不会册封赵元嵩为世子,最起码私生子是侯爷血脉上的亲儿子。 过继那年,赵元嵩已有八岁,早已记事。侯夫人系出名门,大家闺秀,知书达理,明面上保有当家主母的范儿,除了府里赵二小姐时不时跑出来刷存在感,还真没人为难他。讲真的,赵元嵩的小日子,其实过得既轻松又写意。 这日,当长乐侯下朝,正准备去办公衙门转一转,却被几位喜欢唱八股的老大人拦了下来,质问他儿子的流言是不是真的。“自古君王治天下,皆以道德教化四方,读史书,戒后人,谆信明义,切勿参习前朝陋习,以男宠、男妾为好。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为武阳赵氏百年流芳之声誉计,为侯府一门忠烈之荣耀计,侯爷应为令公子请位严师管教!礼义廉耻,是为人重要操守,令公子不学无术,侯爷如若再这样放任下去,长乐侯府这百年基业……” 长乐侯赵守义被他们念得脸色越来越黑,趁老大人停下换气时,长乐侯一作揖:“下官受教。”然后转身就走,也不管老大人们在他身后跳脚,念叨着上梁不正下梁歪。 此时,赵元嵩正和李远行他们在南风馆听小曲。蒋正奇叫来几个小倌,凑到赵元嵩身边,暧昧笑道:“元嵩,最近你很出名呢。”他指了指身后一众妖娆,挤眉弄眼:“要不要在风将军回来前,先乐呵乐呵?” 这群人中,就属蒋正奇花花肠子最多,更是个大嘴巴。赵元嵩猜测坊间流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看他腆着脸往自己面前凑,赵元嵩真想捶得他满地找牙! 他心里偷偷喜欢着男神,可没想让全城人都知道!几天功夫,流言越传越邪乎,竟还有人说他想纳风敬德为妾。他可没想贬低、羞辱风敬德,这流言要是被他知道,他会不会气得想杀了自己啊? 李远行见赵元嵩脸露不愉,帮他推开蒋正奇,昂首骂道:“去,这事我还没和你们几个计较呢。咱们兄弟喝酒、扯闲篇,不作数的话隔天就传了出去,谁干得啊?” 蒋正奇也不生气,嘿嘿一笑:“反正不是我,我可从来没说元嵩想纳男妾!” 李远行用手指点了点他,让他好自为之。 蒋正奇撇嘴,抬眼扫唐盏,见他点头,知道有人买单,便放开手脚,扯过一位白嫩小倌,搂进怀里上下其手,发泄郁闷去了。 赵元嵩被他大胆举动惊得怔在当场,怒气一下子全没了。 李远行将小少年拉到角落,凑到他耳边,小声并严厉教导道:“你可别学蒋正奇,他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真纨绔,跟着他,学不出好!” 赵元嵩暖心一笑,同样凑到他耳边,保证道:“放心吧,远行哥,我知道谁真的对我好!” 小少年眼神干净,满满都是真情实意。李远行咧嘴一笑,拍他肩膀:“嗯,你心里有数就行。”赵元嵩表面不学无术,实则内心特别通透,在他一众哥们里,长得也是最好看,是他最喜欢的。 一席公子哥儿见他俩如此亲密,一阵笑闹,非把他俩说成一对。蒋正奇起哄,指着剩下几个小倌,“哥儿几个,既然李爷与赵四爷是一对了,剩下的,你们分了吧。咱们不碍他们两位爷的眼!”他的话又引来一众大笑。 小曲依依呀呀唱个不停,酒后,纨绔们更加放浪形骸,有搂着小倌要亲嘴的,有伸手在小倌身上乱摸的,还有让小倌给摸摸的。 赵元嵩在书本中看过此事,现场真人版还是头次见。禁忌感与羞耻心让他红了双颊,本知不该看,可眼睛怎么也移不开。他那黑葡萄眼珠因现场气氛,蒙上一层雾气。一旁自认“经验老练”的李远行,见到他这小模样,顿时心肝一颤,也跟着羞红了脸。暗骂这群狐朋狗友真是没节操的玩意儿,竟带坏纯洁小孩子。 就在他想带赵元嵩离开时,包间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一脸肃杀的长乐侯,负手而立,黑沉着脸,扫视全场。一群胡闹小纨绔,被这阵势吓得“屁滚尿流”,迅速放开怀里人,马上整理身上凌乱衣衫。 侯爷爹任中领军总都统,还监管五城兵马司与宫中禁军,手握五千精兵,是皇帝比较信任的权臣之一。虽没上过战场,却也亲手斩杀过犯人,板着一张脸,一身戾气十分慑人。只见他厉目扫到窝在墙角啃点心的赵元嵩,手一抬,叱道:“来人,将那不孝子给本侯拖回去!” 第3章 3男神竟跑来说要娶他 侯爷抬手一指,叱道:“来人,将那不孝子给本侯拖回去!” 众小纨绔本还想躲,听侯爷大人只是来抓儿子,稍稍放下心,站在一旁嘀嘀咕咕,抿嘴偷笑。长乐侯府百年之荣,家教慎严,如今赵四爷被他爹亲自抓到逛南风馆,他们猜他回家肯定要吃顿“竹笋炒肉”。 赵元嵩被两府兵直接架起腋窝,跟在侯爷爹的坐骑后,一路“招摇过市”地回到家中。然后,就被他侯爷爹亲自提溜进书房,随意丢在地上,“你给我跪下!” 赵元嵩小心跪好,心中诧异,今日的侯爷爹好像真生气了。他缩起肩膀,习惯性展露出自己的畏惧,心里却想着,他只是个挂名嫡子,侯爷夫妇一向对他不咸不淡,在外面发怒,也不过是给别人看看,今天这是怎么了? 长乐侯赵守义见他如受惊的兔子似的,气不打一处来,咬紧后槽牙,腮帮子上的肌肉绷紧。他目光变幻莫测,最后终是按下怒火。 书房中静悄悄,赵元嵩忍不住偷瞄上位的侯爷爹一眼,顿时觉得侯爷爹的表情很新鲜,明明看上去挺生气,这会儿又莫名其妙的有缓和。 按理来说,侯爷爹与他血脉相连,他对侯爷爹应该有敬畏与孺慕之情。可事实上,他不仅不喜欢侯爷爹,还对他有些厌恶呢。这种厌恶感,在他隐隐觉得侯爷夫妇有意将自己养废后,就更加明显了。 赵守义终于将朝堂上受的气控制住,他淡淡道:“流言可畏,以长乐侯府荣誉为重,你回去禁足一月,避避流言,罚抄孝经十遍,养养性子。” 赵元嵩心道果然,又是闭门思过。也是,为了保住侯府爵位,他才被允许存在的嘛!赵元嵩垂下眼帘,缩肩起身行礼告退。他回到自己院子,叫小厮东平去找管家领纸墨,准备抄孝经。 求收藏 一个月后,赵元嵩被解禁,为了放风散心,他决定去西郊跑马。只有骑马迎风狂奔时,才是他最最放松的时候,急速带给他的快感,能瞬间冲散胸中郁结。甩开小厮东平,他沿着山间蜿蜒小路向前,又一次来到西山断崖。站在这里,他可以眺望京畿西大营全貌,听着训练中的将士们喊着铿锵有力口号,也不知道男神有没有从边关回来,此时有没有和将士们一起训练。 赵元嵩五岁死了阿娘,孤身被带回侯府,一直被关在侯府后院整整三年。他过继后,第一次被东平带到大街上闲逛,不巧遇到一辆受惊的马车。为了让卖柿子的大娘有更多时间逃离,他站在摊位前,天真地以为惊马见到人会转弯。 他记得阿娘也曾在街上卖过柿子,所以看到卖柿子的大娘特别亲切。他还记得,那时他曾问过阿娘:“柿子可以甜嘴,阿娘为何不留下吃,要卖掉呀?”阿娘微笑轻抚他呆毛,“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阿娘不能给你一个好出身,只能多给你赞些傍身钱。”也许是为了那段温暖的记忆,他才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吧。 可是,他真高估了自己。当惊马冲过来,街上百姓尖叫四散时;当马车东倒西歪,刮翻路边摊铺时。他吓得腿脚发软,根本不敢移动半分。眼看惊马就要撞过来,他甚至都能闻到马鼻子里的草腥气,突然,腰上一紧,他被一条手臂,搂入坚硬胸膛,一个旋身,闪躲开高高抬起的马蹄。 马儿长嘶人立而起,下一瞬被冲上来的人抓住缰绳,用力控制住,街上响起百姓们的热烈掌声。 他从惊惧中回神,抬头去看救他的英雄。这男人高鼻大眼,棱角分明,紧绷着脸,让他显得格外成熟可靠。他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只会说谢谢。男人轻轻点头,回手招呼亲随,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等他上了紫山书院,结识了李远行,才从他处打听到男人身份。原来他的救命恩人竟是定国公嫡次子,年轻有为的小将军风敬德。 他第一次有被人保护的感觉,男人坚硬的胸膛带给他无限安全感。也是从那时起,男人身影住进他心底,他喜欢上了他,他赵元嵩喜欢上一个男人! 也许这个秘密在他心头积压了太久,他终是忍不住想让人知道,才在上次醉酒时大喊出来。却没想到会被人传出去,而且越传越邪乎,竟说他想纳了风敬德。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在他心里,风敬德可是位正直、侠义、疾恶如仇的大将军,怎么可能被纳……被嫁给另一个男人。变了味儿的流言,让赵元嵩一阵羞臊,如果风敬德知道了这侮辱性流言,会不会大发雷霆?唉,他是真的喜欢他,离经叛道也好,贻笑大方也罢,他无法抑制地想着他。风敬德于他来说,是憧憬,是绮梦。 赵元嵩望着山下军营,无声而笑,暗赞这里果然是个解忧圣地,吹吹小冷风,一切苦恼消失不见啦。 “听说你喜欢我?” 身后传来浑厚低沉男音,吓得赵元嵩一个激灵,猛然回头,直接对上男神黑亮幽深的眼睛。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止了,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直到拴在不远处的马儿叫了一声,他才回过神,反应过来男神真的站在自己面前,小少年的脸“腾”地红透了。“啊,那个……”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他有些不知所措。 风敬德会来这边山崖,明显是来找自己的,他不会是听到流言,气得想揍自己一顿吧? “小心。”男人将他拉离断崖边,“别再后退了,会掉下去的。” 赵元嵩心跳如鼓,被男人碰过的地方像被火燎过一样,他错开与男人对视的目光,轻拂开他宽大手掌,紧张地盯着自己鞋面,不敢再抬头。“对不起,风敬德,流言之事,哎呀,不是,那什么,风……”当着男神面,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无意中叫了他大名,男神会不会觉得自己没礼貌? “别紧张。” “啊?”赵元嵩没想到风敬德会安慰他,傻呆呆地抬头,正好对上男神直直盯着他的复杂眼神。赵元嵩被他看得心慌,说话更不利索:“我,对不起,风将军,我不应该直呼你的名字。坊间流传的那些话……” 风敬德打断他,“我只想向你确认,你是真的喜欢我么?” “风……将军?”听他如此问,赵元嵩脑仁瞬间变成一锅粥,咕嘟咕嘟开了,热气熏得他满脸涨红,仿佛下一秒,头顶还会升起白烟。风敬德眼神认真,并不像开玩笑,赵元嵩见了,心中更加慌乱。 “你只是说说的么?” “不是的!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见风敬德质疑,赵元嵩的理智插着翅膀飞走了,他攥紧双拳,急切地,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这一喊,惊飞山林中雀鸟无数。 风敬德用黝黑眸子定定看了他好久,好像在分辨他话中真假,又好像在回忆着什么。 赵元嵩羞得不行,但他绝不能与男神审视的目光错开,为了让他相信,他只能重复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的。我可以发誓!”说着说着,黑葡萄似的眼睛中泛起一波涟漪。 风敬德眸光闪了闪,轻哄道:“好,我相信你。” 赵元嵩被拉进温暖又坚硬的怀抱,这个怀抱拥得特别紧。 这是什么情况啊?赵元嵩晕乎乎。 恍惚中,他仿佛听到男人如誓言般低语:“既然如此,那你等我,一个月内,我必娶你!” “啊?这是真的么?”幸福来得太突然,让赵元嵩乐疯了,也让他忽略了鼻尖淡淡的血腥味儿与草药味儿。 “走吧,天晚了,我送你回家。”风敬德点头,拉过想要跳起来吼三吼的小少年,目光柔和,指了指栓在旁边大树上的马,问道:“你的?” “嗯,是呀。风,将军没骑马嘛?”他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被男神牵着手,他小心脏跳得那叫一个快,心情飞扬,走路时不自觉一蹦一跳的。 风敬德低头看他,黝黑的眸子沉沉的。赵元嵩马上不跳了,脸上发烫,开始规规矩矩走路。走到栓马处,风敬德将他举抱到马上,随口道:“叫我长缨。” “长缨”两字是御赐,也是上一代定国公给他爱孙取的小名。赵元嵩从小道消息中得知这个名字对风敬德的意义不同,也知道被他亲自要求称呼这个名字的人,在他心中的地位是不一样的。 听他让自己唤他“长缨”,赵元嵩即紧张又兴奋,紧紧抓住马鞍,挺直腰背,深呼吸,酝酿情绪,憋了半天:“……将军。” 风敬德微挑眉毛,看了他一眼,“……随你。” 赵元嵩飞扬的两条眉毛,瞬间耷拉下来,他怎么就叫不出“长缨”这两个字呢! 风敬德迈开大长腿,同样跨坐在马上。 马匹晃了晃,赵元嵩还在懊恼着,忽感到一只大手牢牢环上他的腰,将他圈进宽厚的胸膛中。赵元嵩回神,盯着面前接过自己手中缰绳的大手,那大手手背上青筋暴突,感觉特有力量。赵元嵩舔舔干燥的唇,不自在动了动。 风敬德牵起马缰绳,低首在他耳边轻声道:“坐好,咱们走。”随后一拉马缰,马儿抬脚小跑了起来。 赵元嵩身体随着马儿颠簸,后背一下下撞进男人胸膛,男人闷哼一声,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将他固定住。赵元嵩有幸见识过纨绔们的现场版,风敬德压抑又低哑的闷哼,叫他浮想联翩,他刚恢复正常的脸“腾”得又红了。他整个人傻傻的,大脑空空如也,就这样被送回了家。 待风将军离开后,机灵的门房去找管家,管家又叫女仆跑趟夫人院子,将此事如此这般说了说。 不一会儿,长乐侯府后宅主院,赵嬷嬷掀帘进屋,俯身在侯夫人耳边低语。“你说什么,确定是风长缨送他回来的?”侯夫人放下手中书籍,眯了眯眼睛,轻声吩咐道:“叫人去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4章 4小纨绔展露本性 东平跟丢主子,心中正忐忑,他比赵元嵩先回来,并不知道风敬德亲自送人回府。为了弥补过失,他不仅积极为少爷备水洗漱,还一早跑到大厨房去等头锅饭食,想让少爷吃得更丰富些。 “东平,原来你在这,大管家找你有事,你跟我来。”来人一身烟灰色小褂,是管家最信任的心腹福保。 “福保哥,有什么事啊?” “叫你跟上,别那么多废话!”福保不满瞪了他一眼,他左找人右找人,几乎把前院转了一圈,才好不容易找到他,心里正不爽呢。 东平暗中撇撇嘴,心道:拽什么拽,不就是在侯爷书房外伺候的二等小厮么!自己要跟的是位正经少爷,绝对不会遭人白眼。可惜啦,三少爷走丢时,自己还在庄子上。如果自己再大一二岁,定能早点被管家选进侯府,如果他早点进入侯府,定会被分配在三少爷身边伺候,如果他能在三少爷身边伺候,三少爷怎么可能走丢。就凭自己这聪明劲儿,早就出人头地了,怎么可能会被人看不起! 自认为很聪明的东平,被带到中院西倒做房,进门发现等着他的不仅只有管家一人。 “你就是四少爷身边的东平?”赵嬷嬷与管家分别坐在厅中上首的方凳上。她前额一条深深抬头纹,目光如炬,眼神轻飘飘一瞟,有种让人无处遁行的错觉。 东平以为他们已知道自己跟丢少爷,没尽到贴身小厮的本分,吓得一哆嗦,马上规矩站好,轻声应诺。 “嗯,看着是个乖孩子。”赵嬷嬷扶了扶灰白鬓角,笑道:“听说,四少爷今天出去跑马,是被长缨将军送回来的?” 东平心里发苦,他还不知道长缨将军送少爷回府的事呢。 “怎么,你不知道这事?”管家见他模样有些发虚,一拍桌子,瞪眼追问。 东平一抖,直接跪了下去,“管家恕罪,嬷嬷恕罪,少爷最喜欢去西郊玩,一般不喜小的跟着。”他不敢直说自己跟丢少爷,话拐了个弯,给自己找些理由。 “这么说,四少爷与长缨将军早就认识了?”赵嬷嬷觉得这孩子虽不聪明,却也老实好拿捏,试探性问道。 东平不敢瞎说,摇摇头:“小的没见少爷与长缨将军有往来,只知少爷比较崇拜长缨将军,每次上街,最喜欢到茶楼听说书先生说长缨将军对敌故事。”风将军年轻有为,一战成名,不管是贵族家的少爷小姐,还是市井平民,对他都很崇拜,说书先生与弹小调的师傅,都喜欢以他为原形,讲英雄故事。正因为如此,东平对赵元嵩迷恋长缨将军一事,并没感到奇怪。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四少爷常去茶楼听书?”赵嬷嬷又问。 东平点头,知无不言,“除了与御史大夫家李公子玩耍外,少爷经常去茶楼听书,如有长缨将军大战匈奴的小段子,还会多赏说书的几个钱。” 赵嬷嬷心中有了底,也猜四少爷只是崇拜风长缨,两人很可能真是碰巧遇到的。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叮嘱道:“夫人心忧四少爷,叫老身过来问问。今后你要对四少爷更加上心,凡事多留心些。” “是。”东平眼睛一亮,他听出赵嬷嬷这是要用自己呢。至于四少爷……他本就是个不受侯爷宠爱的,自己跟着他根本没有前途可言。这世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 “咳,你不方便进后宅,今后少爷有什么需求,你可以直接禀报我。”管家突然插言,“我会另派丫环禀报给夫人知晓。” 赵嬷嬷一听他这话,轻飘飘的眼神扫了过去,唇边勾起一抹渗人的笑。 “咳咳,嬷嬷,我也是好意,他这半大小子,总出入后宅不好。”管家被她看得有点心虚。 赵嬷嬷知道他是想在夫人面前多露露脸,可他竟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她怎么可能高兴呢。之前他一声不吭就将每月禀报少爷行踪的活儿抢了过去,她还没找他清算呢,今日又来这招…… 赵嬷嬷对管家笑了笑,转头对东平吩咐道:“你先退下吧,回去好好照顾少爷。” 东平没看出上首两人之间有暗潮,他正高兴于自己被重用,打定主意回到紫竹小院,向少爷问问长缨将军具体情况。 求收藏 东平领回晚膳,见赵元嵩还在神游,放下餐盘,走到软塌旁,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少爷?少爷?” 斜靠在软榻上傻乐的赵元嵩回过神,白了他一眼,笑骂:“你叫魂呢!” 东平被他表情雷到,转了转眼睛,觉得可以试探一下,便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他真的遇到了好事,十四岁小少年,心情亢奋,很想与人分享。他刚想开口,驼色毡布门帘被人掀起,一位头戴粉色木槿花,耳坠银珠的少女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为她打帘的丫头,这丫头名为铃铛,浓眉大眼,看上去很机灵。 “听说今儿个,长缨将军亲自把你送回来的?”少女一如既往傲慢,进门开门见山,对他连个称呼都没有。她甩过来一记眼刀,施舍一般,仿佛她能看他一眼,都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赵元嵩愉快心情顿失,上下打量这位不请自来,上门找事的赵二小姐。 “四少爷,我们小姐问你话呢!”铃铛见他沉默,还以为他与往常一样害怕了,直接翻了个白眼,厉声替主子出头。 赵元嵩瞥了那丫头一眼,不紧不慢道:“主子们说话,做奴才的竟敢插言。二姐,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这个时代,出现很多学说流派,他们为了讨好当权者,殊途同归,无不抓着前朝某些“弊病”抨击。比如前朝允许男男、女女结婚的婚姻制度,比如前朝允许女人承爵当家作主的习俗,又比如前朝允许对外贸易,大量出售瓷器与丝绸等等。 名家贤儒们开始提倡《天道繁衍》之说,《女德内训》之道,《仕农贾奴》等级著述等等。其中《女德内训》,不仅对女子的言行有诸多限制,并要求女子应掌握某些技能,尤其是高门大户中女子,除了琴棋书画外,御下唤奴使婢也算其中一条。 这个时代,娱乐较少,一点点小事,经常被人拿出来大肆宣扬,所以对后宅妇人的约束也就越来越多。作为侯门千金,连个小丫头都管不好,这事要被传出去,赵二小姐还要如何做别人家的当家主母? 如今可不比前朝,女子的闺阁清誉很重要。 赵元嵩的讥讽如刀,狠狠扎入赵二小姐心窝,她眸中闪过厉色,用力捋了一下丝帕,眉头屈起。铃铛看小姐脸露怒色,神情一怔,转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上下打量赵元嵩。以前的四少爷就是个懦夫,从来都不敢回嘴的! 东平也是目瞪口呆,通常少爷见到二小姐,就和老鼠见了猫一样,今日怎的跟变了个人似的? 赵元嵩知道她们都在奇怪,自己为何变得犀利而讥诮,还一下子戳中赵二小姐的痛点。可能是今日遇到风敬德,又可能是得了那样的保证,让他不想再伪装下去。 侯府二小姐赵兰芝,脸色十分难看。她双手翘着兰花指,手指缠上丝帕,迈出小半步,不让裙摆摆动幅度过大而露出脚踝。她挺胸抬头,端着侯府嫡女的范儿,出口的却是尖厉与嚣张,“谁是你二姐!别叫得这么亲热,你不过是个私生子,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不成!” 赵二小姐总拿他身份说事,他早就习惯了。赵元嵩从软榻上坐直身体,盯着她坠在腮边乱晃的银珠耳环,避开她狰狞扭曲的脸,以免看了自己眼疼。他漫不经心问道:“我已进了武阳赵氏族谱,官府的文牒上也改了户籍,我不称你一声‘二姐’,那要叫你什么呢?” “你得意什么!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被除籍。”赵兰芝被他大胆盯着自己的目光激怒,手指死死掐着丝帕,因用力指尖都有些发白了。“你这个私生子绝当不上世子,也配不上风长缨!” 这话说的,很有问题啊! 可能是对风敬德太上心,赵元嵩的情敌探测小雷达特别灵。被除籍、当不上世子、配不上风长缨,几个短语,拼拼凑凑出一些信息。赵元嵩竟觉得她暗指自己身份不保的那日,定与风敬德产生云泥之别。再者,赵二小姐还提到相配一词,说明她定是听了外面流言,知道了自己对风敬德的心思。她这般激动,只能说明她对风敬德也同样存了某种心思。 赵元嵩将目光移回赵二小姐脸上,正恰巧捕捉到她眸中闪过的嫉妒与不甘。赵元嵩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二姐何出此言?难道是听过外面的流言了?” “你不要脸,还怕人知道吗?今日,风长缨找你,定是对你问责吧。他品性那么高洁的人,最是看不惯你这纨绔无赖做法!” “呵呵,二姐如此说,看来对外男了解颇深啊!” “你!”听他又在暗讽自己不守《女德内训》之道,赵二小姐差点维持不住形象。 东平见二小姐丫环不着痕迹退到柱子边,他也慢慢跟着后退开。府里传言,二小姐脾气不好,有时会失手伤人。不管这消息真假,两位主子斗法,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是离远一点好。不过,今日的少爷真真太出乎他意料了,每句用来反驳二小姐的话,不止点出事实,还隐含威胁,竟把二小姐气得无言以对。 少爷这么有本事,那为何以前总是唯唯诺诺的?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赵二小姐深呼吸,缓下愤怒情绪。 “哟,二小姐也在这儿啊!”随着轻佻声音,门帘掀开,一位清俊儒雅,眼带桃花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先看看赵兰芝,眸色带着无人察觉的恨意,再望向一旁的赵元嵩,语气多了些人情味道:“没想到元嵩这里会这般热闹。” 被人打断,赵元嵩的醋意也淡下来。风敬德已对自己许了承诺,他与一内宅花痴女较什么真儿呢!他踏前两步,对来人一礼,伸手邀请对方入坐,“三叔来得正好,陪侄子喝两杯怎么样?” 庶三老爷名为赵守礼,算是个老纨绔,平日里对赵元嵩多有照顾。他至今还住在长乐侯府没搬出去单过,是因为他母亲花氏尚住在长乐侯府里。听说侯爷爹为了表自己仁慈有孝心,对外宣称要一直奉养老侯爷的妾氏花姨娘到寿终正寝,生母还在,作为儿子的庶三爷当然不会远行。 庶三爷看桌上尚未动过的饭菜,点头笑着应承,“正好,我就在四少爷这里蹭几杯酒吃。”他目不斜视从赵二小姐身边走过,直接把人当成空气。 赵兰芝见两人旁若无人交谈,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气哼哼一跺脚,扬声叫道:“铃铛,咱们走!”她完全不顾自己侯府千金身份,也不向长辈行礼告别。 待人走后,庶三爷看向门外的眸子闪过某种快意。赵元嵩觉得奇怪,忍不住轻问道:“三叔,您这是……?” 庶三爷目光闪了闪,无奈摇头,“不说这个,你是怎么惹到她了?” 赵元嵩不好提自己吃飞醋,耸肩道:“还不是老样子。” “又是身份这事啊!你说,她这次会不会向侯夫人告状?”庶三爷调侃。 “谁知道呢,告就告呗,大不了罚我一个月的月银。再者,二小姐没事跑来问我外男之事,您说,我怎么回她才好?说多了,我不就是毁二小姐声誉的罪人了啊!” 庶三爷瞅他一眼,看了看东平,赵元嵩会意,让东平先出去。东平不愿意,但想到自己探听消息不能太过明显,以免少爷生了戒心,还是退了出去。 庶三爷这才脸露忧心道:“三叔有些担心,以她不服输的性格,你这次和她怼上,今后可不是向侯夫人告告状,罚罚月银的事了。” 赵元嵩觉得庶三爷这是话里有话,他眨着眼睛直接问道:“三叔,您与她之间有隙?” 赵守礼沉默了会儿,再抬眼看赵元嵩,神情颇认真,“元嵩,你和三叔说句实话,你与风将军关系到底好不好?”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第5章 5小纨绔喜接圣旨 庶三爷对赵元嵩一直颇照顾,是他教会小少年如何快速适应长乐侯府中生活,也是他教会小少年如何对付那些觊觎世袭爵位找他麻烦的族人。然而,一回侯府,赵元嵩自动变戏精,在不知道具体情况下,他嗯嗯啊啊的,就是不给一个准信儿。 赵守礼嫌弃般轻拍他的头,嗔怪道:“真是个小白眼儿狼,三叔待你如何?怎么连句实话都不给啊?” 赵元嵩马上给庶三爷斟酒,一脸赔笑:“三叔,您得先说是什么事啊。” “你啊,一点亏都不吃!”赵守礼嘬牙花子,无奈摇了摇头。然后神色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元嵩,三叔本想等你再长大些,考个功名或靠祖上庇佑领到差事后,再告诉你的。我问你与风长缨是否交好,更是想知道他在你有难时,是否可以真心维护你?” “三叔,到底是什么事呀?” 庶三爷深深看他一眼,端起酒杯,昂头将杯中酒全干了。他被酒水辣得五官瞬间拧在一起,待挺过辛辣感,他才睁开微红的眼睛,这时,他仿佛才下定决心。他声音很轻,“元嵩,你知道么,其实长乐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 “哎?” “老长乐侯一生娶了两妻五妾,大夫人生子,因难产过世,抬贵妾为继室,生二公子,五名妾室中,有不少姨娘怀孕,可她们都因难产而死,只有花姨娘保下了我。”庶三爷面无表情,不复往日的玩世不恭。“十六年前,皇帝册封大公子赵守仁为侯府世子,任禁军英武校尉,隔年便传出世子与南辕质子公主私通,珠胎暗结并私奔的丑闻。老长乐侯大怒,先到宫中请罪,后又派府兵展开搜查追捕,于凉山陡坡处发现世子尸身。” 赵元嵩微皱眉,这些他都有听说过,难道这些人的死亡不是意外么? “经五城兵马司探查,世子死于盗匪截杀,南辕质子公主滚落陡坡失踪。同年同月,老长乐侯告老致仕,却为二公子请旨册封世子,继夫人册封五品诰命。五年后,老长乐侯病殁,二公子成为新任长乐侯,就任中领军郎中令一职。他以围剿京畿盗匪为由,调五城兵马司的人展开对凉山大面积搜寻。相传在此次围剿中,他们救下一对母子,妇人虽是一身村姑打扮,却难掩其绝代风华,她竟与南辕的质子公主有五分相像。” 听到这里,赵元嵩心中突然一凛,他猛然抬眼望进庶三爷的眼瞳里,想从里面看到心虚与惊慌,可是,没有,只有一片坦荡。 “之后,又过了大半年,市井传言长乐侯养了个美貌外室,身边还带了个私生子。” “不,不可能!”赵元嵩猛得站起身,打翻手边酒杯,声音轻颤:“三叔,质子公主的事是你瞎编的吧?”他就是被长乐侯带回来的私生子,庶三爷在说他么? 庶三爷仍是一脸平静,抬手将他拉坐下,“稍安勿躁,听我说完。” 赵元嵩抿了抿唇,心跳如鼓。 “之后的事,你应该知道一些。据说那外室病世,长乐侯才将私生子带回来,并没马上相认,而是圈养在后宅无人院子。嫡长子三少爷失踪消息传遍大江南北,武阳赵氏又一次派人进京,与长乐侯商谈过继之事,长乐侯才决定过继后宅院子里的私生子给侯夫人。” 赵元嵩突然觉得全身一片冰冷,手指不自觉抠住桌沿的挡水线。庶三爷很聪明,他没直接点明他阿娘就是那个南辕质子公主,也只说五城兵马司在凉山搜寻时,救了一对母子,“相传”那妇人像质子公主。一个“相传”用的极好,让他指着他鼻子说他胡说的机会都没有。 “长乐侯与夫人伉俪情深,恩爱二十载,一直无妾室。就算有两个大丫头做通房,也从来没让她们诞下子嗣。原本让都城无数闺阁小姐艳羡的一对璧人,却突然传出侯爷在外养外室,夫人不顾脸面大闹,让很多人都为之侧目。还有,长乐侯之后升职任中领军副都统,当年又喜得嫡长子,起名为赵元淞,他对这长子疼爱到骨子里,怎么会说丢就丢了?” 赵元嵩哆哆嗦嗦拿起酒壶,直接对着壶嘴狂饮,辛辣的酒液滑入胃袋,却不能像往日那样温暖他的全身。 是啊,侯府嫡长公子,说丢就丢了,呵呵。估计只有自己不会觉得可疑吧! “三少爷名为赵元淞,侯爷又为你起名赵元嵩,你不觉得奇怪么?”庶三爷没有安慰他,反而继续述说道:“你可知那位嫡长子,三岁可做诗,五岁敢与当代大儒雄辩,被大儒们夸赞,说此子非同凡响,曾一时轰动整个永安城。也正是那一年,长乐侯职位又一次晋升了,中领军总都统,正职,官拜正三品。走丢了嫡长子后,皇帝更加信任他,不仅赏赐他很多东西,还让他监管五城兵马司与禁军!” “三叔,你到底想说什么?”此时,赵元嵩眼球冲血,瞪向庶三爷的目光有些凶厉。 赵守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赵元嵩,心神微颤,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此时,他才相信阿娘对他说的话,别看赵元嵩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外表看上去像只白嫩嫩的傻兔子,实际上却是个心智深沉,且深藏不露的猾狐狸。 要搁别的孩子,早就哭喊着不相信,急切地想要追寻真相了,而赵元嵩在听完这么震撼的事后,仍保持冷静与理智,甚至还能快速反应他并没明确指出他父母身份,且立刻质疑起他的目的。怪不得阿娘私下里没少叮嘱自己,要多多照顾赵元嵩。最开始,他还以为阿娘是想让自己搭上侯府未来当家的线,等年老后,好歹还有人给自己当靠山。如今看来,赵元嵩绝非池中物,与之交好,也许对自己更有利。 “这些全都是三叔听来的消息,这么多年,凑在一起,便得出这么可怕的事实。你可以不相信,也可以慢慢去查。是的,你猜到了,那些并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想说……。”庶三爷又喝了一杯酒水,这次,他沉默时间更长,眸中恨意闪闪烁烁,随着他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那恨意化为实质,咬牙道:“他们杀了我的妻儿,我想为她们报仇!” “三婶不是优思过度病逝的?”难道不是庶三爷家的妹妹意外落水,三婶太过伤心才病倒,不久跟着去了? “呵呵,这侯府里的龌龊,我不说与你听你会知道么?”庶三爷唇边的嘲讽更重:“你三婶只是偶染风寒,却拖拖拉拉一直不好。我便有心想请府外大夫给她看诊,谁知我刚有这番心思,你三婶的病就恶化了。仔细盘查后,我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侯夫人。我心中存疑,便为你三婶偷偷停了药,拿着药渣,寻到一位口碑不错的游医,请他查看,他说药渣中有超量的草乌头。这种草药虽有驱寒散湿功效,但用量过多,会引起心悸、肾衰之症。” 这些事太匪夷所思了,侯夫人为何要害三婶?赵元嵩抿抿唇,还没来得及询问,只听庶三爷接着道:“知道这事后,我急忙赶回侯府,打算先接妻儿与阿娘出来单住。可是,当我回到侯府,等着我的却是绮儿意外落水,救治无效的消息!” “这……”所以,真相是三婶早被人下毒,绮儿妹妹的死,只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庶三爷已红了眼眶,定定看着他。“……意外?呵,世上哪那么多意外?他们只是想给我个警告,让我不要再查下去!你可知,你三婶偶感风寒的时间,正好是你被接回侯府,三少爷失踪后没两日。那几日里,你三婶经常带着你绮儿妹妹去后花园假山那边玩。” 后花园假山处?那里有道供下仆车马及夜香马车进出的后门。难道是三婶与绮儿妹妹看到了什么不应该看到的? “庶子与庶子家人在嫡系人眼中,与那些奴仆没甚两样,都是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处置了的!当年继夫人临终前,就曾说出要让我阿娘殉葬的话。长乐侯府百年世家,许多人都在看着,侯爷为了声誉并没这样做,可他也不允许我与阿娘搬离侯府。”此时庶三爷脸上不仅有对侯府的恨意,还有长久以来淤积在胸的怨怼,一时间让他看起来非常狰狞。“因为我是个庶子,就要受这样的磋磨么?想躲躲不开,想逃逃不掉!我不想在这里困死,我想带着阿娘一起离开,到一个安全又平静的地方过一生。” “元嵩,三叔不是什么好人,当初也是在得知你真实身份后,才故意接近你的。今天与你讲这么多,是想通过你,借用风长缨的力量而已。” “三叔,这些事……”庶三爷句句诚恳,赵元嵩看不出他有蒙骗自己的意思。 “我知道,很难让人相信是吧?不急,你可以亲自去查,亲眼去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以三叔的能力,根本动不了侯府分毫,三叔只能等,希望你能带给三叔一条光明道路。”说完,庶三爷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以大礼敬向赵元嵩。 “三叔!”赵元嵩受宠若惊,马上站起来,双手接过。 “喝了吧。”庶三爷满目期盼,他诚心道:“我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查清真相,有动作时告诉三叔一声。”然后,他又倒了一杯,自己一口干掉。 待庶三爷走后,赵元嵩独自坐在桌边想了好久。庶三爷讲得故事,有些他听过,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可没往自己身上联系。他并不想相信庶三爷的话,可心底有个声音却告诉他,庶三爷所言非虚。也正因为如此,赵二小姐才会一直拿自己的身份说事! 五岁前的事,他记得并不清楚,只知阿娘是位猎户家的寡妇,猎户爹上山打猎时被狼群咬死。阿娘为了养活他,才会到镇上做工,才会与侯爷爹相遇。因为他长得与猎户爹一点也不像,村子里一直风言风语的,当侯爷爹上门认亲,大家都说他们长得很像,他便以为长乐侯就是自己的父亲。 他没见过猎户爹,阿娘不记得从前的事,他认的爹貌似不是亲的呢…… 赵元嵩脑袋里一片混乱,一杯杯酒下肚,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东平一大早突然从外面冲进来,不顾上下尊卑,直接拽他起来,喊道:“少爷,少爷,快醒醒,有圣旨,快去接旨。” “唔?圣旨?” “哎呀,是皇上身边大太监总管李公公亲自送来的,说圣旨是给你的。快点,前头就差少爷你了。”东平急得一身汗。 宿醉的赵元嵩被带到前院,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按跪在地上。只见一位公鸭嗓的老太监展开明黄卷轴,笑眯眯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赵氏嫡子赵元嵩聪颖绝伦……,特赐与定国公府嫡次子风敬德为正妻,……择吉日完婚,钦此!’赵元嵩快快接旨谢恩呐!” 赵元嵩眨了眨自己还挂着眼屎的眼睛,躬身绕过侯爷爹走到李公公身前,跪地呆呆接过明黄圣旨,“谢主隆恩。”他身后侯府众人均是一脸便秘的样子,跟着叩谢皇恩。 李公公眼神一一在众人脸上掠过,笑眯眯一甩拂尘,满意点点头道:“看把这孩子高兴的!” 第6章 6他们都说赐婚是场阴谋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待李公公走后,长乐侯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炸了锅”,侯爷爹又一次将赵元嵩提溜到书房,这次陪审的还有侯夫人。赵兰芝也想跟进来,却被赵嬷嬷挡在门外,气得她又拧手帕又跺脚。赵嬷嬷只是笑眯眯看着她,坚决不让她靠近书房半步。 “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侯爷爹剑眉一竖,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桌上白瓷笔筒跳了跳。他一脸怒容,比每次知道赵元嵩惹事后都要生气,如果没有庶三爷告之那些事,赵元嵩也只单纯地认为侯爷爹是为了皇上突然将他赐婚给一男子,觉得丢脸而已,如今再看,侯爷爹眼中带着更多的是对他的审视与怀疑。 赵元嵩动了动被摔得有点疼的膝盖,继续低下头缩着肩装可怜,抽空还偷偷抹了抹眼角的眼屎。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啊!皇上怎么可能不顾那些喜欢抨击前朝陋习的“黑子们”反对,突然就赐婚了呢?将他一个男的嫁给另一个男人,这种事皇帝陛下真同意了? 太不真实了,反而让赵元嵩心里惴惴,但突然想到风敬德曾在西山断崖边说过要娶他,赵元嵩的胸口瞬间有幸福感鼓胀而出,并夹杂着喜悦与不敢置信。是他做的吧?是他求来的圣旨,让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拜堂成亲么? “我问你话呢!”长乐侯赵守义看他弱鸡模样就来气,又一次重重拍桌。 赵元嵩回过神,嗫嚅道:“父亲,我也不知道呢。”对于庶三爷昨晚讲的事,他已信了七八分,只待等他有空查明,得到相关证据,他才有心思考量接下来要如何做。就算长乐侯对他不够好,也是有养育之恩的,他会查清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来衡量用什么态度对长乐侯。 回想庶三爷的话,他想通过自己得到风敬德的庇护,使他脱离长乐侯府或对长乐侯府展开报复。赵元嵩总觉得他这话说得有些牵强,利益永远是双方的,庶三爷又有什么筹码在手,能和风敬德“谈生意”呢? 赵守义看赵元嵩目光发直,完全不在状况,又回想之前他在听完圣旨后,一脸惊诧与意外,判断出他其实也是个不知情的。 赵守义为人谨慎,他转头对侯夫人使了个眼色,想让她也试探一番,看她的结论是否与自己相同。 夫妻多年,侯夫人马上明白丈夫意思。她先是用丝帕轻压下嘴角笑意,暗爽于丈夫遇事都要询问她意见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后又端起一旁桌几上的茶杯,一点点撇开杯中浮起来的茶叶。半低垂着眼皮,实则紧盯着赵元嵩的脸,她张口漫不经心地问道:“嵩儿,陛下这道圣旨好突然啊,母亲都不知道你何时与风将军结识的?” 赵元嵩回想起那日与风敬德的相处,忍不住小脸爆红。他控制不住内心激动,颤声道:“我们,不熟的,之前也没见过。遇到时,他问我流言之事是不是真的,还说要我等着。” 可这话听在侯夫人耳中,更像是一种威胁之语。赵元嵩平日在他们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这次哆哆嗦嗦地说话含糊不清,很害怕的样子,便让侯夫人误以为风敬德找赵元嵩放过狠话威胁了他。 京都谁人不知风长缨年少成名,自傲的很,最是眼中揉不得沙子。他的流言会传这么久,还不是因为长阳关有军情,他出征后没空处理坏他名声的赵元嵩。听说这次匈奴扣关,长阳关差点失守,是他拼了命跑去烧了敌军粮草,才反败为胜的。她还听说,长阳关一役,风长缨身受重伤,差点丢了半条命,也正因为如此,皇上才没治他驻守不利的过失。 想必从没吃过败仗的风长缨,心里怒气没处发,才会找赵元嵩的麻烦吧!侯夫人以为自己真相了,她轻挑起秀眉,温婉道:“看来嵩儿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没什么事你就先回紫竹院吧。” 等赵元嵩告退后,赵守义倾身与侯夫人聊起来,“夫人怎么看?” 侯夫人就将赵嬷嬷打探到的事,以及她的猜测,全都告诉了夫君。 赵守义用食指敲着桌案沉吟:“定国公府,功高盖主,是督查府监察的重点对象。而咱们长乐侯府也曾因大哥之事,在皇上的监察名单内。本侯并不认为赐婚是风长缨蓄意报复赵元嵩,倒很有可能是咱们这位陛下想借流言之势,行‘一石二鸟’之计!” “侯爷的意思是,皇上想借此事断了咱们两家的香火么?” 定国公府虽有三子,也只有风长缨能力卓绝,不出意外,他将是下任定国公人选。而他们长乐侯府,只有唯一“嫡子”。若两人成婚,势必无后,就算风长缨再纳妾,那也不是嫡子。领养、过继的孩子,皇上高兴了给个爵位,不高兴,完全可以将之收回。 皇上真是好算计!如果定国公最后不选风长缨为下任定国公,那么风长缨只有官职而无爵位,皇上再想作难他,会更容易啊。就算此次无法搞定定国公府,他们侯府注定是永远无嗣来继承爵位了,侯府这百年世家,会断送在这里吧。 “除此之外,本侯暂时想不到别的。咱们先不动,看看定国公府的反应再说吧。”长乐侯安插在皇宫中的眼线,前不久因得罪了皇上身边的奉茶太监,而被发配到其他地方,他现在很难掌握皇上的动态。 “侯爷觉得以风长缨的性情,不会接受赐婚么?” 长乐侯点头,“谁人不知定国公府嫡次子,以弱冠之年荣升正二品将军,正是少年意气、心高气傲的时候。要不是宗正寺卿家大姑娘几年前突然病逝,想必他这时早就成婚了吧。” 长乐侯夫人:“是了,上次参加百花节,妾身倒是听说定国公夫人正向旁人打听适龄未嫁的姑娘来着。这么说来,督察府也可能是探听到了这个消息,皇上将计就计?” 赵元嵩穿过书房门廊,就被眼尖的赵二小姐看到了,她绕开赵嬷嬷阻拦,冲到他身前,抬手想给他一巴掌。 “二小姐!”赵嬷嬷急步而来,半拦着她:“您可是侯府的‘嫡出’小姐,不要失了身份才好啊!” 赵兰芝恨恨咬牙,眼神阴鸷又恶毒,缓缓将手放下,另一只手中的丝帕却被她攥皱成一团。 赵元嵩不想理她,绕开她们回紫竹小院去了。 传说中的英雄小攻求收藏 定国公府这边送走传旨太监,也“炸了锅”,定国公风朝晖一生戎马,做了近十来年的兵马大元帅,统领过百万雄师,立下许多汗马功劳。别人家都是儿孙满堂,只有他,因常年出战,三五年才回来一次,膝下仅有三子。 皇上这是抽的哪家子的疯,竟给他最喜欢的二儿子指了个男妻! “他娘的,欺负老子家里没人是吧!来呀,请丹书铁券。”定国公气得吹胡子瞪眼,抄起桌上茶杯向地上一掷,非要走趟皇宫,用北轩开国皇帝亲赐的丹书铁券,砸当今皇上个满头包。 “爹,您先别气了,听我说,这圣旨是孩儿自己求来的。”风敬德没想到父亲的反应会如此强烈,难得看到父亲外露爱子之情,他瞬间红了眼睛。 “嗯,求来的,求来的也……什么?你自己求来的?德儿,你疯了不成?”定国公脚下不稳,差点摔倒。 定国公夫人急忙伸手扶住定国公,也是一脸惊怒。“德儿,为娘从来不知你喜欢男子?” 定国公夫人是上任丞相家的嫡出小姐,她惠施多方,学富五车,不仅是定国公的贤内助,在朝局之事上也是他的军师,经常为定国公这糙汉指点迷津。定国公夫人知道二儿子有点倔强又有点小骄傲,不能允许别人往他身上泼脏水,但他在大事上绝不会自乱方寸。她听说永安城前不久沸沸扬扬传二儿子的流言,有想到二儿子会为此生气,却完全没想到他会跑到皇上面前求赐婚。 “哎?二哥喜欢男人?”风家老三望向消失了一天一夜,带给他们无数“惊喜”的二哥,暗道:二哥是不是烧糊涂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求回一道赐婚圣旨,还求的是娶个男、妻!他明明记得二哥喜欢过清雅,难道是因为那女人的欺骗,二哥就对女人失去了信心? 风敬德撩袍跪地,对父母行大礼,再抬头,眼圈通红一片,他态度认真,语气郑重:“孩儿请二老成全。” 定国公夫人:“给我们个理由。”风家二老见孩子这样,知道定是出了大事,挥手让另两个儿子先出去,他们要听听二儿子的解释。 风家老大与老三对视一眼,向父母行礼告退,出房间,他们打发走周围下人,亲自带府兵守在屋外三米处。 屋内,风敬德还是那句话,“孩儿请二老成全。”风家二老对视一眼,满目担忧。定国公捋了捋灰白胡子,一脸凝重,试着出言劝慰道:“德儿,长阳关失利,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风敬德定定看着父母,不知在想什么,他双目赤红如血,全身上下散发悲恸,带着无边的悔恨。须臾,所有悲伤又变成坚定不移的决绝,在他眼中形成漩涡,反反复复,凝结成一片沧桑,还有经历过大起大落,才能沉淀出的睿智。 风家二老不由心中大骇,“德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风敬德嘴唇轻颤,一脸难言,又是重重一叩首,他只请求道:“求父亲母亲同意,孩儿与赵元嵩的婚事。” 定国公还想追问,却被夫人拦下,她拭掉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慈爱道:“为娘相信我的孩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风敬德对母亲露出感激一笑,深深叩头,“谢母亲成全!” 老妻选择相信儿子,作为以妻子马首是瞻的武夫,定国公决定跟着妻子的脚步走,招手让儿子起来。“德儿,起来吧,长阳关之事……” “爹,您放心,我会从中吸取教训,长阳关后续之事,我另有打算。在我重伤昏迷这段时间,我想通很多事,您放心,我可以应付的。对了,我昨日进宫,听司天监赵侍郎说,今年北方可能会迎来极寒……” 定国公夫人耳朵听着两父子聊时政,心里却在想与长乐侯府这门亲事。永安城里谁人不知赵元嵩小小年纪便是个纨绔,整日招风惹草、寻欢作乐。德儿从前可是最看不起这种人,为何今日非要娶他? 她听国公爷分析过长阳关战事,知道皇上是故意派了个废物尚书侍郎拖德儿后腿,要不是德儿机智,恐怕这次回来,皇上非治他个大罪。定国公府在民间的声望太高了,皇上越来越忌惮他们。这么说来,德儿他会不会是为了降低皇上戒心,才顺势求旨要娶赵元嵩的? 定国公夫人心里很不舒服,她不想让儿子赌上一辈子幸福,她开始思忖有没有其他两全其美之法。 圣旨已经下了,两家就要走个过场。隔日,定国公夫人派出王大管家上门求取赵元嵩庚帖,找白马观最有名的道长合婚算吉日,当道长看完赵元嵩八字,竟说此子乃水命的天乙贵人,五行齐全,诸事皆旺,配她家儿子的木命贪狼,主富贵荣华,掌军政大权,是个吉曜之兆,绝配!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夫人:“……。” 陪着老妻一起来白马观的定国公,听了哈哈一笑,“甚好!”在回家的路上,他发现老妻一直心事重重,转了转眼睛,便知她为何烦忧,不禁好笑:“夫人,既然你已答应德儿,为何还要忧心?” “那孩子毕竟是个男子!” “那为何之前夫人会同意德儿的请求?” 定国公夫人一怔,回想起儿子悲伤的眼神,她心如刀绞,“因为德儿想娶他……”定国公夫人微微垂头,长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将军,我知道了。” 定国公轻轻握住老妻的手,拍了拍。 第7章 7小纨绔坚定心意 “啪”的一声,冰裂梅青釉茶杯被摔在地上,碎瓷片飞溅而起,划破丫头铃铛的额角,瞬间见了红,滴滴鲜血滑落在她肩上。她急忙跪倒,颤抖着身体,战战兢兢道:“二小姐,请息怒。” “息怒?”赵兰芝愤然转身,疾步走向雕海棠花的六角梨木桌案,将放在桌子上的茶具全都推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瓷器碎裂声,其中还夹杂着赵兰芝尖声叫喊:“你叫我如何息怒!” 铃铛不出声了,她将前额触到地上,一动不敢动。 赵兰芝站直身,恶狠狠瞪向跪趴在地上的铃铛,哪里还有半分大家小姐的淑女模样!她面露狰狞,一步步走向铃铛,抬手左右开弓抽她的头,骂道:“都是你!你不是说流言可以搞臭那个杂种名声?你不是说长缨最不喜欢轻浮之人么?为何皇上会赐婚?为何定国公夫人会派人来取他庚帖?” 铃铛咬紧牙关忍受着,她不敢哭不敢动。 小攻求包养 这两日,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赵元嵩心中乱得不成。他在为赐婚圣旨感到高兴的时候,庶三爷到访,问了他几个问题,瞬间打破他雀跃心情。 庶三爷一脸担忧,赵元嵩能感觉到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同性婚配虽自古有之,可北轩开国以来,只提倡阴阳相合之道,当今皇上拒收男妃入宫,可见他对男男之事隐有排斥。那皇上为何还要给你们两男子赐婚呢?” 庶三爷又问:“定国公府三代为将,均是马革裹尸,战死疆场。不说功劳,也有苦劳,风家人丁稀少,国公爷会同意让儿子娶男妻么?” 庶三爷再问:“风长缨以弱冠之年挣得锦绣前程,是众多名门小姐倾慕对象。圣旨中,只写赐你为正妻,却没限制他纳妾,如果他以后纳了贵妾,你该如何自处?” 赵元嵩听完,满心全是泪。 他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要娶他,还被赐了旨,好比板上钉了一排没钉帽的长钉,钉死了,改不了了。美梦成真,多像做梦啊! 庶三爷句句在理,早就言明想凭他的关系借风敬德的势,可在得知他们的关系更上一层楼后,却没急着将他卖出,还满满都是关心,这让赵元嵩心里暖和了很久,对庶三爷的情分也深了几分。 然而庶三爷这几问是最现实的问题,扰得赵元嵩辗转反侧没睡好,眼睑下出现青黑。在听说定国公府已派人取走他庚帖,郁闷心情才稍稍缓解,他带着东平去逛侯府后花园。凑巧,也是冤家路窄,他们正好与赵二小姐主仆碰个正着,丫头铃铛一直低着头。 两看生厌,赵元嵩不想如女子表现得太小气,笑着驻足行礼道:“二姐,也来逛园子啊。” 赵兰芝见不得他高兴,觉得他是成心炫耀,“你得意什么?就算定国公府取走你庚帖,风长缨真娶你过门,也不是真心喜欢你。他不过是为了降低皇上猜忌,你还真当他喜欢男人不成!” 侯府后花园,连接前院与内宅,时常有下人路过,一位千金小姐站在这里高声谈论外男,被有心人听到总归不好,且对小姐名声不利。铃铛手指动了动,想要提醒,张口时嘴角一疼,她又把嘴闭上了。 赵元嵩听出她话中隐藏深意,蹙眉问道:“你什么意思?” “呵,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风长缨不喜欢男人,他早在六年前就定下一门亲事,对方可是宗正寺卿家的大小姐。”赵兰芝看他变了脸色,唇边笑容扩大。 风敬德已经有了未婚妻? 听到这个消息,赵元嵩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要凝固了。如果赵二小姐所言非虚,风敬德为何还要娶他,真的拿他当挡箭牌么? 当今皇上性子多疑,是官宦圈子众人皆知的秘密。有些人为了降低皇上疑心,不惜自辱,惧内,不通人情,好色等等,都是惯用手法,娶个男妻立面旗,好像也说得过去。 再想庶三爷提出的几个问题,赵元嵩还没修补好的心,又开始往外冒凉气。 “呵呵呵。”看他沉默了,赵兰芝用丝帕掩唇娇笑,小手指翘得老高,眸中是报复后的快意,“什么人什么命,别以为当了几年嫡子,身份就上去了,认不清现实的人,可是会自作孽的啊!” 又听她提起自己身份,赵元嵩从患得患失中清醒过来,这一次,他没错过她眼中恶意。赵元嵩马上扬起笑脸,反击道:“二姐说笑了,圣旨上是我赵元嵩之名,待我嫁入定国公府,就是风家人,嫡不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正妻。小弟多谢二姐操心,不过,小弟觉得二姐有功夫,更适合好好研读《女德内训》。” “你!一个男人,张口闭口都是嫁人,真够无耻的!” 赵元嵩挑眉得意道:“哦,我嫁我喜欢的人,我高兴。再者,北轩皇族也姓轩辕啊。” 赵兰芝被气得将手中丝帕抠脱了线。她没去过书院,却也修习过古礼,知道赵元嵩暗指北轩国前身是轩辕皇朝,五十多年前分裂成南北,国号可改,改不了皇族历史,轩辕氏祖上曾出过两位贤德男皇后。两位男后的出现,无不带来繁华盛世,以至于某些老世家,至今还会把娶男妻当作尊贵象征。 赵兰芝想说男男婚配受人唾弃,违犯人伦,可皇家法典上却从没废黜男子婚配古礼,开国太祖后宫里也有位男妃。有些话言官可说,她不能讲,憋了半天,她只恶狠狠撂下“你等着!”三个字,转身走了。 铃铛没想到暴躁的二小姐会轻易认输,她微怔忪,转身紧随其后,在拐进内院月亮门前,她回头深深看了赵元嵩一眼。铃铛心中诧异,眼眸自然带出对赵元嵩性格大变的疑惑。 赵元嵩抬头看到她挂彩的脸,但他心中有事,没空深思她的异常。 风敬德真的拿他当挡箭牌么? 不行,他要找他问清楚! 赵元嵩不顾身后东平叫喊,冲出长乐侯府,在大门口正巧遇到上门拜访的李远行。 “呦呵,元嵩你这么风风火火的,是要干什么去?”初冬的天气,这家伙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用扇骨敲打另一只手的手心。 赵元嵩定了定心神,微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没事我不能来看你呀?”李远行声音轻松揶揄,脸上的笑容却很勉强,“听说皇上给你和风长缨赐了婚,我是过来道贺的。” 赵元嵩不想回侯府,摆手让追出来的东平回去,没注意到李远行僵硬表情。“那咱们去永和酒楼喝两杯吧。” 李远行见自己提起赐婚一事,赵元嵩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心中莫名情绪稍松,点头笑道:“好啊,本少舍命陪君子啦。” 赵元嵩与李远行踏进永和酒楼,没注意二楼有人在看他们。李远行问小二:“二楼还有包间么?” 店小二点头哈腰:“回爷的话,西北角还有间紫荆小包,爷,您看行么?” “带路。” 包间很小,还好有一扇窗,挺透气。赵元嵩坐下,直接叫了两壶清平白。李远行无奈摇头,又点了几道招牌,等小二离开,他才问道:“元嵩,你这是怎么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欲言又止,他觉得有些事应该去问当事人,可他又怕那人说谎骗他。就在他百般纠结下,只听李远行用正经的声音问道:“元嵩,你真的喜欢风长缨么?” 赵元嵩抬头,莫名其妙看他。李远行目光却很是飘忽,不敢与他对视,还掩饰性拿起茶壶给自己斟茶,他的耳朵却一直支棱着,明显是在等答案。 赵元嵩想了想,大声回应道:“我喜欢他!”没错,他喜欢他,就算他有未婚妻,就算自己只是个挡箭牌,他还是好喜欢他,想嫁给他。大不了,以后生活不如意,他一走了之好了。 想通后,赵元嵩心里包袱完全落地,他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看小少年黑葡萄眼珠重泛光彩,李远行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继而闭目昂首饮尽,再睁开眼,还是一副纨绔样。 赵元嵩奇怪望着他:“远行哥,你怎么了?” “没事啊,哥哥为你高兴,有六年了吧,你终于得偿所愿了。” “是啊,六年了!”赵元嵩捧着茶杯傻笑。 “切,傻样儿。哎,听我爹说,赐婚这事在朝堂上闹得挺凶的,很多大人觐见,说两男人的婚姻有违《天道繁衍》之说。元嵩,你不怕么?今后,你与风长缨便成了某些人的讨伐对象。” 赵元嵩昂起下巴:“不怕,我当他们是放屁!”他早就明白一个真理,谁较真儿,谁生气,谁就真输了。所以,让狗们去说吧,人类的生活他们不懂。 李远行受不了他蠢样,坏心说起别人的八卦。“元嵩,你可知风长缨曾经订过亲?” “什么?”赵元嵩好不容易忘掉的糟糕心情又回来了,赵二小姐说这事,他可以当她是骗人,可李远行也这么说……他瞪着李远行的眼睛渐渐泛红。 “哎哟,不至于吧,听说他订过亲,你就哭啊,还是不是男人!”李远行胡撸他脑袋,不忍看他真难过,马上解释道:“快收起你那马尿,人家都二十多了,没订过亲才奇怪吧?你放心吧,与他订亲的小姐无福,早在两家议亲的那段时间就病逝了。” 赵元嵩长舒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想必那位就是赵二小姐口中的宗正寺卿家的大小姐了,她病逝了,所以风敬德并不会马上娶个女人进门喽?嘿嘿。 “瞧你这点出息!别笑得这么恶心行不?”李远行用扇子敲他的头,“大男人志在四方,你心里只有情爱之事么?难道你嫁过去只待在后宅,要像女人那样过一辈子?” “我才不会。” “那你跟我说说,你将来想做些什么?” “我要做生意,赚好多钱。我阿娘说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所以我要赚好多好多钱给将军,让他打匈奴用。当英雄的不能缺钱!” “啥?你这想法,还真是……,元嵩,商人地位可不高。” “哦,那又怎么样?北轩学子那么多,又不差我这一个。以后,我嫁入定国公府,估计那些名家大儒们不会喜欢看到我入仕。” 李远行想想也是,“那也不一定非要从商吧?” “切~从商怎么了?远行哥,你也歧视商贾么?没有地主农夫,咱们吃啥?没有商贾倒买倒卖,哪来的流通银票?没有银票,谁为你办事?” 屋内两人聊得火热,殊不知门外站着一人,将他们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男人微垂眼睫,挡住眸中所有情绪,全身僵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轻轻颤抖。 “这位爷?”店小二要上菜,这人正好挡在包间门口。 男人转过脸看人,眸光深如古井,没有任何情绪,却仿佛散发着无边伤感。 看到锦衣贵人失态,店小二吓得后退一步,手中托盘差点打翻。京都遍地权贵,这些老爷们有不太讲理的,碍于面子,他们并不喜欢让人看到自己失态。轻的,治他个冲撞之罪,重的,直接将人掀到楼下摔死,再扔下两定银子,当做赔偿。然而,面前贵人却没这么做,他侧身让开位置,对他摆了摆下巴。店小二如蒙大赦,赶紧点头道谢,轻敲开包间,快手快脚将饭菜端了进去。 赵元嵩闻到饭香,忍不住抬头去看有什么好吃的,正好看到半敞开的门口,如长戟直立着的风敬德。“将……将军!”赵元嵩跳起来,欢快地跑过去拉人。“将军,你怎么在这儿?也来吃饭么?正好,和我们一起吧。”他兴奋的小模样,就像见了主人的小狗儿。 风敬德没有说话,只拿黝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他。赵元嵩看不出他喜怒,心下有点慌,无辜地眨眨眼睛,怯怯轻叫:“将军?” 第8章 8小纨绔有情饮水饱 风敬德伸出带着糙茧的宽大手掌,轻轻抚上赵元嵩头顶,转眼看向站起身迎过来的李远行,目光黑沉而危险。李远行很没骨气停下脚,慢慢后退,不敢与他对视,“啪”地抖开扇子,对着自己胸口猛扇,同时干笑着问候道:“呵呵,风将军好久不见呐。” 风长缨十三岁从军,杀伐果断,英勇无匹,七年来大大小小战功无数,从小小的奋勇校尉,一直升至如今的正二品将军,他那战功全靠他一刀刀在战场上拼杀而来,曾被朝中几员老将戏称为“所向披靡的长缨”。就连统领北塞二十万大军的骠骑将军也曾有言,“此子勇猛,不输当年老国公爷!” 骠骑将军所说的老国公爷,是指风敬德的爷爷,第一任定国公,他不仅是太祖结拜兄弟,还是太祖的亲妹夫,却总是亲自领兵上阵杀敌。他的凶猛如虎、杀伐果断,铸就了他威慑四方的大名。 将军大人剑眉斜飞,眼神犀利,身高九尺,威势惊人,可不是李远行这凡人能比的!李远行笑得脸上肌肉都疼了,“那什么,真巧哈,咱们坐下来一起用个便饭吧?” 赵元嵩很乐意,小鸡啄米似的猛点头,并不知自己兄弟正被他未来夫君用眼神“凌迟”。他看不出风敬德所想,只能感受到他宽大手掌,抚在自己头顶上带来的温热。他脸上一热,双颊出现微醺红润,眨了眨眼睛,他小小声叫了句:“将军。” “跟我走。” “啊?”赵元嵩的手被反握住,傻傻问道:“去哪?”他被男神半拖半抱带离包间,都没有时间与李远行道别。 而留在包间里的李远行,瘫坐回椅子上,将手中扇子随意一丢,抬手擦掉额上冷汗,长长疏了口气。想到风敬德临出门前的可怕眼神,李远行拍拍胸口喃喃道:“我不记得有得罪过风长缨啊?难道他在吃醋?” “将军,咱们去哪儿啊?”风敬德个子高,两步抵赵元嵩三步,他只能小跑跟着他。 “送你回家。”注意到小少年跟得很吃力,风敬德放慢速度,他深如古井的眼睛一瞬不瞬望着他道:“今后禁止与李远行来往。” “啊?为何?”赵元嵩缩缩脖子,感觉男神好像在生气。 风敬德眸光一闪,动了动唇,只道:“三日后下聘,下月初六成亲,你应该好好待在家里。” “下月初六?”赵元嵩心花怒放,眼睛贼亮,惊觉自己有些失态,马上收敛故作矜持:“这会……会不会太快了?” 风敬德眼眸带上戏谑,微挑眉,“不愿意?” “不,不,愿意啊!嘿嘿嘿。”赵元嵩猛点头,矜持去死,男神主动要和他成亲,其他的一切都靠边。 风敬德嘴角不易察觉得弯了弯,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中带了别样温柔。“好了,再等十八日。” 十八日?哎呀,十八日后就是下月初六了!咩哈哈~ 赵元嵩笑得见牙不见脸,引来无数路人回头。 又一次晕乎乎地被送回长乐侯府,赵元嵩变成典型的有情饮水饱,什么没吃饭呀,什么未婚妻呀,什么娶他是否真心……之前所有纠结情绪,统统……被他忘记了。 本来挺精明的一个人,却总在风敬德面前变画风、掉节操,都快让将军大人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 一身粉红泡泡的小受求收藏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兰芝从花园回来后,一直铁青着脸,屋里能砸的都让她给砸了。铃铛带着两个小丫头正在收拾一屋子残局,赵兰芝则在内室里烦躁地走来走去。她瞥见床头花梨木春凳上摆着的绣花针线笸箩,急步上前,拿起还没绣完的牡丹蝴蝶绣品,抄起笸箩中的剪子,将之狠狠剪碎。“啊!”她愤愤将手上东西用力摔在地上,最后瘫坐在花梨木攒海棠花围大床的外脚榻上喘粗气。 赵元嵩那个小杂种真是气死她了!从前那个性格绵软,畏畏缩缩的小子,竟在这两天像变了个人。他以为被旨了婚,就能翘尾巴了吗?风长缨是谁?会娶他一定是迫于无奈!哼,她等着看,看他今后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时,赵兰芝才后知后觉,发现赵元嵩有变化,但她也只以为他的改变源于皇上赐婚。 想起风长缨,赵兰芝心中涌起不甘。明明当年是自己先与他相遇的,可他并不记得自己。要不是自己的安排,小杂种怎么可能遇到失控马车,又怎么可能被风长缨救了! 还记得在姐姐出嫁前,自己可是在她面前放言,也要嫁个盖世英雄。可如今,自己的美梦被皇帝和赵元嵩给破坏了,让自己没脸再在姐姐面前抬头。 赵元嵩!当年的马车,怎么就没撞死你呢!赵兰芝攥紧衣摆,恨恨的想。 “二小姐?”铃铛收拾好外间,听到动静绕过屏风,见赵兰芝狼狈坐在脚榻上,大吃一惊。但她没像从前那样马上凑到她身边,而是立于屏风一侧,微低着头等赵兰芝吩咐。 赵兰芝向后靠在床围上,听到声音,目光冷冷瞟向铃铛。见她畏惧缩在一角,脸上还挂着未消散的红肿,模样煞是可怜。有什么拂过心头,赵兰芝眼中闪过阴狠与算计。她懒懒地问:“铃铛,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二小姐?”铃铛猛地抬头,清楚看到赵兰芝一脸阴毒,她便知道自己要遭殃了,声音不由颤抖起来。 “铃铛,你说,定国公府会娶一个在大婚前强了丫头的男妻么?” “二小姐开恩呐!”铃铛脸上瞬间失去血色,直直跪倒在地上。 赵兰芝定定看着弱不禁风的铃铛,勾起唇角,语气轻柔,“铃铛,你我主仆差不多有十年了,就帮小姐我这个忙吧,小姐绝不会亏待你的!” 铃铛额头触地,瑟瑟发抖,不敢再接话。 求包养 北风萧瑟,吹得崇明殿外黄色团龙旗猎猎作响,两名身着铠甲的站殿将军,领着一队带刀侍卫把守在殿门前。 “咳嗯!”远远看到一身绛紫色大太监袍,身披银鼠皮大氅的李大总管匆匆而来,其中一位站殿将军轻嗽嗓子,提醒手下打起精神。 “公公,您回来啦。”另一位将军马上出声问候,顺便扫一眼手下,看他们有没有失了仪态的地方。 许是听到殿外声音,从殿内迎出一名雌雄莫辩的漂亮小太监,他扬声道:“大总管,您可回来了,万岁爷刚还问起您。” 李公公唇边噙着笑,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抬脚走进大殿。在门口解下大氅,递给另一个规规矩矩行礼的小太监,缓步走进最里面的暖阁御书案旁。 漂亮的小太监掩嘴而笑,回头瞪了两名站殿将军一眼,这才如骄傲的孔雀,转身回到大殿之中。 两名将军转头对视,都从彼此眼底看到对小太监的鄙夷,无奈摇头,喝令手下继续站好。 “荣锦,你回来了,情况怎么样?”北轩的皇帝陛下,从御案后抬起头,他脸色苍白,上眼皮浮肿。 “回陛下,督察府汇报,定国公与长乐侯虽对这门亲事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异议,这两日已定好下聘与迎娶时间了。”李公公如实禀报。 皇帝陛下像一位关爱小辈的长辈,语带埋怨道:“是嘛,长缨这孩子太像定国公了,只要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唉,他娶妻这事,也不提前和定国公商量商量就来请旨。” 李公公刚想开口,漂亮小太监端着一杯热茶,从暖阁外走进来,轻轻放到皇上右手边,抢着接口道:“长缨将军刚弱冠之年,毕竟还年轻,做起事来太过莽撞。陛下您不用太过忧心,小奴看那长缨将军要娶长乐侯府的小纨绔,不过是有心整治他罢了。” 漂亮小太监听皇上口气带着埋怨,心中暗喜,马上顺毛摞龙须,并不着痕迹给风长缨上点小眼药,暗喻他是个心胸狭窄的武夫,不值得皇上重用。 “哦?”皇帝陛下半合上眼皮,掩住里面流转的诡谲。“时雨如此看?” 李公公不动声色,弯下腰退后一步,给这位小太监让出个位置,眼底却带出一丝嘲讽。 时雨并没发现皇上异常,听皇上询问自己想法,马上像只小雀儿一样叽喳起来。“嗯嗯,世人都说长缨将军最是骄傲正直,最不耻与不学无术之人为伍。可这长乐侯府赵元嵩却是京都出了名的小纨绔,到处拈花惹草,生活骄奢淫逸。是问,长缨将军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人?小奴猜他一定是听了流言生气了,可他又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怎么好明面上与小孩子过意不去。所以啊,长缨将军就来个顺势而为,将小纨绔娶进后宅,到时候他还不任凭风将军搓圆揉扁了吗。” “你在暗喻朕的爱卿欺君么!”皇帝陛下听完他的话,直接打翻手边热茶,看向他的目光可以杀人。时雨吓得花容失色,踉跄着跪倒,下拜请罪时,双手按到摔碎的茶盏上,鲜血瞬间在一地茶水中晕染开。 李公公头压得更低,心里暗骂一句:“蠢货!” 皇上喜欢找认同感不假,但皇上话中重点,只在阐明自己赐婚的无奈,不想让舆论指责他有意为难定国公府而已。听话听音,这猴崽子仗着自己长得漂亮,泡得一手好茶,被皇上夸赞了几句,就可以什么话都说了不成? 呵呵,皇上是好美人,却对男子无意,对没了根的太监更是没有半点兴趣!这猴崽子野心够大的,整日在皇上面前搔首弄姿,不引皇上怀疑都难呐。 皇帝陛下盯了时雨好一会儿,转头对李公公轻声道:“将人拖下去吧,蒋贵妃这几日身体不适,这两个月就不用安排侍寝了。” 皇帝陛下轻飘飘的声音,听在时雨耳朵里,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吓得他失禁。“呜~小奴该死,小奴该死,皇上饶命啊!” 李公公上前一步,亲自堵住他的嘴,扬声喊道:“来人,将这奴才拖下去。” 时雨被拖走,皇帝陛下吩咐道:“荣锦呀,将派到定国公府与长乐侯府的人,抽一部分去丞相府看看吧。” “是。”李公公躬身行礼,心道:皇上,您早该如此了! 第9章 9最帅最酷我男神 皇帝陛下的好心情被破坏,决定到后宫找某位爱妃听小曲。 长乐侯赵守义整日为振兴他们武阳赵氏一族而烦恼,根本不足为虑。而定国公府却是三代为将,手中握有只听令于风家的十万天罡军,在民间颇有名望。 对定国公府,皇帝陛下不得不防! 对于风敬德求旨娶男妻,皇帝陛下是喜闻乐见的。先不说别的,就拿今日早朝,几位大人一起参奏风敬德违背人伦纲常,气得定国公变成大黑脸,便让皇帝陛下乐好久。 原因嘛……皇帝陛下的皇姑母正好是定国公风朝晖亲娘,小时候他没少被定国公揍,长大后,他当上皇帝,风朝晖脾气上来还会指着他鼻子骂。今日他九五之尊的面子,终于在这位表哥面前找回来了。 好得意!看,没朕给你家撑腰,你就成为全朝堂的“公敌”! 对早朝上的闹剧,皇帝陛下心中甚是满意。 苦闷中的小受求收藏 侯夫人的牡丹院。 长乐侯爷难得有时间陪夫人下棋,两人正杀得难解难分,赵嬷嬷突然从屋外而来,她躬身先给侯爷行了一礼,而后看看侯夫人,一脸欲言又止。 侯夫人扫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嬷嬷有事就说吧,没什么事是侯爷不能听的。”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这……”赵嬷嬷挺为难,“事关二小姐……” 长乐侯奇怪了,他好笑问道:“兰芝怎么了?” 侯爷问了,赵嬷嬷也不好再隐瞒,就将赵兰芝在屋子里砸东西打人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长乐侯皱眉,将手中棋子丢在棋盘上,“这丫头是恨嫁了不成?”他知道二女儿经常欺负赵元嵩,只当她是为淞儿出头。如今皇上已给赵元嵩赐婚,她还如此对他,是嫉妒他能嫁入一等国公府么?这要是被皇上的督察府探子知晓了,非参他一个教女无方,严重的,皇上还会猜忌他是不是对赐婚有不满。 侯夫人起身:“侯爷先别气,妾身这就去看看兰芝。” 长乐侯拦下她,转头对赵嬷嬷道:“嬷嬷走一趟吧,就说本侯说的,‘矫矫之人,渊渟丘峙,才能凤鸣朝阳。’” “是。” 待赵嬷嬷离开,侯夫人坐回原位,温婉问道:“凤鸣朝阳……侯爷是想?” 长乐侯目光闪了闪,捡起被他丢在棋盘上的棋子,落在棋盘一个特别重要的位置,慢悠悠说了句:“平南王世子,今年十七了。” 侯夫人想了一下,点点头,“倒是听说这位世子是个文韬武略的奇才。” 两位异姓王都是当年与太祖一起起事的功臣,由于当今的不作为,早已把他们的野心养大养肥。长乐侯大女儿赵雪玲,八年前嫁入镇北王府,如今,二女儿赵兰芝也到了岁数,赵守义想把她嫁进平南王府。 侯夫人心里高兴,今后不管哪个女儿成为一国之母,都是她的骄傲。 想到这些,她对赵元嵩被赐婚一事,就更不放在心上了,但做事要做好,她轻声道:“妾身今日接到定国公夫人的帖子,她说三日后,会随次子风敬德一起来下聘。看样子,貌似定国公府对娶男妻很满意。侯爷对此怎么看?” 长乐侯笑道:“不过是做给上面人看罢了。”他又从棋盘上拾起一子,拿在手中把玩,“赵元嵩嫁出去也好,等过些日子,淞儿也可以回来了。” “侯爷是说……”侯夫人喜极而泣,她都有好几年没见到亲生儿子了,为了长乐侯府,儿子才那么小就被送走了,这一年里也只寄回家一两封信。 长乐侯放下棋子,伸手拍了拍妻子手背,安慰道:“夫人,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侯爷也是为了能让咱们儿子平平安安长大啊!”夫妻俩说了好一阵体己话,侯夫人情绪稳定后,说起赵元嵩出嫁之事。“三日后,定国公府要来下聘了。妾身已列好嫁妆单子和过府观礼的人名单,侯爷过过目,看看有没有遗漏。” 长乐侯:“夫人办事我放心,绝对不会失了长乐侯府的颜面。武阳本家那边……” 侯夫人马上点头,“妾身知道的。” 武阳那边只通知族长,请几位亲侯府的长辈即可。 婚礼倒计时求收藏 建平十二年,农历十月二十二,天气晴好,永安城从白虎东街到青鸾西街沿线站满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因为这天是定国公府下聘的日子,长缨将军风敬德亲自带兵押运六十四抬聘礼,向长乐侯府而去。 这些聘礼盖着红布,鼓鼓囊囊不知装了什么,看挑夫肩膀吃重样子,也知道每抬聘礼绝对不轻。 长乐侯府张灯结彩,大管家吆喝手下小厮,叫他们再扫一遍大门到正厅的石板路。赵嬷嬷扶着侯夫人在正厅中坐镇,一会儿叫小丫头擦桌子,一会儿又叫她们将落地大花瓶摆在更合适的位置。 “时辰到了么?”侯夫人问赵嬷嬷。 赵嬷嬷看看天色,点头,“到了,客人马上就要进门了。” 侯夫人扬声道:“史管家去叫四少爷,让他到正厅来迎接。” 大管家急步走到正厅门口,向侯夫人躬身应诺,然后才向紫竹小院而去。他一边走一边整理身上夹袄,回头叮嘱跟在后面的心腹小厮福保,“你去厨房再看看,招待定国公府随行人员的茶点准备好了没。” “是。”福保态度敷衍。 大管家驻足骂道:“小兔崽子,让你去就快去,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拿四少爷不当回事。再者,招待定国公府,做好了是给咱侯府长脸面,不仔细着点,出了事,夫人问责下来,别怪老子让你一个人顶!” “阿保知道了,马上去。”福保这才急忙往厨房跑。 史大管家“哼”了一声,嫌弃他没见识。转身小跑到紫竹小院,站在正厢门口清嗓子唱报道:“吉时到,有请四少爷到正厅接礼。”如若是女子,就没这个流程,而在男妻的迎娶古礼上,是可以与客人和准新郎见面的。 巳时整,长乐侯府大开正门,迎进第一批客人。 青鸾东街路口,传来阵阵马蹄与锣鼓声,史管家听到动静,喊小厮准备放鞭炮,当一声声炮仗炸开,风敬德身穿绛紫色吉服,骑着黑色高头大马,踏着满地红英而来。 大门大开,门里门外全是人。赵元嵩一身紫竹色织锦直缀滚白边,白玉腰带,勾勒出他纤细身材。他站在正厅遥望大门口,看到整齐划一的战马小队,穿过鞭炮炸出的落英缤纷。为首的风敬德跨下坐骑,抬首与他遥遥相望。身姿矫健的将军,身着吉服也带着凛冽之气,他身后六名亲兵,个个雄壮彪悍,同时跨下骏马,同时将右手搭扶在腰间红色刀鞘上,威严气势直击众人心头。 四周吃瓜群众对将军一行,以及那六十四台排到街尾的聘礼展开热议,都说之前的市井流言有误啊,明明是长缨将军对赵小纨绔情根深种呐。 站在门口迎宾的庶三爷看到聘礼数目,笑得真诚许多,他觉得就算定国公府是在做戏,在人前也是给足了赵元嵩面子,想必今后更会顾忌面子,不会太过为难他。他上前几步,带着侯府某管事婆子,礼貌邀请定国公夫人进入长乐侯府。 史大管家见到这下聘阵仗,笑得见牙不见脸,他并不知道人家只为了四少爷,还在暗叹侯府不亏拥有百年根基,就连三公之一的定国公府都要给足面子。作为这一府的大管家,他此次大大露了回脸,名声一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正厅门口的赵元嵩,呆呆望着帅得能让全城姑娘为之倾倒的风敬德,他跟随在母亲身后,带着亲兵从正门走进来。赵元嵩的心脏,随着他脚步的接近,一下下跳得更加有力。他不由屏住呼吸,眼中只剩下他的男神。 风敬德走到他面前,将大手轻轻放在他头上,黑沉眸子里藏着所有情绪,他轻声道:“我来了。” 赵元嵩张了张嘴,只憋出两字:“……将军。” 长缨将军一路走来,眉宇间锋利始终不减,他就像一柄饮血宝剑,嗜血、冷冽、肃杀。然而,可能是站在他面前的赵元嵩,样子太傻,愉悦了他,只见他嘴角快速勾起,又消失,一抹笑颜如昙花一现。 抓住他笑容的赵元嵩,整个人更傻了,他抖着嘴唇,低声喃喃:“将军,笑了。” 风敬德微挑下眉毛,又好笑又无奈,屈起食指轻刮他的鼻头,低沉道:“镇定。” 男神,男神!这是他男神啊!赵元嵩兴奋得好想旱地拔葱跳上一跳。 “咳嗯!”一旁的定国公夫人尴尬了,她还等着儿子和她一起与长乐侯夫妇见礼呢。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闻名永安的小纨绔,看上去文文静静,相貌也不俗,由其是他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很干净,里面装载了满满情意。 她儿子待小少年也很真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元嵩听到定国公夫人的声音,瞬间不好意思了,但他还是大方的向她行了礼。定国公夫人见他并不谄媚,也不做作,眸子里还带着羞怯之意,顿时对他的好感度提升不少,觉得这小纨绔好像也不是那般的一无是处。 风敬德退回母亲身边,待母亲与长乐侯夫妇问候过,他只对长乐侯行了个半礼,目光清清冷冷,压抑着鄙夷。 第10章 10男神的内心活动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德神情更加冷酷,他刚刚对赵元嵩的温柔,仿佛是全场人同时出现的幻觉。 长乐侯对此很不满,觉得风敬德这是故意挑衅他威严,然而人家官拜正二品,官位整整比他大了一级,虽有圣旨在前,他家嫁儿子也算高攀。为了维持长辈面子,他没主动与之说话,只对定国公夫人客套了几句。 侯夫人心思纤细,注意到风敬德与赵元嵩之间的熟稔亲密并不是装出来的,不由回头看了扶着她的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敛目,表示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估计是东平那小子骗了自己。 当下也不是发作的时候,侯夫人亲热招呼定国公夫人。仔细一瞧,定国公夫人外罩桃青色万字云纹大氅,颈间雪色裘皮,氅衣下衬了一件桃青拖地裙,裙边露出绣凤尾仙的鞋尖。端庄素雅,高贵中又带有几分书卷气,五十几的人了,竟穿得比她还鲜亮! 侯夫人心里有点不舒服,开启暗嘲模式: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穿着这样,这是想招蜂引蝶不成! 她没有错过定国公夫人脸上窘态,还有那扫向赵元嵩审视目光。侯夫人用手帕压了压嘴角,暗道:原来也在装啊! 两方落座,相互引荐亲朋,在这个过程中,不用男女避讳。侯夫人表示长乐侯府武阳本家离京都远,估计只能来参加婚礼。定国公夫人表示可以理解,她娘家亲戚也在赶来途中,大家婚礼当天再好好聚聚。 这时,正厅毡布门帘掀起,一位身披雪色兔毛比肩,身着粉色锦裳的小姐,被丫头扶了进来。小姐头上梳着清清爽爽的朝云髻,斜插一根金钗,脸上略施粉黛,玉手隐于宽袖之中,露出几根粉嫩的指尖,轻轻掐着丝帕。她见众人目光望了过来,不好意思低了头,小碎步急急走到主位前,带过一阵香风,脚下裙摆翻飞如花蝶,美脚全景却没露出半分。 在座宾客无不赞叹此女的好仪态,再看她相貌,竟是如此清尘脱俗。 小姐福身,对长乐侯夫妇,对众宾客请罪道:“父亲,母亲,芝儿来晚了,对贵客多有怠慢。”她落落大方,好一派大家小姐的范儿。 侯爷夫妇看到宝贝女儿漂亮亮相,耳边听着宾客的称赞,心中很是骄傲与得意。 赵元嵩情敌探测小雷达大响,周身粉红泡泡瞬间炸裂,他将原本定在风敬德身上的目光收回,转头撩了赵二小姐一眼,又迅速回头去看风敬德表情。 只见风敬德目光死死盯着赵二小姐脚边一点,眼眸愈发黑沉如渊,他垂在香檀木椅扶手上的大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跳动出恨意滔天。 赵元嵩心中惊疑不定,想出声询问,却又不好当众直接开口。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风敬德将视线移到他身上,眸中黑沉慢慢退去,手上青筋也缓缓乖顺下来。 两人是未婚夫妻,座位被安排在一起。风敬德没有避讳他人,直接伸手拉过赵元嵩的手,放在膝头轻轻把玩。他甫一踏入长乐侯府,不好记忆纷至沓来,再次见到前世之妻赵兰芝,他掩藏起来的恨意差点就要喷射而出。 上辈子,他性子有些执拗,黑即是黑,白即是白。什么中庸之道,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都不是他喜欢的。长阳关一战他们险胜,等他伤好回朝述职时,在大殿上直接参了皇上派来的监军,说他只会纸上谈兵,还在重要时刻插手军事指挥,才导致我方失利。可皇上派来的监军,出自皇上秘部,虽只是个四品小侍郎,却有快马直达天听的权力。小侍郎先发制人,早就写了奏呈,将过错全推到他身上。他气不过,在大殿上出言不逊,皇上罚了他一年俸禄。 在他有气无处撒之际,又听到毁他名声的流言,便找到始作俑者打了一架。那是自己第一次见到赵元嵩,他对小纨绔初步印象并不好,见了他,这没胆的小子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还特别没礼貌得直呼他姓名。他将人给打了,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可这小子太娇气,好几日没下来床。这事被言官们知道了,又参了他一本。长乐侯赵守义也参了他,说他逞凶斗狠,不堪大用。 最后,皇上一个巴掌一个甜枣,因过错,撤了他二品车骑将军职,为了改善两府关系,皇上又将赵兰芝赐给他当正妻。那时他年少气盛,根本想不通这其中原由,之后才真正明白过来,皇上安排这一切,不过是想收回自己手中兵权,削弱定国公府力量而已。 至于赵兰芝,这个女人表面看上去温婉大方、贤良淑德,是世家大族淑女典范,实际上却是个善妒、爱攀比,性子阴狠毒辣的,自她嫁入定国公府,没少作妖,不仅将他阿娘气病在床,还差点害了他小侄子的性命。他将她关入院子,不让她出来,她就在屋子里砸东西,还打下人。更甚者,在他出征后,这女人竟偷跑出府与人一起私奔了。 这是他上辈子的耻辱,比吃败仗还有损尊严! 轻轻捏着手中几根小指头,瞥了一眼身旁赵元嵩爆红的脸,他被仇恨充斥的心,慢慢平静下来。是了,这一世第一次见他,他才真正看清,小少年并不胆小,只是见到他太过紧张了。回想上一世,他对赵元嵩的种种误会,和凉山最后一役,赵元嵩义无反顾冲下山坡引开敌人的背影,他的心就一阵揪痛。 上一世他亏欠他良多,他要用这一世还他一生幸福。 赵兰芝本以为她的华丽出场,会引起所有人关注,给风敬德留下深深印象。母亲总说,天下男人十有九坏,总惦记得不到的。皇上赐婚又如何?她这次是抱着最后的希望,想像一朵最漂亮的牡丹,直接种进风长缨心里,看他赵元嵩以后还敢在她面前得意! 却不成想,风敬德根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和小杂种腻歪在一起了。她绞着丝帕,咬牙瞪着他们一举一动,暗骂这两人臭不要脸,竟敢在大庭广众下做有辱斯文之事,便没着耳听定国公夫人与她说话。 定国公夫人非常喜欢女孩,可定国公府里出生的全都是小子。赵二小姐一出场,她眼前一亮,赞叹这小姑娘不仅生的漂亮,还如此落落大方,不尽想叫过来送个见面礼之类的。可她与她说话,小姑娘根本不理她,心下便有了不快,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好家伙,她家儿子与准媳妇儿正在私下做小动作,她老人家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咳嗯!” 赵元嵩感到事情不妙,马上收回被拉着的手。而宾客们与侯爷夫妇正因赵二小姐的愣神感到诧异,大家再顺着她看的方向看去,发现她正盯着人家风敬德看个没完。 这下可热闹了,宾客开始议论纷纷。其中有人低声嘲笑道:“什么嘛,哪里清新脱俗?侯府千金也喜欢看男人呀!” 这话引来几声低笑,还有人附和:“那是,谁让风将军是京都第一美男子,还是北轩的大英雄啊!” 侯夫人当下黑了脸,直接命令赵嬷嬷将赵二小姐带下去,马上进行下聘的下一个步骤,将男女客分别请到不同厢房用餐。 等赵兰芝回过神来,也听到了宾客中的嘲笑声,这声音她很熟悉,回头狠狠瞪过去,那人正是御史中丞家的小姐,上次百花节与她争魁首的谢玉华。赵兰芝刚想出言反讽几句,赵嬷嬷马上阻拦,低声在她耳边道:“我的二小姐啊,您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快随老奴回内院吧。” 赵兰芝气得脸色铁青,被谢玉华看到她的窘态,她简直不能忍受,但无法,这个时间和地点,都不是她发作的好时候,她只好跟着赵嬷嬷匆匆离开。不久后,赵兰芝出糗的事还是传了出去,又让她砸碎了一屋子上好瓷器。 礼单递出,酒宴过后,定国公夫人及风敬德要打道回府了。临行前,定国公夫人拉过赵元嵩,送了他一块刻有定国公府族徽的玉佩,这是表示对准儿媳很满意的意思。 风敬德也同样送出自己的礼物,是两名棕色卷发,蓝眼睛的西夷奴。“西夷奴最忠诚,也最强悍,这两人给你,好好保护自己。” 古有昆仑奴,新罗婢,现有西夷奴,琉球女,他们是奴隶中的上上品,拥有他们不仅是身份的象征,还有他们誓死效忠的精神,最让权贵们趋之若鹜。 围观的宾客们艳羡不已,都觉得风敬德是真心想娶赵元嵩的。 赵元嵩也很感动,他让风敬德等一等,转身跑回自己的院落拿东西。 当两个手掌大小的黑色漆器木匣出现在风敬德面前,他心神恍惚了一下。 “这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送给你啦。”赵元嵩红着脸道。 风敬德抚摸着木匣盖上贝壳嵌入式雕花,心中百感交集,“这……原来是你阿娘留给你的,那还要送给我?”上一世,赵元嵩也送了这个木匣给他,是在他的粮草被克扣,将士们已经断粮的情况下。当时,因之前毁他名声的流言,也因他是赵兰芝的弟弟,他看也没看,直接将木匣摔碎在他脚边,里面装得竟是几万两的银票,他身边的几名副将见了眼都红了,目光带着期许一直望着他,可是他拉不下这个脸。赵元嵩盯着那个破碎的木匣看了好久,才带着悲伤转身离开了。 上一世,他并不知道,这是他阿娘留给他的遗物,也并不知道那是他全部心意。如今他知道了,他真的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嗯,我就是想送给你。”赵元嵩小声道。 望着赵元嵩黑葡萄珠似的大眼睛,里面诉说着真心。风敬德心中一悸,不顾旁人,将他用力搂进怀里。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赵元嵩都将他最重要的东西给了自己,这份感情让他动容,又让他心疼。 “谢谢你,小心赵兰芝,还有等着我。”风敬德在他耳边轻声道,然后放开他,又摸了摸他头顶,才跟在母亲身后离开了长乐侯府。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众宾客: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风敬德竟是这样的长缨将军! 第11章 11小纨绔智商终于在线 从长乐侯府离开,定国公夫人坐在轿子里,掀开小轿帘看儿子骑在马上的高大背影。想到他今日表现,不由叹了口气:“难道是真的喜欢上了?” 二儿子十三岁从军,经过血与火的磨炼,情绪已很少外露。但……他在赐婚当日求他们父母成全时,和今日见到赵元嵩后变柔和的目光,无一不说明,她家二儿子是真的喜欢上了赵元嵩。只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家儿子怎么就突然对男子生了情? 像是感觉到她目光,风敬德撤马来到轿子旁,俯身询问:“母亲?”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夫人神色复杂看了他一眼,摇头:“没什么。” 风敬德知道母亲是在担心他,可他身上所发生的事,还真不好与她解释,当下表示军营还有事,他先出趟城。定国公夫人点头,没多言,只道:“晚上回来吃饭么?有你喜欢的香酥鸡。” 上一世,风家因他而家道中落,害母亲后半生还要操劳,最后积劳成疾,病逝在蓟水郡风家老宅里。这一世又听到母亲关怀暖语,他有想要落泪的冲动。风敬德声音哽了一下,点点头,笑道:“嗯,我最喜欢香酥鸡了,酉时定会到家。” 定国公夫人与儿子分开,带着下人府兵回到家中,定国公却没像往常那样迎出来接人。定国公夫人诧异,询问王管家缘故。王管家回道:“冯将军他们来了。” 冯玉林将军是天罡军副统领,定国公风朝晖的左右手,统领天罡军驻扎在西部要塞鸡山关。定国公夫人以为他是来参加风敬德婚礼的,询问客人的住宿饮食是否都有安排好。得到满意答案,她微笑道:“好久没见冯将军了,我这就去看看他们。” 王管家欲言又止,见夫人高兴,就没多言。 天罡军只认风家人,冯玉林是上一任老定国公救下的孤儿,收为义子,算定国公府半个亲戚。冯玉林一心向着风家人,接到请柬,大惊失色,他一早认定的少主,竟被皇帝老儿设计娶男妻,这是明晃晃的侮辱啊!不成,这绝对不成,他还没把自己女儿嫁给少主呢,怎么能让一个男人捷足先登!冯玉林二话不说,风风火火带着一队人马外加自己儿女匆匆赶了来。 王管家曾是定国公亲随,在军中与冯玉林相处过,今日见他带着儿女过来,便知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在京都混久了,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他行事也就圆滑起来。对此,他只暗叹一句:老冯鲁莽了! 定国公书房中,冯玉林大骂皇帝老儿不拿人当人,竟行这断人子孙之事。“老公爷就大哥和二哥你们两个亲儿子,大哥战死,无后,而二哥你也只有三个小子,更何况二小子威望在军中比其他两小子都高,是最好的下任大统领人选,怎么可以娶男妻啊?” 定国公在家是一派儒士打扮,但他身材比普通文化人大了不止一号,再装文雅,还是能看出一身兵痞之气。他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案后,觉得冯玉林这老家伙还同以前一样,心中藏不住事,有什么说什么。听他报怨,定国公抚须直乐。 对于赐婚一事,当初他也是生气的,但架不住自家儿子喜欢啊。儿子亲自求旨,和被迫赐旨比较起来,他的感受就不太一样了。他也是从小在军营中长大的,比他儿子还惨,他可是从一名最小的百夫长做起,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见过军中情比金坚的兄弟情,也瞧过一起共赴生死的至死不渝。战事一起,有今天没明日,在死前,知道还有人会牵挂自己,也是一桩美事。故此,当老妻对二儿子的事点头,他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如果不是儿子自愿的,他定会带着丹书铁券去找皇上好好聊聊人生。 定国公风朝晖好笑看着气得跳脚的义弟,抬手做安抚状,“行了,行了,快坐下吧。子孙是很重要,但我不是还有其他儿子嘛,况且威儿早就给我生了个小孙孙,德儿他自己求的旨,想必是中意人家那孩子。他这样做,对定国公府、对天罡军都有利。对了,你家老大前年不是也结婚了,如今怎么样啦?”风朝晖转头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小校尉,冯家老大冯延亭。 冯延亭羞涩笑道:“回禀大帅,属下还没有孩子呢。” “那要抓紧啊,男子汉,上马定乾坤,下马会传宗……” “咳嗯!”书房门被推开,定国公夫人进来先瞪了风朝晖一眼,“将军,说什么胡话呢!”这才转头看向冯玉林他们。 “嫂夫人!”冯玉林见到定国公夫人大喜,他们武人粗鲁,可不像文人那般讲究男女大防,更何况人家夫君也在当场,当下没有避讳,他拉过儿女开始介绍起来。大儿子冯延亭,已婚,好了,滚一边坐着去吧。“这是我家翠儿,十五,刚及笄,马骑的可好了,不仅会跳舞,歌也唱得极好。来,乖女儿,叫二伯母。” “二伯母好。”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梳着双平髻,眉目浅淡,笑起来却格外甜美,定国公夫人一看就喜欢上了。“哎,好姑娘。”当下褪掉手腕上的白玉镯,套在冯翠儿手上,“二伯母一直没女儿,看到你就高兴,来,这个是见面礼,别嫌弃。” 定国公夫人那是真喜欢小姑娘啊,又跟定国公府一家子直来直去的爷们生活太久,一时间并没发现冯玉林的心思。而冯玉林一见夫人态度,感觉有戏,马上不着痕迹给女儿使眼色。 冯翠儿姑娘笑得更甜了,哄人的好听话不要钱往外冒,没一会儿,就让定国公夫人忘记与定国公谈起今日下聘之事了。 傍晚,等风敬德回家吃饭,就看到餐桌上多了一对父子,外加腻在母亲身边的干女儿。 情敌出现,可怜的小受求爱抚 下聘后,京都大街小巷都在传长缨将军与赵小纨绔的罗曼史,让将军的英勇铁汉形象中多了一丝柔情,闺阁中的未嫁女们听完女说书先生讲完这个段子,均嗷嗷喊着不甘心,皇上为什么要将男人嫁给风长缨啊! 权贵圈里也在说这事,毕竟皇上的多疑是大家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们都以为皇上是想拿风敬德作难,觉得定国公府会对这桩婚事不满,然而事实上人家对长乐侯家的小纨绔很重视,更不像做戏敷衍。 这小纨绔到底有何本事,竟让风长缨为之倾倒?不成,太奇怪了,派人查查吧。一查之下,好嘛,还真是个纨绔啊,就差作奸犯科,其他的他什么都干过了! 皇帝陛下听到汇报,满意笑了笑,心中却也对风敬德求娶赵元嵩一事产生质疑。他琢磨琢磨,决定派几个人打入两府内部,好摸摸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侯府下人们也多有诸多猜测,但他们知识层面不高,所想比较简单,有人与东平开玩笑:“平哥要发达了,跟在四少爷身边,以后就是定国公府的下人,国公府可比侯府高太多,听说看门的小厮,月银就有一两银呢!” “是吗?这么多啊!那跟在主人身边的有多少月银呐?”众人七嘴八舌,都羡慕不已,没人注意到东平脸上闪过的不屑。 下聘日过后,赵嬷嬷找东平单独谈话,先批评他谎报消息,并威胁他的身契可是还在侯夫人手中。当时东平非常害怕,怕赵嬷嬷直接叫人把他打死,或是发卖出去当苦力。可听着听着,东平却发现赵嬷嬷还是想用他的,她告诉他四少爷嫁入定国公府,不过是个摆设,今后的日子会有各种磋磨。想要留下,就得好好听话,为侯夫人办事。 东平马上点头,他一心想离开少爷,有更好前程。一个嫁给男人的男人,又不能生孩子,今后能有多大出息?东平得到赵嬷嬷承诺,心里少了顾忌。这时,听到仆人们还在羡慕着自己,他竟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 有好事嘴碎的仆人说起当日赵二小姐看风敬德失神的囧事,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两人神情,一个痴一个冷,没点明赵二小姐心思,却也说的暧暧昧昧,引人遐思。 遛园子遛到中院垂花门处的赵兰芝,闻此言论直接黑下脸,紧了紧拳头才忍下发火冲动。她本已听了父亲的劝,想最后给风长缨留个印象,然后坐等哪天“凤鸣朝阳”。她觉得以自己艳冠群芳的称号,娴雅淑静的美名,多少也能让风长缨每每想到自己,后悔一下,可自己翩跹如蝶的精美入场,却被眼瞎的将军直接忽略了。一想到当时两狗男男对望目光,谢玉华当场那嘲笑言语,她的小心肝一阵撕裂疼。 但是很快的,她又不生气了。想想她安排下去的事,唇边勾起冷笑,事情成功,赵元嵩身败名裂,事情暴露,也不过死几个下人罢了。“铃铛,你准备好了么?”赵兰芝转身带着丫头离开,在进入木兰院时,她语气阴险,目光闪烁着恶毒。 铃铛一抖,轻轻应诺。她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她是家生奴,血统中又带着四分之一的匈奴血脉,卑贱的她,只有一条任人处置的贱命罢了。 东平无意间侧头,看到赵二小姐带着丫头离开的背影,惊得他一身冷汗,他匆匆与仆人们道别,回到紫竹小院,却被主屋门口的两西夷人拦住不让进屋。 “哎,你们什么意思!别以为少爷收了你们,你们就可以在小爷我头上撒野了。”空降来两奴仆,少爷还安排他们住进西厢自己隔壁,并也让他们贴身伺候。他的活儿全被这两新来的给抢了,就算自己不稀罕这份工,还想尽快调岗,但在正式调令下来前,被人排挤,他心里还是不舒坦的。“起开,给小爷让路。” “主子还在午睡,闲杂人等不得打扰。”说话的西夷人名叫贡多,身材高大强壮,又顶着个阎王脸,让中原人看了心里打怵。 东平不自觉后退一步,又觉得自己丢脸,气恼下梗着脖子喊道:“狂什么狂,吓唬谁呢?你以为跟着少爷就能飞黄腾达了不成,哼,你可知中原有名句,‘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贡多目光平静,也不接他的话。 这让东平的气更不顺畅了,他也不想让别人听到,便压低声音开口讽刺起西夷人奴隶身份。好像只有踩低别人,才能突显出自己的身份有多高贵一样。 赵元嵩被吵醒,他躺在床上,一边拿着定国公夫人塞给他的玉佩把玩,一边听着屋外东平的抱怨与咒骂声。 东平越来越大胆,出口明着讽刺两西夷人,暗中在贬低他这个主子吧? 赵元嵩眯了眯眼,将玉佩举到面前,贴在额头上,他现在可是半个定国公府的人,如果还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绝对是给定国公府丢人。西夷人虽有不识二主的忠诚,却也要他自己有本事,才能让他们心悦诚服,他可不想再养出第二个东平来。 还有,风敬德在离开前,为何让他小心赵兰芝?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过节不成? 第12章 12小纨绔打脸东平 赵元嵩穿上厚实外袍,推门掀帘,正好听到东平指着贡多他们低骂道:“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身份比我还低,西夷奴名头再响,也不过是个奴隶罢了。你们就是那过街的老鼠,私自上街,不被官府缉拿,就被全城百姓乱棍打死。” 东平会这样讲,是因西夷奴多是奥匈混血,匈奴每次南下劫掠,会先抓一批西夷奴当炮灰,在大多数百姓认知中,他们就是匈奴人,故而一见则群情激愤。 “哼,到时候,四少爷根本救不了你们,哦,对了,也不是,呵呵,也许他‘求求’风将军,就能把你们保下了。”东平语气下流,隐晦点出赵元嵩将来必是媚主邀宠的货。 赵元嵩不怒反笑,跨出门槛,“哦,东平原来这么了解我啊。”下一秒,赵元嵩表情一肃,喝道:“东平,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暗讽少爷我,不知道以下犯上什么罪过么?”转头对贡多使了个眼色,“来啊,让他知道知道吧。” 贡多身高不下九尺,顶着一张阎王脸,碧蓝眼睛泛着凶猛的光。他一步步接近东平,吓得东平连连后退,哇哇乱叫:“你,你,要怎样?杀人啦!”东平也没什么见识,只听说西夷奴很听话,是奴隶中的上上品,可奴隶等于战俘等于匈奴,等于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一名恶鬼靠近,他小腿肚直转筋。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贡多一个健步,将他抓住提到赵元嵩面前。赵元嵩:“让他闭嘴。” 贡多一巴掌抽了下去,东平直接摔出两米,一口血水带出两颗牙,东平完全懵了,他捂着瞬间肿成馒头的脸颊,木愣愣看看牙齿又看看赵元嵩。 上一次,他因心虚而对赵元嵩产生畏惧,后来再与赵元嵩相处,发现他如从前一样待自己,并没想像中可怕,再加上有赵嬷嬷在后面支持,如今又得了可以留在侯府的准信,他有种总算熬出头的感觉。然而,当他回到紫竹小院,却被两西夷奴阻拦,他觉得被下了面子,才没控制住瞬间爆发。 “少,少爷……”东平哭了,很委屈,他慢慢跪下来,“少爷,小的错了,求求你原谅小的吧。” 赵元嵩抿抿唇,九年的陪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假的,只是他再心软,再给他机会,他以后就能一心向着自己么?人总带着一身的劣根性,想改,很难。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史管家闻讯赶来,推开小院门前看热闹的仆人,冲进来,看了狼狈的东平一眼,对赵元嵩笑问道:“四少爷,出什么事了?” “哇呜,是小的错了,小的不该讲这两匈奴人坏话,毕竟他们是风将军送给少爷的。是小的无礼,求少爷饶过小的这回吧。”东平快速溜眼瞄了下管家,率先插言喊道。 东平也不全傻,偶尔也有小聪明。看,这话说得多妙,不仅点出贡多他们是北轩人憎恨的侵略者,还指出他这个少爷因私情袒护奴隶。 赵元嵩瞥了眼站在紫竹小院门口看热闹的仆人,勾起嘴角:“是啊,你嘴巴太臭了,还在本少午睡时大声喧哗,不应该打么?”他本就是个纨绔,名声再坏还能坏到哪去。“贡多,再抽他一下,这脸一样大才好看呀。” “少爷,你!”东平不敢置信瞪大双眼。 “主子没叫下人说话,下人就敢插言,这么不懂规矩,难道不该教训么?”赵元嵩没看东平,而是笑望史管家。 史管家笑得尴尬,点头道:“该教训,该教训。” “是吧,领完罚,东平你就搬出紫竹小院吧,本少这里留不下你。” 东平一听,急了,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离开赵元嵩身边。“不,不,少爷,小的真错了,你就原谅小的这回吧。” 赵元嵩低头看他:“本少已原谅你很多回,这次就算了吧。” 东平求情的话被噎在喉咙中,抬头看向赵元嵩眼睛,那里面闪着通晓一切的光,犹如那日,下第一场雪的清晨。 贡多又抽了东平一巴掌,这次没打落他牙齿,而是直接将他的脸颊打破了。东平跟在管家身后离开,贡多去关院门,正好看到他回头望过来的阴狠目光。“主子,奴觉得东平心性不善,恐他今后会对主子不利,要不要……”他做了个抹脖子动作。 赵元嵩一怔,马上摇头。他不是善男信女,也不是谁对不起他,他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再者他们毕竟一起九年,就算小猫小狗也有点感情是不。赵元嵩喜欢杂学游记,从书本中知道西夷奴秉性凶悍却不残暴,忠诚是他们的信仰,东平这种人在他们眼中,连条狗都不如。 “唉,算了,今后多注意注意他就好。”赵元嵩转眼一想,自从风敬德送他回府后,他身边好多人都开始有了变化,东平只是其中小小一个。赵二小姐看他的目光,恨意都实质化了,而且找茬找得更加频繁。还有风敬德为何会对她有恨意,又为何叫自己小心她? “是。”贡多一礼,在赵元嵩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飞身翻过院墙消失了。 赵元嵩:“……。”转头看向一旁微笑着的小伍,小伍知道他疑惑,眨着幽蓝近于黑眸子解释道:“主子,奴们是将军培养出来的乡间,专职刺探与暗杀。” 好嘛,他们在他这里还真是大材小用了。间客,民众只知开国初期的夏津大人,他以一己之力,使用反间计,兵不血刃夺下一城。乡间是间客一种,大多用于军中,以同乡之人混入敌军内部,探听敌军军情。 在赵元嵩向小伍了解西夷人情况的时候,贡多已探查到与东平有关的基本信息。听到是侯夫人要求他对自己多加关注后,赵元嵩不可察觉挑动眉头。侯夫人身为大家夫人,管理整个侯府,让人监视府里个把人也不算什么大事。东平已经调离,他身边危险降低,那下一步他要防着赵二小姐就行了。“赵兰芝住内院,她的事能查到么?” 这次贡多没接话,而是小伍应下命令。“请主子放心,不出三日,奴定会带回她的消息。”然后就见他回到自己房间,鼓捣近一柱香的时间,再出来顶着一张铃铛的脸。 赵元嵩大感意外,走过去仔细打量他,除了身高与肩宽,其他无一处不像。“这招太神了。” 小伍压低嗓音,还真有点女人味道,“奴阿娘是琉球女,琉球艺人擅长易容杂技。” 原来是这样!赵元嵩点头。 秦先生课上讲过,西夷人包括匈奴拓跋部分支,西奥移民,北部小部族柔然敕勒等,他们不堪忍受草原野狼好战弑杀的达奚部统领,才逃到中原边境,向北轩求助,西夷人自成联盟,盘踞在西北沙漠绿洲,家境不好生活不下去的,才会来中原当西夷奴。 “对了,匈奴人真的没有女人么?”赵元嵩没去上那节课,借朋友笔记了解的这些内容,朋友记录匈奴无女无粮,每年都靠抢。 小伍:“那倒不是,匈奴中达奚部最强大,鲜卑部次之。为了方便征战,他们族中只留年轻体壮的勇士,至于女人,他们本族的女人、老人都生活在青如之地,那个地方是他们的圣地,外人没人知道在什么地方。而他们抢回去的女人,被他们关在‘圣殿’里,集体供养,用于享乐。我阿娘曾是北轩大户的琉球女,就是被他们抢走关进圣殿,之后怀了我,趁他们看管不严时偷跑出来的。” 赵元嵩抿唇,伸手拍了拍小伍的肩。拥有悲惨人生的人有很多,赵元嵩只能如此安慰他。 傍晚时分,管家来通传说长乐侯找他,在去书房途中,路经一处假山,赵元嵩带着贡多站在回廊拐角听着下面人谈话,“二小姐吩咐……药已准备好,只要你……放心,不会有纰漏。” 不多时,从假山处,东平与铃铛先后走出,他们左右观望,见没人,便快步分头离开。赵元嵩这才带着贡多拐过回廊,他给贡多使了个眼色,贡多转身消失,他自己不紧不慢向书房走去。 这赵二小姐果然不安好心啊!她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会有如此恶毒心思呢? 赵元嵩想到庶三爷说这里是吃人的侯府,不由又抿了下唇。 长乐侯端坐于书案后,整个黑着脸。今日下朝,他被某些大人就女儿初露姿容之事“恭喜”了一番,又被经过身边的风敬德无视,心情很是不愉快。 “侯爷,定国公府的聘礼六十四台,挺厚重,看来咱们还要添上一些啊。”侯夫人翻看礼单,心算有哪些可以放到嫁妆里。 “添什么添,你准备那些足够了。要好看,直接将那些拆分开,分别装进箱子就行了。” 侯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心中一喜,点头称好,顺手将礼单递给长乐侯。 不一会儿,赵元嵩求见。长乐侯瞪了他一眼,直接将礼单递给他,“这是你嫁妆,你亲母地位卑微,没给你留下什么,侯府不大,也要养百十来口,能给你的就这么多。” 赵元嵩接过拿眼粗粗一扫,挑眉笑了。按理来说,做为侯府嫡子,就算要嫁人,最少也要分得一半家产的,可他手中除了几个庄子,百亩农田,总价值加起来还不到侯府财产的十分之一。 礼单上看上去好看,什么茶庄、粮庄、布庄,这些全都在京郊山区偏远地方,织纺、粮铺、药行,也全在南城平民商圈中。唯一好点的,赌坊与典当行,是在富人圈,可这两个行当都是要有人脉才能开起来。 搁以前,他只觉得自己是私生子,他们这样对他也不奇怪。如今他深想了一层,不说那些边边角角的庄子店铺,就拿赌坊与典当行来说,一个经营不好,就会得罪某些权贵。他一小纨绔,没人给指点,又没学过管理中馈,只要他一疏忽,其中起了什么变故,就可变相打压他赵元嵩啊。 这一刻,赵元嵩终是理解到庶三爷的话是对的,侯府是个吃人的地方,在无知无觉中,就会将人磋磨致死。 第13章 13他们都当他好欺负 东平当天搬到前院西南角的二等下人房,小仆们上午还羡慕他跟了个好主子,下午又开始嘲笑他不知好歹,顶撞主子、以下犯上,被打得破了相。东平受不了他们指指点点,跑去找管家,求他帮自己安排到其他地方。 史管家一般待在中院西倒做房办公,侯爷不在家时,福保则帮他一起整理府内各种账目。听到门口东平求见,福保撇嘴低叹:“这小子白长了副聪明相。” 史管家“哧”了一声,随手将账本整理好,乐呵道:“是啊,所以师父才教你看人不能看表面。去让他进来吧,咱们看看他有什么事。” 福保出去迎他,见他脸肿得和猪头一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东平气不过,又与他吵了两句,被史管家吆喝进屋。 东平阐明来意,史管家挑起眼皮似笑非笑望了他一眼,惋惜道:“换房间啊?还真不巧,咱们府里新进一批小仆,暂时没有其他房间。”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嬷嬷说等少爷出嫁后,小的会留在府中,会有更好差事。少爷那边也不用小的服侍了,小的就想先领这个差事。” “呵呵,调新差事?我可没听说啊,这事你得问赵嬷嬷去。”史管家端起白瓷盖碗呷了口茶,不再看他。 福保看到管家动作,马上走过来拦住还想说话的东平,“东平,大管家还有事要做,非常忙,请吧。” 东平被强行拽出房间,他再如何表明自己还有话想说,福保都不再放他进去。“行了行了,你别闹了,管家不是说了,谁应你的,你找谁去。”说完,福保重重关上倒做房的门。 东平啐了一口,骂了句狗眼看人低,打算去后院找赵嬷嬷。他始终都没想明白,史管家待他的态度怎么前后有如此大的改变。 倒做房内,福保嗤笑道:“师父,东平这小子是多没眼力价啊!明明是赵嬷嬷的人,竟跑来求您办事。求您办事也可以啊,却空着手来,他还真是傻得可以。人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那么反过来,四少爷是不是也是个傻的啊?” “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看人不能看表面,你怎么总记不住!”史管家恨铁不成钢道:“不要妄加评判主子,小心祸从口出。” 智商上线的小受求收藏 快就寝时,赵元嵩看到床头放着的陶瓷兔爷,那还是小时候,和东平一起买的第一件小玩意儿,想到今日东平暗指自己没本事,跟在他身边没有出头之日,不值得人依靠,赵元嵩心里一阵酸涩。 唉,这世上除了亲生母亲,还真没有人会长久对另一个人好啊! 想到此,赵元嵩不可避免想到风敬德。风敬德看他的目光深邃,没有敷衍与闪躲,虽不知里面有没有喜欢,起码并不讨厌。想到那天,他当众抱了自己一下,赵元嵩扯过被子蒙住头,躲起来偷笑。 为让将军能尽快喜欢上自己,他应该变得更可靠才是! 北轩建国五十多年,北有匈奴,南有南辕,边境征战不断。他小时候跟着阿娘卖柿子,挺喜欢做生意的,故而当李远行问他今后做什么时,他毫不犹豫回答做商贾,赚钱给风敬德打仗用。 是了,这并不是他一时兴起,所以他要好好筹划筹划。当下他钻出被窝,披上衣服,点起油灯开始整理那份嫁妆。 布匹,粮食都可用于军需,茶叶可以运到塞外换钱,且塞外兽皮都是良品,带回京都价格定会翻番,安排好了,这可是一条特别赚钱的线路呢。 还有什么可以利用?嗯,这边还有间药行,没有大夫只卖草药,如此的话,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清热解毒小药丸,不管是给军队,还是卖给普通百姓,又是一条生路。 写写画画到半夜,赵元嵩才睡下。第二日,他将各庄子、商铺的管事掌柜叫来,除了相互认识外,查看账本,还仔细了解了各处实际情况。这些庄子和商铺之间营收比例失衡,并没有他想像的那般不景气,只要合理安排,还是很有机会赚钱的。 比如茶庄里种的都是最普通的茶,成茶率低,茶香气易散,不能长时间保存。然而,恰巧赵元嵩知道一种熟茶的焙炙方法,将之发酵成茶块,不仅能长期保存,陈茶还越放味道越浓。比如织坊,十几年来只出售一种麻布,没有创新,就算坐落在平民商圈,客人大多买不起其他高档布匹,那也应该变变花色,改改薄厚也好啊。 还好,留在庄子、商铺的管事与掌柜都是不被重视的家生奴,这帮人的身契在手,赵元嵩也不怕他们有异心,当下将自己计划说了出来,让他们回去准备,明年开春施行新计划。 有位老掌柜谨慎保守,全家都指望着铺子发的月银过活,他怕没经商经验的赵元嵩,把现有的资产给“玩”没了,当下提出质疑与担心。 赵元嵩合上账本,大爷似的靠在椅子上,瞥了一眼小伍,道:“怕啥,赔了还有定国公府顶着呢。” 也听说长缨将军送聘当日,除了六十四台重礼,还额外赠了两西夷奴,他早已对赵四少爷情根深种。也喜欢八卦的众管事掌柜:“……。”好吧,少爷你威武,大腿粗,靠山硬,你老大。 “四少爷,府里来客,夫人请您过去前厅见见亲戚。”某丫头门外通报。 亲戚? 小伍倾身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武阳来人。” 自从有了西夷奴,赵元嵩得到消息的速度快了很多。他对武阳来人没什么好感,在他记忆里他们无事不起早,总惦记着侯府世子之位。当他跟着丫头来到前厅,还没进门,就听到一道熟悉女声,在那里叽叽喳喳。 她是武阳旁支一位堂婶,嘴皮子利落,“夫人啊,四少爷嫁过去又不能生孩子,想必风将军还得纳妾,如果人家定国公府给安排的话,生出的孩子可跟咱们不一条心。为了四少爷好,也为了两家关系更亲近,何不让四少爷带个姐妹一起嫁过去?当然了,我不是说二小姐,二小姐身份金贵,是神仙妙人,要嫁高门。府里也没庶女,我思来想去,我们家就吃亏点,把嫡女献出来吧。” 赵元嵩踏入前厅,见她指了指坐在下手,正吃蜜饯小点的两姑娘,“这是大姐儿,兰琪,今年十六,这是二姐儿兰萍,今年十五了。” 赵元嵩:“元嵩见过夫人,见过婶子、两位姐姐。” “哎呦,刚我们还说到四少爷呢。”堂婶肥腻的脸上没有褶皱,看上去比侯夫人年轻十岁。 侯夫人淡淡扫了赵元嵩一眼,开口对堂婶道:“这事我不能说,守城家的,你和元嵩直接说吧。” 侯夫人的态度让堂婶微不满,但她转眼想到侯夫人又不是赵元嵩亲娘,她让自己去问人家也合理。当下带着一脸“为你好的”表情笑道:“四少爷,定国公府三代为将,都是朝之重臣。他们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累累战功换来的爵位,不可能轻易舍弃。如此,定会需要延续香火。既然他们注定会纳妾,那还不如你带个知根知底的在身边。”她指了指自己两女儿,“你与兰琪她们都出自武阳赵氏一族,是一家人,将来生的孩子还不等于是你亲生的。你这两位姐姐都是贤惠的,不仅可以帮你固宠,如遇什么事,也能有个照拂。” 侯夫人目光从赵元嵩脸上划过,然后看向别处,唇边隐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赵元嵩眸子快速扫过在场众人,勾起嘴角徐徐说道:“是啊,定国公府三代为将,高门大户,在所有人眼里都是个香饽饽。那婶子你可知,第一任定国公是驸马,从那时起,定国公府规定男子只能娶妻不能纳妾么?”这个消息还是小伍与他讲的,他之前也知定国公府只有一妻,但他还以为是因他们常年征战没空纳妾呢。 堂婶一愣,大声嘟囔着:“可是,没孩子怎么成?” “那就不劳婶子费心,定国公府已经有后了。京都大族那么多,婶子何必只盯着定国公府。是觉得姐姐们姿容不够,带不出去见人么?”赵元嵩扭头打量起两位远房堂姐,“嗯,与二小姐相比起来,还真是云泥之别。不过,婶子也不用灰心,为姐姐们多添几套华贵头面,添几套新装,明年鹿鸣宴上,还可以钓几位寒门白衣。” “你,岂有此理!”堂婶愤愤起身。她虽大字不识,也听出赵元嵩在讽她势利眼,说她卖女求荣。“武阳赵氏,怎的出了你这样不知好歹的!” 赵元嵩笑道:“婶子谬赞了。” 堂婶气得在厅里踱了两步,回首见侯夫人自顾自喝茶,根本没有搭理他们的打算,顿时更气了。她不管说侯夫人,恨恨瞪了赵元嵩一眼:“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兰琪,兰萍我们走。”她转身推开引赵元嵩前来的小丫头,带着女儿们离开,掀前厅的毡布帘时太过用力,没差点将之拽下来。 侯夫人这才放下茶盏,看向赵元嵩:“嵩儿,母亲竟不知你如此擅辩!” 赵元嵩:“回夫人,孩儿也是在看完嫁妆礼单,找各管事掌柜聊完,才突然发现自己长了新本事。” 侯夫人:“……!” 第14章 14江湖人称赵四爷 侯府这两日陆续来了很多亲戚,赵元嵩耳朵灵敏,人一多,闲言碎语也就多了,他嫌烦便打算出街逛逛,走着走着来到与白虎南街相邻的平安大街,这条街正是贯穿永安城东西的主要干道,道路两旁商铺酒楼林立,是权贵富商们云集的高等商圈,赵元嵩嫁妆里的典当行与赌坊就坐落在这条街上。 赌坊之前的老板得罪了人,一个多月前将赌坊转给长乐侯府。赌坊正好位于两路交叉把脚,旁边挨着夜生活丰富的柳絮胡同,除了重开赌坊外,也就只能考虑酒楼了,可长乐侯府在东城已有了家酒楼,虽比不上京都最有名的永和楼,却也因招牌菜十里香烧鹅有了名气。在侯夫人眼中,这家店就是鸡肋,正好给赵元嵩当嫁妆。 赵元嵩站在关门整修的赌坊门前,瞧了眼二楼露台边挂着的三角青白幡帜,褪色的旗面上,黑色赌字脱了线。转头又看向一旁的柳絮胡同,正有三两男人步履轻浮的从中走出来。永安城亥时宵禁,这条街的营业时间是从午后申时开始,与平安大街的高客流正好错开,想要盈利,除了要有新花样,还需要延长营业时间。赵元嵩凭借自己多年纨绔经验,他马上有了个整合创新的主意。 “唔,贡多,你说我和将军借些士兵……不,退伍的也行,你说他会借么?”爱说话的小伍在调查赵二小姐,跟在他身边保护的是阎王脸贡多。 “奴不知,奴可传消息请示。” “唉,都说了,你和小伍不用总自称奴的。” “将军将我俩给了主子,我俩就是主子的奴。”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看着贡多一本正经说这话,赵元嵩也是无奈了,他是想立威,却也不喜欢古板。他纨绔却有准则,觉得该正经时正经,该放松时放松,张弛有度,才是真正在生活啊。知道这种观念在贡多这里行不通,赵元嵩叹道:“算了,不用帮我问了,我得先安排人将这楼改造一番。走,咱们再去典当行看看。”这家店内外重新装修好,大概需要一个月,那时他都嫁进定国公府了,他还是自己问将军吧。 典当行位置更好,正好挨着古董字画街,只是斜对面正好是京城最大连锁典当行。 “什么,你胡说八道!”典当行里传出一声尖叫,“好你个狗东西,你安的什么心,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大邑瓷!” 赵元嵩快步踏入店铺中,正好看到涨红一张脸的少年书生,愤愤拍着柜台与店伙计对骂。他回头看赵元嵩进来,眼中闪过精光,指着柜台上一只白瓷瓶继续大声叫嚷:“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家祖传之物,经过多方鉴定,到你这,竟说我这宝贝是假的。别以为你家店大,就可以欺负我这穷书生。” 书生十七八岁,一身湖青直缀,头上梳髻戴帻,衣裾下露出一双麻绳草鞋。赵元嵩挑眉,不动声色靠近这人,看到他有一双粗糙的手,指甲缝里还藏着黑泥。 店伙计横眉倒竖,指着书生骂道:“哪来的泼皮,我家不收你东西还不成了,走走,你说这瓶子是真的,就卖去别人家吧。” “这是我家传家宝,谁想卖了,我只想押当一期,等手头宽裕再赎回来。你要压价,可是什么话都敢讲,我家好好的宝贝到你们这里就成假货了!不成,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店伙计气结,绕出柜台一把揪住书生衣领,“想讹人,也不将自己招子擦亮些,你可知我们东家是谁么?” “我管你们东家是谁,偌大的永安,街上到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你们还想店大欺客不成?街坊四邻都来看看啊,他们家店毁我名声,还想打人啊!” 文人墨客、学生儒士最爱逛这书画古董一条街,他们饱读诗书,几乎每人身体里都住着一只“正义小天使”,看到受欺负的人同是书生,顿时产生共鸣,就和自己受欺负一样。 书生这一嗓子,还真引来不少人,其中一位糙汉推开挡在门口正中的两名男子闯了进来,“谁敢打我弟,谁?不要欺人太甚!” 这人彪悍强壮,身穿大襟马褂,下套黑色粗麻窄裤,脚踏露趾草鞋,二十出头,一脸横肉,冲进来挥拳打上店伙计,还随手将人推向柜台。 赵元嵩,抄起差点被撞倒的白瓷瓶。书生见状,冲向糙汉,一边叫他哥不要伤人,一边给他哥使眼色。糙汉会意,愤怒中将他也推开。这书生找好角度摔出,正好是冲着赵元嵩的方向。然而,半途却被高大蓝眼人挡下,这人一身戾气,像极匈奴恶鬼。书生惊恐后退,脚下不稳,摔坐在地上。凄惨哀嚎:“匈奴人来了!” 随他这一嗓子,店门口众人群情激愤,几个胆大的冲进店里,拦在那兄弟两面前,指着赵元嵩骂他是间客细作,带匈奴人迫害自己百姓。有胆小的,看清里面情况,直接跑着去报官,检举有功也可赚个好名声。 站店门口的两年轻男子,一副看好戏模样,其中古铜色皮肤的男子低声对身边人道:“今儿这小纨绔要倒霉了啊,三少你帮不帮?” “切,帮什么帮,我与他又不熟!”这人一身加棉劲装,脚蹬鹿皮靴,双手环胸,微仰着高傲的头。 赵元嵩动了动耳朵,抬眼扫视在场众人,他唇角勾出一抹淡笑,转头看向刚从后堂赶来的掌柜,示意他给自己搬个椅子。赵元嵩随手将瓷瓶递给搬椅子回来的掌柜,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撩袍而坐。“各位学兄先别动气,大家看清楚我这家仆身份,再来和我理论。”赵元嵩伸手弹了弹贡多腰间挂着的小铁牌,上面清清楚楚铸有官奴花式字样。 那些喜欢“黑人”的酸儒名家们,对本朝最大的贡献,也只剩下那传世三本书了,其中《仕农贾奴》流传最广,统治阶级用它来管理民众,民众也要以它为自身准则,在这半封建半奴隶制的王朝中平安活下去。官奴也是奴隶,却有强大背景,有时候这么一块腰牌,甚至比平民小厮还要有脸面。 跳出来仗义执言的几位激进书生见了,心里“咯噔”一下。他们热血却不愚昧,就算不认识西夷奴,也知能拥有官奴当下人的,定是中等以上的权贵。几人面面相觑,心中很方,他们结伴来京都打算参加明年春闱,竟一不小心得罪了权贵。可读书人最讲气节,怎么能轻易向恶势力低头? 激进的书生们愤愤站到一边,就算这权贵没勾结匈奴,也欺负平民了啊。同伴已去报官,他们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能大过律条,谁敢包庇,他们的笔杆子绝饶不了谁! “受害者”两兄弟齐齐望向赵元嵩,见他大爷似的斜依在椅子上,目中无人的架式,比雇佣他们的人还要刁,他们心生忐忑,情不自禁向店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望去。 赵元嵩顺着他们目光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乐了:“哟,这不是斜对街永安当的朱小哥么?” 隐在人群里的小个子肩膀一缩,刚想跑,却因面前众人已让开路,将他明晃晃暴露在人前,他只好干笑着踏进店来,对着赵元嵩点头哈腰,尴尬笑道:“赵四爷,您也在这里啊。” “是啊,这是本少的店啊。”赵元嵩勾唇,抬手向掌柜要过白瓷瓶递给朱小哥,“这位书生说这是他家祖传大邑瓷瓶,你是永安当吴大师傅高徒,眼力极好,来帮本少长长眼,看这是真是假。” 朱小哥僵着手把瓷瓶抱到怀里,鼻头出了一层细汗。“赵四爷,这是您的店啊?” “是啊,前不久新得来的。” “咕咚。”朱小哥吞口水,面上带着犹豫。 “怎么?据本少所知现在永安当鉴定的活计都归你了,你不能帮本少长眼么?” “赵四爷,您这是折煞小的了。” “叫你看你就看,难不成让本少去请侯三不成?” “不,不敢。”朱小哥手一抖,差点将瓷瓶摔到地上。 “受害者”兄弟听他提侯三爷就跟提某跟班一样,心中暗惊不已。 “这是,阿嚏!”大冬天的,朱小哥鼻子上有汗,风一吹,他打了个大喷嚏。 “抱好了啊,别摔了,要不然人家让你赔!”赵元嵩似笑非笑地扫了那对兄弟一眼,又对朱小哥道:“说啊,是真是假,是本少店里伙计看错了么?” “这个……” 赵元嵩见他目光闪躲,缓缓坐正,吟诗一首:“大邑烧瓷轻且坚,扣如哀玉锦城传,君家白碗胜霜雪,急送茅斋也可怜。”用眼神示意朱小哥手中白瓷瓶:“你没看出来么?老祖宗都给出鉴定之法,摸一摸,掂一掂,敲一敲,就知道了啊。” 朱小哥咽了口口水,他用奉承话来掩饰紧张:“赵四爷高才,有大学问,原来这瓶子还有诗词啊!”见糊弄不过去,他硬着头皮道:“咳,这个,摸上去粗糙,重量比青瓷都重,扣击声音发实,色泽中带着灰,确实不是大邑瓷。” 那群激进的书生们被诗词吸引,反复回味品鉴,一时竟忘了心中愤慨。他们从来不知道还有教人如何鉴定瓷器的优美诗词,有偏爱诗词歌赋的书生竟有种想与赵元嵩结交的冲动。乍一听瓷瓶是假的这结论,他们首先反应是想摸摸那瓷瓶,看看它的手感与声音,是不是真如诗中所写的一样。而店门外的看客们却早早反应过来,他们指着“受害者”兄弟,哄然议论开,原来他们才是那讹人的! 激进的书生们这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对兄弟竟然利用他们的同情心,助长他们气焰,好向店家讹钱,他们顿时勃然大怒,摞起袖子就要与两兄弟扭打起来。 “起开,起开,五城兵马司的办案。”门口围观群众被两差爷左右分开,他们进店大喝道:“匈奴人在哪?”抽出腰刀,抖开锁链,气势汹汹地挺吓人。目光瞄到贡多,脸上表情僵了僵,转眼再看向赵元嵩,立即瞪眼:“你就是勾结匈奴的人?” 赵元嵩被他们这看人下菜碟儿的模样气笑了,他站起身,刚想开口,门口又进来一人。 这人一身轻甲,腰上挂着一寸长的红色令牌,手握制式梅花长刀,刚想开口说几句场面话,安抚安抚民心,外加表表功,就见迎面走来一位华衣锦服的小公子,头上挽了小髻,后脑头发半披散在肩上,露出漂亮眉眼。这不是他们老大的老大家的四公子,马上要与定国公府结亲的赵元嵩么。“哎呦喂,四少爷,怎么是您呐!”他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呵,可不就是我。”赵元嵩用手指点了点“受害者”兄弟,“于校尉来得正好,这有人闹事,人证物证俱全。” “受害者”兄弟身上一抖,看朱小哥一直垂头不理他们,顿时急了,“不是我们,是有人指使我们来闹的。”他俩抬手指向朱小哥。 朱小哥手中瓷瓶落地,一脸惨白,他抬头望向赵元嵩的目光带着祈求。 第15章 15霁蓝翡翠白玉镯 朱小哥手中瓷瓶落地,发出清脆响声,这一响像是碰触了某个开关,店门口的众人哄然声更大。“这,这,原来是同行竞争,故意陷害来的啊。” “天,这三人竟是同伙,而且这人不是对面永安当的么?那么大的京都连锁店还要干这种事?” “看来这家店定有比永安当还要好的东西,就是不知是当资会给的高些,还是那些死当之物会便宜一些了。” 赵元嵩听在耳中,暗忖:我店啥也没有,只因侯三那人心眼儿小,容不下别人罢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想曹操曹操到,侯三挂着尴尬笑容,口中告罪,挤开围观人群踏进店里,他先是冲到朱小哥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怒骂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碰赵四爷的瓷啊?瞧见人家店里多进几位客人,你就眼红是吧?没眼界的东西,枉我这般看重你,真是气死我了!” 他再转头对赵元嵩一礼,赔笑道:“四爷,您看看,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您大人大量,卖给我个面子,饶了这没见识的小子吧。” 侯三娶了唐盏庶出妹妹为妻,他的永安当连锁店里也有唐家股份。看到他,赵元嵩到是想起一个经营当铺的好方法,而且不会与永安当发生冲突。秉承着生意人和气生财原理,赵元嵩走上去拍着他的肩笑开,“本少说呢,侯掌柜可不能干这种事,原来是你手下人搞的鬼。行吧,看在侯掌柜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不过……”赵元嵩点了点地上跪着的朱小哥三人,“这三人得交给我处理,敢惹本少,就得承担相应后果!呵呵。” 侯三根本不看朱小哥投来的求救目光,马上点头,“四爷高兴就成,高兴就成。” 遣散一群围观群众,又塞了于校尉等人一些喝酒钱,赵元嵩命令贡多帮掌柜将朱小哥三人绑去后院,拉着侯三去了贵客室,将自己的计划如此这般的说了说。侯三听得眼睛越来越亮,拿起茶壶反客为主地给赵元嵩倒起了茶。“真的能如四爷您所说的那样么?” “怎么,信不过本少啊?那叫唐盏来吧。” “别别别,我知道是四爷您给我机会,我信您,信您还不成么。哈哈哈。”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时,被店小二打发走的围观群众中有两名年轻男子,其中古铜皮肤的对鹿皮靴的不忿道:“什么嘛,还以为这小纨绔多机智,不过是个惯用身份压人的。真看不出他哪里好,这种品性怎么配得上二哥啊!” 鹿皮靴男子以前好玩,混过江湖,倒是对赵元嵩对下威吓对上拉拢的做法没太多异议,但一想到自家二哥要和这么个男的结婚,他心里也挺不舒服的,随即点头应和道:“你说的对。” 好久没出现的小攻握拳 赵元嵩调教好朱小哥三人,与典当行的李掌柜一起用过晚餐,才在李掌柜的连声恭维下离开回长乐侯府。华灯初上,侯府大门处两盏油灯已罩上红色灯笼壳,红色光晕洒在门口五狮抱石鼓上,为这座雕梁画栋的大门增添了几分喜气。 赵元嵩回到紫竹小院,小伍马上向他禀报自己暗中调查结果。赵元嵩越听越心惊,“她一内宅姑娘,怎么会有这等歹毒想法?” 小伍:“主子,世家大户后宅一般都是如此的,男人在外为名声地位,女人在室要权力宠爱。” 好有道理的样子!赵元嵩揉了揉额角,艰涩问道:“知道她什么时候动手么?” “不出这两日吧,毕竟再过两三日,您已嫁入定国公府了。” 赵元嵩叹息,“到时随机应变吧。” 隔天,屋外飘雪,史管家亲自来紫竹小院通知赵元嵩,武阳老家亲戚已到齐,中午开家宴。而且这日起,长乐侯府开始宴请各方宾客,直到第三日赵元嵩嫁出侯府,喜宴才能停。 武阳赵氏是个庞大家族,嫡系子孙五十六人,旁支也有近百人,最后赶来的是武阳赵氏现任族长,年龄与长乐侯相仿,辈分却大了一辈,赵元嵩管人家叫叔公。 族长赵宗启曾主张从武阳本家过继孩子到长乐侯府,赵守义不同意,强行过继赵元嵩,最后与这位族长生了间隙。可一个家族内里再怎么混乱,再怎么腐朽,在外也是一个整体,他们不会因不和而放弃自己的责任。 因是家宴,大家聚在一起用餐,男子一桌,女子一桌,中间挡了道金边牡丹屏风。赵元嵩左手挨着旁支堂叔赵守城,右手边坐着本家堂兄赵元吉。大家相互认识后,先是给长辈敬酒,身为族长的赵宗启发表重要讲话。大意是他带来的几个男孩都是本家精英,以后要在长乐侯府住下,直到明年春闱结束。等孩子们考试结束,长乐侯你看着给安排工作吧。 堂叔赵守城小眼睛转啊转,接口:“族长,京都遍地是权贵,又不是堂兄一人说了算,还得看元吉他们考得如何。如若中了状元,那哪还用堂兄来安排。” 族长冷哼一声,没理他,直接抬筷,示意小辈儿们可以开动了。 赵元嵩耳朵好,听到赵元吉另一边的小子咕哝:“他就巴望着我们本家人不好吧,没儿子,也要带着女儿来,龌龊心思谁人不知啊!” “吃饭。”赵元吉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叫他闭嘴。 想到之前小伍所说的世家大族男女各自所求,赵元嵩抿了抿唇,低头吃自己的饭。 家宴后,赵二小姐组织赏雪活动,沉香阁内烧起炭盆,暖气扑面,带着茶酒之香,推开沉香阁观景窗,冬季湖色映入眼帘。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赵元吉年十七,瘦高,嘴上长了一圈小绒毛,他外表青涩,行事中也带上了书生的儒雅,才情还是蛮高的。 “太妙了。兄长这是将春风直译,沉香指代此沉香阁了啊。这句诗用在咱们这里,真是别有一番意境呐。”族兄弟们大赞。 赵元吉谦虚谢过众人,最后望向坐在角落嗑瓜子的赵元嵩,“元嵩堂弟出自紫山书院,想必文采更好,不如咱们今日来场小比,就以雪为题作诗词,彩头嘛,就请姐妹们为胜者的诗词谱上乐曲,如何?” 赵元吉正是当年族长想要过继给长乐侯的小孩,他对赵元嵩纨绔风评略有耳闻,不免起了攀比打压之心。他想向所有人证明,他比赵元嵩优秀百倍,长乐侯不选他,是他的失误。 众人对这新奇玩法很喜欢,无不应和,赵二小姐更是掩唇娇笑,大赞赵元吉好雅趣。而她瞟向赵元嵩的目光中,满是想看他出丑的幸灾乐祸。 “我先来吧。”家宴时坐在赵元吉身边的小子特别捧场,望了窗外冰湖一眼,又看了看手中温酒,开口道:“万里思春尚有情,忽逢春至客心惊。雪消门外千山绿,花发湖边二月晴。少年把酒逢春色,今日逢春头已白。” “诗是好诗,但跑题了吧?咱们是要咏雪的,你这是咏春吧!”某族兄不客气的嘲笑道。 “我这是盼春啊。” “你啊,总是想到就说,不好好思考。”赵元吉哭笑不得。他端着酒杯想了想,低道了句有了。“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哎呀,好意境啊,兄长不亏是武阳第一才子,前面几乎都是数字堆砌,却没有累赘感,尤其是最后一句,让人宛如站在寒梅傲立的雪中,看一片片的雪从天落下,与梅花一起斗寒吐研。”捧臭脚的马上奉承道。 又有几人吟过诗,大家认为还是赵元吉的最好,他胜了。可赵元吉却一直盯着赵元嵩,“不,还有元嵩堂弟,他还没作诗呢。” “他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么,还会作诗?”之前咏春的小子嗤笑,没多大诚意地举杯向赵元嵩敬酒:“为兄说话直,元嵩堂弟你别放心上啊。” 赵元嵩吐掉瓜子皮,笑睨他一眼。“人生何处不离群?世路干戈惜暂分。雪岭未归天外使,松洲犹驻殿将军。”执起酒杯与他相敬,小酌一口:“座中醉客延醒客,湖上晴云杂雨云。美酒都城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 “咚”地一声,赵元嵩放下酒杯,站起身轻飘飘看他们一眼,潇洒转身离开了。 全场一片寂静,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门口。他这种大开大合的气势,把他们全震住了。 赵兰琪不明就里,不满嘟囔:“他这是什么破诗啊,什么离啊,老的,是说我们没有卓文君漂亮么?” 赵兰萍读过书,没太明白诗中具体含义,却也感受到了那种紧张局势带来的沉重感。她紧紧捂住姐姐嘴巴,不让她再插话。 赵元吉回过神,与众族兄弟对视一眼。内宅女眷们不知,他们可是知道北轩四面楚歌,驻守雪岭的骠骑将军正与东夷人谈判,而派往离南辕最近松洲城驻守的将士们还没有回还。赵元嵩这是讽刺他们在如此紧张的局势下,还在吃酒享乐看美女,等着老死呢。 这真是一个纨绔作出的诗么?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赵元吉顿感羞愧,他捂了捂胸口,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赵元嵩最不喜欢酸儒们玩的东西,他恹恹回到紫竹小院,正好碰到过来找他的庶三爷。“那,元嵩,这是你花奶奶给你的添妆礼。” 赵元嵩没想到又聋又瞎的花奶奶还想着他呢,当下一扫郁闷,拉着庶三爷回屋喝茶。庶三爷走后,赵元嵩打开锦盒,一块霁蓝翡翠,一支男式金狮镶白玉宽镯,静静躺在其中。不用经行家手,仅从光泽和透度上,就能轻松看出这两件玉器价值不菲。 赵元嵩拿起罕见的霁蓝翡翠把玩,他发现翡翠上有一朵似莲非莲,似火非火的花纹,拿近细瞧,竟与阿娘留给他的漆器小木匣上的是同款! 第16章 16沉香阁诗会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待赵元嵩消失在沉香阁门口,赵兰芝才反应过来,她没想到赵元嵩会作诗,虽不知他的诗好坏,但看到一众堂兄弟惊喜带着回味的表情,她心中郁气再次发酵。 “这诗真是他作的?”爱跑题的小子名为赵元望,不太相信赵元嵩能有这等才学。族长叔公一直很关注赵元嵩,经常向到京都送节礼的二管事询问他情况,还在他们一众精英弟子面前叨念长乐侯瞎了眼。 “谁知道呢,跟四弟一起玩的朋友都不是他们其中有一人向寒门学子买过试题答案,被先生发现后直接驱除出了紫山书院。”赵二小姐执丝帕掩嘴,脸上挂着忧心:“四弟不要学他们才好啊!” 赵兰琪拨开妹妹捂在自己嘴上的手,跟着附和:“我想也是,就算他的诗再好,咱们也不要帮他谱曲。如果他真是抄袭别人的,咱们参加夫人小姐的聚会,不小心将这首诗词唱出去,不是也得跟着丢脸么。” 赵兰芝也点头:“是啊,琪儿姐姐说的在理,我看这里元吉堂兄的诗最好,就将这‘一片两片’谱上曲吧。” “嗯嗯,兰芝妹妹的话正合我意。来年最近的就是上元节了,到时咱们一起来奏这首乐曲。” “姐,你想得真远。”赵兰萍拽姐姐衣袖,不让她再说了。 没看后面几位堂兄正在小声品评刚才那首气势宏大的诗,元吉堂兄对她们笑得很勉强么?不懂诗词也能看出谁的诗更好吧!赵元嵩的诗并不是一气呵成脱口而出,他在中间停顿饮了口酒,那时分明是在思考。大姐什么都不懂,还跟着赵兰芝瞎起哄,到时让赵兰芝将她卖了,她还自己傻乐呵。 赵兰芝这人吧,她们虽不常见面,但从她小时见自己头上戴的珠花比她的漂亮就会抢过去这事看,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而且,她亲姐姐出嫁那日,她竟拿话刺伤亲姐,说什么一定会比她嫁得更好。这么一个心性的人,说出的话定不怀好意。 赵兰萍觉得千万不能放自己姐姐与这样的人单独相处。 赵元嵩手指轻轻抚弄霁蓝翡翠上的花纹,最终做下决定,“走,去见我三叔。” 庶三爷住在西跨院,这个院子比紫竹小院大不了多少,五间正房,三间厢房,院子里的大树上,还挂着庶三爷为了哄女儿高兴修的秋千。 敲门进屋,贡多立于门外等候,赵元嵩开门见山递出霁蓝翡翠,“三叔认得这翡翠上的花纹么?” 庶三爷接过翡翠,看到花纹目光一缩,随即恢复正常,笑问:“只是普通雕花吧,这怎么了?” 赵元嵩没错过庶三爷微表情,抿了抿嘴,试探问道:“三叔真的认为它只是普通雕花?” 庶三爷收起笑容,沉吟道:“真要说起来,我倒是觉得这花纹更像族徽。” “族徽么?”如果真是族徽的话,那自己阿娘与花奶奶怎么会有同样族徽的物什?“三叔,我可不可以见见花奶奶?” 庶三爷想了想,点头同意,“估计花姨娘还没睡,跟我来吧。” 花奶奶也是住在内院后宅的,因与庶三爷的关系,才被安排在内院一个把脚位置,正好可以在中院开道直达这个小院的门。花奶奶耳聋眼瞎,喜欢焚香礼佛,身边有位嬷嬷陪着。任庶三爷和赵元嵩怎么与她说话,她只是慈爱笑着,闭着眼并不搭理人。拿东西给嬷嬷看,嬷嬷道:“奴婢不知什么族徽,这些玉器全是老侯爷赏赐的。” 询问无果,赵元嵩只能打道回府,在出了花奶奶的小院后,悠悠歌声伴着敲击木鱼的声音传来,“接叶巢莺,平波卷絮,断桥斜日归船。……更凄然,万绿西冷,一抹荒烟。……莫开帘,怕见飞花,怕听啼鹃。” 赵元嵩驻足,这首词……带着浓浓家破人亡的悲哀。 “怎么了元嵩?”庶三爷好奇他为何突然停下。 “三叔,你没听见么?” “听见什么?” 月夜下,赵元嵩看不清庶三爷的脸,却听出他语气中多了几分凄然与无奈。 紫山阁中,有各大世家族徽图谱,赵元嵩打算天亮后去查阅,却因另一波亲戚上门,需要他招待,而无法抽出时间。 还是沉香阁,还是那茶那酒,雪后天空已放晴,花园冰湖上覆了一层薄雪。在座少男少女,除了昨日几人,多了侯夫人家的亲戚,这一波人中,为首的是赵二小姐的亲表哥。 “表妹说你们昨日在此吟诗谱曲,很是风雅,今日要将谱好的乐曲奏上一奏,不知郭某及族兄弟们是否有幸能参加?”郭世林对赵元吉一拱手,端着世家大族范儿,与进屋就找椅子靠着的赵元嵩形成鲜明对比。 两方人马礼让一番才相继坐定,赵兰琪积极献艺,弹唱得便是昨日“一片两片”的咏雪诗。 赵元嵩本不想多惹他们,可他们却不想放过他。郭世林从曲谈到诗,建议大家还继续昨日游戏。“听表妹说,元嵩昨日做了首有大气魄的爱国忧民诗,不如咱们今日就以此为题,来歌颂咱们北轩吧。” “好啊!我先来。”赵元望文采好,反应也快,就是开口前不动脑,动不动跑个题。“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全场一片寂静,赵元望满意自己制造出的效果,骄傲昂起下巴,心道:如何,不比赵元嵩差吧?有壮志,有勇猛,有凄凉,有叹息。热血中带着哀婉,最能撩动人心肠。 一阵小凉风从观景窗外吹来,赵元嵩听到远处有几只乌鸦在叫,他拿茶杯的手一顿,耳边就传来赵兰琪扫落一桌坚果,捂脸尖叫声:“啊,好个登徒子,这么多人,你竟敢提春闺!” “姐,姐,堂兄不是那意思。”赵兰萍马上过去扶人。 赵兰琪不依,衣袖掩唇,美目垂泪,“我管他什么意思,在闺阁小姐面前提什么春闺,他这不就是调戏之意?这事要是让外人听去了,咱们一众姐妹的脸还往哪搁啊!” 众男一听,尴尬无比,就连脸皮比较厚的赵元嵩,也是哭笑不得的。堂婶还想把这样的货色嫁给权贵,她将来的婆母小姑将人带去参加贵妇宴会,不会丢大脸么? 出了大乌龙,众人没了吟诗作对之心。趁一堆小姐妹去哄赵兰琪,郭世林端着酒走到赵元嵩身边,“表弟,后日你就要出门子了,表兄敬你一杯,祝你百年好合,万事如意。”郭世林将酒杯递向赵元嵩,目光中满是恶意。 赵元嵩看了看那杯酒水,挑眉:“郭家表兄从来都不爱搭理我的,今日倒是热情!” 郭世林眼睛不大,有一对扫帚眉,一身儒士袍穿在他身上,总有种斯文败类感觉。“呵呵,表弟说笑了,以前表兄在跟你闹着玩。” 闹着玩?他从小就是赵二小姐身边的狗,赵二小姐说什么他做什么,赵元嵩小时候没少受他欺负,今日他竟端着酒突兀得来道贺,生怕他不知道这杯酒里有东西么? “哦,愚弟昨日饮酒量有些多,头不太舒服,今日就以茶代酒,与表兄干一杯吧。”赵元嵩将酒杯推回郭世林手里,从小桌上拿起茶杯,与他手中酒杯相碰。抬手刚要喝下去,手腕就被郭世林抓住了。 “别啊,给我个面子,一杯酒的事。” “我要是不给你面子呢。” “你!”以前赵元嵩唯唯诺诺,从不敢在他面前叫板,刚才兰芝表妹说他因找到靠山,性格变得强硬了,他还不信呢。今日赵元嵩在他面前亮出爪子想逞凶,可在他眼中,他不过是只卑微的老鼠,再凶那也是只老鼠而已。“别不识抬举!” 赵元嵩心想,他就是要不识抬举,这样才能吵起来,将这杯酒正大光明丢掉。 可郭世林暗含怒意的声音不自觉放大,顿时惹来赵元吉关注。“这是怎么了?”赵元吉几步过来隔开他们,还侧身将赵元嵩半挡在身后,对着郭世林不满道:“世林兄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手来了?” “这是我与他的事,你走开。”郭世林将他推开,直接将酒杯递到赵元嵩鼻子前,“表兄好心好意敬你酒,你却不喝,是看不起表兄么?” 另一边的小姐们也听到这里动静,赵兰芝带人走过来,看看僵持的两人,劝慰道:“四弟,过两日就是你大喜的日子,表兄也是为你高兴,你就喝了吧。” “呵。”这两表兄妹一唱一和,把他赵元嵩的乖戾、不知好歹衬托得淋漓尽致,这是想在众人面前当面灌他喝下加了料的酒,还要给他留个不敬兄长的坏名声啊。可他赵元嵩是谁,京都最有名的小纨绔,他会怕他们么!“你的酒我不喝,你的祝福我也不要。” “你,给脸不要!”一众人都看着,郭世林觉得特别没面子,他抓住赵元嵩的衣领,想将这杯酒给他直接灌进去。 “哎哎,别动怒啊,不就是一杯酒嘛,愚兄替他喝。”赵元吉秉承着自己是赵氏最大的孩子,应该照顾族弟的理念,夺过郭世林手中的酒一口干掉。回头见赵元嵩手中有茶,推了推他手臂,给他使眼色:“元嵩是不是昨日喝多了今日不舒服,所以想以茶代酒啊。”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郭世林:“……。” 赵兰芝:“……。” 赵元嵩没想到这迂腐酸儒堂兄,竟能放下隔阂,在外戚面前袒护自己。看他毫不犹豫喝下加了料的酒,赵元嵩心中五味陈杂。 第17章 17小纨绔被失身 赵氏子弟见自家人受欺负,全都围了过来,而郭家人也是如此,气氛顿时僵持住。赵兰芝咬咬唇,马上开口:“哎呀,我表兄只是想敬四弟一杯酒,祝贺他喜结连理,元吉堂兄多虑了,他们只是在闹着玩,各位,这里没什么事,大家坐,继续喝酒吧。”简单介绍情况,又快速安慰众人。侯夫人的教导没白学,赵兰芝在某方面也是有优点的。 郭世林反应过来,对郭氏族兄弟摆摆手,让他们不必介意。继而又拿起自己小桌上的酒壶,分别给自己与赵元嵩倒酒,“表妹说的是,之前是闹着玩的,愚兄真心祝福你,来,元嵩表弟,只这一杯酒,咱们一起干了,不管之前有多少不愉快,从今咱们都揭过了吧。” 经这么一闹腾,大家目光全在他们这边。郭世林好声好气敬酒,话已说到这地步,他赵元嵩再不喝,是成心与人家过意不去了。赵元吉也觉得只一杯酒,就能化解两家矛盾,那喝了也无妨,他侧身让开位置,看向赵元嵩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期盼。 郭世林这是铁了心要将他拖下水。当着两族人的面,将他高高架起,逼他做下决定。不喝,他会让两族同时记恨,今后如果出现某些冲突,不管是不是他赵元嵩问题,都会被拎出来当锅顶。喝了,之后就有更恶劣的事在等着他,婚礼在即,丑闻一出,让他落定国公府面子,今后再无颜面对风敬德。 赵元嵩却接过酒杯,勾起唇角,主动与郭世林道:“那小弟在此谢过郭家表兄了。”他没有马上喝下去,而是直直盯着郭世林。 郭世林被他眼神看得心里一突,他本想等赵元嵩先将酒喝下,自己再使点小手段把酒倒掉,可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下,在双方族人关注的目光中,他不得不将酒端到唇边。 这懦弱的小子,竟学会反将一军!当着众人的面,不喝,他之前说的便都是假话,喝了,一会儿在姑母家耍“酒疯”,丢的是郭家的脸。 郭世林看向赵兰芝,只见她对自己露出最美丽的笑容,郭世林心中一荡,一切思虑抛之脑后,他毫不犹豫将酒喝下,转头瞪向赵元嵩。“表弟!” 赵元嵩点头,昂头喝下杯中酒,还将酒杯向下倒了倒,示意自己心诚,没剩下半滴。 可还没等郭世林与赵兰芝脸上笑容扩大,只见赵元嵩突然捂着胃,冲到观景窗边,“哇”得吐了,酒臭味随风飘过,一众人嫌弃地躲他好远。 赵元嵩暗笑,从袖袋里抽出一方帕子,轻轻擦嘴,苦着脸回身对众人拱手,“愚弟今日身体不适,扫了大家兴致,在这里给众兄弟姐妹赔个不是,这就先回去休息了。”说完还看了一眼郭世林,这一眼半嗔半怒,仿佛在说“都是你害我!” 赵元吉走过来,轻声道歉:“原来元嵩堂弟身体真不适啊,都怪为兄没注意到。要不要寻大夫给你看看?” 赵元嵩看他关心并不似作伪,马上装出虚弱样子,身体向他那边靠过去,“那麻烦元吉堂兄了。” 若有似无的清雅竹香,带着淡淡酒味,萦绕鼻头,让赵元吉微愣神。听到赵元嵩说话,他傻傻点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半抱着赵元嵩离开沉香阁。 “哎?”赵元望皱眉,紧跟了上去。 赵兰芝眼中全是不甘与愤愤之情。郭世林走近她,低声问:“表妹,接下来要怎么办?” 赵兰芝:“过一刻钟后,表兄你带着人去他的紫竹院。”转眼想到什么,她上下打量郭世林几眼,“表兄要去不了,就派族中其他表兄替你跑一趟吧。” 郭世林一怔,瞬间明白她话中其他意思,急忙道:“去得了,我一定给表妹出这口恶气。” 刚出沉香阁,赵元吉身上的药效发作了,他眼神迷离,忍不住往赵元嵩身上蹭。 “这是怎么回事?”赵元望推开赵元嵩,自己去扶堂兄,却被抱个满怀。 赵元嵩摇头,“堂兄情况不太对,咱们快点给他请大夫看看吧。”他能说赵元吉是中药么?当然不能啊,要是在知道酒里加料的情况下,还让堂兄将酒喝下,那么追究起来,他的罪过也不小。 安排好赵元吉,赵元嵩才回紫竹小院。刚进门,他便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对着西厢叫了贡多他们几句,今日在府内聚会,他并没将他们带在身边。 “奇怪了,难道是两个人都出去了?”屋外冷风吹拂,没得到回应,赵元嵩打算回屋内等。掀开帘子,一股犹如甜茉莉花的香味飘出,赵元嵩心里还在想可能是小伍临出去为他沏了花茶。正好他也渴了,快步进屋,拎起茶壶,却是空的。赵元嵩左右巡视,这才注意到窗边小几上燃烧着的香炉。 “四少爷。”大冬天,只穿着绯色肚兜和一条白色亵裤的铃铛,出现在内室与中厅的隔断旁,她虽微垂着头,但胸脯挺得很高,像只断颈天鹅,可怜又凄美。 赵元嵩抄起香炉丢到轩窗外,然后任冷风从轩窗往里灌入,带走室内甜腻香气。他一纨绔,青楼歌坊哪没去过,这种小伎俩,也敢在他面前摆弄!他转身倚在软榻上,翘起二郎腿:“你主子让你干这种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铃铛被他一系列动作惊愣当场,她设想过赵元嵩中药后会出现的多种情况,就是没想到他会这般冷静。赵元嵩眼神犀利,不复往日胆小懦弱,哪里有半分的纨绔样,明明是一只暗藏在角落里伺机而动的蛇。 想到自己之前仗着二小姐的势,没少刁难他,铃铛心情多了几分沉重。她是家生奴,很小时死了父母,不听小姐命令,等待她的只有棍棒与卖入私人教访。听令行事,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如此,如果小姐对她还有几分情谊,事成后,也有可能将她安排到别庄。 她知道自己只是这世间的蜉蝣,自己将要做的事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则风流笑谈。二小姐想以此打四少爷的脸,却无法阻止赐婚,无法阻止他嫁入定国公府。她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可她又能怎么办? “四,四少爷。”被揭穿的铃铛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这一刻,她无比憎恨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她的父母要有匈奴血脉?为什么她会被分配到二小姐身边?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待她? 这时,小伍与贡多匆匆赶回,“主子,你没事吧?” “出什么事了?” “刚才有人从内院跃至咱们小院内,那人武功极高,奴与贡多担心他要害人,就一直追着他,最后还是让他跑了。”小伍抹掉头上的汗珠,眼睛时不时扫向坐在隔断边的铃铛。 贡多机敏,立刻单膝跪地请罪道:“是奴大意了,竟让人有虚可趁。” “没……” 这时,紫竹小院的院门被人大力推开,一堆人涌进来,东平谄媚声音从院子传来:“表少爷,这边请,我家四少爷刚回院子。” 在赵元嵩一个眼色下,贡多与小伍健步上前提起铃铛躲进内室。可当赵元嵩想要起身时,却发现自己脚也有些软,他暗叫一句不好,自己竟也招了道。他轻声叫小伍他们,小伍马上出来将他扶起。“他们这药下的太猛,我了中了招。走,不要留在这里。” 这时,毡布门帘掀起,一群人风风火火冲进来,为首的就是郭世林。他扯了扯领口,耐着性子叫道:“赵元嵩,元嵩表弟,我们来找你玩了。” 郭世林异常亢奋,没注意到鼻尖淡淡的甜茉莉花香。他努力保持理智,指着内室对后面的族兄弟道:“难道他真的不舒服?唉,咱们去看看他吧。”语气透出隐隐急切,率先冲进隔断后的卧房。 “咦?人呢?”郭世林冲进来,没在床上看到人,室内其他地方也不可能藏人。本来安排好的一切,一下子成空,让他隐忍的火气瞬间炸开。回身扯过东平,一巴掌将人抽向床边,“说,人呢?你骗我?”热意上涌,烦躁的他制不住怒火,突然爆发了。 “小的没有。”东平被态度突变的郭世林吓到了,只见表少爷双目赤红,一副想要择人而嗜的恶鬼模样。他连连后退,直至退到床边,哆哆嗦嗦道:“小的亲眼看到四少爷进院的。” “那人呢?”郭世林冲过去,抬腿又是一脚,弯腰拽东平头发,直接将他的额头磕在床沿上。 郭家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想上前拉人,却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得僵在当场。只见本还在打人的郭世林,突然扯掉东平衣服,将人拖到床上,撩起衣服下摆,褪去裤子…… “呀!”有脸皮薄的,小小惊呼一声,急急退出内室,有脸皮厚的,竟走近床边,还认真观察一番。 与此同时,前院客房那边也闹出了乱子。府医给赵元吉开了清心降火的药,赵元望派人去煎,因这药味儿太大,不一会儿就将担心小辈的族长叔公引了过来,在他追问下,赵元望和盘托出,赵宗启得知这事皆因赵元嵩而起后,带人直接杀去紫竹小院。 当赵宗启踏进小院,就见郭家一众子弟站在院子里窃窃私语,而屋内传出或高或低的哀叫,与一声声不堪入耳的淫词浪语。 饱读诗书的赵宗启,老脸瞬间爆红,颤颤巍巍指着主屋,骂道:“好你个赵元嵩!”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第18章 18是福不是祸 长阳关一役,终于在丞相一派文官们的天天上奏,皇帝私人秘部的苦谏下,搬到大朝会上展开讨论。 本来风敬德指挥不利,导致军队损失过重,边关百姓流离失所,让文官们终于抓到实锤,来辩证征战的危害性。可他却在紧急关头带领敢死军突袭敌军粮仓,使匈奴直接退了兵,计划三个月的战事,如今不到短短一个月就结束了。 明明之前皇帝陛下给他们递了眼色,不是要趁这个机会,削弱风敬德军权,控制定国公府势力,顺便打压打压武将地位?如今,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为毛他们引经据典贬损武将鲁莽,不重大国之风与蛮夷斤斤计较后,一众武将均翻着死鱼眼默不出声? 为毛他们扭曲夸大风敬德造成的损失,风敬德乖乖跪地请罪后,定国公只拿眼斜他们,不像从前那样跳出来护犊子? 为毛他们终于将这群不识抬举的武夫说得缄默不言后,心理却更不踏实了? 武将们也有出自世家大族,却是不爱学习的,大多数人文化不高。从前,他们与文官们争执,听他们张嘴大义,闭嘴廉耻,长篇大论还讲得抑扬顿挫,他们就头疼。今日,看到文官们投来探究与忐忑目光,他们不由暗自好笑。也在大赞风敬德聪明的同时,对这群文官气得咬牙。 这些酸儒,就会故意激怒他们,踩着武将脸,来显摆自己知识广博,借此彰显自身才华,踩着他们上位。他们以前是有多傻,非要跟这群玩意儿争个上下,弄得脸红脖子粗,在皇上面前失了仪态。 这边,风敬德一身软甲,英俊不凡,安安静静单膝跪在朝堂上,双目微垂,神情沉静如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丞相抬眼去看高位上的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正眉头紧锁,俨然是在思考对风敬德的处置。蒋丞相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马上暗中与心腹进行一波眼神交流。有位王姓老大人立刻出列,用一篇洋洋洒洒的八股文,滔滔不绝地阐述起做人要知礼,要有君子之风。生搬硬套地拿前朝之事来举例,前朝对宗族之人太过狠辣,不讲包容,不讲情面,才会引来最后的分裂。 太常令万大人摆出自己正义模样,出列道:“皇上,自古君王治天下,圣人以德教化四方,以文来安邦,以武来固土。严于律己,出而见之事功;心乎爱民,动必关夫治道。然,匈奴人,狼子野心,报复成性,风将军此举,未见其功,却让数万民众从此生活在心忧之中。上国也,有容乃大;忍为贵,无欲则刚。风将军不能只顾一己之私,而枉顾他人性命。老臣虽与风元帅家有姻亲,但还是要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风将军火烧匈奴粮草一事,做的太过鲁莽。臣请陛下降罪于风敬德将军,以安民心,以抚藩夷之怒。” 众大臣均是一愣,站在武将队尾的风敬威更是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老丈人。好嘛,自己人打仗打赢了,回来不被承认其有功不说,还要被贬斥鲁莽,不顾百姓死活,将士们拼死护住家园,最后却落下一堆骂名。这真叫人心寒! 在某些文人眼中,他们武将用血汗来捍卫的国家尊严,他妈的就是个狗屁不成!他们竟想对着一群恶狼,讲大国,讲忍让,讲包容! 此时,站在大殿中的所有武将,不管派别,心中都是怒火中烧的。 风敬德见某些人已被钓了出来,许多武将也是满目愤然,便不再沉默:“臣启陛下,兵法有云‘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取长利而弃小利,故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臣以为,君王治天下,圣人教化四方,都应取长利而弃小利,不要假圣人之名胡言乱语,最后不仅害国害民,还败坏了圣人清誉。” “你个武夫,治国不是打仗,你说什么兵法!”太常令万大人气的跺脚,这小子竟拿他刚才的话来怼他,还暗喻他想败坏圣人清誉。好气哦!“不过是蛮夷藩属,他们因贫寒而抢劫,并无大志,何足为虑!” 风敬德嗤笑道:“好一个‘不过是蛮夷藩属’!七百年前,犬戎称霸中原半壁江山,三百年前,敕勒军南下,横扫蓟水郡、濮阳郡,如果这些蛮夷藩属不足为虑的话,想必大晋与北梁当时也有像您老这样的贤臣如是说。” “你!”万大人气红了脸,“你这是强词夺理,犬戎与敕勒在中原统治不过短短百年,中原之地,最终还是回到我们汉人手中。” “哦,‘不过短短百年’,可这短短百年,却是三五代人的事啊!”风敬德叹息,“犬戎、敕勒溃散分裂,如今关外匈奴兴盛,这些蛮夷与之前的蛮夷又有什么不同?” “不能这样说,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北轩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有陛下仁政在前,百姓安居乐业。而匈奴人,生于苦寒,以游牧为生,精通骑射。北轩则以农耕为主,虽人口较多,但与蛮夷直面较量,仍是不智之举。”蒋丞相忍不住也跟着站出来,他侃侃道:“北轩只要保持下去,不生内乱,便可以一军阻蛮夷入关。” 风敬德点头:“对,现在北轩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丞相大人可否听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北轩是有陛下仁政在前,但去年多地可是天灾不断,今年又是早冬大雪,来年怜江是否还有春汛?” “是又如何?我们明明在讲你擅自领兵烧敌军粮草,有可能引来匈奴报复。你不要扯些有的没的!”蒋丞相也被气得想跺脚,朝上奏报本就有套路,话就这样说,听的人也就那么一听,偏偏风敬德非要在这里挑他字眼,在这里较真儿,他这绝对是想转移话题。 风敬德不骄不躁,任由蒋丞相吼完,才道:“丞相大人,请听下官将话说完。您刚才说此一时彼一时,所以这句也正附和兵法之中所说的‘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取长利而弃小利。’,因时而变、因势而变、因地制宜,那不知下官领兵火烧敌军粮草,快速退兵,有何错误?” 蒋丞相张了张嘴,气得手指轻颤。万大人也跟着低咒几句,而王大人察觉形势不妙则退回自己位置。此时,他们一众人内心独白:卧槽,他怎么拽回去的? 太和殿上一片死寂…… “臣启陛下,长阳关流民回归,为今之计,应以安抚民心为重。”御史大夫李大人借机出列谏道,他将长阳关死亡人数,直接经济损失数据一一上报,督促皇帝陛下尽快安置流民。 “臣附议。”一些中立派和做实事的官员们出列躬身。 皇帝陛下点头:“李爱卿所言极是。”抬手让一直跪着请罪的风敬德起身。皇帝陛下想了想:“长缨过两日便要大婚了,这几日好好在家准备准备,就不用上早朝了。” 风敬德:“臣,领旨谢恩。” 事情揭过,风敬德保下官位成功脱险,武将们惊叹于他不仅用兵如神,也感慨他的辩才真是要上天了,竟把那群酸儒怼得百口莫辩、哑口无言。好高兴,真给他们武将长脸,大快人心啊! 甚至还有些没被官场、权利迷了眼的年轻小文官,也跟着暗嗨起来,北轩能有风长缨这样的明眼人在,一定不会被外族侵略。 而那些自以为摸清皇上心思的大臣们,则暗暗叹息自己白准备一晚上的谏言,竟与蒋派所言相近,根本没处可用。不过,能看到风敬德怼蒋派这部年终大戏,让他们文官跟着小小丢脸,也是很值了。 散了朝,风敬德还没进家门,就被冲过来的贡多拦下,他与风敬德耳语几句。风敬德皱眉,只匆匆与父兄说了句“不回来吃饭。”便跑了。 定国公与大哥风敬威:“……。” “将军,威儿,你们在看什么?”定国公夫人出来迎接他们。 “二伯父,大哥。咦?二哥哥呢?”扶着定国公夫的冯翠儿,伸长脖子往大门外张望。 定国公与风敬威:“……。” 当风敬德见到赵元嵩时,他正窝在一家小客栈的床上,满身虚汗,无意识扯自己衣领。“怎么没找大夫?”风敬德声音极冷,目光轻瞥,在桌边昏迷的铃铛身上扫过,问得却是一旁照看两人的小伍。 将军脸上表情没变,但小伍还是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不敢耽误,小伍言简意赅:“是主子不让找大夫,怕这事传出去,有损定国公府的面子。” 风敬德走向床边脚步顿了顿,沉声吩咐道:“将她送去玲珑阁。” “是。”小伍与贡多对视一眼,一同架起桌边的铃铛,快速消失在房间内。 床上的赵元嵩神志不清,怎么喊也喊不醒,风敬德想了想,决定带他去看大夫。这位大夫现在还不出名,却是在前世可以治愈霍乱的大名医。风敬德扯下身上的大氅,将人裹在里面,带出客栈。 可赵元嵩实在太难受,像条被制住的泥鳅,左右挣扎,前后晃荡,好不容易从大氅中钻出头,手贴到风敬德软甲上胡乱摸索,终于找到护肩上那点金属,将脸蹭了上去。“呼!”满足叹息。 炽热的呼吸仿佛带着竹香,潮红的小脸宛如擦了桃粉,殷红的唇瓣犹如抹了晶蜜。此时的赵元嵩还没有前世的阴寒戾气,全身散发着雌雄莫辩的青涩感,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柔弱之美。风敬德的心漏跳了一拍,身上也升起难言的燥热。他甩甩头,重新将大氅裹到他身上,加快自己脚步。 可赵元嵩实在不老实,最后风敬德忍无可忍下,直接打晕了他。当他敲开那位大夫家的大门,将人放到诊床上,却迎来大夫诡异打量。而等大夫为赵元嵩把过脉后,那种眼神变得更加诡异。 “大夫,他怎么样?” “这孩子本应再过半年才会梦遗,但他现在体内除了有少许壮阳药物残留,还有合欢香余毒。” 风敬德皱眉:“伤到他身体了?” 大夫一边给赵元嵩针灸,一边瞪风敬德好几眼。“是啊,可伤到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你!你干嘛打晕他啊?中了药,发出来,顶多吃两剂补药,禁欲半年。你这一打,燥阳之气发不出来,闷在体内直接消耗肾水……”巴拉巴拉,大夫越说越气,竟指着风敬德鼻子开骂,“堵不如疏,听没听过呀,你帮不上忙,可以给他找个女人啊!”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德脸黑如锅底,咬着牙暗骂赵兰芝好几句。 “将军!”贡多办完事,回了长乐侯府一趟,带回重要消息。可看到他家将军正被大夫训斥,他都不知要不要进去禀报了。 大夫听西夷奴对高大男子的称呼,再联系最近风靡全京都的八卦,一下子知道面前的将军是哪位。他干笑两声,不好意思再批评人家,只得叮嘱病人日后注意事项,其中重要一点禁房事,为期一年。 大夫亲自将黑着脸的将军大人送走,摸摸自己颈上人头,喃喃:“还好,这位不是个喜好滥杀的。” 第19章 19三堂会审闹剧一 赵元嵩迷迷糊糊转醒,觉得自己全身无力,后劲一阵酸痛,想伸出手揉揉,却发现双手被缠在织锦大氅里,根本无法移动。 “醒了?”低沉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熟悉又有点梦幻,赵元嵩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额头□□燥大掌抚过,耳垂被轻轻捏了捏。“身上还不舒服么?” 咦?还真有人和自己说话呀。“将军?”赵元嵩半睁开眼,看到一张放大的男神脸,几日不见,男神额角出了一颗豆豆。 “唉。”不知为何,男神这声叹有点无奈,竟将大手探进他衣领,摸到他锁骨,“看来温度已彻底降下去了,回去喝几剂药,好好养一养。” 赵元嵩这才回过神。马车行得慢,晃动幅度不大,自己又躺在男神怀里,根本感觉不到颠簸。“我,我怎么……”在他怀里啊! “别乱动,躺好,还有一段时间才到长乐侯府。”风敬德压住他肩膀,将人固定在臂弯中。这傻孩子在看清他脸后,睁着黑葡萄大眼睛,红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夕阳穿过车帘缝隙,照在他半边脸颊上,明暗光影下,把他衬得有一丝孱弱,眼睛更大,更可怜。 风敬德心中一片柔软,伸手揉了揉他头上乱翘呆毛,给他讲长乐侯府之后所发生的事,好让他心里有所准备。 马车停在长乐侯府门前,赵元嵩率先下来。等候在门外的福保马上迎过来,他可能等了有段时间,冻得吸着鼻子道:“四少爷,您回来啦。”说话间,他目光在赵元嵩身后的马车上打了个转,然后才移回到赵元嵩身上,“四少爷,您这一下午去哪了?侯爷找您好久了,甚至还派出府兵到街上找人呢。” “哦,什么事啊?”赵元嵩不动声色,佯装自己并不知情。 福保突然用一种似笑非笑地表情道:“四少爷做了什么,小的怎么知道。不过,侯爷说了,您要回来,必须马上去前院正厅。” 赵元嵩听他阴阳怪气的,忍不住重新打量这一直跟在史管家身后的小胖子。他只知这小子是长乐侯书房外的一名二等小厮,因长乐侯一句夸赞,就被史管家捡过去重点培养。从前有东平在身边,这小子只会对东平嘲讽两句,还不敢牵扯到他身上。今日,他不顾主仆身份,跑来说这种话,想必是认为自己定不能翻身了吧。 “你的语气听起来挺高兴的,来,和本少爷说说,府里今天有什么好事?”赵元嵩勾起嘴角问。 被他眼神一慑,福保表情瞬间呆滞,继而深深呼吸,又很快淡定下来,态度倒是恭敬了些。“回四少爷,府里没出什么好事。就是在您失踪这段时间里,二小姐屋里的丫头铃铛也跟着失踪了,元吉少爷与郭家表少爷身体突感不适,想必侯爷请您过去是询问下情况。” 赵元嵩点头,想要揭过此事,可车上的风敬德在听出福保态度中的轻慢后,猛地掀开车帘,从马车里钻出来,高大身躯带着极强压迫感,吓得福保后退好几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我陪你一同进去吧。”说完,他又用锋利目光扫向心脏开始打鼓的福保,直接将人吓跪在地上。 赵元嵩双眼瞬间大亮,用特别崇拜的目光望向风敬德。 风敬德:“……。”伸手摸摸他头顶。 刚踏入前院正厅附近,就听到屋里传来族长叔公的骂人声:“……这么个腌臜玩意儿,乱棍打死了事,还留他干吗,恶心人么?”听他咬牙切齿,好像是想喝其血啖其肉一样。 守门的小厮都垂着头,假装自己是根木桩。赵元嵩走到门前,阻止他们打帘,正好从帘子缝中看到里面有好多人。坐主位右手边的赵宗启正在拍桌子,只穿了件单衣的东平,则瑟瑟发抖地跪在大厅正中,就是不知他是被冻的还是被吓的了。 “赵六叔公,这人不能死。他可是证人,您想打死他,是想为赵元嵩开罪么?”本还虚弱着的郭世林马上坐直身体,目光在东平的后腰处转了一圈,有点恋恋不舍意味。 “咳。”他身边坐着的是他小叔,侯夫人胞弟,暗自瞪了侄子一眼。这才起身给赵宗启行了个礼,“赵六叔,您勿气,他小孩子不懂事。不过,小侄也觉得这小厮还不能处置。今日发生这么多事,虽说都跟元嵩表侄有关,但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等元嵩表侄回来对峙才知。呃,小侄虽也听说元嵩表侄往日行事……大胆,却不太相信他能做出谋害兄弟之事。如今,把事情原委弄清才是关键,还世林与元吉一个公道。” 赵元嵩这时掀帘而入,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将他们表情尽收眼底。长乐侯与赵宗启的眼中燃着怒火,现场唯一女性侯夫人的目光充满怨毒。她被留下来,一定是族长叔公的意思,谁让此事除了他赵元嵩,还与赵二小姐有关。作为世家大妇,后宅闹出这种笑话,可是她的失职。 赵元嵩不畏一众目光洗礼,挪开位置让风敬德进来。 “你个小杂种……”长乐侯下朝回来,直接被一脸铁青的族长拦下要说法,他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如今看到赵元嵩,被压下的怒火瞬间爆发,却在看到跟他身后一起进来的风敬德后,未完的话直接哽在喉咙中。“咳咳,咳。” 今日朝堂上风云变换,风敬德所作所为激怒蒋氏与一众文官,为了刷文官好感度,他本想将赵元嵩之事坐实,赔出一个假儿子,向皇上告罪免了赐婚。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武将身份投入文官阵营,打破朝堂上三足鼎立之势,为将来的谋划布局。 然,风敬德不是傻子,赵守义相信自己能看出赵元嵩谋害兄长一事有蹊跷,风敬德同样也能看出。想到风敬德今日在大殿上的难缠,不由气起二女儿,明明告诉她要修身养性,等着“凤鸣朝阳”,她却在这短短几日搞出这么多事。 族长赵宗启早就气狠了,见赵元嵩回来,直接抄起手边茶杯砸过去。当一只大手将茶杯打落后,他才发现站在赵元嵩身后的风敬德。惊诧与羞窘瞬间从他脸上划过,为了掩饰,他色厉内荏喊道:“不肖子孙,赵氏元嵩,还不滚过来跪下!” 赵元嵩挑挑眉,在得知他们连问都不问,直接给自己安上奸淫侍女,谋害兄长,畏罪潜逃等罪名后,他对跪拜这样的长辈是抗拒的。也许是看出赵元嵩的糟糕心情,风敬德直接将人拉到身后,开口接道:“定国公府乃一等国公府,因祖母皇家身份,与祖父的战功,从太祖时起,定国公府后嗣正妻均不用正式册封,皆同夫品阶自承诰命。本将位列二品车骑将军,赵老先生您不过是名秀才,而长乐侯也不过三品,怎么可对本将之妻如此无礼。” 听到此,赵宗启心中羞愤至极,“不管他嫁不嫁,都是我武阳赵氏子孙,都得跪!”他不敢与二品将军怼,直接炮轰长乐侯,“看吧,这就是你选的好儿子,联合外人顶撞叔公。” 长乐侯刚才的怒火还没消,这时又听风敬德拿职位品阶说事,火气更是直逼胸口,他的脸一瞬间变成猪肝色。当年赵守义的父亲也跟着太祖起事,成事后,老定国公被册封为一等国公,而他父亲只得了个五品侯。他们家在武阳赵氏族人面前是赢得了很多脸面,可在京都之中,他们的身份只算中下等。赵守义至今还记得小时被蒋家人嘲笑他爹是个芝麻绿豆官儿的事。 赵守义自小发愤图强,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成为正三品都统。可偏偏有人品阶比他高,年龄比他轻,站在面前说他不过是个三品而已!赵守义也有非常强的嫉妒心,只是他的嫉妒心都放在与别人攀比成就上了,他最恨别人拿他品阶说事。 耳边回荡着赵宗启训斥声,赵守义也最恨他当着外人面,指着自己鼻子骂。他一气之下拍案而起,“风长缨,你这话说的过了吧。赵元嵩姓赵,在没与你成婚前,他还是赵家人,作为族中长辈,谁都有权处置了他。请你不要逾越!”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风敬德面无表情道:“逾越?本将看你们摆出这等架式像是要逼供,不知本将未婚妻是犯了什么事,你们竟要如此待他?” 郭世林谨记表妹叮嘱,马上插言道:“他奸淫了我兰芝表妹侍女,还因记恨我与元吉兄,对我们下药。” 风敬德没去看他,只对长乐侯道:“那真奇怪了,本将见到元嵩时,他也被人下了药。如果有心害人,自己怎么可能也中了药?这事太蹊跷,请长乐侯尽快派人彻查,给本将个说法。” “查什么查,人证在这里,他还能抵赖不成。”赵宗启不满道。 风敬德将目光转向赵宗启,直接将他看得腿软,瘫回椅子上。“本将一进门就看到你们想治元嵩的罪,请问长乐侯这是为何呢?难道您并不满意皇上赐婚,想给元嵩安个罪名将此事搅黄?” “胡说!”长乐侯大声反驳,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厅内都是自己人,才稍稍轻了口气。 “胡说么?那长乐侯您给本将解释解释,元嵩为何被人下药。” 看着男神高大挺拔背影,听着他为自己出头,赵元嵩觉得自己更喜欢他男神了。 风敬德一点都不客气,赵守义无言以对,侧头瞪向侯夫人,满目怒色:都是你养出的好女儿! 气氛僵持,赵元望愤愤站出。之前他有多感谢赵元嵩帮忙照顾赵元吉,在听到他是幕后主使后就有多生气。他不惧风敬德满身的杀伐之气,直言道:“古人云:‘百事孝为先。’庙堂高爵显胄,山林野老鄙夫,齐家之术,皆不可悖孝治之方。鲤对之策,颜氏之训,皆宗之;簪缨之族,衣褐之家,皆祖之。故有卧冰求鱼,成美谈。” “孝义存,则礼义兴,虽寒门麻衣瓦灶,欢喜而乐陶矣。孝义亡,则恩义灭,虽钟鸣鼎食之家,亦分崩离析,雾惨而云愁。至若家者,邦之础也。础不固,天柱折,四维倾。是故君王欲化成天下,莫不以孝为本,固本清源,爰得竣流以涤垢,河清而海晏。”赵元望张口就来,洋洋洒洒又引用又举例,只为阐述“孝顺”两字,坏就坏在他最后指着风敬德和赵元嵩说了句:“君让臣死,臣不死,父让子亡,子不亡,皆是不忠不孝!”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第20章 20三堂会审闹剧二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赵元嵩从风敬德身后钻出来,上前揪住赵元望衣襟怒道:“你说谁不忠不孝?” 赵元吉一听弟弟又说话不经大脑了,马上站起来阻拦,虚弱的身体因站起速度过快而晃了晃,“元望,快道歉。定国公府三代为将,拼死疆场,保护北轩黎民百姓不受匈奴人迫害,是我们的大英雄。你这一张破嘴,说话总没把门的!”他从赵元嵩手中抢过赵元望,并把他推到大厅前,拉着他一起跪到赵宗启面前,“六叔公,元望口出妄言,请您责罚他,而我教弟无方,也一同请罪。” 赵宗启心跟着悬起,文官讲气节,武将谈忠君,赵元望这话直扎人心。如果人家追究,可治他诬蔑朝廷命官的罪,轻则下狱,重则连累家族。 赵元望嘴快,但人很聪明,他说完就知自己犯了大错。先给族长磕了个头,后又起身走到风敬德身前,深深一揖,“小子鲁莽,说错话,还望将军原谅。” 风敬德并不生气,因为在上一世武阳赵氏覆灭时,他都没听说过赵元望这名字,想必这人活不过而立,也不曾参与长乐侯府之事。 风敬德摆手让他起来,看向长乐侯:“长乐侯,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快审一审,家中诸人被下药一事吧。” 长乐侯紧了紧拳头,缓下语气,“来人,看座。”话赶话说了这么多,主导权跑到对方手中,长乐侯也无法,只得正式审讯东平。 东平一身伤,单薄的衣角染了血,他瑟瑟发抖,将之前的供词又复述一遍,把所有过错都推给赵元嵩,说是一切受他指使。 赵元嵩嗤笑:“东平,我早把你降为二等小厮了吧?”等他点了头,赵元嵩接着道:“二等小厮没主子允许是不能进主屋的,你今日下午为何进去?” “是少爷你吩咐小的请表少爷过来的,所以小的才进了主屋。” “哦,我何时吩咐你的?” “大概是未时一刻。” “未时一刻,你确定?” 东平早与铃铛对好词,豪不心虚点头,却惹来赵元吉与赵元望诧异目光。 赵元嵩看向赵元吉他俩:“如果我没记错,那时我正与元望堂兄一起扶元吉堂兄回客房。” “这,也许是小的记错时间了,是未时三刻,对是三刻。”他没去前院沉香阁,并不知赵元嵩行踪,这时发现不对,马上改口。 “未时三刻呀,那不知郭家诸位表兄弟是何时到紫竹小院的?” 郭家人哄然,对着东平指指点点,只有郭世林强词夺理:“他记错时间了,你不用总抓着这点,药总归是你下的吧,你不要再狡辩了。” 赵元嵩勾起嘴角:“郭家表兄这话可不能乱讲,除了他,还有什么能证明药是我下的?不过,我倒是有怀疑呢。你看,你、我和元吉堂兄都中了药,那咱们共同待的地方只有沉香阁,同喝了一壶酒。我记得没错的话,那壶酒是郭家表兄你前面小桌上的吧?” “是么?我不记得了。”郭世林避开赵元嵩视线。 疑点真的太明显了,只要好好查,总会找到真正嫌疑人,可长乐侯与赵宗启从未想查下去,他们的态度让某些人觉得可以暗中操作。 下人们都是看脸色行事的,主人不细查,他们也就不说。在那种环境中,不管有意无意,大家一同缄默,有些下人还会借此事站队,造谣说谎用尽手段,不是事实也会变成事实。大家族中这种事,远比学生被孤立来得严重,学生还有父母,还能回家,可身为大族中的人,他能躲去哪里? 这也是庶三爷身处侯府,明是主子却感到无力的地方。 “哦,不记得了啊!”赵元嵩语气带着不信任,视线在上位两长辈脸上寻过,发现他们神情终于露出尴尬。 赵元吉与赵元望两兄弟更是怒火中烧。“郭世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元望顾不得长辈,率先开口。如果这一切都与赵元嵩无关,他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我怎么知道,这事与我无关的,我也是受害者。”郭世林退开几步,目光闪躲。 正厅门口一声惊呼,门帘被掀起,贡多与小伍将铃铛架了进来。她身上穿着棉衣,眼睛红肿,头发散乱,看上去并没受伤,只是惊吓过度罢了。 风敬德让人将铃铛丢在东平身边,“本将已将这私逃家奴抓了回来,有什么问题,长乐侯请问吧。” 坐在长乐侯下首的侯夫人,紧张地身体前倾,她恶狠狠瞪着铃铛道:“铃铛,兰芝一直担心你,你今日下午去哪了?” 铃铛缓缓抬头,深深看了侯夫人一眼,这一眼过后,她的精神一下子退去,脸上只剩下木愣,“回夫人的话,今日下午,奴婢奉二小姐命令给四少爷送解酒茶。” 侯夫人稍稍松了口气,她的说法与赵兰芝给出的说法一致。赵兰芝说赵元嵩在沉香阁吐酒,所以派铃铛去探望弟弟。这么多人在场,她女儿的清誉很重要,还好铃铛这丫头识趣,没乱说话。侯夫人身体放松,执起手帕压了压嘴角…… “奴婢送解酒茶过去时,四少爷并没在紫竹小院,奴婢就按小姐之前吩咐的,在四少爷屋里点燃合欢香。” “你说什么!”侯夫人刚要挑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来,她拍着椅子扶手大喝道:“铃铛,你想好再说,小姐吩咐你什么了?” “吩咐奴婢给四少爷下药,然后再勾引四少爷,事成后,四少爷就不能再嫁入定国公府。” “胡说,简直胡说,来人,将这恶毒的贱婢拖下去。”侯夫人失了她高贵优雅,站起来大吼道。 “夫人如何知道这婢女说的是假话,而这小厮说的就是真的呢?”风敬德冷冷问道,他目光仿佛化成利刃,刮过东平寸寸皮肤。 侯夫人攥紧手帕,沉默下来。东平额头触地,让自己蜷缩成一团。 “长乐侯您身为中领军都统,谁说真话谁说假话还分不出来么?” 是啊,这么拙劣的谎言,谁看不懂。 婚期在即,长乐侯没料到风敬德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之前想得太好,以快刀斩麻,事情定死,他们正好与定国公府脱亲。 想到自己所为,已被人窥出真实心思,长乐侯不再掩饰,起身对风敬德道:“风将军,咱们移步书房细聊吧。” 风敬德点头,拽上赵元嵩一起。 一直旁听的赵守城,回到客院,拿这件事当笑话讲给妻子听,“你没看到,当时侯夫人的脸都被气歪了。哈哈哈。这赵二小姐可真歹毒,陷害自己弟弟,也不知她图个什么?” 胖堂婶听完,没笑,直接跳起来拧丈夫耳朵,“哎哟,你还乐!她能为了啥,还不是因为嫉妒弟弟嫁得好啊。你们男人就是心大,这点心思都看不出来。侯府千金,这么没教养,说出去,还不是丢咱们武阳赵氏的脸。不成,你得去找族长说说这事。” “哎,你别推我,找族长说,说什么啊?” “赵守城啊赵守城,你脑袋真是被驴给踢了。你想想,这么大的事,又牵扯上定国公府,能不被人说嘴么?咱们家还有两未嫁姑娘,这两日又是在侯府上住,赵兰芝这丑事传出,能不影响咱们家姑娘么?到时你还想让姑娘嫁哪个好人家啊?” “对,对。这不是咱们一家的事,是武阳赵氏的事啊,得找族长去。” 赵兰芝的木兰院 侯夫人遣散屋里伺候的一众丫头婆子,关上屋门,回身扇了赵兰芝一巴掌。“你父亲都和你说了‘凤鸣朝阳’,你不乖乖等着嫁人,没事搞这么多事出来做什么?” 赵兰芝没想到母亲会打她,眼泪瞬间落下,不甘心嚷嚷道:“凭什么是他,他是什么正经少爷?他今天拥有的一切,明明都是三弟的。”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听到她提起儿子,侯夫人心也跟着软了下来,红着眼圈将赵兰芝抱进怀里,“阿娘知你是为淞儿好,也知你心思。但这事,你父亲已经安排好了,你这样做,只会影响你父亲计划。他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啊!” “阿娘~” “别不听话!你父亲给你选的是平南王世子,家世学识都与你相配,听说他是个上劲的,至今没有正妻。” “我不想离开京都。” “你!你难道不懂‘凤鸣朝阳’的意思么?离开了又怎么样,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她懂啊,更懂自己的婚事是由父母说了算。正因如此,她也想为心中所想而努力一把。“阿娘,你也与大姐说过这话吧?” “你大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我们能指望她什么!好了,听话,明日与你父亲请个罪,然后你就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等平南王那边的消息。” 没人知道长乐侯与风敬德他们聊了什么,只知当夜,东平与铃铛双双被杖毙。 东平被架起捆在长凳上时,他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他。反观铃铛到是很安静,随着板子落下,她将痛呼压在口中。 疼痛蔓延到全身,东平意识昏沉,后腰根本没了知觉,他眼前却浮现初次见到四少爷的情景。那是后宅深处的一个破院子,房顶上生满杂草,当管家推开那扇厚重的院门,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小孩子,蹲在墙根处看蚂蚁。 听到开门声,他纯净的黑葡萄眼睛看过来,里面带着好奇与欢喜。“你是谁呀?要和我一起住?那太好了!” 声音远去,画面也远去,东平张张口,咽下最后一口气。 刑堂管事宣布两人死亡,命人将他们拖出去丢乱葬岗。 铃铛在疼痛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看到一个模糊人影。这人声音轻柔娇媚,让同为女人的她,身子都酥麻了半边。“醒了?姐姐没骗你吧?” 铃铛说不出话,只好眨眨眼睛。 “姐姐那颗药可是千金难求,你这身皮肉伤过上十天半月准好。也别担心会留疤,姐姐这里别的没有,美容养颜的多得是呢。” 铃铛又眨了一下眼睛。 “你在担心以后?呵呵,别担心了,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放心吧,姐姐不会害你。”女人掩唇娇笑,千姿百媚,她跪伏在铃铛身边,轻声道:“只要你听姐姐的,姐姐就教你如何活成人上人。” 第21章 21喜宴上出了冯大熊和邓小雄 建平十二年,农历十一月初六,嚎叫了一宿的西北风竟然奇迹般地停住了。太阳当空,万里无云,气温略有回升,像是老天都在为这场盛大的婚礼庆贺一样。 白虎东街到青鸾西街沿线商贾们,自发得在店面大门上挂起红绸,非常热情招待吃瓜群众到店里坐等定国公府迎亲队出现。定国公府世代戍边,第一任定国公因陈年旧疾,病逝在边关,第二任定国公年纪轻轻战死疆场,无妻无儿。京都百姓嘴上不说,全把定国公府的好记在心里,文人骚客们聚在花楼酒楼茶馆等地,等着看热闹之余应景写首赞美诗词。 吉时到,风敬德带着足有百人的府兵,盛装华服,手执三角旌旗,四角族幡,快马出迎,一众罗鼓手唢呐队落在最后面。 花楼里的花娘得了信儿,抱起琵琶而歌:“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永安酒楼里,有几位常服小文官与店家要来笔墨,泼墨挥毫:“红毹拥出态娇妍,璧合珠联看并肩。福慧人间君占尽,鸳鸯修到傲神仙。” 白虎东街某茶楼中,书生咏道:“三生缘缔海之东,两筱无猜志亦同。事业鸿基今奠定,荣华富贵日如中。” “啧啧,这排场,风敬德不简单啊!皇上赐个男妻给他,他也竟这么受了。”一位面上无须的中年男子,一边为靠在窗边看热闹的主子布菜一边小声道。仔细听,他的嗓音有些尖细,不似正常男子的醇厚。 靠在窗边的男子,一身棉锦,头戴黑貂皮帽,披着同款的貂皮披肩。他手指纤细莹白,用两指捏起梅花糕,放入嘴里吃完,才道:“不娶又能怎样?抗旨是要杀头的吧!”不知想到什么,男子哼笑出声,摇了摇头,又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您的意思,风敬德这是在伪装高兴?” “京都皇城,天子脚下,谁人不装?” “哟,这不是世子爷么?”头戴褐色围弁,鼠皮围领,身穿褐色比肩的男子从楼下而来。这男子身后还跟了几名大汉,用帻巾半包着头,像远行的旅人。 中年男子见到来人,笑道:“呀,这不是洪先生么?”他看了看男人身后的大汉们,“您这是打哪儿来啊?” 洪先生对中年男子一笑,走过来向靠窗男子行礼,回道:“在下刚从塞北回来。真巧,能在京都遇到世子邸下。” 平南王世子掩下心中惊疑,倾身笑道:“洪先生这次带回什么好货?” “在下这次带回的山参鹿茸都是上等品,还有罕见的雪狐皮……”洪先生目光随意在他们两人脸上扫过,口中说着这次在北方收来的皮货种类。 平南王世子欧阳卓宇,听说父王要给他定长乐侯府二小姐为正妻,便以此为借口跑来京都打听打听姑娘消息,碰巧赶上风敬德娶男妻。他与面前这位皮货商洪俞先生认识多年,听说他是京都人,便想着随便探探他的底。若查实他没问题,他们平南王府又可多一位合作者。 “呵呵,真不错啊,眼看到年了,洪先生要在京都过年么?”平南王世子不经意问道。 洪俞点头,“家里老母妻儿一直等着盼着,好不容易赶上这个年,在下想暂时留在京中。” 又上了一些茶点,他们山南海北地聊着,直到锣鼓声响起,风敬德已经将新媳妇接回。 平南王世子从窗户探出头,远远看到一队骑兵举着旌旗幡帜迎面而来。为首的将军,一身红色软甲,头戴长雉翎羽胄,身披红色流苏绣金披风。腰上青玉扣,挂镶宝石佩剑,及膝红褐色鹿皮靴,靴筒上用金线绣着吉祥如意。跨下青骢马,头顶大红花,四蹄飞踏,行至定国公府门前,唏聿聿人立而起。 定国公府王管家叫人准备好火盆等物什,等候车轿抵达。这时,对面街头有人高喊:“将军,祝您百年好合。” 风敬德安抚住骏马,侧身向那人一抱拳,“多谢!” 王管家马上招呼仆人给围观群众送麦芽糖,送松子糖,时不时还要散铜钱给跟着家长来讨喜的小娃娃们,定国公府大门前一时间好不热闹。 欧阳卓宇看着新鲜,公侯簪缨之家,娶妻竟与市井人家没区别,这定国公府还真接地气! 就在他感慨之时,一双厉眸望了过来,斜对角线,两地相距五十余米。说实话,欧阳卓宇根本看不清风敬德相貌,却能实实感觉到他射过来的锋利目光。欧阳卓宇心中一缩,下意识退回窗里,惊讶于风敬德的敏锐洞察力。 北轩十大俊杰中,风敬德排第一,欧阳卓宇排第二。风敬德因战功而上榜,欧阳卓宇则是因才情。世人点评风敬德用兵如神,从来没打过败仗,欧阳卓宇听后并不服气,他在南方多次率军与水寇作战,也从来没吃过败仗,而且他还会做学问,深受藩地学士们喜欢,文武双全不过如此。 然今日,只一个遥遥对视的眼神,欧阳卓宇便知自己气势不如他。 欧阳卓宇有些心虚,自己没有皇上召见偷偷上京都,会不会被他看出来。但转眼一想,风敬德又不认识自己,在京都,除了皮货商洪俞,谁也不知他是谁,故而他又大胆将头探出窗口继续看热闹。 风敬德眯眼盯着茶楼二楼窗户上探出的脑袋,心中杀意一闪而过。如果他没看错,那人是平南王世子欧阳卓宇,上一世给他戴绿帽子的奸夫。身边马儿躁动不安地打起响鼻,唤回他理智,风敬德收回视线,对身边人摆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 风敬德深呼吸,压下心中恨意。欧阳卓宇是个人物,上一世,听说时运不济,最后被女人拖了后腿,反倒成就了镇北王。自己暂时没必要对他出手,那些私仇不过是上一世的积怒。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锣鼓渐近,王管家叫人将百十来匹马牵走。鞭炮炸响,红英缤纷,唢呐声声,欢乐美好。 “新娘子到啦!”门口小厮面带笑容,用自己最嘹亮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向府内通传。不一会儿,与风敬德同辈的兄弟们蜂拥而出,争着看新娘子。 踢轿门,跨马鞍,迈火盆,撒豆谷,来到正堂叩拜天地。男子婚配要当众喝过交杯酒,与夫君一同宴请答谢宾客。 赵元嵩唇红齿白,黑葡萄大眼睛晶亮,一身红色吉服,腰束金带,宽袖窄腰,把他衬得跟仙童一样。 开席前,新娘子会先回洞房暂时休息,这时一群比新郎小的弟妹子侄们都可以过来闹洞房。风敬德舅父家尚氏几位小表弟,凑过来打趣叫赵元嵩二表嫂。赵元嵩抿嘴一乐,大大方方受了,还让小伍给他们发红线串成的喜钱。 男妻不是女妻,一般情况下,随夫君称谓即可,亲近之人当然也可叫他女妻称呼,只要男妻不介意就成。“他这脸皮真够厚的啊!”站在门口看他们闹腾的古铜色皮肤男子,对身边鹿皮靴男子道。 鹿皮靴男子拍了古铜皮肤男子后脑勺一巴掌,“二哥大喜日子,别说不好听的。” “好吧,我错了。”古铜色皮肤男子倒是听话。 赵元嵩耳朵好使,寻声望去,发现他们竟是那日堵在典当行外的两人。估计古铜色皮肤男子没想到赵元嵩能听到他们谈话,见赵元嵩回头,吓得睁大双眼,尴尬抬手挠挠自己脸。 鹿皮靴男子抬脚走过来,轻推开一众表弟,自我介绍道:“二嫂有礼,我是风敬严,风家老三。那边的大个儿,大名邓勉,小名黑子,是我好兄弟。” 黑大个赶紧跑过来,抬着下巴傲娇问候道:“二嫂好。” 大喜的日子,赵元嵩也不生气,同样塞了一些喜钱给他们。“你好,喏,拿着买糖吃。” “哎,你当我是他们啊!”黑大个邓勉大手一挥,倒是没敢将手中铜钱丢出去,指了指活蹦乱跳的小表弟们,吭哧吭哧瞪眼睛。 赵元嵩心道:哪来的夯货!面上却带着诧异望向他,“今天给弟弟妹妹准备的见面礼都是喜钱啊,如果你喜欢别的,改日二嫂再送你。” 世家婚俗,流程都是安排好的,送喜钱也是图个吉利。饱读诗书的小表弟们都用谴责的大眼睛望向邓勉,好像在说:这人真不知礼,一句好话都没讲,开口就要贵重见面礼。 “你个……” “都在这干吗,喜宴开始了,找地方吃饭去。”风敬德大步走进来,抬脚踢了邓勉屁股一脚,“黑子,他是你二嫂,放尊重点。” 邓勉在一众小表弟的起哄下,捂着屁股退到风敬严身边,咕哝:“二哥可真够偏心的。” 邓勉比风敬严还小,身份与冯玉林差不多,算是定国公府半收养的遗孤,他虽没改口,在定国公府也是等同少爷的。风敬严看看赵元嵩,又看看邓勉,无奈摇头。推着心灵受创兄弟的背道:“行了,去前面吧,开饭了,听说有清平白。” 一众人呼啦啦离开,风敬德也带赵元嵩去敬酒。 定国公府内高朋满座,多半武将上门贺喜,就连前几日在大殿上受了气的蒋丞相也派人送来贺礼。文官们也有过来的,大多是中立派或是刚入仕的小官,他们为了不引起别人诟病,饮下一杯水酒后会匆匆离开。 冯玉林陪高品阶武将们坐在一起,女儿的事没办成,他心里有点堵,多喝了几杯,看风敬德带着赵元嵩来敬酒,笑呵呵道:“嘿,二少夫人真俊啊,可惜是个男的,不能下崽哟!” 第22章 22外族使臣进京 京都人喜欢八卦,他们心中一直猜测风敬德并不是自愿娶男妻,冯玉林的大嗓门,顿时引来周围宾客关注,燃起他们熊熊八卦之魂。 赵元嵩感觉有一缕缕视线在暗中打量他,他转头看过去,人家仍是高贵气派,继续喝酒吃菜。 就算对象是男妻,冯玉林这话也太糙了,风敬德当下冷脸:“冯副统领,注意你的言行!” 冯玉林是老定国公义子,风敬德应尊称他一声叔。今日他为了维护男妻,当众不给他老冯留面子,看来是真生气了。冯玉林也不好发作,继续装醉,端起酒杯非要与赵元嵩喝酒,“来来来,不醉不归。” 离得近,赵元嵩注意到冯将军半耷拉的眼皮下闪过的精光,便知他是故意为难自己。他视线再从在座宾客脸上扫过,清楚看到他们掩藏起来的鄙夷与轻视。是了,当下男儿以入仕为己任,都抱着“学成文武艺,卖于帝王家。”的伟大思想,他一男人嫁另一男人,就是自甘堕落,就会被人轻视。 赵元嵩紧了紧拳头,努力勾起抿直的嘴角,拦住风敬德为自己挡酒,与冯将军碰杯。一旁看出气氛不对的某将军充当老好人,拉着冯玉林的胳膊哈哈大笑:“哎哟,贤侄莫气,老冯这是喝多啦。”他这话说得没什么诚意,主要是想给两方递个台阶,卖冯玉林一个好。 “冯将军是大英雄,这点酒怎么可能醉,侄婿对冯将军钦佩已久,应再敬冯将军一杯才是。”赵元嵩笑着回身从专门端酒的仆人手中拿过一酒壶,仆人张了张嘴,见赵元嵩笑得别有深意,马上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来,侄婿敬您,愿您身体安康,驰骋沙场,成为永世大英雄。”赵元嵩将酒杯双手举过头顶,深深拜下,态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冯玉林微愣神,没想到他这小子还有几分胸襟,接过酒喝了,爽朗笑叹:“哈哈哈,好酒。” 风敬德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对冯玉林礼让几分的,当下心中温暖。可当他们与这桌所有宾客敬过酒后,冯玉林突然溜到桌子下,抱着某将军的腿,爹、哥的乱叫,还要大碗酒,说小杯喝着不痛快。他这么一闹腾,洋相百出,惊了一众宾客。 风敬德马上转头去看赵元嵩,只见他眨了眨黑葡萄眼睛,一脸茫然与无辜。 赵元嵩为了不让人看出他心虚,挺挺脊背,正面迎上风敬德黝黑眸子,绝不退缩。风敬德唇角展开一闪而过的笑意,伸手胡撸他的头。赵元嵩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看着撒泼打滚的冯玉林,赵元嵩心里暗笑:没想到冯将军酒品这么差,这下他比自己更丢人了吧!别以为是长辈就可以故意找他茬,他现在可是定国公府的人,抹黑他等于抹黑定国公府,他今后再也不会放任毁他名声的人,敢惹他的,他会让他们尝尝后果。 手指尖突然被掐住,耳边传来风敬德略带沙哑的低音:“小狐狸,别笑,会露马脚的。” 赵元嵩脸上一红,马上咬住嘴唇,特无辜的望着风敬德。风敬德满眼笑意,又一次伸手胡撸他头顶。 “我刚看到了什么?”冯玉林的吵闹引得更多人关注,隔了几桌远的邓勉扯着风敬严衣袖,示意他看风敬德他们,“那真是咱们二哥?”卧槽,摸头,好辣眼睛,这还是他那拥有一身傲骨的风二哥么? “你弄错重点了吧。”风敬严微皱眉,轻叹:“二哥竟允许那小子胡来。” “你什么意思?”给新郎的特殊用酒,是他与风敬严一起弄来的。 定国公夫人担心喜宴上武将众多,都太能喝,她二儿子一人要与上百人碰杯,不喝死也得喝趴下,伤身不说,还不能洞房。实在不放心,就找来邓勉与三儿,让他们想办法。风敬严混过江湖,知道一些旁门左道,所以弄了一壶加了料的酒,以备不时之需。 “你觉得呢?难道弄倒冯叔的是二哥?或者你觉得那小子搞小动作能避开二哥?”风敬严白眼,他真为这蠢兄弟智商担心。 “当然不会,二哥是谁,他才不会搞小把戏……”托盘上另有一壶特殊酒,只有定国公夫人,他们兄弟两人和两位新郎知道,得,根本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做的好事了。 “是吧,所以你看,这小纨绔敢当着二哥面搞小动作,肯定是个不简单的。你以后少惹他,小心被卖了都不自知。”风敬严语重心长劝道。 邓勉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嘟囔着:“什么啊,他这小人行为,二哥都不阻止他。” “你懂什么,快吃你的炸鱼。这么多宾客,你知里面有没有督察府的人。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顺便说,还用我教你。” 这边,冯将军还抱着某将军腿不放,打开一切想要搀扶他的手,委屈抹眼泪,急得他儿子冯延亭在一旁打转转。 冯将军真醉了,所以之前所言会是醉言。就算皇帝得到什么消息,也不能多想,谁会和一喝醉的武夫置气。风敬德点了冯玉林睡穴,让冯延亭与仆人一起将他扶走休息。 “冯将军这酒量真不行,在边关没练出来啊。呵呵”主桌上,卫尉令对定国公笑道。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朝晖:“是啊,边关清苦,没酒喝,这老小子好不容易回趟京,唉,太得意忘形了!” 卫尉令可是管宫门的头头,他本想与卫尉令套个近乎走走关系,把冯延亭留京都发展。在卫尉令手下谋个闲职,过一年半载,再调其他部门机会也就大了。可冯玉林这老小子闹笑话,还让他怎么开口向人家推荐冯延亭。恨不能让他介绍冯延亭比他老子稳重,绝不会贪杯误事吧。唉,这老小子最会关键时候掉链子。 定国公府大门口突然传来看门小厮的大声唱报:“二皇子殿下驾到,鸿胪寺卿携东夷使臣来贺!” 得到准信的王管家,来到定国公身边与他耳语几句。风朝晖轻捋胡须,眼中闪过厉芒。谁人不知风家人率天罡军与匈奴常年作战,对蛮夷有天生的厌恶,皇帝陛下竟让二皇子带着东夷使臣来风家,是想恶心他,还是其他几个意思? 风朝晖想不通,寻思着抽空问问老妻其中关键。人已经到门口,不高兴也得笑着去迎接。 前有禁军开道,侧有银甲护卫,四匹马拉的豪华红木马车,车厢雕金纹,车盖坠琉璃。后面跟着辆略小的马车,朝内二品官员规制,双马拉车。再后面是装礼品的马车,一车绫罗绸缎红珊瑚等,有禁军护卫将其护在中间。 队伍在定国公府门前停下,占了整条白虎东街。小太监搬来红木下马凳,二皇子一身霁蓝色金丝皇子袍,脚踩飞云锦缎屡,踏着下马凳步下车碾。刚散了没一会儿的吃瓜群众们,又一次聚在一起开聊。“哇,这就是北轩十杰中的二皇子呀,看他那张瓜子美人脸,看他那对英气的剑眉,举手投足间全是皇家人的气派。” “哎,你们看那车贺礼,真够厚的,皇上带定国公府真好。”众人附和惊呼。定国公府这场喜事能让他们说半年。 二皇子没架子,他率先与迎出来的风朝晖执晚辈礼。“风元帅,孤给您道喜了!” “哈哈,下臣谢过二殿下,下臣给二殿下请安。”风朝晖躬身,带着身后一众集体行礼。 这位殿下没有显赫母族,没有皇帝陛下偏爱,还能获得朝中不少大臣支持,能与太子分别进入不同部门掌了实权,是不容小觑人物。 风朝晖与二皇子接触不多,不过听说他是皇子里最平易近人的。 东夷使臣与鸿胪寺卿从后面马车下来,他看到活的定国公,哈哈大笑着跑过去,站在二皇子身边蹭拜礼。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笑得一脸没心没肺。“你就是北轩战神啊,哎呀,久仰久仰。”他还想伸手拍拍风朝晖的肩。 鸿胪寺卿这个气,刚想去拽人,二皇子却甩来凌厉眼刀,他只好作罢,先与在场的其他官员行拱手礼,后不动声色退至二皇子身后。他真弄不明白上面人是怎么想的,竟仗着蛮夷人的势灭自家人威风。 风朝晖笑容冷了下去,脚一撤,躲开东夷使臣蒲扇大手。他只看二皇子:“二殿下快里面请。” 没拍到人,东夷使臣也不尴尬,他兴趣盎然看着一众中原官。 赵元嵩第一次见到东夷人,从秦先生的笔记中,他知道东夷人为大奥东迁遗民,与古匈奴、高丽混居,领地东起沿海,北到白神山林,西到鲜卑山脉,南到雪岭。他们也是以游牧为生,因北方沿海冬季慢长,他们有时也会抢夺他族,与匈奴一样凶残,在灾年无粮时还会杀两脚羊吃。 面前这位大汉身高九尺多,脸上大胡子,头上小辫子,脖子上挂着一圈兽牙,裹着外翻灰狼皮,一身毛,散出腥膻味。 东夷使臣发现赵元嵩在看他,灰蓝色眼睛看过来,那眼神就像狼一样,透着狂野与桀骜。他对赵元嵩邪邪一笑,伸出大舌头舔舔嘴角。 赵元嵩顿觉背脊发寒,脚下犹如灌铅,这东夷人把他当成两脚羊了不成?风敬德高大背影将他罩住,为他挡住东夷人噬人目光,赵元嵩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风敬德如一柄饮血宝剑,嗜血、冷冽、肃杀,静静与东夷人对视,仿佛随时会进攻一样。 皇帝陛下打算与东夷交好,故而让二皇子带使臣来见世面、沾喜气,见这位使臣与风长缨之间气氛紧张,二皇子忙给鸿胪寺卿使眼色,让他出面解决他们矛盾。二皇子对风朝晖笑道:“那孤就不客气了,向风元帅讨杯喜酒吃。” “哈哈哈,应该的,快请进。”风朝晖亲自在前带路。 鸿胪寺卿勉强露出笑容,走到使臣身边,扯他衣袖,“大人好不容易来中原,一定要偿一偿我们喜宴。这喜宴有讲究,叫十猪三鱼一只兔。猪肉不同部位不同做法,猪肺与猪脊切片凉拌是专门给新人吃的。肺主气,脊肉最好,这两样放一起,寓意着婚后没有不生气的,但为了好日子,一定要相敬如宾。三鱼为鲫鱼,鲤鱼……” 东夷使臣本还与风敬德比气势,一听说有肉吃,顾不上对手,随着鸿胪寺卿向前走,只在经过风敬德身边时不服气的哼了哼。 鸿胪寺卿心里苦啊,这位爷到底知不知道是来参加谁婚礼的?你来人家蹭吃蹭喝,竟不给新郎好脸看,小心人家把你打出去啊。 风敬德没空生气,眼睛留意到东夷使臣腰间弯刀,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第23章 23风家人明确立场 风敬德想起来,上一世匈奴达奚部渐渐走向衰落,东夷出了个慕容图,统一东北各部族,自立为单于,与匈奴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慕容图是个有智慧的,并不像其他蛮夷一根筋,他求娶公主是想安北轩的心,攘外必先安内,他想先把精力放在对付西面的匈奴上。 这对北轩也是有利的,可以让苦守北塞的骠骑将军暂时放松,有时间招兵买马扩充队伍,皇帝陛下可能也想拉拢慕容图,让他来分化西北匈奴的力量。皇帝陛下同意嫁公主,却在送亲途中出了乌龙。太子为了与二皇子抢功,派四皇子出使,慕容图刚当上单于,位置还不稳,在回途中不免遇到某小部族捣乱,随行军队一千多人,小部族不过二三百人,然而这位四皇子却吓得不战而退,将和亲的公主给弄丢了。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他让公主的侍女冒充公主嫁给慕容图。 慕容图聪明,也继承了草原人的直爽,他不喜欢被欺骗。也许四皇子直接将事情和盘托出,他会率领大军去灭了那个小部族了事,可四皇子撒了谎,当慕容图知道自己被骗之后,一气之下将达奚部鲜卑山东部势力全都赶到长阳关一带,促使长阳关又一次危机。三年后,慕容图以假公主之事为借口,与北轩决裂,并联合匈奴对北轩发起进攻。 仔细想来,一切变故都是从那时开始的。国内皇子们为了皇位相互踩来踩去,政见不和,影响到边关将领的任命;塞外一群蛮夷联合大军,东夷、高丽、匈奴、敕勒,甚至还有西奥的小股力量,他们都想从北轩分一杯羹。一场战事接一场战事展开,这些人生生要将北轩国拖死。 “将军,我们进去么?”赵元嵩握住他的手,拉回他所有思绪。风敬德点点头,与他相携回到大厅。 来了贵人,定国公夫人得到消息,带着几位命妇出来迎接。定国公抽空将自己心中疑惑与老妻说了,定国公夫人小声与他耳语:“皇上这是试探你,看你有什么反应。他知道你不喜欢蛮夷人,如果你直接将蛮夷哄走,便是不给他脸面,他小心眼儿一犯病,对你的防备心会更重。如果你放人进来,招待了蛮夷,今后他要与蛮夷修好,可以用这事堵其他武将的嘴。” 定国公点点头,从战略角度上瞬间明白皇上用意,从战术上更清楚自己要如何应对这群人。皇子贵客前来,主桌所有菜被撤掉,重开席面。东夷使臣盯着一盘盘肉双眼放光,口水直流,先二皇子与风朝晖之前下筷子,很不客气戳过整个猪肘,甩开腮帮子开吃。 二皇子与鸿胪寺卿脸上有些难堪,过来送亲的赵守城、庶三爷也被安排在这桌,赵守城世家出身,虽是旁支,却更加讲究,他实在没忍住吐糟,叨咕了一句,蛮夷就是蛮夷。 谁知这使臣耳朵好使,当即用啃了一半的猪肘指着赵守城,嘴里东西没咽直接开腔:“你说谁呢!”又叽里呱啦骂了一堆番话,唾沫混着肉渣乱飞,脏了一桌好菜。 自家人受欺负,送亲队里的小辈们不干了,从后排坐位上跑到前头。赵元望说话不经大脑,“说你怎么了,你个蛮夷,要吃相没吃相,要坐相没坐相,喷得满桌子口水,粗俗又肮脏。” 赵元嵩与风敬德一起进来,见到东夷使臣跳起来要用猪肘子抽赵元望的脸这幕,赵元吉吓傻在当场,要不是被旁边的某将军拦着,赵元望一定会被抽得满脸猪油。饶是如此,赵元望还不服软,嘴里学着市井之人骂骂咧咧,没一句好话。 二皇子被银甲侍卫保护起来,退到安全区域。在场的文官们有些无措,也跟着退到皇子这边。鸿胪寺卿想劝几句,被围上前的武将们推出圈外,他脸上挂着爱莫能助,眸中却带了笑意。他真不是幸灾乐祸,也不是想看番邦使臣被群殴,他就是觉得吧,大家难得一致对外,腰板硬了,好给力。 定国公夫人带着一众女眷撤回后堂,风敬威、风敬严与邓勉几兄弟跑到二皇子身边当护卫,实则表明立场,定国公拍着桌子雄壮山河地吼道:“都给老子住手!” 全场一片静默。 东夷使臣气红了脸,刚想发作,只听定国公又是一声吼:“老子儿子好不容易结婚,你们竟敢来捣乱,来呀,请丹书铁券,给老子把这群闹事的全都赶出去。”他大手一划拉,二皇子一系,使臣,赵氏来送亲的一众全包括在内。 府兵呼啦啦冲进来,徒手将这些人团团围住,半推半挤地想将人“请”到大门外。文官中有几个古板的,忍不住叱道:“风朝晖,你个大不敬的,敢如此对二殿下!” “老子今日娶儿媳妇,这帮人一来就给老子砸场子,还让老子给他们好脸看啊!二殿下怎么了,就算皇上来,老子也占理。今日是家宴,来得都是亲朋,按辈分二殿下应唤老子一声表叔。再者,老子家可有丹书铁券,啥子皇亲国戚,闹事的都得赶出去!”定国公扯过衣袍下摆,掖在腰间,抬脚踢在鼓凳上,一下子变成不讲道理的兵痞,指着那文官吼:“也把这老东西赶出去,省的他在这里瞎逼逼。” “唉,唉,风朝晖你个老匹夫!别推,本官自己走。”这文官被气得脸色发白,任他有满腹经纶,对上在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大痞子,他也只有挨骂受气的份。秀才遇上兵啊,真是秀才遇上兵! 二皇子也气得不轻,但论辈分,定国公还真是他表叔,论君臣,定国公有太祖赐下的丹书铁券,上可打君下可罚民,见铁券犹如见太祖,还要行跪礼。想了想,惹不起,对保护着自己的银甲侍卫一挥手,“走。” 鸿胪寺卿傻眼了,虽然他挺喜欢看使臣吃瘪,但没招待好人家,罪全在自己,皇上要是怒了,自己的人头就得落地啊!“唉,唉,别挤别挤,国公爷,不是,元帅啊~”您给小的留条活路,让我过去劝使臣几句吧。 东夷使臣也怒了,他借自己体格优势,矮身,抄腿,直接将身边拦着他的某将军摔了出去,口中还骂了句:“弃呜忽儿!” 安顿好父亲赶出来拜见二皇子的冯延亭听到此话顿时爆了,他从小随父与匈奴打仗,略懂他们的语言,直接扒拉开府兵冲过去飞起一脚踹人家后腰上,语气更恶劣:“你才是蠢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里撒野,老子卸了你!”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有人对使臣动手,年轻一辈热血沸腾,像小狼狗一样,都想冲上去咬蛮夷大汉一口。好嘛,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赵元嵩挑眉,他从不知满嘴之乎者也的元吉堂兄与元望堂兄竟有这般血性。就在此时,风敬德动了,身形一晃,来到战圈中,推开府兵,扯过冯延亭,绕开赵元吉,几步上前,两根手指直接夹住使臣举起的刀,眼神一冷,手指用力,掰断他的刀刃。 哎呀,这就是我的帅男神!没空多感慨,赵元嵩马上跑过去,拉住看不清形势的赵元望,招呼赵元吉退到一旁。全场又一次鸦雀无声,紧接着是一声少年的惊叫。赵元嵩心中一紧,急忙回头,只见风敬德险险避开使臣抓向他咽喉的大手,手中断刃抵上他颈项。 一众宾客对风敬德的身手有了更高一层认识,一招制敌神马的,真不亏是北轩所向披靡的长缨! 东夷使臣脸色也变了,他高声叫嚷:“毕……我抗议,我是来使,……不斩来使!” “来使?你也知道自己是来使,还敢在别人家拔刀?”风敬德的声音冷得仿佛能刺进人骨头里。“敢对风家人拔刀的人只有敌人!”说完,亲手要把东夷使臣丢了出去。 一众人跟在后面看热闹,某将军凑热闹喊道:“不守别人家的规矩,就从哪来滚回哪去!” 赵元望推开赵元嵩拉着他的手,兴奋道:“快,跟上去看看。” 赵元嵩又复拽住他:“行了啊,元望堂兄,你长点心吧。二皇子带来的人你也敢嘲讽,也不怕他治你的罪。” “我怕什么,蛮夷之人犯我北轩,人人得而诛之!” “你读书读傻了吧,皇子带着使臣上门,用脚趾想也知道这是谁的命令吧?”赵元嵩也是无奈了,有些人的性子与驴一样倔,他只好压低声音道:“再说了,定国公府办婚礼,你觉得这里会没有督察府的人?” 庶三爷点头,“绝对有,这种场合最好混进来的。”此话一出,不止赵元望、赵元吉,刚挤开府兵凑过来的赵守城也跟着变了脸色。 赵元望:“怎么办?我刚才骂了蛮夷好几句。”赵元吉与赵守城对视,满脸惊恐。 赵元嵩:“你们快回长乐侯府,与长辈说说这事,这边有将军顶着,估计消息不会很快传进皇上耳中。”他没把握,只能先这样安慰他们。定国公府里虽没几个人,可都是位高权重的,名声在外,皇上要治罪,估计也得全面衡量。不说风家人,甚至连定国公夫人出身也是不凡的,前任丞相尚家,现在是开书院的,几年下来,如今可是桃李满天下,所以想治风家人罪,就要有被水口淹没的觉悟。他想,定国公也是有足够把握才敢将东夷使臣赶出去,所以,应该,也许,不用太忧心吧…… 第24章 24独守空闺是什么鬼 十四岁小少年头次经历这种事,连成人心里都会含糊,他当然担心。不过,在想到风敬德后,他的所有担心被抛到九霄云外了,没办法,对他家男神,他有迷之自信与崇拜。勇猛的将军,大英雄啊,没有把握他能这么干? 正如赵元嵩所想,风敬德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他将东夷使臣丢出大门,与苦哈哈跟在后面的鸿胪寺卿道:“大人不必忧心,有些人太给脸面,就要上天。于私,下官维护的是家风,于公,下官弘扬的是北轩之威,想必皇上不会怪罪您的。” 鸿胪寺卿听出风敬德的话外音,脸上苦闷一消而散换上笑颜,他拱手道:“风将军高义。” 风长缨的话外音是他会把所有过失全拦过去,皇上如要直接降罪,自己顶多带着妻儿卷铺盖走人,回老家吃自己,绝对死不了。皇上如果给自己机会解释,自己可以将风长缨的话照搬,则是一篇洋洋洒洒的振我国威之华美文章。大国者,以礼待之,以武震慑,才有六合臣服,八方来朝。绝不能被蛮夷牵着鼻子走,适当时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才行。 鸿胪寺卿对风家人彻底服了,他们有情有义又不失傲骨,面对上头人的刁难,更会变通周旋,不屈、不弯、不折,行事自成一系。以家事喻国事,以小事论大章,讲述一个浅显道理: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 鸿胪寺卿等马车的礼物卸完,才带着剩下的禁军马队离开,二皇子则提前一步回皇宫了。 东夷使臣还是少年,光脚大草原上飞奔时,没少从父辈人口中听说风家人事迹,赞他们是被虎神眷顾的男人。加入慕容图单于营帐后,他多次与中原将军交锋,并不觉得他们有多厉害,所以才对风家人有所质疑。此次有幸来到中原并看到活的定国公,他实在没忍住挑衅。怎奈他如何撩拨,人家就是不搭理,他终于逮到话头,准备撸袖子干架,没成想这个穿得像天边红霞的男人,拳头那么快那么硬! 他觉得自己并不是打不过他,如果前后左右没那么多人围着他、瞪着他,他一定有获胜机会。唉,只能说形势比人强,他还有任务在身,不能闹得太厉害,万一惹恼了北轩皇帝,不嫁公主了怎么办! 东夷使臣不甘不愿随着鸿胪寺卿离开。 风波过后,宾客陆续告辞,几位与定国公交好的武将气愤难消,“他娘的,这帮蛮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犯我边关,抓我妇孺,皇上竟允许他们入关,还跑来京都!这是要把战死的千千万万同袍置于何地啊?” “呵,皇上自然有皇上的用意。” 不知谁不阴不阳说了这么句暗讽的话,瞬间让大家头脑清醒了。哎呦我去,皇上这是成心恶心定国公府呢吧,他老人家从前就因定国公反对他出兵南辕,而将定国公手下最得用的将军调去守怜江渡口。如今他们这么多人一起与东夷使臣干架,将人赶出大门,想想后背一阵发凉。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哈哈,法不责众嘛。”某将军勉强挤出乐观脸,其他人也跟着呵呵笑。 宵禁将至,最后一波人也相继离开,赵元嵩与风敬德一起将他们送出大门。再回来,风家几员小将与冯延亭全都聚在定国公身边,风敬德见之,低头对赵元嵩道:“我先送你回房休息吧。” 赵元嵩抬头,挺善解人意摇头谢绝,“我认得路的,自己回去就行,将军放心,正事要紧。” 背着光,风敬德眸色幽幽,浓黑如夜又深沉如井,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他摸摸赵元嵩的头顶,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火红的灯笼挂满屋檐,失去喧嚣与热闹的定国公府,在红光的映照下仍保持一份喜庆。赵元嵩在回新房的路上,正好碰见送女客回来的定国公夫人与大嫂万氏:“孩子,今日……唉,委屈你了。” 赵元嵩摇头:“娘,我不觉得委屈。” 可能定国公夫人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被他喊得一愣。万氏见了,在一旁挑着眉毛道:“弟……元嵩弟,咱们是国公府,虽是武将世家也要讲大族之风,你应该称呼母亲。” “哎,不用,这样叫着亲近,元嵩……嵩儿,就唤我‘娘’吧。”儿子们长大了,为了装老成,好久没人叫她一声娘了,突然听到这么亲亲热热的一声,她真没反应过来。 外界人都说赵元嵩是个小纨绔,可从他今日表现来看,她觉得那些很可能是误传。第一次见面,他是个乖巧样子,现在还是乖乖巧巧的,不过倒是听说他在喜宴上随机应变放倒了胡言乱语的冯玉林,为自己,也为了定国公府脸面,虽行为过了些,倒是可以原谅。 难得有这份心啊! 万氏一听,马上改口:“也是,家里现在元嵩弟弟最小,叫母亲一声‘娘’不为过。” 赵元嵩点点头,又叫了一声娘。 定国公夫人拉过他的手拍了拍,“你是个好孩子。” 察觉到万氏时不时扫过来的视线,赵元嵩也不好转头盯着她看。跟着她们走了一小段路,聊了两句,定国公夫人说:“那爷几个有事要谈,估计早不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今日都忙了一整天。” “是。”赵元嵩与万氏一同与定国公夫人道别,离开前,万氏又不着痕迹看了他好几眼。赵元嵩觉得奇怪,也没多理会,毕竟他是男妻,不好与女眷走的过近。 回到新房,见小伍与贡多大冷天还守在主屋门外,便让他们赶快回去休息。他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中厅壁桌上一对龙凤呈祥喜烛,墙上挂着一幅喜鹊登梅报喜图,火红的喜意四散,让他不禁勾起唇角。 这就是男神的房间,不出意外,今后也属于他了。之前进来并没仔细参观,这时总算有闲暇。主屋分三大间,东侧卧室以厢式推拉门与中厅隔开,西侧为开放式书房。西侧墙边高高书架上贴着好几个喜字,一排排兵书摆放特别整齐,成卷阵法图、地图插在墙角大邑瓷掸瓶里,黑漆木书案在莲花高脚铜烛台的多只红烛映照下,覆上一层诗韵,酸枝木的一套笔架,上面挂着型号大小不一的毛笔,旁边除了镇纸、砚台、朱砂泥,还有两方铜印,小的上面是长缨之印,大的上面竟是风家族徽——虎啸图。 赵元嵩马上将铜印规规矩矩放回原位。族徽印章一般用于机密文件上,堪比虎符一样重要,把它这样随随便便地放在桌子上,真的可以么? 赵元嵩微蹙眉,盯着那方印章看了好久,好想把它藏起来。他承认自己没安全感,恨不得将重要东西刨坑埋在别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才安心。不过,这东西放在明处,是不是说明风敬德对他没防心,根本没把他当外人啊? 赵元嵩笑了笑,拿起印章哈了口气,在旁边的宣纸上盖了一个戳,一只张着大嘴的虎头,威风凛凛中带着一点点可爱。 看完西侧间看东间,想到那里是卧房,赵元嵩心脏变成一只小兔子,他深吸好几口气,才让它稍稍安静下来。推开厢门,入眼是满目的红,同样是每个家具上贴了喜字,墙角高脚烛台上的火苗轻轻摇曳,把整个房间染上朦胧色。鎏金勾勾着嫣红床帐,帐尾流苏直垂地面,与床内堆成小山的红锦被相互辉映。男妻床上没有花生、大枣等物,却有共用的长枕,中间游过鸳鸯戏水,两侧纠缠金色连理枝,寓意缠缠绵绵恩爱一生。 赵元嵩伸手摸了摸,风俗上这枕套应该由他阿娘亲手绣成,可他阿娘已过世,也不知这是谁绣的。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室内很安静,窗边座榻小几上摆着一壶酒,梅花粉彩酒壶旁放着两只缠了红绳的双耳酒杯。 想到那是什么,赵元嵩的脸更红了,一屁股坐在床上向后倒去,用宽衣袖掩住自己脸,挡住一室的红,又用手摸摸自己发烫的脸,更是不好意思。累了一整天,他在床上滚着滚着开始犯困,半睡不睡间,突然想起东夷使臣,大脑瞬间清醒。 东夷之地有连绵大山,除了贵重木料还有丰富矿藏,其中就有煤炭和青色打火磷石。赵元嵩敲敲脑袋,那些矿的具体位置实在想不起来了,不成,他必须抽时间回趟书院找秦先生,把他整套游记借过来看看。 成为定国公府的人,就要为定国公府着想,定国公府一家子都是大英雄,虽没看出他们缺钱,但谁也不会嫌钱多是吧。他一骨碌从床上爬坐起,跑到西侧书房铺纸磨墨,将之前自己早想好的皮货生意、茶叶、陶瓷发展,以及这次的煤炭、矿产开发、收购等等列在纸上。 呃,发展这些,运输是个问题,他要自己开个镖局,还是委托别人家来做呢? 赵元嵩想哪写哪,不一会儿宣纸上堆满了字。 要是东夷人能接手挖矿、运输的活计就好了,用粮食、布匹与他们换,估计他们也会乐意。 写着写着,他眼皮越来越重,犯起瞌睡。等风敬德回来,便看到一只睡在书案上的花猫,那一脸一袖子的墨,也不知他是怎么弄上去的。风敬德走过去想叫他去洗漱,见他手边放着几张写满娟秀小楷的纸,仅一眼,他便抓住重点,拿起来飞快浏览,暗惊于这里面的信息。 前世成为北轩首富的赵四爷,原来从小就有赚钱的本事啊! 风敬德将这份计划放下,将他抱回卧室,亲自服侍他擦洗宽衣睡下。后回到书案前,将计划誊抄一份,加盖族印,又用蜡油密封好。做好这一切,他静下来想了想,把密信放在案头,并没叫人立刻送出,而是转身回卧室换了件单衣,离开了新房。 定国公府的人也喜欢八卦,天刚大亮,仆人们都在传新夫人独守一夜空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请假。谢谢上述廉洁给的鼓励,也谢谢看文的所有朋友。 第25章 25内宅女人太可怕 赵元嵩从睡梦中醒来,看着床顶红帐发了好半天呆。他睡觉一向老实,极少动窝,旁边没有睡过痕迹,卧房内只有他一人。五个大字赫然浮在脑海里,将军没回房!!! 他果真是被娶回当摆设的么?想到此,他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吱吖”一声,厢门被推开,风敬德一身藏青束腰短打单衣,满头汗珠的回来了。“醒了?” “啊,嗯。”风敬德开门带进一股寒气,赵元嵩拽过被子往身上裹。哎呀,他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红色中衣,昨晚他明明在外面书案上写东西,怎么回到卧房的?他昨天没喝多少酒,还不到断片的程度,是男神帮他脱的衣服? 风敬德看他脸上惊疑不定,最后红润红润的让人移不开眼,只好扯下一边床帐将人掩住,再回身到门外要水,不一会儿,小厮们抬着大木桶进来,身后还跟着几名端着洗漱用品的丫头。领头的是名跛脚汉子,他身材不高,束着高马尾,脸上有道长刀疤,看起来挺凶厉。他帮小厮一起将木桶放下,手臂上的肌肉透过单衣显现出有力的弧度。 “这是安哥,今后房间里缺什么都可以找他。” “好。”赵元嵩看出安哥从前是名军人,这使他一下子想起自己翻修的那间赌坊,正需要这种人,当下与风敬德提了提。 在他们谈论的过程中,安哥眼睛越来越亮,看来他的想法已博得了他的认同。 风敬德:“你需要多少人?” “暂时十至十五人,如果以后生意好,规模扩大还会加人。” “行,安哥去安排吧。”风敬德挥手让人都出去,之后走到床边掀开半掩的床帐,一把将赵元嵩抱了出来。 “哎呀,将军?” “……长缨。” 赵元嵩张嘴,半响:“……将军。” 风敬德无奈,将军就将军吧。将人放到座榻上,指了指木桶:“洗澡。” 洗澡?洗澡!被放在桶边的赵元嵩红着脸东瞅瞅西瞧瞧,就是不敢看风敬德。 风敬德动了动手指,没忍住,抬手撸毛。“书案上那份计划是怎么回事?” 说起正事,赵元嵩忘却羞窘,“将军看可行么?如果真找到那批矿,咱们定国公府可就发大财了。” 风敬德被他一句“咱们定国公府”戳中了心,仿佛木桶内腾出的袅袅热气全都流进他心里。“可行,要我派人去寻矿么?” “再等等,我要先回趟紫山书院,找秦先生借游记,把具体地理位置再确认一下。” “好,就听你的。” 定国公府某处耳房前站着两位女子,一人头挽高髻妇人打扮,一人梳着双平髻,头上插金蝶步摇。“大嫂,你说真的?” 妇人:“妹妹,这事我还能说假,你问问下人们。昨晚夫君他们谈事谈到天色渐亮,害我等了一宿。”妇人执袖掩唇打了个哈欠,“要不是一会新人过来敬茶,我定是要多睡会的。” “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嘻嘻。”姑娘一笑,头上金蝶仿佛活过来一样。 “翠儿姑娘,你这是?”妇人摆出诧异,一脸莫名。 冯翠儿一跺脚,娇娇道:“大嫂~我先走了。” 妇人静静立于原地,望着她消失在门口。“大少夫人,这样就能成?”她的心腹婢女从耳房内出来,递给她刚装好的暖手炉。 “一点一点来……”妇人话语未尽,轻轻微笑起来。 尽管有所控制,昨晚二皇子带使臣光临定国公府,最后被赶走一事还是传了出去。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已连夜将之编成故事,今日一开场,定要来个满堂红。 平南王世子欧阳卓宇连夜对皮货商洪俞进行调查,发现他没问题后,今日约在茶馆谈生意,听到说书先生夸张的故事,没差点把口中茶汤喷了。“风敬德化为大力金刚佛,将虎背熊腰的蛮夷人徒手丢出府门?”昨日他走得早,并没看见二皇子车队。 洪俞:“有些夸张了,但事实也差不多。邸下觉得风长缨此举如何?” 欧阳卓宇失笑:“能如何,不过是觉得敌人上门,失了武将的面子罢了。” 洪俞不经意道:“相传风敬德是个心高气傲,眼中容不得沙子的,但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如此。” “哦,何以见得?” 洪俞摇头:“直觉。”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直觉,那是什么?我只知‘古有孟母三迁’,反推则是环境对人的影响很大。定国公府一门‘忠’君之臣,从太祖时期封赏不断,他从小生活在光环下,会高傲无可厚非。那些传言,我倒是信了七、八分。”他口中的‘忠’带着愚忠之意,平南王曾经想交好定国公府,却被第二任定国公风朝阳怼了回来。 过刚易折,善柔不败!他觉得定国公府的人就是太死心眼儿,才会死那么多人。 洪俞点头,没再评论。 说书先生已说到长缨将军男妻会神法,一挥手就能让人晕厥倒地。 说得越来越离谱了,欧阳卓宇着实好笑,便与洪俞聊起长乐侯府人。“按理说,长乐侯出自武阳赵氏,也是百年世家了,听说这教儿女的方式,可真不敢恭维。”欧阳卓宇摇摇头,笑看他:“儿子花名在外,京都有名小纨绔,府里二小姐前不久也传出不够端庄,虐打下人的丑事。” 洪俞:“哈哈,在下走南闯北,这些却是不知情。” “也是,你不常在京都。”欧阳卓宇心想,还是要亲眼见见才知这些传闻是否属实啊。 茶楼外一片喧华,欧阳卓宇寻声从窗户下望,竟是位美貌白衣少年被恶霸当街调戏。少年眉目俊秀,粉腮红唇,眼波流转中带着柔美,堪比戏园子里的旦角。 欧阳卓宇眯眼,顿时对此人起了兴趣,招手叫来一旁站着的无须中年人,“荣利,去看看。” “是,世子爷。”中年人一直伺候平南王世子长大,他一抬眼便知他心思,叫上几个护卫下了楼,准备英雄救美。 不一会儿荣利小跑回来,附在欧阳卓宇耳朵说了几句,欧阳卓宇面色越来越古怪,“你说他叫赵元嵩?” 屋内木桶被撤掉,连带着窗边座榻小几上的合卺酒壶也被撤了下去。昨日他们已在外面喝过交杯酒,这壶摆在这里不过是应景,呃,因是男妻,也许里面装了些助兴之物,喝不喝也没关系。不过,赵元嵩第一次结婚,他想把所有都做好,只求个长长久久美美满满。 “看什么?想喝?”风敬德将他的脸扭过来,“昨天还没喝够?” 赵元嵩一愣,明白风敬德是指里面装得只是他们喝过的酒。“原来是清平白呀。” 风敬德挑眉,“听起来你好像很失望。” “啊?没有没有。” “乖,你还小。”大夫有医嘱,补药从明日要开始喝。 赵元嵩突然非常生气,扑过去扯住风敬德手覆上他某处,“谁小了?我过了年就十五了,别人家十四、五结婚多的是,我怎么就小了!” 风敬德眼神闪了闪,动动唇,抽回被抓着的手,抚上他头顶,“乖,时辰到了,随我去敬茶吧。” 赵元嵩一脸委屈吭叽:难道这就是男神整宿不归的理由? 赵元嵩随风敬德走进大堂,定国公及夫人坐在首位,冯玉林一众男士坐在定国公下首,大嫂万氏抱着两岁的小娃娃,与冯翠儿坐在定国公夫人下首,她们身后还站着伺候的丫头婆子,估计是专门为小娃娃准备的。 赵元嵩还没见过冯翠儿,不免多看了几眼。这姑娘一身七分袖的棉锦夹袄,外套玫红色织锦长比肩,金灿灿的蝴蝶停在她发间展翅欲飞,把她眉目浅淡的脸趁出几分生动鲜活,让年长之人看了无不感慨青春年华似水流年。 赵元嵩只知定国公有三子,昨天嫁过来才认识邓勉与冯玉林。这位坐在女眷席的姑娘,赵元嵩自动将她划归到风敬德的妹妹之列,对她更多了几分和善。 “哼,看什么看。”姑娘扭头看了他一眼,声音极小含在唇间。 赵元嵩动动灵敏耳朵,有些莫名其妙,他刚进门就惹人不高兴了么? “好,好,好。”定国公一身儒士袍,大马金刀坐着,看着小娃娃笑得极开心。他身上衣服颜色与定国公夫人菱角纹长棉裙相互辉映,两人坐在一起贵气天成,没有任何暧昧,都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浓深感情。 冯玉林脸色不太好,还是昨天那身,大嫂万氏则换了件淡雅的藕荷色拖地裙,头间插着简单的白玉兰发钗,之前逗着小娃娃叫定国公与夫人爷爷奶奶。剩下的风家年轻一辈,不畏严寒,套着夹衣,一身威武,笑看小娃娃奶声奶气外往外蹦字。 众人见他们进来,停下话头笑看他们。赵元嵩与风敬德一起上前,跪在丫头准备好的蒲团上。冯翠儿从椅子上跳起来,特别热心道:“二伯母,我去帮二哥哥他们端茶。”也没等定国公夫人回应,转身跑出去。 “哈哈,翠儿这孩子真是,让丫头做就好啦。”定国公夫人对着定国公与冯玉林慈爱笑道。 一旁的万氏低头逗孩子,心里却在想: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自己争着干伺候人的活,也没谁了。就这么个玩意儿,还以为自己多漂亮,一心想嫁进定国公府!一等国公府,没几分体面,是想进就能进的! 定国公府男人都宠女人,冯翠儿没来时,万氏是小辈里最小的女性,受到的关注也就多了些。自从冯翠儿来后,定国公夫人俨然把她当成亲闺女,万氏地位明显下降。 冯翠儿不是个聪明的,暗示几句,她就能干出让人想不到的事来。万氏轻轻拨弄小娃娃头上呆毛,微微轻笑。 冯玉林嘿嘿笑道:“她娘死得早,家里又有我与延亭两男人,这些洗洗涮涮的事她都包了。” 想到边疆的清苦,定国公夫人鼻子发酸,“难为这孩子了。” 说话间,冯翠儿已端着托盘回来,她将托盘倾斜一个角度,方便风敬德端茶,“二哥哥,请。”她眉尾微挑,侧着脸,眼里探出小勾子,轻轻一笑,有几分羞涩爬上她的脸。 定国公夫人终于发现不对,她不知翠儿抱着这种小心思。少女情怀也可以理解,但她不能接受一个姑娘家当众勾引男子,这种行为恶劣得可以浸猪笼了。她本还为小姑娘心疼,这时却恶心的不行。 定国公夫人世家大族出身,父亲为两朝丞相,家教甚严。虽嫁给武夫,有很多都不太讲究了,但某些是原则问题,她不会容忍半分。最起码,女人该有女人的样子,就算不得已流落红尘,也要有傲骨。 赵元嵩的情敌探测小雷达也跟着响了,可没等他想到应对之法,风敬德已目不斜视端起茶,转手递给赵元嵩。在他又想端另一杯时,冯翠儿马上撤手,将托盘转到赵元嵩这边。 赵元嵩见状,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将手中茶又还给风敬德,亲手去端剩下那杯。可是,茶杯刚入手,手上便传来蜂蜇似的火辣疼痛。赵元嵩吸了口凉气,忍着疼避开人,堪堪将茶杯丢到不会伤到人的地方。 “怎么了?”风敬德单手持茶杯,另一手去拉赵元嵩的手查看。 第26章 26女人的心思你别猜 赵元嵩手指通红,疼得他眼角含泪。他将冯翠儿想成赵兰芝同一级别的,以为她会在茶水里下点什么料,让定国公夫人饮下后隔段时间生小病,好诬陷自己为不祥,彻底让定国公夫人嫌弃自己。 他想好应对,一会儿装意外打翻茶杯就好。然而他真高估了武将家的姑娘,或者说武将家的人都喜欢直来直去。竟在茶杯上动手脚,是真不怕别人知道她给自己下绊子么? 赵元嵩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要哭不哭的,看上去特别可怜,当下心疼坏风敬德与定国公夫人,双双起身去扶他,还喊丫头去拿烫伤药。 “娘,我没事。” “都红成这样,还没事!”定国公夫人凑过来给赵元嵩吹吹,转头指使风敬德:“德儿,去打井水来,冰一冰就不疼了。” “母亲,我去吧。”风敬威率先行动。 万氏抱起孩子凑过来看,惊呼:“天啊,这可真严重,是谁泡的茶,这么不小心!”眼神时不时往冯翠儿身上瞄。 风敬德冰冷目光扫了冯翠儿一眼,定国公夫人也看了看冯翠儿,满眼复杂。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2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严与邓勉面面相觑,冯玉林对定国公傻笑,“翠儿皮糙肉厚的,又笨手笨脚,真是不小心,唉,这丫头!” 冯翠儿本想嘲笑赵元嵩,但当她对上风敬德吓人的眼神,到口的话却说不出来,她非常不甘心,她哪里比不上这小纨绔?“他一男的,不过是烫了一下,至于么!” 风敬德脸色更冷,“道歉。” 冯翠儿委屈地潸然泪下:“凭什么啊,是他太娇气。我也拿那茶杯了,都没事,他却装得像我故意害他似的。” 好吧,赵元嵩收回前言,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女人,她们有千奇百怪的方法能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你伤了人,不认错,还狡辩。这茶是敬我母亲的,难道你真正想伤的是我母亲不成?” 这话说得有些诛心了。风敬德重生回来,对天发过誓,定要好好保护他最重要的人。冯翠儿当着他的面暗中伤人,他怎么可能再对她有好脸色!他知冯翠儿对自己心意,但上一世他娶赵兰芝后,冯翠儿心思便淡了,也随冯玉林回了边关,他以为这一世也会如此,便没去理会她。 “二哥哥,你凶我,他是男人,竟要攀附于你,你不觉得恶心么?” “天啊!”万氏用手掩口发出惊呼,后退数步,仿佛冯翠儿是什么猛兽。大家闺秀从不说过分的话,也不会当着众人面指责男人。万氏搂着怀里的小包子,一脸惊恐,真是吓死宝宝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女人! 赵元嵩看了眼这位念唱坐打样样精通的大嫂,感慨她不去唱戏真是屈才了。可能她形容总是这般夸张,定国公府人都没觉得她违和。 “唉,你这丫头!”冯玉林大囧,在边疆家里他们口无遮拦惯了。昨晚定国公已经教训过他,让他深深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这里是京都,不比别处,到处有皇上眼线,谁知哪句话会犯皇上忌讳,激发他老人家小心眼儿病。“别说胡话。” “爹,我哪说胡话了?不是你说的,他这个男妻是皇上派来的眼线,还是个有名的小纨绔,无事生产,只会攀附他人!” 众人:“……。” 风敬威正好端来从井水,打破寂静,化解一室尴尬。 冯玉林老脸一红,从椅子上站起,扯过女儿到一旁:“闺女,可别说了,爹脸都被你丢光了。” 邓勉看得目瞪口呆,他漂亮的小姐姐,竟然说话如此尖酸刻薄,犯了《女德内训》,还坑了亲爹。原本他还挺喜欢这小姐姐的,可今日听她一席话,看到她不检点的作态,他的少男心彻底碎了。 娶妻娶贤,找不到定国公夫人这种及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也要找个像大嫂这样温柔小意的才行。冯翠儿不知道,她的一番言论竟让夯货黑子有了思考能力。 “爹!”冯翠儿跺脚,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还想说什么,被冯玉林推给冯延亭,她哥强硬将人拽出大堂。 冯玉林老脸羞红,急忙抱拳道歉:“元帅,嫂夫人,是我没教好闺女。二少爷,二少夫人,多有得罪,末将自愿领罚。” 冯玉林这人有时不着调,却会在关键时刻摆明自己位置,他高兴时与定国公称兄道弟,在犯错时也能以下属身份领罚,基本做到公私分明,才会让定国公夫妇对他有几分心疼,私下总会偏颇照顾着。 冯玉林是天罡军副统领,身上毛病多多,却是极为忠心的,上一世为了保护定国公,甘为马前卒,率一队骑兵探路时被敌军诱杀了。风敬德有再大的气,也不会治他的罪,上前几步,托起他的胳膊,“冯叔,无需如此,您有怀疑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元嵩是我的妻,是我亲自求来的,望冯叔不要再这般想。” 冯玉林点头,在喜宴上他已察觉到风敬德的认真,他没嫁成女儿,心中不甘,却也不会再在人家背后乱说。更何况他已领教过小纨绔手段,十来岁的孩子就会借势,当着上百人的面将他撂倒,阴险狡诈,坏的流油,手段大胆,毫不留情。咬牙,他老冯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人,抱着人家腿不放什么的;切齿,这小纨绔鬼心眼子太多,精明又狡诈,真是个大坏淫! 一家人,不愉快就此揭过,赵元嵩顺利向定国公夫妇敬过茶,互送过见面礼,定国公大笑道:“今后都是一家人,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床头打床尾和……”不着调的话被定国公夫人瞪回去。 定国公不开口,尚有几分儒生之气,但他甫一张口,活脱脱的大兵痞。赵元嵩猜想,难道定国公在家穿儒袍是为了配合定国公夫人? 大家一起用中饭,冯翠儿被她哥哄好带回,饭桌上她没有再找茬。看在男神面子上,赵元嵩也不想为难她,这事过去了。只是这个情敌一直住在定国公府里,他心里就留了个疙瘩。 回到新房,赵元嵩闷闷不乐的,风敬德问起,他想了想据实以告。赵元嵩眼中盛满忧心,还有臆想出来被抛弃的惶恐。风敬德定定看他三秒,将人按进怀里,“不会有那种事,没孩子也没关系。” 被人爱着什么感觉?有一点点欣喜,又有一点点心疼。 上一世,风敬德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受父母影响,他觉得娶了妻就要对她负责,尊重她爱护她。一个女人愿意嫁给奋战在前线的将官,每日都要活在随时可能变成寡妇的惶恐中,已经够辛苦,更何况她还要管家。他自认对赵兰芝挺好的,因她是自己第一个女人,故而感情比较深,他把对妻子的美好幻想全都归在她身上,他对未来的畅想中也有她陪伴的身影。 她的背叛,让他痛彻心扉。 被人辜负的感觉,他懂。 风敬德用下巴轻轻蹭着赵元嵩头顶,“这一生,我只属于你。” 得到保证,赵元嵩心下大安,踮起脚亲了男神一口。 唇上微凉柔软让风敬德心中一荡,只是……风敬德扭头,错开与他黑葡萄眼睛对视,抬手撸毛,“乖,你还小。” 赵元嵩:“……。”满心都是泪,还小,小,男神说他小! 两人又聊了聊家里几个人,说到大嫂万氏时,风敬德表情有些难言。“她是大哥继室,并不是景逸生母。她没惹到你,你不用理会她。” 赵元嵩将定国公府里的人际关系记下,暗叹自己幸好是男妻,不用跟这些心思诡异的女人打交到。 征得赵元嵩同意,风敬德要将计划书拿给定国公看。放在案头的誊抄份派上用场,而赵元嵩的原稿却被他收到书架上的机关秘格里。 赵元嵩从卧房出来,正好看到风敬德快速将秘格掩住。感情上得到保证,他对其他事并不太上心,撞破风敬德秘密,他也没想追问。“啊哈,那计划可行的话,我找小伍他们去趟当铺吩咐些新工作。” 风敬德点头,脸色如常,“早去早回。” 被收拾乖顺的朱小哥成了当铺主力,书生兄弟俩名为谷大谷二,他们还真是亲兄弟,只是不一个爹,老母生病,两人才冒险接了可能让他们吃牢饭的活。当铺掌柜钱勇心善,提前给了他们三个月的工资,让他们先带母亲去看病,两人感激涕零。 钱勇手上本有三家当铺,正经的典当行,因经营不善和同行排挤,如今只剩下平安大街上最后一家门脸。当他看到赵元嵩的发展计划后,满脸震惊,又透着隐隐兴奋,“四爷,这行么?” “行,怎么不行!”赵元嵩翘着腿,一改在定国公府的乖巧,纨绔的不得了,“树大好乘凉,定国公府这棵树难道不够大?” “四爷,您可别蒙我,这上面的活计,不是说办就能办的。”钱勇指了指天,富贵人家使用的炭是用木头烧制出来的,量不大且贵,如果真能找到这种可燃煤石,不会受朝廷管控么? “呵呵,你想多了,大批量的当然要通过朝廷,我让先你做好准备。在这之前,咱们可以用一些古董瓷器与他们交换看看,赚一笔。”谁也不嫌钱多,抓住先机才能赚大钱。对了,这事还得多拉几个人下水,等民间成一定规模,让朝廷见到好处,估计那份计划就能上达天听,这也是他与男神商量出来的结果。 知道不会丢了小命,钱掌柜准备撸袖子大胆干,他大方向拿不准,管理上还是比较厉害的。 办完事,赵元嵩回定国公府,被安哥告之风敬德去了京畿西大营,晚上不回来用饭了。赵元嵩抿了抿唇,伐开心。 当晚,赵元嵩坐在座榻上等人,等到不知不觉睡着。男神抱他上床,还在他额头落了一个轻吻,可惜赵元嵩不知道。 第二日,身边又没人,赵元嵩内心是崩溃的,军嫂不风敬德回来了,在西院演武场,赵元嵩马上洗漱,然后兴冲冲跑去西院看男神。 男神没看到,逮到男神他爹。定国公一身单衣,拳头虎虎生风,飞起一脚踢上一旁的梅花桩,“咔嚓”小腿粗的梅花桩应声而断。 “好!”太帅了有木有,男孩子总有点武侠梦,君子六艺中也有拳脚,可那些比起真功夫差老远了。“爹真厉害!” 小少年黑葡萄眼珠闪着热忱与崇拜,让定国公想起当年儿子们还小时,追着自己要学功夫的场景,顿时一颗老心被戳中,招手让小少年过去,“要不要学啊,爹教你。”一晃眼,儿子们都长大了,虽偶尔还能切磋一二,却再也看不到他们眼中的崇拜。唉,他的一颗老心啊! 等风大风二跑马回来,看到的就是小少年被揍的一幕。他一次次被摔倒,又一次次爬起来,按定国公的指点快速进步着,从最初碰不到定国公衣角,到现在可以打到他手臂。累得他一身的汗,满脸的泥,手肘膝盖都磕青了,却没叫过一声苦。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嗯,有毅力,二弟,你没选错人。”风大拍拍弟弟肩膀,认同了赵元嵩。他也曾惊疑过弟弟为何突然要娶男妻,还非要娶京都有名的小纨绔,如今看来,二弟弟有慧眼,这小纨绔并非真纨绔呢。 是啊,很有毅力,赵元嵩是个越挫越勇的人。犹如上一世,在自己百般拒绝与羞辱下,他还是一次次出现,并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陪在自己身边。 风敬威被他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震的头皮发麻,哎呀,这么恶心的笑,怎么会出现在风长缨脸上!眼前这人真是他二弟么?不是哪个妖怪幻化的?风大内心难得与邓勉同步了。 第二卷 烽火连天 第27章 长阳关之战 长乐侯府里“鸡飞狗跳”。 自赵二小姐联合郭家表少爷陷害自家兄弟的丑事爆出,侯夫人落了个教女无方之过,母女俩被罚闭门思过,长乐侯一直宿在通房丫头屋里。见夫人失势,两通房心思渐大,平常一直躲在后院刺绣弹琴,今日相携出来到沉香阁欣赏冬日暖阳。 胖堂婶也带着女儿出来晒暖,她是正妻身份,当然不愿意与两通房分享屋子,便因身份高低贵贱吵了起来。 侯夫人听到这消息,气得内分泌失调,脸上起了好多豆豆。她被禁足,管家权落到史万生手中,史万生就是史大管家,因行事周全办事利索深得长乐侯喜欢。 “嬷嬷,你说那个史万生该不会与侯爷……”史万生三十来岁,相貌普通,但是特别会说话,会哄人高兴,办事能力也好。 “哎哟,我的夫人啊,您不是气糊涂了吧?”赵嬷嬷皱起额头,一字抬头纹深深将她老化十岁,“可别瞎想,容易和侯爷离心。” 侯夫人抚了抚胸口,也觉得自己多心了,那两作死的通房正美得翘尾巴,她可不能自乱阵脚。 长乐侯书房中,族长赵宗启正在对着赵守城发脾气,“你当自己是元望那年龄啊,没事多什么嘴。” “族长,我知道错了。”他与赵元嵩关系出了五福,本不用去送亲,当时他脑子一热,觉得可趁机多认识一些权贵,为女儿找个好人家。 长乐侯赵守义也黑着脸,冷冷瞪着坐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庶三爷,“你怎么不拦着点?” 庶三爷痞痞一笑,“小弟什么身份,怎么能劝得动正统少爷们。” “你!”赵守城便是以庶三爷身份不够硬要跟着送亲,长乐侯当初没反对,如今庶三爷就拿这话头来堵他的嘴。“这事关系到长乐侯府,关系整个武阳赵氏。皇上真要怪罪下来,你以为你和你娘能脱得了关系?” 庶三爷无奈耸肩:“小弟知道脱不了关系,但小弟的话真不管用啊。” 长乐侯被他这滚刀肉气死,又有下人跑来禀报沉香阁中冲突,这等同于火上浇油,他气得直接摔了茶杯。 族长赵宗启大发雷霆,指着长乐侯骂:“你是怎么治家的?这时还闹出家宅不宁之事!”然后对着一众小辈无差别骂道:“还不嫌乱是吧,滚,都滚!” “六叔,这里是长乐侯府。”长乐侯也受够了,族长仗着自己辈分,总爱喧宾夺主。“不是您发号施令的地方!”他堂堂朝廷三品,得不到相应尊重,在自己家还被人骂。 赵宗启正为自己最喜欢的两个晚辈忧心,哪里注意到自己口吻,被长乐侯落了面子,当下更气。“行,这是长乐侯府,不是武阳赵氏地盘,我走!从今起,元吉他们的事也不用你费心。” 长乐侯没挽留,早想与这帮拖后腿的亲戚断绝关系了。 赵家人不欢而散,庶三爷在回自己偏院途中,被一小丫头叫住,说花姨娘有请。 庶三爷敛去脸上笑意,眼中闪过抗拒,还是随小丫头去了花姨娘处。 花姨娘一改之前又聋又瞎,睁着浑浊眸子,一脸癫狂:“多么好的机会,只要杀了使臣,长乐侯府就完了,你为何不动手?忘了你妻儿是怎么死的了么?” 庶三爷嘴唇蠕动,没回话。 “别和我说不想牵连无辜,你这软性子如何能成就大业。” “阿娘,如果那样做了,长乐侯府固然土崩瓦解,但您也……” “哼,别为你的软弱找借口,你就是翅膀硬了,不听我的了是吧!”花姨娘扯断手中念珠,往庶三爷脸上丢。 庶三爷垂下头,掩去眼中痛苦。 “元嵩那孩子定不会像你,明日他回门,你让人将这封信交给他。” “阿娘!” “赵守礼,你的命是我给你的,你只要听话就行!” 皇宫崇明殿内,皇帝陛下放下手中折子,掐了掐眉心,“洪俞还跟着平南王世子么?” “回陛下,洪都尉还在跟。”李公公躬身道。 “嘿,长乐侯家这两日挺热闹啊。” 李公公想起市井传言,跟着笑了,“大街上都在说长乐侯不会教儿女,一个纨绔,一个蛇蝎。” 皇帝陛下拿起御案上两份折子对比,没头没脑地喃喃道:“朕是将她嫁南平王府好呢,还是去东夷和亲好呢?”皇家适婚公主早就出嫁了,宫里现在最大的公主只有九岁。 李公公:“……不管是嫁哪里,她一定能完成陛下对她的期望。” “这倒是。”皇帝陛下捋胡子,突然问:“蒋祯那里可有消息?” “回陛下,太常令万大人近日与蒋丞相走得比较近,三皇子也经常出宫拜会外祖。” 皇帝陛下冷笑,用手指轻轻敲击御案,“三皇儿孝心可嘉,这万博野倒是可笑,定国公府正经亲戚不走,却往丞相府里跑。” 李公公眼观鼻鼻观心,双手垂立,没有插言。 “荣锦啊,让于荣盛请万博野去他那里喝喝茶吧。” “是。” 禁军统领于荣盛,暗中职位为督察府大都督,手下探子无数,遍及北轩南辕。当日下午,太常令万大人在家中失踪,吓坏一家老小。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建平十二年,农历十二月初十,又一场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京都。 今天是四少爷赵元嵩回门的日子,长乐侯府大门前的红灯笼还没撤下,史管家吆喝小厮将大门前积雪清扫干净。因新儿婿上门,侯夫人与赵二小姐解禁。当天一早,侯夫人处理了两通房,为了不落下善妒口实,又马上让身边两个水灵的大丫头补位。 在富贵人眼中,通房这种东西好比现代充气娃娃,身契在手,她想打便打,想杀便杀。夫君不会为了一个道具和她生气,被提了位分的两大丫头还要千恩万谢的对她叩首。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荣枯咫尺异,惆怅难再述。…… 定国公府马车抵达,前后十二名府兵骑着高头大马护卫。这排场已经很小了,怎奈今日出行的权贵太少,定国公府出来的兵又各个英姿飒爽。这事到了说书先生口中,竟变成长缨将军男妻要回门,见天降大雪,十分不喜,这可怎么办呢?没关系,长缨将军抽出腰间佩剑,对着老天一斩,雪停了。走吧,咱们轻车仆减,快去快回。 坐在茶楼与美人联络感情的平南王世子:“……。” 某赵姓美人眯起狭长丹凤眼,很好掩饰住不屑。 长乐侯府木兰院正屋内,三名丫头围着赵兰芝打转。“快点,今天我要梳朝云髻,带那套红梅玉翠头面。哼,我要漂漂亮亮的,看他赵元嵩憔悴不堪。” 赵二小姐身边丫环新换了一批,各个垂眼闭嘴、目不斜视。 “风长缨不会喜欢男人的,绝对不喜欢。那小杂种也就之前得意,如今一定被打落尘埃,只剩下外强中干。呵呵呵呵。” 三名丫头飞快动作,生怕二小姐一个不满意,大巴掌糊下来。 赵元嵩与风敬德走进长乐侯府正厅,长乐侯夫妇已坐在上首,赵二小姐一身淑女风姿,腰背挺直,只坐了小半个椅子,眉眼恭顺,目不斜视,仪态优美得体。庶三爷也在,他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好像没睡好。 说要一直住在长乐侯府,等小辈们春闱的族长及一干堂兄弟却没出来。赵元嵩心下奇怪,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小伍,小伍会意,把礼物递给史管家,借口有事要与在门房等候的府兵说,退出正厅。 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留下吃了顿饭,便起身告辞了。没有人跳出来找茬,这让赵元嵩有点不适应,他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赵二小姐几眼。 “看什么,走了。”风敬德一身凛冽之气外放,明显不喜欢长乐侯府。他嫌弃赵元嵩走的慢,直接将他抱起,大步离开。 在别人眼中,他像极吃醋夫君,嫌男妻看了其他女人。 赵兰芝咯吱咯吱咬牙,手中手帕已被她扣脱了丝。 “回去的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庶三爷代长乐侯出来送儿婿,他看着赵元嵩的目光特别温柔。 “三叔今日怎么了?” “没什么,因使臣之事,族长一气之下带着元吉他们到外面去住,赵守城也离开了。”庶三爷笑了笑:“长乐侯很生气,我很高兴,高兴得一夜没睡罢了。”这和小伍探听回来的消息差不多,赵元嵩没有怀疑。 只是他的笑容带着苦,赵元嵩以为他想起庶三婶和绮儿妹妹。“不行,分家吧,趁族长还在京都,找个借口。” 庶三爷摇头长叹:“他不会放人的,除了尽孝道,他还会找其他借口。” “为什么啊?他干嘛非要把你们当人犯一样扣押在侯府呢?” 庶三爷只是叹气,什么也没说。“快走吧,趁着天还好,不然一会儿又下雪了。” 告别庶三爷,赵元嵩坐在马车中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在想什么?”风敬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哦,我在想三叔的事。”赵元嵩将之前庶三爷对他说的都告诉风敬德,“你会嫌弃我的身份么?” 风敬德摇头:“当然不会。”上一世,他隐隐猜到赵元嵩身份,今日才得到验证罢了。 赵元嵩放下心,吐出一口气,“至于三叔……他身上疑点重重,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却又透着违和。但不管怎么样,他与花奶奶曾帮过我,我想帮他们脱离长乐侯府。将军,你说,如果我请三叔负责京都的煤炭销售,他以后出了名,会不会被封个官当,到那时,他可不可以脱离长乐侯府呢?” “可行。”上一世,煤炭贩卖要比这一世晚五年,也是赵守礼做起来的,看来是赵元嵩在后面出的主意。 一声蜂鸣,风敬德撩开车帘往外看,神情严肃地对赵元嵩说:“有人一直跟着咱们,一会儿你坐在马车正中,不要怕,小伍会进来保护你。” “出什么事了?” “外面有个黑衣蒙面人,跟了咱们很久,恐是来者不善。” 赵元嵩:“……”大白天,到处是雪,穿一黑衣,这人是有多傻啊? 第28章 长阳关之战 风敬德从马车暗格中抽出一柄剑,下车前又叮嘱他千万别乱动,最好坐中间,敌人有重箭也伤不到他。 待小伍钻进车中,赵元嵩忍不住撩开车帘,观察外面情况。 “主子,不要暴露。”小伍抬手阻拦。 “我担心将军。” 赵元嵩微皱眉,黑葡萄大眼因焦急已经染上水光。小伍默默收回手,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将赵元嵩挡在身后,全神防备。 车外十二名府兵下马分散在四周,贡多持剑立于马侧,风敬德走出包围圈,正面与黑衣人对决。 目测那白日、下雪天、还穿黑衣的刺客,身高九尺余,块头比中原人粗壮,脸上蒙黑巾,黑巾鼓鼓囊囊,看不出脸型,头上戴瓜皮帽,两鬓光秃,貌似还是个秃头。 两人没有过多言语,直接开打,剑与刀相击,撞出呛呛脆响。男神身姿矫健,剑花挑起,把黑衣人逼退数步。 赵元嵩看得双眼放光。 京都治安一向很好,五城兵马司大多分别管理各城区秩序,如有特殊情况也会相互借调。大白天,街上持刀剑拼杀的还真没有,路过几名行人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午后时分,因大雪,街上行人并不多,街道两旁开门营业的商铺也没几家。可就是这么一条空旷街道,不出一盏茶时间,竟从四面八方跑来几十个吃瓜群众,这些人是之前跑走的人带来的。 他们指着对战的风敬德兴奋道:“看,那是长缨将军吧!” “你怎么知道那人是长缨将军?据说长缨将军十多岁驻守边关,很少回京。就算今年驻京,也是军营定国公府两头跑,很少上街的啊!” “前几天长缨将军大婚,你没上街看啊,怎么还不认识长缨将军?”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人太多,距离太远,我哪看得清长缨将军长相!哎,听说长缨将军有三头六臂之能,一剑能斩停大雪,那瘦高个真是长缨将军?看上去可没黑衣人强壮!” “啧,对付这种人,长缨将军哪用得上三头六臂之能,几剑下去,那人准跑不了。” …… 赵元嵩揉揉自己耳朵,暗叹耳力好也麻烦。不过,听到这么多人夸他男神,他还是很自豪的。 “啊呀呸!”随着黑衣人一声大吼,赵元嵩与吃瓜群众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只见黑衣人手持大刀向下一砍,扫起地上大片积雪,一个回身,大刀举起,带着能扫荡一切的气势,他的双眸射出宛如野兽般的凶狠之光。 赵元嵩惊叫出声,想推开身前小伍冲过去,可小伍就是纹丝不动,还安慰他道:“主子放心,将军没事。” 果不其然,剑与刀撞出火花,风敬德只倒退一步,而黑衣人却被震破虎口,握刀的手脱力,大刀掉到地上。 黑衣人连连后退,突然昂首对着天空发出嚎叫:“啊呕~” 悠长的嚎叫响彻整条街巷,四周屋顶上,如鬼魅般人立起一群持刀黑衣人。 “天啊,狼嚎,是匈奴人!快逃,匈奴人进京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吃瓜群众们四散逃离。有机灵大胆的,顺脚躲进开门营业的店铺内,帮着老板一起挂门板,还时不时从门缝中向外偷看。 十二名府兵钢刀出鞘,密集收拢队形,严阵以待。贡多则上前几步,与风敬德保持一定距离,方便救援。 赵元嵩不由按住小伍的肩,身体向外挤,他想一直看着风敬德,如果有人敢伤他,他也要跳下去救人,就算死也在所不惜。 “主子,小心!”就在这时,车前黑影一闪,小伍将他向后一搪,手持匕首与突然蹿到马车上的黑衣人展开缠斗。然而,小伍并不是那人对手,几招过后,黑衣人一手攥住小伍持匕首的手腕,一手横切向他颈侧,小伍扑通一下倒地,坠入黑暗。 车外传来贡多的呼喝声,这黑衣人并不受影响,动作极快地向赵元嵩伸出大手。 赵元嵩骇然瞪大双眼,对上他死寂双眸,那里没有一丝活人温度,非常可怕。大手已伸到他眼前,赵元嵩强忍惊恐没有闭眼,下一秒,他清清楚楚看到他小臂内侧的三叶火莲纹身,一封轻薄的信从他袖中掉落。 黑衣人迅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下腰,勾起小伍掉在车里的匕首,扛住贡多冲过来刺向他的一剑。两人你来我往,内力外放,刀光剑影下,马车车厢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匹嘶鸣着惊逃而出,十二名府兵的马也随在其后。 “元嵩!”远处传来风敬德咆哮,赵元嵩来不及回应,骨碌碌地滚下马车,摔得七荤八素。 黑衣人见状,虚晃一式,躲开贡多,蹿上屋顶消失不见。 另一方向,屋顶上的黑衣人见风敬德不再攻击同伴,发出几声短促狼嚎,跳下去几个,将那打红眼的黑衣人拖走。风敬德没空管他们,冲到赵元嵩身边。 总是慢一步的五城兵马司终于出现,两名校尉带着五十来人,团团将整条街围住。 赵元嵩被风敬德扶起,他大手在他身上摸索,耳边传来风敬德紧张声音:“哪里受伤了?” 赵元嵩揉揉被磕到的头,“将军,我没事。”两名校尉已经下马向这边而来,赵元嵩飞快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信,毫不避讳将之塞进怀里。 其中一名校尉与赵元嵩是旧识,他视线来回在他们身上扫过,“哎哟喂,四少爷,风将军,怎么是你们?碍事不碍事?要不要看大夫?” “谢了,于校尉,我们没事。”赵元嵩笑得恰到好处,他指了指坏掉的马车,漫不经心地道:“不过,还是有件事麻烦你,帮我们找辆马车吧。” “好,好,马上去办。” 风敬德低头看了眼气质大变的赵元嵩,唇角微扬。 赵元嵩向他眨眼睛,好像在说:在外人面前必须得装。 另一位校尉对风敬德与赵元嵩一拱手,客气道:“卑职听说有匈奴人潜进永安,刚才截杀风将军,不知可否请两位随卑职回衙门进行调查。” 还没走远的于校尉听闻马上退回来,“唉唉,我说老弟,风将军及家属刚经历一番刺杀,急需回府休息压惊,有什么事咱们过两天再问。”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全城封锁,咱们最重要是排查民房,尽快抓到歹徒,不要让无辜百姓受牵连。”于校尉明显更会办事,得到赵元嵩一个赞许眼神。 于校尉暗中得意,推了拍档一把,“快去找辆马车来,送风将军他们回府。” 随着他的话落,定国公府另一大队府兵骑马而来。领头的队长见到风敬德,跳下还没停稳的马,几步跑过来,单膝跪地抱拳道:“二少,标下来迟。” “起来吧,派几人追回受惊马匹,如有伤人毁物,均由定国公府赔偿。”风敬德吩咐道。 “是。”队长毫不拖泥带水,起身向跟来的人下达命令,后牵来两匹马给风敬德。 风敬德转头谢过于校尉两人,又指了指马车残骸上躺着的小伍,“麻烦两位叫个车。” “将军放心。”于校尉颔首。 风敬德上马,俯身将赵元嵩捞到身前,“驾!”以缰绳为鞭,打马扬长而去。他身后快速跟上一队骑兵,前后拱卫,自动形成防御阵式。 于校尉扯了扯身上轻甲:“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啊!咱们也就这身行头好看。” 另一位校尉也跟着一叹,扬声叫小兵去找马车,回头对于校尉道:“别看了,走吧,去追查匈奴之事。” 剩下的定国公府兵善后,有名小队长走过来,与于校尉他们客气道:“两位还有需要在下协助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没有,没有,您忙。如遇问题,我们会去定国公府拜访。” 风敬德与赵元嵩回到家,定国公夫妇、风家几兄弟已等在大门口,赵元嵩看到他们眼睛一热。 “嵩儿,怎么了?你受伤了?”定国公夫人马上问道。 赵元嵩摇头,“没有,娘,我没事。”泪水却扑簌簌往下掉。 “还说没事,怎么哭了?” 赵元嵩又哭又笑,往风敬德怀里钻了钻,想把脸藏起来。“就是……有爹娘和兄弟疼,真好。” 风敬德想起他私生子身份,以及在长乐侯府被冷落的过往,心有动容。摸了摸他头顶,将他抱下马。 定国公夫人母性大发,更是心疼进心坎里,上前几步,想给人擦擦泪,“不哭啊,娘以后疼你。” “卧槽,这小子……哎呦,疼,三少,你踩我干吗?”邓勉从小死了爹娘,挺能理解这种感动,只是本能吐糟他一男人掉金豆,却被风敬严踩脚板,还被瞪了好几眼。 被邓黑子这么一闹,伤感瞬间消失,赵元嵩红着脸对定国公夫人歉意笑笑,乖得不得了。 “唉,这孩子!”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大家坐下聊了聊遇刺的具体情况,风敬德否认刺杀:“我猜那人应该是东夷使臣,并不是真想杀我,只是比试罢了。我刺伤了他左臂,他右手虎口也在打斗时裂开了。如不意外,皇上为了安抚民心,会尽快送走东夷使臣。明日早朝,他可能会谈与东夷合作,下嫁公主之事。” 大家都认同这个推断,最后定国公点头:“那你们先回去休息,待明日看看具体情况再说。” 赵元嵩跟风敬德回到他们的院子,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决定不隐瞒:“将军,我觉得黑衣人不是一波的。” 第29章 长阳关之战 风敬德看过来的目光黑沉沉,瞧不出喜怒。赵元嵩知道军中最怕出间客,他怕他误会,快速解释道:“攻击我的黑衣人手臂内侧有三叶火莲纹,与阿娘留给我的漆器木匣子上的一样。他身形像中原人,又留下这封信。我阿娘很可能是南辕公主,所以我猜那黑衣人会不会也是南辕人。” 风敬德若有所思,“南辕人?也许并不是。” “呃?” “你之前说,赵守礼送你的添妆玉佩上也有同样的花纹?” “是的,我这就去拿。” 小少年得到他的回应,脸上表情瞬间从紧张松弛下来,他对自己毫无防备,透明的像山涧小溪,晶莹如灯下白琉璃。 上一世,赵元嵩身边跟着一群死士,人数不多,战力彪悍,他们各个如鬼魅,犹如黑夜里的影子,杀人于无形。赵元嵩只是京都最有名的纨绔,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培养出这种死士。上一世的自己除了对他的厌弃,也没少为此怀疑他,调查无果,自己又正面问过。他没说死士来历,只把象征主人的霁蓝翡翠送给了自己,自己还一度暗忖他的目的。 越接触赵元嵩,越能发现他的好。他的喜欢如此诚挚,总是毫无保留地捧出一颗真心。风敬德又为他心疼了,捂了捂胸口,坐到座榻上。 “将军,你怎么了?”将锦盒放在小几上,赵元嵩去扶半垂头的将军。 风敬德将人拽过来,抱坐在腿上,又将头抵在他肩上,鼻子还在他颈间蹭了蹭。 “将……将军。”赵元嵩的心尖尖颤啊颤,然后整颗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为何不唤我长缨?” “……呃,那什么,你看,这就是三叔送来的霁蓝翡翠。”赵元嵩掩饰性将小几上的锦盒放在他手中,他才不会告诉他真正原因。 “霁蓝翡翠矿多产于安南一带,曾是前朝贡品,看这块色泽、品相都不差,的确是御用之物。”风敬德确认完这就是前世能号令死士的翡翠,又将之放回锦盒中,“你收好,不管怎样,黑衣人没有伤你,应该没有恶意。” “这样说来,如果我阿娘真是南辕公主,那三叔与花奶奶又是什么人?也是南辕皇族?不太可能啊,三叔他们一直待在长乐侯府……难道他们是南辕安插在北轩的间客?” “别多想,看看信再说。”风敬德已将黑衣人与上一世的死士联系在一起,至于赵守礼和那位花奶奶,风敬德觉得他们更像替人保管翡翠的忠仆。这些只是猜想,他可没空去查他们。 赵元嵩点头,拆开轻薄的信。看完后,他全身冰冷,将信一丢,跳下风敬德膝头,在卧室里暴躁的来回踱步。信上又将他阿娘的身份讲了一遍,还提供了更精确时间,以及几位证人姓名,证人住在上至皇宫下到凉山他住过的村子,所有一切都在指明他阿娘就是南辕质子公主。 风敬德心生诧异,捡起信件扫了几眼,神色也变了,看来这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将军,他们这是故意的!”赵元嵩双手抱头低喊道:“他们果真是间客!之前三叔接近我,貌似好意告诫,不过是想借我之手,向长乐侯府展开报复。咱们成亲后,他们再次出现,是在警告我,如果我不按他们的意思去做,他们就会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同时也要牵扯上定国公府!”他放开头,有些不敢接受地喃道:“三叔与花奶奶在这里到底又是什么角色?是被逼迫,还是……主导?” 小少年承受的压力过大,又因自己在意的定国公府被威胁,情绪有些失控。风敬德见势不对,马上起身将人抱到床上,搂进怀里拍顺他后背,安慰道:“好了,别多想,没事的,有我在。乖,没事的。”风敬德很自责,自己太想当然了,以为前世他能轻松把霁蓝翡翠送出,便忽视了得到死士背后的艰险。自己仗着前世记忆,避开几次危机,有些膨胀了! “将军……” “嘘,不用管他们,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乖,时间很晚了,睡吧。”这一夜男神没有再离开,一直搂着赵元嵩睡到天亮。 风敬德闭着眼睛沉思,事情会随着时间环境发生变化,就如同他自己避开危机一样,今后他记忆中的事,有可能出现另一个结果,他不能再想当然。他的力量还不够,想要保护重要的人,他需更强才行。 得到风敬德夫夫街上遇刺消息,第二日,族长赵宗启派小辈们到定国公府探望。赵宗启听元吉说,喜宴上赵元嵩在关键时刻护着他与元望,觉得小纨绔再不学无术,也比长乐侯有心,故而同意小辈们与他交好。 赵宗启与长乐侯的小船翻了后,在京都南城租了个小院。赵守城也没离京,更加紧锣密鼓的为女儿找夫家。 赵元吉代表族长叔公对赵元嵩表示慰问,赵元望则是站一旁上下打量他好几眼,确认他真没受伤,才小小松了口气。 赵元嵩:“……。”他从来不知武阳赵氏的人还会关心除科考与爵位以外的事。 几人闲聊,说起明年春闱,族长修改当初计划,预计参加人数骤减。赵守望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被强行召回,族长罚他去家庙修闭口禅。 定国公夫人娘家也有来人,尚氏两位舅父,外加大大小小几位表哥表弟。赵氏客人见状礼貌告辞,临行前,赵元吉面露惋惜道:“元嵩堂弟,以你的文采、胸怀,真的不出仕么?” 还真是帅不过三秒的赵家人! “走,走,走,我就当商贾了,怎么地!”赵元嵩炸毛。 小伍醒来找风敬德请罪,被罚三十军棍不提。 大堂里,一众小表弟围着赵元嵩坐下,让他给他们讲长缨表哥大战刺客的故事。讲故事,小纨绔在行,连说再比划,把小表弟逗的惊呼连连。 此时,定国公他们下早朝回来了。定国公眉头紧锁,亲自来请定国公夫人去议事,见到两位小舅子,一同招呼上。风敬德闻讯从西院演武场赶回,也把赵元嵩拉了去。 东夷使臣手上的确有伤,皇上貌似已知道具体情况,没有过问此事;皇上下令从皇族中过继一位郡主,赐封泰和公主,明年开春送去与东夷单于慕容图和亲;失踪两天一宿的中常令万博野贪污受贿,私自添加皇家罪臣进入太庙,其中牵连人员还有蒋丞相一派的两位文官,全部予以革职查办。 除此之外,钦天监上表:司天监赵侍郎夜观星象,说西方昂宿星与北方斗宿星相交,寓意大凶之兆。帝大怒,将妖言惑众的赵侍郎流放到二千里外的濮阳郡劳改,钦天监一众被骂成狗。 本来大家想讨论东夷使臣为何要找风敬德麻烦,说着说着,话题转向如何快速有效潜入东夷,并获得更多有利信息上。赵元嵩的计划书也被提上议程,风敬德说出自己想法。 “白神?”定国公不确定抬头望向二儿子,“你说让人假冒或策反东夷人萨满,再让他通过白神降下神谕?” 冯玉林瞪眼嚷嚷道:“这能行么?这种神鬼之说,他们能信?” “可行的。”赵元嵩力挺自己男神,“北方游牧都信这个,别看他们野蛮,对神灵、先祖都很敬畏。” “二嫂唉,这事可不能瞎说!你又没去过东夷,怎么会知道他们信不信?”邓勉吐糟道:“元帅刚才还说赵侍郎被流放二千里,钦天监的人被骂得抬不起头。这可都是前车之鉴!” 定国公夫人听赵元嵩提起游牧民族信仰,便想起父亲曾与他们兄弟姐妹讲过的外族风俗故事,不由转头看向两名弟弟,看他们要不要开口。在世家礼教下,她已养成等男人们全都说完后再发言。 尚氏兄弟也想起这茬,却没开口,他们目光盯在赵元嵩身上,想看这位闻名京都的小纨绔,要如何说服定国公。之前二外甥说对东夷的通商计划出自小纨绔,他们还不太相信呢。 赵元嵩对邓勉翻了个白眼:“谁瞎说了,没事你多读读书!”在邓勉要卧槽前,赵元嵩接着道:“不知你有没有在边关待过,知不知道匈奴在作战前都会宰杀牲畜祭天,还会将动物血涂在脸上身上,以示得到了神明赐福?” 邓勉还没上过战场,冯玉林却是知道的,他不由提起精神细听。 “我有一位先生,姓秦,他曾在塞外游历过,写了一本游记。游记中记载不同部族信仰的神也不同,却因他们拥有古匈奴血脉,均视白神山为圣山,德高望重的老者死后,会被送回白神山天葬,愿老者来世成神不再受苦。不是每个部族都会有自己的萨满,有萨满的一定是大部族。你们知道这群蛮夷弑杀,他们吞并抢夺其他部族来壮大自己。但你们知道他们为何从不杀草原女人和萨满么?”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两位舅父听得双眼放光,不由追问为什么。 赵元嵩笑:“我曾在古书上看过一段有意思的记载,青如之地前身青如国,以女子为尊,这个国家的男子可以生孩子。”见邓勉又要卧槽,赵元嵩马上声明:“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但书上是这样写的啊。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青如之地的存在,草原女子在他们心中地位很重。又因他们男多女少,种族需要繁衍,故而他们从不杀草原女人。萨满是能与神明沟通的人,杀了他们会得罪神明啊。” 两位舅父博览群书,也看过相关古籍,曾推论过古籍事件的真实性,从古今传承看,古籍上离奇事件很有可能为真,要不然为何会出现男男、女女婚配制度? 他们没想到小纨绔知识面如此广,这么生僻的书也看过。而且,他们更加好奇他口中的秦先生,与他写的那本游记。这么详实的塞外风俗,值得好好研究。 赵元嵩误会两位舅舅目光,以为他们还是不相信神谕对塞外蛮夷的重要性,挺了挺腰板纨绔道:“总要试一试吧!如果成了,不论军事还是通商方面,对咱们很有利。如果不成,仍然是当下局势,该开战开战,该和谈和谈。咱们所花费的不过是时间,反正也要往东夷派间客,顺便策反个萨满玩玩呗。” 冯玉林好想爆粗口,碍于小纨绔的凶残指数,他忍了,好言道:“二少夫人,事关边境、两国邦交大事,可不是能拿来玩的啊!” 尚家两舅舅激动道:“能玩,而且准成!” 冯玉林:“……。”小舅子们,不带拆台捧臭脚的啊! 定国公看向老妻征求意见。定国公夫人也点头:“我在家时,曾听家父提过当年出使西夷的见闻,游牧民族的确除了兽神,都信奉白神。” 尚家一位舅舅马上附和道:“是的,父亲说他们为了朝拜神明,就算家里已揭不开锅,也会不惜拿出一半财产,就算腿脚不好,他们爬也要爬上几百公里路,去圣地祭祀祈福。” 得到认可,赵元嵩眼睛亮亮的,马上做出结语:“将军所说策反萨满是可行的!只是为了保障通商安全,让他们不要顾忌山神啊兽神啊,开采煤炭而已,再者,咱们用粮食布匹等物与他们交换,他们的生活变好了,不正是‘神的赐予’!” 冯玉林:虽然没听太懂,但感觉能坑蛮夷们一大笔,这感觉……呃挺爽,好吧,他没异议了。 邓勉:你们说什么是什么,我读书少。哼唧。 “那就在泰和公主和亲之际,多派出几名乡间。”定国公最后拍板,扯过一张纸提笔唰唰写了几句话,加盖印信,转手递给风老三,“严儿,马上发出。” “是,父亲。” 说完东夷,大家自动跳过大嫂万氏父亲万博野之事。不提他上次在大朝会上联合蒋派想坑风敬德,就说他所犯之罪,全部属实,皇帝陛下动用督察府查出的东西,很少能翻案的。 之后大家又聊了聊倒霉的司天监赵侍郎,这位大仙,据说出身白马观,玄学造诣超级牛叉,经常给钦天监同事们批命,乌鸦嘴百说百灵。招来一众同事妒忌外加厌恶,大家一商量,给他单独立了个职位供起来,司天监由此诞生。 司天监赵大人一般只在皇帝陛下每次祭天时出来转一圈,这次不知又得罪了谁,竟有人将他的“疯言疯语”捅到皇帝陛下面前。 “关于赵侍郎所占国运之事,不能尽信也不能不信。”在这种事上,风敬德最有发言权,上一世,五年后国将不国。“今年雪下的勤,气温也较往年低,塞外之地情况并不乐观,我恐匈奴还会南下。不知往年开春边塞增兵事宜能不能提前?” 风敬威道:“这事不好由咱们定国公府先提出。” 冯玉林几个赞同,皇上他老人家小心眼儿病挺严重。 大家沉默,定国公夫人才轻声道:“我记得蒋派有位韩易白将军,已从南方换防回京了。” 风敬威点头笑道:“母亲好记忆,这位将军是个好大喜功的,正好可以拿来利用。” 赵元嵩:“……。”请告诉他,他参加的不是奸党会议! 就在他们热火朝天讨论如何让这位将军不经意听说边境隐有危机,如何让他觉得可以在其中赚到大功之时,风敬严突然从外冲进来,“父亲,有急报!匈奴扣关,玉屏失守,再过三日,抵达长阳!” “什么?”不止定国公他们,就连风敬德也很震惊,公主还没被抢,慕容图也没将达奚部匈奴赶离属地,事情有变,风敬德很不安,他要亲自去边关看看,“八百里快马,皇上明早就能得到消息。父亲,明日我与您一起上朝请战。” 第30章 长阳关之战 “他娘的,皇上这是想干吗!自降品阶还不够,还让二少自己筹兵?”冯玉林听下朝回来的风敬威说起朝堂之事,气得在书房内跳脚。“筹多少合适?到时他不会再给二少冠上拥兵自重的罪名吧?” 定国公黑着脸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风敬德很淡定,心算过后,对定国公道:“父亲,我可先带八百府兵过去,再从长阳一带征招徭役民兵,共计差不多一千二百人左右。匈奴铁蹄,行军速度快,却无后备粮草,以我对长阳地形了解,可以坚守十日。长阳为直入京都的哽嗓咽喉,皇上不会坐视不管。如果韩易白请战,估计他会同意。” 冯玉林不赞同,“二少,你这是吃力不讨好啊!拼死坚守十日,把匈奴粮草耗尽,最后便宜他韩易白?” “冯叔,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防不住匈奴,北轩要死多少百姓?” 冯玉林焦躁挠头,定国公府费人费力,死伤无数,最后功劳是蒋派的,蒋派根本不记好,总想从定国公手里夺兵权。他气蒋派,更□□上,用得着你时加官进爵,用不着你时卸磨杀驴。 “行,就这么定了。玉林,你马上回鸡山关调二万人马到录屏,以冬季演武为由。”定国公最后拍板。 冯玉林眼睛一亮:“大帅的意思是暗度陈仓?”其他的他不成,打仗他懂。录屏距玉屏大概二百里,半天路程,不仅可以救援长阳关,又可以与长阳形成包抄合围之势,再不济潜入玉屏,直接断匈奴人的尾巴。往年这个时候他们也会在鸡关山与屏录等地搞演武,故而可以来个先斩后奏。 “父亲,鸡关山的兵动了,匈奴鲜卑部或许会借机偷袭。” “我知,你不用担心。匈奴几大部族里,这支与达奚部一样凶残,不过,我们的间客已渗透其中,已经可以掌握他们具体动向。早晚有一日,老子定要将他们赶到白神山林以北。” 定国公一声令下,定国公府八百府兵整装完毕,另二百留守,负责辎重的是王管家。前方军情紧急,眼看二少爷马上要启程了,他从哪瞬间变出五百匹马与八百人份的干粮?就在王管家急得想撞墙,赵元嵩溜达过来,“王管家,我认识个朋友,他们家做南北生意,没马有骡子,行不?” 行,怎么不行,骡子脚力比不上正经军马,队形很可能被拉长,但总比没有代步工具的好。“二少夫人,不知您这位朋友是哪家?真可以一下子借出五百匹骡子?” “唐家。” “哪个唐家?呃……不会是那个唐家吧?”京都首富与蒋丞相家有姻亲关系,真能从他们手里借出骡马来? 赵元嵩点头,在骡马管制年代,除了唐盏家这个有钱有大腿的,谁家还能养这么多匹马。“等着,我去去就回。”商人在商言商,只要有足够利益,他们可不管党派问题,而他手中正好有唐盏感兴趣的东西。 “等等,二少夫人。”王管家叫住赵元嵩,不好意思笑道:“如果可以再多借一百匹。我本打算用牛车送粮草,要是有骡马会更好。” 赵元嵩玩味得对他笑了笑,王管家有点小脸红。 府内大小厨房内,丫头小厮将所有干粮都搜罗出来,分拣装袋,不管大厨还是帮工,都在用最快的方法处理食材。长阳关距京都大概一千二百里,马不停蹄地跑,需要两日。皇上下令让二少爷自筹士兵粮饷,抵达长阳后,驻军是不会分粮草给他们的。运粮草的马车比较慢,日夜兼程差不多也要三四日才能赶到长阳,厨房为二少爷他们准备干粮分量定要能坚持五六日以上。 厨房管事与大厨们在哀嚎,八百人份啊!从前定国公紧急出征,他们最忙乱的时候也只准备过三百人的,且只有两三日分量。唉,在定国公府做工,时常挑战不可能,他们出去都能与其他厨师来场杀鹅比赛了。 定国公夫人来赵元嵩他们院子里,为二儿子收拾行囊,小两口都是男人,心没姑娘细,她不放心。进屋只见风敬德,好奇问起赵元嵩去哪了。 “去筹骡马了。” 定国公夫人这才想起自家马庄里的军马只有三百多匹,男妻并不是不细心,只是关注的点不同。她为自己错怪赵元嵩有了小小愧疚,决定在儿子出征这段时间,要更用心地照顾他。 定国公夫人吩咐身边大丫头细水、浮花帮二儿子打理包裹,断云、含雨去邓勉院子规整,又让安哥去库房取来两件最厚实大氅,分别送给两孩子。一切准备停当,风敬德拜别父母,率三百府兵先行一步,邓勉要等后备马匹到位,随时出发。 望着匆匆离开的二子,定国公夫人心里小小难受,他们才新婚就要分离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德带着三百人,从白虎大街飞驰而过直奔西城门,街道两旁的行人自动避让,各商家店铺掌柜听到隆隆马蹄声,从店门里探出头外望。“看那旌旗幡帜,是定国公府的人。” 小二:“他们行得如此急,边关是要打仗了么?” 掌柜:“有可能啊,今年几场雪下得都很大,北边蛮子日子肯定更不好过。” 小二:“大雪要是一下子能将匈奴人都冻死就好了!” 掌柜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别贫,干活去。”心里却在叹息:唉,要打仗了啊! 西城门边的小食铺,有两位富贵俊逸公子坐在一群行脚商中。高个子的头戴黑貂皮帽,披着同款的貂皮披肩,对裹着朴素白狐裘的丹凤眼美人道:“这里的小食果真不错,小嵩不亏是老京都人。” 丹凤眼美人轻柔一笑,微颔首垂头,不经意露出颈项后的雪白皮肤。“哪里,卓兄见笑了。” 化名为卓玉假皮货商的真平南王世子,见了这一美景,情不自禁抬手想抚过他腮边的碎发,刚抬手,只见从街道尽头,飞驰来一队人马,隆隆马蹄声渐近。为首者头戴麒麟纹青铜胄,面覆兽首面具,一道锐利冰冷的目光从兽眼处射出,让平南王世子瞬间缩回抬起的手,待那目光收回,他身体才放松下来。 丹凤眼美人仿佛没注意到平南王世子小动作,他语气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这是怎么回事?当街跑马,是不是北方又有紧急军务了?那是定国公府的幡帜吧,他们这是去京畿西大营点兵?” 平南王世子没有接话,匈奴人每年都会在边境劫掠,今年北方大灾,又有东夷单于崛起,估计这一仗弄不好就要真打起来了。定国公府三代为将,军中威信极高,现任定国公又身兼大元帅一职,可以号令北轩全军。此战一开,皇帝陛下会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以他父王对皇帝陛下的了解,以他对朝廷武将任免调动的关注,这事,皇帝陛下还真不是干不出来。或许他该回家了,等着看皇帝陛下作死,匈奴破关之日,就是他们起兵之时。 唉,可惜了定国公府一众忠臣良将! “卓兄,你怎么了?” 欧阳卓宇也没心情逗弄美人,直言道:“没什么,小嵩太美,让我有些失态。别误会,我并没有轻贱你的意思,如你愿意,我很想娶你过门。” 美人柔柔一笑,摇头拒绝:“小淞已心有所属,谢卓兄厚爱。” “那真是可惜了。”欧阳卓宇惋惜道,“要过年了,我明日便启程回南方。” “这么急……” “三弟,是你么?”突然一道女声传来,雕刻着金牡丹团花的豪华马车窗帘内,探出一只莹白玉手。 欧阳卓宇与美人都是一愣。 “赵元淞,是不是你?” 知道自己二姐脾气,赵元淞不敢耽误,与欧阳卓宇告了声罪,来到马车近前。 欧阳卓宇不是平头百姓,当然知道马车上的金牡丹团花不是普通装饰,他眯了眯眼,低喃道:“三弟,赵元淞?有意思。” 两姐弟叙旧,激动起来声音有些大,欧阳卓宇隐隐听到女子咒骂小杂种,下贱玩意,什么谢玉华浪蹄子啥的。欧阳卓宇对这未婚妻有了直面了解,不由哼笑:“这真是世家大族出身么?” 永和大酒楼,京都有名的纨绔小团体再次聚首,因派系问题,李远行等人并没去参加赵元嵩婚礼,定国公也是当朝三公之一,同为三公的父辈们为了面子只送了些薄礼。御史大夫李大人的原话是:“定国公府皇亲国戚,皇家御赐封赏不断,不差钱。大元帅知道我俸禄不多,动不动还会被皇上罚俸。管家,提两只大白鹅过去,足矣。” “赵四爷,您真要把这些都抵押给我?”唐盏爱不释手的拿着鸡血红鲤鱼纹玉璜,又看了看水青羊耳四方尊。 赵元嵩点头,“够不够?不够再将远行哥那件粉底彩釉的前朝古董抵上。” 李远行差点喷茶,“你还真不客气!” 赵元嵩嘿嘿一笑,好哥们儿似得搭上他的肩:“远行哥,你是我亲哥啊,我还与你客气啥。” 蒋正奇懒懒靠坐到一边拆台,“亲哥?呵,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说‘出门子的男妻,堪比半个土匪。’。” “哪那么多废话呀你!”李远行最是护短,“兄弟有难,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快点,都捐点。” 唐盏摆手:“够了,有这两件就够了。”唐父没别的爱好,除了做生意就剩下收藏古董。唐盏虽是嫡出,却不受唐员外喜爱,想从商队里调用骡马,还得唐员外同意才行。 时间紧急,他们没多聊就散了。赵元嵩傍晚带回好消息,让定国公府人全都高看几分,邓勉咂嘴:“纨绔的狐朋狗友也不是没用啊!” “你个夯货,快走吧你,将军还等着呢!”赵元嵩急道。 邓勉一招手,带着剩余府兵列队,静默穿过街巷,往城外约定地点跑去。 定国公夫人走过来拉赵元嵩的手,“嵩儿,别看了,与为娘回家吧。” 赵元嵩鼻子发酸,三步一回头的跟在定国公夫人身边。男神走时,他没送成,往年他会去西大营外蹲守。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他心里总有些不安。他夜里去看了小伍与贡多,这两都被打了军棍,贡多二十军棍,勉强能爬起来照顾小伍。赵元嵩叹了口气,让他们好好休息,转身离开了。 风敬德走后隔日,王管家粮草也准备好。向北一路,积雪未化,北风吹起地表雪粒,打在脸上也挺疼。二少爷的先行军估计已与匈奴对上阵,再难行的路,他们也不能停歇。 王管家往下拽了拽皮帽子,挡住被雪迷花的眼睛,不经意间看到一车粮草麻袋垛动了动。他骑着骡子来到这辆车跟前,“停下!”使了个眼色,让护卫将车包围,对着车上喊,“出来,我看见你了!” 赵元嵩小心翼翼缩回僵了一天略酸痛的手脚,侧耳倾听外面动静。 王管家:“再不出来,我可不客气了!” 赵元嵩心道:你还能如何不客气呀,大不了搬开我身上这包粮草…… “噌”一声,刀剑出鞘,随后一柄明晃晃的刀刃在赵元嵩鼻尖擦过。与此同时,定国公府里也发现二少夫人不见了,这回轮到二管家着急忙慌,府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第31章 长阳关之战 赵元嵩没想到王管家只是外表看上去随和,骨子里却是凶残无比,真是一言不和就拔刀啊!他马上出声投降,以免他将自己捅成对穿。 “二少夫人,您怎么跟来了!”见到他的一刻,王管家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以为车上是间客之流,抓不住活口,宰了便是,一切都要以行军速度为主。幸好他没让人一起捅刀子,要不然他怎么有脸去见二少爷! “嘿嘿,我跟你们去边关看看。” “不行,太危险,我派人送您回去吧。” “还有一半路程到长阳,让我跟你们过去吧。” “真不成,二少夫人,您这样不是让我为难嘛!夫人要是知道您跟着我们去长阳,一定会很担心的,而且二少爷见到您,也一定会发火。”王管家也好想学邓勉吐糟,不带这样欺负他们下人的。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挑了挑眉,指天指地道:“你看这天都快黑了,雪又开始飘,你确定要这个时候送我回去?再说你们人手不足,还要赶时间,我看就不用麻烦,让我跟你们一起去长阳吧。再者,你们不可能只运一趟粮草吧,到时我再与你们一同回京。” “真不成,您别为难我们了!” 赵元嵩用手接雪,大雪片犹如鹅毛,他吐着哈气道:“看,雪大了,夜里更冷,你真要这时送我回去?” 王管家想想也是,冬日夜雪,就算只有两日路程,走岔了路,也可能遇到危险。要是这位细皮嫩肉的二少夫人被虎狼叼走,他还真赔不起。王管家扯了扯皮帽子,决定先带他往前赶,到达预定村子落脚,将人留在那里等他们回来也行。 匈奴大军已到长阳关外,不排除他们会派小股游击沿山林小路偷袭,扰乱我军后方。王管家领着辎重车队走得虚虚实实,尽量选直线前进,不会在驿站重镇久留。 前面的贺家村是预定落脚点,穿过村子过条河,再有一日遍到长阳关。白茫茫的雪地中,凸起几个窝棚样的建筑,走近才发现,因屋顶厚厚积雪,茅草屋有些摇摇欲坠。呼啸的北风刮过,绞散烟筒里冒出的白烟,吹起地表上如沙的雪粒。 王管家咂咂嘴,住吧,不住他们就得在外面冻着。 府兵与村口几位老乡家谈好价钱,五两碎银可以让他们小百号人在屋子里过上一夜。 王管家带赵元嵩去的老乡家,汉子瘦小驼背,看他们腰间挂刀带剑的,以为他们是了不起的大官,点头哈腰将人请进屋里:“大人里面请,屋里有热汤,先喝口暖暖身子。” 农人家读书少,男女大防更没太多讲究。 汉子媳妇听见院外骡马声,又听丈夫招呼客人,热情着手给大家盛好热汤。赵元嵩随众人围坐在火塘边,汉子媳妇捧了个缺口黑陶碗给他。“小大人,快点喝口热的暖暖,一定冷坏了吧!” 这位朴实的女子,不过才二十来岁,双颊与眼角早已染上了风霜。她看赵元嵩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不免对他心生几分怜爱。 “谢谢嫂子。”如此淳朴美好的人,谁也不想让她伤心。赵元嵩捧起黑陶碗,看了眼碗边粘着的油泥,小心错开位置,喝了一大口白水煮干野菜汤,淡而发苦,涩中带土腥味,真还没有白水好喝呢。“嗯,嫂子这汤煮得入味儿。” “哎呀,小大人别客气,叫嫂子使不得哩。”汉子媳妇听到夸奖眉开眼笑,“好喝我再给小大人盛一碗吧。”说完,汉子媳妇就要抢赵元嵩手中的碗,生怕他客气了。 “呃……不用了,我还没喝完。”赵元嵩死死扣着碗边不松手。“这一碗就够了,真的!” “扑哧。”王管家没想到小纨绔还挺逗,不仅能吃苦,心也格外柔软。忙出声帮他解围:“这位嫂子,我们还没吃饭,不能光喝汤的。” 汉子媳妇一听,一脸为难,转头看自己丈夫,汉子更是手足无措起来。 王管家急忙道:“我们自己带了干粮,只需借大哥家里的锅一用,煮点热乎的好下咽。” 汉子瞬间开朗:“好好,随便用。” 得到允许,府兵们开始动作,将锅里的汤倒进汉子递来的瓦罐中,重新装了干净的雪水化开,掰碎豆面杂粮饼泡在煮开的水里,不一会儿油豆面味四溢,勾得赵元嵩肚子咕噜叫个不停,这两天躲在车上,他可没吃什么东西。 “阿娘?”突然从里屋钻出个小豆丁,他不错眼珠望着他家这口锅。 汉子媳妇也吞了吞口水,低头将小豆丁抱起,“小虎乖,咱们去喝汤汤,吃饽饽。” “阿娘,饽饽不好吃。”小豆丁毫无心机道。 “乖小虎。”汉子媳妇急忙捂住儿子嘴,对赵元嵩他们歉意笑了笑,然后示意汉子抱着那瓦罐拿上锅台上小块发白的土进里屋。 “嫂子,饼汤还有很多,让小虎过来吃口吧。”赵元嵩无法忽视三岁小童渴盼目光。 “使不得,使不得,大人们已经给了银子。”汉子无措抓抓头,转头凶凶瞪了儿子一眼,将儿子吓哭,“哎呀,对不住,孩子不懂事。” 汉子媳妇将儿子圈在怀里,伸手拿过汉子手中白土块塞进儿子嘴里,劝哄道:“小虎乖,吃了就不饿了。” 赵元嵩一惊,跑过去夺过孩子,“嫂子,你怎么给他吃土?” 汉子媳妇吓了一跳,先是脸一红,后又很无奈,默默垂泪。汉子“唉”了一声,蹲在地上叹息:“没办法啊,大雪封山啦,只有观音土。” 大雪封山无处捕猎,就算不下雪,大冬天的也不好寻到食物。他们还算幸运,在揭不开锅前,接待了这批客人,赚些碎银过个好年,村里还有更贫苦的,唉! 赵元嵩在书本上读过易子而食,也感慨过人性,但再同情他们又能如何?他们的粮是要送往前线的。他转头看看王管家。 王管家笑道:“这样啊,那大哥和嫂子过来吃点,雪停,你们就可以去镇上买粮了。”他对赵元嵩没有盲目答应人家送出吃的感到欣慰。 “这,这怎么使得!”汉子脸上羞窘,双眼却在放光。 王管家摆手:“不碍事,多一口少一口,咱们凑合凑合,快过来吧。” 就在大家其乐融融喝着豆面饼汤时,院外传来一阵狗吠,随后有府兵大声呼喝,“大胆贼人,放下粮食!” 天已黑了下来,寻着火把过去,只见在另外老乡家借宿的府兵,正举着火把将三名青年围住,小队长抽刀,指着他们大骂,“找死的玩意儿,敢偷我们的粮!” 听到动静,好多村民跑出来围观,赵元嵩跟在王管家身边。 有府兵看到他们,马上跑过来禀报事情经过。被围起来的青年见主事者来了,也跟着大声哭喊道:“大人,我们实在太饿了,求求你们饶了我们吧。”有人喊,其他人也跟着喊,这个说家里有小孩子要养,那个说有八十多的老娘在生病。 王管家后退半步,去看赵元嵩。赵元嵩挑眉毛,啥意思?让我下命令?貌似“二少夫人”在这里还真是个主子。他道:“照章办事。” “是,二少夫人。”王管家眼中笑意一闪,恭敬应诺。转身时表情严肃,声音冷厉:“盗取军需者,斩!” 王管家是故意试探他,定国公府出来的都是军人,军人令行禁止,杀伐果决。不是说军人没有同情心,但定要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分得清主次。小纨绔没让他失望,忽然觉得这人勉强有资格与自家二少爷相配。 “不要啊,大人,求大人,我们再也不敢了!”府兵出列将三名青年拖到村外,随着求饶叫喊声远去,站在赵元嵩他们身边的村民不自觉退后几步。三名青年喊声戛然而止,有胆小的村民直接跌坐在地上,双腿发抖需要别人搀扶。 府兵回来禀报,任务完成。赵元嵩看向一众村民问:“谁是村长?” 众人缩起肩,小小后退,村长见躲不过,哆哆嗦嗦站出来。 赵元嵩从袖袋里掏出一定十两银子递给他,“军务在身,法不容情!用这些将人安葬了吧,剩下的补偿给家属。” 逃过一劫,村长大喜,磕头谢恩。 赵元嵩不知道,他此举又让王管家与一众府兵高看他几分。虽说法不容情,但谁能做到真无情?做人属下,将性命交予,谁又会愿意跟着冷血主子? 赵元嵩在无形间,将他与定国公府一众的距离拉近。 回到小虎家,汉子与汉子媳妇再见他们,可以说是躬身而立、噤若寒蝉,汉子媳妇看赵元嵩的目光再也不复之前的亲切。 赵元嵩张嘴,声音干涩:“没事去休息吧。”两人连忙道谢,躲回里屋一宿没出来。 第二日天蒙蒙亮,大雪停歇,王管家执意要派两府兵送他回京,赵元嵩无法只好同意。他心里的不安感还在,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回去!趁两府兵不留神,他一鞭子狠狠抽在骡子屁股上,骡子半声没吭,提速狂奔,鼻子里呼出一股股白气。 空气太冷,积雪太厚,耐力再好的马也扛不住剧烈运动。赵元嵩最终被两府兵追上,他们俩人单膝跪在雪中,抱拳请他回京。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望天,真的好不甘心,只差这一天多的路程,想见将军一面怎么就这么难!他刚要妥协,突来的喊杀声、哭嚎声由远处传来,不一会天空升起一股黑烟。赵元嵩望向那个方向,两府兵也起身全神戒备起来。 第32章 长阳关之战 “去看看。”赵元嵩没等两府兵反应,率先弃马向出事地点奔去。 两府兵脑内一堆“卧槽”在刷屏,说好的知理识大体,关键时刻果断决不心软的二少夫人呢?如果邓勉在这里,他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这里是长阳关腹地,前面村庄很可能遭到匈奴游击突袭。两府兵急忙追着阻拦,却又怕声音过大,引来匈奴注意。他们你追我赶下,跑到出事村子外围,躲在蒿草雪堆之后,在兜帽上绑一圈蒿草,又在上面堆了层雪,这才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敌情。 匈奴大概有十人,各个膀大腰圆,身上裹兽皮,内里套着从汉人家里抢来的粗麻棉葛衣物,怀中抱着厚被子,手中提着粟米、莜麦袋子等。 不抵抗者,顶多被踹两脚;反抗回抢者,匈奴人的弯刀直接砍向村民脖子。女人抱着身首异处的丈夫哭嚎不止,小儿想冲上前与匈奴人厮打,被村里的老人死死拉住。 赵元嵩一侧身,身后两府兵马上动作,一个抱他的肩,一个压他的腿,直接将人按进雪里。赵元嵩仇恨的眼睛,在碰触到冰冷的雪后瞬间闭紧。他想抬头让他们放开自己,又被两紧张过度府兵重重按回雪里。 赵元嵩:“……。”又夯又熊,这俩不会是邓勉带出来的兵吧?他还没被自家男神压过,竟被这俩抢了先! 待匈奴人离开,赵元嵩重获自由,跪坐起身,侧头呸呸吐了好几口雪。余怒未消,把离的近的府兵推倒,爬起来用雪糊另一个一脸。他真想怒瞪双眼,表明自己有多生气,怎奈天太冷,他眼睫毛都冻住了,只能用手指揉开。 两府兵见他红了脸,还哭了,顿时想起他身份,一时尴尬不已。 赵元嵩真是被气的,揉了半天睫毛才化开,终于可以瞪人。 “爹,你不是当过兵?为何不站出来?为何让他们杀了福根他爹?”一个少年高声大喊道。 赵元嵩从雪堆后探出头,看到一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小子,他不顾身边妇人阻拦,像只小老虎,张牙舞爪叫道:“爹,你被蛮子吓破胆了不成!任由他们闯进咱们村里杀人!” 他爹腰背挺直,侧脸看上去很瘦,被少年指着鼻子骂,最后气得“哇”地吐出一口血。一旁的妇人急了,抬手甩了少年一嘴巴,扶住丈夫对少年骂道:“你爹去当兵是为了谁?没死在战场上,要被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气死不成!” “阿娘!” “别叫我娘,你这不孝子,尽叫你爹去送死,你自己能耐,你自己干嘛去了?滚,你快给我滚,我就当没生过你这儿子。”妇人真是急红了眼,口无遮拦地想要与儿子断绝关系。 少年没觉得自己有错,蛮夷入境,不应该将他们赶回老家去么?不应该反抗他们的暴行么?为何要将家里存了大半年的粮食让给他们?为何要让他们在村里行凶杀人?他想冲上前抢回自家粮食,是阿娘一直拦着他不让去,为何阿娘这时要说这种话? 少年伤心了,他委屈地抹着眼泪,眸光带着倔强,被小伙伴强行拉到一边去安慰。 当赵元嵩他们走进村子,村民麻木地望了他们几眼,没有多理会。几个半大小子看到府兵腰上的武器,眼睛瞬间大亮,而后又有一点点胆怯,交头接耳,小声商量着什么。 身首异处的男子是村长,村长媳妇不再大声哭闹,跑回屋里找出针线笸箩,跪在尸体旁开始穿针引线。“福根他爹啊,你安心地走,别为我们娘俩担心。你来世一定要托生个好人家,不用挨饿,也没有匈奴人……” 女人一声声抽泣,比嚎啕还要割人心。 冒着热气的一地血红,滚到雪坑里的头颅,满手满身是血的女人,被人按跪在一旁的十来岁孩童,周围一张张青白色的脸,绝望而麻木。 不远处那幢被点燃的茅草屋,因厚重的积雪没燃烧起来,一股股浓烟染黑整片天空。 赵元嵩沉默着,攥紧拳头,红了眼圈。 这就是匈奴人,这就是蛮夷强盗! 两府兵也红了眼睛,走过去帮村长媳妇收殓尸体。天寒地冻,村后面的坟地挖不开,他们只能先将缝合好的尸体埋在旁边的积雪里,等来年开春土地解冻时再将人下葬。 刚经过匈奴劫掠的村子,人们脸上没有伤痛,只剩下麻木与绝望。粮食没了,这个冬天他们要怎么活? 赵元嵩跟在静默的送葬人群后,将他们所有人的表情收进眼底,紧握的拳头一直没有放松过,手掌中出现道道半月形伤口。 当晚他们借住在村民家里,心情大起大落后,头涨疼,赵元嵩久久不能入眠。 雪已停,月亮圆圆挂在布满繁星的天上,好像所有悲伤如同幻影,明日又是崭新的一天。 世人都说人活着就有希望,再多的悲伤也换不回逝去的生命。 月光与白雪将屋外的夜色衬得很亮,传来“咕咕”古怪夜枭叫声,窗户草帘子缝隙闪过几道黑影,赵元嵩猛地从木板床上坐起,怕是匈奴人去而复返。 “咕咕,咕咕咕。”离得近,更能确定这蹩脚的夜枭叫声是人类模仿的。赵元嵩悄悄贴近窗户边,从草帘缝向外看,院外夜光不仅让他看清人数,还看清来人体型与基本相貌。这三少年,其中一个是之前把他爹气吐血的熊孩子,另一个是村长家的福根,最后一个是熊孩子的小伙伴。 “你确定那俩带刀的住这间?”熊孩子轻声问小伙伴。 小伙伴点头:“是这间,长贵哥,我一直蹲在墙外看着来呢。” “我去!”福根恶狠狠道。 长贵按住他的肩,“福根,你别冲动,咱们先试探他们有没有睡着。他们睡着了,才好下手!” 福根:“怎么试探?” 长贵想了想,示意小伙伴去捡块小石头,他们三人躲到院子矮墙外,将小石头砸到府兵借住的屋子门上,然后迅速躲回矮墙下。 赵元嵩:“……。”趁机悄悄走出房间,沿屋檐阴影蹲身冲向矮墙边,然后慢慢起身,正好逮到他们从矮墙下探出头来。 “啊!”几个被吓得一个趔趄,直接坐到雪地上。 赵元嵩压低声音问道:“好玩么?大半夜不睡觉,你们想干吗?”听他们的对话,像想谋财害命一样。 月光下,白白净净的小公子,仿若仙人下凡。他们这些土包子找不到合适词语来形容,反正就是一个俊,比姑娘还俊百倍。 赵元嵩见他们三傻坐在地上,不由一乐,“真被我吓着啦?” 三人这才回过神,相继搀扶起身。长贵看看赵元嵩,又看看他身后府兵住的屋子,破釜沉舟般问道:“这位少爷,能不能借你家侍卫的刀用用啊?” 赵元嵩眯眼:“你们要干吗?” 看到漂亮的人,小孩子都想结交。长贵的小伙伴叫长林,争着回答:“我们要去杀蛮子,你就借我们刀用用,用完我们会还的。” 最小的福根点头:“我们要去替我爹报仇!”他认得这位小少爷,他父亲的尸体是他的人帮着收殓的。阿娘说他们是恩人,让他要好好谢过人家。村里叔公出主意,说如果恩人同意,以后就让他跟在恩人身边,叔公说“什么滴水之恩……报不了,跟在人家身边当狗马出力。”。他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不想跟别人走,只想为爹报仇! “你们要怎么报仇?”赵元嵩好奇问道。这三个孩子倒是比村里人有血性,故而他没直接打击他们,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长贵见小少年有意帮忙的样子,大着胆子道:“我们知道他们住在哪,打算去杀了他们的头头。戏文里说,‘擒贼先擒王,杀寇先杀头头!’。” 赵元嵩先是嘴角抽搐,后又目光一厉,追问道:“你们知道他们住在哪?那你们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头领长啥样么?” 长贵比划着一个高度:“他们大概有三十几个,应该住在前面长平南坡村,头头……头领戴着狼头帽子,有这么高。” 赵元嵩:“你们怎么知道的?” 长林抢道:“我们前天去长平南坡那边刨金刚藤时看到的,他们每天都要派出一小队人去抢粮食,昨天抢了长平北坡,今日抢我们这里,明日就有可能去贺家村。” 赵元嵩想起小虎一家,摸着下巴道:“如果有数十架□□就好了,引蛇出洞,擒贼擒王。” 哎?这位小公子好像挺有学问,他说的他们都不懂。不过,看来长贵的擒贼擒王是对的。 被三人用亮晶晶目光望着,赵元嵩只迟疑一瞬。“行吧,咱们走。” 躲在房间一直没现身的两府兵,急忙追出来,“二少夫人,不能去啊!” 二少夫人?啊?这不是个少爷,而是姑娘么?难怪长得这般好看! 三个小子用一种奇异目光望向赵元嵩,意识到人家是个姑娘,均都有些羞窘、忸怩。 赵元嵩:“……。”回头瞪向府兵,府兵突然开窍,急忙改口:“嵩少爷,真不能去啊,太危险了。”二少夫人要是出了事,二少爷不将他们剁碎喂狗才怪! 可是,他们真拦不住哇! 第33章 长阳关之战 自从赵氏族人在定国公府喜宴上与东夷使臣发生冲突后,长乐侯心中总是不安。初来京都赶考的学子,并不知道长乐侯府与定国公府渊源,只看到他们表面的姻亲关系,故而怀着一腔热情来投奔。长乐侯与他们聊了聊,觉得有几位颇具才华,便将他们留在府里当幕僚,供他们吃住来年应考。 最近京都很热闹,先是北轩要与东夷和亲,后有万大人等下狱,再来定国公府因风敬德自筹兵将弄得一团乱。听说他那“儿子”失踪,定国公奏禀皇上,亲率两千兵甲出去寻找。 侯府书房中,“皇上下旨与东夷和亲,没提冲撞东夷使臣之事,看来这事过去了。侯爷您也不用忧心了。”幕僚甲呵呵笑道。 幕僚乙:“万博野入狱,太常令之职空缺,新年将至,大年初一还要祭祖,新太常令很有可能从太常仆射中提拔一人。仆射之职有空,侯爷您可想想办法,帮底下的人活动活动。” 幕僚丙:“侯爷不用忧心,也许小公子失踪只是定国公想出的借口,他亲率两千人赶往边疆,很可能是为了帮长缨将军。” 赵守义平静听他们说完,大脑却在分析等定国公找到“失踪的”赵元嵩后,皇上会怎么处理他们。将官在外,家属留京,这件事虽没抬上明面上说,但其中深意谁都懂。朝局将变,他想知道长乐侯府要如何应对才能在中获利,而这些话他又不能与这些刚认识的幕僚明说。 正在他微烦心时,史管家敲响书房门,说外面有位小公子求见。赵守义以为又是来自荐的学子,挥挥手让史管家将人打发了,可不一会儿,史管家带来一信物,赵守义看过后,立马起身,笑盈盈迎了出去。 “元淞,怎么才回来?”赵守义上下打量多年没见的儿子,长高了,一身雪白狐裘将人衬得风姿矍铄。 赵元淞狭长的丹凤眼笑眯起来,恭恭敬敬给长乐侯行了个礼,“儿子让父亲担心了。” “无须虚礼,快坐下,你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休息,你的院子一直留着。” “父亲,不了,儿子过会儿还要离开。”他还有事情要办,回长乐侯府,是被二姐“威胁”的。赵元淞对他这个二姐很没办法,她脾气不好,但对他是真的好。 “什么?” “父亲您别急,儿子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如有幸中榜,儿子再公开身份。当年儿子不懂事,作出那种文章,差点连累父亲母亲。如今儿子大了,知道轻重,沉寂这么多年,儿子想一举成名,在朝堂上再现当年辉煌。”他没说自己是为了镇北王才回来的,皇上对定国公府防备过重,现在正好是他们有机可乘之时。 “难得我儿一片孝心!”赵守义很欣慰,当年那事差点走漏风声,还好夫人处理得及时。 赵元嵩几人重新制定了作战计划,几个小伙伴回家准备装备。长贵偷来他爹打猎的弓箭,长林怀里抱着雪扒鞋,拖着他阿爷新做的几个爬犁,福根带来的东西更多,远远看去,那些东西快要将他小小个头压趴在雪地里。 几人忙跑过去帮他,赵元嵩拿起几根粗藤缠绕的筒状物,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福根眼中闪过自豪:“我阿爹的铠甲。” “嗳?”赵元嵩反复看了看,“铠甲不是金属的么?” 某府兵从福根手中另拿了条护腿看了看,“这是藤甲?军队中曾用过一段时间,因藤甲不易修复,制作起来也比较麻烦,故而没有推广起来。” 藤甲需要经过编织、晾晒、除虫,是广大低阶士兵的福音。但藤甲防御力不高,较普通衣物笨重,穿在身上不能灵活行动。藤甲间隙很大,根本防不住匈奴人的弓箭,近距离作战,面对匈奴人的骑兵,作用也不大。 “这藤甲很轻,能防住匈奴弯刀么?”另一府兵接过赵元嵩手中甲衣看了看,“这么小,大人怎么穿啊?” “能穿的,这个可以撑开。”福根帮府兵套上藤甲,自己也挺挺胸膛:“小孩子也可以穿。” 藤甲做得跟比肩一样,对襟开口,整个卡在身上,将宽松棉服紧紧箍在身上,还挺暖和。胸部藤条较粗,腰腹部较细,弯腰侧身也很方便。“这个不错,比我见过的藤甲好。” 父亲的东西得到夸奖,小孩儿非常高兴。只是他父亲死了,不能亲耳听到了。小孩儿勾起的唇角又落下,眼眶里蓄满泪水。 赵元嵩他们的骡马已经找不到了,他们徒步向长平南坡出发。 长平南坡村,地势两头洼陷,村子建在高处,与村外路面成四十五度斜坡。村外小树林中长了一圈金刚藤,经长贵介绍,这藤非常硬,就是做藤甲与爬犁的主要材料。没有被加工的金刚藤呈螺旋状,有膝盖高,藏在雪地里看不清,特别容易绊倒人。他们之前就是想用这藤设套子,和逮兔子一样,将匈奴一个个引出套住。 赵元嵩:“……。”三十多个匈奴,你们想跟套兔子一样套?你们真当他们是会撞树的傻兔子不成!不过,听了金刚藤妙用,赵元嵩倒是另有主意,他勾了勾唇,与众人分享他的计划。 明月当空高悬,村庄里闯进外来者,连声狗吠都没有。经赵元嵩听声辩位,带着一众伙伴查看匈奴人具体情况。 匈奴人拓跋蒙哥是这群人的头领,他带着自己的小队人马潜入长阳腹地,是听了达系部萨满齐良图的蛊惑,在汉军后方不仅能抢到更多财物,还能对长阳关内的汉军有牵制。头脑简单的拓跋蒙哥就这样信了,从来没怀疑齐良图的用心。拓跋蒙哥并不知道这位萨满为了报当年拓跋部杀他族人的仇,巴不得他死掉,还挑了族中最强壮的勇士跟他一起来到长阳腹地。 这里的汉民胆小如鼠、不堪一击,他们轻松绕过长阳关来到这里,着实也抢了不少东西,可就是没有金银珠宝,没有瓷器茶叶,没有绫罗绸缎等物,想必这些高级货只有城中富家老爷才会有。拓跋蒙哥与手下人商量后,决定明日就回长阳关外,与大军一起向长阳进攻。谁先抢到算谁的,他们在这边抓小虾,大鱼要留给别人嘛? 拓跋蒙哥一身兽皮,狼王帽摘下,露出他头顶小锅盖及脑后小辫子。他手中拿着一把弯月刀,坐在村中刘大户家的火塘边,精心擦拭着。这把刀是他的娇娇儿送他的,他们说好等明年春日节就结婚。只有最闪亮的珠宝,世上最好的绫罗绸缎才能配得上他的娇娇儿,明日他们回长阳关外,就算萨满要怪罪,他也是不怕的。 里屋淫靡声停下,一八尺来高的汉子赤着上臂从门帘后钻出,他精神奕奕地用匈奴语与其他兄弟说着屋里女人的香软,有人便迫不及待钻进屋内。八尺汉子见拓跋蒙哥无动于衷,嘿嘿一笑,凑过来打趣道:“头领,你在想咱们族的月亮姑娘么? 拓跋蒙哥瞥了他一眼没说话,这汉子马上转移话题:“头领,咱们为什么不能带汉女回去?暖被窝,做女奴,到了灾年还能充当两脚羊。” 达系部就能抢女人回去,可他们头领却不让他们这么干。 “哼,女人?拓跋呼伦恪你是春日里的豺么?不,你连豺都不如,除了那个想不到别的吧?”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3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嘿,头领,你不要这样嘛,女人、牛羊、布匹如太阳,为咱们拓跋部带来希望!”拓跋呼伦恪也不在意他的讽刺,哈哈大笑道。 拓跋蒙哥摇头:“你错了,只有拓跋部的女人才能带来希望,外族女人是杜鹃鸟,她们没有心,她们不要孩子,会逃跑,会引来敌人!” 拓跋部从前就是栽在女人手中,不管他们对她们多好,她们还是会憎恨他们。 “不会的,我们会用皮鞭好好的教训她们,她们不会跑……” “蒙哥头领,有汉民偷咱们的马!”屋子外传来匈奴士兵喊叫。 蒙哥没空再说本族和外族女人的区别,他抄起狼头帽戴在头上,大步冲了出去。身后赤背汉子穿好自己兽皮,骂骂咧咧跟着冲出。 在村中侦查防守的匈奴士兵高举火把,将关马的院子照亮,粗略数过马匹都在,拓跋蒙哥扯过一汉子问:“马丢了?” 汉子摇头,指了指坐靠在院子门旁的匈奴人,“没丢,咱们的人被打晕了,那汉民还没来得及偷,就被发现了。” “抓住汉民了么?”拓跋呼伦恪追问。 汉子表情变了变,又摇头,指着村外斜坡,“那汉民是个小孩子,像白神河中的泥鳅,向那边跑了。” “追!”在拓跋蒙哥一声令下,匈奴士兵骑上战马准备追击。然而斜坡虽不陡,但下坡真不太好跑马。那小孩子胆子挺大,站在半坡上大吼大叫像是在骂人,后又弯腰找了块石头砸他们。 拓跋蒙哥大怒,这群该死的中原两脚羊,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竟敢挑衅他们伟大的拓跋部众! 拓跋蒙哥一马当先,向下冲去。就在这时,一声破空声传来,紧接着,他□□战马脚下一软,一头栽倒在斜坡上。拓跋蒙哥心中大骇,刚想弃马,借势翻滚,又是一声破空声,箭羽划开黑夜,向他而来。 第34章 长阳关之战 幽幽月光下,箭头反射着寒光,划开静默的夜,带着无边杀意。 一切仿佛慢动作,拓跋蒙哥盯着那支箭矢飞到眼前,他随着战马倒地动作,身体后仰,错开心脏位置,箭尖却还是划过他手臂刮下一条肉。 耳边传来拓跋呼伦恪地惊叫:“头领小心!咱们中埋伏了,全体下马,快趴下!” 拓跋蒙哥就着战马倒地方向及时翻滚闪躲没受大伤。这附近都是小村庄,并非重镇,怎么会有汉人军队悄然无息潜伏在村口? 他们来长阳腹地前,倒是听斥候说起长阳关最近换了将领,红色幡帜上绣金色虎头,绿色幡帜上绣着一个风字。据说新将领号为长缨,就是他上次在长阳关挫败达奚小王子,烧了他们的粮草,让小王子不得不退兵。 难道这位将军已经发现他们潜到长阳后方,派兵前来围剿他们了? 拓跋蒙哥趴在地上,眯眼打量坡下,影影绰绰的树林间,根本看不清有人。刚才射来箭矢的地方,是一片通往长平南坡村外农田的空地,沿着空地方向,又可通向另外一个村落。拓跋蒙哥暗恼自己大意了,他选这个地方并不是易守难攻之地,而且四周视野并不好。不过,他心中畏惧只是一闪而过,草原人都知道,汉人军队除了东北的骠骑,西北的天罡,其他都是出了名的软蛋。 又趴了一会儿,拓跋蒙哥没发现周围有人,回头想问呼伦恪有没有发现什么,可就在这一回头间,他眼前一黑,身体忽然失去力气,陷入黑暗就再也没醒过来。 拓跋呼伦恪发现头领异常,艺高人胆大,爬起来向拓跋蒙哥身边冲。好巧不巧,破空声又响起,拓跋呼伦恪动作矫健打个滚,一支箭矢从他头顶飞过,戳中一旁战马大腿,战马吃痛尥蹶子,正好踩中它的骑手后腰,痛得这位匈奴汉子嗷嗷乱叫。 “喂,你射准点,没多少支箭!”村外农田空地方向传来汉话,半跪着两个人影,一人射箭,一个给他递箭矢。 “兄弟们,汉军没多少人,他们在欺骗我们,随我杀过去。”拓跋呼伦恪也看出异常,挺身蹿起,扯过战马翻身而上,率先向两人杀过去。 就在这时,身后匈奴有人惊叫道:“呼伦恪,小心山坡!”下坡飞冲,很容易从马上跌下,摔断脖子的。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黑色月夜下,根本看不清被积雪覆盖着的藤条,马蹄狂奔中,向下的惯性让马匹跳不开人类膝盖高的障碍。 拓跋呼伦恪与左右两匈奴的马被绊了腿,骨碌碌滚下斜坡。拓跋呼伦恪急忙护住头,不让自己摔死,可谁能想到坡下正好是农家灌溉水渠,水渠被厚雪掩盖着,此时正有削尖的木桩暗藏在其中,正对着斜坡方向。陆续三声闷哼,拓跋呼伦恪只觉胸口一凉,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半山坡上两人影欢喜大叫道:“哎嘿,成功,快,继续射箭!” 失去头领,又失去二把手,匈奴们有些慌。破空声又来,两名匈奴中箭,一名伤到要害,坠下马,捂着胸口翻滚,没一会就不动了。一名伤到肩甲,他拔掉插在身上的箭,跃下马举着弯刀向人影冲杀过去。两人影并不恋战,身体往地上一趴,尽以一种人类难以追上的速度向坡下滑了下去,临近水渠位置,人影就地一滚,躲开死亡陷阱,回身对着跟着冲下来的匈奴又是一箭。 那支箭带着无形压力,惊人杀气,从匈奴人耳际穿过。明明没有碰到他,他却像瞬间失了魂一样倒地,从坡上滚下,赴了拓跋呼伦恪的后尘。 就在匈奴人大骇之时,“扑通”一声,他们身后,刚才被射中马腿的战马莫名倒地,直接砸在腰腹部受伤的匈奴人身上,那人闷哼一声,就这样没了半点生机。 圆月与雪地将周边映照成惨白色,冬日里最平常的光秃树林,在此时看来张牙舞爪,带有几分妖异。四周静悄悄的,前面射箭的两道人影凭空消失,突然,“嘎嘎,咕咕喵,咕咕咕。”另一边斜坡下的树林中,传来夜枭似哭似笑的怪叫。 余下的匈奴惊惧非常,有人喃道:“黑夜之神?难道汉军有黑夜之神庇护?” “快,回去。”又有匈奴人发现其中很不对劲,他建议大家再去看看头领。 当他们驱马赶回去,拓跋蒙哥的气管已被人割断,他倒在血泊之中,身体渐渐变冷。这太诡异了,除了之前想偷马的孩子,射箭的两人,他们根本没发现军队。头领手臂上有箭伤,却不致命,他脖子又是被谁割开的? 一阵夜风刮过,古怪的夜枭叫声又起,胆小的匈奴士兵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退,忍不住问比较镇定的人:“卡他巴特,咱们现在怎么办?” 这时,树影间突然出现几个人影,隐约听到有人用汉话喊:“射!” 卡他巴特大吼:“扔掉火把,趴下。” “嗖”只有一箭,战马中箭,唏聿聿抬起前脚,挣开骑手的束缚,向安全之地跑去,其他战马也开始焦躁不安。 卡他巴特暗忖:汉军这是什么战术? “你手真臭,又射马身上了!”远处又一次传来汉话。 卡他巴特小心翼翼从雪地上抬起头,借着月亮微光,他发现树林中竟是那两人影,而他们只是孩子。“中计了,匈奴的汉子们,杀了他们!” 坡下的积雪较坡上积雪厚,可以没过人膝盖。一群狼似的匈奴士兵举起弯刀冲下去,却受到积雪阻碍。而那两名孩子脚上套着奇怪的鞋,踩在雪上并不会陷下去,他们“嚓嚓”从匈奴人眼前跑过,甚至还能回过身,再对他们射箭。 “啊,可恶的小崽子,我要杀了你们!”伟大的拓跋部竟被汉人的崽子愚弄,这口气不出,他们怎能对得起草原狼的称号!卡他巴特大怒,他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在雪中奔跑,用弯刀挡开小孩回身射来的箭,嘶吼着向那小孩子挥刀。 长贵吓傻了,瘫坐在雪地上。那匈奴人竟像只恶狼,从雪中起跳扑杀而来,月光打在他的弯刀上,反射出致命寒光。 他会死吧?他死了,阿爹与阿娘会伤心吧? 长贵突然明白了阿爹感受,战场与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再也见不到自己在乎的人,心有眷恋才会怕死,他的阿爹全是为了他们母子才变得懦弱的。 他不想死,他还没让爹娘过上过好日子! 眼看弯刀就要落下,一声呼哨从天边传来,破空声又起,一柄钢制重箭穿过这匈奴人的脖子。长贵一个骨碌躲开匈奴人倒下的尸体,跪在地上抬眼望去,通往他们村子的小路上,竟冲来一骑骑射兵。他们弯弓搭箭,将冲下土坡的匈奴人逼退回土坡上。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又是一声呼哨,骑射兵身后的兵士下马,抽出长刀,分散着向他们这边冲了过来。匈奴人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长贵看不清这群人的长相,却从轮廓看出他们是汉人的军队。 这才是真正的军人么? 行动迅速,威势如虎,像浪潮冲击而来,带着毁灭镇压邪祟的力量。 就在长贵感慨之时,两条胳膊突然被人架起,他被向后拖去。他一惊,回头便看到跟在小公子身边的两名侍卫抓着他。“放开我,我要去杀匈奴人。” “那是大元帅亲卫,别捣乱,咱们快退,以免误伤!”两府兵很庆幸,他们留下的追踪暗号,终于被定国公府的人发现,要不然这晚真有可能命丧于此了。 兵士从村间小路冲过来,差不多百十多人,他们手执钢刀像砍瓜切菜一样,收割着匈奴人的性命。 赵元嵩从树林中冒出头,呼了口白气,甩掉刀上血珠。计策已用尽,接下来只剩下肉搏,以他们大大小小六人,如何能与匈奴二十来个对抗!如果没遇上大元帅,他就要与男神天人永隔了。赵元嵩拍了拍胸口,他竟在生死线上来回逛了一圈。 定国公驱马而来,锐利的目光在赵元嵩身上扫过,扯掉斗篷丢他身上,倾身逼近他道:“你小子胆儿挺肥的啊!” 军人讲令行禁止,赵元嵩从家里偷偷跑出来,没告诉任何人,不知自己会不会受到惩罚。月亮下,定国公那张严肃的脸看不出喜怒,赵元嵩反而一哆嗦。“爹?” “扑哧,哈哈哈。”定国公其实没生气,看到府兵留下的暗号,知道赵元嵩带着几个小孩子,要去截杀匈奴人后,还和手下说他不愧是他们风家的人,够胆量!他这么一问,就把这孩子差点吓哭,还是挺有趣的。 与此同时,长阳关内的风敬德也接到飞鸽传书,得知赵元嵩偷偷离家,定国公带亲卫出城寻人。随后王管家的辎重队趁夜进入长阳关,带来王管家派人护送赵元嵩回京的消息。“邓勉,你不用去了。如果没有意外,元嵩已与父亲他们汇合。” 邓勉松了口气,忍不住吐糟:“二嫂也是,多大的人了,这么不懂事!关外一万多匈奴兵临城下,咱们关中不足两千人,局势如此紧张,他还捣乱,真是的!” 这一整晚,风敬德的心忽上忽下,前世并没发生这么多事,有些已经超出他掌控,故而他对赵元嵩担心不已,刚才正想派邓勉出城去寻人。在得知赵元嵩并不是一个人时,他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回去。 风敬德没有理会邓勉的报怨,反而为赵元嵩会偷偷来看自己而感到高兴。 天亮了,战鼓又一次响起…… 第35章 长阳关之战 亲卫兵快速打扫战场,赵元嵩跟定国公回到长贵他们的西岭村。 这时天已大亮,村长媳妇发现福根偷拿了他爹的藤甲出门,寻出门看到村子被数千人军队包围,她心中一悸,再仔细一看,发现是汉军,这才稍稍松半口气。她马上去找了族老,等男人们向将官询问过情况后,他们才知道福根几个跟着定国公府出来的小公子去杀匈奴人了。 村长媳妇与长贵、长林两位阿娘一起焦急等在村口,看见自家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朝霞向她们挥手傻笑时,她们既开心又自豪,有担忧也有后怕,最后哭着扯过孩子开打,后又搂着他们又亲又抱。 赵元嵩看着还有点羡慕,突然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他转头去看定国公:“爹?” “替你娘打的。”定国公酷酷撂下这句,随族老他们去了招待上宾的人家。 赵元嵩眼圈一红,揉着脑袋跟在后面咧嘴傻笑。 进了厅堂,相互问好,赵元嵩向定国公等人讲述自己与小伙伴们是如何坑害匈奴人的。原来长贵不仅偷拿了他阿爹打猎的弓,还拿了他阿爹用来对付大型猛兽的强力蒙汗药。然后使用引蛇出洞,声东击西,擒贼擒王等战术,一举杀了匈奴七八个人。听得一众西岭村人惊呼连连,激起了几位青壮的爱国之情。 待人散场,赵元嵩才与定国公说起金刚藤与藤甲,“爹,您看这藤甲能用么?金刚藤成本低,据说比普通藤甲要坚韧。” 定国公让亲卫拿着福根留下的藤甲去做试验,只见亲卫抽刀用全力砍在藤甲上,刀竟卡在藤条刀痕中,费了他大力才拔下来。定国公眼睛大亮,“好东西!”因军费开支与诸多问题,普通士兵基本没有防护甲衣,而真正上场杀敌的又是他们,伤亡过多,一直是困扰北轩军队的重要问题。如果这种藤甲能用在他们身上,不仅可以增加他们的活命机率,还能让北轩军队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师。 有好东西都想留给自己先用,定国公也不例外,他捋着胡子对赵元嵩眨眼睛,“好孩子,这事先不要对外声张。” 赵元嵩也眨眼睛,勾起唇角,笑得像狐狸,“爹,我懂,我一会儿找福根去问制作藤甲的方法。” 金刚藤新型藤甲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朝廷绝对会对其执行垄断,而定国公府的天罡军,是风家人自负盈亏的,想要新装备,就得自掏腰包与朝廷买。还好,第一任定国公与公主祖母为子孙后代留下一块封地,才没让风家穷得喝西北风。 赵元嵩还想借此来赚钱,也不想让皇上这么快知道他们这个发现。 定国公点头笑道:“乖孩子。” 除了银子问题,定国公是怕皇上又犯小心眼儿。这次他带亲卫出京都,可是和皇上费了好半天唇舌。也许二儿子说得对,定国公府在民间声誉已远胜朝廷,就算他们再表忠心,皇上也不会信。而定国公府就是皇上眼中的钉,肉中的刺,不□□他难受。 从前他只一心打匈奴,对于权术并不关心,自从兄长在一场不可能失败的战役中战死后,他不得不考虑定国公府的未来。幸好身边还有老妻,还有一群忠心的下属,支持着他与定国公府走到如今。 他不愿辜负北轩百姓,更不能辜负精忠报国之人,故此,此次带兵出来,他可是上交了自己的大元帅印的。而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不会马上回京,他决定带着赵元嵩直奔长阳关去看儿子。 当他们赶到长阳关,入目得是冒着硝烟的城墙,伤痕累累的城门,还有堆在城墙下攀爬着的大批匈奴人。 定国公目测东城门前大概有上千敌军,他侧头对手下命令道:“发响箭,旗语通知长缨里应外合,咱们冲过去。” 赵元嵩只在书本中看过战争的残酷,看过将军的英勇与豪气。但真实的战争是什么样呢?说实话,远远看过去,小小匈奴人站在五六米高的城墙下,使用各种解数往墙上爬,显得有点滑稽。城墙上的守军,使用长矛弓箭抗击,将他们一个个打下去,也显得很简单。 然而,就是这一攻一守,决定了城内上千百姓的命运,也是这一攻一守,燃烧着北轩军人的士气,消耗着北轩军人的生命。 赵元嵩抿唇,他男神此时就在城中,他们离得如此近,却又隔着上千匈奴敌军。 响箭在空中炸开火花,随着定国公一声令下,两千亲卫集体冲锋。赵元嵩被他们保护在中间,亲眼看到身边一亲卫,为了掩护自己而中箭落马,还被紧跟在后面的友军战马踩了一脚。 不能救,他的首要任务是进城! 赵元嵩将身体压低伏于马上,紧紧攥住马鞍上的扶手,他咬紧牙关,将眼泪憋了回去。 战争,真的是最无情最残酷的。 再见风敬德,他一脸憔悴,满身硝烟,青铜甲胄不负出征前闪亮。城门开启时,他一马当先冲出,目光在他脸上扫过,随后与他两马相错而过,和后面的定国公汇合,一起对城门外的匈奴展开围杀。 战马嘶鸣,将士喊杀,敌寇哀嚎。 赵元嵩只来得及回头,从马上要闭合的城门缝中,向外看了一眼。而这一眼,正好看到风敬德一剑斩断匈奴人脖颈,敌人冒着热气的血,从断颈口飞射而出,随着尸身倾倒喷洒了一地。 赵元嵩终于有力气勒住马缰,让战马停下,他翻身跃马,脚下突然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哎哟,二嫂,小弟可受不起你这大礼,你真是太客气了!”不知从哪钻出来的邓勉接住他。 赵元嵩才没空和他贫,扒着他手臂稳住身体,缓过神儿后,立刻向城门楼方向冲。 “哎哎,二嫂,军事重地不可随便乱闯!”邓勉心道:真是个不省心的小纨绔!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呛”得一声,把守城门楼石阶的两侍卫抽出长刀,直接挡住赵元嵩去路。赵元嵩皱眉,发现他们身上正是定国公府府兵服饰,开口命令道:“让开,放我过去。” 这两府兵面无表情,纹丝不动,一点都没阿庆和大树好欺负。哦,对了,阿庆与大树就是之前要护送他回京的两倒霉鬼。 “二嫂,这里你去不得,快随我回驿馆吧。”看够赵元嵩吃瘪,邓勉晃悠过来。 赵元嵩回眸,上下打量他,扫到他腰间令牌,试探问道:“邓黑熊,你能带我上去不?” “啥?你叫我啥?”邓勉炸毛。 “邓黑熊!”又黑又熊,还是个夯货。 “卧槽,你乱给别人起绰号,找揍是不是?” “你敢揍我么?我可是你二嫂!”赵元嵩高高抬起小下巴,一脸鄙视,“你这皮又黑又厚,脑子也不灵光,长这么大个儿,不就像只熊么?” 这回两府兵没忍住笑了,邓勉也被气炸了肺。他伸手欲抓赵元嵩,赵元嵩马上左右乱窜,拉着府兵当掩护。而就在这时,他终于找到机会,一举突破府兵防守,转身跑上石阶,向城门楼而去。 “喂,你给我站住!”邓勉随后追上。 被甩开的两府兵:“……。”他们这是故意的,肯定的! 城墙上士兵弯弓搭箭,为城门外的友军助阵。定国公与风敬德率军形成天覆阵,将东城门外的匈奴人分化包围逐批剿灭。 赵元嵩扒着城墙垛口,伸脖子向外看,被追过来的邓勉一把扯回。“你不要命了!”邓勉粗鲁地将他推向城墙垛箭孔口,“想看从这里看,傻不愣登的,小心被匈奴一箭爆掉你的头!” 赵元嵩对他道了声谢,透过箭孔看向城外,匈奴人已出现败势,他们且战且退,死伤无数。风敬德勒住战马,正要向对面的匈奴人喊话,让他们投降。不料定国公杀得正起劲儿,他一手控缰,一手端着长矛,指着前方匈奴人骂道:“他娘的贼寇,敢犯我边境,快来受死,冲啊!” 定国公双脚一夹马腹,长矛横扫,纵马冲出,直奔正前方身上裹着虎皮,手握黑色战刀的匈奴人而去。身后亲卫跟随,左右开弓,为定国公开出一条血路。 风敬德很想扶额,他爹这是多年不带兵,杀的亢奋收不住了?当下他从马镫上站起,几声呼哨,让士兵们马上变阵。幸好都是定国公府出来的兵,还真没人听不懂。 百十来号刀盾手,百十来号长矛兵,与骑兵、骑射兵相互穿插分散到战场两侧,形成剪刀雁尾阵,将匈奴人半包围在其中,不仅可以防御敌军迂回包抄,还可助定国公一行杀敌。 风敬德坐回马上,持剑大喝:“跟在大帅后面,给我杀!”他身后亲卫军见状,脚跟一磕马腹,紧随其上。 定国公已经不讲战术谋略,他带着六十来亲卫,一窝蜂冲进敌群,看准虎皮男就一矛枪,被其黑色战刀一挡,又有匈奴人及时回护,才没一击得手。定国公亲卫们冲上前,与虎皮男身后的匈奴人展开混战。 定国公手中一杆铁制长矛重达五十多斤,矛尖淬炼成钢,能挑得敌人开膛破肚,能打得敌人哭爹喊娘,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几招过后,还真没人敢再拦他与虎皮男对决。定国公松了手中缰绳,对着虎皮男捻须一笑,紧接着扬起长矛,像一阵风直扑而去。 今日也算这虎皮男倒霉,本来只是在东城门口做佯攻,没想到会遇见定国公带着儿媳妇来探亲。大元帅这些年待在京中陪老妻,好久没上战场,他一时技痒。从前的战神,大显神威,纵马疾驰中,长矛舞得虎虎生风。虎皮男骇然瞪大双眼,吓得想要后退,然而身后已被定国公亲卫堵死。 马疾如电,定国公转眼就到他身前,长矛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一挑,避开虎皮男手中黑色战刀,直刺他胸口。 城墙上的赵元嵩激动地从墙垛后探出头,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激战的两人。 第36章 长阳关之战 定国公老当益壮,重矛从虎皮男的胸膛穿过,他一腔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护在他身后匈奴人的衣衫。最后,那虎皮男瞪着惊惧双眸,身躯摇晃两下,“扑通”一声,栽倒在马下,在被战马踩烂的雪泥地上,留下这位侵略者最后的生息。 虎皮男好像是匈奴人的一位将军,他被杀死后,他身后的几位剽悍大汉冲上来抢尸体。 “穷寇莫追。”风敬德是长阳关现任指挥官,按理来说定国公也要听他儿子的。鸣金收兵,东城百姓得到危机解除的消息后涌上街头欢呼,长阳关原驻守军统领带着一小队人赶来接迎。 因两个多月前那一役,长阳驻军只剩下六百多人,原驻守军将军战死,现为一位五品的奋勇校尉执掌统领一职。风敬德自降品阶也比这位官职大,故而这位周校尉在风敬德面前自称属下。 “属下见过定国公,见过将军。”奋勇校尉名为周刚,他兴冲冲赶来刷存在感。 定国公没应声,周刚有些尴尬,风敬德好心解围道:“周校尉称家父大帅即可。” 风敬德大伯风朝阳也曾受封为定国公,可他年纪轻轻战死沙场,又因这场战役差点让北轩丢了两城,皇上大发雷霆怪罪下来,褫夺了他定国公爵位,那时朝中武将参差,皇上实在找不出合适人选,只能继续依靠风家,一转头又将爵位赐还给风朝晖。 风朝晖心里难受,一直不喜欢有人称他定国公,知道的人都称他元帅或大帅。 周刚点头,重新向风朝晖问好,并向风敬德禀报军务,“东门这边异动,影响了南门敌军,他们已经全部撤退。大帅好身手,武功不输当年。被大帅斩下马的匈奴人名叫达奚图刺,可是达奚硕德的小儿子。”他又一次向风朝晖行礼,表示钦佩无比,拍马屁的话说得挺顺溜。 周刚正想找个靠山,这么大的粗腿出现,他定要好好表现。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嘛。可别说他市侩,他的上官不市侩,最后还不是落得个战死疆场却无战功嘉奖。 长阳关乃入京要道,本应有重兵把守,可因朝廷派系之争,某些官员从中作梗,迟迟没有大军调拨过来。周刚庆幸前面有个玉屏关,匈奴南下扣关时,还可阻拦一二。可当玉屏燃起烽火,朝廷却迟迟没有派出援军,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匈奴突袭,凶猛迅速。玉屏关破,长阳危矣,大军却久久不见! 唉,他不求升职立战功,只求能平安过活。还好有长缨将军及时带府兵夜奔来援,要不然他们长阳关早已赴玉屏后尘了。他这次巴结上官可是出自真心实意的! 定国公眯了眯眼,达奚硕德不正是匈奴达奚小王子的舅舅么?看来真如风敬德所料,达奚小王子被烧了粮草逼着退兵,这些匈奴人就前来报仇了。如今自己又杀这位大将军儿子,他岂不是会疯? 定国公心里没了底,他是不是给德儿添麻烦了?冯玉林带兵前来还要些时间,就算有自己的亲卫加入,长阳兵力也不过四千来人。据斥候探明,城外匈奴可是有八千余,驻守在玉屏的达奚硕德手里也还有一万多兵。 风敬德给了父亲一个安抚眼神,与周刚说了几句勉励之语,开始新的一轮兵力部署。 这时,广大城中百姓已经得知汉军大胜,他们奔走相告,跑出家门欢庆。 赵元嵩也从城门楼上冲下来,挤开围观百姓扑向风敬德。跟在将军大人身边听吩咐的周刚还以为出了歹人,忙抽刀想挡,却被风敬德按住了刀柄。 风敬德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让周刚背后的寒毛瞬间炸起。 “将军!”赵元嵩顾不得周围人目光,他直接搂住风敬德的腰不撒手,将脸埋藏在他怀里。 在来长阳关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对赵元嵩的触动很大。他看到在严寒下百姓的悲苦,他听到在战火中百姓的恸哭,他尝到了匈奴人带来的仇恨,他更是感觉到了身为北轩人应为国家舍生取义的责任。 站在城门楼上,亲眼看到风敬德他们斩杀敌人,在这一刻,他激动地想要放声大喊:敢来侵略的贼寇们,我北轩军虽远必诛! 他为成为定国公府人而骄傲,他为嫁于风敬德为妻而自豪。 他不仅要为男神,为定国公府,还要为这个国家做出些什么…… 风敬德本想斥他偷跑出定国公府不妥行为,但一低头看到他黑葡萄眼睛中蓄满泪水,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再大的气也瞬间没了。不由泄气低声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说完,大手一抄,将人打横抱起,一句话没留,大步流星奔向驿馆。 “卧槽……二哥威武!”追过来的邓勉又被这对夫夫刷了一次三观。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抬手扇邓勉后脑勺,笑骂:“不许调侃你二哥!” 周刚等士兵与一众围观百姓全都惊呆了。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所见到的是杀伐果决、骁勇善战的长缨将军,当他每次戴着鬼头面具冲杀进战场,我军士气必定会瞬间大涨。平常时,他也是一身的戾气,很难让人接近。然而,今日,就刚刚,他们看到冷冽、肃杀的将军大人,竟露出无比温柔的目光,还将扑向他怀里的男孩抱回家了!抱回家了!回家了! 吃瓜群众的内心也有点接受不能:将军,您怎么会是这样的将军呢! 被风敬德抱回驿馆,赵元嵩脸红了半天,激动心情平复下来,本想表达一下自己的想念之情与崇拜之意。但见将军大人自顾自歇盔甲,打水洗脸,掀帘叫亲兵送晚餐,根本不理会他,他心里开始发虚了。“将军……” 风敬德坐到八仙桌前,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昂首喝下。 赵元嵩见他还是不理自己,马上狗腿似地拿起茶壶给他继续倒茶,后知后觉茶水早就冰冷了,马上道:“将军,茶冷了,要不要换些热的来?” 风敬德放下茶杯,也不说话,用黑黝黝的目光盯着他。赵元嵩不安地动了动手指,耷拉下眉毛:“我错了。将军,你别生气了。” 风敬德还是没说话,直到饭食被送了上来,他将一碗杂豆莜麦饭推到赵元嵩面前,“快吃吧,吃完饭陪我睡一会儿。” 赵元嵩没想歪,这才发现风敬德眼下黑青,想想长阳关现在局势,他不再多言,低头吃饭。可是不管定国公府还是长乐侯府,食用的大多是粟米饭,偶尔还会有大米饭,面前这碗饭里,黑豆芸豆混在灰色麦糊中,看上去很难下咽。 “怎么,吃不惯?”风敬德不忍心责备他,只能让他体会一下边关的艰苦,省的他以后还这般不知轻重跑来前线。 赵元嵩虽是个纨绔,却不是受不了苦的。当下他摇摇头,扒了口饭,大口大口咀嚼,好像自己吃下去的是碗珍馐。没有任何滋味,连个咸菜都没有,赵元嵩吃了半碗,最后实在咽不下去了。 小少年不吵不闹,努力扒饭,就算吃不下去了,也还是听话得一口口吞。 “行了,吃不下别吃了。”看他这样,风敬德又不忍心了,拿过他剩下半碗饭,几下扒进了嘴里。 赵元嵩舔舔唇,看男神没嫌弃自己吃过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 连日来的战斗,让风敬德很疲惫,吃过饭,他直接抱着赵元嵩睡了。赵元嵩乖乖窝在他怀里,闻着属于男神的味道,慢慢沉入黑甜梦乡。 “呜~”赵元嵩迷迷糊糊地,仿佛听到悠长号角声,环着他的温暖消失,被子里灌入寒凉,他一个激灵从简易木床上坐起,借着窗外的光,看到风敬德已套好甲胄,拿起剑架上的长剑,准备出门。 “匈奴攻城,你老实呆在这儿,不许再上城墙。”风敬德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叮嘱了一句。 赵元嵩揉揉眼睛,马上起身。老实呆在这儿什么的……作为定国公府的一员,一名有血性的汉子,怎么可能不做点什么呢! 鹅毛大雪又一次随风飞扬,昏沉的天空看不出时辰。赵元嵩避开推车的徭役,他们正往城墙运送石块,百姓跑回各自家中,紧闭起门户。南城门传来喊杀声,远远看到城墙上士兵来回奔跑,弓箭手隐在墙垛后时刻准备着,只等校尉一声号令。战鼓擂擂,风敬德带上面具开门迎敌,定国公与邓勉直奔城门楼督战。 赵元嵩抬脚追过去,城门楼石阶的守护也没空管他,正帮力士们送石头,他想了想,也跑过去帮忙。再次蹬上城墙,才看清来回奔跑的士兵们正不断挥刀,斩断从城下抛上来的钩索利爪,枕戈待旦的弓箭手也在此时万箭齐发。 石头被运放到城墙根,每隔十步左右就要放十来块,没有了就要马上添上。投掷石头的士兵与弓箭手配合,足以弥补装箭射箭的时间差,石块杀伤力不大,但在城根下的人绝对唯恐避之不及。 赵元嵩匆匆从墙垛前跑过,刚要将手中石块放下,一支利箭“嗖”地贴着他脸颊飞过,“笃”地一声戳在不远处旗杆上,箭尾“嗡嗡”直颤,惊地赵元嵩一身冷汗。 旁边蹲在墙垛下躲避的士兵看到他,喝骂道:“你个傻蛋,快蹲下!”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祝朋友们新年快乐。我要请个假~~,争取在初五回归。谢谢上述廉洁与朋友们的陪伴,我回去把后面的故事大纲继续完整,争取越写越精彩。谢谢支持!狗年大吉,阖家欢乐,万事如意。 第37章 长阳关之战 赵元嵩定了定神,猫腰膝行至墙垛处掩藏,又一支利箭从他头顶划过,飞射向城墙内侧,城下有士兵吆喝力士小心流箭。赵元嵩看那箭矢力度,不由惊叹:“匈奴人的箭射得真远!” “可不是,千万别大意,匈奴人善骑射,他们能轻轻松松拉开三石弓,射程两百步左右。据说他们的大弓是由一种被神灵赐福过的兽骨所制,箭头有倒钩,不仅能穿透皮甲,杀伤力也很惊人。”士兵躲在墙垛后,侧脸观察城下情况,还一边好心为赵元嵩解说。 这么厉害! 赵元嵩的君子六艺课中也有骑射,但汉人使用的最强的弓也不过一石二筠,竹质,手柄处包青铜,射程一百五十多步,虽也能穿透皮甲,却不能再刺入人体,也只给人造成皮肉伤。 赵元嵩心道:看来想要北轩变得更强大,装备的改进势在必行。 “石头没了。”士兵喊声唤回赵元嵩思绪,他猫腰急急往城墙下跑,继续开始搬运石块。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南城门楼翘角飞檐应声被打落,瓦片石块扑簌簌落下,砸到檐下正在作战的士兵身上,没有防备的士兵顿时十来个倒地,伤到头颅、臂膀,没办法继续迎敌,城墙上出现防御缺口。 匈奴人竟也造出投石车了? 他还以为他们只会骑在马上冲锋陷阵,赵元嵩暗中咋舌。 又一颗大石落下,城门楼半边屋顶被砸坏,士兵之前有了警惕,马上四散开,仍出现了伤亡。大雪无法压住落石带来的烟尘,士兵们揉着眼睛咳嗽,出现大面积防御漏洞,给了城下匈奴可乘之机。 定国公与邓勉还在城门楼上督战,看到这一幕,赵元嵩心中大骇,不知他们是否受伤,急忙丢下手中石块,不顾他人阻拦,往城墙上冲。 烟尘还没有散尽,赵元嵩吸入尘土咳嗽不住,他用袖子掩住口鼻冲进半塌的门楼里寻人,“爹,邓黑熊你们怎么样?” 定国公从断裂的房梁土石中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抹掉脸上的土,“别过来,我们好着呢。”他与邓勉相互搀扶从残垣断壁中走出,看了一眼城外,眼睛瞬间睁大:“他们偷了玉屏关的投石车!好,很好,攻城的家伙事儿都被他们弄到手了,玉屏驻守将军是干嘛吃的,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护不住,难道只会逃命不成!他娘的贼寇,这次要玩真的了。德儿带人绕路偷袭敌军主帐,长阳关一定要守住,还要吸引他们更多兵力才行。嵩儿,你快去找周刚,让他再调二百矛盾手过来。”这个缺口一定要马上堵上,投石过后定会有一股强攻。 “是,爹!”赵元嵩见他们俩没事,领命转身又往城下跑。 周刚正在府衙门口给二百多徭役力士做动员,“此次匈奴率大军犯我北轩,并不是抢完就走,他们主帅达奚硕德,是匈奴第一猛将,嗜杀成性,匈奴单于每次吞并其他部族时都会派这位大将军出征。长阳危矣!诸位,咱们都是长阳及附近的百姓,都是北轩的汉子。长阳是咱们的家,长阳有咱们的根,长阳关一旦失守,咱们的粮食,咱们的女人,都会被匈奴人抢走,而咱们自己也会沦为匈奴人的奴隶!他们不事农垦,会拿着皮鞭逼咱们充当骡马耕牛。乡亲们,你们要过被人当成畜生的日子么?” “不要!” “你们要失去自己的女人和家园么?” “不要!” “很好,你们都是我北轩的汉子!要不要与我一起上城墙,将这群跑到咱们家地盘上撒野的豺狼赶出去?” “要!” 周刚满意点头,命令候在一旁的百夫长马上带人上城墙补位。赵元嵩赶过来,急道:“周校尉,大元帅让你再调二百矛盾手上城墙。” 周刚忙走两步,给他使眼色,让他不要声张,看了看刚动员好的民壮,压低声音道:“小公子啊,士兵被风将军带走多半,剩下的还要分守其他三个城门,这哪里还有人手!我现在能找到的人手就这么多了。” 赵元嵩皱眉,与周刚说了定国公的猜测,周刚听后一拍脑瓜,“槽,这是要破釜沉舟啊!属下去城墙上看看,小公子请。”周刚一拱手转身急急忙忙跑了。 赵元嵩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些徭役力士真能上阵么?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跟着他们上了城墙,果不其然,这些人并没受过任何军事训练,日常只负责搬运武器,打扫战场,面对城下虎视眈眈的匈奴人,他们慌慌张张。胆小者,看到射来的飞箭,当场吓得跌坐在地上抱头乱叫,更有傻大胆,自我保护意识不强,伸出头向城下丢石头,被匈奴一箭穿了胸。一时间城墙上一片混乱,随着死亡人数增加,徭役力士们开始畏手畏脚,不管周刚如何大声呵斥,他们死活都不肯再露头了。 “呜~~”敌人的号角又一次吹起。 赵元嵩知道,匈奴人又要开始冲锋了,长阳关到了最危机的时刻! 赵元嵩猫腰跑到定国公身边,顺着定国公目光下望,看到乌压压一群集结的匈奴人,列好阵型,推着攻城车与攻城梯,掩护着后面的弯刀兵,准备向城门楼这个防御缺口攻来。 赵元嵩粗略看了看,城下差不多有五千匈奴人。经过数日交战,匈奴人显然已推算出长阳关兵力,他们倾巢而出,是想以人数来碾压他们。 男神的任务艰巨,赵元嵩希望他能平安完成任务顺利回归。 “看来咱们是赶不回去过年了!”定国公没由来一声叹,转身对满身土的邓勉道:“去把老子的八尺重矛拿来。” 邓勉应诺,转身奔下城墙。 风急雪密,凛冽寒风吹得定国公衣袍猎猎作响,他对赵元嵩道:“孩子,一会儿你回驿馆找王管家,他会武,如果城真破了,就让他带着你趁乱脱身。” “爹!”赵元嵩心中一凛。 “乖,回家要孝顺你娘啊。” “爹,您别说这种话,我们一定能扛过去的。”听老人家如此嘱托,赵元嵩以为定国公这是要与全城百姓共存亡了。他虽嫁入定国公府没几日,但他在这个家里感受到真真实实的关爱和前所未有的温暖。也许众人都是看风敬德的面子,对他是爱屋及乌,但这番心意却是出自真心。 风家人大义为先,为国家,为百姓,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辞。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英雄,所以才会受万民爱戴。 老人家在风雪中傲岸的背影,仿若所向披靡的矛,仿若不屈不挠的松,仿若屹立不倒的山,承托起北轩万里山河。 赵元嵩心中情绪激荡,情不自禁吟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赵元嵩步履坚定地走到定国公身边:“爹,我不走,我嫁入风家就是风家人。风家人没有孬种,要战便战,绝不退缩!” 定国公一听乐了,眼带湿润,抬手摸了摸他狗头,“他娘的,知道你爹我没学问,还说这么文绉绉的话。”放下手,他将头转向城下已开始进攻的匈奴大军,笑道:“不过,你这词应对德儿唱罢?” “……。”赵元嵩只觉脸上发烫,他还真不好意思在男神面前卖弄。 周围一圈亲卫将这首词听入耳中,心中也同样生出肩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豪情。 “哈哈哈。”看他羞窘的小模样,定国公开怀大笑起来。指着城下开始发动冲锋的匈奴军,他道:“真不怕啊?这群狼可都不是心善的,我杀了那个什么图刺的,他们为报仇,很可能屠城。” “不怕!” “好,那与为父一起战斗吧。”定国公伸手与一旁弓箭手要来一柄弯弓,率先向匈奴人的攻城车射去,他身边几名亲卫也同样拉开弓箭,箭矢横飞中,匈奴人的攻城车越来越近。 攻城车由几根木头搭建,周围蒙着厚实兽皮,这种没有硝制过的皮子又韧又硬,一般箭矢根本穿射不透,匈奴兵躲在后面,缓缓向城墙靠近,全不在乎北轩的弓箭。 定国公皱眉,抬手制止亲卫攻击。就在这时,邓勉扛着两柄长矛回来了,将定国公那柄重矛递了出去,自己手中留下一柄。别看邓勉平时又熊又夯,但在这种严峻时刻,他敛眉肃容,全身有一股子飒爽之气,还真有一点统领千军的小将军之风。 “呜~呜~”两声短促的号角声响起,匈奴人万箭齐发,城墙上一众紧急隐蔽。 赵元嵩从墙垛下的渗水口,看到匈奴人借机将攻城梯架在城墙上,而我军根本无机会还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过年好!谢谢南山无一木的建议,希望会有更多的人看到我的文。谢谢南山无一木的地雷,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38章 长阳关之战 眼看攻城车与攻城梯越来越近,弓箭手却根本破不开匈奴人的防御,那层牛皮真是太厚了。 “石块,快,再去搬些石头来。”定国公命令道。 周刚猫腰过来,正好听到这道命令,无奈回复:“回禀大帅,我军人手不足,属下之前调上城墙的就是那群搬运石块的力士,现在,全城只剩下百十来个守粮仓的士兵了。”粮草是重要战略物资,更不能有失,那些士兵绝不能动。 城下传来匈奴人呼喝与狼嚎,随即攻城车开始撞击城门,发出“咚、咚、咚”的撞击声,与木质城门的“嘎吱、嘎吱”声。城内的守门士兵马上行动,扛来粗木顶在五寸来厚的大门后,以防匈奴人破门而入。攻城梯也抵达城下,从四方基座车中展开梯身,两根大腿粗的直木用麻绳捆绑固定,完全升起来足有一丈五左右,斜抵在城墙上,只差半人身就通到城墙上。这种长度的梯子对于防守一方来说并不好,他们无法够到梯子,就无法破坏匈奴人进攻。 赵元嵩将这些尽收眼底,微皱起眉头,思考有没有办法能解决对我方不利的因素。目光不经意从渗水口瞄到下面伸展开的攻城梯,梯子表皮为褐色鳞状纹理木头,而在这附近,拥有这种纹理且生长成笔直的树种,只有青松。 赵元嵩眼睛一亮,他也是在西岭村与长贵他们一起刨金刚藤时见过这种树。青松木质较其他树木轻,便于运输,又比其他树木坚韧,不易折断,多用于搭建梯子、架子、驴棚等简易工具。但青松也是松,松类富含油脂比较多,像这种被制成梯子的干燥木料更是易燃,最是怕火。 当下,他兴奋对定国公叫道:“爹,那些车都是松木的,咱们可以用火攻啊!” 定国公正与一名爬上来的匈奴人战斗,无暇分心,杀气腾腾回道:“好,就用火攻,速速去准备。” 周刚在一旁呐呐开口:“呃……大帅,朝廷派发下来的桐油有限,上两个月那次长阳大战时已将储备用尽,这次的配额还没补发下来呢。” 定国公骂娘,问候管理军需的尚书令全家。 从前军需也是归定国公这个大元帅管理,然而皇帝陛下实在不放心,便将此项事务分配给自己的直系尚书部,将军需等重要物资牢牢掌控住。对于统治者来说,这种管理方法并没有错误,可坏就坏在某些官僚总爱妄自揣度皇上圣意,擅自搞些事情出来,想博得皇上欢心。 骂归骂,定国公手上也没闲着,他左右开弓,将一丈来宽的城墙守得密不透风。抽空回头对赵元嵩道:“嵩儿,你去找王管家想想办法。”王管家曾是定国公亲随,深受他信任。从前在外征战时,定国公早已叮嘱过他,让他在危机时刻见机行事,如果城破,他可自行混入百姓中逃离,带信给定国公府,以免有心人趁机算计定国公府里人。定国公觉得王管家能明白自己意思,会先行带赵元嵩撤离。 就在这时,城下有位匈奴人用蹩脚汉话喊道:“城上的汉军头领,你听着,我们是匈奴大将军达奚硕德帐下的孛儿只斤氏,快快投降,否则杀无赦!” “去你姥姥的!”年轻气盛的邓勉从弓箭手手中抢过弓箭,搭箭开射,却因距离问题,箭矢后继无力,最后被那匈奴人轻松用刀挡开,并引起周围一众敌人嘲笑。这可让邓勉气红了眼,他又拿来一支箭,搭弓想要追射,城下匈奴人却早他一步,对着他射来一支重箭。还好定国公反应迅速,几大步过来,用重矛将他搪开,才险险救他一命。 赵元嵩紧张得手心出汗,他不敢再耽误,虽觉定国公态度看上去有些违和,却还是打消异样感,去寻了王管家。 王管家几人在驿馆内协助火头军做吃食,听完赵元嵩来意,他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给身旁几个府兵使眼色。阿庆和大树会意,笑盈盈走到赵元嵩身边,借着问好机会想要拿下他,却被赵元嵩几招小擒拿手给反制住。 赵元嵩怒道:“干嘛啊你们?” 王管家早从阿庆口中得知二少夫人的“丰功伟绩”,不敢再小觑这小纨绔,故而想先发制人,将他绑了偷偷带走。可他漏算了定国公曾教导过小纨绔快速制敌之法,简单几招下来,他将大树反剪压在地上。王管家脑仁疼,无奈道:“二少夫人,您先放开大树,他胳膊都快被您拧断了。” 赵元嵩也知阿庆和大树不想伤到他,才被他反制住的,当下收手,仍不满追问道:“大帅让我来找你想办法弄到油,你没事让人袭击我干吗?” 王管家:“二少夫人,普通菜油燃点很高,不可能一点就燃,就算是军中所用桐油,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所以您说大帅让您来找标下集油守城这事根本行不通,长阳关危机,大帅是想让您先随我们撤离。” 赵元嵩眸中风云变幻,没想到自己被定国公给骗了。他真不想丢下亲人逃跑,不由悲愤问道:“难道就没有方法了么?咱们出自定国公府,就这样丢下全城百姓逃跑?”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王管家也没办法:“二少夫人呀!这里自有元帅和二少爷为国尽忠,为了定国公府的香火,家属内眷必须马上撤离。保护您的安全也是标下的职责。” “香火?大管家你眼瞎啦?我一男的,肚子里可没揣崽。”他虽不介意别人用女妻称呼唤他,但不代表就真可以将他当成女人! 王管家扶额:“二少夫人,您知道标下并没别的意思,标下只想遵从指令,将您安全带回定国公府。”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我不走,要在这里等将军回来,你们想走就走吧。再说了,又不是没希望。对了,油不成,还有酒,城内酒楼饭馆不少,酒水肯定有,我去找。”语毕,赵元嵩往外跑,想到什么又折回来,他吩咐道:“你们要走,把没用的棉被留下,我有用。” 他一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顿时戳中了王管家几人的心窝子,他们都是军伍出身,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要不是为了命令,他们怎么可能撤离!赵元嵩一句话,激起了他们一腔热血,他们相互对视一眼。阿庆喃道:“王管家,烈酒一点就着,貌似还真能一解燃眉之急。” 得了,都别走了,赶紧找烈酒去! 长阳关为交通要道,来往行脚商众多,这里的酒楼客栈也不少。赵元嵩与王管家分头拜访几家,遭到掌柜婉拒,他们行至东街最后一家酒楼,掌柜也是面带难色。赵元嵩没好气说道:“再犹豫下去,城都破了。我就不信,城破后,你们还能留得住这些东西!” 掌柜也知这个道理,但他这两桶酒大有来处,听货商说,这酒是出自南辕西北的知名酒师之手,用稻米、黍米等五谷陈酿而成,浓烈甘甜,都能赶上御用的上等酒水了。一桶酒价值十两银,在他们长阳,十两银可供三口小康之家生活四五年的,这两桶酒加起来,能让村里的平头百姓生活半辈子。真让他捐出来,他心疼啊! 赵元嵩看出他在肉疼,忙扯下腰带上的玉扣,放在柜台上。“这位大哥,城外军情紧急,我们暂时拿不出征讨令,若是你信不过我们,那用我这枚玉带扣来抵可好?这是上好的羊脂玉,价值绝不比你这两桶酒低。” 后堂门帘被掀起,走出一名美貌女子,她笑着与赵元嵩问好,又对王管家点了点头,没有世家大族闺阁小姐的娇羞,多了一股子爽利的泼辣劲儿。“夫君,妾身在后堂可是听得真真的,小公子说咱们的酒能救急。为了长阳城,为了咱们这个家。”女子指了指酒楼柜台上面挂着的刻有“大善之家”的横匾,“咱们可不能污了爹的名声。你要是心疼那两个酒钱,妾身从嫁妆里拿些银子赔给你便是!” 掌柜被媳妇儿逗笑了,“娘子,我哪能要你的钱。唉唉,我也只是心疼这酒来之不易。好了,好了,两位是做大事的,这玉扣就不用了,酒,你们拿去吧。” 赵元嵩大喜,与王管家一起大赞夫妻二人大义。掌柜听地高兴,命伙计去后堂搬酒,几人坐在大堂里聊起战事。掌柜看看那块横匾,担心起这份祖传家业来,低声询问赵元嵩:“小公子,您给我句准话,这城真能守得住?” 赵元嵩眯眼而笑:“没有掌柜您这两桶酒,估计会很艰难,但有了您的慷慨解囊,咱们定能守住长阳。如果敌军因此退了兵,您可是大功一件啊!” 王管家在一旁点头附和,心中在想:二少夫人真是个能人!心怀善念却绝不心软,做事果决大胆,眼下又能放下身段,来恭维一名平民。小纨绔做成他这样也真让人服气了,想想这么一个妙人归了他家二少爷,还真是赚到了呢。 掌柜媳妇儿有英雄情怀,听有人赞她丈夫顿时眉开眼笑,回望自家夫君的目光波光潋滟,顿时让掌柜热血沸腾。他也没想到自己一小民能得到官府中人如此礼待,顿时激昂道:“哪里哪里,长阳是咱们的家,守住家园不被侵略,也是我等小民职责。小公子您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我徐某将尽心尽力完成。” “太好了,北轩有您这样的心怀大义者在,何愁不退匈奴贼寇!”赵元嵩站起,深深与掌柜一揖,“如果可以,请先生再寻些烈酒和麻絮棉花来。今日,咱们定要让这些匈奴人知道,敢来犯我长阳,就要有命回去!” “好!”掌柜也起身,大手拍着桌子,豪气干云的喊了一句。 详细交待所需物品和交接程序,掌柜媳妇带着小丫环去后堂收拾没用的麻布棉絮,徐掌柜打算向同行好友寻求帮助,王管家马上起身,再次吹捧徐掌柜几句,并将所有事情敲定。走出酒楼后,王管家背着众人对赵元嵩竖起大拇指,“二少夫人,标下服了。”谈笑间给别人挖坑,还能调动他人情绪,使人心潮澎湃,甘愿付出什么的…… 赵元嵩勾唇一笑,带着帮忙运酒的店家伙计直奔南城城门楼。拐过路口,远远能听到喊杀声,也能看到爬城墙的匈奴人被我军士兵斩首推下去的画面。赵元嵩表情一肃,“时间紧迫,快,跟上。” 风雪很大,挡不住哀嚎痛呼,掩不住血水颜色,不管是北轩士兵,还是匈奴贼寇,一个个摔下城墙,吓坏了酒楼里的店伙计们,他们忍不住想丢下酒桶跑路。 赵元嵩晓得他们听不懂国家大义,只好又扯下那枚玉带扣,拿在手中晃了晃:“只要你们将酒送上去,这个就是你们的。” 第39章 长阳关之战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看到盈润透亮的玉带扣,四名店伙计眼睛都直了。当下有两伙计应承着会帮忙送酒,另两人见状,也随大溜同意了。 匈奴人阔坦套着灰色野狼皮毛坎肩,头戴草原鼠皮护耳帽子,六寸多宽的皮护腰上插着一把类似□□的大砍刀,他背后还背着一柄白色裹黑兽皮的骨弓,弓长三尺两寸,虎筋制弦,拉力足有三石两筠,在草原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强弓。 阔坦骑在草原矮马上,来回在长阳南城门口溜达,用干兽皮卷了个喊话筒,操着一口蹩脚汉话继续喊着:“快快投降吧,汉人的头领,你是怕了我们孛儿只斤部的铁蹄了么?胆小如鼠啊,如果不想我们踏平长阳,就出来与我一战!” 孛儿只斤部头领本来不想参加达奚部此次发起的战事,只因他们位于鲜卑山东侧的族地,被新崛起的东夷单于慕容图夺走,害得他们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在冬季严寒下,他们死了大批牛羊,为了拥有一块更好的草场,他们不得不同意达奚萨满齐良图的建议,随达奚部一起征战中原。 然而,来了没多久,孛儿只斤头领就发现达奚部的诡计,达奚硕德竟让孛儿只斤部人打头阵,而达奚人坠在后面,以驻守玉屏为由,让他们前来送死。孛儿只斤头领见招拆招,想用围城战术,耗尽汉人粮草,让他们主动投降。达奚硕德看不得他们拖延,派他儿子前来督战,好巧不巧遇到武力值爆表的定国公,一下子将打酱油的达奚图刺捅了个对穿。如今孛儿只斤头领只得为了洗脱自己谋害军二代的嫌疑,拼了命攻打长阳。 阔坦更是想立个军功,赢得更多牛羊,来年好娶个姑娘。一路从玉屏关打过来,匈奴大军没受多大阻碍,阔坦觉得汉人空有其表,实际上是不堪一击的。当他听说杀死图刺的是个挺厉害的老头,便想与他较量较量。况且,两军叫阵,单个与主将一战,他要是赢了,必然会得到头领夸奖,使匈奴军士气大振。长阳关连日来久攻不下,也影响到了孛儿只斤汉子的斗志。 想到此,阔坦为激怒汉军头领,开口用下流话叫阵,可他汉话造诣实在不高,骂起人来无非是将人比喻成动物。“汉人的头领,你是老鼠么?为何藏头不出?草原鼠最怕雄鹰,难道你也怕了我这只鹰?没骨气可不是真汉子,伟大的孛儿只斤部最瞧不起这种人!” 这些话听在汉人耳里好像还真没啥。 阔坦见自己的咒骂不见效果,正感汉人没脸没皮,没有骨气,“嗖”得一声,利箭破空而来,他立刻后仰躺在马身上,避开这支箭。再用腰力迅速起身防御,抬眼直接对上站在城墙上英姿飒爽的蓝袍轻甲小将。原来并不是汉人没有骨气,他们更懂蛰伏,找准时机出手,见他刚踏入射程半步,就展开了攻击。 阔坦惊得一身冷汗,要不是他反应快,马术强,准会被这一箭所伤。“蓝袍的,你敢下来与我一战么?你赢,我们今日退兵,我赢,你开城门,迎我们进城。” 回应他的,又是一箭,和蓝袍小将一个大大挑衅动作。阔坦怒了,拿下背上大弓,弯弓搭箭,瞄准城墙上小子。他用的可是两箭连射绝技,看这小子还有命敢挑衅他。然而,这两箭全被横扫而出的黑色长矛挡下,手持长矛之人,满面土,看不出形容。唯一可见的,是他一身黑色轻甲战袍,留着山羊胡子。 难道这人就是杀死达奚图刺的大将?如果能抓到他,头领便可向达奚硕德有交代了,自己更是大功一件。 想罢,阔坦驭马冲向城墙,后弃马收弓,命周围匈奴士兵掩护他,他要上城墙。在双方箭雨下,阔坦成功爬上攻城梯,眼看就要攀上墙垛,突然有液体从城墙渗水口浇下,淋了他与下面士兵一头一身。浓醇酒气扑鼻,真让人陶醉,阔坦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 不对!阔坦心生不好预感,急忙发出撤退狼嚎。可是,为时已晚,只听站在城墙上蓝袍小将一声令下,万支火箭从天而降。在他被大火吞噬前,他看到蓝袍小将身后站出一名葡萄大眼睛小少年,小少年勾着唇角对他笑得特别渗人。 阔坦一只手根本灭不完身上的火,再加上攻城梯在酒液助燃下也烧了起来,他不得不沿着梯子下滑落地。 “来呀,该上热油了。”小少年在喊话。 随着滚油从城墙上渗水口下泻而出,直接烫伤了下面的匈奴人,顿时哭嚎满天。 “火箭准备!”蓝袍小将又一次举起发号施令的手。 阔坦无比惊慌,顾不上身上火烧火燎的疼,也顾不得士兵们哀嚎,连滚带爬的逃离城墙根。他终于逃离那片地狱火海,却被城墙蓝袍小将一箭射穿了胸膛。 白神在上,他这是再也回不去草原了么? 城墙上传来军民的欢呼声,有位大叔挥着做饭的大铁勺,热泪盈眶喊道:“他娘的贼寇,快快滚回你们的老家去吧!” 举着自家长板凳要打匈奴人的汉子跟着喊道:“贼寇滚出去,从我们北轩的土地上滚出去!” 分散在城墙各处的百姓,也跟着激愤大喊道:“贼寇滚出去,从我们的土地上滚出去!” 声势浩大,振奋人心! 箭雨“唰唰”,击退了匈奴五千人的进攻。 战事停息,定国公带着周刚等人向百姓们致谢,尤其对徐掌柜特别礼遇。“多亏有先生先酒后油之妙计,才能助我军大胜。” “哪里,哪里,多亏有小公子的提点,还有我这友人的提醒。”徐掌柜脸上笑开了花,不忘提携大厨朋友。原来,徐掌柜到朋友处借酒,朋友听完他用途,马上献上滚油之计。两人一合计,扯上蜗居在衙门里的县太爷,一起发动全城百姓,展开了一场军民大协作,这才助定国公他们赢得了胜利。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本将不会忘记诸位之功,奏报之中定会向上禀明。”周刚守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百姓的同心协力,众志成城下,他们长阳城的城墙变得坚不可摧。他也是第一次瞧着县太爷顺眼几分,往日这位不作为的九品小官,只会装糊涂抹稀泥。“本将也在此代表长阳守兵,感谢陈大人相助之情。” “呵呵,不敢,不敢,下官应该做的。”陈县令抚着大肚子笑了。 可平静没过多久,第二日,太阳刚刚升起,敌人的号角声又起。 匈奴人死了一名战将,又派来一名战将,这位吸取前者经验,先用投石车开路,第一波就是大强攻,打得定国公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先行撤下墙头。 昨日一堆“功臣”,全都站在路口远远观望战局,徐掌柜问县太爷:“大人,咱们怎么办?” 陈县令哪知道应该怎么办,他今生唯一愿望就是在任时多捞些银子,等年龄大了,回家乡当个富家老员外。 “匈奴五千多人,昨日咱们杀了两三百人,也不过是他们总人数的一个零头。”王管家眉宇间带着沉重,“投石车攻城威力大,可大石难取,离这里最近的山也有二里地,运输不方便。怕只怕匈奴有人琢磨出如何使用投石车定点投射,这样一来,城墙被攉开一道口子,也并非难事。” 赵元嵩:“所以,在这之前,咱们得想办法毁了投石车喽?” 陈县令看着从城墙外飞进来的三人合抱大石头,哆哆嗦嗦问道:“长阳还守得住么?” 王管家:“只要再坚持一天。”按原计划,冯玉林率天罡军已到屏录关了,估计明日会对玉屏关展开攻击,来一招围魏救赵。 投石终于停歇,城下转来战马嘶鸣,箭矢破空,喊杀之声。城墙掩体后,定国公大手一挥,“上城墙!”一群军士“呼啦啦”快速就位。 百姓民壮们似乎在昨日的战斗中找到了信心与血性,他们不用人招呼,拿着烧火棍、长板凳、菜刀等就要上城墙。昨日没有出现的女人们,也有出来帮忙的,她们拆解着棉被,将棉絮浸在油中,后又捞出来裹在箭尖上。 匈奴人豪华版攻城梯已被烧毁,这次他们使用的是简易版,碗口粗的两根木头架起的梯子,由四人抬到城下,后面的人在其弓箭的掩护下,向上攀爬。因某些墙垛被投石车摧毁,不好做防御,这时便出现防御缺口,周刚与邓勉见势不妙,一人执刀,一人持矛,像阵风一样扑了过去。 赵元嵩也没闲着,和民壮们一起往城墙上运酒。 战场上的厮杀没太多花哨,全是最简单的劈砍刺杀。赵元嵩等人尽量避开激战人群,向梯子上洒酒。可匈奴人早有防备,一名持刀的匈奴人,瞪着大眼睛挥舞着大刀向赵元嵩砍来。赵元嵩惊慌后退,却被身后的碎石绊倒,再想躲已经来不及,眼看那刀就要落在他头顶,他心道:要死了么?还没等到男神回来,好不甘心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匈奴人身后的邓勉,竟像只矫健的豹飞扑而来,用长矛狠狠穿透匈奴人的后胸,他左腰用力,带着手臂向上挑动,将这死透的匈奴人直接挑落到城下。 赵元嵩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傻傻望着他。 邓勉崩着一张脸,没了往日的夯与熊,仿佛瞬间长大了好几岁,他上下打量他,“受伤了?” 赵元嵩摇头。 “没受伤,就别傻坐在这儿,快去点了他们的梯子!”他一脸嫌弃之余,还回手一矛敲在另一匈奴的颈侧,“咔吧”一声,赵元嵩仿佛听到了颈项断裂声,那匈奴没来得及哀嚎便倒在地上。 赵元嵩:“……。”行吧,定国公府人都凶残,所以他应该更凶残些才能自保。 第40章 长阳关之战 在邓勉几位兵哥的掩护下,赵元嵩与几位民壮将酒水洒到木梯上。如何避开飞来箭矢在城墙上穿梭,赵元嵩有经验,他指点其他人道:“小心,身体再矮些,要从墙垛口泼酒的话,你们先看好,再伸出手去泼,可别将头伸出去。” 被他抢救回一条命的人拍拍胸口,对他表达感谢。 俗话说,同窗情、同袍情是最真挚,也是最让人终身难忘的感情。城墙奋战这几日下来,邓勉对赵元嵩的看法有了彻底改观。尤其在昨晚,他从袍泽口中听到小纨绔那首《无衣》,更是知晓京都传言纯属瞎掰,他能站在城墙头吟唱出激发士兵们同仇敌忾的词,怎么可能是个不学无术的?若真要给他安上纨绔头衔,那他也是有文化的小纨绔啊! 邓勉书读得少,性子直,他并不会像赵元吉那些书生,深究赵元嵩的词是否押韵合辙。他只知这首词应情应景,在战火纷飞中,他看到听了词的士兵们慷慨激昂地喊出同生共死的决心,士兵的士气在伤亡不断增加的情况下噌噌大涨。 邓勉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接纳了赵元嵩为定国公府一员。 可能是匈奴人昨日吃过大亏,见城墙上又洒下烈酒,他们马上撤退。陈县令拄着从衙门里带来的水火棍,后背贴在内城墙垛边上踮起脚跟,隔着一丈宽的城墙眺望城外,兴奋又激动叫道:“匈奴人退了,匈奴人怕了咱们的洒酒计!” 定国公与周刚听他叫喊,合力制住一名爬上墙的匈奴人,将他当作护盾,抵在墙垛口下望,才看清匈奴人像退潮般迅速撤离。而且,他们边退边射箭,掩护着攀在梯子上的敌兵滑下梯子,平安与他们汇合。 赵元嵩觉得奇怪,按理来说,我方使用洒酒、泼油、火攻,波及面积也很有限的,他们躲开墙根就好,没必要退出箭羽射程外,退归退,他们竟还井然有序地变幻队形,形成几小股箭矢冲锋阵,好像隐有蓄势待发之势。 赵元嵩不懂兵法,凑到定国公身边问道:“爹,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好不容易冲到城下,就算怕了咱们的烈酒烹油,也没必要退出那么远吧?重新列队冲锋,不是还得受一遍咱们的箭羽?” 神情一派轻松的陈县令,拄着水火棍在一旁哈哈大笑道:“小公子,你这就不知道了吧?匈奴人也是有害怕的时候,他们畏惧一切超出他们想象之事,咱们洒酒计……呃,不,是烈酒烹油……嘿嘿,小公子给起的名字就是霸气。这烈酒烹油定是他们无法破解之法,故而他们是真怕了!” 长年生活在边关,陈县令对敌人的风俗习惯多少有些了解,当下卖弄起来。 大冷天的,周刚衣袖捋到手肘,染血衣衫被他扯开露出胸膛,身上皮甲只剩腰腹以下,他手中大刀卷了刃,单手将制住的匈奴人丢下城墙,也认同道:“陈大人说得在理,别看匈奴人狠起来像豺狼,但他们都有一颗敬畏鬼神的心。” 赵元嵩却觉得不对劲,但他不懂兵法,也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要说这具体哪里不对,他也说不清。 定国公久久不言,一直紧盯着匈奴人动向。他发现匈奴人刻意让开几十丈外的投石车,顿时一愣,回身对一众军民扯着脖子大喊道:“快撤,下城墙,匈奴人又要用投石车了!” 陈县令的脸一下子白了,“投石车?要投石了,大家快跑!” 投石车这种武器,远观威力并不大,装填石块费劲,发射间隔时间过长,而且石块飞抛过来的路径很直观,只要眼不瞎的都能躲开,但这也只局限于空旷之地,反观在不足一丈来宽的城墙之上,三两步就有一人,士兵还好,知道掩护自己,民壮在惊恐下,可是不听命令的,推推搡搡下,不免出现踩踏拥挤事件。投石车本是攻城之用,最主要作用还是砸毁城墙,威慑敌军。 陈县令可不想被慌不择路的民壮挤下城墙,他挺着大肚子,率先往城墙石阶口跑。周刚正要组织有效撤离,却见县太爷不顾百姓自顾逃命,啐了口,心中对他的好感度清零。 赵元嵩也算见识过投石车的厉害,却没近距离体验大块落石的可怕。他见定国公手臂上有伤,便跟在老人家身边,没与民壮一起逃生。紧急关头,定国公看他如小尾巴一样跟着自己,顿时怒从胸起,开口骂道:“跟着老子做甚,还不走,找死么!” 他们所处位置正好是城门楼中部残破屋檐下,离城墙两头的石阶都有些距离。民壮在周刚的带领下进行战术撤离,士兵押后,邓勉也跟在后面指挥。 “爹……” “爹什么爹,还不快跟小黑走。”定国公轻推了他一下,昂头喊邓勉:“黑子,带你二嫂下城墙。” 就在这时,只听“轰!轰!”两声巨响,城墙左侧石阶口传来周刚大吼:“城墙上的别慌,护住头,你们前面的快跑!” 耳边传来“哗啦啦”瓦砾掉落声,赵元嵩想都没想,在尘土飞扬中回身扑倒定国公,用还未长成的身体将他老人家护在身下。 整个城门楼塌了,砖石瓦块不断掉落,将城门楼下众人活埋。两块三人合抱的大落石,一前一后滚下城墙,砸坏墙垛,飞溅起的石块砸到城下帮忙处理滚油的百姓,石块掉进热油中,溅起的油点也伤了不少人,还燃了周边堆放的干柴,百姓哀嚎,马上躲避。 城墙上众人看到这一幕惊慌失措,周刚率先回过神,吆喝民壮们继续排队撤离,不要拥挤。邓勉也从震惊中缓过来,回头去看定国公位置,那里已被坍塌的瓦砾砖墙掩埋,他颤着声喊来几位亲卫帮他一起救人。 安全跑到城下的陈县令回头望,见那落石向他滚,脸色灰败,拄着水火棍,也不能控制住双腿颤抖。他用手臂力量支撑,努力避开落石运动轨迹,再抬头又见城角油锅被打翻,干柴堆燃起大火,忍不住喃喃问道:“城要破了么?现在弃城是否还有一线生机?”陈县令只是名九品县太爷,战时,没城关统领手谕,谁也没权力擅自开城门,风敬德不在,他只能等奋勇校尉周刚的命令。 定国公被扑倒后有点懵,不多时又省悟过来,赵元嵩这是要救护自己,不由心中一暖。睁开眼,想伸手推他起身,才发现断裂墙体压住他们半个身,残破窗棱强支在他们头顶,温热血珠一滴滴落在他脸上。定国公心头一紧,刚想开口,嘴中满是土:“咳,咳,嵩儿?” 邓勉几人外加胆子大的民壮忙着在一堆废墟中扒拉,还真连续救出三四人。重伤者一个,没有死亡,他安心之余,焦急望向定国公原先站的方向。好一番搜索,才在一堆碎石断木中找到定国公衣角,惊喜唤道:“大帅,二嫂,你们还好么?”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亲卫听他发现定国公,急着过来帮忙,这片正好靠近城门楼残垣,崩塌的墙体,滑落的瓦砾,断裂的木梁,土石不要太多,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引发摇摇欲坠的残垣继续坍塌。 几人小心翼翼清理,好半天才挖出两人大半身体,看到他们头上压着断木窗棱,听见定国公的声音,均松了口气。但众人也不敢冒然搬动障碍,还是一点点清理上层土石,差不多才挪开他们头上遮挡物。一脸血的定国公,让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帅?二少夫人?”一通乱叫。 “咳,咳,我没事,这是嵩儿的血,快点救他。”定国公半眯着眼睛,觉得自己左腿有些疼,身上的赵元嵩脸色更是煞白,情况很不乐观,他抬起手臂护住他的头,以免有塌方再伤了他。 邓勉几人快速清理掉赵元嵩身上大石,一人托起他肩膀,其他人连拉带拽,从瓦砾土堆中将他弄出来。可他已经昏迷,任人如何叫他,他都没有回应。邓勉抖着手指试他呼吸,“呼~还好,还活着,先将他抬下去吧。” 看亲卫小心将人抬走,邓勉才回身将定国公扶起,“大帅,您怎么样?哪里伤了?” “我没事,别担心,快叫军医看看嵩儿,我觉得他不太好。”定国公擦掉脸上血迹,即担心又心疼。他儿子儿媳可还在新婚,过年,竟出了这种事! “是。” “轰!轰!”又是两声巨响,砖瓦飞溅,城墙垛坍塌,众人猫腰抱头,迅速向城墙下撤离。 定国公还在城墙上,周刚带着小伍士兵回护,以防匈奴人此时冲锋。他刚冲上城墙石阶,又听巨石落下声响,猫腰向上冲,正好碰到抬着赵元嵩跑过来的亲卫,看到小少年模样,心中一咯噔,回身大喊:“军医,军医何在?快,救人!” “呜~~”悠长号角响起,战马嘶鸣、嘶杀喊叫,越来越近,匈奴人开始进攻。定国公等人驻足回望,发现他们竟将城门一侧城墙攉开一道大口子,墙体坍塌离地面仅剩一人之高。 周刚冲上城墙,啐口骂道:“卧槽他娘,这帮狗娘养的!来人,集结所有弓箭手,火攻!” 城内一片混乱,油锅引起的火势渐弱,城墙这时又塌了,躲在附近掩体后的百姓惊恐万分。陈县令躲在大落石后,跪爬在地上,战战兢兢探出头,望向塌方的城墙,“守不住了,真守不住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想到匈奴人入城后的凶残,他顾不上军令,霍然起身,对着百姓民壮们喊道:“快走,城要破了,快去逃命吧!”他这么一喊,城中百姓更加惊慌,有一人逃离,便有好几人相随,很多人都跑回家去收拾细软。 第41章 长阳关之战 “军医!军医在哪?”从城墙上跑下来的定国公等人,护着赵元嵩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将人放在地上,邓勉着急忙慌地找军医。他听陈县令乱喊乱叫,当下弯腰拾起地上水火棍,两步上前,啪啪啪,棍子疾风骤雨般落下,将陈县令劈头盖脸得好一顿打。但他力道掌握得刚好,陈县令也只变成了只大猪头。“闭嘴,你身为县太爷,竟敢扰乱军心!” “呜呜,不敢不敢,小将军饶命。”陈县令捂着脸,跪坐在地上,直接吓尿了。 赵元嵩被放在地上,不一会儿,脑下耳后流出一滩血。定国公半跪下身,用手探探他鼻息,竟是越来越弱了。定国公眼圈一红,悲戚道:“孩子,你千万不能有事啊,要不然为父如何向德儿交待!”要不是这孩子,今日躺在这里的就是他,他要是倒了,长阳关怎么办?虽说周刚也有几分急智,但他胆子还是小了些。守不住长阳,德儿那边更加危险。 另一边城墙上,周刚命人快速准备好防守战。第一波火攻,因烈酒已在之前洒完,城下油锅也被打翻,他们手中仅剩妇女们提前制作好的裹了油棉絮的箭矢,数量有限,每人只有三四支。这种箭火力小,射出后不在半途熄灭,打在身上也只是拍拍就灭的小火苗,制造不出多大伤害,也就给匈奴人带点小麻烦。他们需要借助之前洒下的酒,等匈奴人接近,点燃城下梯子,再寻之前被酒水淋到的人,准确把握好时机,定点射击,才能造成大面积杀伤。 虽城墙被开出一道口子,但匈奴人也不会傻到直接往里钻,两墙缺口之间狭隘,形成有利防守地形,只需几十名弓箭手轮射,便可将他们大军抵挡在外。故而,匈奴人不会只有一招攻城计,城墙下的梯子还是会被他们利用到。周刚便是考虑到此,才调来全部弓箭手,安插在最有利的地形,分别防卫城墙与大门侧的缺口。 只是,他们百十来号弓箭手,已经不到千人的士兵,真能扛住五千匈奴军队的进攻么?周刚也只能在心底呵呵了,但他表面不能显现出忧色,还要对将士们讲些鼓舞士气的话,“众将听令,一会儿等匈奴人近了再射箭,擦亮眼睛看准些,只射身上有湿痕的,重点是保护好自己,少射几个贼寇也不打紧,听清楚了没?” “听清了!” “很好,等匈奴兵爬上墙头,你们立刻撤到第二道防线。全城百姓能不能安全逃离,就靠大家了!” “是!” 周刚也没指望第一波攻击能拦下多少匈奴人,他走下城墙招来自愿留下的几名力士,要求他们想办法将城角仍在燃烧的干柴木炭运上城墙,如果有热油、热水更好,等匈奴人抵达墙根直接抛下去。他对每个人叮嘱,首要保全住自己,敌人能杀就杀,危险马上撤。眼看匈奴攻进城来,他不想浪费人力,城中士兵多死一个,他们这城就危险几分。 他招来个骑兵,拿他令牌去开北城门。长阳关有四门,背靠西北半山,面朝东南平原,只有东南两条路才是康庄大道,中间又有茂密山林相隔,匈奴人想要进攻中原,需过玉屏关,绕道长阳南路,进长阳城出东门,才算真正进了中原。而西北城外都是蜿蜒山路,西北两城门也特别小,北城门更是只能供两人并肩而行,并不能驱赶牛、马车之类车架通过。也正因如此,北城门外不会有匈奴兵,最适合百姓逃离。 周刚跑到第二道防御,与士兵汇合,正好看到邓勉揍陈县令,不免幸灾乐祸道:“哼,这种只会贪污受贿,榨取民脂民膏,还贪生怕死的玩意儿,直接杀了也不冤枉!” 他身后士兵点头应和,有人正好看到军医,忙叫道:“先生,有伤员,快过来。军医在这儿呢!” 就这样,在兵荒马乱中,邓勉与军医终于寻找到彼此。 军医检查过赵元嵩伤势,马上给他头部止血。然在军医仔细处理过他后脑的伤口,仍是一脸凝重眉头紧蹙。 定国公抓住军医的手:“怎么样?能治么?” “回大帅,咱们这里缺医少药,小公子胸骨断裂,头上外伤都还能治。属下有些担心小公子脑内留有淤血,淤血不清,他很可能会昏迷不醒,甚至仍有性命之忧。” 王管家找来担架,方便将赵元嵩转移,他上前去扶定国公,被定国公躲开。匈奴人喊杀声越来越近,城墙上的战斗已打响。定国公看了眼面无血色的赵元嵩,又看了看邓勉与王管家,说道:“我留下,你们看情况带人突围撤离。” “大帅!”两人面色均是一变,想要劝说,却在定国公坚定的目光下住了口。 定国公摆摆手,从身边士兵手中接过一柄长矛,走出掩体,与周刚等人汇合。 邓勉目光灼灼望着定国公的背影,对王管家道:“王叔,我护你们出城,然后再赶回来救大帅。快,趁还有时间,咱们走吧。” 赶回来救大帅?他一人一骑?真能在五千多匈奴军中活着救出大帅么? 王管家红了眼,只道:“好,标下一定护送二少夫人平安到家!” 城墙上,弓箭手的火箭已放完,力士投下几根燃烧的木头,数量有限,对匈奴的伤害微乎其微。匈奴人爬上城墙,弓箭手在百夫长的吆喝下,不得不撤下城墙,快速分散在城门、石阶等要地,与第二道防线的人相互配合,对杀进城里的匈奴展开阻击。 定国公手持长矛,领一队刀盾、长矛兵冲杀在前,严守在东城门下。如果城门被打开,匈奴再无阻挡,全军便可蜂拥而至。 匈奴人翻过城墙缺口的越来越多,我军倒下的士兵也越来越多…… 箭矢满天,血染大地,城内城外尚未融化的雪被踩成烂泥;兵戈撞击,嘶喊怒吼,武器卷了刃的战士直接徒手肉搏。 这就是战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这就是军人,为守国土,为保百姓,用血肉筑起新的城墙! “哈哈哈哈哈!”突然,从大落石后爬出一只满脸花的猪头,他指着城墙缺口,疯癫大笑,大喊道:“看,援军,哈哈,我们的援军到了!哈哈哈,死不了了,援军来了!” 忙着撤离的邓勉与王管家均是一愣,回身望去,还真从坍塌的城墙缺口,看到红底金色虎啸旗与黑底金色虎啸旗相互辉映,那正是风敬德与冯玉林率领的天罡军! 定国公心有怀疑,他怕空欢喜,待他听到城门口传来风家特有的呼哨暗语,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这一战着实艰难,起初,风敬德以不足两千兵力对战匈奴万人大军,守城数日,才有定国公带兵前来救援。之后他们人数不足四千,匈奴孛儿只斤海山可还有八千多人,鏖战下去胜算并不大,故而,风敬德选择铤而走险,去偷袭敌军主帐。到最后,城里只剩下一千来士兵,要防守住匈奴近五千来人。 不管是风敬德还是定国公,两人压力都不小。风敬德守不住长阳,皇帝陛下会降罪;定国公抗不住敌人攻城,他儿子的努力全部白费,长阳百姓也将在劫难逃。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城,绝不能破! 好在援军到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大喜大悲下,肝火上炎,眼前一阵发黑,要不是有亲卫相扶,他差点摔倒。缓了缓,他吼道:“援军已到,给我杀!”这一声,气壮山河,响彻半个长阳城。 “杀!”定国公亲卫回应呼喝,再次举起手中的刀,握紧手中的矛。 “杀!”城外天罡军亦是发出怒吼,弓弩、长矛、大刀、箭羽,相互配合,斩匈奴于马下。 “杀!”听到喊声的民壮跟着大叫,丢下包裹、行囊,又一次抄起扁担、板凳,冲出家门。 多方人员重新汇集到南城门,手中武器千奇百怪,脸上愤怒却同出一辙。 辱我兄弟者,杀! 霸我妻女者,杀! 犯我中原者,杀! 他们在咆哮,他们在呐喊!全体将士杀红了眼,全城百姓也用尽自己全力。 如豺狼的侵略者啊,今日,长阳全体军民定要让你们有来无回! 定国公带兵重新杀回城墙上,在烈烈寒风中,看到风敬德正用长矛挑起一个血淋淋人头。他气沉丹田,声如洪钟:“匈奴已败,放下你们的武器!” 匈奴残兵见那人头竟是他们头领孛儿只斤海山的,顿时失了再战之心,他们相互掩护,快速撤出长阳关。 “啊哈~~~”城内城外一片欢呼。他们胜了,他们保住了自己的家园! 城门大开,迎接援军。风敬德御马进城,视线从众人身上划过,看见了父兄管家,却没见赵元嵩。他视线又在人群中来回寻觅一圈,还是没找见他人影,眉头不由皱起。 第42章 家有贤内助 百姓们欢呼,激动的喜极而泣,一片欢声笑语下,却唯独缺了那人。 “风将军,属下不负众望,守住了长阳!”周刚拨开人群激动的冲过来表表功,但当他看到风敬德沉郁的脸后,马上禁了声。 定国公等人也聚了过来,他一脸喜悦与骄傲,问跟在风敬德身后的冯玉林,“林弟,你怎么也赶来了,不是说好你带兵围攻玉屏么?” 冯玉林哈哈一笑,从马上跳下来,“大帅,天罡军疾行没遇上大风雪,我们比原定计划早到了些时日。昨日,斥候发现二少他们正在攻打孛儿只斤部,所以,末将没多做修整,直接率军赶过来了。” “哈哈,好,好。”定国公想:这也算是天意了。 邓勉看出风敬德所忧,上前与他说赵元嵩受伤,为了安全,他们把他安排在附近一户百姓家里。 “什么?他受伤了?严重么?”风敬德的心突然被一只大手攥紧,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跨下战马,将手中长矛与人头直接丢给周刚,惊得周刚后退好几步,哎哎叫。 风敬德回头盯他一眼,“人头归你,上奏之事也归你。”说完随邓勉离开。 这……将军这是要将所有功劳都让给他啊!周刚大喜,觉得怀里血肉模糊的人头,也不是那么狰狞了。 邓勉边走边向风敬德汇报赵元嵩伤情,风敬德听得脸也越来越黑,在抵达百姓家大门口时,他忍不住恨恨来了句:“我不是让他在驿馆里待着!” 听到动静,出来开门的阿庆:“……。”二少夫人要能听话,那还是二少夫人么? 这户人家比较隐蔽,在巷子深处。风敬德推开破旧木门,差点撞上阿庆鼻子。阿庆张了张嘴,对上风敬德泛着肃杀之气的脸,马上躬身退到一旁,特别怂的脚有些打颤。 风敬德越过他,也没看正在小火炉上煮水的妇人,径直踱进屋里,一股热气混着血腥味儿刺入口鼻。床边有破衣小童,蹲在地上清洗脏污布巾,见到一脸肃杀,身披血甲的人,吓得他将布巾脱手掉进木盆里。 风敬德不予理会,直接大步走向床边,借着房中昏暗光,他见到脸色苍白的赵元嵩,一动不动的躺在破被子下。风敬德手伸到半空,紧了紧拳头,还是将手指轻轻凑到他鼻下试探。全程他面无表情,邓勉却看得出他很伤心。 “元嵩?” 上一世,在凉山上,赵元嵩被敌人斩断了手脚,刺穿了腹部,也是这样面如白纸,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今生很多改变,赵元嵩受重伤,他怕,真的很怕! 仔细观察下,他发现赵元嵩一身泥土,唇色浅淡干裂,发髻额角还有未擦净的泥土血迹,脸颊上更是出现几根淡红血丝。他手指上移,轻触他脸,被那热度烫得马上收回手。风敬德转头厉声问:“大夫呢?为何没有大夫?” 邓勉被他赤红的眼睛吓退半步,一旁小童则哇得一声哭了。 “闭嘴,不许吵!” 小童捂上口鼻,打了个哭嗝,被冲进来的阿娘拽了出去。邓勉回过神,应道:“我马上去找大夫。” 邓勉还是个不知情滋味的小子,也看出风敬德是真的将小纨绔装进心里了。 风敬德蹲身想拧出布巾为赵元嵩擦脸,但当他的手一入水,盆中立刻变成了黑红色,他这才惊觉自己一身血污,并不适合照顾病人。 脱下甲胄,不小心扯痛了腹上的伤,风敬德眉都不皱,直接蹲下快速清洗自己,尤其是手。将脏水泼到院子里,重新兑好温水,这才小心翼翼为赵元嵩清理起来。看到他缠着绷带的胸,和他肩背上青青紫紫,风敬德眸中颜色又沉了几分。 “元嵩,你不能有事,我还没来得及爱你。”是了,爱,这个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的字。上一世他从没想过爱人,他只重责任,对妻子的责任感远远超过爱情。这一世,他最开始也只怀着报恩之心,可现在他想将自己的命,自己的一切抵给赵元嵩,只要能让他好起来。他想,这样的感情,应该是爱吧。 也许是听到他的声音,赵元嵩竟迷迷糊糊转醒。他睁开迷蒙的双眼,舔舔干裂的唇,笑喃:“将军,你回来啦?” 风敬德心中一喜,忙凑到他身边,轻轻摸他的脸,却在看到他眼睛没有焦距后,心下一沉。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来!此时,他一个自幼习武,身体强健的人,竟无法从床榻边直起身来。 外面传来急切脚步声,门帘被掀起,风敬德回头,见到的却是他爹与周刚等人。 定国公也被他儿子肝胆欲裂、万念俱灰的鬼模样吓了一跳,以为赵元嵩是不行了,顾不得公公身份,直接来到床前。“嵩儿怎么样?” 风敬德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像一只无助的兽,昂着头看向定国公的目光带着湿润。 定国公眼圈红了,安慰道:“放心,嵩儿不会有事的。”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骗人,但他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赵元嵩是为了救他而伤,还是伤在敌军兵临城下之际,伤兵众多,军医忙得不可开交,城里的大夫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兵荒马乱,人仰马翻,找都找不见。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邓勉扯着军医,气喘吁吁地冲进屋子。 军医捂着胸口呼哧带喘,却在见到赵元嵩模样,立刻从邓勉手中接过药箱,拿出银针,对着他头顶上的穴位扎了一针,再扒开他眼皮看他瞳孔。“小公子本就有心肾虚弱之症,如今更是寒邪入体,内有气血凝结,阻滞经络,穴窍闭塞不通。他并没有真正清醒,而是……”回光返照之相。军医默了默,轻轻摇了摇头。 这位风将军是前几日才调来长阳,接替周校尉做守军统领的,他与其几乎没碰过面,但听士兵们谈及过他,说他有一身很慑人的戾气,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言。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上一世,他明明活到二十五岁。风敬德难道求人:“先生,请再想想办法吧。”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在下不太擅长内科,而且长阳关的条件,真没什么好办法啊……”军医皱着眉沉吟着。 风敬德听完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定国公等大惊,忙去扶人,才发现他中衣腹部染了血。定国公惊叫:“德儿,你身上有伤?” “快,快给风将军看看。”周刚忙指挥军医。 风敬德摆手,稳了稳神,眼中情绪风云变幻,不甘低吼道:“我不信,他不能死,绝不能死!长阳没有其他大夫了?你不擅长内科,其他人呢?” 邓勉见风敬德情绪接近失控,马上应声:“我这就派人将长阳所有大夫寻来。” 风敬德点头,回过身,半跪在赵元嵩床边,松开紧握的拳头,碰了碰赵元嵩的脸,喉咙干涩沙哑:“元嵩,你不能有事,你要好好的,我们才刚结婚。” 赵元嵩人小,活泼,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根本没有上一世的深沉,狡诈,如同一朵盛开的姜花,在太阳下温暖人心,在风雨飘摇中美丽。细算起来,他们也没好好相处过几日,但他总能让人心疼到心坎里。 如果……北轩注定要亡,那他还要为了挽救它,而枉顾自己最重要的人么? 看到这幅场景,在场众人心塞塞的,一直把媳妇儿当附属品的周刚,也难得感性了一回。“将军,定有别的办法的。” 定国公也同样附和,强制儿子接受军医治疗他腹上的伤口。 邓勉出门大声喊要找城里所有大夫,百姓们听说是提出使用烈酒御敌的小公子伤重,立刻行动起来。不多时,士兵们连拖带拽地架来三位大夫,巷子里也跟进来很多心焦的百姓。 三位大夫被请进屋,一一查看赵元嵩伤情,均是摇头叹息,面露难色。风敬德见他们号完脉,又凑一起嘀嘀咕咕,心中着急,不顾军医正重新给他绑绷带,站起身催促道:“几位先生,内子到底怎么样?” 三位大夫为他这个称呼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他指得是床上小公子。年长者斟酌道:“创伤,伤寒都还好,心肾两虚,失血过多,诸多夹杂在一起,我们还真是治不了。” 褐袍者转转眼睛,道:“如果将军信得过在下,倒是可以用一些虎狼之药,使伤者暂时清醒,偷得三五日光阴,完成遗愿,留下遗言什么的……”他在风敬德吃人的目光下闭了嘴,退后一步,擦了擦冷汗。 不是内子么?还是个男的!就算他守城有功,也不过是男人的玩物罢了。这位将军怎得如此凶?战功已到手,男妾没了,再娶个便是。北轩富贵人家有喜欢纳男妾的,遇到这种事,给男妾个体面也是仁至义尽了,故而褐袍者如是想着。 最后一名青袍者踌躇道:“在下有些想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你说。”现在,哪怕只有一成希望,风敬德都要紧紧抓住。 青袍者道:“在下曾听说,宫里有御医能用金针刺穴、封穴、放血等手段,来舒筋活血,治疗寒络淤阻之脉。” 军医也知道,只是两地距离有些远。“可小公子的伤不宜移动,而且他的寒症不去,也很难坚持回到京都。” 青袍者抱拳:“在下祖上有一套针法,可封住伤者气脉,最长七日。只是在下学艺不精,不能保证封住的准确时间……” 风敬德颤着声道:“就这么办吧,我带元嵩回京求医。”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御医是给皇帝看病的,定国公府还没那么大的面子,可以飞鸽传书请御医出京。他单独一骑,日夜兼程,往返最短也要六七日,更何况还要带着一位御医。 周刚惊呼:“风将军,使不得,无诏回京是会被杀头的!”前线将领,就算战事结束,哪能说走就走,风将军为了媳妇,连命都不要了么! 第43章 家有贤内助 风敬德:“无妨,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来扛。”他回身让邓勉去安排回京马车,又请青袍医者为赵元嵩施针,倒是变回往日的内敛沉稳模样。 周刚还想在劝,风敬德拍着他的肩道:“我很看好你,你知道我从前也是一名奋勇校尉。” 看到风敬德眼中的鼓励,周刚心口五味陈杂。风敬德将功劳让给他,自己却要冒着杀头罪救男妻,这时还有心给他认同与鼓励。如此重情重义的将领,他真心起了追随之意。 一切准备好,风敬德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赵元嵩上了马车,小院门口的百姓看到,上前关心情况,在得知将军要带男妻无诏回京求医后,无不动容。将军也是人,有血有泪,冒着危险带兵偷袭敌军主帐,救了他们长阳所有人,已经做到先国后家。而他的男妻,曾与百姓们并肩作战的小公子,生命垂危,需要更好的大夫医治。为救妻,将军才会冒死回京的。前者赢得全城男子与士兵的感佩,后者让一众女眷闻之感动到落泪,全都祈祷着他们平安。 一些民众自发将他们送出城,在东城门前,风敬德与定国公拜别。 不计后果地做下如此决定,风敬德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他恭恭敬敬跪地给定国公磕了头。定国公仿佛又从他眼中看到,那日他跪求他们夫妻同意他娶赵元嵩,他眸中沉淀出的沧桑。 定国公没有阻拦,待他行过礼,弯腰将儿子扶起,他语重心长道:“德儿,你知……你们兄弟三人,为父对你的期望最高,作为一名保家卫国的将领,为父并不赞同你将儿女情长放在第一位,但……”想到那个对他满眼孺慕,聪明好学的赵元嵩,如今为了救自己,生命垂危,他硬不下心肠说国事第一。“风家人除了忠勇仁义,更要知恩图报。去吧,如有问题,爹帮你顶着!” 活了两世的汉子,并不会轻易落泪,但面对父母无私的舔犊之情,他真控制不住。他这个决定很危险,不知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将风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不想连累父母兄弟,可赵元嵩对他有两辈子的大恩,无关情爱,只谈恩情,他这条命也应该赔给赵元嵩。“谢谢,爹。” 好久没听儿子叫爹,定国公同定国公夫人一样,心里微妙一软。“快去吧,别耽误了。” “祝将军及夫人一路平安。”徐掌柜带着媳妇来送行,他媳妇已哭成泪人。他与妻子两情相悦,从小相依为命,少年夫妻经历过很多磨难,让他们情感羁绊很深,最是明白鸿鹄对爱侣深情,失去一方,他们将痛不欲生。 有徐掌柜带头,其他百姓也大声祝愿道:“愿将军与夫人一路平安!” 百十来号人一齐喊出这话,没有刻意安排,全是自发的,从心底发出的祝愿,让人感动又震撼。风敬德抱拳对百姓们一礼,转身上了马车,带着王管家等人赶回京都。 马车还没行出百米,迎面跑来一队先头骑兵,蓝色幡帜上绣了黑色韩字。 王管家将马车停在路边,等他们先过去,后对车内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架车行上另一条小路。而城门口的定国公看到这幡帜,捋着胡子低声对身边的周刚道:“抢功的来了啊,做什么可要趁早。” 周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忙与定国公行了个晚辈礼,匆匆与心腹亲随回城处理相关事宜。 蓝色韩字旗,是三品次卫将军韩易白的军旗,这家伙本是南辕一位小将领,跑过怜江投靠北轩,驻守在南方松洲,剿过几次水寇,皇帝陛下另册别号“怀化”给他,受了他恩的松洲百姓都叫他怀化大将军。 因他身份特殊,经常受同僚排挤,好不容易屡建奇功,却又有风敬德跳出来碍他的眼。他一没背景没家世的,职位怎么往上升呢?搭上蒋派,行贿受贿,抢夺他人战功等等,他都干过。别人说他好大喜功,他说自己是抓住机遇。 韩易白听说风敬德为了一雪前耻,自筹士兵粮饷来守长阳关,又听说他如今还降了品阶,与自己官位一样,故而起了推迟救援,想给他制造些困难的心理。 韩易白早派斥候摸清长阳外围情况,知道大战已结束,他派出先头骑兵,也是想给自己弄个排场,他与尚书部刘贤左刘侍郎紧随其后而来。这位刘贤左与风敬德也算是有过节,两个多月前,就是他任监军,与风敬德一起守长阳关。 “哟,风元帅也在长阳啊。您老怎么带这么多百姓,亲自出来迎接末将呢,哈哈哈,太让末将受宠若惊啦!”韩易白个头不高,脸尖瘦,他们一众下马,与定国公行礼。定国公交印之事,皇帝陛下还没对外宣告,故而韩易白还算他下属。 众人:这大马猴,真不要脸,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刘贤左因两个多月前的事,已与定国公府撕破脸,当下恭恭敬敬执下官礼,以免落人口实。但当他目光环顾现场,没发现风敬德身影,心中有了疑问,不着痕迹问道:“元帅,怎么没见风将军,他正在忙公务么?”他刚刚看到小路上行过一辆马车,赶车的人貌似是定国公府王管家,按理来说,战事结束,来送粮草的王管家先行回府报信也没什么,可他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定国公睁着眼睛说瞎话:“哦,我家德儿去侦查敌情了。” 众人已经知道风将军是无诏回京的,好巧不巧又碰到一队援军,看样子,他们与风将军不是一派系的。徐掌柜等乡绅相互使了个眼色,跟着点头。一众不明就里的百姓,挂着愚昧无知脸,围观韩易白的军队。不明白这群新来的士兵,为何会在颈间系蓝巾,看上去与小娃儿的口水围嘴似的。 被围观的韩马猴军队:“……。” 韩易白皱眉,侦查敌情何时需要将领亲自去了?看来这里面定是有鬼! 刘贤左也不相信,“不知风将军何时归?”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4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该归时便归。” 刘贤左:“……。”大元帅,您这么说话真的好么? 定国公可是一等公爵位,没了大元帅之职,还有个皇亲国戚身份能用来充门面。一招手,十分不给面子地带着邓勉几个回城。 百姓们不敢造次,但也没对他们多加礼遇。 军队进城,韩易白与刘贤左相携视察,南城门开始重建工作,城里城外的敌人尸体,被徭役力士们清理,百姓情绪很稳定,路边商铺有几家已经重新做起生意。嗯,一切都很不错。不过,那些在城墙上戒严的黑甲士兵是怎么回事?那面迎风招展的黑底金纹幡帜又是怎么回事? “刘侍郎,你看那些是不是天罡军?”韩易白脸色铁青,原来风敬德这自筹士兵是筹的自家这只部队,“唉,不对啊,天罡军不是一直驻守蓟水郡,屯兵于鸡山关么?他们怎么跑到长阳来了?” 想到什么,两人眼中均是闪过贼光。刘贤左舔舔被寒风吹裂的唇,按捺住兴奋轻声道:“风朝晖私自调军来帮他儿子?” 韩易白转了转小眼睛,意有所指道:“大元帅本就有随意调派军队的权力,更何况他调派的还是他们风家自己的军队。” 刘贤左是皇帝的人,有一位多疑的老板,他听到什么话,也会在肚子里转上两圈。皇帝陛下本就介意定国公权力过大,怕他会拥兵自重,军队要是不受皇帝陛下掌控了,那他的皇位可就危险了。 韩易白这话,听在刘贤左耳朵里,除了体现出韩易白的小肚鸡肠,和他妒忌风敬德有靠山外,也反映出定国公很可能私自调用军队,还有他风家天罡军存在的威胁性。况且,民间还有“北轩百万兵,不敌十万天罡军”的说法。 刘贤左想,他是不是可以借助此事,帮皇帝陛下扳倒定国公呢? 一匹快马正好从城卫所奔出,马上挂着大包裹,上面似乎有血浸出。韩易白的侍卫见了大喝道:“大胆,战事已停,怎么可以在城中纵马!”然而骑手根本没理他,那马一溜烟的朝东门而去。 “哎,驾,驾。那位小将军,老朽求你快停下!”紧跟着又从城卫所里冲出一匹马,上面坐着个猪头,扯着马缰左右晃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韩易白看到猪头身上官服诧异问,身边侍卫马上去将人拦下,询问原由。 猪头陈县令听说是真正援军到了,而且还有皇上派来的监军,顿时跌下马,跪爬着向前给两位大人行礼。“下官,陈观之,是这长阳小小县令。呜呜~今日匈奴大军攻城,使用投石车,将长阳南城门破开,眼看城危,下官建议先让百姓们撤离,却被周校尉他们说成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下官冤枉啊,下官真的是为了全城百姓考量。呜呜~长阳大大小小一千八百多口,手无缚鸡之力的占六成,如果城破了,他们想逃都逃不了啊!我那样喊,真是为了保住更多百姓啊!” 他哭得韩易白只皱眉,侍卫马上将陈县令架起来,厉声道:“不许哭!将军问你为何骑马追前面的骑兵,没让你说其他事!” 陈县令被吓得打了嗝,这才嚎道:“下官在说啊,周校尉诬告下官,说是将战事经过详述给朝廷,要上面治下官的罪。呜呜~我是真的为了全城百姓啊~” 韩易白第一个反应:有人先他一步向京都发出捷报,这是要抢功!第二个反应:这周校尉明显是想铲除异己,这是要独占长阳!第三个反应:定国公与天罡军出现在长阳城,风敬德却不知去向,会不会有阴谋?……造反? 他回头去看刘侍郎,果不其然,这位已经神情大变。 第44章 家有贤内助 刘贤左忙命令身边侍卫:“快去将那骑兵追回!” 韩易白:“侍郎大人?”刘贤左品阶低,却是监军,韩易白表面上对他礼让有加。 “不管如何,先将局势控制再说。”刘贤左回道。他耐心向陈县令了解详细情况,并派出士兵前去调查核实。得知全部真相后,两人表情相当诡异。 韩易白带着恨铁不成钢说道:“风将军重情重义,可无诏回京……是要被杀头的啊,唉,他糊涂了!大丈夫顶天立地,何患无妻?”说真的,为了媳妇丢掉性命真的值么? 刘贤左没接话,眸子闪过疯狂。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先有赵元嵩小纨绔无令向百姓索物,后有风敬德无诏回京,定国公还私下调来天罡军供他儿子驱使。数罪并罚,就算他们守住长阳又如何?如此藐视皇权,他们风家不被抄家,也得赔上几条人命。而他举荐有功,准能加官进爵。 刘贤左有直达天听的权力,他回驿馆立刻写起密折来。 王管家带着阿庆、大树,护送风敬德他们回京。天气还挺好,没再下雪,他们日夜兼程,终于在针灸失效前赶回京都。 风敬德无诏回京,还要借用宫中御医,这事势必会惊动皇帝陛下。故而,他们在离开长阳关前,飞鸽传书给定国公府,请定国公夫人从中周旋。 督察府探子无处不在,定国公夫人与娘家兄弟们商量后,一不做二不休,让事情公开。在这几日找上几位常来往的官家夫人哭诉自己做了个可怕噩梦,说她在梦里看到丈夫与二儿子满身的血,凶多吉少。定国公夫人端庄稳重,从来没这般失态过,大家好奇同时,都来安慰她。 定国公夫人一直哭,从风敬德对长阳关的执念讲起,他在新婚就出了征,又谈到小纨绔对夫君思念成疾,偷偷跑到长阳去寻夫。定国公担心他们两小夫夫,又觉得小纨绔之举不妥,便向皇上揍禀后,带兵去寻人等等。她边说边哭,把自己惊慌无助表现的淋漓尽致,重点夸大风敬德与赵元嵩之间感情,说得好像两人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被王母娘娘分开的牛郎与织女。 京都人都爱八卦,更何况还是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顿时让一众深闺里的夫人小姐们欷歔不已。八卦快速流传,没过多久皇宫里的人也听说了。皇后娘娘招定国公夫人进宫,以宽慰劝导为由,暗中探听八卦真相。 而就在这时,定国公府有人来报,说二少夫人在助守长阳关时,救定国公重伤病危,二少爷带着二少夫人回京求医。 “什么?嵩儿救了将军,重伤病危?这……”定国公夫人惊慌起身,忘记身边还坐着皇后娘娘,“将军与德儿没事?” 丫环断云脸上挂泪,悲戚道:“是的,奴婢听王管家说,当时匈奴人用投石车攻城,二少爷出城迎战去了,大帅正好站在城门楼下指挥百姓避险,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活埋。幸好有二少夫人在大帅身边,他用身体挡下断梁碎瓦,却被砸伤了头,流了好多血。呜呜~~” “真的出事了!我的梦……那孩子,原来应在那孩子身上了。快,快回去看看。”定国公夫人方寸大乱低喊着。 刚被洗过脑的皇后娘娘一听,心疼无比,抹着眼泪道:“他定是为了长缨,才会这般奋不顾身,真是个至纯至孝的好孩子,快让御医过去看看。” 定国公夫人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从震惊中回神,向皇后娘娘谢恩,随后带着御医焦急赶回府中。她的焦急也不是全装出来的,在听说是赵元嵩舍身救了定国公后,她对小少年的心疼更多了几分。那孩子的确是个心性纯良的,从私生子过继为嫡,这种身份在权贵圈中并不好混,他小小年纪想要进入这圈子,也只能与那些不入流的纨绔一起。 定国公夫人叹息,之前她还不太乐意让儿子娶他,如今看来,白马观道长算得真准,他水命天乙贵人,旺夫,旺全家。如果没有他,定国公真出事,整个定国公府和十万天罡军该何去何从?皇帝与定国公是亲表兄弟,尚可给定国公府留几分颜面,对风家三个孩子,隔着辈分,可谈不上有真感情。赵元嵩救了定国公,于风家来说,是救命之恩,于整个定国公府来说,毫不夸张地讲,那可是十来万人的救命之恩呢! 定国公夫人用手帕擦了擦眼角,一到家,马上请御医随她去小夫夫院子。 皇后娘娘懿旨,御医院派来的是最对症的那位御医,他不敢马虎,拔了赵元嵩身上封气脉的针,为他做全身检查。 最后,御医无奈对风敬德叹道:“尊夫人就医太晚了,又有伤寒之症并杂,如果只是外伤导致颅内出血,还可用天麻、三七、草乌、血竭等,熬煮加以黄酒送服,再以金针辅助活络通脉,另配活血通络药剂便可治愈,可如今……恕下官冒昧,尊夫人已是撑不过今晚了。” 听罢,风敬德眼前一黑,幸而有安哥在一旁扶着他。御医见状大吃一惊,忙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刺入他头顶。风敬德睁开眼,喉头里竟有咕咕声,一条血线从他唇角溢出。 定国公夫人也好不到哪去,腿有些软,被断云几个丫环扶着坐到座榻上,她看到儿子唇角的血,捂脸低泣起来。 御医夫妻两人伉俪情深,见此,既感动又无比同情,他取下风敬德头顶金针,劝道:“风将军节哀,在下无能……尊夫人之症也许只有前朝被奉为神医的白文彪能治了,唉,可惜了……白家人早被抄家流放了。” 神医……白姓?等等,是那个人! 风敬德重新打起精神,稳住身体,喊贡多进来,让他去找南城那位曾为赵元嵩治疗过的大夫,如果他没记错,那位碰巧也姓白。怪不得上一世他能治疗霍乱,原来他是神医后代。 医生挺忌讳病人看完这大夫又去看另一位大夫的,但御医也能理解家属此时悲痛心情,他并没怪罪,让身边跟班小太监收拾好药箱,又说了几句安慰话便准备回宫了。定国公夫人忙让王管家送人,王管家自会准备好谢礼、马车,妥当得将御医送回去。 在众人焦急等待下,贡多扛着白大夫奔了回来。白大夫口中骂骂咧咧,但在看到奄奄一息的赵元嵩后马上禁声,他奔到床前,号脉,翻眼皮,撬开牙关看舌头,又扯掉病人身上被子,摸他的胸腹与脚趾头。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表情专注而严肃,没了之前市井样。“药箱,快,准备烛火!” 看得定国公夫人一愣一愣的,几名丫环更是被他态度感染,紧张得屏住呼吸。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贡多马上递出药箱,安哥去点蜡烛。 白大夫进入忘我,快速从药箱取出银针,对赵元嵩展开急救。银针在烛火上燎过,在空中划过一道闪光,白大夫手速极快,不一会儿,赵元嵩脸上、胸口、下肢均被刺了针。他又要来笔墨写下药方,不计前嫌对贡多吩咐道:“快去抓药,抓回来,不要煮,直接上锅用黄酒蒸三刻钟,再将热药渣裹在布巾里送过来。” 定国公夫人见他动作迅速,直接下了处方,有条不紊安排工作,心中燃起希望,忙站起来恭恭敬敬问道:“大夫,我家嵩儿怎么样?” 谁知白大夫一个劲摇头,“时间有些赶,不知能不能救活。” 定国公夫人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退后数步,又跌坐回榻上。风敬德更是心如死灰,半跪到床边,轻轻握住赵元嵩的手,喃道:“元嵩,元嵩……”他一遍遍轻唤,每一次停顿,仿若泣血。 一个时辰后,贡多提来散着白气的大食盒,食盒打开,腥辣的药草混着黄酒味,呛得人咳嗽。 白大夫快速拔掉病人正面的针,吩咐风敬德、安哥:“你们把病人上衣脱了,剩下的针不用管,翻过去,背面朝上,托住他的脸,让他脊椎与身体保持一条直线。” 情况紧急,风敬德让安哥不用避嫌,两人快速按大夫吩咐办事。白大夫已从他药箱下层夹缝中,抽出两根如发簪长短的乌金针,在烛火上来回烧了烧,乌金针变成赤红,然后,他快、准、狠得将粗长乌金针插进赵元嵩颈后大椎中,看得定国公夫人几个齐齐发出惊呼。 “闭嘴,我需要安静!”白大夫头也不回叱道。 人命关天,定国公夫人没与他生气,示意丫环不要出声。 白大夫施完针,将食盒里热腾腾的草药包提出,直接覆在赵元嵩背上。他看了眼风敬德,叮嘱道:“脊椎筋脉最多,你手绝不能移动分毫,成不成就在此一举了。” 风敬德:“知道了!” 白大夫重新为赵元嵩号脉,又开了副药方,命贡多继续去抓药,“生龙骨先煎,其他一起下,大火煮两刻钟,然后滤掉药渣,再文火煮一刻,最后倒入黄酒,点燃端过来。记住,中间不能让汤药上的火灭了!” “是。”贡多马上去办,幸好定国公府内就有府医与药房,不用出府抓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简直是度日如年。期间,贡多端来煮好的汤药,白瓷碗中的黑色药水上,燃烧着一层青蓝色火焰,带着焦糖与酒香,火焰要是小了,还需再往碗里加黄酒,也多亏贡多手稳,在加黄酒时,没将青蓝火苗浇灭。 风敬德额上的汗,一滴滴顺着他刚毅下巴淌下,托着赵元嵩脑袋的手已麻木,但他没移动分毫。 突然,床上的人婴咛一声,身体伴有轻轻颤抖。风敬德目光灼灼,带着兴奋,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定国公夫人听到声音,猛然从榻上站起,她不敢靠前,全然不顾大妇仪态,踮起脚,伸长脖子,密切观望病人情况。 白大夫大步走到床前,除去赵元嵩背上药包,快速拔出乌金针,示意风敬德与安哥将人翻过来,飞快起掉其他小针,复又用针刺向他膻中、神庭、百会、承灵、后顶、天冲、玉枕、风池、天柱等穴,几乎将他的头扎成刺猬。“快,拿药来。” 贡多递上药碗。 白大夫一口气吹熄上面火焰,掐住赵元嵩两腮,迫他张嘴,将药直接灌了进去。 谁知药刚下去,赵元嵩整个抽搐起来。 “糟糕!抱住他,稳定住,别碰到针!”白大夫手起手落,又是几针,也急出一头汗。 几位女眷何时见过这么凶险的救人过程,心脏“砰砰砰”地响,全都跳到嗓子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以下与正文无关: 赵元嵩醒来,看到一屋子的人,一脸茫然,”你们是谁啊?” 风敬德……。“我是你夫君。” 赵元嵩松惊恐状:“你有病!我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母亲大人住院,请假 第45章 家有贤内助 建平十二年,农历十二月二十八。到除夕封印休憩的日子,皇帝陛下心情十分愉快,精神也较往日饱满。昨日御史大夫参奏丞相蒋祯家大公子仗势欺人,在京畿大面积圈地,逼死几个百姓,皇帝陛下正好借此成功打压蒋派气焰。蒋贵妃在得知后,一改往日刁蛮,恢复年轻时的温柔小意来哄自己,让皇帝陛下重温了当年被人崇拜爱恋着的感觉。皇帝陛下心中大乐,故意板着脸去找郭贵妃,郭贵妃得知他之前见过蒋贵妃,更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他。第二日,皇帝陛下正准备罢了今年最后一个早朝,与郭贵妃多待会儿,却被李公公拉到偏殿,听紧急军情。 “启禀皇上,长阳大捷,长阳关守军代统领奋勇校尉周,刚差人奉上匈奴孛儿只斤部头领的人头。” “哈哈,好!”马上就要过年了,这真是一个好彩头。皇帝陛下笑完,见李公公欲言又止的脸,当下蹙眉问道:“荣锦,说吧,还有什么事?” 李公公躬身:“回皇上,尚书侍郎刘贤左急报,定国公私自调天罡军驻守长阳,长缨将军无诏回京,校尉周刚抢夺他人战功……” 随着李公公的话音,皇帝陛下的脸越来越黑,原本的好心情荡然无存。“韩易白怎么说?” “回皇上,怀化将军也奏报了长缨将军擅自离关之事,但重点阐述了长阳关复建安排,这是他的折子,请皇上过目。” 皇帝陛下接过来扫了几眼,意义不明哼笑出声。“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李公公躬身应诺。 皇帝陛下独坐,思考问题,偏殿外传来蒋丞相恭请他上朝的声音。这位曾是太子太傅,可自由出入后宫,经常依仗自己身份催他勤政。皇帝陛下听他在外面又一次高呼祖训,目光诡谲的闪了闪,起身出殿,像学生一样跟着昔日老师早朝。 与他料想中差不多,早朝上文官们借机打压武将,重点揪着风敬德无诏回京的事不放。几日前他得了密报,蒋派近日动作连连,有意将京畿西大营掌握在手中,控制京都一部分兵权。皇帝陛下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冷落了蒋贵妃,才导致他们联合他人激烈活动?待下了朝,他去龙葵宫见蒋贵妃,与她一起用个午膳,想缓解缓解当前局势。 午膳很不错,皇帝陛下将早朝上的烦心暂时放下,蒋贵妃这时说道:“皇上,臣妾近日听闻一则奇事。” “哦?什么奇事?” 蒋贵妃摆出一副无知妇人模样,掩唇吃吃道:“臣妾听说定国公夫人近日被恶梦所困,终日惶恐,本来大家都以为她是忧心过重,太过担心定国公,没成想在皇后娘娘昨日召她入宫宽慰时,风长缨正好带着受了伤的男妻赶回京求医。据说那男妻就是为了救定国公,才受了重伤,唉,真没想到,定国公夫人的梦真这么灵!” 皇帝陛下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她话中实意,不悦道:“爱妃何时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了?”他就说蒋派怎么会放过打压定国公府的机会,原来韩易白不是主力,朝上的文官们也不是他们的枪,真正的主力在这里等着他呢! “皇上,臣妾从不曾相信,但这事太巧了。定国公夫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原来她家里还真有人受了重伤,为此,长缨将军都能抛下边关百姓,赶回京都为他求医。呜~情深义重的,真叫人感动啊!” 皇帝陛下诡谲笑道:“哦?原来爱妃是艳羡这份深情啊,朕知道了,呵呵,那么今日朕就好好陪陪你,不谈其他。”语毕,就要拉着蒋贵妃回后寝。 蒋贵妃迅速将错愕收起,挂起娇羞的笑,嗲嗲喊了句:“皇上~”蒋贵妃可以说是皇帝陛下后宫最美的女人,入宫十八年,更多了妩媚骄矜的美。 皇帝陛下对定国公府有忌惮,但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与他人一条心。某些人总爱妄自揣摩他心思,但没人知道,他最在乎的是被别人看穿,故而,有些人的打算终是落了空。然而,蒋派并不想善罢甘休,下午时分,蒋祯联合多位大臣觐见,硬生生将他从温柔乡中拉回到现实。 崇明殿内,一脸阴郁的皇帝陛下坐在御书案后,下面跪了一众伏地大哭的人。“皇上宽厚,念在圣懿娴致大长公主与驸马的面子上,没有收了风家兵权,但事关皇权,事关江山社稷。纵然他风敬德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无诏回京,身为风家人,大元帅之后,怎么可以违犯军规!”某老臣哭道。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是啊陛下,天罡军一直驻守鸡山关,大元帅却率天罡军驻守长阳,也是于理不通的。身为掌管兵马的大元帅,风朝晖更应尽其职责地待在京都掌统筹调派之务,怎么能为了儿子而出京?臣身为廷尉令,怎么能见之而不言?见之而不参?见之而不谏呐?” 皇帝陛下被他们哭的脑仁疼,几乎都是当爷爷的人了,皱着一张老菊花脸,眼泪说来就来,比他后宫女人泪腺还发达,形容上相当的辣眼睛。“够了,嚎什么嚎!”皇帝陛下拍案而起,发出雷霆之怒,命令李公公:“去传风敬德觐见,朕要听他当面解释!” 赵元嵩是被疼醒的,他想抬手摸摸疼痛的地方,却被人按住了手脚。睁开眼皮,模糊的视线中出现几张大脸。“头……”肋骨还好,头简直都要裂开了,他真恨不得用棍子撬开它,将里面乱窜的东西倒出来。突然,头顶与两太阳穴上一凉,一股清凉瞬间注入其中,难受的感觉慢慢降低,赵元嵩这才放开拧着疙瘩的眉头,再次睁开眼睛。 首先入目的是位中年大叔,他身穿一件洗得发旧的灰白袍子,脸上无须,眼神明亮充满喜悦。他身边的男子,五官刚毅,满脸胡茬,邋遢又憔悴,看起来有点像他男神。呃,还真是他男神!“将……咳咳。” “安哥,快去端杯水。”男神嗓音听起来万分沙哑。 “等等,病患暂时不能进水。”中年人不由分说扯过赵元嵩手腕开始把脉。 赵元嵩尚处茫然中,目光望向风敬德。 白大夫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公子眼睛看得清楚么?” 赵元嵩轻轻点点头,目光不情不愿从男神脸上移开。 “小公子,可还记得之前发生的事?” 赵元嵩记忆这才慢慢回笼,马上反应过来他已回到定国公府,侧头向风敬德焦急问道:“将军,大帅呢?大帅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快躺好。”熬了一天一夜的风敬德,眼底布满红血丝,他按住赵元嵩乱动的肩头,半跪到床边,“父亲没事,别担心。” 他身后是一屋子欢悦的下人们,安哥轻声吩咐一名丫头去禀告夫人赵元嵩醒来的好消息。守在外间门口的贡多与小伍,听到动静,向屋里探头。 风敬德面上不显,内心很激动,俯身在赵元嵩的额头落了个亲吻,“元嵩,谢谢你救了他。但,不能再有下次了!” 身为一位大夫,白广津也接诊过男妻男妾,却从没见过与自家男妻这么黏糊的。前朝遗留下来的男男婚配,被众学子抨击,当丈夫的,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就算再喜欢男子,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然而,身为世家大族的长缨将军,并不在乎他人目光,也不像其他贵族,视低贱的人为草芥,几次接处,白大夫甚至觉得这位将军并没有传言中的嗜血肃杀,相反,他的内心很柔软。 “咳咳……将军……” “闭嘴,别说话。”白大夫回过神,瞪起眼睛,命令风敬德道:“将他侧过去,让我看看他后背,检查一下肺。” 风敬德目光带着安抚性,慢慢靠近,赵元嵩无意间看到他眼角湿润。赵元嵩想再看得仔细些,却已被轻轻翻了个身。是他的错觉吧,将军可是能一剑斩落敌寇头颅的大英雄,怎么会流泪呢! “这里疼不?”白大夫按了按他肋骨问道。 赵元嵩:“有一点,隐隐的那种。” “这里呢?” “不疼。” “德儿,嵩儿真的醒了?”就在这时,赵元嵩听到几人脚步声进来,女子温婉声线带着发自内心的焦急与迫切。 “嗯,母亲,他醒了,您别着急。您也一宿没睡了,怎么不多睡会?”风敬德道。 “嵩儿好不容易醒了,我当然要过来看他一眼,才放心啊。” 风敬德叹道:“是孩儿们害您担心,害您受累了。” “别说这种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定国公夫人发自内心道。 定国公夫人朴实的话,又一次戳中赵元嵩心中柔软,嫁入定国公府是他最大的幸运。“娘……” “哎,嵩儿……”定国公夫人被他低哑又虚弱的声音叫得心里发疼,来到床前,帮着把人轻轻翻过身,再抬眼便对上了赵元嵩孺慕目光,她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流,“孩子,身上还疼不疼?” “不疼了,娘,您别哭,我全好了。”他想坐起证明所言非虚,却因肋上一疼,重新跌回床上。 “哎呀,别动。”明明伤得那么重,还来宽慰她,定国公夫人更加心疼了,她轻轻摸了摸赵元嵩无血色的脸,哽咽道:“娘不哭,你个傻孩子,千万别乱动啊。”可能是刚从外面进来,定国公夫人的手还有些凉,却带着阿娘特有的温暖与柔软,赵元嵩忍不住如小猫一样,在她手心上蹭了蹭。 定国公夫人用帕子擦擦眼睛,真想将这孩子搂怀里揉揉。 白大夫见到温馨一幕,难得没发飙。他将赵元嵩头上的银针取下,嘟囔道:“还好,总算醒了,没砸了我招牌。哼哼,我白广津可是要做神医的人!等下再开几服药,你这病养上一年半载也就痊愈了。” “一年半载,这么久?”定国公夫人秀眉蹙起,眉心间出现一道深沟,她这几日没少做这个动作,看样子,这条皱纹是下不去了。她生的三个儿子,小时候都是皮猴,总是伤痛不断,没有一个需要养上一年才能好。 “久?呵呵。”白广津用揶揄目光看了看风敬德,好心情解释道:“如果不是某人之前乱来,小公子心肾也不会出现问题,心肾要是没问题,他怎么会害了伤寒呢?” 中枪的风敬德:“……。”这个黑历史! 看儿子脸色,定国公夫人便知这其中有事情发生,虽好奇,但碍于二儿子脸面,她也没有追问。赵元嵩更是一脸莫名,他见不得有人说男神,辩解道:“大夫,我的病,与将军无关。” 白广津见赵元嵩如母兽护小兽般瞪着自己,扯了扯嘴角:“得,就知不能有好心,这不,两面不是人呐。” 定国公夫人赶忙打圆场,“大夫,小孩子的话您别当真,我家嵩儿已经醒了,他多久能下地?以后起居上、饮食上都注意些什么呢?” “小公子之前没调养好,恢复的会慢一些。此次卧床需三个月以上,这期间千万不能受凉,不然功亏一篑。五脏仍身之本源,五脏之间的联系犹如五行相生相克,损了哪个,都会打破五脏平衡,害了病气。行了,在下也不多言,拿纸笔来,在下先为小公子开个方子,十日复诊一次。哦,对了,在下出诊费每次百两银,谢谢。” 定国公夫人眼也不眨,让王管家取来三百两,亲自客客气气将白大夫送出定国公府大门。 赵元嵩精神还不是很好,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与风敬德絮叨道:“我觉得,那个大夫,就是来黑钱的,明明我已经好了,还要那么多钱……” 风敬德哄道:“乖,别想这些,好好休息吧。” 赵元嵩醒过来,定国公府上上下下又恢复了往日热闹。风敬严也将这个好消息飞鸽传书给驻守在长阳关的定国公。然而,他们并没高兴多久,宫里的太监冷脸上门,称皇上宣召风敬德进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南山无一木,上述廉洁。 感谢看文的所有朋友支持! 第46章 家有贤内助 定国公夫人接过安哥手中药碗,亲自给赵元嵩喂药。看他皱着小眉头,一脸不情愿,不由莞尔道:“快喝,喝了病才能好。”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并不怕苦,但不知自己是不是得罪白大夫,他竟开出将草药全部研成草沫煎煮的方子,七碗水煮一碗,散着腥臭的药汤,看起来简直与臭水沟里的淤泥没两样。 赵元嵩裂了裂嘴,眼神飘忽向屋门口看。“娘,怎么都没见到将军?” “扑哧。”定国公夫人身后两大丫头被他的样子逗笑了,守在外间的小伍两人也不由勾起嘴角。 定国公夫人翘着兰花指,轻点他额头,“你这是想搬救兵么?哼,你找他也没用,他也得听为娘的,快趁热喝了,药汤趁热疗效好!”之前赵元嵩喝过药就睡了,并不知皇上召风敬德进宫见驾。定国公夫人怕赵元嵩担心,叮嘱其他人暂时不告诉他。 定国公夫人已在他们回京前做了很多铺垫,现在京都的夫人小姐们,无不称赞风敬德情深义重,对赵元嵩艳羡不已。民间各大茶楼的说书先生们,更是将这段故事编成可歌可泣的段子,广为流传。 他们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希望能用舆论,让皇上再给定国公府留下几分情面,不要对德儿严惩。 “娘,我没想搬救兵。”赵元嵩闹了个大脸红,伸手接药碗:“娘,我自己喝吧。” 定国公夫人揶揄道:“真不用娘喂你?” “娘,真不用。”赵元嵩转头看向安哥,可怜兮兮道:“麻烦安哥给我倒杯白水吧。” 安哥腿脚不便,但动作很快,他的药还没喝完,水杯已经在他眼前。 实在太苦了!嘴里留下黏糊糊的感觉,赵元嵩接过水杯,猛得灌下,才舒展开拧起的眉头。“娘,我喝完了。”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定国公夫人,又看看安哥。 定国公夫人眼神调侃,笑问:“嵩儿想说什么?” 赵元嵩十分不好意思,“将军他不在家么?” 定国公夫人又翘起兰花指点他额头,玩笑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看这嫁来的儿子,也是不待见娘的啊!” “娘~我没有哇。”赵元嵩拉她衣袖晃了晃,“我可敬重娘,孝顺娘了。只是,好久没见到将军,问一问罢了。”人的感知有时很灵敏,赵元嵩心里有不安,故此一直追问他行踪。 “他能去哪,还不是去军营了!”定国公夫人在心底叹息,希望二儿子吉人自有天相。赵元嵩病情刚稳定下来,她怎么能让他操心。 “哦,去军营了啊。”生病的人总是希望有人陪,听到这个消息,赵元嵩心中小小失落。 就在这时,万氏带着一脸愤怒的冯翠儿闯了进来,她一脸泪痕,也顾不上行礼,焦急道:“母亲,敬威早朝后一直没回来,听刚回府的小厮说,他跟着二弟一起去崇明殿见皇上了。这会酉时都过了,他们会不会出事啊?” “慌什么,去见皇上怎么了?能出什么事?”定国公夫人忙从床边椅子上站起来,美目染上厉色。她之前明明叮嘱过全府的人,不要当着赵元嵩的面提这事的。 万氏目光闪了闪,吸着鼻子看了冯翠儿一眼,后又瞧了瞧不明所以的赵元嵩,将未说完的话憋回去,委委屈屈向定国公夫人告罪,“是儿媳莽撞了。” “二伯母!”冯翠儿看不下去了,她一个键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万氏,对定国公夫人鸣不平道:“敬威哥与二哥哥都被皇上抓走了,嫂嫂怎么能不急不慌?” 万氏急忙按住冯翠儿的手臂,急道:“妹妹,不要说!” 赵元嵩心中咯噔一下,要不是有安哥阻拦,他会马上跳下床。“你们说什么?大哥与将军被皇上抓走了?” 定国公夫人转回头,对赵元嵩安抚笑道:“没有的事,嵩儿别多想,这不过年了,他们两兄弟是去给皇上拜早年的。” “二伯母,为何不把真相告诉他!”冯翠儿不甘顶撞道。 “翠儿!”定国公夫人自从知道她的小心思,就将她拘在身边好好教养,重点学习了世家大族的规矩,想等明年春日宴,带她去给各府的夫人们相看相看,到时也能找个好归宿。可没成想,她教导多日,这姑娘一点长进没有,还是这样不知轻重,不重长辈,不懂看人脸色。 “二伯母,凭什么不让我说啊,二哥哥被抓还不是因为他!”冯翠儿指着赵元嵩急眼道:“你说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没事跑去边疆干吗?要不是你,二伯父也不会离京!要不是你伤,二哥哥也不会冒死带你回京求医!你个扫把星!二哥哥要是出了事,我绝饶不了你!” 冯翠儿的咒骂声,如利刃扎入他心里。赵元嵩怎么会不知,风敬德作为一名将领,抛下边关,无诏回京的后果。他醒过来看到风敬德在身边,心存侥幸将这事忽略了,只是心中的不安却不曾放下过。 “娘,将军他们……是真的么?皇上真要以将军无诏带我回京求医的事治将军的罪么?” “乖,没有的事,他们没事。”定国公夫人脸色十分不好,侧头对冯翠儿道:“翠儿,时间不早了,你先回院子休息吧。” “二伯母,您干吗不告诉他?”冯翠儿愤愤瞪着赵元嵩,不明白这纨绔都牵连到了风敬德,牵连到定国公府,定国公夫人为何还对他如此好。“就算他救了二伯父又怎么样?这也算不得什么大功,更何况,百善孝为先,身为人子,舍身救父是他的本分。如果是我嫁给二哥哥,当时我也在场的话,也会舍身救二伯父的。” 姑娘家家竟说出这种话,定国公夫人觉得自己的脸都热了。世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然冯翠儿姑娘真是无才又无德,根本不适合在京都里生活。定国公夫人想,看来明年的春日宴,她不必带这孩子去参加了。 半垂着头的万氏,见婆母被气得脸色发青,意。自从她父亲万博野入狱,风家人带她都不似从前。哼,什么情深义重,什么宽厚待人,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老虔婆一直掌管着府中中馈,从来没有放权意思,不就是没把她当成定国公府的人么! 万氏总觉得自己继室身份不被人重视,为了维护自己地位,她要时刻表现出与夫君的恩爱。今日,挑唆冯翠儿过来闹,除了上述原因,她还想小小的报复一下风家人置她父亲不顾的仇。 “够了,翠儿,回你的院子吧。”定国公夫人命令道。 “二伯母,他一男的又不能生养,您干吗如此维护他?更何况他给定国公府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如果皇上治下罪来,二哥哥就没命了!” “够了,冯翠儿,回你的院子去!”定国公夫人真怒了,她给两名大丫头使眼色,“你们送冯小姐回客院,然后请冯公子去看着她。” “是,夫人。”断云与含雨应诺,强行要带挂着“嫉恶如仇”脸的冯女侠离开。 “二伯母,明明是他害二哥哥的!”冯翠儿委屈哭诉,她听定国公夫人对她的称呼换了,才发现她老人家脸色不对,不敢再造次,就算能轻松挣开两大丫头的手,也不敢真动作。她边哭边道:“爹爹从小教导我们,不要给定国公府惹祸,定国公府处于风雨飘摇中,经不起风浪,要我们一定恪守本分,严于律己,来了京都更不能惹事。可是,您看看这小纨绔都干了什么?他刚进门没几日,就尾随二哥哥偷跑去边关。将军出征,家属留京是不成文的规定,他此举,不正是陷定国公府于不顾么?” 冯翠儿一心为了定国公府,一心为风敬德着想,对于定国公夫人的偏袒十分不满。“二伯母,救二伯父是他应该做的,如果不是他,二伯父不会遇到这种危险啊!” “我说够了,还不带她走!”定国公夫人没再看冯翠儿,直接命令断云她们道。 “二伯母!”冯翠儿挣扎着,就是不离开,她一脸指责道:“其实您一点都不喜欢我,表面上拿我当女儿疼,其实心里一定看不起在边关长大的我吧?您太偏心了,我再粗俗也比这个生不出儿子的纨绔好!” “你!够了,小安,动手。”定国公夫人被气的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她是真喜欢女孩啊,冯翠儿一来,她极尽全力对她好,怜她没有母亲,为她准备好多漂亮衣服,漂亮首饰,还为她准备未来的嫁妆。为了让她过得好,她简直操碎了心。可到头来,这姑娘非但不听她的话,不领她的情,还埋怨她偏心。 作为家中唯二女性,定国公夫人哪里受过这种气。她彻底对冯翠儿失了耐心,当下也顾不得给她留名声,让当过兵的安哥拿下她。守门口的小伍本想过来帮忙,只见安哥快准狠点了她的穴,轻松将人制住,断云含雨这才能将人带走。 “娘。”赵元嵩倾身凑过来,抚上她的后背,红着眼睛道:“都怪我!” 定国公夫人摇头而叹,“这又怎么可能怪你。” 看够戏,万氏怯懦抬起头来:“母亲,您别生气。翠儿妹妹年龄小,一直生活在边关,性情刚直,有什么说什么,您别往心里去啊!那什么,没事的话,我也先回自己的院子了。” “你给我站住!”定国公夫人厉目扫视万氏,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在翠儿面前搬弄是非,也别以为我不追究,某些人就可以拿我当傻子!” 万氏脸色白了白,讷讷问道:“母亲,这话……” 定国公夫人懒得与她多言,摆手让她出去,“回去吧。” 万氏咬咬唇,行礼离开。 待人走后,赵元嵩才再次开口问道:“娘,将军他们情况到底如何?”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事到如今,没有隐瞒必要,定国公夫人全盘托出,并将他们之前商量好的苦情对策告之于他。“嵩儿你别担心,快过年了,皇上多少也会留些薄面,不会真治了德儿死罪。” 赵元嵩静了静心神,摇头道:“皇上也许看在亲戚面子上还能留几分薄面,但是想瓜分定国公府兵权的朝臣们呢?他们不会落井下石么?打感情牌是下下策,我们必须体现出更多可用价值,才能长久立于不败之地。” 要不是亲眼见过赵元嵩生辰八字,定国公夫人绝对想不到,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能说出这种话。赵元嵩深入思考问题的能力让定国公夫人大感惊奇:“嵩儿?” “娘,您听我说,我有一计,可保将军无事。但我还小,可能会有妄想,我对朝堂之人并不十分了解,还需要您给把控把控。” “好,你说。”定国公夫人眼眸闪亮,她倒要听听这孩子的真知灼见。 第47章 家有贤内助 万氏回到自己院子,只留陪嫁心腹丫头,遣退其他下人。她阴沉着脸,形如茶壶,一手插腰,一手指向靠墙翘头长案。上面摆放着定国公夫人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一座象征拥有万子千孙福气的藤萝玉葡萄摆件。她指桑骂槐道:“老东西,胆敢吓唬我,别以为你比我高贵多少?说我搬弄是非,你哪只眼睛看见了?哼,明明你都没眼睛,不分好赖,将顽石当美玉!” “就是,这次是老太太过份了。自二房的小纨绔进门,没少惹祸,老太太训都不训一句。说他救大帅受了伤,对定国公府有恩,呵呵,可他也连累了大公子,连累了整个定国公府啊!”心腹丫头噘着嘴为小姐抱不平。 “是啊,老虔婆还不是仗着他爹是长乐侯,出自武阳赵氏,嫌我出身‘小门小户’,我那爹又在这时下了大狱。都是势力眼儿,还装清高!” “还真是,自从老爷出事,奴婢发现府里人对待咱们主仆的态度都变了,今日,明明是冯小姐不知礼,鲁莽顶撞老太太,她却迁怒小姐您。”心腹丫头嘟囔道:“小姐,正豪少爷说的对,这么多人想对付定国公府,说不定哪天这府的天就塌了。老太太握着中馈不放,儿子又不是您亲生,您说您又能图什么呢?定国公府是皇上眼中钉,迟早出事,当初小姐您真应该听老爷的话,干嘛非要嫁给大公子这鳏夫呢?” 万正豪是万氏弟弟,前几日上门向姐姐姐夫求助,想救万博野出大牢,被风敬威拒绝后,怀恨在心,当场不顾颜面开口大骂,最后愤愤离开。 小丫头与万正豪有一腿,这时不免为情郎说些好话。 万氏撇嘴,当初年少慕艾,谁不想嫁个大英雄!风家人有一副好颜色,风家男人只娶一妻从不纳妾,而且定国公府人口少,不用费心去维护人际。最重要的是,风敬威贵为公子,将来承一等国公爵,到时候她可就是一品诰命了。就算他是鳏夫,他有儿子,他会随时死在战场,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能嫁给他,便是几世也修不来的福气。 然而,嫁入定国公府她才知道,定国公属意二子风敬德承爵,风敬威也无异议,这可把她气坏了。如今事过境迁,定国公府也真如父兄所言,成为最不安稳之地。她已嫁了人,没有后悔药可吃,愤怒道:“别跟我说这些,听我爹的也没好。他攀附上蒋氏,不照样下了大狱!” “不一样啊小姐,如果您今日嫁的人是蒋氏大公子,除了有位丞相祖父,可还有位贵妃亲姑姑呢,那样的话,还有谁敢恐吓您?” “话不能这样说,唉,你不懂。算了算了,不生气了,咱们去平安大街上的银楼逛逛吧。”万氏比丫头看得明白。蒋大公子不仅妻妾成群,在外面也是风流成性。蒋氏是个大世家,人口众多,旁支驳杂,利益关系、人际关系错综复杂,一个不小心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丞相府就真的好么?权贵圈不过是看着外表光鲜罢了。 听到可以外出,心腹丫头眼睛一亮,笑嘻嘻应道:“好的小姐。” 自宫中传出皇帝陛下召风敬德觐见后,崇明殿暖阁外站了一溜大臣,俨然是聚齐了半个朝廷。 两位站殿将军也跟进殿内,负责维持秩序。 不管文武,他们三人一群两人一伙,静静倾听暖阁内传出的声音。神情紧张的风敬威身边,围着御史大夫李大人、鸿胪寺卿许笙、宗正寺张大人、卫尉令、长乐侯,还有因哭得太丑被赶出暖阁的廷尉令。 砰得一声,随着茶盏碎裂声,皇帝陛下在咆哮:“风敬德,说话,朕要你自己说。”暖阁内气氛十分紧张,听得外面文武大臣们精神紧绷。 “臣李向耀,有本启奏。”御史大夫觉得是自己出马的时辰了,立于暖阁门口扬声喊道。 守在门外负责递折子的小太监:“……。”说好的崇明殿内不许喧哗呀,有事写成折子交给他们传进去。 “进来。”皇上有令,无人敢拦,小太监默默收回想要阻拦的手,改成为李大人打帘。 “臣启陛下,长缨将军渎职,该杀!” “什么?”原本挂着“真拿你这言官没办法”脸的皇帝陛下一愣,忍不住想掏掏自己耳朵,“李爱卿,你再说一遍。” 御史大夫是位耿直汉子,没事参这个谏那个。他以国法为利器,从江山社稷出发,总能怼得某些人羞惭败退。虽说他有时让他这皇帝很下不来台,但正因有他时刻鞭挞,北轩才能稳固发展。 以皇帝陛下对李大人的了解,觉得他肯定会替风敬德求情。毕竟风敬德从小到大所立功勋无数,是北轩年轻武将中的翘楚,失了他,对北轩有害无利。可当李大人一张口,竟是要治风敬德的罪…… 李大人躬身而立,摆出正义脸:“臣觉得蒋丞相所参长缨将军之罪成立,无诏擅自离关,就是渎职,他回京后只想着救他的妻子,没有第一时间向皇上您来请罪。臣还要参他目无君主,大逆不道,应立即斩首示众,以示皇权威严!” 皇帝陛下:“……。”雾草,搞什么呀!朕让你进来是想找个台阶就坡下驴,免了风敬德死罪,不是让你出来火上浇油的啊喂!早知道,他就不暗示李公公找诸大臣过来凑热闹了,这简直是拖后腿的节奏啊。 皇帝陛下一脸懵逼,深深体验了一把拿错剧本的痛。 蒋祯听完李大人说词,心中大乐,他也以为李大人会为风敬德求情。却没想到这位见谁怼谁的杠头,今日竟会站在自己这方。不过想想也是,这位杠头最重法度,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看向跪在地上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风敬德,喝道:“风敬德,你还不认罪么?”两大派系与中立派李向耀都参风敬德有罪,定国公那个护犊子的老不羞又不在京都,蒋丞相坚信风敬德今日是逃不掉一死了。 风敬德态度淡然,双掌叠放,额头触之,恭敬跪伏于地。“皇上,臣有罪。” “朕要的不是这句!”皇帝陛下拍案而起,觉得有点玩脱了,他烦躁得在御书案后负手踱步。眼神时不时扫向垂着头的风敬德,心里气得不成,平日看这小子挺精明的一个人啊,怎么今日变成榆木脑袋了?他之前说的多清楚,朕要听当面解释,只要解释了,就有回转啊! 尚书令古大人听出皇帝陛下有反悔之意,抖着白胡子愤然道:“皇上爱民如子,知人善用,对小辈也是宠爱非常。自从您宣风敬德进殿,他没一点辩解之意,也没有求您原谅的态度,可见他的确犯了这些罪,辩无可辩。不过,就算无可辩,也应回应皇上问话吧。他如此沉默以对,简直是目无君上,目无长辈啊!皇上宽仁,但对这种目无君上者,绝不能姑息!礼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焉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是礼之三本也。这三礼中并未惠及妻,风敬德以带妻回京求医为由,擅离边关,于礼不通,于礼不容。臣请陛下,严惩风敬德!” 暖阁外的风敬威越听越不好,本想冲进去,被两位站殿将军拦下,其他大人也低声劝慰他不要冲动。风敬德无诏回京是事实,他们无法否认,就算他有救妻理由,可在皇权至上的时代,他的理由又算得了什么?如果风敬威再冲动冲进暖阁,便是冲撞了皇上,说不定皇上一怒之下,还会连累风敬德罪加一等。 风敬威为自己此时的无能感到羞愧,他红着眼睛,恨恨得咬着牙。突然,他想到一个人,眼睛一亮,转头与和定国公府关系不错的几位大人道:“请诸位叔伯帮我拖延一二,我去请昌誉王过来。”定国公府也算半个皇亲国戚,他祖母可是圣懿娴致大长公主,昌誉王的妹妹,按辈分,风家三兄弟得叫昌誉王一声舅爷爷。 “好,好,快去。”卫尉令道:“如有昌誉老王爷劝谏,还真有可能保下长缨。” 鸿胪寺卿许笙附和:“对对,老王爷一来,定能保下长缨将军。” 廷尉令不将别人的怒瞪当回事,冷哼:“请谁来也没用,风敬德犯的是死罪,谁也救不了他!” 长乐侯一直坠在人群之后沉默不语。 屋内人多少也听到了暖阁外骚动,蒋丞相心知昌誉老王爷最会倚老卖老胡搅蛮缠,如果风家人真把这位请过来,碍于皇族现存的大长辈,别说他们做臣子的,就连皇上也不好再说什么。蒋祯双眉一拧,刚想出列,却被御史大夫抢了先。 李向耀上前一步激愤道:“皇上,不要再犹豫了,正如古大人所言,长缨将军该杀!” 尚书令古大人忙点头,看向御史大夫的目光,竟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和善。 皇帝陛下一脸怒容,他最讨厌别人逼他做决定,明明他才是皇帝。他本以为李向耀还有几点可取之处,没成想这人就是来给他添堵的。不气不气,风家大小子还算机智,知道去请七王叔过来,现在只要他能拖着时间就好。 李向耀见皇上不接话,接着道:“皇上,天地君亲师,主次分明,此乃纲常,怎可违背?别说他妻子算是守长阳关的功臣,也别提他妻子舍身救定国公多有孝心,皇上乃是天下之主,地位高于一切,什么百姓啊,什么孝道,那都算个屁!” 皇帝陛下被李大人的粗鄙话弄得一愣。这话乍一听,像是在支持尚书令,可仔细琢磨下来,好像有些不对味儿。 尚书令古大人也在琢磨,李向耀此人一向对事不对人,从来不会落井下石,今日怎么有点反常? 蒋丞相反应过来他在说反话,开口想拦,却没御史大夫这言官嘴快。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只见李向耀挺了挺腰板,唾沫横飞地继续胡扯:“仁义礼智信,救百姓出水火,舍身救父,这些大仁大义又算得了什么呢?只有知礼、懂礼才可□□,才可定国呀!”之后他又阐述其他学派根本无法与礼仪学说匹敌,如果想要推行礼教,让它变成真正治国良策,还需要廷尉令与其下司法部门的协作。反正他越说越偏,最后把暖阁外各家学派大人们给激怒了。几位大人联合觐见,皇上刚许进,一个个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进来,争先恐后地大骂李向耀与古大人沆瀣一气,有意打压其他学派。 风敬德抬眼看了看御史大夫,这位腆着一张“敢跟我理论,看我不怼死你!”的脸,对着其他大人喷吐沫,从始至终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皇帝陛下也回过味来了,他优哉游哉坐回御书案后,端起茶杯看戏。 蒋丞相深深看了李向耀一眼,气得高声道:“争辩礼仪与道德哪个更重要有什么意义?君轻民重,君舟民水,江山社稷才是重中之重!诸位大人,今日所议之事为风敬德无诏回京一事,可不要弄偏了方向!” 第48章 家有贤内助 “丞相大人说的对,君轻民重,君舟民水。如若长缨将军抛下舍身救父的妻子,一直守着已平定下来的长阳关就是对的?”受御史大夫启发,卫尉令也加入辩论:“李大人和古大人都说重礼教,那么臣想问,抛妻不顾,是不是可视为丧尽天良?丧尽天良者没有情意可言,更谈不上敬重天地,那么,启用这样的人为官,能对皇上有多敬重?蒋相,您说是与不是?” 蒋祯冷哼一声没理他。 尚书令古大人脸都绿了,马上推说自己并无这个意思,礼学之广,涵盖多方面,反驳卫尉令强词夺理扣字眼儿。 御史大夫不为所动,继续引经据典开嘲讽,将各个学说的弊端炮轰一个遍,使局势愈发混乱,眼看几位古稀大臣快要动起手,就在这时,暖阁外小太监唱报道:“皇后娘娘驾到,昌誉老王爷、定国公夫人及家人觐见!” 皇帝陛下眼睛一亮:“宣。” 蒋丞相皱眉: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昌誉王可是住在东城边的,而且风敬威又是怎么请到皇后娘娘一起过来的?不好,难道这一切都是风敬德提前安排好的? 他抬眼去看风敬德,发现他也是一脸诧异。 皇后与昌誉王两人在前,定国公夫人与风敬威扶着赵元嵩跟在后面,朝臣们退让两侧,给他们让出空间,待他们向皇上行过礼后,众人又向皇后娘娘与昌誉老王爷行礼。 皇帝陛下一脸震惊望着赵元嵩,少年眉眼竟与那人有七八分像。李公公站得高,见到赵元嵩也是瞳孔一缩,再掐指细算,不得了,真有可能是那位的子嗣。他马上转头去看皇上,皇帝陛下此时满眼震惊中带着怀念。“咳,皇上,老王爷年事已高,恐怕不能久站。” 皇帝陛下被唤回神志,马上收拾好心情,没让其他人发现端倪,点头道:“嗯,是了,快赐座。” 赵元嵩一介草民,没有皇上命令,根本没有得见天颜的资格。相较于皇上,他更在意他家男神,甫一进门,他目光全在风敬德的背影上,见到他平安无事,才悄悄松了口气。 赵元嵩病情不宜移动,他也是求了白大夫半天,被他扎了好几针才能出来的。原本他只有五成把握能救下风敬德,可当他在外间听到众朝臣们的争吵议论后,这把握便增致到八成。不管是学派,还是党派,他们之间的矛盾远比他想象中的深,只要选择好利益的投放,他们不乱才怪。 皇后娘娘待皇帝陛下与昌誉王寒暄后,深深福礼道:“皇上,本来后宫是不可干政的,但今日臣妾得知一件事关我北轩社稷的大事,不得不请昌誉王叔一起前来,向皇上禀报。” “皇后快请起。”皇帝陛下示意李公公快去扶起皇后,迫不及待问道:“什么大事?” 皇后娘娘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长缨救妻另有原因,而且无诏回京是迫不得已的。然这个原因,臣妾不知该讲不该讲。” 皇帝陛下见皇后娘娘颇为慎重,心中更是疑惑,皇后娘娘用眼神示意,她要悄悄告诉他。皇帝陛下默许皇后上前,在听完皇后所言,当下抬手赶人,“除定国公府人外,昌誉王叔、蒋丞相、御史大夫、尚书令留下,其他人跪安吧。” 众位大臣在惊疑中退出崇明殿,各自出宫,又私下聚会等待消息。 皇后娘娘早被美丽的爱情故事洗了脑,她对脸色苍白的赵元嵩多了几分怜惜。“皇上,这孩子昨日才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上还伤着,您看这礼节上……” “免礼,赐座。”屋内空下来,皇帝陛下更能看清赵元嵩的外貌,他目光定定的,无法从赵元嵩脸上移开。 赵元嵩并不惧前方灼热视线,他发髻中与后颈处埋有银针,只要头偏上一偏,那些地方就如被针贯穿一样的疼。与其坐着挺直背脊,还不如跪着用后脚跟垫着屁股来得轻松。“草民有罪,不敢坐着。”他先谢过皇上,缓缓走向风敬德身边跪下,他的头与肩颈都不能动,动作僵硬,直挺挺跪地,在膝盖撞地前,被的风敬德扶托住,才没让他摔趴在地上。 赵元嵩轻声对风敬德道谢,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而且力道越来越重,虽看不见将军大人的脸,他也知道男神这是发怒了。赵元嵩轻轻挣了挣,小声道:“将军,皇上看着呢,你先放开我。” “咳咳,长缨,你先放开他!”皇上也听到了。 风敬德用大拇指在赵元嵩手背上搓了搓才将人放开。 皇后娘娘被他们的互动感动了,眼角闪着泪花,赞道:“这两孩子感情真好!” 皇帝陛下又咳了咳,询问道:“赵元嵩,你何罪之有?” “草民万死,边关大战,草民却因私情千里寻夫,给将军添了麻烦。之后,将军无诏回京是真,为救草民也是真,不过,将军却不算渎职。”他说话速度缓慢,够不到底气,看上去挺可怜。 皇帝陛下想先召御医给他看看,却被蒋丞相抢了话头。“皇上,他这话说的前后矛盾啊,不会是病糊涂了吧?” “草民并没有病糊涂,这位大人您听草民慢慢讲。因草民在去边关寻夫途中,得知制藤甲的秘法,那藤甲制作简单,防御力较一般藤甲高,据草民所知,士卒绝大多数穿麻衣戴帻巾,只有将领才能分得一件铠甲,而冲杀在前的却是士卒。草民发现的藤甲如能广泛用于军中,几乎可武装全部军队,减少士兵死亡。” “什么?”众人皆惊,皇帝陛下追问道:“那是什么藤?” 古大人自认学识渊博,也不相信:“那藤长什么样?”如果真有这种藤,对北轩来说可是件好事。 蒋丞相目光深邃,不屑道:“连古大人都不知道的,他怎么又能知道!他这是脱词,什么藤甲的防御力还能抵得过青铜钢铁?” 昌誉王将手伸向御书案,扒拉下御笔架,给自己造势,大喝道:“你们急什么,不给人家机会,怎么能说得清。一个个标榜自己是有才之士,通古博今,哼,本王看你们连小娃儿都不如。” “王叔莫气,荣锦上茶。”皇帝陛下也觉自己心急了。 “莫气?呵,明明是皇上在问小娃娃问题,他们这些饱学之士不好好听着,喧宾夺主挑刺,还把不把你这皇帝放眼里啊?本王听说他们参风敬德不敬君王,那他们这样是否也算不敬君王?哼,该杀,全都该杀!”昌誉王抬起枯枝般的手,指向蒋丞相他们。 “臣惶恐。”两位一品大员齐齐跪地,“请皇上恕罪。”御史大夫也都跟着躬下身体。 昌誉王看自己威慑的效果挺好,背着皇上无声裂嘴大笑,给现场唯一不能低头的赵元嵩使眼色。赵元嵩用余光看到了,快速对老王爷挤眼睛。 风敬德似有所感,微抬头看向昌誉王,老王爷迅速收敛,还是那位德高望重的皇族长辈。 “好了,下不为例。”皇帝陛下发话道:“两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 皇帝陛下让赵元嵩继续讲,这次两位大人乖乖立于一边,不敢再多言。 “这藤名为金刚藤,如何制甲,只有草民一人知晓。长阳关战事吃紧,草民没空向将军禀报。” “你可以告知其他人呀,就那个谁……对了,代统领周刚。”皇帝提出自己疑问。 赵元嵩抿唇,尴尬道:“草民发现了特殊藤甲,当时除了将军,草民谁也不想告诉。” 古大人小声冷哼:“真是个纨绔,自私自利,见识太浅薄。” 赵元嵩默认:“草民真没多大见识,那日抵达长阳关,将军正与匈奴人大战。关外近万匈奴大军压境,城内只有两千多士兵把守,长阳战事吃紧,草民又急又怕,根本没空与将军说这事。后来大元帅及时赶到,可敌我双方人数太过悬殊,长阳将士们在不眠不休战斗。那天,敌寇用抢来的投石车攻城,大元帅教导草民:‘人在城在,城破人亡!身为风家人,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草民觉得自己嫁入定国公府,也算是风家人,怎奈人小言轻,便擅自跑去动员城中百姓帮忙守城,当时,草民也是抱着必死决心的。抽空与管家提了几句藤甲之事,并没时间详述藤甲制作法。”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从袖袋里抽出记载制藤甲的纸张献出,不好意思嗫嚅道:“等战事平息,草民受了伤,昏迷不醒。听说将军一开始并没打算带草民回京求医,而是让全城的大夫为草民诊治,当他从管家那里听说草民知晓制藤甲秘法后,才决定带草民回京。皇上明见,将军此举多一半是为了江山社稷,少一半是为了救草民。” 赵元嵩轻轻阐述所有经历,没卖惨,也没脱罪,更没提风敬德带他回来全无私心。半真半假的话,配上他病弱样子,和他脸上闪过的害怕与悲伤,倒是让人信了多半。御史大夫在听他说起风朝晖教导时,心生触动,吟道:“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是啊,这是风家人乃至所有军人的终极意志,可在生死面前,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长阳只有两千多士兵驻守?韩易白呢?”皇帝陛下眯起眸子,危险目光在尚书令与蒋丞相身上来回打量。韩易白带着蓝巾军,只晚风敬德五日从京都出发,按理来说应比赵元嵩先到长阳关才对。 尚书令管军需粮草,大元帅不在,丞相监察军事调动。韩易白如有故意拖延,追究起来他们这群人也会跟着倒霉。尚书令脸色一白,丞相更是心下一沉,他飞速想应对之策。 赵元嵩不能抬头,不知皇上没问他,他继续回答:“草民不知韩易白这位大人,草民昏迷前只见过长阳守军和大元帅亲卫。” “混账!”皇帝陛下真怒了,他拍案而起,吩咐李公公道:“荣锦,派人速速去查。” 昌誉老王爷也跟着附和:“皇上啊,你看看这些人,为了争权争功都干了些什么?他们这是至江山社稷于危地,放百姓死活于不顾啊。皇上,如果长阳关被破,匈奴入关南下,北轩将是生灵涂炭,哀鸿遍野,作为一代君王,你这脸要往哪搁?韩易白固然有罪,但这史书上留下的骂名,你可是首当其冲的。不过还好有风长缨在,有朝晖在,这长阳关算是守住了。” 得,老王爷又开始胡搅蛮缠,无差别攻击了。蒋丞相等机要大臣连同皇后娘娘与定国公夫人一同请罪道:“臣等,罪该万死!” “是啊,你们都万死,不好好为皇上效命,整日勾心斗角,险些让匈奴破了关。皇上,不是本王危言耸听,这次你可要好好管管,至少来个‘杀鸡儆猴’,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都不带害怕的。”事关北轩江山,昌誉老王爷很不客气。 皇帝陛下点头,“七王叔放心,待查清,朕定严惩不待。” 昌誉王满意点头,枯枝手指指向风敬德与赵元嵩,“本王看这两孩子到是一心为国的,皇上觉得呢?” 尚书令叩首道:“皇上,王爷,法不容亲啊!不管何原因,风敬德都是无诏回京,此罪不罚,如何正法?” “臣附议。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才能长治久安。”蒋丞相跟着道。 皇帝陛下深深看了两位大臣一眼,颔首道:“好,该罚的罚。风敬德无诏回京,视为渎职,应处以斩立决,但,念其妻献计有功,死罪可免。自今日起废除风敬德军中所有职务,罚俸一年。钦此!” 皇帝陛下一边说,一边用朱笔在奏折上批复。写完,直接将折子丢到蒋丞相脚边,阴沉沉问道:“朕如此判,蒋卿可还满意?” “老臣惶恐。” 就这样,在赵元嵩交上金刚藤制甲秘法后,风敬德被暂时贬除所有职务,回家吃爹娘,别说死罪,就连去大牢里小住几日,小惩一下都没有。蒋派与尚书令等人的安排成了泡影,还因韩易白没准时到达边关一事受到牵连。 皇帝陛下派车辇送昌誉老王爷回府,在上车前,老王爷看了看被风敬德扶着的赵元嵩,低声对相送的定国公夫人道:“外甥媳妇儿,这小娃娃不错。” 赵元嵩事先送了昌誉王制甲秘法,并言明皇帝陛下不会将这事交给丞相办,老王爷可以让儿孙们向皇上请职,拦下这活计。之前昌誉王还不信,但今日崇明殿中,从皇上对蒋丞相的态度上看,还真不会将这事交给丞相了。 昌誉王抚须而笑,好一个小纨绔啊,什么都让他算到了。 定国公夫人恭谦道:“舅舅谬赞。”定国公夫人也没想到赵元嵩如此聪慧,她只和他说了一遍朝堂局势与官员关系,这孩子就能准确找到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在没毁掉之前她演的苦情戏的前提下,完善计划,把她家德儿重情重义的形象,上升到忠君爱国的高度。 第49章 家有贤内助 风敬威护送着定国公夫人上马车先行,赵元嵩被风敬德小心翼翼扶上另一辆马车,缓慢跟在其后。“将军,你生气了?”任他怎么讲话,风敬德都不搭理他,赵元嵩后知后觉发现男神情绪不对劲。 风敬德没出声,只用黑沉眸子盯着他。 得,还真是生气了。赵元嵩抿唇,忍着身上疼痛,伸手去拽他衣角,“将军,别生气了。” “别动,你老实点,还不嫌疼么?”风敬德无奈将他手按住,调整姿势,将他小心固定在怀里,防止马车的颠簸让他身上更疼。 赵元嵩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会惹了将军生气。细想崇明殿中场景,好像他家男神之前神态悠然,并不需要他去营救的样子。赵元嵩试探道:“将军,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吧?你是不是另有安排?”若是他擅自做主,影响了将军,影响到定国公府,那就不好了。 “没有,别多想,你需要休息。” 风敬德没有别的安排,他今日完全是在赌。从长阳关回来前,定国公曾与他私下说已交出帅印的事,风敬德赌皇上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不会处死他。但他不能保证自己一点皮肉伤都不受,最好的结果是按军法被鞭笞,再蹲几个月的大牢。 赵元嵩的做法无疑是锦上添花的,他不仅在皇族面前卖了个好,还将祸水东引,让蒋派显得越来越冒进。加上有韩易白之事在前,来年,皇上很可能对蒋派进行打压。 得到风敬德回应,赵元嵩放下心,但当他们回到家,等着他的是黑着一张脸的白大夫。“哼,你是成心想砸我白广津的招牌吧,不让动非得动,嫌自己命长啊!我告诉你,你这身体要是保养不好,以后全身是病。”白大夫手起手落间,将他头顶与肩背上的银针全部起下,之后又取来事先准备好的热药包给他热敷。 “知道了大夫,谢谢大夫!”赵元嵩趴在床上,坏心的想:这人真是的,每次上门都要一百两,嘴巴还这么毒,估计除了他,也没人请他看病了。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呢?哼,你那小眼睛一转,我就知你在想什么,这次药里多加二钱莲子心,让你好好泄泄火。” 赵元嵩:“……。”得,俗话说得罪谁也别得罪大夫,看来是条真理。 风敬德被免职的消息飞速在京都传开,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又找到一条新段子,说了一场铁汉柔情,变相歌颂皇帝陛下的宽仁,这真是个美好结局,这封箱收官之作让说书先生狠狠赚了一笔,高高兴兴回家过年。 年三十除夕的早上,鞭炮声声响,定国公府内挂起大红灯笼。定国公也在接到飞鸽传书后从长阳关启程回京,预计初三四就会到家。阿庆与大树这两倒霉催的,被派去西岭村接福根母子来京,因制甲一事,也因那村子被匈奴洗劫后,他们孤儿寡母生活上有困难。 赵元嵩伤情不宜移动,无法正月初二回娘家,定国公夫人派王管家前去送礼,将理由说明。按理来说赵元嵩受伤一事在京都传的沸沸扬扬,就算定国公府没给他们送信,他们也应派人过府询问看望,可是,长乐侯府仿佛从来没出过赵元嵩这人,就连那日在崇明殿内,长乐侯都没多看赵元嵩一眼。 定国公夫人一边整理年礼,一边与身边丫头闲聊,“你们说这事闹的,没有亲娘的孩子,总是过得这般苦。” “可不是啊,世上只有亲娘会想着自己的子女。”浮花想到自己娘,红了眼眶。断云看到了,背着定国公夫人,用口型叱道:“哭什么哭,大过年的,招夫人不快么?”浮花马上把眼泪憋回去,笑道:“不过,从今以后二少夫人有夫人疼,以后就不会苦了。” “是啊,是啊,我得好好疼他才是。”定国公夫人笑道。 他们都不知,这话被前来请安的万氏与冯翠儿听个正着,万氏被气得脸上失了笑容,冯翠儿更是不服气。 李远行从他爹那里听说赵元嵩受了重伤,一直想去看他,正月初四,正是走亲戚串朋友的时候。今年朝堂局势有变,定国公府失势,门庭冷清下来,他给定国公府送拜帖,应该不会招来督察府探究。 御史大夫看他抓心挠肝的模样就来气,直接将人轰出书房。李家大公子问道:“父亲,小弟一定是去看赵元嵩了。现在与定国公府交好,好么?” 御史大夫哼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过是一起胡闹的几个小纨绔而已。” 李家姑爷拆台道:“岳丈大人刚刚不是赞那赵元嵩多智近妖么,怎么这会儿又说他是个纨绔了?” 御史大夫:“多智近妖就不是纨绔了?你殊不知这纨绔才是最难搞的啊,哎,对了,如果有机会你们也可以与他交好,他有胆子直面匈奴人,还能献出制甲秘法,怎么看这小纨绔都不简单。” 李家姑爷:“……。”十分搞不明白岳丈大人的脑回路。 李远行拜访时,赵元嵩刚喝过药睡下。他被请到偏院喝茶等候,在风敬德锋利如刀的目光洗礼下,他连喝了三碗茶,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住,与风敬德说:“长缨将军如果有事,可以先去忙。”风敬德却回了他一个:“在下无事。”然后继续陪他坐等。 赵元嵩醒来,李远行总算见到人。“哎,你不知道,特别尴尬啊!”趁四下无人,李远行小声向他抱怨。 他那怂样逗得赵元嵩直笑,“将军没那么可怕。”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切,也就你这么觉得。你信不信,要是蒋正奇单独面见风将军,他一句话也不敢说的。”李远行撇嘴,打开从不离手的扇子对着胸口猛扇。 “哈哈,好吧好吧。对了,远行哥,我的伤还没好,有些事想请你帮忙。” “咱俩谁跟谁,什么事你说。” “我之前不是和唐家借了六百匹骡子么,恐怕要在年后还了,而且骡子有一部分死伤,请你帮我去问问,他们需要怎么赔偿。还有一事,是我那家挨着柳絮胡同新装修的店,初六开业,你有空帮我去看看。” “行,你放心吧。” 当晚,定国公与冯玉林到京,天罡军也从长阳撤到屏录,定国公府里一片欢腾。定国公到家只简单洗漱,就过来看赵元嵩。见他精神还不错的样子,长长松了口气,一个劲夸他好孩子。 一切都很好,直到正月初六,商业街开市。赵元嵩那间名为欢悦楼的赌坊开业,竟造成半条平安大街拥堵,被五城兵马司的于校尉找上门。“哎呦喂,四少爷您看这事闹的,都是误会,那行脚商看您那‘欢悦楼’的名字,还以为是妓坊呢,而且那柳絮胡同就在旁边。您看您楼里的伙计把人给打了,怎么着也得给人家赔点医药费吧?” 说这话时,风敬德就站在他身后,于校尉感觉如芒刺背,抹了抹额头冷汗,强调道:“这是那行脚商的意思。” 古代娱乐少,赵元嵩开的这间赌坊与别的赌坊不一样。一楼是普通的喝茶吃酒闲扯淡的地方,其中除了说书的,还有几家杂耍艺人客串表演。二楼还是赌,却与传统赌艺大不相同,除了赌石、赌古董外,还多了一项与柳絮胡同姑娘玩投壶的小赌。也正因这个卖点,开业第一天就招来这么多的人。 “我不信我的店伙计在客人进门前没提示过他们,而且出堂的姑娘身边也都跟着龟公与小管事,我不信那行脚商想接近她们没人拦。”赵元嵩挑眉似笑非笑看他,“于校尉是不是有事没说啊?” 于校尉突然感觉背后寒气凛凛,犹如有刀在刮。他哭丧着脸道:“得,四少爷,我就实话和您说了,是蒋家大公子在您那找事。” “蒋正隆?”风敬德突然出声,吓得于校尉一哆嗦。 赵元嵩侧头看向双手环胸靠在厢门边的将军大人,除了生气,其他时间将军大人真的一点也不可怕啊,他们怎么都怕将军? “是他。”于校尉点头。这位蒋正隆是蒋丞相嫡长孙,身上有功名,比赵四爷纨绔百倍,他可是能玩出人命的,于校尉可惹不起他。 “不是吧,那大哥一向看不上我们这些小的,怎么有空找我麻烦?”纨绔也分等级,据说蒋正隆那帮人中有皇子撑腰。他今日跑去欢悦楼,会不会是因为年前在崇明殿中的事? 风敬德冷哼一声,扬声吩咐道:“安哥,你带一队府兵去看看。” 今日注定很热闹,李远行又一次登门,赵元嵩还以为他也听说欢悦楼的事,原来他是带来唐员外的回复。 唐员外说现在市面上一匹骡子十八两到二十五两银不等,赵元嵩小小年纪去边关也是为国为民。他给打个折,死了的骡马一匹十八两,轻伤的就算了,重伤的九两一匹。两件古董他挺喜欢,给他折个五千两,如果损失小,唐员外还愿意倒补给他银两。 唐员外已经够厚道了,在商言商,赵元嵩知道自己那两件古董最多只值四千多两,而唐家六百匹骡马,总价值差不多有一万八千两余。 李远行听说欢悦楼出事就告辞了,赵元嵩粗略计算死伤骡马数量,骡马不是战马,在战场上受到惊吓会乱跑,此次损失马匹大概有一半,除去用古董抵押一部分,可还要付出三千两银才能销账。他嫁妆不多,一时间有些愁。当风敬德弄明白他在愁什么后,直接抱出他们定亲时,赵元嵩送他的黑漆器小木匣。“给你了。” 赵元嵩纳闷,这匣子不是自己送给将军的么?里面最多一百多两银子,根本不够啊!可当他打开匣子,从里面直接弹出厚厚一叠纸,赵元嵩拿起一看,不得了,最大一张面额竟高达万两。赵元嵩吞吞口水,话不经大脑:“将军,你哪来这么多钱?不会贪了军饷吧?” 风敬德眸子沉了沉,他一字一顿道:“这是蓟水郡送来的体己!” “啊,哈哈,将军,我说错话了。嘿嘿。” 风敬德无奈,伸手想揉他头,就在这时,厢房外传来匆忙脚步声,随后安哥声音响起:“将军,欢悦楼出事了。” 第50章 家有贤内助 “进来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敬德回身命令道。 安哥弯腰扶着跛脚,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细汗,看来是跑着回来的。“将军,情况有变,欢悦楼里死了人。于校尉过来时,他们还只是简单的肢体冲突,现在那行脚商已死,凶手是莱州郭氏子弟,长乐侯夫人的亲侄子郭世林。” “安哥坐下慢慢说。”赵元嵩坐直身体,指了指床头的鼓凳,“郭世林怎么会被牵连在里面?” “谢二少夫人。”安哥平缓呼吸,走过来坐在床边,接着详细描述所探听到的一切。 蒋大公子与那行脚商一起,和一名玲珑阁姑娘赌投壶小游戏,玩着玩着,行脚商起了别的心思,想和姑娘压度夜赌注,姑娘拒绝后发生冲突,姑娘身边跟着的龟公出面,推了行脚商一下,行脚商将龟公当成欢悦楼里的店伙计,非找掌柜理论。蒋大公子与行脚商玩得不错,看行脚商人单力薄便出面帮忙,想让欢悦楼给个说话。 这是事件起因。之后,不知是谁说起欢悦楼东家身份,知道这间赌坊是赵元嵩开的,而赵元嵩之前是京都里出了名的小纨绔,风评不好,但现在嫁入定国公府,竟一跃变成忠君爱国的守城英雄了。 出来玩的基本都是贵族圈里人,都听说过关于长乐侯府不会教养孩子的那条花边传言,当下有人拿这事出来调侃。行脚商听了,开始抓着不放,言语上多有放肆,说了长乐侯府几句,激怒了过去玩的郭世林。这下行脚商又和他发生口角,而后大打出手,蒋大公子的人拉架,混乱间,郭世林不小心将人推下楼梯当场摔死了。 “虽没证据,但蒋家大公子在这里面的确有意谋算,他处处针对欢悦楼,处处针对二少夫人。”安哥愤愤道:“还特别快找来了行脚商的家人。标下回来时,那死者家属喊着欢悦楼害人,让凶手和欢悦楼给说法。” 开业第一天就死了人,对欢悦楼与赵元嵩的名声都不好,对于商人来说,用这种手段害人,那真是太丧尽天良。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今后他赵元嵩甭想在京都开店。赵元嵩想亲自去现场看看,却被风敬德勒令在床上静养,“躺好,我去。” 好吧,将军出马一个顶两,最起码也能吓吓人是吧! 出了事有人给照着,赵元嵩心里美美哒,他乖乖躺好,表示自己这次一定听话。 风敬德赶到欢悦楼,门前人山人海,定国公府府兵与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维持秩序,五城兵马司下属衙门里的监察史正在问案。 吃瓜群众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楼里看,他们小声议论道:“今日本是开门送衰的日子,没想到这家店衰神没送走,竟死了人。唉,这欢悦楼恐怕是开不长了啊!” “听说里面的人来自武阳,得罪了当地世家大族,只能出来讨生活。他们儿子不成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谋得一份行脚商的活计,却在这里丧了命。” “天可怜见,白发人送黑发人最是苦啊。” “让让,让一让。”安哥帮风敬德挤开人群,他们一起进入欢悦楼。 欢悦楼里的客人都被请了出来,只留下当时事发相关者。“风将军来得正好。”蒋大公子带着亲随,杵在楼梯口,一脸看好戏模样,“听说这楼子是你家男妻产业,开业第一日竟出了人命啊。” 他声音刚落下,抱着死者嚎哭的两老人,婆子的噪声瞬间提升八度,老头突然蹿起扑向风敬德,“你赔我儿子,……你赔我儿……。”他的声音,在风敬德黑沉目光中慢慢变小。 “放肆!”安哥及时上前一步将人挡住。 蒋正隆嘲讽:“风将军好大威风,都说你定国公府严于律己,从不做欺压百姓之事,呵呵,今日是我眼花了么?” 风敬德不为所动,径自走到监察史跟前问情况。上一世蒋正隆这人是作死的,他本身学识不错,只因有位丞相爷爷将他护得太好,又有一群马屁精将他捧得太高,让他比上一世的风敬德还要骄傲过了头。 蒋正隆见他不理自己,气得咬牙,瞥了眼被下人扶着,已吓醒了酒的郭世林,他低声对亲随道:“去,和长乐侯府禀报一声这边情况,哦,对了,顺便再去趟廷尉令家,想必他老人家很高兴听到风敬德摊上事了。” 风敬德具体了解了郭世林情况,他在这里喝了很多酒,听有人侮辱长乐侯府,又侮辱他表妹赵兰芝,才忍不住与人动了手。监察史断言道:“这应该是误杀。” 风敬德才不关心郭世林是否真误杀了人,他知道这件事肯定还暗藏了更多玄机,但他一武将,向来直接,就算因上一世做事沉稳不少,但他仍喜欢等阴谋明显化,才来想应对之策。“荀大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吧。”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监察史得了话,心中安下心也有了计较。嫌犯与长乐侯府有亲,长乐侯又是他们五城兵马司领导的领导,死者只是个平头百姓,给些钱就能了事。当下他吆喝五城兵马司的人过来,先将尸体抬走,再给死者家属安排个暂住地方。 死者家属听说有钱拿,眼睛闪过贼光。 “哎,这位大人,你就这样结案了?太草率了吧!”蒋正隆步下楼梯,与亲随一起挡在大门口,不让他们出去。“你不升堂,也不审问,我这兄弟死得太冤了。你几句话就将案给断了,而且凶手都不抓,我怎么觉得这里面有内情啊!” 他身边亲随跟着附和道:“就是啊,楼梯不过一丈来高,楼梯中间还有个缓台。我看到他被推下来时,自己护着头,顶多摔个鼻青脸肿,怎么一下就死了?大人,这么明显的问题,你不好好查查么?” 荀监察史:“仵作验过,他左脚肿大,明显是崴到后,跌倒楼下。郭世林也有过错,只是当时太过混乱,推搡间,无意将人推下楼去的。这算误伤至人死亡,交些罚款给家属当赔偿就可以了。” 蒋正隆嗤笑,拿眼睛瞥着风敬德,说道:“大人,京都之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这很像包庇啊。” 安哥见蒋大公子故意找茬气不过,出言道:“蒋大公子何意?您在暗示将军有意包庇?” 蒋正隆身边亲随接道:“难道不是么?据小的所知,那位郭公子与长乐侯府有表亲,而贵店东家也是出自长乐侯府的少爷,前不久刚嫁入定国公府的。你们这样草率结案,难道不是想包庇么?” 经他提点,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嗡地议论开。他们并不知赵元嵩与长乐侯府不睦,看风敬德刚才的处理态度,竟是连安慰死者家属一句都没有,心中难免开始起疑。长缨将军可是大家的男神,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一部分人仍保留意见。 风敬德摆出清者自清姿态,不骄不躁,平静盯了蒋正隆一眼,找了张椅子坐下,也不去辩解。 蒋正隆却把这目光误会成轻蔑眼神,他恨得牙痒痒。风敬德与蒋正隆是同龄人,各自父亲同为三公之一,不可避免就会有人拿他们两人相比较。北轩十杰中,风敬德第一,欧阳卓宇第二,蒋正隆一直从文,因朝中都是元老级大文豪,他尚未有什么建树,排名屈居第。他一直很不服气,认为自己并不比他们差,风敬德是靠父辈庇荫,而他也只是缺少在战场镀金。 前不久,他们蒋家为了得到定国公府一部分兵权,本设计了一出好戏。只有掌握军队武力,才能在朝堂上提升更多影响力,为三皇子今后的发展,铺出一条更宽的路。可是他们谋划了那么久,终因赵元嵩的献计而功亏一篑。父亲极力掩饰,却还是被皇帝陛下惦记上了。这几日,他家周围出现很多挑担串巷子的货郎,大过年的,不用猜也知他们来历。 “被我家小厮说中了不成?”蒋正隆昂下巴继续挑衅道:“也对,长缨将军还是长缨将军,就算触犯了军律,仍能保住封号。都是军职,五城兵马司的人还是会给你几分薄面,更别提长乐侯府是你岳家。风将军还是那么不简单啊!”他别有深意看了看于校尉,所有人立刻想到是他跑去定国公府通风报信的。 于校尉很尴尬,有意避开众人,后退到五城兵马司同僚群中。 风敬德可不是从前的他,受几句嘲讽就会生气,他听着众人如苍蝇般嗡嗡声,不慌不忙一撩衣摆,挺直脊背,两脚打开,大马金刀架式。他还让店伙计给自己上了杯茶,一手端茶,一手扶膝,如刀的目光从死者家属身上,划到蒋正隆身后亲随身上,吓得那亲随一个激灵。 如古井深沉无波,幽幽中透着寒意,风敬德这一眼,好像能看穿一切。 见风敬德不说话,死死盯着他身后的人,蒋正隆急了。“你不说话,是默认了不成!” 第51章 家有贤内助 兵法有云: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 起先风敬德只是发现蒋正隆身后的亲随神色过于紧张,而且他右手一直在抖,在他看过去时,那亲随又立刻用左手攥住了右手手腕。终于被他看出端倪,风敬德怎么能放过,诈道:“本将有没有包庇,当事人心里最清楚。不过,荀大人,既然有人不想结案,那么你就好好查查吧。”他指了指那亲随,“大人不妨从那人查起,定有不小收获。” 被风敬德盯着,俨然如同被饿虎盯上一样,亲随早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见自己被指出来,当下慌乱地喊道:“不是我,与我无关!” 风敬德拍案猛然站起:“哦?真的么?那就请仵作验验死者的瞳孔吧。你一定不知道,人死后,瞳孔里会留下凶手影子,他将牢记凶手,在魂归地府前定会找机会报仇。本将见过太多死人,对此深有了解。你可知,在战场上不可避免有你死我活,所以,不管是匈奴人还是中原汉人,在出征前都会展开祭祀,祈祷天上神灵先祖的庇佑。” “你们听说过五年前鲁城营啸事件吧?”风敬德目光射向蒋正隆,“就算其他人不知,想必蒋大公子是听说过的。” 蒋正隆咕咚咽了口口水,他不由后退一步。他听说过,那是他们蒋派第一次涉足兵权,保一位新科武举坐上鲁城统领位置,他率一千士兵防守沿海东夷人,眼看战争就要胜了,可突然某一晚,营地里的士兵都跟疯了似的,见人就杀,见活物就砍。那次鲁城失守,蒋派损失颇重。“胡,胡说,你这是怪力乱神,在吓唬人!” 风敬德:“哦,是不是吓唬人,就请仵作再验看验看死者的眼睛,看他瞳仁上是不是真倒映着人影。” 仵作一愣,他当然知道风敬德所言非真,营啸不过是士兵精神压力过大,激发出的反抗情绪爆发。人死了就是死了,眼珠翻白,根本看不到瞳仁。他与荀大人对视一眼,都望向失了方寸的蒋氏主仆,心中有了了然。 这蒋大公子真是不知好人心,风将军早发现异常,明明是想给蒋大公子面子,却被他们如疯狗一样死咬着不放。唉,这回把风将军激怒了,看看到底是谁没有好果子吃吧! 仵作在荀大人的示意下配合演出,他上前要再去验死者眼瞳,而那亲随已经吓得跌坐在地上,嘴里喊着:“我不是有意的,饶了我吧!呜呜,我也是不小心用力过猛才将人推下去的。” 一直怔愣中的郭世林突然回过神,挣开下人,扑向亲随与之扭打起来,门口的吃瓜群众哪里还看不明白,哄然热议,对着蒋大公子等人指指点点,场面一时好不热闹。 等廷尉令的车轿抵达欢悦楼门口,杀人案真正结案,并且那对老夫妇也不是死者真正父母,而是近年来拐卖儿童的人牙子,这是另一桩案件了。 死了人晦气,但也因此事件,欢悦楼一夜之间成了京都家喻户晓的地方。安抚过群众,派人将郭世林送回长乐侯府,风敬德带着府兵回家,然而,答应他乖乖卧床静养的赵元嵩却不见了!小伍与贡多跪地请罪:“奴万死,冯小姐非要单独与主子说话,主子让奴在院子里守着,可等冯小姐离开,奴再回屋,主子就不见了。奴有询问过冯小姐,她说主子一直在屋里。贡多仔细查过东厢,没发现任何搏斗痕迹。” 风敬德越过跪在地上两人,大步流星出了院子,安哥跟在他身后,被落好远,看将军去之方向,应该是冯小姐所住院子。 赵元嵩是被人打晕带走的,当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大夫那张刻薄的脸。“啊,醒啦,呼,还好还好,马六下手有准。” 赵元嵩没理他,想要爬坐起来,却因后颈处传来的疼痛,又跌回榻上。 “别动啊,过半刻钟才能起来。”白大夫轻轻按住他。 赵元嵩盯着他双眸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呃,这个……” “白八,让老身来说。”白大夫身后传来赵元嵩熟悉的苍老女声。 侧头去看,赵元嵩惊诧喊道:“花奶奶?”又聋又瞎的花奶奶其实一点也不聋,眼睛虽浑浊,却不失精明与锐利。“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你从小就聪明,早就发现了吧?呵呵。”近处观察,赵元嵩才发现花奶奶情绪很不对劲,亦或说这才是花奶奶本来面目,看上去有点疯狂。 经过自家男神分析,赵元嵩知道花奶奶他们并不想伤害自己,但他也不想像条咸鱼,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为了套出更多消息,他快速进入在长乐侯府求存的戏精模式,瑟瑟发抖起来,从惊诧到惊恐衔接的天衣无缝。“我知道什么?花,花奶奶,您到底在说什么?还有为什么要绑架我?” “呵呵,别装了,老身一眼就能看出你是什么样的人,当初还是老身派赵守礼告诉你,想要在长乐侯府生存下去,要懂得藏拙呢。” 赵元嵩收起惊恐,平静问道:“您到底想干吗?” 花奶奶坐到榻边,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拍了拍赵元嵩的肩,“你已知道你阿娘的身份,也知她的死因,就不想为她报仇么?” 赵元嵩最忌讳他们拿他阿娘做文章,当下冷了脸,“我阿娘是病逝的,报什么仇?” “你阿娘才不是病逝,你阿娘是被逼迫的,如同老身一样,我们都是被逼迫的!”花奶奶浑浊的眼眸中卷起风暴,“都是他们姓赵的,在得知我们的身份后,想利用我们获得地位财富。当年赵守义为了夺得侯府世子之位,陷害赵守仁与你阿娘私通、私奔,让你阿娘尊贵的公主之躯,在凉山小山坳里将你生下落下病根。后来赵守义一直派人在凉山搜索,找到你阿娘时,非逼她记起从前的事,害她一病不起,直至病逝。难道这不是仇么?这是间接的杀母之仇啊!” 赵元嵩咬了咬牙压下愤怒,保持冷静道:“好吧,可以算仇怨,但长乐侯也养了我这么多年,生恩养恩相抵,我不再认长乐侯为父就好。” “他本来就不是你父亲!”花奶奶腾地站起来,满是皱纹的手弯曲,尖尖的指甲犹如鹰爪。“养恩?呵呵呵呵,如果你知道他当年养你,不过是想让你替他儿子顶罪,你还会说他对你有养恩么?” “顶什么罪?”庶三爷从前透露出,他与赵元淞的名字同音。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当年长乐侯府出了小神童,才高八斗,举世瞩目。他作了一首诗,‘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他在街上看到一批战俘小女奴被卖入玲珑阁,回来后有感而作。故国,故国啊!哈哈哈,说起来,他们武阳赵氏百年世家,也算是前朝旧臣呐,长乐侯怕他这无心一句招来祸事,便将他送走了。而你不过是他留下,以免皇上探听到并治下罪,好用你以备不时之需啊。” 赵元嵩越听心里越寒,赵二小姐往日对自己的嘴脸,侯爷夫妇对他的冷漠,现在全都得到了解释。愤怒与不公,在他心上只是短短一瞬间划过,经历过战场,跨越过生死,这种打击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他还有将军,还有定国公府的家人。 花奶奶见他脸上风云变幻,吃吃笑着诱惑道:“赵家人急功近利,不拿人命当回事,他们害死你阿娘,还要利用你,这仇得报啊。”然后,她指了指立于一旁没再出声的白大夫,“要不要报仇,只要你一句话,他们就会帮你办,根本不用你亲自动手。” 赵元嵩抿了一下嘴,冷声诘问:“你是什么身份,又与我阿娘什么关系?三叔说侯府害了三婶与嫣儿妹妹,那花奶奶你呢?他们对你又做了什么?” “我?呵呵,对啊,我又是谁呢?哈哈哈。”她虽在笑,却已是满眼泪水,“我父姓轩辕,母姓花,我小时候被人称为小郡主、小主子。哈哈哈哈,我与你阿娘关系?你想不到吧,按辈分我算是你阿娘三堂曾曾曾叔公家的姑姐。”她疯癫凑到赵元嵩脸前,诡异笑道:“细算下来,其实我还是当今皇上的大堂姐,那你说我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这里面信息量很大,赵元嵩一时没反应过来三堂曾曾曾叔公家的姑姐是什么个辈分。 “呵呵呵呵,都姓轩辕,他轩辕澈夺了永安都自立为皇,却将我们赶得赶杀的杀!我个不知事的小姑娘碍到他哪了?他这么狠,贬我去教坊,后又被赵宗申那老东西买入长乐侯府,我没被沙氏那婆娘害子,却在这府里他们又对我做过什么呢?”花奶奶笑得癫狂,却给人悲凉之感。 “报仇吧,他们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你阿娘,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会为你赴汤蹈火!”花奶奶扑向赵元嵩,抓住他的肩,哭喊道:“快点下令,让他们去杀了姓赵的一家,杀了轩辕澈的子孙。快点下令啊,你……” 赵元嵩身上有针,被她一摇晃,疼得他一头冷汗。白大夫想给疯狂中的花奶奶一针,可疯癫中的人,力量比较大,回手一爪子挠花了白大夫老脸,挡下他手中针。 “啊~啊~,报仇,我要报仇,快点报仇!”红了眼睛的花奶奶也不知还能不能辨出人,她抓挠完白大夫,转头瞪上赵元嵩。 赵元嵩一个激灵,费力在榻上移动,被个疯子杀了,他都没处说理去。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闯入,那人一身降紫色官袍,外披银鼠大氅,手拿拂尘,向花奶奶后颈一扫,就将她给弄晕了过去,白大夫马上上前将她扶开。 赵元嵩缓了口气,目光冷冷看向来人。 “老奴见过小主子,恕老奴救主来迟。”来者面上无须,声音并不尖细,不细听与普通男人差不多。 “李公公!”来者让赵元嵩大感意外。 第52章 家有贤内助 “阿娘!”庶三爷赵守礼突然从李公公身后冲出,跑到白大夫身边去看花奶奶,“我阿娘没事吧?” “没事,赵十三你放心。”白大夫将人放在中厅椅子上,掏出银针给花奶奶施展针灸。 这边,李公公出声回答道:“是,老奴李一,全名李荣锦。”他上前两步,脸上恭敬并不作假,“自从双菱公主从皇宫中逃走后,老奴一直跟在北轩帝轩辕龙基身边。老奴动用所有力量,在寻找主子的下落,直到长乐侯带小主子回到长乐侯府,老奴才从花三处得知主子已经过世。” 通过他们的交谈,赵元嵩很快明白过来花三指的是花奶奶。李公公为赵元嵩倒了杯茶,慢慢与他解释自己及他一班人马的由来。 五十多年前被太祖赶到怜江南岸的轩辕皇朝逐渐衰落,皇族人口稀少,到了赵元嵩阿娘这一辈,只出了轩辕双菱与轩辕双笙一对姐弟。南辕常年遭受海寇侵扰,荒年时山贼水匪不断,国力越来越不及北轩,为了避免南北之战,轩辕双菱自愿来到北轩做质子。 李公公一行十人是南辕帝派到赵元嵩阿娘身边保护的暗卫,十七年过去了,死了几个,又新收了几人,现在共有十五人。得知主子过世,没第一时间找回小主子,是因为小主子需要一个身份,而在长乐侯府里,有他们暗中看护,也是比较安全。 “这里面是暗卫名单以及二十万两银票,算是主子生前留下来的一部分遗产。霁蓝翡翠是信物,这里还有轩辕皇朝印信,除了可用书信联络各地暗卫,还能联系上如今的南辕帝。”李公公跪在地上,将手中之物承于赵元嵩面前,“请小主子接收。” 赵元嵩心情颇复杂,要说一下子就信了他的话,那是不可能的。但看李公公恭敬不似作伪,想到这群暗卫在异国一待待了十七年,主子死了,隐身于各行各业之中静静蛰伏,明明不用表明身份,过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根本没必要再亮出身份供他驱使。 西夷奴已经诠释了以忠心为信仰的生活方式,他也不好妄自揣度这群暗卫的精神信念,当下他开诚布公问道:“你们认我为主,是为了尽对我阿娘最后的主仆之情么?” 李公公定定望着他,回答道:“是,也不是,小主子与主子一样,都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大义之心。吾等愿意追随之。” “呃嗯?”他有那么高尚么? “主子为了百姓不受战火摧残,主动来北轩做质,小主子也为了百姓,义无反顾的留在长阳守关。” 赵元嵩实话实说:“当时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为了等将军。” 李公公:“……好吧,不管怎么样,风家人是真正的民族英雄,我们敬重一心为了百姓的人。人生在世,都要有一些信念才行,要不然根本没有活着的意义啊。” “啊,报仇,我要报仇。”花奶奶醒了过来,开口又是这句话,她推开庶三爷,要往赵元嵩身上扑,被李公公一拂尘挡开了。 “够了,花氏,想报仇你自己去报。”李公公喝道。 花奶奶一愣,随后又不甘的吼叫起来:“我自己要怎么报?我怎么能进宫杀了轩辕龙基,李一,你一直在他身边,你帮我吧,你一定能帮我杀了他!” “阿娘,你冷静些,轩辕澈已经死了,人死仇消。阿娘你放过他们,也放过自己吧。”庶三爷扑抱住她,却被花奶奶一爪子在脸上抓出三条血痕。 “赵守礼,你这肮脏的东西给我滚,你帮不了我,就不配做我的儿子!” 庶三爷一个踉跄,要哭不哭地,全身的生气仿佛被抽空了。不被自己母亲接受,不被自己母亲承认,是一种将心脏戳烂的痛。 “只有你能帮我,赵元嵩,你帮我吧。”花奶奶用希冀的目光望向赵元嵩。 赵元嵩皱眉问道:“刺杀当今皇上,为什么呢?三叔说了,人死仇消,花奶奶你在执着些什么?” 花奶奶又是一愣,随后喊道:“我没执着,不是,他该死,他对不起你阿娘,他该死啊。他该死!” 和个精神失常的人真是说不通,赵元嵩动了动身体,发现没刚才那么疼了,就往榻边移了移,表示今日之事就到此,他想回定国公府了。 “不,你不能放过他,他负了我,还强了你阿娘,这仇不能不报啊!”花奶奶在庶三爷与白大夫共同压制下,竟喊出这么一句话来。 赵元嵩没差点跪了,转头看看李公公。 李公公脸色古怪的望了花奶奶一眼,走到赵元嵩身边低声解释。“轩辕龙基年少风流,还是秦王时,在花坊之地与花氏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轩辕龙基并没过分举动,只是在言语上有些轻佻。至于对主子用强……咳咳,其实是主子喝醉了,对他用了强。” 在他记忆中,阿娘是位温婉女子啊,得知这么个消息,赵元嵩整个人都不好了。 告别李公公等人,赵元嵩由白大夫和掳他过来的马六送他回府,马六全名马洪,李公公在北轩收的义子,也是那日东夷人劫车给他送信的黑衣人。一路上白广津絮叨要给他再次热敷活血,如果想好得更快些,最好还是不要再乱动了。 赵元嵩一直怔愣的回不过神,只因离开前,李公公扯着他讲悄悄话。他告诉赵元嵩皇帝陛下已经注意到他,让他小心,赵元嵩不明所以,询问原因,没想到得到更劲爆消息。“咳咳,那什么,主子生性不羁,在感情上是合则以不合则散。自从主子那次喝醉做了那啥后,轩辕龙基就总爱缠着她,她觉得皇上婆妈,就不喜欢他了。转身寻到赵守仁谈情,咳咳,这时间间隔挺短,不久主子发现自己怀了身孕。” 什么个情况啊这是…… 赵元嵩有不好预感,哑着声音问道:“我父亲是谁?” 李公公老脸很是尴尬:“不知,主子也不知。咳,不过小主子是主子血脉,应姓轩辕。” 南辕还保留前朝轩辕氏的风俗,女子可以主事立户,李公公这是自动将双菱公主的入幕之宾归为公主府纳的男妃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5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虽说我阿娘与轩辕皇帝出了七八福,说不上有正统血缘,但说好的同姓不婚呢?”赵元嵩简直要崩溃了,这一日,阿娘那温婉模样彻底在他心底崩塌了。 李公公屈起手指摸了摸鼻子,“南辕皇族凋零,只要不在五福内都可以。而且皇族也鼓励同姓成婚,为了诞下纯血统子嗣。” “在我印象里,阿娘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 李公公叹息:“主子在小主子面前什么样,老奴不知,但在主子失踪前,她被人称为南辕女公子。如果不是主子自愿到北轩为质,她将会是南辕女帝。”换言之,娶一堆男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元嵩浑浑噩噩回定国公府,在街巷拐角,正好碰上接福根他们回来的阿庆、大树等人。 “二嫂这是怎么了?”邓勉满脸风霜,成熟不少,看上去比以前像换了个人。定国公在接到府里飞鸽传书,知道藤甲之事曝光,便派出邓勉前去西岭村将福根等人保护起来。所以,他并没同定国公与冯玉林等一起回府,除夕也是在外过的。 赵元嵩虚弱笑了笑,指了指后颈,“扎着针呢,有些疼。快走吧,一起回家,昨天娘还念叨你呢。” 他们一行刚进门,便感觉到气氛不太对,邓勉抓住个小厮询问,才知风敬德因二少夫人失踪,与冯翠儿姑娘发生冲突,冯将军大发雷霆,要带着儿女回鸡山关。 有人跑进去通报赵元嵩回来了,不一会儿,风敬德大步流星赶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定国公夫妇一行人。风敬德抓住赵元嵩的手,上下打量他,见他脸色十分不好,不由担心问:“有没有受伤?” “将军,我没事。”赵元嵩暖暖一笑,转头歉意望向定国公夫妇:“嵩儿不孝,害爹娘担心了。” “我就说他‘失踪’跟我没关系吧,二哥哥你都不信,你看他,明明什么没事都没有,他肯定是故意的,故意玩‘失踪’想陷害我呢!”冯翠儿从人群后冲到他们面前,扯着风敬德衣袖不满叫喊着。 赵元嵩看她扯着风敬德衣袖娇嗔模样很来气,上手将那雪白小手打开。“男女授受不亲,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你,打,我!”只是被拍了一下,这点疼对冯翠儿不算啥,但在自己心仪之人面前,总是想挣得更多关注,她转头对风敬德告状道:“二哥哥,你看见没,他打了我!” 风敬德只冷冷看她一眼,抱起赵元嵩,招呼上白大夫回了他们院子。 冯翠儿气得跺脚,冯玉林又羞又气,几大步上前,一巴掌抽女儿脸上,骂道:“你闹够了没?没事跑去男人院子,还当众与人拉拉扯扯,丢不丢人啊!明日就跟我回鸡山关,不走不行。” “爹,你打我。连你也打我,呜呜~”冯翠儿委屈地转身就跑,冯延亭马上追上。 冯玉林红着眼睛,抹了把脸,无奈长叹,“是我教女无方啊!” 定国公走过去安慰他:“没办法,儿女都是债嘛。林弟,放宽心。” 这边赵元嵩经过白大夫的一番诊治,伤势并没恶化,也多亏白大夫经验足、医道高,要是别的大夫碰上这状况百出的病人,早就放弃对其治疗了。 待白大夫离开,风敬德用黑沉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赵元嵩瞬间认怂,将之前的事全盘托出。“怎么办,我都不知我爹是谁?” 风敬德对此也很吃惊,上一世他并不知赵元嵩身世这般离奇。看他黑葡萄眼中带着不安,风敬德俯身吻上他额头,“别担心,就算弄不清楚,你还是你,我风长缨的妻。” 这话赵元嵩贼爱听,当下露出一个大大笑脸,眼睛闪闪亮亮,全身冒出好多粉红泡泡,逗得风敬德唇角也跟着闪过一丝笑意。 第53章 家有贤内助 一切仿佛归于平静,却又透着莫名紧张。三个多月后,赵元嵩的伤势痊愈,终于被允许外出放风,而在这段期间全京都发生了不少事情。 首先是开年第一次朝会上,定国公辞去大元帅一职。有位尚书仆射向皇帝陛下提交了一份北轩军制改革的报告,报告中阐述了大元帅一职权力过大,如任职官员私心过重,将会对皇权会产生威胁,故而他建议皇上免除大元帅一职,或者不设立固定某人来当大元帅,而是有战事时,由皇帝陛下亲自指派人选临时受命。 其次是韩易白是否故意拖延支援长阳关的后续调查,皇上上班第一天便发出敕令,命韩易白与刘贤左速速回京。周刚官升半级,成为五品定远大将军,正红披挂,金带十夸,独翎狮头护肩,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美的他三天没合上嘴,整日穿着他这身行头在街上遛。陈县令随韩易白等人回京,关押候审,其职暂由县衙里的师爷代理。 据查,韩易白确实有拖延军情嫌疑,为了将功抵罪,他甘愿常年驻守在长阳关,打算老死在那里。皇帝陛下一合计,韩易白拉起来的蓝巾军多是从南辕逃难来的,让他们驻守南方,眺望怜江,不免会引起他们思乡之情,万一跑回南辕,或者通敌呢?但是将他们放在北方,对着匈奴人,与外族通敌就不太可能了,毕竟匈奴人是整个中原汉人的敌人。 韩易白调回长阳关,周刚这位新任定远大将军,率五千人开赴玉屏关,任守城统领。虽说这道关卡要直面匈奴人,但这里也是容易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周刚很满意。 最后,欢悦楼大火,家喻户晓不说,名声还传到了南方。里面除了有很多与美女一起玩的小游戏,还增加了赌诗词书画,吃食上也很特别,其中梅花枣子糕成为皇族追捧的好东西。有很多商家想效仿,却始终没与柳絮胡同里的香楼花坊商谈好。人家花娘问了,你们能保护我们的人身安全么?你们每天发红封么?你们能帮我们拦下权贵霸强么?不能啊,那真不好意思,我们不去。 赵元嵩病中,长乐侯府一直没人来探望,风敬德派小伍他们去查,竟查到长乐侯被蒋派恶整,他后宅也出了问题。事件起因是由被遣回家乡的赵元望引起的,他在参加一次学友会时,抨击了一位空有理想的学子。很不巧,这位学子心眼小,一时接受不了,寻了短见。更不巧的是,这位在京都求学期间与蒋大公子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之后两人也是非常好的朋友,常有书信往来。蒋大公子得知好友不幸,便为他出头,最开始并没亮出自己身份,对付武阳赵氏的人颇费了一些力气。事件越闹越大,直到赵元望被人杀害,赵氏族长赵宗启赶回去,联合当地乡绅对官府施压,将凶手缉拿归案,才知后背想搞他们武阳赵氏的是蒋家。 家族大事,赵宗启只好不计前嫌请长乐侯出面讨回公道,可长乐侯不在家,带着通房到温泉别庄度假,家仆找上门也说不清楚事情原委,长乐侯便以为是侯夫人吃醋,用小伎俩骗他回去,就没理会。 这期间,蒋大公子得知自己的人被抓,又得知蒋派对付定国公府的计策失败,一气之下找欢悦楼麻烦,才有了之前的欢悦楼死人事件。 而等长乐侯休假回来,事情已经变得更加复杂。赵宗启觉得他不把武阳赵氏放心里,决定开家族会议,要将他从武阳赵氏族谱中除族。通房回来后被诊断出喜脉,侯夫人发了疯,不仅将那通房活活打死,还在赵宗启面前跟他吵架,让他颜面全失。长乐侯一气之下,将侯夫人软禁,府内后宅事务也全都交与史管家管理。 侯夫人气不过,暗中找史管家麻烦,史管家也不弱,请示过长乐侯,抬了几位大丫头做通房。不久后,侯府竟接二连三传出喜讯,三位大丫头怀了身孕,被抬成妾室,其中一位比较伶俐的,暂代侯夫人管理后宅之事。 现如今长乐侯被蒋派打压,京都到处在传他虚伪,从前与妻子的恩爱全是做秀罢了。这事还被御史大夫抓了,参长乐侯一个品行不端。长乐侯名誉受损,几位幕僚从他处退出,又投向蒋大公子一方。长乐侯现在是焦头烂额,为了挽回自己劣势,他加快了与平南王府联姻。 赵元嵩听后瞠目结舌,他那精明的侯爷爹竟沦落到如此境遇?简直不可思议啊!“花奶奶与三叔呢?” “花姨娘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念经,庶三老爷与往常一样,和他认识的几个朋友一起做小生意,晚间回长乐侯府,对长乐侯府的事并不插手。”小伍回报道:“主子,马洪说他会时刻关注长乐侯府动静,主子不必经常派奴过去,他说有什么事,他会立刻禀报。” 马洪是那名送信的黑衣人,他也是那日从紫竹小院跃过的人影,明面上还是庶三爷院子里的二等仆人。那日,小伍与贡多要不是为了追他,赵二小姐派来的铃铛也进不了主子的房间,更不会害了主子的身体。马洪这人,时刻提醒着他们西夷奴在工作中的失误,当得知马洪也是主子的人,并将成为主子的暗卫后,他与贡多心里升起小怒火,逮到机会,就要与他比斗一番。 “好吧,那就让他费心。”不管怎么样,赵元嵩想对花奶奶他们好一点,毕竟住在长乐侯府时,他们有照顾过他。 东厢门被推开,风敬德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药味顿时在屋内弥漫开,腥臭腥臭的。 赵元嵩苦着脸:“将军,我已经好了。” “白广津说这药还要喝七副。”根本没有回转余地。 “那什么,娘身体怎么样了?” 说起定国公夫人,她这些日子也挺糟心。那日冯玉林非要带冯家兄妹回鸡山关,被定国公好说歹说劝下来。想要给孩子一条更好的路,哪里比得过京都发展机会多。再说定国公已经给冯延亭安排好接收单位,定国公夫人也在夫人圈里透露出为义女相看人家消息,不好说走就走。冯玉林同意将儿女留下,自己回鸡山关,天罡军那边也不能没有统领。 冯翠儿姑娘安静好多,在定国公夫人的开导下,同意在京都另觅人家寻如意郎君。定国公夫人看她是个不喜拘束的,费心费力为她挑到没有公婆,不重教条,虽不是世家大族,却是品行正直的书香门第。这位公子名叫许笛,是鸿胪寺卿许笙嫡亲弟弟,今年正准备参加春闱。 定国公夫人将男方消息跟冯翠儿说了,一开始冯翠儿并没反对,定国公夫人就与鸿胪寺卿夫人透露了消息,人家男方挺高兴的,说武将之女性格一定开朗。可这冯翠儿不知怎么想的,倔脾气又上来了,这回死活都不同意,还脱口说出定国公夫人是想拿她做政治联姻,拉拢人心。 这可把定国公夫人气坏了,一下子病倒,她私下里跟定国公说:“之前我总觉得养个小女儿,乖乖巧巧,最是贴心,可没想到啊,真要养出这么个女儿来,我得少活十年。” “娘挺好的,她已经能下地了。明日你就能见到她。好了,别转移话题,把药喝了。”风敬德直接递上药碗。 赵元嵩:“……。”肠子都喝绿了好嘛! 赵元嵩能外出后,工作也忙了起来。阿庆与大树他们去接福根时,长贵长林也要跟,长林还好,没有父母,族老同意就出来了,长贵还有父母在,几番商议后,长贵父母也同儿子一起离开了家乡。要知道,对于没见识的农户人来说,对大城市有向往,却更多是惶恐与不安。长贵父母与福根娘从来到京都,住进定国公府,就没敢出分给他们住的院子。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去见他们,聊了聊除了藤甲以外用金刚藤制作的其他东西。除雪爬犁,藤椅藤床,他们还会用金刚藤编球,在球里放铜铃,可以做蹴鞠。赵元嵩脑袋活,他问:“藤球里我不放铜铃,放一瓦罐军用桐油呢?” 众人面面相觑,长贵他爹当过兵,过了一会儿像悟出什么,他眼睛亮亮望向赵元嵩,“有藤条缠着瓦罐不易坏,将其掷出的距离会更远,再用火箭攻击。啊,如果可以在藤球中塞入绒草,点燃后,瓦罐会受热炸开吧?那样的话……” “不仅守城战可用,攻城战亦可用。瓦罐中还可装一些更易燃的油类,罐体做薄,封住罐口,里面的油性不易挥发,也就不易让敌人察觉,还能用于打埋伏战。”天晚了,风敬德来喊赵元嵩回去吃饭,竟听到这些,他心中也是激动不已。“必须做一些实验,好好计算油料燃点,与藤球大小。” “风将军。”福根他们见过风敬德几次,每次见他都会情不自禁起身立定站好。 风敬德向他们点点头,扭头看了眼周围窗户,严肃道:“我在内院给你们安排个书房,下回不要在这里谈论这些。定国公府里人员庞杂,你们要多注意。” “是。”众人顿感紧张,心跳如鼓。 赵元嵩跟风敬德一起去定国公夫妇的院子蹭饭,然后与定国公聊起制造藤球火弹的事。定国公听完兴奋地想要马上实验,被定国公夫人甩了一记眼刀,“将军,现在已是亥时,你发什么疯!” “哦,哦。那明天吧,明天咱们去西院,哎,不成,闹出动静太大会引别人注意。让我想想,要不去郊外庄子上?”定国公有点坐不住,恨不得连夜出发。 风敬德注意力被定国公夫人一句“将军”吸引,自从他小时有记忆起,好像不管父亲职位如何变,母亲一直都用“将军”来称呼父亲,也从来没喊过父亲名字。 他目光不由转向身边赵元嵩,小少年眨着黑葡萄眼睛,一脸莫名,“将军,怎么了?” 风敬德突然笑了,他好像有些明白赵元嵩为何只用“将军”唤他了。 赵元嵩:“……。”被看得脸红。 一旁的定国公见了,拍桌子,瞪这俩:“滚回去睡觉,明日去郊外别庄!”如果他是邓勉一定也用“卧槽”糊他们一脸。 第54章 家有贤内助 三月初春,乍暖还寒。 西北城郊某个半山偏僻庄子中,时不时传出瓦罐炸裂与人们的惊呼声,偶尔会有冲天大火,将庄子上空的天全都染成黑色。吓得山脚下的村民议论纷纷,请村长去庄子里询问。 村长与两名村里青壮来到庄子门前,只见门口站着四名凶神恶煞的带刀侍卫,门里时不时还有手持长矛的士兵来回穿行。村长在两名青壮的搀扶下,才没腿软,他指了指天空上的黑烟,颤着声音问:“军爷,麻烦您,小老儿我问一下,庄子里这是怎么了?需要不需要村民过来帮忙救火呀?” 四名侍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比较爱说话的站出来,“老人家别担心,火是我家将军放的,没大事。” “啊?你家将军没事在家里放火玩?”三人好奇。 侍卫不好意思笑了笑:“是啊,将军不是被免了职,没事干,就带着我们少夫人来玩火了。” 其他侍卫:“……。”不知他这话让将军听了会有什么感想。 与此同时,庄子内,藤球火弹试验过几次,火焰终于燃烧得恰到好处。“成了,成了,绒草里加些石棉,燃烧速度降低,火星温度正好能将瓦罐烤裂。”风家老三风敬严兴奋叫道。 定国公:“嗯嗯,哈哈哈,好物啊,嵩儿真是咱们家的宝!”他本想留下制甲秘法,先来武装自家天罡军。但二儿子出事,急需救命,赵元嵩不顾他之前嘱托交秘法,做得没错。只是他见到好的军器旁落,心中有点小惋惜,如今看到藤球火弹试验成功,他真是一点惋惜与遗憾都没有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用火弹多杀些敌人,比防御高来得更有意义。 邓勉终于等到长贵爹做好下一个火弹,他这人胆子大,直接放在手中点燃,然后扔出去。随着瓦罐炸裂,火星四溅,桐油撒在地表,连带土壤也跟着烧了起来。赵元嵩身后福根几个小的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赵元嵩听了两耳朵,眼睛一亮,也凑过去加入他们讨论。 风敬威见风敬德眼睛看过去,用肩膀撞了撞他,还对他眨了下眼睛,眼中调侃不言而喻。 风敬德:“他病刚好,我得看着他点。” 正好这时,赵元嵩对这边挥手喊:“将军,你来,我们有个新点子。” 风敬德抬脚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风敬威:“……。”这不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哥? 风敬严对制造军器很感兴趣,也跟着哒哒跑过去。在听完他们的点子后,还加入了自己一些看法。不久后,新型火弹出炉。定国公看他们点燃大小不同的藤球火弹,好奇凑过来问情况。风敬德回复道:“我们要计算出火弹燃烧时间,找一个最适合用在投石车上的,而且藤球火弹比落石轻,用投石车投掷距离肯定远。根据投掷距离,我们还可以制造出不同级别投石车,如果最轻巧的能与简易攻城梯差不多重,以后咱们行军完全可带上它。” “哎呀,好主意,快试,快试。对了,你们一会回去和你母亲说一声,本将决定留在庄子上暂住。”定国公话刚落,风敬严与邓勉也表示不回去了。 就这样,京都又有一则流言传出。据说定国公府两位将军没了官职,心情十分不愉,定国公直接躲在郊外庄子里砸东西放火玩,他儿子们来劝都没能把他劝回去。 廷尉令接手行政方面的一部分军务,对尚书侍郎刘贤左与陈县令的审理接近尾声,刘贤左被贬到濮阳郡最北方的苦寒之地做县丞,他上头多了郡守、县令两大领导,掌管起文书、仓狱,再无从前能直面皇上的风光。陈县令是此次事情最倒霉的一个,他被冠以扰乱军心,临阵脱逃,克扣百姓等几条大罪,直接判了个秋后问斩。陈县令与老百姓接触最多,产生的矛盾也最直接,只有杀了他才能安抚民心。 三月中旬,全家给赵元嵩过生日。这是赵元嵩离开阿娘十年来,有亲人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赵元嵩捧着定国公夫人亲自做的面条,眼泪扑簌簌落。 “哎,这孩子,不好吃就别吃了,你别哭啊!”定国公夫人半开玩笑道。 “好,好吃,特别香。”赵元嵩吸着鼻子稀里呼噜往嘴里扒面,好像会有人和他抢一样。 看得定国公眼圈一红,难得温言道:“慢点吃,好吃以后让你娘天天给你做。” 得,这句又戳中了赵元嵩心里最软之处,他应了声好,哇得一声放声大哭,嘴角挂着的面条掉进碗里。 过个生日而已,看这事弄的!定国公手足无措,转头对二儿子努努嘴:“你傻愣着干嘛,还不好好哄哄。” 正伸过去准备给赵元嵩擦眼泪的手一顿,抢过他手里面碗,全都扒进自己嘴里,然后抄起呆傻忘记哭的赵元嵩,扛回自己院子。 众人:“……。” 总被喂狗粮的邓勉已经习惯了,他趁风敬严愣神之时,从他碗里夹过最后一块酱猪蹄,低头开啃。 万氏隐藏起自己不爽,替别人解释道:“父亲母亲别在意,嵩弟病刚好,二弟担心他,才会这般鲁莽,忘记礼仪。呵呵。” 风敬威皱眉,低声道:“不得多言。” 万氏脸一红,委屈低下头。暗道:凭什么他们做什么都行,而我却说句话都不成呢!看来还真如弟弟所言,女人定要有靠山才行!她侧头看向坐在她身边的风景逸,眼中闪过阴鸷。 定国公府郊外别庄改建成武器试验场,福根他们与父母也跟着搬了过去,他们现在算金刚藤军器研发技术骨干,生活在那里不仅更自在,还能找到自身存在价值。随后几年,这庄子又陆续住进几位大仙,几人在一起集思广益,做出不少好东西。 欢悦楼门前每天排着长长队伍,楼里管事不止一次建议赵元嵩扩大经营,却被赵元嵩给拒了。赵元嵩对管事印象还不错,便将自己打算告之于他。“王管事,你不用着急,我打算在南城再开一家欢悦楼。地址都选好了,就在南集市场附近。” “四爷这次不将楼子开在花街旁了么?”南集市场是平民贩卖杂货地方,有钱人少,他想不通赵元嵩想赚谁的钱。 赵元嵩:“对于富家公子来说,好玩的地方可不止花街柳巷,南集市场上的普通人玩意儿也很有趣,只是没人给他们准备一个休憩场所,他们可不愿与粗汉坐一起。”从前他们这群纨绔就没少往那边跑,不说别的,山珍野味什么的,就能买不少。在那边货商众多,有时不仅能看到南货,还能看到其他国家的一些小东西。 王管事恍然大悟,点头,“好的,四爷,听您的。”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然而没几日,王管事与几个小伙计突然不辞而别,转头投到蒋大公子门下,迅速在南集市场开起一间名为欢喜楼的赌坊。 赵元嵩得到消息,只是挑挑眉。安哥愤怒道:“这个王管事太不是东西,当初二少夫人就不应该将身契还给他们。” “当初我没想着将他们留下。”毕竟是长乐侯府后来才收进的铺子,中间连续几次转手,管事与伙计的心早就浮躁了。赵元嵩笑道:“他们不是投靠蒋大公子去了,那正好,把话放出去,就说王管事他们是贪了楼里银子,被四爷我赶走的。” 商人重诚重信,偷了他的点子,还想有好日子过呢。他们祈祷能一直在蒋大公子手下做事吧,要不然,今后可不好在京都找工作。 “欢悦楼现在人员空缺怎么办?”安哥又问,楼子里的护卫都是他安排进去的,眼看管事跑了,楼子要是开不下去,他们又得回乡种地。可是他们家中贫困,有很多都将土地让给了兄弟,让兄弟赚钱娶媳妇养孩子用了,他们回家也没地可种啊。 赵元嵩看看安哥,又看看风敬德,问道:“将军,欢悦楼的筹建到经营起来,安哥没少跟着忙活,你看,将安哥安排到欢悦楼当管事如何?” 安哥先是一惊,然后满脸喜悦。他身上有残,但他也是名汉子,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并不想老死在后宅。如果能出去工作,还是和他的老战友们一起,他很是开心的。 风敬德没有错过安哥表情,点头同意。“行,店里还缺伙计,而且又要开第二家欢悦楼,安哥你可以再安排些人过来。” “是,将军。”能为更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兄弟找到活干,安哥大喜过望,让他脸上的疤显得有些狰狞。 “至于那些被‘偷走’的小赌艺,咱们再变些玩法就好了。这种东西玩的是新鲜,过一段时间也没那么吸引人了。”赵元嵩跟着笑眯眼,走到风敬德书案前,拿起笔纸开始写计划。赌艺共有五十八种,在这之上又演变出九十九种。南城聚集的文化人参差不齐,赌诗词赌字画之类的根本不必要,他们更适合玩骰子猜大小。只是赌资或赌注内容要换上一换,毕竟平民没多少钱,害得人家倾家荡产总是不好的。 赵元嵩现在也算有钱人呢,除了李公公给他的二十万两,还有风敬德的五万两,当下他又将自己所有产业做了整合调整。因今年工作安排已与各庄子商铺管事掌柜商量好,只有下半年计划可微微调整。 北轩除了金银白银还以布帛做支付,所以如何加大布匹生产也是重中之重。棉花这东西来自西奥国,不能吃,中原种植的人比较少。丝绸也一样,种桑养蚕的一般都是南方富裕之家。 发展贸易,将原料运回来加工再卖出,好像比较麻烦。赵元嵩倒是觉得可以在当地加工好,再分销给其他地方,比较节约成本。但当前这个时代,某些生产工艺是家族性的,传给外人等于断了自己活路。所以,他这个想法并不好实施。 其实,布帛什么的,都没有粮食重要,将军打仗也更需要粮食。唉,如果北轩百姓连温饱都解决不了,还有谁会购买布匹、瓷器呢?匈奴人更穷,西奥人也好像没什么粮食。 风敬德见赵元嵩提着笔发呆,走到他身边去瞧他纸上计划,“粮食与耕地么?其实北轩土地种植面积挺多的,大部分分布在怜江流域。北轩与南辕本为一家,现在两国隔江可见,皇上是怕两国人民互通有无后,会引起他们复辟旧国想法,才禁了怜江两岸百姓来往,禁了沿岸的农耕,大批百姓迁移到松洲府附近。” 赵元嵩咂咂嘴:“所以,想要有更多粮食,就得说服皇上解禁怜江岸口的农耕喽?” 风敬德点头。 “唉,那还是算了吧。”赵元嵩放下笔,决定先发展自己的事业。皇上的小心眼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定国公府还没怎么样的,就惹来这么多事。 风敬德伸手摸摸他的头,“想做什么就去做,蓟水郡也有很多土地,随你去种。”不知上一世的赵四爷,是否也有这种忧国忧民的心。想到现在长乐侯府处境,风敬德眼神暗了暗,上一世赵元嵩定是生活的很艰辛,要不然也不会变成那种狡诈模样吧。 得到支持,赵元嵩笑得见牙不见脸。“我听说咱们府里的稻米,都是蓟水那边种出来的,那么南方有一种黍米,黏的,很饱肚的那种,是否可以多种些?” “这事一直是娘在管,走,咱们去问问她。” 定国公听说有耐饿的好粮食,顿时又惊喜了,他一个劲的夸赵元嵩是个福娃娃。如果军队换成耐饿的粮食,那么粮草准备也就可以更多。要知道一场战事的胜利,粮草问题也是最不能忽视的。 白马观道长批命批得真准,他家德儿这男妻娶得真好,真是个贤内助啊! 第55章 九皇子侍书 当万氏听到定国公夫人将蓟水郡部分事宜交给赵元嵩打理的消息,脸都气歪了。她的心腹丫头站在一旁,用小眼溜着她脸色道:“小姐啊,继室不好当,您忍忍吧。人都是先入为主,之前那个大少夫人为了给定国公府留后,甘愿自己死掉,一定更得元帅与夫人的心。唉,正豪少爷说得没错,定国公府娶你进门,就是想让你给景逸小少爷当个看顾嬷嬷。” “你闭嘴!”万氏愤然一拳捶在软榻小几上,震得几上茶盏叮当响。她重重呼吸,眼睛中的幽光闪闪烁烁,过了好一会儿,问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冯小姐最近在干吗?” “啊?哦,她现在一直躲在院子里不出来,前几天嵩少爷生日,请她,她说身体不适。”丫头好奇问道:“小姐,冯小姐都和夫人闹僵了,还有用啊?” “当然有用。”不知想到什么,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走,去看看翠儿妹妹。” 冯翠儿几分憔悴,看到万氏也是无精打采的,两人寒暄几句,聊到定国公夫人的偏心,冯翠儿叹道:“我还不如跟我爹回鸡山关呢。” 万氏也跟着叹息,“夫人总归是一片好意,京都的生活总比边关要安全吧。” “可我只想嫁给二哥哥,二伯母却非让我嫁给别人!”冯翠儿噘嘴,之前定国公夫人教她世家大族规矩,她误会定国公夫人有意帮风敬德纳妾。她想就算不是妻,当妾也行了,她就不信等她生了孩子,风敬德的心还能在小纨绔身上。可这却是个乌龙,定国公夫人只是想把她嫁出去。她才不要像新封的公主,被当成棋子,嫁给不喜欢的人去联姻! 万氏握住她的手,欲言又止道:“苦了妹妹一片痴心,嫂嫂我倒是有个计策……” “嫂嫂快讲。” “你知道,风家人最重责任,只要你……坏了名声……便嫁不了其他人,这样二弟也不得不娶你了。”万氏面颊红晕,眸中暗藏邪恶。 冯翠儿眼睛一亮,颓废瞬间消失。“啊,我知道了,谢谢嫂嫂。” 这日,赵元嵩与安哥一起去欢悦楼查账,楼门口有人发生冲突,店里剩下来的那几个伙计都是军伍出身,口舌笨拙,不怎么会劝人,导致那人越吵声越大。“什么破地方,每天还要限制进入人数,排这么长的队,都不见有人进去,你们这是成心做噱头吧?” 伙计耿直,生硬道:“店里客人多,没位置,我们也没办法,要排就排,不排将位置让给其他人。”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把客人往外赶的!”客人歪头啐了口唾沫,一脸鄙夷,“你们了不起啊,京都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家赌坊,南城新开的那家欢喜楼,和你们这里差不多,地方大,人也多。哼,要不是小爷我懒得走那么远,早就去南城欢喜楼了。” 伙计听了脸红脖子粗,怒道:“那你去好了。” “嘿,这店家真是嚣张,竟真将客人往外赶呐!大家快来瞧瞧,这是不是店大欺客呀!”客人气得跳脚,更是不依不饶。“大家都别在这里排队了,南城新开的欢喜楼比这里好太多,赌艺多,还不用排队。” 人总喜欢跟风,听前面有客人抱怨,队伍后面也开始有人跟着念叨起排队时间过长,他们不快点安排,以后都不会再来云云。 闹腾最欢的客人明显是欢喜楼的托,王管事一走,闹事者隔三差五就出现一回。伙计很恼怒,他知自己不会说话,每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干瞪眼。 安哥刚想赶过去救场,正好从楼里走出一行人。为首者锦衣玉带,头戴金冠,他身边如侍卫样的人物见门外在吵架,直接走过去向那位吵闹的客人亮出腰牌,客人顿时如报废老旧汽车瞬间熄火,然后灰溜溜退出人群逃似的溜走了。侍卫环顾四周,视线定在赵元嵩身上,点头示意后站回他主子身边。 有人来替他解围,赵元嵩应该感激才是。但这一场景,让他怎么看怎么像那帮纨绔兄弟出来撩弹小调卖唱女时惯用伎俩。派出手下为姑娘解围,不仅能显示出贵族出身,有冲突也不会伤到自己,还能得到英雄救美之美名。就算对方同样出身贵族,并且家族背景更加强大,他们也不惧怕,先不说他们是正义一方,就算对方特别不讲理,非要死磕,他们还能扯手下出来顶缸,自己无事一身轻。 赵元嵩想罢低头一笑,上前几步想与他们道谢。近距离接触,他才发现金冠者衣衫华贵,绣样精美,腰间坠着天家用的龙黄玉。而他身后两名年龄小的,同样是锦衣玉带,腰间同样挂着贡品美玉。 赵元嵩:“……。”他们是生怕别人不知他们是皇子么?头戴金冠这位也是,腰上那四爪龙玉佩也不收收。赵元嵩听说太子与四皇子、九皇子交好,他们一位是辅国大将军外孙,一位是继蒋贵妃后又一大宠妃郭贵妃之子。 赵元嵩觉得皇家人不会做无用之事,猜他们刚才所为也是有意与自己结交。如此,正好合他的意。蒋大公子仗着自己背后有三皇子撑腰,没少与定国公府做对。而如今定国公府除了风敬威还在朝堂,其他人均闲置在家,有很多墙头草开始见风使舵,让定国公府的生意也颇为不顺。 赵元嵩心道: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他微笑着向前打算问好道谢,没想到只得到金冠者一个点头礼,随后他们一行人错过他,头也不回走出欢悦楼。 赵元嵩愣了一下,然后回身,正好迎上金冠者临上马车前投来的一眼。待马车离开,赵元嵩嗤笑出声。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四爷?”在府外,安哥没再称呼他二少夫人,而是随着生意往来户们改了口。 赵元嵩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感慨天家人真会玩。”看那位态度,很明显是让自己跑过去当哈巴狗啊。不过也是,太子殿下什么身份,想要什么总会有人自愿奉上,哪有自己拉下面子讨要的。上赶着不是买卖啊,就算他赵元嵩需要这条大腿,也不想给别人当狗。 赵元嵩没再多想,与安哥一起进入欢悦楼后堂,开始今天繁重工作。 第二家欢悦楼选址,赵元嵩成心开在欢喜楼对面,而且面积更大,装潢更讲究。蒋大公子听说后气得够呛,指着王管事道:“你不是说你掌握了他们所有赌艺,他们不敢来南城开店么?” 王管事跪地,磕磕巴巴道:“小的以为……小的以为他们不敢。” “以为?好个以为!”蒋大公子阴测测道:“本公子要的是你的眼睛,不用你费脑子,如果你要觉得你那脑袋太闲没事做,本公子不嫌弃把它割下来当个板凳坐。” “小的知错,求公子饶命。”王管事砰砰得使劲磕头。 蒋正隆替好友报仇,派人杀了武阳赵元望一事闹得太厉害,已被他爷爷知晓,他刚被丞相大人训了一顿,心情非常不好。再一听赵元嵩在对街开赌坊,想跟他们打擂台,顿时气更大了。“行了,只要你能保证欢喜楼比欢悦楼客人多,本公子就不杀你了。” “小的保证,小的一定保证。” “滚吧。”蒋正隆现在没心情管赌坊的事,正如他爷爷所说,他老人家都听说了武阳赵氏之事,以皇上督察府能力,也一定知晓了。皇上没发作,有可能是看在姑姑面子上,也有可能是想等武阳赵氏有人来告御状。 蒋派诸事有很多都不顺,他不能因这事再拖爷爷后腿,所以他打算亲自去趟武阳,将京都之事先交给三皇子管理。 蒋正隆去皇宫拜访三皇子,没多久,其他皇子陆续得到禀报。 隔天,赵元嵩在南城街上偶遇啃麻爪火烧的小胖皇子。“唉,那个谁,你也来了啊?”皇子殿下很不见外问侯道。 赵元嵩上下打量这位小胖墩,年龄与自己差不多,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当朝九皇子。他们只在那日匆匆见过一面,赵元嵩还得装成不认识他。“啊?你是?” “本殿,咳,我是阿九,咱们以前在欢悦楼见过。”九皇子将嘴里的火烧咽下去,嗷呜一口又咬下一块脆脆的麻爪火烧,吃得那叫一个香,看得赵元嵩都饿了。 “哦,原来是欢悦楼的客人啊,幸会幸会。”赵元嵩见他们这些皇子又有意接近自己,便想探究一番,当下道:“相见不如偶遇,大家有缘,看你这样也没吃饱,我请你去吃好吃的菜馆吧?” 听说有吃的,九皇子眼睛雪亮。“好呀,好呀,走。” 赵元嵩挑眉,总觉得这位皇子没什么心眼的样子。可生在皇家,又有几个没心眼的? 有九皇子侍卫开道,他们很快穿过南集市场人群,来到一家卖梅菜圆子的店,店里桌子都是大长条几案,椅子也是几人坐的长椅,看上去挺简陋。正是饭点,进来的人不少。有客人的菜已经做好端出,那酱香味扑鼻,九皇子肚子轻轻响了一下。 “来来,别客气,大家都坐啊。这可是南城最有名的一家店,他们家除了梅菜圆子,还有南方的板鸭比较出名。”赵元嵩熟门熟路找地方坐下,开始点菜,得空转头还吩咐小伍他们自己找地方坐,又看了看九皇子身后侍卫,笑道:“他们要不要也找地方坐,站在这里,有点影响老板生意。” 九皇子挥手,让侍卫们也找地方。不一会菜上齐,他好奇打量那一坨坨棕绿色的菜肉丸,卖相十分不好,还有那什么板鸭,竟是一只鸭子干尸!赵元嵩被他表情逗笑,递他一双筷子道:“看着不好,吃着香啊,不信你尝尝。” 九皇子好纠结,他闻着这菜味道真不错。可能是九皇子贴身太监,马上起身凑过来:“殿……九爷,要不小的先尝尝?” 对方没说真实身份,赵元嵩也不用讲尊卑,率先下筷子,戳起一个菜肉丸大大咬了一口。他刚想向九皇子示意丸子很美味,就见旁边一桌客人突然从袖中抽出短刀,向九皇子他们砍来。“小心!” 第56章 九皇子侍书 赵元嵩将手中剩下的半个丸子甩向刺客的脸,另一只手扯过小胖子,将他护在身后,同时与撤过来保护自己的小伍、贡多交换了个眼神。 这事太巧,很值得回味。如果是外族人想要夺取皇权,扰乱北轩国祚,他们直接去行刺皇上与太子才可达到目的。如果是北轩国内某些势力,为了皇位,打压太子一派,他们要行刺也得行刺四皇子这位母族强大的才行。 那么是谁,又是什么目的,非要与这位只有宠爱,没有强大母家的小皇子为敌呢?思忖下来,赵元嵩只得到一个结论,那就是有人想借机除掉他赵元嵩。刺杀九皇子不仅可以打太子的脸,还可以借他人之手治他赵元嵩的罪。 九皇子与他,一君一臣,如果自己不能救下他,他就是护主不利,间接害死九皇子,皇上一个不爽下来,完全可以治他死罪,甚至某些人再无中生有给他安上几条罪名,那就是三族连坐了。 如今的定国公府经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他必须保证小胖子不受一点伤! 打定主意,赵元嵩给小伍与贡多使了几个手势,两人点头,一边打一边退,将他与九皇子小心护送到菜馆门口。 赵元嵩抓着已被吓白脸的九皇子手腕,见机扯着他转身就跑。“走。”小伍与贡多也不恋战,猛然加力进攻,后虚晃退开,追在他们后面保护。 几人避开南集市场人群,顺着小巷往南城兵马司驻点衙门跑。小胖子肉太多,和块落石似的,赵元嵩忍不住调侃道:“阿九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九皇子傻愣愣呼哧带喘道:“饭。” 赵元嵩:“……。”可以肯定,这位皇家成员脑子是真不好使,不是装的。 他们穿过小巷跑上另一条大街,再拐个弯就可以赶到南城兵马司驻点衙门,就在这时,从后面追上一辆马车。“殿下,九殿下。”马车上除了车夫,还有刚才那个想给九皇子尝菜的太监。 “呼,是小德子。”累的迈不开脚的九皇子瞬间化身秤砣,后曳着再也不肯挪动半步。 赵元嵩停下,也松了口气,有车坐总比这么跑强,小伍、贡多停下警戒在他们身旁。 “九殿下,快,上来。”小德子跳下车去扶九皇子,警惕向四周看了看。 “哦,好,好,小德子救驾有功,本殿下回去好好赏你。” 赵元嵩与小德子一起费力将九皇子弄上马车,随后他也跟着往车上爬,却在这时,小德子冰冷目光快速从他身上扫过,赵元嵩顿感后背寒毛卓竖,他心里咯噔一下,没有声张,继续爬进车厢里。 九皇子靠在车厢中呼哧呼哧喘粗气,没注意自己马甲掉了。他见赵元嵩也跟了上来,还挺热心去拉他。 “谢殿下。”赵元嵩防备着小德子,坐到九皇子一侧。 九皇子点点头,吩咐小德子快去南城兵马司衙门。小德子应声,却没对门帘外车夫说什么,而是转头盯着赵元嵩,故意喝道:“大胆刁民,既然已经知殿下是谁,为何不下跪?为何还敢与殿下同坐?” 九皇子被小德子突来喝问吓得一激灵。赵元嵩看出他想趁自己动作时对九皇子下手,便又往九皇子身边挪了挪,笑道:“车内地方小,而且情况紧急,想必九殿下不会怪罪吧?” 九皇子这才发现赵元嵩已经知道自己身份,便不再遮掩。“嗯,不怪不怪。快走吧,去南城兵马司衙门。” 可是,他都说了两遍,这马车还是不动,九皇子这才发现小德子不对劲。“小德子?” 赵元嵩将九皇子往身后挡了挡,上下打量小德子,“你是谁?易容冒充小德子?还是一直用小德子身份,潜伏在九殿下身边,等着机会预行刺?” “小德子?”九皇子吓得缩了缩身体,肥手不自觉扯住赵元嵩衣角。 小德子冷哼,也不作答。 赵元嵩脑袋一动,趁机道:“本来,我还以为你们是蒋大公子派过来吓唬吓唬我的,没想到你们真正目标却是九殿下。刺杀皇子是死罪,你们就不怕么?”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你哪那么多废话!”见自己暴露,小德子也不装了,直接抽出袖中短刀刺了过来。 在九皇子的惊恐尖叫中,赵元嵩抬脚踢向小德子下身要害,动作又快又狠。凶神恶煞的匈奴他都打过,还怕他小刺客不成!马车外小伍与贡多也发现不对,两人联手制服车夫,贡多更是毫不含糊地窜进车厢,一剑砍掉小德子拿刀的手臂,鲜血喷溅,把小胖子皇子直接吓晕过去。 赵元嵩抹掉脸上溅到的血珠,特别冷静道:“可别让他死了。这事,咱们好好利用,还可从中获不少利。”贡多马上点了小德子几处大穴,又从他身上撕块布下来塞进他嘴里,防止他咬舌自尽。 京都不学无术的纨绔们总在狐假虎威做着仗势欺人勾当,他们本身胆子很小,惹出祸事总会推给别人。而等这些纨绔长大,又能靠着祖上庇荫当上官员,不是贪污受贿就是给恶霸撑腰祸害一方乡里。 眼前这位京都最有名的小纨绔,面对危险竟如此冷静,说出的话语更是如此冷酷无情。小德子觉得自己今天踢到了铁板,不会太好过。 九皇子得救,皇帝陛下与太子知道有人胆敢行刺皇族后盛怒,派出大量人手追查凶手。赵元嵩遇险,定国公府也炸了锅,定国公大手一挥,要给赵元嵩安排一百个府兵当侍卫。 风敬德:“父亲,这不妥,仪仗僭越了,最多十人。” 定国公咂咂牙花子,“行吧,那就十人,老三,小黑,最近你们也没事,就跟着你们二嫂吧。” 邓勉与风敬严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要搁以前,他们肯定死活都不乐意,就算他救过定国公,是定国公府的大恩人也不行。可如今,他们知道赵元嵩脑子灵光,在军器制作上的想法远远超过军器匠人,保护他就等同于保护国家,有他在,他们相信未来的天罡军会成为大陆最强的一支战力。 就这样,赵元嵩的保镖小队成立,除了风老三与邓小黑外,还有大树与阿庆以及其他六名府兵,都是府里数一数二的高手。然而,他们第一天执行任务就出了事。 赵元嵩刚到白虎南街的当铺,安排朱小哥这一季多收瓷器,不限品级,只要完好。他打算趁公主和亲时节,卖给前来迎亲的东夷人。风敬严与邓勉见这里安全,则凑到另一边的柜台看一柄西域匕首。 突然,一群身穿黑红皮甲,面蒙黑色密纱的武士闯了进来,在府兵想要拦住他们时,他们抽出制式长刀大喝道:“让开,督察府奉命拿人!” 府兵一犹豫,督察府的人马上进入当铺将赵元嵩团团围住,见风敬严等还想阻拦,直接掏出麒麟金令,在他们面前一晃。 见金令还敢阻拦者,一律杀无赦! 风敬严只得让邓勉先回家禀报,自己带着小伍与贡多跟在督察府人身后。赵元嵩被蒙上头,推进黑色马车,心中升起小紧张。 没人知道督察府衙门具体在哪,也没人知道督察府官员真面目,这是一支只闻其声不识其人的军队,充满恐怖与神秘。 风敬严他们远远坠在督察府人身后,直到马车行至白虎西街与朱雀东街相交之地,等风敬严他们转过路口,督察府的人竟凭空消失了。风敬严给小伍贡多使了眼色,大家分头冲进不远处几条小巷子查看,能过马车的没几条,可哪一条也没留下大队人马通过的痕迹。 急得小伍与贡多直接飞上屋顶眺望附近大宅院,还是没能找到。 风敬严招呼道:“先回府,督察府是皇上的人,请父亲进宫要人吧。” 一路上,任赵元嵩问什么,督察府的人均是沉默不语。眼被蒙着,手被反剪捆绑,恐惧感放大。赵元嵩抿了抿唇,心神电转间,思考自己是否在哪里露出马脚,让皇上起了疑。他并没有害皇子之心,刺客也不是他安排的,他不过是想借势与□□交好。 督察府秘密逮捕他,定是有皇上受命,那皇上想从他这里知道什么呢? 突然想起李公公提醒他,说皇上已经注意到他,让他小心的话,赵元嵩心里一突,难道皇上已经发现他是南辕双菱公主的儿子,抓他是想报当年他阿娘强了他的仇? 呃……这太惊悚了有没有! 赵元嵩甩甩头,强迫自己冷静。 还好没多久,赵元嵩被人架下马车,一路上锁链哐啷响与木门吱嘎声,经过之处偶有血腥味,赵元嵩猜自己被带到督察府刑狱中。当他被按坐在椅子上,摘掉面罩,适应光线,再次睁开眼,心中升起果不其然的感觉。 这是一间审讯牢房,面前炭盆中埋着红烙铁,牢房墙上挂满刑具,飘来淡淡的血腥味,混着炭盆里的烟很不好闻。那些人将他带到这里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一位面带密纱,身高九尺,身穿青铜将军铠甲的人出现了。 “赵元嵩?”来人手持红短鞭,一下下敲击着手掌,给人制造无形压力。 赵元嵩定了定神,点点头,“我是。” 第57章 九皇子侍书 蒙面将军没对赵元嵩用刑,只是反复询问他怎么和九皇子相遇,还有他没进长乐侯府前的身份问题。不给休息,不给水喝,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伴着不知从哪间牢房里传出的鞭打与惨叫声。 赵元嵩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他大脑迟钝,精神也慢慢萎靡下去。 “为何你会和赵守义的长子用同音名字?” “都说了,那名字是他给我取的,我怎么知道为何呢。” “为何你不记得凉山山坳里的崔猎户?” “我生下来不到一岁时他就出了意外,我怎么会记?”这些问题反反复复,让赵元嵩不厌其烦。 “你与九皇子真是偶遇,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当然,最开始我并不知他是九皇子。” “你当时为什么会想到刺客是蒋家的蒋正隆派去的?” “因为最近他总找我麻烦。”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的西夷奴在制住小德子后,你所谓的要好好利用他,从中获利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问,当然是找靠山啊!”得,一不小心将真正想法说出来了。赵元嵩有片刻怔楞,马上整合思绪,表面上破罐破摔低吼道:“哼,他蒋正隆有靠山,毫不顾忌找我麻烦。那我也可以找个皇子当靠山吧,正好那小德子欲要对皇子行刺,我成了皇子救命恩人,事后,九皇子没有重赏,也要看情面给我照拂一二吧。” 蒙面将军沉默一会,又开口道:“督察府探查到你在面见皇上前,将制甲秘法交给昌誉王,到了皇上面前又说秘法专门献给皇上,你这样算不算欺君!” 赵元嵩抿唇,抬眼直视蒙面将军,“我是名商人,在我眼中唯有利益共同体才能合作相互帮扶。我和老王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从前也没见过面,要请他老人家帮忙,不交出些‘诚意’怎么行?再来,我从来没说过制甲秘法是‘专门’献给皇上的,虽然之前将军……我是说我夫君,他是想着让我将秘法交给皇上,但那时夫君被群臣针对,我实在没办法,才有了用秘法请老王爷出马救人的想法。” 蒙面将军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道:“你阿娘从来没和你提过你生父之事么?” 没有啊,我阿娘失忆了。赵元嵩想到自己与皇上之间可能存在某种关系,正是可以利用的,他含糊道:“好像有说过一点点,那时我还太小,只记得,我问起父亲,阿娘就说他好烦,不让我再问。”李公公说阿娘不喜欢皇上缠着才与赵守仁私奔的。 蒙面将军:“……。”手中鞭子啪得一声响,转身离开牢房。 赵元嵩总有种诡异感,那将军最想知道的就是有关他阿娘的消息。不一会儿,有人过来放开赵元嵩的手,并将他带到干净牢房中,在经过一间审讯室时,他听到了小德子的哭求声:“大人饶命,我招了,我全都招了。小的真的是受了蒋贵妃唆使,蒋贵妃嫉妒郭贵妃得宠,想让小的吓唬九殿下,给郭贵妃个警告。行刺之事是假的,真的只是稍稍吓唬吓唬九殿下!” 哦,呵呵,原来刺杀只是场宫斗啊!可是当时小德子眼中的杀意不作假。 赵元嵩在牢房里待了两日,又被几个蒙面武士给套着头送了出去,并被警告不得将地牢中所见说出,要不然督察府不介意费点粮食,将他一直关到死。 赵元嵩回到定国公府已是戌时一刻,全家人都跑出来关心他,就连风景逸小宝宝见到他后,都说了一个想字。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行了行了,回来就好,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定国公拍拍邓勉肩,这两日风老三与邓小黑没少自责。 次日天一亮,风敬德派小伍出去请白大夫,非要给他做个全身检查。赵元嵩靠坐在床上苦脸道:“我突然发现,关在督察府这两日,还是很不错的。起码我不用每天喝药,我都快吐了。” “乖,听话,你的病需要调养,要不然会落下病根。”风敬德随手递给他一个福根他们新做出来的藤球。这只藤球是根据赵元嵩要求做的,他们在编制过程中加了稻草,弹性好,很适合游戏,赵元嵩想在南集市场那边的欢悦楼推广赌球。 当白大夫过来时,赵元嵩还在摆弄那只藤球。白大夫最先关注的是赵元嵩身体,发现他并无大碍,才注意到那只藤球。“这是‘铁鞭子’编的吧,其实,想做球,还不如用猪肚,那个弹性更大。” “铁鞭子?不,这是金刚藤啊。”赵元嵩随口回答,大脑在衡量用猪肚做球的可能性。 “‘铁鞭子’就是金刚藤啊,它也是一味药,用特殊方法炮制后,就是‘铁鞭子’了。这东西原产西夷人散居地,有消炎消肿功效,后来有人见它牢固可做爬犁、藤椅什么的,便带回北轩种植。”白大夫拿过藤球,仔细观察后解释道。 “药材?能治什么病?”赵元嵩没想到还能得到这么有用的消息。 “炮制方法不同,一种外敷,治跌打损伤,一种内服,消炎止血。” “好东西啊!”赵元嵩噌地从床上跳下来,望着一旁的风敬德,“将军,士兵在战场不免会受伤,咱们是不是可以为他们准备些应急药?” 风敬德垂眸看他:“军中大多数将领身上都配有三七药粉。”三七可比“铁鞭子”好太多,最起码他从来没听说过“铁鞭子”这种药,再说士兵千千万,人手一份药粉要多少钱? 白大夫点头:“三七止血消炎更快更好,‘铁鞭子’需要长期服用。” “这样啊。”赵元嵩有些不甘心,他想把金刚藤的价值发挥到最大。“那白大夫有空帮忙看看金刚藤还能做出什么快效药吧。不能用在军队,能用在普通百姓身上也成。” 白大夫答应下来,从赵元嵩这里抬走几筐金刚藤。功夫不负有心人,白大夫在给金刚藤脱筋时,发现这种纤维细软韧性还强,他媳妇儿戏称用这东西搓绳子,一定比麻绳耐用。 白大夫心里一动,将这纤维草筋拿给赵元嵩看,赵元嵩看了,赚钱点子一个个往外冒,当下他让贡多找来一台织布机,扯着白大夫去了西北郊外庄子,将东西交给福根娘与长贵娘,让她们试着织块布出来。 小胖子九皇子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高烧退去,睁开眼睛看着他喜极而泣的贵妃阿娘,“阿娘,是赵元嵩保护了我。”小胖子还记得他将自己藏在身后,有那么一刻,他觉得比他瘦了一圈的赵元嵩,仿佛强大到可以托起天地。 九皇子已醒,赵元嵩罪名彻底洗清,皇上的封赏以及太子、郭贵妃的赏赐陆续送到。四下人多,李公公对赵元嵩只客气笑道:“恭喜赵侍书,这是皇上御赐的宫内行走令牌,请您收好。” 赵元嵩接过,发现令牌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便快速将之收进袖袋里。“吾皇万岁,谢谢公公。” 一台台的布匹珍宝被抬到赵元嵩他们小院,垂花门后的万氏探头瞧了一眼,咬着牙离开。在院子里追狗玩的风景逸小朋友看到她,脆生生叫了句阿娘。万氏狠狠瞪他一眼,直接跃过他回了自己院子。 风景逸小朋友被她表情吓哭,让闻声赶来的下人好一阵哄。 建平十三年,农历三月二十五,赵元嵩穿上皇宫里派发下来的制服,去陪着九皇子读书。说起赵元嵩侍书这职位很尴尬的,没有品阶不说,还不如伴读来的高大上,说白了他就是给九皇子研磨的小厮,要不是对九皇子有救命之恩,宫里的公公们见他根本不会有好脸色。 皇帝亲笔御封,他还不能辞职。他是想抱大腿来着,但这样的身份,悲催不悲催,总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九皇子见到他还挺高兴,直接打断白胡子老师的诵读,绕过书案跑向门口迎接他。“赵元嵩,你可来了。” 赵元嵩嘴角有些抽,躬身行礼:“微臣见过九殿下。” “你我无需多礼,来来,我这边有梅花酥酪,我请你吃啊。”九皇子与在宫外没两样,还是傻乎乎,也不讲尊卑,把晾在一旁的白胡子老师气的拂袖而去。“嘿嘿嘿,他终于走了。”九皇子掏掏耳朵,“整日听之乎者也,念得我都快睡着了。” 这时,一旁伴读走过来劝道:“殿下,老师也是为了您好,他引经据典讲了很多小故事,只要殿下认真听,还是能听懂的。” 赵元嵩抬眼细细打量这位伴读,也是胖乎乎的,腿很短,大圆脸,眉毛又弯又细,有点像女人的。赵元嵩从李公公塞他的纸条上得知,这位是尚书令古大人家的大孙子,虽不是嫡出,却也是寄予厚望的。 九皇子哈哈一笑,怪模怪样学起老师,一步三摇慢吞吞道:“……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背完全篇,九皇子先是得意一笑,后又苦脸道:“不就是让人好好学习么,至于说那么多大道理啊?听着耳朵起茧子啊!” 古伴读脸色不太好,吭叽半天才道:“古人云: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不学,怎么知道更多东西呢?” “要学你去学,不要打扰我们吃东西。”九皇子挥挥手,扯着赵元嵩坐到一旁的桌几旁,将点心递给他。 赵元嵩心道:这又是一个小纨绔雏形哟。 作者有话要说: 改错字 第58章 九皇子侍书 李公公的纸条提示,古伴读与他祖父一样,重礼教,好人师,小小年纪熟读古籍,皇帝陛下让这学霸在九皇子身边,是想将之引导上好学之路。可九皇子并不喜欢死记硬背的教育方式,仍是小孩子心性,对旁骛更赶兴趣。 古伴读祖父是皇帝陛下心腹近臣,他将古伴读安排在谁身边就是对谁有期许有厚望,惹来诸多皇子嫉妒,其中同住在宫中的八皇子总会时不时找九皇子麻烦。八皇子系三皇子派,如今蒋贵妃与郭贵妃分庭抗礼,八皇子与九皇子更是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 “哎,你看,你救了我,我求父皇让你过来给我当侍书,够意思吧?”九皇子邀功道。权贵子弟没能力参加春闱的,都会另行谋得差事,在皇子身边服务最接近权力中心,深得权贵们喜欢。九皇子以为赵元嵩会感激他,毕竟赵元嵩是有名的小纨绔,又嫁了人,再也不可能入朝为官。太子哥哥虽注意到了他,却也没想重用他。如果他跟自己身边久了,能在太子哥哥面前多露脸,还有可能得到破例提拔机会啊。 赵元嵩咬着后槽牙:“真是太好了,我代表我十八辈祖宗感谢你!” 九皇子与古伴读都是一愣,九皇子吃吃道:“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骂我呢?” 赵元嵩笑:“哪有,我在感谢殿下。” “好吧,那上次你请我吃梅菜圆子,这次我请你吃梅花酥酪。”九皇子往赵元嵩面前推了推盘子。 赵元嵩拿起一块做得梅花形状的奶糕,一口下去绵甜细滑,这就是皇家御用品啊,味道真不错,奶味里夹杂着稻米甜香,唯一缺点就是有点糊嘴,口津少的人吃容易噎到。 “好吃么?”九皇子眼中闪着小得意,好像在说“我的东西绝不比你的差。” 赵元嵩点头,绝不会吝啬赞美,夸得小胖子九皇子哈哈大笑,古伴读听后,暗暗在一旁吞口水。趁着他高兴,赵元嵩说明自己还有欢悦楼的事要忙活,不能天天进宫陪皇子读书。九皇子瘪嘴,后又眼睛一亮,很爽快同意他每三日一进宫。 很好,赵元嵩心里感慨小胖子还挺好说话,在宫中用过丰盛午膳,便高高兴兴回家去了。隔日出门,正好与九皇子的座驾碰个正着。古伴读臭着一张脸,掀开车帘对赵元嵩招手,“赵侍书,殿下今天要跟着你学习民生。” 九皇子也探出头来,看着赵元嵩的眼神闪闪发亮。 赵元嵩:“……。”有种哄孩子的既视感。 跟在赵元嵩身后保护的风老三与邓小黑:“……。”要不要回去跟二哥说一声,二嫂貌似惹来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赵元嵩今日要去南城欢悦楼查看赌球收益,再来还要约见福根娘她们,看看金刚藤的衍生物织品。本来金刚藤衍生织品属于保密级别,但他看到九皇子以及他身后的势力后,新的点子马上形成。他招手叫过阿庆与大树,低声吩咐他们几句,然后带着一行人去往南城欢悦楼。 “哇偶,这个是这样赌的啊,我也会了,去给九爷我换几个筹码,我要压红衣队。”九皇子抓着二楼露台栏杆,探出身体瞪着院子里正在挥汗的蹴鞠队,他随口吩咐身后侍卫。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古伴读也被院内激烈的战况吸引,好像也有点跃跃欲试。 赵元嵩让侍卫看好九皇子,别掉下楼去,转头对安哥道:“直接给九爷、古公子两块筹码,账算我的。” “是,四爷。”自从安哥有了“事业”可做,整个人都开朗许多。人需要生活的目标,从战场上退役下来的士兵更是如此,他们很多因身有残疾或疾病缠身而无法下田种地,更多人沦为乞丐冻死在街头。风家的天罡军还要好一些,退役下来的士兵被分配到蓟水郡矿山和农田中工作,伤残严重的和老年人安置在救济院,虽不富裕,却能温饱。欢悦楼与郊外别庄军器制造,为一部分伤残退役兵带来了新希望,除了温饱外,他们有了工资,有了存款,日子过得更加红火。 随着众人欢呼,院中蹴鞠比赛结束,红衣队胜出。不少人都在喊赌胜了,三五群聚在一起问他们都押了多少钱,赌输了的人也不生气,与赢钱的人攀交情,让他们请客吃饭去。 九皇子拿到二钱银子笑得很开怀。“我要是多压些银子会不会赚很多钱?” 赵元嵩摇头:“我们赌坊与其他赌坊不一样,对赌资有控制,所以项目单次下注最多不能超过一百两银。如果客人想玩大的,我们还有特别赌艺项目,逢五见喜日。” “逢五见喜日,这是什么?”九皇子与古伴读的兴趣都被吊了起来。 “哦,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所有赌客都有机会参加一次投骰子转转盘的游戏。”赵元嵩指了指院角立着的木质大转盘,“三枚骰子一起投,出现三个五,就可转转盘一次,转盘上不同颜色对应不同奖金,最高有一千两白银。” “这个好玩,我也想玩。逢五嘛,哎呀,昨天是二十五啊。”九皇子一算还要等近十日,才有下一场逢五见喜。 古伴读深深看了赵元嵩一眼,暗道:这小纨绔太会抓人的贪念、猎奇与侥幸心理了。怪不得欢悦楼这么火! 赵元嵩眨眼睛笑道:“这些都是小游戏,虽好玩,也不长久。九爷,我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你去不去?” 九皇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好,饿了,咱们去之前先吃点东西,我看就那家梅菜圆子吧。” 赵元嵩:“……。”其实殿下你是因为上次没吃到梅菜圆子,才来找我的吧? 一行人用过中饭,来到赵元嵩位于南城郊外布庄。阿庆与大树已经事先将福根娘他们带来,庄子里的管事跑出来迎接,兴高采烈向赵元嵩汇报这一季的麻布销售情况。“四爷,咱们麻布花色多了,销售较从前多了三成,就是染料有些贵,雇佣附近村民去采蓝草绿草,成本也跟着上去了。四爷,您看咱们的布要不要涨价?”他管的庄子里共有三十来家长工,自从听了赵四爷的建议,改用水摇纺车后,又增加了两台十二蹑、六十综的织机,这样一日下来可多织成三匹布。改装水摇纺车与增加的织机也需要钱,采染料也需要钱,多织出来的布也就没显得赚多少钱。 “价格不能变,可以将一部分纺线工作交给村里人做,按斤回收,空下来的人加入织布当中,争取再多产些布出来卖。” “啊?可是,不涨价,还要将纺线工作外包的话,那岂不是亏本了?”本来没赚多少钱的。 赵元嵩斜了管事一眼,摇头看向九皇子,“九爷您会算这帐么?纺十斤线需要两个人工作两个时辰,而两个人操控一台十二蹑、六十综的织机,两个时辰可织出一丈三尺的麻布,材料同样是庄子里出,雇人纺十斤线,十斤麻线根据韧性长短,上等二十文,中等十五文,下等十文,然而织出一丈三尺上好麻布却可卖出八钱银子。九爷,您说我们是亏本还是赚钱了?” 小胖子抱肩皱眉,算道:“那你得看你收上来的是上等线、中等线,还是下等线吧?据我所知,下等麻布大概在七钱银子一匹,如果你收上来的都是下等线,纺一丈三尺布不过才值一钱多银子,还有,十斤麻线能纺多长的布啊?你给出的条件根本算不出到底有没有赚钱啊!” “扑哧。”赵元嵩笑了,由衷夸赞道:“九爷,您挺聪明的,而且考虑还挺周全。” 九皇子听后一脸得意,古伴读与管事听后却是满脸吃惊。 古伴读惊于九皇子对布市的了解,他竟知道每匹绢布的等级与价格。而他只在书本上看到过太祖用锦绸与大奥换战马的故事,每匹锦绸可换战马六匹,一匹战马现在价值四十五两至六十两不等,所以锦绸大概一匹三百两银。锦绸这东西是皇家御用物,而麻布……上中下等的,这些老百姓用的东西,他全都不知道啊! 古伴读暗惊过后,看向九皇子的目光都变了不少。 管事惊于赵元嵩的发展策略,按斤、按等级回收麻线,完全可以调动村民积极性。十斤麻绩,纺出上中下三等线,所花时间是差不多的,所以,细致些就可赚二十文,相当于成年汉子外出给人干一整日的活,傻子也会细心纺出上等线,赚更多钱。要是收上来的都是上等麻线,成布量增加,当然不会亏钱,还能把雇人采染料的钱赚回来呢。 管事大脑转过弯来,看赵元嵩的目光仿若在看正月初五他请的财神。 “好了,这些不重要,咱们去看看我的人研制出来的新布吧。”赵元嵩带着一行人向庄内而去,他今天要玩笔大买卖,做成了,那将来他可是日进斗金的。 大树已按赵元嵩吩咐,将福根娘织出来的金刚藤布裹到木桩上,阿庆与长贵抬过一架子兵器,看到众人前来,他们忙行跪礼。 九皇子被眼前场景吸引,追问道:“赵元嵩,这是要干什么?”跟在九皇子身后的侍卫,看到兵器全身戒备起来,不着痕迹将九皇子围在中间。 第59章 九皇子侍书 风敬严与邓勉眼中同时升起不赞同,但在赵元嵩稍安勿躁的目光下,他们很理智保持安静。赵元嵩迎上九皇子半好奇半紧张的脸,笑道:“前几日,我与九爷遭遇刺杀,十分害怕,回去后我反复思量,决定做出一种世上最轻薄的甲衣,穿在里面,时刻保护自己。” 赵元嵩让阿庆他们用兵器对布片展开攻击,只见那布竟真的刀枪不入,后面的木桩都被打断了,布还是没有损坏。赵元嵩又让他们拿炭盆,用火去烧这布,布刚被丢下去,火焰蹿起老高,但等火焰熄灭后,那布仍完好躺在炭盆里。 九皇子与他的一众侍卫惊得睁大双眼,古伴读更是第一时间跑过去,想要伸手去抓那布片,看它是不是真的。 赵元嵩叫人拦下他,“小心,还烫着呢。” “这是怎么回事?赵侍书,你和南集市场的杂耍艺人学了变戏法?” 赵元嵩挑眉得意道:“谁会拿那种东西糊弄你们,这可是真的。”他伸手向福根要来一块新藤布,递给九皇子,“九爷你摸摸,可以亲自试试。” 九皇子马上让身边的侍卫拿去试验,最终确认是眼见非虚。最后,就连学霸古伴读也忍不住向赵元嵩请教这东西是什么。赵元嵩毫不吝啬回答道:“我叫它藤布,用来做金刚宝衣,材质是由金刚藤与石棉混织而成。” 九皇子惊叹:“赵元嵩你真了不起,竟做出这么好的东西,要是献给父皇一定又是大功一件!”小胖子没什么私心,根本没想到自己可以仗着身份将这东西归为己有,反而真心为赵元嵩又获一宝而感到高兴。 赵元嵩本还存着几分算计之心,见他如此,心里只剩下真心相待。他摸了摸鼻子说道:“九爷,我是名商人,商人总是唯利是图的嘛,这布是要拿来卖的。今日,给九爷看,是想与九爷谈笔买卖。” “什么买卖?”被吊起兴趣的九皇子追问道。 古伴读心中暗道不好,赵元嵩这是要给九皇子下套。这小纨绔真是太不要脸,也太狡猾了,他城府极深,先带着九皇子吃喝玩乐,放松他们警惕,后拉他们过来,让他们看到这片布的神奇,完全引起九皇子兴趣,就要将这片布卖给九皇子。他当九皇子是傻的么?这片布算什么宝衣,缝在胸口当护心镜么?“殿下小心,别上他的当!” 赵元嵩挥手,让长贵三名小子端来做好的三件成品金刚宝衣给九皇子他们看,没想到古伴读会说这种话,不满哼道:“我和九爷也算是过命交情,我能骗他什么?古伴读,你学问好,我自认在做学问上没建树,不会与你争九爷身边近臣的位置。我心怀善意,可你却总是防备着我,这是为何呢?” 古伴读看到有人奉上成衣,这才知自己误会了。听赵元嵩这么说,顿时弄了个大脸红,一时语顿。 九皇子见了打哈哈劝道:“赵元嵩,你别生气,估计古伴读是听外面总传你是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对你有了先入为主。” 赵元嵩翻了个白眼,不知这是来自学霸对学渣的鄙视。 “哎呀,别生气了。啊,那就是金刚宝衣啊,快拿过来我看看。”九皇子马上和稀泥,招呼侍卫将长贵手中之物承给他。 深色布料,金蝠提花,拿在手里有种微凉感,较普通衣衫重些,用力撕扯,并不能毁坏。九皇子眼睛一亮,马上将衣服套在外面,对侍卫道:“刺我一剑看看。” “属下不敢!”侍卫吓了一跳,马上跪地请罪。 赵元嵩指着断裂的木桩,为侍卫解围:“九爷,这衣服能挡刀剑不假,但被兵器打身上,还是挺疼的。这衣服不能当铠甲用,只能在突发危机时候保命用。” “那你和我说做什么买卖?这东西实用性好像并不大啊?” 赵元嵩勾唇一笑,凑到九皇子耳边如此这般说了说,“这笔买卖咱们五五分,九爷你自己赚来的银子,花着也方便啊。” 九皇子听他详述,眼睛发亮,重重点头。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古伴读:他怎么觉得殿下好像被带歪了。 九皇子在商业方面很有天赋,经赵元嵩点拨,他马上融会贯通,还无师自通了做生意的包装与宣传方式,利用名人效应。下午回宫,他特意跑到皇帝陛下面前撒娇卖乖,将盛放在金镶玉匣里,上了几个档次的金刚宝衣献给皇帝陛下。另一件则是让亲随快马送到太子府,并将金刚宝衣的优缺点一一列出,说明他与赵元嵩的合作,希望太子哥哥给他们行个方便云云。 金刚宝衣的花色多变,寓意吉祥,面料富有垂感,穿在身上,有一点点束缚,却让人不由自主挺胸抬头,提升不少气质。 太子殿下脑筋好,第二日早朝便将这件衣服穿在内里,故意露出袖口与衣襟,深色中衣与明黄太子袍成鲜明对比,把太子殿下衬得更加气宇轩昂。 京都权贵们贪生怕死的多,知道有这么件宝衣后,争相购买,不多久,随着货商传播消息,不只京都权贵圈,就连南辕国贵族也听说了宝衣,他们要求商人们务必搞来几件。 金刚宝衣质量好,轻薄帖身,而且比布甲防御效果不差,虽价格上有点小贵,但权贵圈几乎人手一件。那个时代没有“追潮流”这个词,却有从众心理,他们觉得既然大家都买了,那我也买吧。和别人一样,才不显突兀吧。 当九皇子拿到第一份分红,惊得张大了嘴巴。“这……这么多啊。”整整三万两,他是与赵元嵩五五分成,也就是说这批金刚宝衣卖出去一共赚了六万两。 第一次赚到钱,九皇子兴奋了。他把郭贵妃吩咐下来,中午要和皇上一起用膳的事忘得干净,直接往定国公府跑。当皇帝陛下知道后竟没生气,还喃喃了一句什么。 “皇上?”郭贵妃没听清,马上为儿子解释道:“皇上别怪山光,他就小孩子心性。您也知道他脑子笨,不好诗书琴棋,如今喜欢上做生意,也是想为皇上您分忧。”说完,给侍女递了个眼色,拿出个小妆盒,从里面抽出一张银票递给皇上,“皇上您看,这是他让臣妾交给您的。” 皇帝陛下拿着一万两银票好半天无语,第一次领到儿子给老子钱花,心情有点复杂。九皇子身边有他安插的人,他对九皇子与赵元嵩每天都做了什么全知道。九皇子性格不羁,活得肆意,就如同当年还是秦王的他。这个孩子最像他,所以他非常喜欢也非常纵容他。 至于赵元嵩……他发现那孩子极有可能是自己的种。 那日在督察府地牢近距离观察,他发现他相貌随双菱的多,只有口鼻处与自己相像。在反复施压与逼供下,他仍能保持镇定,而且回答句句相扣,可见他的聪颖与狡黠。小少年的经历与他颇为相似,年少游手好闲当个纨绔,实则韬光养晦,终有一日大放光彩。“两个都像朕啊!” “皇上?”郭贵妃不明白皇帝在说什么。 李公公却是听懂了,眸光闪了闪,躬身而立。 定国公府内,九皇子正好碰到昌誉王家的世子有事找赵元嵩。赵元嵩将人请到书房,询问世子登门目的。昌誉世子说他们手中的金刚藤已经不够用了,而且最近这次收购的金刚藤硬度明显没有之前高,他来找赵元嵩想想办法,如果不能尽快解决,他怕皇上怪罪下来。 “去西夷人那边交换啊,也许成本还能降下来也说不定。”他要是没记错,白大夫说金刚藤原产于西夷人散居地,如果能与西夷人保持长久贸易通商,更有利于稳定鸡山关,甚至还有可能动员他们与北轩一起对抗匈奴人。 九皇子插言问道:“元嵩,你怎么知道西夷有金刚藤?” 与九皇子熟悉了,赵元嵩更加随意,他张口开嘲道:“读书啊,九爷。” 九皇子也不气,他哈哈一笑,“好吧,我承认你比我读书多。那元嵩,你告诉我成本怎么降低?到西夷要经过一段沙漠,而且往返最短需要一个多月。你是打算自己组建商队过去,还是另聘镖师?” 昌誉世子拧眉,这样算起来成本是增加的。 赵元嵩勾起嘴角,“我家有西夷奴啊,我准备派他们去当说客,说服西夷头领组建商队,为咱们北轩送货上门。” “怎么可能!”九皇子叫道。 “怎么不可能啊,九爷说做生意的关键是什么?” “利益。”跟着赵元嵩混,九皇子也是学到不少的。 “对啊,是利益。金刚藤在咱们手里是宝,在他们手里是草,我用一两银子买他们一车草,你说他们卖不卖?愿意不愿意送货上门?” 九皇子和昌誉世子:“……。” “对于西夷人来说银子还是其次,重要是粮食与布匹,还有盐巴。九爷,你如果能说服皇上对他们开放盐市,你说他们愿不愿意将那些没用的杂草送给我们?” 九皇子和昌誉世子:“……。” “不要怕西夷会因此变强大,等他们对咱们的商品产生依赖,他们要是不听话,咱们直接断他们的粮与盐,他们要生活,就要到其他地方去换,花费一定很高,百姓肯定吃不消。所以头领要顾忌百姓,就不会与北轩发生冲突闹决裂。” 九皇子:“……。” 昌誉世子:这孩子太坏了有没有! 第60章 九皇子侍书 “报,奴才刘勇有事奏禀。”书房门口突然传来人声。 刘勇是郭贵妃派到九皇子身边的新贴身太监,他此时面带慌张,急着想与九皇子私下说话。 九皇子见了,让他俯首过来,听完他低语,九皇子勃然大怒,“贱人,竟敢欺负我阿娘,走,我这就回去!”他没与在座两人告别,直接起身就走,可见是出了紧急之事。 赵元嵩与昌誉世子面面相觑,昌誉世子确认好金刚藤之事便告辞了。晚间风敬德从别庄回来,带来九皇子最新消息。“宫里传出消息,蒋贵妃买凶行刺九皇子,又陷害郭贵妃使一名小宫妃落胎,九皇子查明真相,将所有证据承给皇上,皇上大怒,已把蒋贵妃打入冷宫。” “竟是出了这种事。”赵元嵩恍然,怪不得九皇子会匆匆离开。 “现已开春,濮阳郡却遭遇大雪,钦天监之前念叨着瑞雪兆丰年,如今却变成了雪灾。蒋派这次也许是想帮蒋贵妃起复,他们力挺三皇子带队到濮阳郡赈灾。” 风敬德坐到书案后展开地图,赵元嵩凑过来看到他手指圈出部分,问道:“濮阳郡竟是与匈奴附属地接壤?” “是啊,而且这次降雪面积广。”风敬德手指往匈奴人那边点了点,“这里是拓跋部的一个分支,他们原来的头领叫拓跋蒙哥,就是你们在长平南坡斩杀的那个头领,如今他弟弟拓跋天泰是新任头领,他很可能借机为哥哥报仇,南下入侵。”上一世濮阳郡只发生了农民起义,拓跋蒙哥没有战死,带着他的族人迁徙到鲜卑部附近,最后被鲜卑族吞并。 赵元嵩看他一脸愁思,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将军,你想去濮阳?” 朝中还有那么多武将在,风敬德也只能闲职在家。他摸了摸赵元嵩的头,道:“不,我只是怕三皇子他们想不到这层,如果没有防备,百姓会受更多的苦。” 英雄胸怀天下,更何况是他男神! 赵元嵩垂眸思考,突然抬头道:“将军,你等着,我定要让你上战场。” 风敬德见他黑葡萄眼中满是对自己的支持,心中一片悸动,他忍不住将他抱坐在腿上,亲了亲他额角,玩笑道:“人家妻子都不想让夫君上战场送死,你这是非要夫君上战场么?”他此时根本没意识到赵元嵩要做什么,还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 赵元嵩闹了个大脸红,他将脸埋在风敬德肩颈处,“将军,我觉得你是‘生’在战场上的。”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他风敬德的确更适合战场。风敬德为他能明白自己而感动,但那只是上一世的他,这一世,除了保家卫国,他更想护住怀里人。 建平十三年,四月初九,京都郊外现流民。赵元嵩让大树去询问情况,才得知不只濮阳郡受灾,相邻燕州出现地动,受灾面积已经扩展到蓟水郡东部以及屏录等地。当赵元嵩赶回定国公府,定国公已经收到飞鸽传书,风敬德正与定国公商量灾民安置问题,听王管家说赵元嵩与风敬严他们回来了,便将他们也叫进书房来。 “鸡山关传来确切消息,匈奴达系部又开始集结了,很明显他们是想借此次天灾之势,打北轩一个措手不及。”定国公眉宇沉沉,“现在朝堂上的局势已变成蒋派与尚书令古派对立,蒋派就不提了,尚书令古彦那人是主和派,总说中原礼仪之邦不宜与番邦小国置气,濮阳郡受灾,已经向南方各地征了粮食,如果古派为了平息战事还要再向百姓征粮的话,为父恐这天下将乱。”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高瞻远瞩,忧国忧民,让赵元嵩更加肃然起敬起来。 风敬威深以为然,坚定道:“父亲放心,朝堂之上,儿子已与卫尉令他们打过招呼,如匈奴人真敢来南侵,儿子会竭力争取此次挂帅出征。” 定国公很欣慰,对风敬威赞扬道:“好,老大,你现在是家中唯一一个有官职的人,朝堂之事还要全靠你了。” “只是……”定国公夫人面露犹豫,“将军已辞去大帅之职,天罡军的调配又只听将军的,天罡军十万众,差不多北轩一成兵力,他们无法动天罡军,我恐朝廷会有人拿这说事。” 邓勉不爽哼哼道:“天罡军士兵都是蓟水郡百姓,他们就算让天罡军解散,人不照样回蓟水种地。真想不明白了,天罡军又不向国库讨饷银讨军粮,杀敌还总冲在最前面,可他们就是看咱们不顺眼,非要将天罡军消弱不可!” 风敬德想了想建议道:“父亲,要不就借此次北方春寒,蓟水郡也受了灾,以郡民希望扩展农耕为由,褪甲还耕吧?” 众人齐齐看向风敬德,天罡军的组建经历了三代人,并不是权力多重要,而是风家人的精神,风家人的坚持。天罡军存在的意义是保家卫国,朝堂意志并不是一致对外的,到那时,天罡军就是百姓的希望。 风敬德解释道:“此乃权宜之计。皇上日渐衰老,皇子们也跟着逐渐长大,父亲虽放权,却还有名望,还有天罡军。元嵩与九皇子走得近,九皇子算是太子派,皇上明知蒋派势力越来越大,蒋贵妃犯事被打入冷宫,却没被夺了贵妃之位。” 风敬严惊悚低叫:“难道皇上属意三皇子为帝?” 赵元嵩听明白了,“不,皇上是怕死,怕别人夺他的皇位。因为我也代表着定国公府,间接与太子亲近,有暗中壮大势力的嫌疑。皇上留着蒋派,更多是为了制衡定国公府。所以,如果匈奴人真的又来南侵,大哥挂帅出征的机会很渺茫。”赵元嵩觉得风敬德真是才智过人,眼神晶亮望向他,“将军所谓的褪甲还耕不过是个障眼法,被‘削弱’的天罡军,会让皇上更安心,这样皇上的注意力就会转移到蒋派身上,从而不再阻拦大哥挂帅出征。” 风大与风老三瞬间明了,邓勉却糊涂了,他吭哧道:“你说得轻松,鸡山关那边是平原,如果没有天罡军十万大军震慑,匈奴人每每南下打劫就会攻打鸡山关。” 赵元嵩为邓勉的低智商着急,“邓黑熊,你还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啊!” “卧槽,二嫂,你又说我。二哥,你不管管!”邓勉最讨厌赵元嵩这点,动不动就开嘲讽,不管是他还是九皇子,都被他“人身攻击”过。 赵元嵩扭头看到风敬德眼中全是宠溺,当下对着邓勉得意一笑。 邓勉无力翻了个白眼,脑海里一堆“卧槽”在刷屏。 赵元嵩:“都说褪甲还耕是障眼法,天罡军脱了战袍就不是天罡军了么?再说咱们的藤球火弹已研制成功,正需要有人批量生产。还有黍米大麦的种植,这些也是重中之重啊。如果匈奴人敢来攻打鸡山关,再穿上战袍正好找他们试试咱们的藤球火弹呀。” 赵元嵩又想了想,“前两天我派小伍和贡多去了西夷,找他们头领做金刚藤生意,从西夷往鸡山关运金刚藤,路程并不远。九皇子能说通皇上,对西夷开盐市最好,如果不能,咱们也可以用小藤球火弹与他们交易,提高他们的战力,让他们成为北轩与匈奴之间的屏障。” “哈哈哈,好,好呀,嵩儿脑筋转的就是快。”定国公抚须而笑,北轩掌控着石棉,外族很难能仿制出藤球火弹。与他们交易军器,不仅能得西夷头领喜欢,还能隐隐透出北轩国威强大来。 小个的藤球火弹威力较小,虽武装了西夷,却也变相支持了他们向匈奴之地扩张。如果可以,天罡军在关外空地来几场联合军演,用投石车投出大威力火弹,绝对会威慑住西夷人,让他们不敢对北轩有不臣之心。“就这么办吧。” 赵元嵩又一次进宫陪九皇子读书,皇帝陛下听说他出了向西夷开盐市交换金刚藤的主意,特地来找他聊天,话刚开头,就有宫人前来禀报濮阳郡出事了。三皇子赈灾时与百姓发生冲突,百姓没得到救济粮,揭竿而起开始造反了。 濮阳郡内乱,三皇子还在边关,匈奴人只要抓住三皇子为质,便可向北轩大肆勒索。这就是将军所担心的事吧? 赵元嵩本想用金刚宝衣制衣法,与太子殿下交换他家将军重新领兵机会。没成想,计划赶不上变化,九皇子听说濮阳出了事,直接跳出来请命道:“父皇,儿臣别的不成,武技还是挺好的,您派儿臣去濮阳支援三哥吧。” 冤有头债有主,九皇子是想借此打压三皇子母子。 皇帝陛下正为三皇子搞砸了赈灾而生气,听到九皇子的豪言,顿时气炸了,“你武技好?那你有哪次比试赢过你二哥!你武技好?那上次遇刺时怎么还会被吓晕过去!” 九皇子脸一热,梗着脖子道:“不用和其他人比,君子六艺中,儿臣就武技最好!” 默默跪在后面的赵元嵩与古伴读:“……。”殿下,你这是在夸自己么? “你还有脸说!”皇帝陛下指着桌几上空了一半的梅花酥酪,损儿子,“朕看你也就只会吃,还武技呢,恐怕你连你的伴读都打不过。” 九皇子瞬间红了眼睛,哭道:“是啊,儿臣就是又蠢又笨只会吃,比不上哥哥们,让父皇失望了。”九皇子抹了把眼睛,又吸吸鼻子,“可是儿臣还是想为父皇做些事,不让父皇太过烦忧。儿臣是挺笨的,可是儿臣有赵元嵩啊,他之前不是守过长阳关,定有办法镇压叛乱。” 赵元嵩没想到九皇子将他拖下水,抬头正好对上皇帝陛下看过来的目光。他迅速低头,恭敬道:“那时,微臣只是仗着有外子在。” “赵元嵩!”九皇子非常不满他没站出来力挺自己。 赵元嵩微抬头,看到九皇子受伤眼神,他抿抿唇,昂起头直视皇帝陛下,“外子善兵法,如果皇上您能让外子随行,微臣定会将此次叛乱平息。” “哦?你这么有把握?”皇帝陛下看到赵元嵩那张与双菱公主酷似的脸,什么怒气也都消了。 “是,皇上您也了解外子的本事,如果非要使用武力镇压,微臣相信他绝对会将伤亡控制在最小范围。至于安抚民心,微臣现在无法给出具体方案,只有到了当地,看到实际情况才有办法解决。” 皇帝陛下半眯起眼睛开始沉思。 赵元嵩看了看九皇子气鼓的脸,又道:“三殿下与百姓发生冲突,让皇家声誉受损。此次九殿下带队主持,定会在百姓心中树立起皇上爱民如子的伟大形象,挽回皇家颜面。” 赵元嵩话里的意思是,事成之后所有功劳归九皇子,他与风敬德半分不占。 皇帝陛下睁开眼,目光闪过诡谲,定定看向赵元嵩:“你要是办不到呢?” 赵元嵩叩首:“微臣任凭皇上处置。” 第61章 九皇子侍书 赵元嵩带着风敬德可以领兵去濮阳郡的好消息回家,却被王管家请去定国公夫人主院。“娘被气病了?王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管家愤愤道:“还不是冯小姐!前些日子她明明不同意夫人给她安排的鸿胪寺卿家那门亲事,昨日,夫人邀鸿胪寺卿夫人过府饮宴想赔个罪,冯小姐却突然跑出来又说同意嫁过去,她这么一闹,好像夫人故意苛待打压她一样。夫人仁慈,不和她小孩子计较,今日约鸿胪寺卿夫人去白马观合婚算吉日,还定了下聘日期,可这冯小姐不知又抽哪家子疯,听夫人一说,竟留书逃跑了!” “她这是逃婚?” “是啊,夫人看到留书,直接被气晕过去了。大帅也是勃然大怒,已经让延亭少爷带人去追了。” 赵元嵩皱眉,不明白冯翠儿是怎么想的。丢定国公府脸面,毁自己名誉,对她有什么好处么? 赵元嵩踏进主屋中厅,与大家问好,发现万氏脸色十分不好,他扫了一眼,走到风敬德身边问定国公夫人情况,听说已请来白大夫,也稍稍安了心。不一会儿,室内睡房中传来丫头惊喜得一声夫人醒了。 众人提着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白大夫说定国公夫人急火攻心,近日不可操劳,需要静养几日。定国公夫人真被伤到了,说话都提不起力气,感觉力不从心,招孩子们进去,开始安排府内事务,打算将府里所有生意交给赵元嵩管理。 万氏本就黑沉的脸更加阴暗,抱着风景逸小宝宝的手不由收紧,小宝宝哇得一声就哭了。 众人回头看她一眼,她马上心疼哄小宝宝:“景逸,乖,不哭,祖母没事了。你看,祖母在看你,真没事了。”然后才抬脸对大家解释:“这孩子见母亲病了,定是吓坏了。” 赵元嵩收回视线,跪在定国公夫人床前,轻轻握着她的手,为难道:“娘,恐怕孩儿要让你失望,暂时不能接管家里产业了。”他将宫中之事详细告诉家人,最后道:“孩儿见皇上态度的确对天罡军有忌惮,还望爹您尽快安排好他们褪甲还耕。” 听说自己被重新启用,风敬德望向赵元嵩的目光深了深。那日他没把赵元嵩的话当真,没想到他竟真的帮自己完成了愿望。风敬德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与赵元嵩一起后,总是时时被感动着。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看老妻已无大碍,便让赵元嵩和儿子们去书房详谈。定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转眼看向留下来的万氏,“既然如此,这方小印暂由你保管,这段时日府里之事你多费心。” 万氏激动下跪:“娘放心,儿媳定会仔细着。” 定国公夫人又是一声长叹,摆摆手让她告退。她自问对冯翠儿掏心掏肺,没想到她竟是个没心肝的,当着鸿胪寺卿夫人的面落她面子不说,还把定国公府的脸面往泥里采。她家儿子儿媳从来没给过她气受,没想到老了老了竟被这丫头气得半死。 “景逸,你想吃什么,娘给你买。”万氏抱着风景逸走出主院,脸上喜笑颜开,态度变得特别快。 之前她也被气得够呛,她让冯翠儿自坏名声,是想让她勾引风敬德,没想到她脑子被狗吃了,竟使出骗婚、逃婚招数。她也不想想,这么闹与风敬德哪有半毛钱关系,别说给人家当妾了,这回估计他们连正经亲戚也没得做了吧。 四月本是杨柳绒絮纷飞之时,可北方还有未开化的小溪,气温也比京都差了一个季节。九皇子第一次领差事出京,在豪华的马车内,饶有兴趣地掀着帘子看风景。 三皇子与濮阳郡灾民发生冲突,激起民众反抗,开始反朝廷。九皇子带着一百亲卫、两千士兵前去支援,他们快马加鞭,过凉山,穿晋州,夜宿风口小镇,中午时赶到一条小河边修整。 九皇子跳下马车,见风敬德带兵去巡视周围,马上凑到赵元嵩身边:“元嵩,我让你跟我坐车,陪我说话,你干嘛不肯啊?” 赵元嵩从马鞍上解下布包,从里面掏出油纸包,递给九皇子:“九爷,虽然咱俩都是男子,但有时也得讲个授受不亲吧。” 九皇子闻到喷香烧鸡味,也顾不上生气,拆开油纸包,捧着烧鸡开啃。口中含糊道:“对了,你是有夫之夫呀,怪不得长缨将军时不时瞪我呢!”他们连日行军,一路没怎么吃好,赵元嵩竟为他准备烧鸡,真让他感动。九皇子随口问道:“这烧鸡哪买的?” “风口镇啊。”烧鸡是马洪去买的。 马洪是赵元嵩阿娘留下的暗卫之一,武功最厉害,一直待在长乐侯府,监视花姨娘,并探听府内消息。此去濮阳郡危险不小,小伍贡多被派往西夷,风敬德也不能带定国公府亲随。赵元嵩见风敬德实在不放心他,就将马洪紧急调来暗中保护自己。 此次九皇子为统领,风敬德为指挥,带领的是从辅国大将军处调来的士兵。九皇子不懂军事,风敬德一个人要管理很多事。赵元嵩为了让他安心,还从白大夫那里拿了许多伤药,从风敬严那边调来几十个小的藤球火弹,供他自保是没问题的。 “嗯,还挺香。”九皇子啃得满嘴流油,咯嘣一下,不知咬到什么,疼得他哎哎直叫。 九皇子贴身太监惊慌喊军医,赵元嵩凑过去看,发现鸡肚子里有个刻着三叶火莲的小竹筒,他不着痕迹将之收进袖袋中。“九爷,你没事吧?” “呜,我好像咬到鸡骨头了,好疼。” 刘勇瞪了赵元嵩一眼,怪他乱给九皇子吃东西。“殿下,咱不吃这个了,来块金丝饼吧。” 九皇子瞧了一眼赵元嵩手中烧鸡,虽然牙很疼,但他还想啃,眼中满满是不舍。 赵元嵩哭笑不得,将烧鸡还给他。刘勇不高兴,频频向赵元嵩丢眼刀。赵元嵩也不理他,见风敬德过来,给他使了个眼色,躲在他背后去看竹筒里的内容。 竹筒应该是马洪放的,赵元嵩抽出里面纸条查看,上面说蒋大公子刚回京,听说蒋贵妃与三皇子之事,派人前来阻杀他们。 赵元嵩厌弃的哼了哼,将纸条塞给风敬德看。风敬德看完皱眉,召斥候去查身后是否有人追踪。 “咳,怎,怎么了?”九皇子看他们这样,鸡也不吃了,瞬间紧张起来。 赵元嵩走到他身边,安抚笑道:“没什么,好像咱们身后跟了条尾巴。” “什么意思?” 赵元嵩耸肩:“有人看咱们不顺眼,跟来想伺机而动罢了,九爷别紧张,你穿的金刚宝衣织得很密实,箭矢穿不透的。” 九皇子:“……。”根本没有被安慰到好嘛! 刘勇惊叫九皇子亲卫长过来,“快,小心刺客,加强守卫。” 亲卫长被他说的一愣,左右看看,又看看赵元嵩。 赵元嵩回给他一个无奈眼神,解释道:“我的人送信,说咱们好像被跟踪了。午后要经过雁北峡,那处有‘一线天’之称,这种地形最怕有人埋伏。风指挥已派斥候去侦察了,如果真有异常,咱们得改变路线而行。” 亲卫长听他说他的人时,也没感到太过惊诧,世家大族出来的,身边总有几人保护。皇上虽没让风敬德带自己人,但凭赵元嵩与九皇子关系,他们带几个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也没明晃晃将人放在眼前,他们这些大头兵只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时,风敬德回来道:“看来咱们得绕道甘州了。” 亲卫长:“真被跟踪了?” 风敬德:“并不能确定,斥候说那群人行脚商打扮,离咱们二里远。安全起见,咱们改条路走。”众所周知,前方很多地方受灾,行脚商暂时不会去做生意,可这批人却背道而行,当然,也不排除人家家乡就在前方。 “甘州啊?不好吧,那边可是我二哥的势力。”九皇子在刘勇的服侍下擦掉一手的油。九皇子有些忌惮二皇子,因为二皇子是除太子外,在朝中势力最大的人。 二皇子遇事沉着稳重,深得朝中寒门出身的大臣支持。三皇子出事,大臣们属意由他带兵救援,二皇子更是向皇上表了决心。此次出去,意味着名声与兵权。可谁也没想到,九皇子为了给阿娘出气,跳出来横插了一脚,二皇子气愤难平,找皇上说濮阳流民起义,事关民生与社稷,说到激动处还强调不要让小孩子去胡闹。皇上什么时候被小辈训过,当场怒了,大声斥责二皇子拉拢官员,急功近利。 二皇子闹了一个没脸,在给九皇子践行时,全程黑脸,瞪向九皇子目光十分凶狠,让九皇子的小心肝狂颤不止。九皇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不妥,竟无意间摆明了要与哥哥们展开竞争。然而,小胖子可没这份野心,他不过是想借此次事件来打压三皇子,省的他以后再来欺负自己,让他阿娘担心。 他深知几位皇兄手段,此次得罪了二皇子,他觉得二皇子一定不会让他好过。甘州离京都不太远,信鸽半日一来回。九皇子越想越担心,脸顿时皱成包子。 风敬德黑沉目光扫向九皇子,淡淡道:“不走甘州,过‘一线天’,很有可能被人暗算,歹人得逞,可以伪装成流民撤离。” 九皇子吓得一个激灵,不自觉向赵元嵩身边躲了躲。 赵元嵩轻声安慰道:“别担心,二皇子是你兄长,他只是吓吓你。” 九皇子轻轻点头。 启程前,赵元嵩回了张纸条给冯洪,让他安排庶三爷暗中照看欢悦楼。他之前委托过李远行,可如今春闱在即,他需专注应考,没有太多时间。无奈之下,赵元嵩才会找上同为纨绔的庶三爷。纨绔人际比较广,又与权贵圈里人能说上几句话,如起纠纷,用纨绔手段更方便化解某些矛盾。唉,只是他们现在关系挺尴尬,要不是蒋大公子回京,赵元嵩也不会找他来帮忙。 他们改变路线去甘州,最后要从燕州进入濮阳郡,路程增加,想要在规定时间内赶到前线,就要加快行军。当他们快马加鞭赶到甘州时,被高高的黑色城门拦在城外。 九皇子哭丧着脸道:“看吧,我就说二哥会找我麻烦!” 第62章 九皇子侍书 风敬德可不认为二皇子敢公报私仇,他驭马上前,对着城门守卫喊话,表明自己身份。果不其然,甘州太守并不知他们要通过这里,得到消息后,他还亲自出城来迎接他们。 甘州太守跪迎九皇子,对封城一事向他致歉。“九殿下有所不知,前几日从燕州那边涌来好多流民,下官怕他们影响治安,害城里百姓惶恐,才下令封锁全城的。可是……没想到反而刺激到这些流民,他们现在正堵在北城门口砸城门呢。”甘州太守抹抹汗珠,怕九皇子怪罪下来。 “地动不是发生在燕州与濮阳郡交界么,流民怎么会向甘州而来?”赵元嵩提出疑惑。出发前,风敬德给他看过地图,他知道地动之地乃燕州境山区,如有流民,也应该去燕州城才对。 “下官不知。”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6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九皇子揉揉胖下巴,命令道:“去北城门看看情况吧。” 城下流民各个脏污邋遢,除了带头的几名汉子,队伍后面的老弱妇孺表情木楞。九皇子扒着城墙垛向下看:“这有何惧,不过是一群闹事的暴民,派兵镇压即可。” 赵元嵩提醒道:“九爷过来是为了救三皇子和平息民乱,派兵出去想以暴制暴不是不成,可是名声可就毁了。” 九皇子不以为然:“下面不过百人样子,咱们用武力威吓他们,也不真做什么。至于言论……”九皇子眨眨眼睛,“本殿下是皇子,有谁敢胡说。” 皇家人,权力与地位造就了他们固定思考方式。赵元嵩猜三皇子会和百姓发生冲突,也多半是拿自己身份压人,让百姓们无条件臣服。然而,赵元嵩此次可是向皇上保证过要以皇家声望为重,绝对不能像三皇子一样,再与百姓发生冲突了。 “臣有一计。”风敬德环顾城下地形,开口道:“调虎离山。” 九皇子眼前一亮,扭头等风敬德下文。 “城门打开之时,先以武力震慑,再将一车饭食送出,趁流民抢夺之际,我军快速通过。”风敬德指了指城内九皇子的豪华车架,“只是,在行事之前,请殿下先换上普通士兵衣物,与内子一起骑马而行。” 太监刘勇不满喝道:“风将军,殿下是什么身份,怎可如此安排!” 赵元嵩不高兴了,替风敬德挡回去,“殿下身份重要还是性命重要?将军之意也是为九爷好,你看看那些流民,饥饿难耐下暴躁易怒,你再看看殿下那马车,你觉得他们看到马车会发生什么事?” 刘勇不服气,指着随行的军队道:“咱们有士兵,还怕那群暴民不成?” 赵元嵩挑了挑眉:“是不怕,但那些是北轩子民,用北轩将士对付自己的子民,你问问将士们愿意么?还有,如果真发生了冲突,九殿下与三皇子行事又有什么区别?”赵元嵩转头看向九皇子,“九爷,你觉得呢?” 刘勇语顿,皇宫里待久了,他们这些人最看重身份地位。九皇子不傻,知道赵元嵩也是为自己好,他刚想点头说全听风将军安排。就听赵元嵩道:“我也有一计。”大家视线全都聚集到他身上,小纨绔咧嘴而笑,黑葡萄眼睛弯成了月牙,坏坏的,有点像狐狸。 程南云在江湖上被人称为双刺豪侠,他父母皆是江湖中劫富济贫的好汉,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跟着他们一起做大英雄,赢得不少百姓爱戴。 他听闻北方濮阳郡出现天灾,朝廷下发的赈灾粮银却被那些贪官污吏暗中克扣,百姓得不到救助与官兵发生冲突,气愤之下,从南方赶来北方,想查出那些贪官名单,为百姓伸张正义。前几日,他结交到一位消息灵通的朋友,告诉他皇上又要派赈灾银给灾区了,他们可以刺杀掉这次护送赈灾银的官员,正好给那些贪官一个警告。 然而,程南云并不知道,他这位朋友是被蒋大公子收买的,也并不知道他要行刺的人是当朝九皇子。江湖上的汉子没怎么读书,有时头脑特别简单,他们认为百姓会受苦,均是有贪官作祟,杀了这些贪官,百姓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程南云行动前派出人探查,知道这次押运赈灾银的共有两千多精兵。他手下人数不多,却各个都是江湖好手,不能直接面对敌人,他们便乔装成行脚商尾随,等待时机行刺。眼看军队要经过“一线天”,他们可以借地理优势展开埋伏,军队却突然改路去了甘州。 程南云怕己方暴露,留下一队人继续从“一线天”经过,而他自己则亲自带上十来个人继续尾随军队。远远看着军队进入甘州城,青色劲装手下手搭凉棚看了看,回头对程南云道:“大哥,看样子咱们跟不上了,咱们要如何进城呢?” 程南云皱眉,对一名乡下糙汉外表的手下道:“邵兄弟,你一人先过去打听打听,是不是前方出了什么事,要不然大白日为何要紧闭城门呢?” 不一会那人回来,带回前方流民民乱消息。程南云与几个好兄弟低声议论,认为是城内官员不作为才导致民乱发生。他们有意晚间进城偷袭,杀贪官为民除害。 “不可冒险,咱们首要任务是赈灾银,只有抢来银子,才能买更多粮食救百姓。”一位其貌不扬,腰上挂制式梅花长刀的大汉反对道。 程南云看向大汉,不明白平常随大溜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了其他意见。大汉垂下眼,藏起里面精光,挠头憨憨道:“俺以前在洪俞洪爷商队里,经常听洪爷说银子到手才是钱,所以……想救更多百姓,是不是应该先抢了赈灾银呢?” 程南云觉得他说的对,赈灾银才是重中之重。他们将兵器等物隐藏在货车上,快速变成一队行脚商,来到城门口求守卫放他们进城。费了半天唇舌,又花了些碎银,守卫终于放了行,他们想着押运官员定会在城中休息,却没想到他们已经出了城。 “正好,天快黑了,他们只能停在荒野或小村子里休息,我们趁机行事。”程南云觉得这是难得机会,便给几个手下使眼色,让他们故技重施,快速通过北城门。 然而,当北城门打开,迎接他们的竟是一双双仿佛散发着绿光的眼睛。有人指着他们一声大喊:“看,真的有商队,我们有救了。九皇子的人没说谎,他们来给咱们送粮了。” 他的话像是一个开关,呼啦一下,百十来号流民将程南云等人围住,“大人,我们好饿。” “好人,给口吃的吧。” “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百十来号人发出祈求。 程南云身为江湖豪侠,本抱着济世救民的思想,对流民比较和蔼。饿了好几天的流民见他如此,更加相信这群人是救灾而来的义士,胆大去抢他们马上包裹、马车上的货。 劫富济贫的豪侠被流民洗劫,程南云整个都傻了眼,等他反应过来大声呵斥时,流民已经不听他的了。 其貌不扬的汉子抓着一个流民问道:“是谁说我们来给你们送粮吃了?” “九皇子的人啊,一位漂亮的小公子,他跟着前面的军队走了。他说他们是赈灾天使,奉皇上之命前去濮阳郡赈灾,他们手中粮草是为濮阳郡百姓准备的,谁敢阻拦格杀勿论!他说皇上仁慈,不会放弃每个百姓,一会儿有人会给我们送吃的,他让我们在这里等着。”某流民抱着抢来的包裹小心翼翼回答。他突然意识到这群人并不是那漂亮小公子所说的人。可是他们饿了好几天,真顾不上其他了,见汉子态度并不强硬,胆子也越来越大。“好人,你是观世音在世,救苦救难啊!”某流民扯开包裹,看到里面有干粮和水囊,高兴疯了,捧着干粮就咬。 其貌不扬的汉子松开流民,眼神带着笑意望向大路上已无踪影的军队。 “大哥?”江湖豪强们聚到程南云身边等待命令。 程南云看了看可怜的流民,叹了口气,“把粮食和水都给他们,咱们走。” “来呀,抓住他们!”城墙上甘州守城统领一声令下,城门大开,内涌出全副武装士兵。“天灾之时,竟有贼寇打劫流民,真是大逆不道,快,抓人!” 程南云等人大惊,想要突围,被大量流民围着,没能逃掉。其貌不扬的汉子被反剪压在地上,对走出门的守城统领求饶道:“大人,饶命,小的们没打劫流民,反而给了他们食物啊。”一帮江湖豪强马上附和,都说自己是好人,还拉流民给作证。 守城统领瞪眼,给手下士兵使了个眼神,士兵马上跑过去搜查货车,“统领大人,车上真的藏了很多武器!” 程南云脸色骤变,挣开士兵钳制,从袖口里抽出短刺,“大家拼了。” 流民吓得四散而逃,士兵们抽刀蜂拥而上,场面一时特别混乱。程南云武功很高,十几个士兵围着他,都不是他对手。其貌不扬的汉子见状,直接飞身而起,在程南云不备之时,一掌打在他胸口。“兄弟,你!”这一掌不轻,程南云倒地吐血。 其他江湖豪强也因太过惊诧,疏于防备下被士兵们制服。 其貌不扬的汉子勾唇一笑,从怀里掏出一面麒麟金令,对着守城统领晃了晃。守城统领眸子一缩,躬身上前几步,对他行礼道:“原来是督察府的大人在办案,这……不知本将有没有坏了大人的事?” “无妨,这群人的确是南方横行的江洋大盗,大都督正想抓他们归案呢。”其貌不扬的汉子,脸上再也没有憨厚,只剩下冷漠。 程南云惊得猛咳,血水染红了衣襟,他竟不知身边潜藏着朝廷的人,更加不敢相信自己会栽得如此容易! 就在这时,城里突然传来一阵铜锣开路声,随着一声:“太守到!”士兵分立道路两旁,太守大人的轿子出现,跟在轿子后面的差役们人人手中抱着个大木桶。敲铜锣的差役喊道:“太守大人来施粥啦,流民们都排好队,快点,排队啊,不许抢。” 流民们一听有吃的,呼啦一起拥向城门口。一碗碗热气腾腾的杂粮粥,慢慢抚平他们内心的惶恐与不安,胃里的充实感也浇熄了他们心中的悲愤,给他们带来活下去的希望。饱餐之后,流民才真正相信赈灾天使的话,皇上没有放弃他们不管,激动跪地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程南云他们被捕,流民也得到安抚,甘州太守大表皇恩浩荡,带着流民对京都方向叩首。事情一环扣一环,安排的如此巧妙。其貌不扬的汉子目光闪了闪,据他所知,甘州太守这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般不会有魄力做这种事。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皇帝陛下与大都督绝对很想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3章 九皇子侍书 九皇子马术不太好,他们跑出甘州城后,他便坐到队伍后的粮草马车上,揉着大腿根,瞪着有说有笑的赵元嵩运气,“喂,元嵩,你过来,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好意思么?”他小心避开风敬德目光,觉得他给人的感觉有时很吓人。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无奈,只好与男神分开,陪九皇子一起坐上马车,充当压扎粮草的木砣子。 “元嵩,斥候有没有来报甘州之后的事?最后,你与那甘州太守都说了什么啊?我看他笑得眼睛都没了。” 赵元嵩笑道:“九爷放心,跟在咱们身后的尾巴的确是冲咱们来的,不过现已被甘州统领拿下。至于离开前我与甘州太守,无非是做了笔‘生意’。” “啊?” “‘利’字当头,对于官员的‘利’无非是功绩。我只是告诉他,天灾降临,百姓出现□□,皇上正为此发怒。他将流民挡在城外,无令不开仓放粮救灾,虽说合情合理,却也并不时宜。督察府的人无处不在,他一时想得偏差,很可能被有心之人参个懈怠公职。所以啊,他要能‘大张旗鼓’救济百姓,弘扬皇上爱民如子之心,也许会讨得皇上欢心。” “这么简单?” “对啊,就这么简单。毕竟九爷你最得皇上的宠,此次能出京,多是‘揣摩’到皇上心思。”赵元嵩眨眨眼睛,暗示他甘州太守是如此想的。 九皇子愣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小声问道:“元嵩,你说咱们军队里真的有督察府的人么?” 赵元嵩也压低声音:“你觉得呢?”以皇上多疑性子,能轻易派他们这群人出来,不让人跟来监视才怪! 九皇子无奈而叹,“行吧。” 此次出来,小胖子口中喊着是为了给三皇子制造不痛快。但实际上,他很想将差事办好,让皇帝陛下对他另眼看待。然而,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却并没得到父亲全力支持,还往他身边放了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这让他有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赵元嵩安慰道:“别多想,皇上……” “报!”前方有急马奔来,马上士兵头围巾帻,腰间插黑旗,马鞍上挂三尺响箭,正是一名斥候。他勒马急停,翻身从马上跃下,一个骨碌就势跪到风敬德面前,抱拳道:“禀将军,前方出现大批流民,小的粗略估计下足有上千人。” 饥饿的流民见到粮银与饿狼见到兔子没什么区别,风敬德带人向九皇子禀报,并建议先将运粮车与运银车藏起来。 九皇子点头:“全凭将军安排。”他忍不住在赵元嵩耳边嘟囔:“这一路上,怎么遇到这么多的流民啊!” 赵元嵩望向风敬德,他们也都觉得很奇怪。大批流民出现,只能说明前方灾情更严重,或者匈奴人已经趁机南下了。 赵元嵩决定晚上给马洪暗中留信,让他先去燕州查看。 京都之中,庶三爷闲来无事,约上三五好友到欢悦楼玩耍。 自他们暗卫身份揭开,他与赵元嵩从叔侄变成主仆,从此他们见面有些尴尬。庶三爷没想到赵元嵩不计前嫌,分派给他任务做,虽只是小小的照看生意,也足可以证明赵元嵩对他的接纳。 平安大街上的欢悦楼总店,门庭若市,有长长的排队人群,庶三爷的好友再三向他确认,他们真的可以直接进楼么?那里的店伙计各个强悍,才不管客人是什么身份,只要坏了他们规矩,直接向外丢人。 “放心,咱们从后门进,你们跟着我就好。”庶三爷嘱咐道:“只是,这之后,你们可别说我能带你们进去啊。” 众人点头而笑:“明白,明白,赵兄放心。”这几位面子比较广,要想制住蒋大公子使坏,只能靠这些人。 绕到没什么人的柳絮胡同,庶三爷几个进入欢悦楼后门,跟着店伙计七拐八拐,来到二楼前堂。好友们东张西望,有个突然指向一屏纱帘后的月白身影,轻声道:“看,这里还有小官呢,真漂亮。” 大家寻着望去,那里坐着一位眉目俊秀少年,粉腮红唇,眼波流转自带柔美,一颔首一抬头,又有别样风情。大家全被他吸引,只见他葱白手指微翘,轻轻拿起桌上酒杯,递到唇边,红唇微张,小舌头探出来,快速蘸入酒杯之中,又缩了回去,在红唇之上留下一片晶莹。 咕咚,众人忍不住吞吞口水。“哎,小二,那人是谁啊?”某好友马上叫住前面带路的店伙计询问。 店伙计侧头看了看,摇头:“小的不知,这位公子也是位客人。” “看,与他一起的还有别人。”另一好友指了指隐在纱帘后面的一条大长腿,从那人衣服下摆繁复花纹及鞋子样式看,定也是非富即贵之人。 “唉,也只能看看,咱们走吧。”某好友招呼道,见庶三爷还在眯眼打量纱帘之后的人,他伸手扯了扯庶三爷衣袖:“赵兄,赵兄?” “哦,失礼了。咱们走。”庶三爷压下心中震惊,跟着好友进入为他们准备好的包间。 那位眉目俊秀少年,给庶三爷莫大的熟悉感,让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还有,刚刚一瞥之下,他看到隐在纱帘后,只露出大长腿的男人。他放在膝盖的手上,戴着一枚麒麟墨翠扳指。如果他得到的消息没错的话,有这扳指的人正是平南王世子。 在长乐侯府,赵二小姐与平南王世子联姻的事并不是秘密。春闱在即,皇上为了京都安全,将这场婚事安排在泰和公主和亲之后。平南王世子身份特殊,其祖父与老镇北王都被太祖封为一字并肩王,他们家藩属之地有自治权,根本不用向朝廷纳税,也给当今皇上留下了严重后患。 藩属之王,无诏不得入京。因这条规矩,平南王世子在迎娶新娘时,根本不用亲自到场。当然,他要表达对新娘的重视,想亲自过来迎娶,那得提前上书打报告,等皇上批准随行亲卫人数才行。 庶三爷猜平南王世子此次是偷偷进京的,他有什么目的呢?要不要通知李公公知道? 抱着这样的疑问,庶三爷与朋友散场后,回长乐侯府问花奶奶。花奶奶浑浊眼珠缓缓移动,目光最后定在面前的木鱼上,“上报李一,呵呵,你赵守礼有这本事么?”花奶奶突然抬起眼皮,瞪着庶三爷:“马六都被调走了,你能夜闯皇宫?啊~你告诉我呀,你还能干什么?哈哈哈,我们什么也干不了啦,我们只是李一他们找来看护着赵元嵩的下仆!” 花奶奶扬手挥开面前木鱼,爬起来扑向庶三爷,嘶喊道:“都怪你,赵守礼!凭什么要将霁蓝翡翠交给他?凭什么!我也是轩辕皇族中人,我为什么不能是那些人的主子,为什么啊?” “阿娘,您冷静点。”花奶奶通常还是挺清醒的,庶三爷控制住她乱挠的手,想唤回她神志:“当初咱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为了小主子安全,霁蓝翡翠暂由阿娘保管。” “冷静,你叫我如何冷静?马六都被调走了,咱们还能用谁去报仇?啊?你告诉我,咱们这么多年的隐忍算什么?”花奶奶不听,神情愈发疯狂,庶三爷险些抓不住她。 “阿娘,冷静,咱们的仇自己报!” “自己报?哈哈哈,赵守礼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报一个给我看看!你个胆小鬼,当年我让你拿霁蓝翡翠去找白八要毒药,你都不敢,还是我亲自去的,才将赵宗申那老东西给毒死。哼,赵守礼,你说我要你干吗用!你要不是我亲生的,我早就将你掐死了!”花奶奶恶狠狠的,浑浊的眼睛中闪着疯狂。 花奶奶字字诛心,庶三爷千疮百孔的心,血早就流干,可它还是会疼。悲愤到极点,他双眼赤红,推开疯狂中的花奶奶,低吼道:“够了,你要我杀的是我亲爹!” “他算你哪门子亲爹,要不是他,我早就是轩辕龙基的人了,都是他,都怪他!” 庶三爷从小忍受着母亲虐打、辱骂,如今看着疯癫的母亲,终是爆发了:“阿娘,你不要在执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不属于我的东西,对啊,所有一切都不属于我呢。不成,不成,你快去将马六找回来,命他去杀了轩辕龙基,快去,你快去,我得不到他,谁也不能得到。”花奶奶从地上爬起来,揪着庶三爷下摆命令道:“赵守礼,你要是不听话,你的妻女就别想保住,你快给我去!” “阿娘,您醒醒吧,她们已经死了,您不用再拿她们来威胁我!”庶三爷半跪下,深深地看向花奶奶眼睛,问道:“阿娘,你告诉我,当初您为何要把我生下来?” 花奶奶愣了愣,咯咯怪笑道:“当然是为了气沙氏那贱人啊!他赵宗申能让宠妾灭妻,就能允许第二次,可是,谁能想,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儿,连自己妻女都护不住。哦,对了,你那妻女早被赵郭氏害死的,赵郭氏是现任侯夫人,哈哈哈,你倒是去报仇啊,去找她啊!没用的玩意儿,你从小被欺负了,也只会找阿娘。” 庶三爷沉痛地闭了闭眼,放开花奶奶,踉跄着起身离开。他也想活出自我,也想强硬起来,可是他有位控制欲极强的阿娘,不听她话,等着他的只有打骂。庶三爷觉得,在阿娘眼中,他这个儿子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就不应该存在才好。 奔走的庶三爷,没有看到坐在地上的花奶奶,眼眸闪过一丝清明。 漆黑的夜里,庶三爷冲出花奶奶小院,停在垂花门旁的榕树下,慢慢平复心情。他苦笑一声,喃道:“都被伤了那么多次,怎么还没死心呢!” 就在这时,有个人影从垂花门前匆匆而过,那人的侧脸,竟是他在欢悦楼中看到的俊秀少年。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看着如此眼熟?他和平南王世子是什么关系? 庶三爷想了想,悄悄跟上。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第64章 九皇子侍书 庶三爷武功不行,他只能远远坠在人影身后,跟了一路,他发现俊秀少年对长乐侯府异常熟悉,避开府兵,最后直奔长乐侯书房而去,此时长乐侯书房还亮着灯。 这少年是谁?为何会夜会长乐侯? 庶三爷心中有太多疑问,他避开夜巡守卫,小心潜到长乐侯书房窗下。正好听到少年清润好听的声音:“……这不能全怪阿娘,父亲您知道阿娘最在意您。再说您还真想让通房生出孩子来么?那咱们还不被武阳赵氏的族人嘲笑啊?” “别和我提武阳赵氏,赵宗启他不顾颜面将咱们这脉从宗谱中除名,那就别想让我去帮他们。嘲笑,他们如今已经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嘲笑咱们!” “父亲是想抛掉武阳赵氏的名头,自立门户么?” “有何不可?你大姐在镇北王府,你二姐也要嫁入平南王府,淞儿你也要马上参加春闱。今后不管哪一方成事,咱们家都可以成为一门望族。”长乐侯声音里透着高兴。 “父亲原来是如此打算的,那孩儿就有话直言了。父亲,孩儿听说平南王世子风流成性,后宅内虽还没有正妻,却有不少通房男妾,可见他还没定性。二姐那性子,未必能笼络住平南王世子的心。反观镇北王雄才大略,更具有男子气概,大姐给他生了嫡子后,他对后宅之人也不那么上心了。孩儿觉得从品性上,镇北王更胜一筹。” 长乐侯很诧异:“淞儿,男儿志在四方,你怎么只从他们对后宅的态度,来评判一个人是否有真本事呢?” “咳,父亲,古人云: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都不能让家中和乐,那人又怎么可能统御北轩。” “是这样么?为父倒是更看好平南王世子,这位世子被人誉为北轩十杰中第二才俊,才学与能力定是不弱的。至于你二姐的性子,有机会为父与她说说,咱们也可以多派些丫头过去,帮你二姐固宠。” 听到这里,庶三爷已经弄明白事情大概。原来少年就是赵元淞,他从外地回到京都,正准备参加今年春闱。长乐侯一直想提高家族声望,暗中想赚个从龙之功,却还没选好支持哪方。赵元淞刚才话中有支持镇北王之意。可是,如果他不支持平南王世子,白日在欢悦楼里,为何还要对平南王世子那般作态? 当了多年纨绔的庶三爷,一眼便看出赵元淞故意勾引平南王世子。白日在欢悦楼中见到那一幕,绝对不是单纯的饮酒作乐。赵元淞的行为与言语正好相反,庶三爷实在搞不懂他真实用意。 转眼他想到春闱在即,是赶考学子们与人结识攀交之时。那些学子们,感情青涩,年少慕艾,有很多人会与志同道合的朋友,建立某些不清不楚关系。因为当朝大学士们总爱贬低男男婚配,碍于颜面,他们暗中来往。 其实这种关系在北轩学子中很流行,某些来自百年世家里的人,还会将这种关系喻为高尚可歌之举。所以,赵元淞这是跟着潮流走,想找位好知己么?这么说来,他并不知那人就是平南王世子,而是把他当作同样来参加春闱的学子相交了? 呵呵,真是有趣啊!他竟想与自己二姐的未婚夫不清不楚,赵元淞这有神童之称的天才,还真了不得啊! 庶三爷潜回自己院子,打算明日去查平南王世子此次来京真正目的。老纨绔认识很多三教九流之人,仅一个上午,便摸清平南王世子是为金刚宝衣而来。而且他已经知道赵元嵩是与九皇子合作,在城南布庄中制作宝衣。 藩王的野心与皇上的小心眼儿,都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平南王世子打探金刚宝衣消息,显然并不单纯。反复思量下,庶三爷决定将这事上报,然而,在他去白大夫医馆的途中,突然被从巷子里蹿出来的混子套了麻袋。 “你给我老实点!”庶三爷被踢了好几脚,之后被人带到某处,丢在地上。 当麻袋撤去,庶三爷看到两个不起眼的混子,他们将他关在一间普通民宅中,院子外传来市集热闹叫卖声。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幕后之人真有本事,竟把关人的地方设在人流最多的地方。 不多时,庶三爷见到下令绑架他的人。 蒋大公子搂着美女出现在房间中,“哼,竟是你赵守礼啊!” 庶三爷想到这位与武阳赵氏的恩恩怨怨,马上堆起笑容:“蒋大公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长乐侯府已与武阳赵氏脱离了关系,呵呵,你今日是不是找错了人?” 蒋大公子脸上似笑非笑,目光却淬了毒。“找错人?怎么会呢!”他一个摆手,身后跟进来的狗腿子,马上冲出来扯住庶三爷衣襟,逼问道:“赵守礼,是不是你找人平了欢悦楼麻烦?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坏了蒋大公子的事?” 狗腿子没少给欢悦楼制造麻烦,事刚挑头,就有人从中作梗,让事情无法进行下去。之后又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时不时在欢悦楼门前转悠,让狗腿子的本领无处施展。他们可是在蒋大公子面前夸下海口的,如今却一事无成,丢了很大的脸,狗腿子非常生气。 庶三爷嗤笑:“这话从何说起?”他看向蒋大公子,目光不经意扫到他怀中美女脸上,瞳孔猛然微缩。 铃铛!她没死?她不是被侯夫人杖毙了么? 美女浓眉大眼,面容被修整过,还化了浓妆,少了往日几分灵动,多了几丝妩媚。 狗腿子见庶三爷目光在美女身上停滞,马上上前一脚将人踹翻,拳脚相向中骂道:“你个色胚,看哪呢!” 蒋大公子看出异常,低头看怀里新收的美女。美女无辜眨眨眼睛,嗲声委屈哭道:“爷,奴家没有乱勾引人呀~”娇娇媚媚声音,让人酥掉半边身子。 蒋大公子放下心中疑虑,这才喝止狗腿子停止打人。“赵守礼,爷不和你兜圈子,爷与你们武阳赵氏人有仇,也不会放过你们长乐侯府,今天抓你来就是想给你个警告。今后欢悦楼的事,你最好别再插手,要不然……哼,爷有的是办法弄死个庶子。你好自为之!”语毕,蒋大公子搂着美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美女倒是在离开前,回头看了庶三爷一眼。 最后庶三爷被丢在后街窄巷里,他身上太疼,躺在地上缓了好久。赵元淞、平南王世子、死而复生的铃铛、蒋大公子,每个人的脸在他脑海里闪过,他总觉得即将有什么大事会发生。 “抓住他,快,别让他跑了。”万籁俱寂的夜色下,传来男人急躁的喊声。 赵元嵩被惊醒,从帐篷中探出头,风敬德举起火把,带人向声源方向赶去。之前他们掩护运粮银的马车与大批流民错开,并没跟着离开,而是在夜晚寻了一处背风山坳扎营,以防守流民会反扑。运粮银的马车则由三百全副武装士兵护送,沿着小路继续前行。 “出什么事了?不会是流民攻过来了吧?”九皇子裹着皮毛大氅,在刘勇的搀扶下走过来。他以为所有流民就应该和甘州城外那群一样,老弱妇孺占多数,青壮们也是瘦弱木愣的。可下午所见那群流民,真是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把他吓得够呛。 那群流民近千人,各个强壮,手持扁担、木棍、锄头等物,眼神凶恶,口中喊着“等贵贱,均粮田!”,看见他们喊打喊杀地冲过来。要不是风将军当机立断,一箭射杀了他们当中叫嚣最厉害的,来了个杀鸡儆猴。估计他们今日会赴三皇子后尘,与流民打起来,产生更大冲突。 赵元嵩摇头,“我也不知,将军带人去查看了。”流民四起,渐渐形成有组织的队伍,想要安抚住他们,着实不易。下午的流民中还有人故意挑唆,激起他们对朝廷的不满,认为军队是为了捉拿他们而来。当时任由赵元嵩怎么解释,流民们怎么都不相信。 赵元嵩觉得前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才让流民对朝廷失去了信心。 “赵侍郎,这边请。”不一会儿,风敬德带回一个人,他把人安排到营中大火堆旁,还让人拿来干粮与热水,对此人十分客气。 赵元嵩好奇此人身份,与九皇子一起走向火堆。 这位赵侍郎全身泥灰,消瘦的脸上没有流民的颓废与木愣,他从容不迫地啃咬干粮,姿态并不粗鲁。感觉到他人注视,他抬眼打量过来,目光落到赵元嵩身上,眼睛里反射的火光,顿时要蹦出来一样。“这是水命天乙贵人!好,太好了!”他猛然蹿起,与风敬德黑沉眼睛对视,有点疯癫地说道:“你是木命贪狼,煞气冲天,只有与天乙贵人结合,才能将煞气尽数化解,成为真正的天将,与昂宿、斗宿之力对抗。”赵侍郎将风敬德一个劲向赵元嵩身边推,口中催促道:“想要破解北轩亡国之灾,就靠将军了!” 赵元嵩听得一脸懵,九皇子嘴角抽搐,“这人……难道就是被父皇贬到濮阳郡的司天监?” 刘勇心中骇然,仔细打量,发现还真是那位啊。听他不知死活地又一次说起北轩有亡国之灾,刘勇惊恐四望,口中怒喝道:“大胆!赵侍郎你不知悔改,还敢口出妖言,来人,把他抓起来,将嘴给他堵上。”军中很可能有督察府的人,刘勇怕皇上因他们与赵侍郎接触,而受到牵连。 赵侍郎一点都不怕,他目光炯炯望着风敬德,道:“只有真正相交相融,才能解破国之灾啊。” 九皇子扭头看看赵元嵩,又看看风敬德,咂摸过味儿来,恍然道:“噢~~~~~” 赵元嵩被看得莫名其妙,下一秒也明白过来,顿时闹了个大脸红。风敬德脸黑,突然觉得白马观出来的臭道士真的挺讨厌的! “赵侍郎,你还是先说说在濮阳郡都遇到什么事了吧。”风敬德扯过赵侍郎,将他重新按坐回火堆旁。 赵侍郎脸带着惋惜,乖乖地说起在濮阳郡经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原来濮阳大雪时,各州府官员因各种原因不想放粮赈灾,还有一部分更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激起小部分民怨。三皇子赶来赈灾,很顺利将这股民怨压下。却在燕州地动时,发现濮阳郡与燕州交界处的山脉中藏有大量精铁矿,三皇子为了占下这处矿脉,不顾雪灾强行征徭役,最终激起严重的农民反抗。 “也就是说,我三皇兄他根本不顾百姓,而且私下强占矿脉。”九皇子脸都白了。私占精铁矿,屯兵,强征徭役,这意味着什么?父皇要是知道,会不会直接砍了他脑袋? 九皇子扯扯赵元嵩衣袖,低声道:“咱们好像碰到大事了。” 第65章 九皇子侍书 建平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天一亮,风敬德下令不用再理会身后流民,全军开始急行军。上一世,他还当这只是场普通的农民起义,却不知其背后竟隐藏着皇子夺嫡争位的苗头。 赵元嵩与九皇子他们一起坐在半空的粮草马车上,他手指紧紧抓着车斗护栏,以防被颠簸下去。九皇子则整个人抱着护栏,一脸菜色,难受的马上就要吐了。刘勇与赵侍郎趴在车厢底,被颠簸下来的几捆粮草压个正着。 赵元嵩想嘲笑一下他们,调节调节气氛,抬眼欲开口,却看到远处紧随上来的一队人马,“那些人是谁?” 九皇子循着他视线望去,只见不算平坦的大路尽头,隐隐出现几十骑飞奔身影,惊恐道:“不,不会是那帮流民吧?他们怎么会有马匹的?” 那些人驭马而来,比粮草车行得要快,不足片刻功夫,赵元嵩已能瞧清那些骑手的面容。风敬德率领一部分大军先行至二、三里外,已经看不到踪影,两位百夫长见状,马上带着人马与九皇子身边的亲卫们回护过来。 刘勇从粮草下爬出来,惊怒吼道:“可恶,早听说这片地区不太平,经常有马匪出没,没想到他们竟混在流民里面。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亲卫长,亲卫长,你一定要保护好殿下啊!”刘勇扒着车斗护栏对着亲卫长喊道。 “他们手中有刀,真是马匪,快,保护九殿下!”亲卫长退到队伍后,看清来人,命令手下在大路上布阵准备展开阻击。 赵元嵩看他们布防大路,不顾道路两边,顿时对这位亲卫长的指挥能力有所怀疑,他从马车上站起来,喊道:“停车!” “元嵩,你疯了!”马车急停,九皇子没抱住护栏直接摔到刘勇身上。他爬起来紧张后望,那群人已经离他们很近了。他们身边侍卫紧张凑过来,有几个调转马头时,还不小心撞在一起。 赵元嵩大吼道:“不许乱,所有弓箭手下马,呈三排半圆弧形,面朝马匪交错排开。” 没经历过战争的侍卫们,在听到他沉着冷静的命令后马上行动,不知为何,他们此时看这位侍书大人的身姿竟与经过百战的风将军有几分相似,很能安定人心。 亲卫长听到动静,只来得及回头确认九皇子安然无恙,马上抽刀与直面狂奔而来的马匪战在一处。 亲卫长是世家子,本想着此次出来有风敬德带队,不会摊上什么大事,毕竟长缨将军战功了得,从来没有败笔,对上几许流民贼寇更应该不在话下。他出来不过是打个酱油,混个功绩,给家族添些光彩,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上阵杀敌。 长刀相撞那一刻,亲卫长虎口被震得生疼,他心里跟着咯噔一下。他的力量不如面前马匪,动作也没他快,眼看对方刁钻一刀攻向他面门,他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个骨碌从马上摔了下来。 “射箭!”只听赵元嵩一声令下,箭羽破空而来,从亲卫长头顶飞过,直接逼退马匪劈下的夺命一刀。亲卫长连连后退,惊魂未定迅速爬起来捡起长刀再战。 “矛盾手准备,弓箭手回撤上箭。”赵元嵩跳下马车继续命令道,随手扯过两名小亲卫随他一起去拉帐篷的马车上搬火弹。 九皇子见局势已得到控制,也跟着跳下马车,紧跟赵元嵩身后,追问道:“这是什么,搬这个有什么用?” “好东西,能炸他们个人仰马翻。”赵元嵩直接从大木箱中掏出两个小火弹递给九皇子,告诉他如何使用,“这个威力不算大,出其不意给他们一击,总会有些威慑作用的。不过,千万别丢咱们人身上啊,这个炸开,死不了,也会被烧掉一层皮的。” 九皇子知道火弹用途后,脸上的胆怯褪去,信心倍增,“好,我投壶最厉害,你瞧好吧。” 赵元嵩满意点头,觉得九皇子这小胖子关键时刻还是有点作用的。军中有句俗语: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风敬德带队前行,留在这里身份最高的就是九皇子,如果他万事胆怯,他手下人也只会想着逃命。如此军队到了濮阳郡,如何能与三皇子统领的正规军,或者与南下劫掠的匈奴人交锋? 赵侍郎这人有点神神道道,看到新事物更是充满一腔子好奇,他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伸手同赵元嵩要火弹,“如此神奇之物,给在下两个玩玩。” 赵元嵩:“……。”这家伙昨日无意闯入流民聚集地,险象环生逃出来,还不肯安静待着。 刘勇见九皇子要亲自上阵杀马匪,顿时慌乱不已,他溜下马车,蹬蹬蹬跑过来,拧着眉拦下九皇子,一脸不赞同:“殿下,上阵杀敌乃军士之责,您乃千金之躯,万万不能有一丁点闪失,快随奴才闪避吧。” 九皇子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正吩咐人重新布阵的赵元嵩,坚定将他推开,“我不走,元嵩这手无缚鸡之力的都能上阵杀敌,我跟皇家武师学过武,为什么要避呢?再说了,我是北轩国九皇子,站这里便是稳定军心,你要是怕了,就自己找地方躲去吧。” 刘勇一听,怔愣当场,九皇子是出了名的蠢笨胆小,今日竟能说出这番话来,真是让他大感意外。 这时,前方与马匪对战的亲卫长已经力竭,他在矛盾手的掩护下撤下阵来。赵元嵩的火弹攻势已经准备好,他一声呼喝,矛盾手集体后退,仿佛要策马而逃,一批弓箭手边射箭边后退,将那群马匪引入路旁的杂草之中。 “就是现在,点火,投弹!” 轰轰几声,被点燃的小藤球在空中炸出无数火花,里面还没燃烧的桐油洒在枯草之中,瞬间蹿起高高火焰,吓得一众马匪滚落下马,有个马匪的脚别在马镫上,一直被惊马拖行到老远之外。 九皇子的火弹直接甩到一名马匪身上,大火烧遍他全身,疼得他在地上来回打滚。九皇子见此,信心更多了,马上回身去找赵元嵩要火弹,却被拒绝,并塞过来一柄长矛。九皇子一惊:“干……干嘛?” 赵元嵩没解释,直接举起手中长刀,喊道:“敢来打劫赈灾之粮银,不顾百姓之生死者,格杀勿论!杀!” 他身边的士兵听了,也同样举起手中武器,冲出去喊道:“杀,杀,杀!”气势陡然提升,好像他们变成了真正上阵杀敌的勇士。 九皇子为之一振,举起长矛跟着喊叫冲杀而出。乱了阵脚的马匪们,吓得四散而逃。 见马匪出现败事,亲卫长松了口气,命令亲卫:“别追了,快,保护九殿下。” 赵元嵩并不赞同,反驳道:“不成,打就打到他们痛才行。赈灾物资是给更多受灾百姓救命用的,而不是供这群马匪贼寇私吞享乐。军人除了要护卫皇子,还要守护更多百姓,不杀掉他们以儆效尤,他们还会胆大包天的来追咱们抢夺赈灾粮银。” 被团团护在人群中间的九皇子,扬声附和:“就听元嵩的。” “谢殿下。”赵元嵩对九皇子方向抱拳,感谢他的支持。随后大声对百夫长命令道:“弓箭手准备,万箭齐发,能射倒几个是几个。骑兵马上去找回自己马匹,组织追击,直至二里外再撤回,听明白了么?” “是!”五百来个士兵一齐大声回应,自己的声音,同伴的声音,一起钻进耳膜,鼓动他们的心。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拥有了使命感与责任感,他们砍下的每一刀,射出的每一箭,都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民。 这一场战斗,他们无一人死亡,获得压倒性胜利。打扫战场时,数了一下共杀了八十三名马匪,缴获了六十多匹中等马,正好补充刚刚投火弹时惊丢的那批。 “元嵩,你没看见,我刚才也射杀了一名马匪。”九皇子兴奋道:“一箭射进了他眼眶呢。” “嗯,九爷骑射之技很是了得!”赵元嵩夸赞道,脑子却在思量着如何将战死马匹带到濮阳郡去。现场宰杀分割带走,有些浪费时间,丢下不要吧,又着实太可惜。 这时负责追击的骑兵返回来,他们跪地请罪道:“殿下,侍书大人,吾等无能,没能斩杀所有逃跑马匪,有两人脱逃成功。” 赵元嵩点点头,示意九皇子让人起来。九皇子端着皇子架子一个摆手,“起来吧,不怪你们。” “谢殿下。” “启禀殿下,末将有事想要禀报。”其中一位骑兵没动,他表情看上去特别严肃。 九皇子:“说。” “末将等追出二里外,远远看到昨日与咱们相遇的那群流民,他们之中有些人正被奴役、驱赶、鞭打,末将猜那些受苦的人与马匪并非同伙,咱们……”骑兵犹豫了,“殿下,咱们要不要派兵对受苦的百姓展开营救?”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九皇子回头看赵元嵩,眼中闪着跃跃欲试。刘勇与亲卫长在一旁不赞同道:“使不得,殿下安全为重。咱们只有五百多人,那些流民可有近千人啊!” 赵元嵩想了想,向刘勇要来纸笔,刷刷写下一行字,回头吩咐道:“将马匪尸体收起来,放到路边排在一起,那些死马也清理清理。”然后扬声问道:“谁骑术最好,射箭射得最准?” 之前跪地请命的骑兵与一位弓箭手出列,赵元嵩将字条递给弓箭手,让他们直接闯入流民聚集地,将字条射在流民头领面前。“你们要小心,一定要平安而归,咱们的计策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两名被委以重任的士兵雄心大振,齐齐向他行了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待两名士兵走后,九皇子忍不住问道:“哎,元嵩,你那字条写了什么?为何只派两人出去救人?” 赵元嵩勾起唇角笑眯了眼:“九爷,别急,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九皇子不聪明,最讨厌被蒙在鼓里,气鼓着脸低吼道:“元嵩,你笑得和只狐狸一样。还有,喜欢卖关子特别不好!” 第66章 九皇子侍书 魏虎曾是官宦子弟,他父亲因恶人陷害锒铛入狱,他与母亲被一名江湖大侠所救后,一直跟着大侠习武,希望有一日能亲自手刃陷害他父亲的仇人。 魏虎成年后离开师父四处流浪,寻找报仇机会。在燕州城,他遇到前来行刺燕州太守的女马匪,当他了解到这位姑娘想杀尽天下贪官为父报仇后,顿感两人志同道合,当下表明对她的爱慕,与她一起回到山寨,凭借武功与智谋成为马匪头领之一。 如今,山寨只剩下他一位头领,所有马匪以他马首是瞻,称他为寨主。天灾降临,正是他带领兄弟们起事的好时机,他便以“等贵贱,均粮田!”为口号,拉拢来一些流民。他们到燕州某府镇劫富济贫,攒了不少好名声,本想一举攻进甘州,却在半路遇到赈灾军队。 濮阳郡遭了灾,灾民正等着救援,他本不想打劫赈灾粮银,但因他们刚刚收服一批流民,还有一些人并不想留下来,为了稳定这些人的人心,他必须给流民证明,跟着他们就能过上好日子,所以,赈灾粮银就是他们下手的最好目标。 一开始魏虎也是有心理负担的,但是他又想,这批物资被送到前线,到底有多少能到百姓的手中呢?每年南方怜江春汛期时,皇上也会拨银子赈灾,还不是让那些地方官员中饱私囊了?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这方是对的,而且他们打劫到赈灾物资,也可以拿着去救助更多流民,还能扩大他们起义军队伍,何乐而不为呢。想了一晚,他作下决定,派出马匪精英偷袭赈灾军队。 然而,等了一个上午,他却等到马匪全军覆灭的消息。那可是他们山寨里的精英,全都是他的心腹!魏虎暴怒,召集全部队伍想要赶去给兄弟们报仇。而就在这时,一骑两人冲进他们驻地,那骑手马术很是了得,不仅能避开众人攻击,还能控制着战马从阻拦他的马匪头上跳过去。 魏虎大惊,一声爆喝,抽出自己腰刀,飞身而起直逼骑手。不成想,那骑手背后的箭手,攥着一柄黑箭,就向他眼睛扎来。 魏虎侧头一个翻滚,躲开箭手攻击,再次飞身迎敌之时,那骑手已勒马回转,毫不恋战,调头就走。魏虎心中一片惊疑,向前追了几步,一声破空声,黑色箭矢飞射而来,直直定在他前面的土地上,箭尾还绑了一张字条,随着箭尾晃动了两下。 “寨主!” “寨主小心!”手下兄弟团团围来。 魏虎惊得一身虚汗,他不敢想,如果这支箭对准的是自己的头,自己今日是否还有命活着。 “他妈的巴子的,寨主,你没事吧?这朝廷的人太嚣张!”他兄弟钱二财跑过来扶他,见地上有箭,直接上前拔出,将上面字条递给他。 魏虎接过字条,展开一看,脸上顿时黑了一半。 “寨主,怎么了?”钱二财有不好预感,忍不住追问道。 魏虎气得将手中字条揉烂,咬牙恶狠狠道:“他们说,不想让兄弟们尸身被焚毁,就用普通流民去换。”北轩习俗上人死后都是入土为安,那些被焚烧的不是妖魔鬼怪,就是万恶之人,这些人将受到诅咒,身体灰飞烟灭,灵魂无法进入轮回。焚毁于他们来说,是一项泯灭人性的惩罚,他们这些马匪杀的又不是无辜之人,他们也是有道义的,怎么能被如此对待! “岂有此理!”钱二财嚷嚷道:“寨主,我亲自带兄弟过去,一定把兄弟们的尸首抢回来!” 幸运跑回来通风报信的马匪惊恐道:“他们……他们有能炸出火的球,可厉害了,寨主,他们杀人不眨眼,像是来自地府的恶鬼!” “怕他们干什么,不过是虚张声势!”钱二财不信,朝廷的人除了在边疆上与匈奴人对战的将士,还有些血性,可称得上一声男子汉,其他的不过就是一群跑来镀金的贵族子弟,他们只会装装样子,等待机会升职。他大骂着朝廷不仁,皇帝不作为,抄起一柄长刀,招呼其他兄弟一起,就要冲出去找赵元嵩他们。 “等等,二财,不得鲁莽。”魏虎叫住他们,看了看周边缩头缩脑的流民,突然觉得将不愿留下来的流民放出去也不是件坏事,起码不用分配给他们粮食,一直白养着他们,也不用再对他们多加管束,以免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他是山寨寨主,不能就这般轻易被别人威胁,他一定要想出一个方法,给那群官宦子弟一个痛击才行。 骑手与射手回归,赵元嵩马上召集其他士兵准备迎敌,又让一群亲卫守在九皇子左右。亲卫长当仁不让,抽刀立于最前面,与他关系要好的几名亲卫也是分立于他两侧。 不一会儿功夫,一群马匪举着刀枪棍棒呼喝而来,只有为首几人骑在马上,其他人一身杂乱徒步跟在后面。他们穿什么的都有,大红织锦披着,文士袍子掖在腰间,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女子外翻长毛比肩,头上裹着看不出颜色的纶巾,看他们模样,可见没少打劫富商官绅。 别看这些乱七八糟的马匪,身上衣衫不整,手中的武器却是实打实的高级配置,而且他们人人脸上堆着横肉,行动也很是敏捷,可见并不是忍受着饥饿的流民。 为首者皮衣皮帽,他勒住马一挥手,马匪也是分立两旁,最后面有几个马匪用鞭子驱赶着一群衣衫轻薄的瘦弱流民往前冲锋。他们离赵元嵩等越来越近,根本没有停下来想要谈判的趋势,而是直接将这些流民当成挡箭牌,用他们来抵挡会爆炸的火弹。 “可恶!”亲卫长几个恨恨咬牙大骂。 赵元嵩见了也是鼻子差点气歪,这群人竟还有脸喊:“等贵贱,均粮田。”他们这群畜生明明根本不拿百姓当人好不好!九皇子怒不可遏,扭着头看赵元嵩:“元嵩,怎么办?” 赵元嵩气得踹了一脚旁边装藤球火弹的木箱子,厉声道:“弓箭手,天女散花式。”他眸子死死盯着流民身后的马匪们,像只择人而食的野兽。 九皇子低头看了看被赵元嵩踹的在箱子里乱滚的小火弹,又看了看那为首的马匪,眼睛一眯,对一旁的刘勇道:“去拿本殿下的弓来。” 刘勇小心脏一颤,心道:殿下您哪里带着弓来了?上午用的那柄明明是从地上随便捡来的啊! 九皇子见他发愣,拧眉道:“还不快去,耽误了本殿救人,为你是问!” 刘勇无法,转身从一旁的弓箭手中抢下一张弓,递到九皇子手中。九皇子见了,对刘勇行为很不满,却也没多说什么,拾起木箱里的一枚火弹,招呼被夺了弓的射手,指了指箭尖,“爷来射,你给爷装弹。刘勇,你去点火。”刘勇啊了一声,看明白后,马上就位。 赵元嵩扭头扫视他们,眼睛一亮,又招来那名神射手,同样发射火弹。他见马匪已经很近,一声令下:“不顾百姓、反动作乱者,杀无赦!” “是!不顾百姓、反动作乱者,杀无赦!”神射手的箭应声而出,九皇子随后,其他弓箭手马上弯弓搭箭,把箭向着天空射去。 魏虎没想到朝廷竟不顾流民,还真敢用箭射他们,但当他看到他们将箭矢射向天空,不由嗤笑出声:“不过是吓唬咱们,兄弟们……”他的话声还没落,头顶啪的一声,有瓦罐炸裂声音,随后是滚烫的油点、火花从天而降,直接打了他一头一脸,“嗷!”就那么一愣神,他就被大火吞噬掉,痛得他摔下马,满地打滚。 亲卫长见状,立刻招呼面前被当成靶子的流民向路两旁躲,“快跑,向外跑。”流民被马匪打怕了,刚才又见官兵用箭指着他们,他们整个都绝望了。事情突然转变,他们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尖叫着逃开。 “不顾百姓、反动作乱者,杀无赦!杀!”赵元嵩又是一挥手,所有士兵齐齐大喝并凶神恶煞般向马匪冲了过去。原本还气势汹汹的马匪顿时被吓破了胆,丢掉手中武器慌不择路四散逃开。有些甚至混进流民当中,被身旁的流民发现,直接将人推向士兵战刀下。 一番厮杀下来,大多数马匪选择投降。魏虎身上大火被扑灭,留下一身的烧伤,钱二财半扶着他,嘴里说着关心之语,小眼睛却在向四周打量,寻找可以逃脱机会。 就在这时,一阵隆隆马蹄声传来,全副武装的百人轻骑军队瞬间到了眼前。为首的将军一身青铜铠甲,满身肃杀,轻轻瞥过来的眼神冰冰冷冷,钱二财只觉得自己胸口一紧,仿佛有一根冰箭穿过了他的心脏,他吓得不由屏住呼吸,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来者正是风敬德,他目光在赵元嵩身上来回巡视一圈,然后跃下马走到九皇子身前,抱拳请罪道:“臣护主不力,请殿下责罚。” 九皇子早就注意到风敬德之前那眼神,他对赵元嵩眨眨眼睛,哈哈一笑道:“没事,没事,风将军来得很及时,看本殿与元嵩已将这群穷凶极恶的马匪全部抓到啦。” 风敬德点点头,“殿下威武!”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获得夸赞九皇子眼睛更亮了,他用肩膀撞撞赵元嵩,用眼神示意自己的确很厉害呢。赵元嵩也跟着笑,却在抬眼去看风敬德时,发现他身后流民中突然蹿出一名手持弓箭的马匪,“将军,小心!”他想也没想,直接扑向风敬德。 第67章 九皇子侍书 “保护殿下!”亲卫长冲上来一刀解决了马匪。 风敬德抱着赵元嵩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流箭,然后冷着脸将人提起来,盯着赵元嵩眼睛厉声问:“我和你说过什么你忘了?” 赵元嵩心里发虚,他眨眨黑葡萄眼睛,可无辜了。“将军?” “我说过,不能再有下次,你干了什么?”将军大人面无表情,眸子里的所有情绪也都收敛起来,看上去要黑化一样。 赵元嵩缩了缩肩膀,可怜兮兮道:“我……我一时慌了,就,就扑过去了。” 风敬德拳头握得死紧,真想吼他一句不自量力!上一世这样,这一世还是这样,这么喜欢舍己救人,是想让自己欠他无数条命,用生生世世来还么? 风将军真生气了,赵元嵩有些害怕,上前两步垂头乖乖道歉。 九皇子见到这样的赵元嵩惊得瞪起眼睛,低声对一旁的刘勇道:“这真是元嵩么?真是那个时不时开嘲讽,鬼心眼子多多的赵元嵩?” 刘勇也看着稀奇,来了特别经典的一句:“殿下,这是一物降一物啊!” 赵元嵩耳力好,听到他们调侃,脸皮一红,再看风敬德时,目光带上羞赧。 风敬德叹气,无奈道:“不可以再有下次!” “我知道了将军。” 之后赵元嵩打着皇上与九皇子的旗号,将死掉的马匹分发给流民,并劝他们重返家乡,皇上恩泽马上会下来,请大家不用担心。风敬德派出一队人马将马匪押往甘州城,他们在此耽误太多时间,接下来要日夜兼程直奔濮阳郡而去。 濮阳郡的雪完全融化了,路旁的树木吐出嫩芽,地上的青草泛起新绿,仿佛春天一夜之间降临。他们大队人马赶上运赈灾粮银的车队,直奔发生地动灾区,所经村落只剩下老弱妇孺,打听之下,是三皇子强征灾民为徭役,把男人们赶到山里开矿去了。 出了这种事,九皇子不敢上报给皇上知晓。他此时特别希望军队里有督察府的人,他作为皇子不好讲皇兄不是,但由督察府的人上揍,他就不用担上迫害兄长之罪,又能为百姓伸冤了。 燕山山脉五沙岭处一山谷,用山石和木头累积而成的防御小楼,将两山壁之间的道路封死,遥遥望向山脊,全副武装的士兵十步一哨,面朝谷口全然戒备着。 风敬德带队上前交涉无果,三皇子更是不愿出来一见。九皇子很是头疼,“要不,我还是上折子问父皇怎么办吧?” 赵元嵩摇头:“没时间,八百里加急,一个来回也要半个月之久,灾民等不起,他们会对朝廷越来越失望的。” “那怎么办?直接攻打进去?”九皇子瞄了瞄不算高的哨卡,为难道:“可是,三皇兄他不承认私自占矿,到时再反咬一口怎么办?”他是不聪明,但宫斗伎俩还是知道一些的。三皇子完全可以说刚刚发现铁矿,正派人去勘探,掌握更确切的消息才好向父皇禀报,他们攻进去救流民,反而有可能被诬陷成有抢夺矿脉之意。要知道,在父皇心里留下疑窦,想洗白是很不容易的。 刘勇嘀咕:“唉,就是不知谁是督察府的探子,也不知他有没有将这里的消息送出去。” 风敬德看看天色:“百姓要紧,咱们先绕过五沙岭,进濮阳赈灾吧。”赵元嵩也没想出其他办法,只好点头同意。 山谷中大帐内,三皇子听说风敬德他们已经绕道走了,顿时舒了一口气。一旁躬身垂手而立的男人,眼珠转了转,上前一步道:“殿下,风长缨那人从小诡计多端,微臣怕他们使用障眼法,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啊!” 三皇子一脸焦虑地坐在主位上,一下一下薅下巴上的胡茬,前不久与流民发生冲突时,他失手杀了人,现在还在做恶梦,精神状态一点也不好。听说皇上派九皇子与风敬德前来赈灾,他立刻意识到他们来者不善,更何况他现在所作所为,要是让皇上知道后,一定落不了好果子吃。“刘卿你说怎么办?” 这被称为刘卿的男人,正是被贬到濮阳最北小镇做县丞的刘贤左,他本以为自己一生将会在寒冷之地老死,没想到上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遇到被流民围堵的三皇子。他抓住时机上前自荐,帮三皇子脱离流民围堵,来到燕山发现精铁矿,他又献计助三皇子私下囤兵。 定国公府如今龟缩不出,十万天罡军还是挺招眼,但他们有誓言在,不会轻易离开蓟水郡。谁都知道皇上疑心重,定国公府没落后,蒋派首当其冲代替定国公府,成为皇帝心中忌惮势力。三皇子母妃被打入冷宫,蒋派不再被重用,都是皇帝欲打压蒋派的先兆。三皇子此次办事不利,回京指不定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故而,刘贤左这位皇帝前近臣,很容易钻了空子,寥寥几句就将三皇子说动了,现下三皇子对他很是信服。 刘贤左故意制造紧张情绪:“殿下来濮阳也是想挣功绩,能有机会为贵妃娘娘说些好话。然殿下之孝心未必有人会懂,再被有心人稍加利用,传到皇上耳朵里会不会变了味道呢?风长缨他们来此的真实目的……殿下,还是派出一队人马偷偷监视他们吧,如果他们真是来赈灾的,咱们再与他们汇合,如果他们是想……殿下也可偷偷联系蒋相另行打算。” “好,就照刘卿说的办。” 赵元嵩他们进入濮阳郡,路经几个村庄,根本没发现一个活人,很多茅草屋都被大雪压塌了,鸡鸭猪狗等连半根毛都没见。一路泥泞,一路死寂,一座座空置房屋在失去人气后,显得格外阴森可怕。 赵元嵩不经意间的回头,发现空旷的田地里有什么在动,“等等,看,那边是什么?” 风敬德挥手派出两大兵冲出去查看,那是个瘦的只要趴在田埂中不动,就能让人忽视的青年,他脸上有一道鞭痕,红肿带着冻疮,一动便流出一股透明液体,看上去又恐怖又恶心。两大兵将他拖过来,他吓得缩成个球。 赵元嵩下马走上前,轻声问道:“你是谁?” 青年抬速瞟了他一眼,马上将目光移开,脖子又缩了缩。赵元嵩觉得他很像是一只吓破胆的小奶狗,想了想,招呼一名士兵拿点干粮再烧点热水过来。当士兵拿着准备好的食物过来,青年鼻子动了动,瞬间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士兵手中食物。 九皇子看着新奇,接过士兵手中食物递给青年,“给,吃吧。” 青年并没有马上接过去,而是忍不住吞着口水,警惕望向九皇子。 九皇子被逗笑了,“你真像父皇兽园里养的小狼狗。” 他这话一出,青年突然动作,迅速打掉他手中食物,目光恨恨瞪向九皇子,就算被士兵用刀架在脖子上,那眼神也没变一变。 赵元嵩制止士兵殴打青年,又叫人再弄碗热水给他,回头对吓跌坐在地上的九皇子嘲讽道:“九爷,你也只有这身份高贵些,也没比别人多长两条胳膊或多张嘴。如果去掉这层身份,你要是遇到他所遇到的,还能像他一样坚强的活着么?” 刘勇最看不惯赵元嵩没大没小,碍于风敬德面子,只轻喝了句:“赵侍书,请注意你言行!” 生长在皇家的九皇子,瞬间明白赵元嵩是在提点自己。他们一路行来所遇到流民,就是打着“等贵贱,均粮田!”的口号想要造反,他刚才的玩笑话着实不当讲,一下子刺激到青年脆弱神经。九皇子马上阻止刘勇,放下身段蹲到青年身边道歉道:“哎呀,我没别的意思。我在家被娇养惯了,有时说话不分时宜,请你见谅啊!”等士兵又拿来食物和水,九皇子接过,再转身双手奉给青年,青年不拿,他手就不放下。直到青年肚子里传来咕噜声,九皇子将东西往前送了送,青年舔了舔嘴唇这才接过来。 刘勇又要出言阻止,赵元嵩立刻将人扯开,在他耳边低声道:“刘公公,你想阻止殿下扬名的机会么?” 刘勇一愣,看看赵元嵩,又看看九皇子与青年,眸子突然亮了起来。 赵元嵩满意点头,暗道句:还好,皇宫里出来的人,最傻的也不是真的傻啊! 等青年吃饱,精神不再紧绷,九皇子将路上所见所闻说给他听,尤其是那帮把普通流民当挡箭牌的马匪。“我之前还真以为他们是为了百姓伸张正义,唉,没想到,他们不过是以那个口号引更多百姓为他们效力罢了。” 青年默不作声听着,直到九皇子说完,他才轻声问道:“你说你们将马匪全杀了?” “没全杀,只斩了大部分,剩下的马匪已交送给甘州城,他们最多也只能活到今年秋分。” 听到此,青年突然扑通跪倒在地,吓得九皇子一错脚,又一次跌坐在地上。青年抬起丑陋的脸,红着眼睛道:“大人不仅对在下有舍饭之恩,还帮在下报了杀父之仇,今后品如凡的命就是大人的。” “你快起来,有什么慢慢说。”九皇子去扶人,他第一次感觉到帮助别人的快乐。 赵元嵩过来劝道:“是啊,你先起来,有事慢慢说。”赵元嵩看得出,他是真心实意想用一条命来报答九皇子。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德让人支起简单营帐,赵元嵩从行礼中翻出一瓶金刚藤消炎药送给品如凡,又向他询问起马匪之祸。赵元嵩这才知道马匪头目叫魏虎,他们在濮阳郡杀了不少富商乡绅,还抢了大批粮食与金银,没少作恶。 品如凡见他们没有之前来赈灾的朝廷官员凶恶,而且打掉了马匪,心中有百姓,思量下将胸口藏着的羊皮卷掏了出来,“这是家父留下的一张藏宝图,在下将之献给大人。” 九皇子惊喜,接过来展开,看不懂,特别自然将之转手递给赵元嵩。赵元嵩看了看,将图颠倒,招手让风敬德过来看,指向一处山脉问:“这是燕山五沙岭?” 风敬德确定那里就是五沙岭,他再看图上其他位置,这竟是一份濮阳郡特产地图,上面除了矿脉、林地,还标注了各种粮食产区。不管在军事上还是商业上,它都称得上是一张货真价实的“藏宝图”了。 “报,殿下,将军,后方发现敌情!”一名士兵在营帐外大喊道。 第68章 九皇子侍书 风敬德马上带兵去查看,刘勇叫亲卫长过来保护九皇子。猝不及防下,品如凡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自己是被九皇子一行救下的。目光落到帐内最为冷静的赵元嵩身上,只见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来划去,仔细研究着什么。 这个人气势不显,却要比九皇子有主意,外表看上去像个被人娇宠的小纨绔,内里给人一种沉着冷静处事不惊之感。说不出为什么,这人看上去既矛盾又毫无违和感,除了那位将军,全场最显眼的也就是他了。 赵元嵩不爱学习,却对游记杂学很感兴趣,通过地图,他能看出这里农业发展最为丰富,如果好好利用,起码整个濮阳郡不会再有流民。赵元嵩拿着地图,目光停在一处平原标有薯的地方,目测离他们此地距离不算远,如果他猜得没错,这种薯就是秦先生杂记中提到的药薯,可食用也可以用于医药,据说有补中益气,滋阴补肾功效,还特别易栽培,产量也相当可观。如果成功从南方引进黍米,再加上这种药薯调理五脏,北轩还会有饿死的百姓么? 说句大逆不道的实话,如果皇帝陛下不整天疑神疑鬼,大臣们也不整日作天作地,总想着把政见不和的对手扯下马,大家同心协力,把精力放到建设北轩上,北轩也不会再怕匈奴与南辕的腹背夹击啊! 然而,在权力面前,总是有那么多人迷了眼,自私自利,不顾大局。想想武阳赵氏,不就是总将“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当口头禅,在他们眼里没有国,只有家而已。 帐外一阵嘈杂,赵元嵩回过神,走出去看情况。风敬德已将那小股“敌人”俘获,他们是三皇子的亲卫队,此次偷袭是为了赈灾粮银。 九皇子听后大怒,他不想找兄弟麻烦,给皇家留脸面,却被兄弟惦记上,那既然如此,他还顾忌什么呢,被父皇骂不孝不悌不睦也没所谓啊,反正他对那个位置没想法,名声再坏他还是皇子啊。为了解救濮阳无辜百姓,为了揭开三皇子的狼子野心,九皇子下令风敬德全力出击,将三皇子捉拿押送回京。 大队人马调转方向,对五沙岭展开攻击。三皇子亲卫根本没与流民发生过正面冲突,多是掩护着皇子殿下撤离,而跟九皇子出来的这群人,经历过两场战斗,胆子可以说是练出来了,再加上有风将军出神入化的兵法布阵,两军对垒,谁胜谁负不言而喻。 天黑之前,赵元嵩跟在九皇子身后,踏入五沙岭地区,三皇子与他几名心腹被关押在他们囚禁不听话流民的地方,据说三皇子身边跟着的刘县丞逃跑了。风敬德下令重点看管他们,待九皇子上折子请皇上批示后,再对三皇子进行处理。至于是否继续深入濮阳赈灾,也得等皇上命令,从国家利益上来说,精铁矿的发现更重要一些。 赵元嵩看看那些被强征来的流民,建议道:“要不这样,咱们就将赈灾点设在五沙岭吧。吸引没了房屋农田,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到这边来定居,以后五沙岭矿场可能会需要很多力士的。” 九皇子眼睛一亮,“说的也是啊,就这样办吧。” 刘勇这回抓到重点,知道赵元嵩又在给九皇子做脸。果不其然,这消息传出,百姓们大赞九皇子大公无私,一心一意地为国为民。当下乐得他跑去亲自督促火头军熬粥,今晚先舍一顿大米粥再说。赵侍郎见了,阻拦道:“人啊,都是不知满足的,你第一顿就给他们这么好的吃食,先不说那些贪心的会不会跳出来争抢?就说大米用完,你再发下杂粮豆粥,他们可否还能咽得下去?会不会引来更多不满?” 在不远处的赵元嵩听到,对这个理论很感兴趣,走来追问道:“那按赵大人的意思,应该怎么做呢?” “九殿下拯救了流民们,所以流民们才会很感谢他。”赵侍郎神神道道这么一句走了。 刘勇嘀咕:“舍的不管是哪种粥,都是九殿下的恩泽啊,他们为何还要埋怨。” 升米恩斗米仇啊!人类的劣根性永远泯灭不了。赵元嵩眼珠子一轻,坏主意马上就来,他对士兵吩咐道:“去,挖些土倒锅里,再加杂粮豆子进去,不用煮太烂,能吃就行。” 刘勇大惊,“赵侍书,这怎么使得!” “怎么不使得?对于快饿死的人,这些就是救命粮,对于只想吃白食的,那就让他们永远吃一嘴泥。天下没有白来的吃食,想要更好的东西,要用双手去换。北面燕山鹰嘴崖那边不是正要建防护墙,愿意干活的,才可以领到不牙碜的吃食。”赵元嵩手一背,微微昂着下巴,那模样就是个欺压百姓的小纨绔。“粥还要熬的稠稠的,能竖着插筷子那种!” 刘勇想不通赵元嵩又在作什么妖,跑去向九皇子禀报,九皇子眯着眼睛想半天,恍然道:“元嵩好主意啊!这样,咱们建防护墙的银子可以省下一部分,不仅能用于购买更多粮食,还能为更多流民提供吃食。掺了沙土的粥,满满一碗,吃不死人,既能饱腹,还能断绝流民形成好吃懒做的脾性。好,真好!不愿吃这份苦,就回去种田,一切自愿,他们想闹也不占礼啊!”给流民们提供一条可以生还的路,再有强大的武力镇压,怎么可能还出现魏虎之辈的势力呢。 九皇子真心佩服赵元嵩有颗好使的脑子。 次日天亮,三皇子身边小太监带路,赵元嵩等人进入矿场地区。距离主帅营帐二里半的地方,因地动产生的山体滑坡,露出大半个山峰中锈红色矿石,离山体滑坡半里外的半山腰,有一处浅山洞,是前不久,三皇子下令开的矿洞。 洞口深度还不足一丈,石壁上闪着一层金属光泽,在空气中散发出一股铁锈味。风敬德捡起一块散落在洞口的矿石,用力打向山洞壁,火花四溅,都不用熔炼,赵元嵩更知这处矿脉可以说是精铁中的精铁了。 赵元嵩走进山洞摸摸山壁,突然生出“这要是自家的该有多好啊!”的念头,纯精铁冶炼出来的,那都可以称之神兵利器,给天罡军武装上,那不是更加所向披靡喽。赵元嵩突然凑近九皇子,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久。九皇子眼睛中先是不赞同,后又升起一点点犹豫,最后再变成豁然开朗,最终同意赵元嵩想法。 没人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见到赵元嵩的笑容,大家猜测他定是又有了鬼主意。当天,被叫停的开采工作又开始秘密启动,一车一车的精铁矿石被运到另外的隐秘处隐藏。风敬德很快发现端倪,询问赵元嵩,赵元嵩对他可爱地眨眨眼睛,“将军,三皇子开矿这么多天,却半车没少,也没冶炼成铁锭,他顶多有个私开矿脉的罪啊。那什么,这里离蓟水郡挺近的……” 赵元嵩这是想给三皇子扣上更大一顶帽子,帮太子殿下彻底铲除蒋派势力,顺便再给自家捞些好处么? 以风家人忠君爱国的本性来讲,风敬德只想忠于皇上,并不赞同现在就开始站队。但未来皇权变了又变,匈奴南下,南辕起兵,北轩整个民不聊生,只有天罡更加强大,才能护住更多百姓。 风敬德默认了赵元嵩做法,转身以监管五沙岭防御布置为由,实际上飞鸽传书给正在蓟水郡处理褪甲还耕事宜的风敬严,让他派人过来拉精铁矿石。 风敬严得到消息,立刻点兵,为了配合赵元嵩,他们要做得隐秘些。正给儿子修书痛骂女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冯玉林,听说赵元嵩弄来好几十车的精铁矿石,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这,这真是太好了!有了精铁打造出来的神兵在手,别说匈奴人的弯刀,就连大奥的马刀,那也可以直接上来拼上一拼了。 几十车的精铁矿,少说也能武装一支先锋军了吧!啊嘿嘿,啊嘿嘿嘿,什么糟心的破女儿,爱去哪去哪,等她哥把人找回,狠抽她一顿鞭子就好。哎哟,精铁矿啊,神兵利器啊,我的先锋军哟! 风敬严看着冯玉林扔掉家书,捧着密信笑抽的脸无奈摇头,暗忖:怪不得冯翠儿这么不听话,原来没娘的孩子真的没人疼。 “二少夫人真乃神人,先是金刚藤甲衣、火弹,后是与西夷的通商,再来又是精铁矿,他还能给咱们弄点什么回来呢?”之前冯玉林还看赵元嵩千百个不顺眼,如今再看,好嘛,这位小纨绔不仅脑袋聪明,手段也很了得,最重要的是他经常往天罡军捣腾好东西,都快把天罡军变成这片大陆最强大的军队了。 五沙岭,流民得到安抚,很多人投身于修建防护墙的工作中,有小部分愿意重返家乡。 “敌袭,敌袭!”突然士兵敲着锣,从半里外的哨塔奔回来,引来一众流民惶恐大叫。 赵元嵩与九皇子同时钻出各自营帐,“怎么回事?”赵元嵩拉住敲锣士兵。 “回大人,北边有匈奴人攻过来了。” “啊,快逃啊,匈奴人打过来了!”确认实情的流民惊慌失措,他们从北面刚刚成形的防御墙边往南跑,口中不断的喊叫着,与紧急集合的士兵撞在一团,场面很是混乱。 第69章 九皇子侍书 赵元嵩躲开惊慌四窜的流民,率先冲到防御墙上,不太高的城墙外,风敬德长剑挥下,命令万箭齐发。然而,面对凶性大发的匈奴人,这群士兵不管有没有战斗经验都被吓得腿软,他们甚至还有好几个,吓得根本拉不开弓,那软趴趴的一箭射出去,只落到队列阵外。唉,这群人别说和天罡军相比,就连长阳守军半分也是比不上的。 毫无杀伤力的箭雨过后,匈奴人停下进攻的铁蹄,在一片哈哈大笑声中,拖出一名中原人,其中将胡子编成麻花辫的大汉,操着不太标准的汉话大喊道:“原来中原人只有这点本事,如那只会呱呱的黑鸦,怎能与我草原上的雄鹰相比!”大汉将那中原人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起来丢在两阵之间,笑道:“这人说,你们这里不仅有粮食还有大批的银子和铁矿。快投降吧,只要你们投降,我们便不杀你们的。” “刘贤左!”赵侍郎跟着冲上防护墙,瞧见两军间那人,气得手拍墙垛吼道。 “怎么会是他?”九皇子也在反抗掉刘勇百般阻挠下跟了上来。 刘贤左,那个只会纸上谈兵,总想害他男神的尚书侍郎,没想到他被贬到这么偏远的地区来还能作妖。赵元嵩危险眯了眯眼睛,真想直接给他一箭,当场要了他性命。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战场中的风敬德根本不听威胁,他一手控马缰,一手持长剑,用剑尖点出一名弓箭手,让他对准匈奴喊话大汉开射。匈奴人骑术好,迅捷向马侧一倒,麻花辫胡子大汉成功躲开这一劫。他骂了一句匈奴语,怒目圆睁,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抽出腰间弯刀,从马上一跃而起,落地前唰地劈了抱着肩蜷缩在阵中的刘贤左。即他之后,那群匈奴人发出狼嚎,向北轩军队冲来。 匈奴人的铁蹄与弯刀,带来无边的凶狠与残暴。他们稍稍斜侧身体,手臂向下一挥,北轩士兵的肩膀就被劈成了两半。正如他们所言,他们是来自草原的雄鹰,来自草原的战狼,像猛兽在捕猎,弯刀左挥右砍,轻巧地取了他人性命。 那一刀贯穿了刘贤左的肩膀直到后背,一股股鲜血流出,疼痛让他额头冷汗涔涔,失血让他视线开始模糊,他使出最后的力量去看北轩人的军队,被他嫉恨着的风敬德正手持长剑与砍了他的匈奴人大战。 他不是有意背叛自己人的,慌乱中遇到匈奴人,他只想保下自己的性命。真的,他……好吧,他也不知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军事上,明明自己比风敬德更胜一筹,可每每实战时,为何他的计策总是失败?真如骠骑大将军所言的,他的失败源于他没有真正上过战场?他有点不甘心,既然风敬德这般厉害,那就让他对付匈奴人吧。 为将者,不是应该珍视自己性命,坐在大帐中运筹帷幄么?如果大将战死了,那剩下的军队不就成了一盘散沙?血流得越来越多,刘贤左眼前发黑,身上也觉得很冷。他想,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弄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真的很不甘心! 不成,他还不能死去。他用尽最后力气睁开眼睛,寻找匈奴人的头领,只要杀了那个头领,赢个好名声,他就不会牵连到父母妻儿。找到了,就在那,他要杀了那人才行。 刘贤左好不容易爬起来,不管不顾得跌跌撞撞向匈奴头领冲过去,却在半途中被匈奴人一刀砍了头,血如泉涌,喷溅那匈奴人一脸,他的头在地上滚了一滚,目光死死盯着匈奴人头领方向,死不瞑目。 北轩士兵出现伤亡,他们竟吓得阵脚大乱,胆怯得像鹌鹑一样向后缩。风敬德一马当先,挥着长剑大喊道:“给我冲上去,砍他们马腿!”可是,这群被吓破了胆的士兵,见了这么多死人与鲜血,已经没了斗志,如果不是威慑于风将军威名,他们早就转身逃跑了。 “九爷,将军他们需要支援!”看到下面场景,赵元嵩太阳穴突突跳,脑门浮现青筋,此时,他对匈奴人的滔滔恨意,已被对这群无能士兵的失望与气愤所取代。他请九皇子下令发兵,余光中,他又看到防护墙内一片乱糟糟景象,不仅流民在惊慌四散逃窜,就连皇子们的亲卫们也跟着慌了起来。 这时,刘勇慌里慌张冲上墙头,扯着九皇子急道:“殿下,殿下,奴才求您了,快向南门撤退吧。匈奴人向来凶残,一旦激怒他们,绝对是不留活口的。您若有个差迟,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就完啦!” 九皇子很不高兴,打开他的手,“你要是怕了就滚,身为皇家人绝不能不战而逃!” 这样不行啊!赵元嵩转回头望向风敬德方向,眼中满是担忧。就算将军再用兵如神,士兵却毫无战意,也不可能赢了这场战斗啊! 就在这时,他看到倒地的刘贤左,又爬了起来,冲向一名身材矮胖,头戴黑貂皮帽子,两侧耳前坠着同色貂尾的匈奴人。虽然他最终没能冲到那人跟前,但他的动作已指出那人可能是个重要人物。赵元嵩询问一旁的赵侍郎:“赵大人,您看那匈奴人的战马要比其他人的高大些,身上除了毛皮,内里还穿了棉锦衣物。他会不会匈奴人头领?” 赵侍郎摇摇头,“不知啊,我来濮阳郡这么久,也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匈奴人。” “好吧,不管他是不是头领,咱们都要试试。”赵元嵩道。 九皇子推开碍事的刘勇,靠近赵元嵩兴奋问道:“元嵩,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了?” 赵元嵩勾唇一笑,目光定在赵侍郎身上,“赵大人,听说您师从白马观?”在赵侍郎不明所以的点头中,赵元嵩挑眉问道:“那您一定会‘作法’吧?” 赵元嵩带来的藤球火弹还剩下几个,用得巧妙的话,可产生出人意料效果。他可没忘在长阳关时,陈县令说过匈奴人对未知事物总是怀有最大的敬畏之心呢。他如此这般对赵侍郎道出计划,听得赵侍郎连连称奇。 在赵元嵩的安排,九皇子的命令下,所有道具各就各位。刘勇抖着腿靠到防护墙边缘,用他尖细且极具穿透力的嗓子大声诵读着《无衣》。随后一声声鼓点响起,伴着刘勇的反复诵读声,赵侍郎站在墙头,大开大合比划了几招剑式,终于渐渐将正在战斗的两军的注意吸引过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火来!”随着他一声大喝,以剑指天,轰隆一声,半空中炸出无数火花,吓得匈奴人一大跳。 赵侍郎呵呵一笑,剑尖指向之前被赵元嵩认作匈奴头领的人,喊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火攻,灭杀!” 嗖嗖几声破空,斥候报信用的响箭与火弹同时发射,在匈奴人的队伍中炸开,猝不及防下惊了他们战马。 就听防护墙上的赵元嵩与九皇子扯着脖子喊道:“天助我北轩,驱除匈奴贼寇,杀啊!”防护墙大门一开,九皇子亲卫长率兵出战,“杀,杀,杀!”不管是否能真的打赢,气势先找回来再说。 风敬德马上举起手中长剑吼道:“侵我中原者,杀!”他挥出的每一剑,剑剑毙命,飞溅到他身上的血,将他染成恐怖修罗。看到将军大杀四方,又有《无衣》背影音的鼓励,胆小的将士们停下他们后退的脚步,重新举起手中刀剑,向敌人砍杀而去。“杀啊,侵我中原者,杀!” 一直以来,他们这群没真正接触过匈奴的人,总将匈奴蛮夷想象成凶神恶煞的鬼怪,他们彪悍、凶狠,动不动屠村对北轩展开报复。他们对匈奴人的恐惧感由心而生,初次见到他们,心中毫无对抗勇气,生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京都。如今,看着被火弹吓破胆的匈奴人,轻松被风将军斩杀,他们顿时勇气与信心大增,他们再也不想被人说成靠祖宗庇荫才有了升职当官的机会,他们要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们是一名真正的军人。 赵元嵩见北轩军气势大振,马上命令弓箭手换上重弓,重弓所配的箭矢均是铁质的,这种弓的弓弦较粗,力度大概有三石左右,北轩军中能拉开此弓的人不多,而且射出一箭后,弓箭手手臂会有些脱力,需要休息一会才能射出第二箭,但每个重弓手都是箭无虚发的,被军中人公认为是神射手。 火弹在匈奴人矮胖头领头顶炸开,溅了他一身油,滚烫的油点在他身上润开,带来地狱之火的灼烧,他哀嚎一声,跌下马,翻滚中被大火吞噬。白神啊,他好疼,快来救救他!然而他们的神明根本听不见他的哀求,一支钢铁利箭噗呲一声穿入他的胸膛。 “天泰头领!”麻花辫胡子的匈奴大汉见了这一幕,睚眦欲裂地冲过来,看他的头领倒在火焰中再也没有动弹,他在悲愤中红了眼,举起弯刀对手下匈奴人大喊道:“杀,杀了这群中原的两脚羊……呃……” 麻花辫胡子大汉被九皇子误打误撞的一箭射伤了手臂,他只觉举起弯刀的手臂瞬间失力,猛地又有一股大力将他向后拉扯,让他摔下马去,而后北轩领头将军飞出他手中长剑,一剑贯入他胸腹,这时他才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巨痛弥散在全身。咳,他胸口火辣疼,咳出一口血来,刚想翻滚着躲避北轩士兵刀剑,却见那将军驭马奔来,在从他身上抽出剑的时侯,手腕一个翻转,直接将他的五脏搅烂。最后,他只看清了那将军一双带着嗜血之光的眼睛。 头领与大勇士战死,匈奴人立刻吹起撤退的牛角。从来没见过能在半空爆炸的火弹,匈奴人如蒙大赦,调转马头赶快逃命,而在这期间,那些被箭羽射下马的匈奴人,都被亲卫长带来的士兵捡漏补刀了,亲卫们团结在一起,一鼓作气,个个变得骁勇,将队伍排成锐利三角形,自发形成进攻箭矢阵,追在敌军后方。匈奴人边打边退,死的死伤的伤,有一位大汉发出一声短促狼嚎声,匈奴人放弃抵抗,转身败退而走。 他们不明白,那群北轩士兵明明一开始只是一群没有胆子的老鼠,为何会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凶猛的勇士?难道那个站在墙头跳剑舞的人是他们的萨满?难道他们真的请来了天神来助攻? 风敬德没有对敌人穷追不舍,放回一些匈奴残兵游勇,自此,草原上流传起北轩有火神庇佑的传言。 “啊~啊!匈奴退了,我们赢了!”初次与匈奴人战斗的士兵们,脸上洋溢起兴奋与自豪笑容,他们终于可以在人前昂起头,大声告诉那些喜欢讽刺他们的人,从今以后,他们是上过战场,杀过匈奴人的真正军人! 强国之路 第70章 升官发大财 五沙岭大战胜利的同时,京都风雨骤起。春闱刚刚结束,一位学子突然从永和酒楼后面的客房三层跳了下来,他身上带着一张用血书写的状纸,状告朝廷上某些官吏贩卖试题,营私舞弊,对寒门学子不公。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好多学子聚在衙门门口讨要说法,放榜时间一拖再拖,此次春闱貌似要黄。 庶三爷陪朋友吃饭,正好看到坐在窗边独自喝闷酒的赵元淞。庶三爷眸光闪了闪,走过去搭话道:“小公子如此饮酒,怕是会伤身吧。” 赵元淞抬起黑眸,里面带着微醺的朦胧,“你是谁?为何多管闲事?” “在下只是路人,见小公子面善,才会过来劝上一劝。” “才不要你管,你走开。”赵元淞嗔怒道,因醉酒之故,两颊染上绯红。庶三爷的朋友见到惊艳连连,纷纷过来打招呼,想与之结交。这群人没个正经,都特别会玩,有人劝酒,有人套话,很快便知赵元淞是因此次科考之事而烦闷。“以我之才能定能高中,却被那帮寒门之子破坏,此次春闱要是作废,再开科举就要等到秋闱,可这不是让我失信于王爷嘛!” 赵元淞真的醉了,身边还没有其他人,庶三爷叫来店伙计询问情况,店伙计说与赵元淞同来的华衣公子有事急着离开,这位小公子便自己坐在这里喝酒了。听店伙计描述,庶三爷猜那人很可能是平南王世子。 “王爷?什么王爷?”庶三爷听到赵元淞醉呓,惊奇他见的人难道不是世子而是平南王? 赵元淞嘻嘻一笑,还抛了个媚眼,“才不告诉你,那是我的王爷。” 庶三爷几个朋友见他有趣,对视一眼,起了歪心思,三言两句便劝动他跟他们走。庶三爷坠在后面,神色变了变,最后敛目停下脚步,说自己有事先回侯府了。朋友们笑他总听他姨娘的话最是没劲,庶三爷也不恼,笑笑转身离开。 他从前奉行冤有头债有主,不能连累到小辈。如今暗卫已认主,他手中权力骤减,在花姨娘的咒骂与施压下,他的想法有了松动。赵元淞能与藩王勾结,可见也不是什么好的,就算不要他的命,给他添些堵也算是罪有应得。最重要的是,赵元淞是长乐侯夫妇的心肝宝贝,他要是倒霉受辱,这对丧尽天良的父母定会伤心,想到此,庶三爷胸中郁气全解,尽量忽略良知在心底煎熬的苦痛。 长长嘘了一口气,庶三爷绕路向长乐侯府而去。 科举舞弊一案终是捅到朝堂之上,御史大夫李大人捧着状纸死谏,“天下之患,不患材之不众,患上之人不欲其众,不患士之不欲为,患上之人不使其为也。夫材之用,国之栋梁也,得之则安以荣,失之则亡以辱。”一叩头,又道:“夫工人之为业也,必先淬砺其器用,抡度其材干,然后致力寡而用功得矣。圣人之于国也,必先遴柬其贤能,练核其名实,然后任使逸而事以济矣。故取人之道,世之急务也,自古守文之君,孰不有意于是哉?”又一叩头,“所谓文吏者,不徒苟尚文辞而已,必也通古今,习礼法,天文人事。择实材者,才有邦家之大计,治人之要务,政教之利害,安边之计策。”再叩头:“臣请陛下彻查此事,还科举以清明,还北轩国之栋梁。” 李大人当着百官之面,字字说得铿锵有力,又是与东夷单于和亲在即之时,两大藩王与友好番邦群聚于京,出了这种大事,皇帝陛下为了面子更是要彻查下去,当下恩准了御史大夫参奏,命廷尉令与大理寺正立刻处理此事。然而,此案一查,竟揪出朝廷小半官员,从中谋利最多的官员直指蒋相一家。 皇帝陛下大怒,敕令督察府全面介入。恰在此时,九皇子与督察府密探的折子送达京都,皇帝陛下看到三皇子私开矿脉,圈地屯兵,截杀兄弟,抢夺赈灾粮银,拥兵自重,更是气得直接推翻了御案,命督察府不用再查,直接抓捕蒋相。他亲自带着一队宫中禁军,直奔蒋贵妃宫殿,将人打入天牢。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不日,三皇子被押送回京,皇帝以赈灾不利为由,让他闭门思过。太常寺联合大理寺审理科举营私舞弊案,蒋相暗中贩卖考题营私舞弊之罪属实,蒋贵妃畏罪自戕,其他子孙与蒋正隆的罪名共四十多条,贪赃枉法、私闯军器库、偷到军器图纸、欺压百姓、□□,官不经商,谋害武阳赵氏一族等等,长长的罪诏卷轴写了二尺余。蒋家一夜倾覆,百十余口锒铛入狱。 科举营私舞弊一案牵连甚广,京都大街上除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在巡逻,还多了禁军官兵与蒙面的督察府人缉拿嫌犯。庶三爷走在萧条的平安大街上,看到零星几个匆匆而过行人,暗叹这朝堂上风起云涌,同样也会在一朝一夕之间要了人命。 缓步走进欢悦楼,楼里的客人较往日少了五成,庶三爷站在二楼楼梯口,随意瞧了一眼大堂内情景,正在这时,酷似铃铛的姑娘正好从二楼下来,与庶三爷碰个正着,姑娘先是一愣,很快恢复镇定,还用帕子掩唇对着庶三爷柔柔一笑。 庶三爷微眯眼眸,在姑娘通过他身边时,轻轻说道:“赵二小姐马上就要嫁入平南王府了。” 姑娘脚步一顿,没有任何回应,与平常一样下了楼。 庶三爷想到突然被抓到好多把柄的蒋正隆,又回头看了看那酷似铃铛的姑娘,无声笑了。 等赵元嵩他们回到京都,蒋派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三皇子最后圈禁终生,蒋相与其嫡系子孙被判斩立决,其他人发配边疆,男子充军,女子为奴为婢。 赵元嵩听说此事,与李远行一起到牢中探望蒋正奇,“正奇,需要不需要我帮你向九皇子求个情?” 蒋正奇身穿囚服,头发乱遭,将脸卡在两栏杆间,看向他们:“算了,充军就充军吧,在京都总被兄弟们打压,也许到了军中,我还能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呢。对了,元嵩啊,如果可以,你能让我与我阿娘流放到一处么?虽然会有外祖家照看,但我还是想离她近些。” “行,没问题。”赵元嵩塞给他一个包裹,“拿着吧,路上好好照顾自己。” 蒋正奇接过来,打开一看,惊喜道:“清平白,还是元嵩对我好啊!”说完,他迫不及待地拔开酒瓶灌了一口,一口酒下去,爽得他闭上眼睛,也掩藏住眼角的湿润。朋友交了这么多,最后来看他的只有李远行与赵元嵩,尤其是赵元嵩,他们蒋家与定国公府早就对立,他也渐渐与他疏远,真没想到赵元嵩还会来看他。 “知道你好这口,行了,我这就进宫见九皇子,请他帮忙安排你和你阿娘。”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其实不然,而是经历的事多了,不管穷人家还是富人家的孩子都会长大。“谢谢,元嵩。”蒋正奇深深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将他的音容笑貌全都刻在心中。 九皇子赈灾取得显著成果,抓到犯了错的三皇子更是大功一件。皇上各种封赏下来,九皇子已变成第三位有实权的皇子。风敬德借此官复原职不说,赵元嵩也成了一名五品的太仆寺官员,实际上是挂名领俸禄的闲官。 一个月后,先是九皇子封王大婚,再是泰和公主与东夷单于慕容图的和亲,京都又恢复了往日热闹。然而,长乐侯府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之色。一个月前,府上失踪多年的三少爷终于回了家,侯爷与侯夫人并没有欢天喜地,反而更加水火不容起来。别说下人仆从,就连嚣张惯了的赵二小姐也不再随便出院子,史管家更是待在前院不出。 长乐侯家事变成一团乱,他真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他对妻子尊敬有加,二十多年下来,从没纳过妾,只有几个通房。近来妻子总是没事找事,不可理喻,他才纳妾给她个警示。然而适得其反,妻子闹得更凶,还说他对不起他们曾经的誓言。他不明白,妾也只比通房多了个名分,她不高兴他如此,只要恢复往日态度,对他服个软,那些妾不照样可以卖掉么? 他对儿子信任有加,六年前因儿子的口无遮拦,他下令将他送走,秘密杀了府内二十多个知情或有可能知情的人。为免皇上听到什么流言降罪,他认下赵元嵩,随时可以用他顶罪。然而,一切风平浪静后,他招儿子回京,儿子却执意住在外面参加科举,科举因蒋派的营私舞弊暂停,儿子却仿佛受到什么天大打击。他不明白,春闱取消不是还有秋闱么?他赵守义的儿子从小聪颖,怎么受不住这点打击? 现在最省心的就是他二女儿了,自从平南王府下过聘,二女儿便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备嫁。长乐侯决定趁京都喜事连连,提前女儿亲事,给家里冲冲喜。 建平十三年,五月二十八,长乐侯府门前鞭炮声声,赵二小姐被喜娘背上花轿远嫁南方。赵元嵩这次接到邀请,跟在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的赵元淞身后,将“姐姐”送出了家门。 赵元嵩暗中打量这位失踪多年的“兄长”,他病态中多了几分阴郁,垂眸转身时还有一种别样风情。赵元嵩眯了眯眼,总觉得这人定是在烟花之地待久了,举手投足间竟带了女气。一个大男人,不唱青衣,不演花旦,时不时来这么一下,让人看了恶心得真想一脚踹过去。 “你别得意!”兴许是感觉到赵元嵩厌恶眼神,赵元淞猛然回头凶狠道:“你夺走的,我会一一抢回来。” 几个意思?赵元嵩挑眉,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 第71章 升官发大财 赵元嵩也没空理会赵元淞无端的挑衅,回到定国公府还有一堆事等着他。唉,问题出在万氏身上,她私下挪用中馈,害府内出现大量亏空,定国公夫人一气之下将全府事务全交给他这个男妻来管,并声称自己没有女儿缘。 这事的起因是从冯延亭将冯翠儿找回来开始,冯翠儿毁了自己名声,还以此为要挟非要嫁给风敬德,又是把定国公夫人一阵好气。冯延亭为有这样不知羞的妹妹感到丢脸,强压着妹妹给定国公夫妇磕头请罪,并想带着妹妹自请出府另寻住处。 定国公考虑到定国公夫人心情与鸿胪寺卿家的脸面,便点头同意了。京都不比边关,流言不仅传得快,也比较持久。为冯延亭的仕途考量,把冯翠儿直接送回鸡山关更好,但这话也不能由他这个当伯父的提。 冯延亭兄妹要搬家了,万氏掌中馈却拿不出银子,定国公夫人叫人来询问,她竟找出诸多原因,最不能让定国公夫人受不了的是她把府里亏空全都赖到赵元嵩身上,还说去年年终时,风敬德出征所用骡马来自富商唐家,而非太仆寺驿属,租用骡马费用明明只需二两银一匹,赵元嵩却花了十八两一匹的价格。 定国公夫人寒着脸将茶碗直接砸到她脚边,“住口吧你,你是想我儿死在外面不成!从太仆寺租用大批骡马需要多少审批不说,如有人想从中作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多亏有嵩儿,他只用三日调齐骡马供府里使用,待战事结束,还是他自掏腰包赔偿给唐家的。” 万氏脸色白了白,仍强辩道:“怎么可能,他赵元嵩又不是嫡子,长乐侯府怎么会给他那么多的陪嫁!”见定国公夫人脸色更黑,她忙装娇弱改口道:“婆母恕罪,儿媳并不知还有这事,儿媳接手中馈时,账目便没有对上,儿媳还以为……” 被冯翠儿一气,定国公夫人始终没缓过劲儿来,渐渐将府中事务放手给万氏管理,万氏觉得定国公夫人放了权是不会很快收回去的,便将周转钱放给别人,坐收分红利子,再将得到的好处给弟弟救父亲出狱用。她万万没想到冯延亭兄妹想单过,也没想到定国公想为他们购买宅院。 “风敬威,好好管管你媳妇儿!”定国公看老妻又被气得狠了,一摆手,让大儿子将人带走。“行了,行了,不气了,不就是两万两嘛,我记得蓟水郡前不久送来了体己。” “将军,那钱能用么?那钱都是留给天罡军的啊!”定国公夫人不满他这种态度。蓟水郡送来的体己,八成在定国公手中,这笔钱是十万天罡军的后路,怎么可以随便动用。 “好,好,不动那笔钱,让嵩儿给咱们想办法,听说他在濮阳郡发现药薯,这东西特别好养活,又能当粮食又能当药用。”定国公劝哄道。 就这样,赵元嵩被家里这两位钦点,受命接手府内中馈,管理定国公旗下所有产业。他手中的粮庄、布庄又增加不少,为了利益最大化,他对很多庄子进行改革。 金刚宝衣在京销售量差不多已饱和,他便请九皇子牵线,将制衣法卖给太子,太子背景强大,幕僚众多,还能找到更厉害的绣师,让工艺精益求精,销售扩展到其他国家,还怕赚不到钱? 赵元嵩还免费送上金刚藤制药法,做金刚宝衣的辅料制成药丸,同样可以拿来忽悠番邦人。藤球火弹已在外面亮相,赵元嵩更是拿来做了顺水人情。 太子殿下终于将小纨绔看在眼里,赞许九皇子的眼睛偶尔也能慧眼识珠。赵元嵩有意交好,四皇子外公,如今的武将之首,辅国大将军便没多加为难风敬德。 当太子殿下的人赶制出一批藤球火弹,跑到郊外无人区试验时,那火弹威力没差点惊掉匠人与幕僚的下巴。“快,快去请太子殿下。” 当太子殿下抽空赶来,看到半空炸出的火焰后,饶是有九皇子提前告之,还是惊得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跟来凑热闹的九皇子笑道:“太子哥哥,臣弟没骗你吧?元嵩脑袋可聪明了,他还说将这火弹的导火索留长些,再用抛流星的方法,投掷会更远。” 太子殿下眉目间展开笑意,很快又收住,侧头看向九皇子问道:“天罡军中是否也有这类军器了?” 九皇子:“……应该有吧。可是太子哥哥,天罡军部分褪甲还耕,保留下来的,不过六万人,就算他们掌握制造火弹的方法,又能怎么样?他们一直待在鸡山关镇守匈奴人,不可能对京都有威胁的。” 太子殿下轻轻点头,貌似已经被说服了。九皇子笑哈哈,指了指弓箭又指了指火弹,“太子哥哥,臣弟给您露一手吧。” 被允许,九皇子叫来几名侍卫,弯弓搭箭与自己打配合,向远处目标物上空射出一箭。随着火弹爆炸,桐油洒下,火花散落,目标物下的土地也瞬间燃烧起来。紧跟着普通箭羽也纷纷落下,目标物被戳成千疮百孔。 “太子哥哥,你看这招厉害不厉害?赵元嵩就是用这招击退那群马匪,再配上斥候用的响箭,惊了匈奴人的马,杀那群匈奴人措手不及的。”面对自己紧抱的大腿,九皇子毫无城府的炫耀道。 太子殿下目光盯着燃烧着的目标物,随口夸赞道:“不错。”在他们离开前,他不着痕迹给幕僚使了个眼色,让他可以批量生产了。 时光荏苒,又到一年收获季,各地边关守军接到一批秘密运送来的军器。 当匈奴人骑着战马,吹起号角,呼喝着冲来打劫时,迎接他们的是一颗颗在半空爆炸的火弹。密集轰炸,火雨满天,熊熊火焰,瞬间将他们吞噬。他们与战马一起发出哀嚎、悲鸣,为了自救,有很多人倒在地上打滚,却被惊慌的战马无情的踩踏。匈奴人在惊慌中,也只能呼喊他们的神明。 秋收时节,匈奴人只是按照习惯来中原边城打劫点粮食,明明往年都能平平安安回去,今年却遇到天降火球攻击,而且此次攻击是北轩有史以来最猛烈的一次反抗,匈奴人都被炸懵了,达奚部主帅达奚米哈尔在一里外督战,他不敢置信的猛揉自己眼睛。“天啊,白神在上,那是什么!” 达奚部在匈奴部族中拥有自己的神殿与萨满,拥有最多的牛羊,最肥沃的土地,拥有最强的战力。他们能够动员其他部族,集结成军队,每次人数都会超过十万人。能让这么多人听从他们的领导,除了为他们提供更多粮食,就是奴隶与女人。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米哈尔将军,大萨满不是说咱们一定能胜利而归?”达奚米哈尔身边的副将惊恐道。 达奚米哈尔僵硬点点头,他们达奚部萨满是匈奴各部最强大的,他不仅会祭天祈雨,预言未来也特别灵验。 “米哈尔将军,会不会是东夷那个新崛起的萨满……” 达奚米哈尔:“闭嘴,不可以质疑大萨满,也不可以信奉其他部族萨满。” 副将讷讷,转回视线看向撤回来的匈奴士兵。自从东夷单于慕容图与北轩公主和亲后,东夷日渐昌盛,他们的萨满虽不会预言,却能带领族人过上整日有肉吃的日子。相传草原上的萨满和部族一样多,但最伟大的萨满却只能有一人,那人将会是萨满中的圣者,可以带领整个草原繁荣昌盛。 一个伟大的萨满崛起,就等于有另一个伟大的萨满陨落。大萨满的预言从来没有失败过,今日却…… 副将不敢再想下去,希望眼前的局面只是暂时的,更希望自己的部族永远拥有自己的大萨满。 然而,他所有希望都被第二次冲锋失败给熄灭了。只见匈奴人每五人为一排,中间空两个马身,排成松散队列,向前冲锋。他们之间的间距,方便他们四散,躲开半空飞来的火弹,就算有人不幸中招,也不会牵连其他人。 可是,北轩人这次并没有使用火弹,而是直接打开城门冲了出来,他们身上套着奇怪藤甲,手中提着最普通的木盾。匈奴人最擅长骑射,从箭筒里抽出箭羽到射击,只是眨眼之间的事。然就是这群穿着奇怪藤甲的人,只稍微防护住头颅,以迅捷速度布阵。一组组木盾组成一面木墙,弓箭手见缝插针似的从木盾缝中冒出来,随着百夫长一声令下,万箭齐发,逼得匈奴人使用各种马术来躲避。 而就在这时,木盾手变阵,木墙撤下一层,后面一排排北轩士兵投掷出许多瓦罐,瓦罐摔在地上洒了一地刺鼻液体。“这是桐油,快撤退。”不知是哪个匈奴人在喊,可是,为时已晚,弓箭手手中火箭离弦,轰的一下,两军之间升起一堵高高火墙。匈奴军的战马不得不停下,后面的人来不及勒住马缰,险些与前面的士兵撞在一起,就像堵车一样,匈奴人越聚越多。 前面的匈奴人让后面的人后退,却已来不及,轰轰几声爆炸声响,天空又一次降下火弹。 “啊!啊!”又是一阵阵哀嚎与战马悲鸣。 米哈尔死死盯着自己的士兵,愤愤下令:“撤!”长声牛角声响,匈奴人撤兵。 “喔哦,我们胜了!”北轩边城城墙上传来欢呼。 这一幕同样在鸡山关上演,英勇的天罡军只用了两百多人与一千多匈奴人对决,他们使用小型投石车投射火弹,没让匈奴人跨过边境哨塔半步,直接将人怼回草原。 皇帝陛下与太子同时收到密折,看完后开怀大笑,随后想到火弹发明人小纨绔赵元嵩,脸上神色如出一辙的复杂难辨。 此时,赵元嵩拉着九皇子去南集市场,打算收购欢喜楼,“九爷,今日请你来是为我撑场子。蒋家倒台那么久,他们这些被充公的产业要拍卖。欢喜楼位置不错,正好与我欢悦楼相互辉映,我想把它盘下来。” 九皇子哈哈一笑:“有好处么?”上次的金刚宝衣让他赚了不少,这次赵元嵩不叫他,他也想插一脚。结了婚出宫建府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好穷。 “当然,老样子,五五分啊。”赵元嵩豪气道。 第72章 升官发大财 南集市场里非常热闹,吃穿住行几乎什么都有。只是有一点,摊位的分布有些杂乱,贩卖南方果脯蜜饯挨着卖猫狗鸟虫的,出售北方皮具木器的靠着支着火炉卖火烧的。还有大奥的纯棉布、大麦面粉啊,西域的香料,稀有水果种子啊,这些外来户的摊位更是一年一换,有些都被挤到市场边缘,更是低了好几个档次。 赵元嵩收购欢喜楼,是想将这些货商整合在一起,按货物的功用与价值分门别类,二楼三楼包间出租给实力雄厚的商家,一楼大厅直接架起几排同样规格的摊位,租给售卖平民货品的小商贩。这样安排不但方便百姓购买方便,也给商家提供了一个能挡风遮雨的固定商铺。赵元嵩并不知自己无意间开起了古代版百货大楼,而他最终目的是用明面上的东西掩盖住暗地里的“鬼市”。 鬼市即黑市,北轩国各大城镇总有那么几家人做这种生意。欢喜楼有九皇子当靠山,在买卖双方中间做个担保人,负责鉴别货品的真伪,负责保护买卖双方的身份,收取一定的手续费。这不,开业不久,欢喜楼就接了一单贩卖大型水磨坊构建图的生意,据说这种水磨坊如果建成,每个磨坊可日均生产二百多斤面粉。根据地形,水磨坊依山而建,二十来丈的山壁上能开凿出十二座水磨坊,一座座水磨坊首尾相连,水流驱动水车,可日夜不休研磨面粉,一天产量共计一千二百多斤。水磨坊减少人力骡马使用,如果每间水磨坊配备三名工人,早中晚倒班,也不过是三十六个人,完全可以供养起一支千人军队的消耗。 这种大型水磨坊的构建图出自大奥,他们那边主要以大麦青稞为主要粮食作物,因人口稀少,很多器械都是由机关控制。中原也有机关术,但到了北轩时期,朝廷更偏重儒、礼、法等有利国家统治的学说,机关术、奇门遁甲之流都被统治阶级看成怪力乱神、妖魔邪说,太祖时期,没少追杀这方面的人才,有很多这方面专精的世家便逃到大奥去了。 赵元嵩很喜欢机关木甲术,比游记杂学还要喜欢,那可是集中原所有匠人心血研究出来的无价之宝,更是中原文明发展的伟大传承。所以,他决定亲自上阵,与那位卖家来场蒙面交易。两人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终于达成满意价位交易成功。 卖家要起身离开时,赵元嵩忍不住说:“阁下如果还有这种好东西,欢迎再来交易。” 卖家脚步顿了顿,转身对他点点头,然后才不紧不慢跟着小厮离开把守严密的包间。 “主子,奴觉得此人应该是西夷人。”近小半年,小伍与贡多才从西夷人散居地回来。他们此行加强了北轩与西夷的联系,通过与蓟水郡交易金刚藤,大大提高了西夷人的生活水平。小伍接着道:“那人面具下的眼瞳是幽蓝色的,不仔细瞧很难分辨。” 赵元嵩挑挑眉,“西夷人?他们怎么会来中原,不怕被人看出来围殴么?”因西夷人相貌的特殊性,身份的局限性,如有人单独进入中原,很可能被就地格杀。 贡多难得发表自己看法:“总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 赵元嵩想想也是,两地开展通商,见到无数从没见过的货品,两国人民都会对对方的人民与国家产生好奇之心。“走吧,咱们回府。” 定国公书房内,宽大的书案上并排摆放着两张图纸,其中大张的是水磨坊,小张的水摇纺车。定国公点了点图纸,“如果真能根据这张图改建成大型水摇纺车,那么布匹的生产速度会提高很多。” 风敬德却摇摇头:“建造所需人才与费用会相当客观。” 定国公夫人赞同道:“德儿说的对,正适合建造水磨坊的地形哪那么好找,又要开山,又得修水渠引水,是不是有些劳民伤财了?” 风敬威:“可是,生产出来的布也可以当钱使,虽前期花费会高一些,但往后的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水磨坊生产面粉,水纺车生产布匹,这些都是军需啊。战士们在战场上卖命,不就是为了能有口饭吃,能有件衣服穿么。 双方说的都在理,定国公将目光投向一旁安静喝茶的赵元嵩,看他一派悠闲自得,定国公瞪起眼睛,假怒:“嵩儿,你是不是早有主意了。看我们在这儿争论很好玩么?” 赵元嵩抬头对上定国公虎目,嘿嘿一笑,将手中茶碗放下才道:“爹,孩儿没看热闹,也在想办法啊。建造这东西利国利民,却花费可观,所以,孩儿想应与藤球火弹处理方式一样,咱们先研究技术,孩儿再将图纸转手卖给太子。一个地方富裕,不如全国一起富裕,等北轩真正强大起来,还有谁敢前来侵略咱们?” “好,好孩子。”定国公拍桌而笑。 定国公夫人却忧心忡忡,“只是这样下来,咱们一家子,会不会又一次成为上面那位忌惮的对象呢?” “娘,您别担心,此事孩儿会安排好的。”赵元嵩笑笑道。 官不经商,除了他赵元嵩是在皇帝陛下那里备了案的,其他官员对于经商一事都是避讳的,太子殿下就将他的产业全都挂靠在庞大的幕僚集团名下,自己手中不过留下几家田庄与布庄。赵元嵩拉着九皇子跑去找一名管事谈种植棉花的合作事宜,顺便提了提大奥有种大型水磨坊,不知北轩能不能建出这种水纺车。管事听后眼睛亮了亮,嘴上却道:“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一没有图纸,二没懂这方面的工匠,赵四爷您也不用当真,也许传给您话的人只是在吹嘘呢。” 赵元嵩不以为意耸耸肩,“管事您说的对,也许那人在吹牛。不过真想建起这么大型的装置,就要有这方面人才才行啊。” 九皇子插言道:“哎呀元嵩,你需要工匠么?太仆寺的军器局一抓一大把啊。” “哎?军器局也隶属于太仆寺么?我还真不知。”赵元嵩一脸吃惊,随后又一脸惋惜道:“可是,就算他们属于太仆寺,我这五品小官没实权,向他们借不出来工匠吧?” “没关系,明日我去找父皇求个恩旨就行。”九皇子信誓旦旦道。 管事心里一突,不着痕迹打量赵元嵩,暗道这位不会想升官,拿九皇子当枪使呢吧? 匈奴人战败撤退的同时,达奚部大萨满齐良图正好结束对信众的接见。雄伟的白色科林王庭中,达奚部头领,如今的匈奴单于达奚达利便得到了米哈尔战败,北轩军拥有超级武器的消息。 “父亲,您还不相信儿子的话么?大萨满齐良图的能力已经减弱了。他此次预言我们能十拿九稳取得胜利,可米哈尔将军此次出征,却差点全军覆没啊!”达奚小王子达骨冷声道:“我们已损失了第一猛将硕德舅舅,再也不能失去米哈尔将军了。”上次长阳关之战,达奚硕德受伤逃回,没能熬过那个冬日。 达奚达骨一瞬间失去舅舅与表兄两大助力,如果再失去米哈尔将军,他再也没有与其他兄弟抗衡的实力。大萨满齐良图暗中支持他异母弟弟,联合其他部族主张继续向北轩派兵,明着是打劫更多粮草,暗中,却是在变相削弱他达奚达骨的助力。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7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近日,他听说东夷人萨满建议慕容图与北轩人通商,开采出来的煤石磷石都能在北轩卖到不错的价钱。还有西夷人,那群住在沙漠绿洲中的杂毛人,竟用大批杂草藤条与北轩换购粮食盐巴等重要生活物资,他还听说东西两夷甚至打算与北轩递交永世修好的国书。 顾名思义,国书是指两个国家之间的盟约,他们匈奴人如此强大,有自己王庭和大萨满,却还没敢站出来说已经成立了国家,那两个小部族,怎么就这么大的脸,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父亲,还有东西两夷,他们越来越嚣张,如果咱们放任不管,他们逐渐强大起来,很有可能成为祸患,与咱们争夺整个母妈尔沁草原,逼咱们退回青如之地去。” 达利单于拍桌子,低矮案几上的酥油茶碗跳了跳,“达骨,不可长他人志气!东西两夷不足为患,而中原人天性胆小,打不过咱们,只会说大国之邦不于咱们这群‘蛮夷’计较,怕他们作甚呢?再者,北轩朝廷多方势力,如今少了蒋氏,正是他们内斗最激烈的时候,咱们怎么可以错过如此好的时机!” “可是,北轩人有了那种炸火的武器,咱们损失颇大啊。”达骨对父亲的顽固不化无法,没再直接顶撞,而是提出新问题。 “派出间客也好,收买中原人也罢,你们必须尽快拿到那个新武器的制造图纸,为安定军心,来年开春,我们必须拥有更多粮食。”达利单于最后作出决定。 达骨郁闷地退出王庭,正好碰见参加朝拜会回来的齐良图,达骨驻足,在行礼时忍不住讽刺道:“大萨满的预言术真是灵验啊!不知在战胜北轩前,我母族会不会像拓跋部一样,一点点全部死在战场上呢?” 齐良图拢了拢软皮比肩,似笑非笑道:“达骨少爷说笑了,老夫可不敢妄自预言哪个部族的兴衰。” “哼,你给我等着!”达骨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他需要更多的人支持,决不能让齐良图他们如意。 第73章 升官发大财 随着边关捷报纷纷传来,皇帝陛下整日笑得合不拢嘴,当九皇子请旨想到太仆寺学习时,他没像往常那样对九皇子考教一二,而是直接下了圣旨。九皇子也不是真的傻,他在求旨之前见过太子殿下,将赵元嵩想做出大型纺车和水磨的事告之,说自己过去是给他撑腰的。所以,九皇子到太仆寺去学习的事,只有尚书令等老臣表示反对,大多数年轻官员全都赞成。 赵元嵩手中有图有人,选了京郊半山区一处最适合的地方开工,当然,他事先让九皇子调查这片地区的所有者,正好碰到来朋友庄子做客的昌誉世子,大家都认识,马上得知这片庄子都是昌誉世子朋友的,有昌誉世子帮忙,庄子地契全都到了九皇子手上。 在回京途中,赵元嵩好心建议道:“九爷,这片地好几百亩,不好全部私有。”三皇子圈地之事刚过,他怕他们的小动作引起皇帝陛下猜忌。 深知抱大腿绝技的九皇子嘿嘿一笑,亲热搂过赵元嵩肩头:“元嵩最是向着我,不过,放心吧,这片地五成归父皇,三成给太子哥哥,剩下两成你我一人一半。你不是说那种药薯产量特别多,咱们就种那个吧。” “谢九爷,九爷睿智。”赵元嵩没想到自己还能分到一成利益,对九皇子的心胸有了全新了解。 秋收刚过,农户们正闲在家里,听说凉山映月湖镇有招工,家在附近的人纷纷去报名。太仆寺下有军器局,司农寺下有农器局,军器局的工匠擅小机关,农器局下官署更了解农作需求。两局合作之下,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两座大型的水利驱动水磨坊和一座水纺车顺利建成,第一次磨出的是黄豆面,第二次磨出是莜麦面,第三次放了些南方黍米,看着那纯白的面粉被工匠扫进小簸箕里,赵元嵩与九皇子相视而笑。 九皇子抓起一把细滑面粉,好奇问道:“这要怎么吃?蒸馒头么?” 赵元嵩玩笑道:“九爷厉害,竟还知面粉可蒸馒头。” 九皇子诚实道:“哦,我也是碰巧在赈灾时知道的。”那时他所食用的都是精心准备的细粮,而将士与灾民所吃的,是各种谷类放在一起熬煮成的粥,他有尝过,特别剌嗓子。 赵元嵩点头:“如果可以,咱们全国都建成这种磨坊,百姓们就可以吃到细粮了。” “你还没说这些要怎么吃呢。”九皇子认同赵元嵩的话,但他更想知道赵元嵩为何让人特意磨这三种面。 赵元嵩给周围一众人做了个鬼脸,又对九皇子耸肩:“九爷,这你要问御厨,别问我啊,我只会撒泡尿和个泥。” 噗哈哈哈,磨坊里传出一片笑声。九皇子也是无奈了,“虽说你纨绔惯了,但在这么多官员面前也得讲究下身份吧。” 赵元嵩不可置否。 赵元嵩不会做无用之事,九皇子太过好奇,私下追问他。赵元嵩只好悄声告诉他,“九爷,我想做一种更扛饿,更易储存的干粮,方便将士们随身携带。” 九皇子眼睛亮了亮:“你会做饭?” “不会啊。”赵元嵩望向圆润的九皇子眨眨黑葡萄眼睛,“九爷府上有没有好厨子?” 九皇子失望叹了口气,“好厨子都在御膳房。”随后他也眨眨眼睛,悄声回道:“咱们可以回趟宫。” 督察府的探子回报,说九皇子与赵元嵩从郊外回来,直奔御膳房做饼,与御厨总管吵了起来,两人便开始亲自动手做饭。 皇帝陛下得到这份消息后十分好奇,问太子道:“小九和那孩子最近又在搞什么?” 太子殿下额头一跳,摇头:“儿臣不知。”上次买地之事,就是他与赵元嵩私下动作的,还好老九想着将大头分给父皇,说成孝顺父亲,要不然就凭他这行为,也会被人安上私自圈地的罪吧。 皇帝陛下更好奇了,派李公公前去御膳房查看。不一会儿,李锦荣端着一盘新鲜出炉的烤饼回来,那豆香与麦香味混在一起,一下子飘散开,满屋全是香味。“那是什么?” “回陛下,这是九殿下与赵从事在御膳房亲手做的,让老奴带来请陛下尝尝。”李公公双手托举,满脸笑容。 皇帝陛下一摆手,试毒的小太监先行用过,再给端上来。皇帝陛下净过手后,直接上手掰了一块饼子,饼已经冷掉,很硬,但咬在嘴里特别香。“还不错,但他们没事跑去御膳房做这东西干吗?”皇帝陛下将盘子向前推了推,让太子与其他大臣也来尝尝。这东西要说多好吃,那到没有,对于他们这群权贵也就是尝个新鲜。 李公公躬身笑道:“九殿下秉承皇上与太子殿下教诲,忧国忧民,他与赵从事想改良一下边关将士的伙食。据说这种饼子是用杂粮豆粉与莜麦制成,放在干燥通风地方可储存一季不坏,可用于将士们持久作战、急行军。” 皇帝陛下与太子对视一眼,均在心中满意点头。 尚书令古大人哼道:“真是小孩子家家,不知‘君子远庖厨’么?”自从九皇子与赵元嵩赈灾回来,渐渐疏远他家大孙子古伴读,尚书令现在一听到赵元嵩名字,条件反射下,来了这么一句。 辅国大将军不满道:“唉,古大人此言差矣!” 御史大夫侧目,讽刺道:“就是,为国为民,为军中将士者,就不是君子了?古大人那你至陛下与太子殿下于何地呀?” 尚书令脸立刻白了,跪地请罪,“微臣不敢,微臣万死。” 皇帝陛下笑着抬抬手,解围道:“两孩子也是好心,古卿与李卿不必为此事争执。” 御史大夫李大人躬身行礼:“是,臣只是觉得古大人这礼学之道也不过尔尔罢了。” “你!” “好了,好了,两位爱卿,今日请众卿一起来拟定秋闱题目,太子与廷尉寺的人这次监管一定要严格啊。”就这样,皇帝陛下和稀泥,将两位大臣的争执消散于无形之中。 然而,太子殿下却越发觉得,他父皇对赵元嵩很是偏爱呢。 秋闱在即,赵元淞终于从烦郁中走出,他敲响父亲书房门,对长乐侯认真道:“父亲,我想明白了,一时失利并不算什么,我还有很多机会。我要结交更多学子,待我步入朝堂之时,就是咱们侯府崛起之日。” 长乐侯欣慰笑了。 建平十三年,十月金秋,风敬德率京畿西大营一万二千官兵开赴玉屏关,与定远大将军周刚换防。在路经长阳关时,受到全城百姓夹道欢迎,气得蓝巾军一阵气短,大骂这群百姓没良心,明明是他们蓝巾军劳心劳力驻守在长阳一整年,打退好几股匈奴人偷袭,而他风敬德不过只赢了一场胜仗,却叫百姓记得那么清楚。 韩易白窝在将军府里生闷气,他明明更擅长南方的水战,皇上却让他一直守内陆。好吧,是他当初为表忠心,随口向皇上承诺致死守长阳,可真作起来,在内陆的诸多不适让他很是抓狂。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当初他干嘛非要往北方来,干嘛非得和风敬德比。如果他还在南方水域,现定已荣升至二品大将,天高皇帝远,南方各水域泽湖还不是他说了算。唉,如今想要调回去过滋润生活,除非南辕对北轩发动攻击,或者平南王那边有异动。 韩易白啧吧一口烧酒,看看窗外深秋之色,经过一个冬天,他还是不太适应北方天气。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德官复原职后,重领京畿西大营士兵,发现没有他督促,士兵普遍变得懒散。故而,他向上申请,带着他们去边疆磨炼。与周刚交接后,风敬德没让士兵们修整,直接带他们越过边境,闯入母妈尔沁草原东南地区的一个部族营地。 这块地区早在轩辕朝时期还属于中原人,是中原人称之为北方草场的地方。在北轩南辕大战时,匈奴人趁北轩不备直接抢了去,一丢丢了五十多年。他们此行目的是将匈奴人驱离,还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匈奴人,偷了别人的东西最终是要还的。 北轩军分成几支小队,在清晨时分潜到匈奴人营地外,半包围式安放好火弹,随着轰隆几声,匈奴人营地里炸了锅,匈奴勇士们惊慌得从毡子上爬起来,抄起弓箭与弯刀,掀开帐篷向外冲,边冲边吼叫,大概是在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匈奴人的帐篷多是用软皮毛毡做的,特别容易燃烧,风敬德叫来一名会说匈奴语的兵士,拿着木质喊话筒,对着匈奴人营地大喊:“匈奴人听着,一柱香之内,所有匈奴人马上撤离,如有反抗,格杀不论!” 这番话喊完,又有几个士兵跑去点火弹,轰轰轰,火弹爆炸时将营地外的干草燃着了。 匈奴人自认都是勇士,可不是被吓大的,他们很快集结完毕,守在营地口用仇恨目光盯着北轩军,叫女人与孩子们先逃。 “阿爸,我不走,我也是勇士。”一名十来岁的匈奴小孩子,从自家柴禾堆里抽出一根比较坚硬的棒子,跟在自己父亲身边。“为了我们的家,我要和您一起并肩作战。” “卡布听话,带你妹妹先走。”匈奴汉子凝视自己儿子,“北轩军武器非常厉害,他们又来得太突然,头领没办法请来支援。”匈奴汉子转头看了看女儿,哑声对儿子叮嘱道:“你将是咱们丹巴家唯一汉子,今后要好好照顾妹妹。走吧,快走。” “阿爸!” “阿爸!”男孩女孩哭着跑过来抱住汉子的腰。 风敬德骑在战马上,远远看着这一幕,他心湖平静无波,最后的柔软早给了那个人。 第74章 升官发大财 战场上向来残酷,对于有同情心与正义感的人更是如此,他们不仅要面对敌人,更要面对自己的良知与心里的坚持。当一个人的行为违背了思想,那种精神上的扭曲感,最终会让人崩溃掉。 这就好比有人逼着我们去做不喜欢的事,他一个劲儿对我们说这都是为你好,我们也知道他是为我们好,可我们就是不喜欢,长此以往下来,被逼迫的我们势必会有情绪上的爆发。 北轩军里有很多来镀金的富家子弟,从小饱读诗书,看到这恃强凌弱一幕全都攥紧了拳头,目光中闪过不忍。而从小生活在边关,经历过匈奴人劫掠的人,均是怒目而视,恨不得扑过去直接砍了他们。 风敬德看了看那些富家子,目光冷沉,再次示意士兵喊话。 “匈奴人听着,一柱香之内,所有人马上撤离,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匈奴人部族头领出列,对着会匈奴语的北轩士兵吼道:“这里是我们的家园,中原人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 士兵刚要翻译给风敬德听,没想到风敬德直接用汉语回答道:“五十多年前,这里本就是我中原人土地,我们今日前来,只为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你们如有人不愿意离开,我不介意让你们尝尝当年北方草场上中原百姓所受过的一切!” 匈奴头领听完翻译,不敢置信揉了揉耳朵,气得大骂道:“该死的两脚羊,这里明明是我们的地方,却被说成是你们的。哼,我算是知道了,你们就是来和我们争抢地盘。行,匈奴的汉子们,骑上你们的战马,拿上你们的战刀,今日便和这群两脚羊来场殊死搏斗吧。” 五十多年过去,这片土地上生活过两三代人,土地归属权并不好界定,但为了北轩国威的树立,风敬德绝不会退让半分,“争抢地盘?呵呵,你错了,我们是来报仇的。为了在这片土地上,被你们屠杀掉的所有北轩百姓,也为了北轩被你们劫掠时所残杀的人民。” “中原有句话,‘对待敌人应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想,我提前通知你们,已经很仁慈了。”说这句话时,风敬德用上了内力,在场的北轩士兵全都听到。 北轩军马上跟着吼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是啊,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残忍!只许他们匈奴人每年来中原劫掠杀戮,只许他们为战死的族人兄弟向中原人报仇么?凭什么,大家都是人,匈奴人从来不给中原人尊重,中原人还对他们客气什么呢! 这一刻,士兵胸中的不忍与怜惜淡去,他们握紧手中武器,愤怒地瞪向匈奴人。 匈奴人头领呼喝着族人对北轩军展开攻击,然而他们在几番火弹的轰炸下,根本无法接近营地外的敌人,北轩军近万士兵也只将他们半包围起来,后面仍给他们留下足够逃离的空间。 一柱香后,大部分匈奴人撤退。北轩军在风敬德的命令下,对营地里剩下的匈奴人发动攻击,“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出半日,北轩军抢回了原本是中原人的土地,士兵们热烈欢呼。 风敬德到没多少欢喜,考虑到匈奴人喜欢报复的脾性,马上下令辎重抢修防御攻势,用以抵抗大批匈奴军的到来。“众将应不骄不躁,坚守住这片土地。” “是,将军!”将士们齐齐应声,气势终于可比真正军人。 韩易白听手下来报,没差点惊掉下巴。他再一次感受到自己与风敬德之间的差异,自信心受到一万点伤害。 皇帝陛下看到奏报,眼中闪过明亮光彩,兴奋得直捶桌,“荣锦,荣锦,快宣太子与辅国大将军他们觐见。”他从前只想着如何守住江山,不愧对老祖宗,不让皇权落入旁人之手,如今,风敬德抢回北方草场,让他恍然大悟,他可以是位守成皇帝,还可以是位征战四方的霸主,建立一代帝王的不世之勋。 皇帝陛下等李公公出去给小太监吩咐工作,掀开御书案上一个锦盒,拿出其中一张八字批示,用大拇指在那写有“水命天乙贵人”的地方摩挲几下。 不管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亲子,他的出现的确带给北轩无数变数,且让北轩越来越强大起来。 他想到那孩子拉着小九一起做的事,心中更是喜悦万分,提高声音喊道:“荣锦,荣锦,风敬德有功,赵元嵩与山光也做的不错,赏,全都赏。” “是,陛下。”李公公回来笑着应诺,目光在皇帝陛下手中纸张上停顿一瞬。 北方草场之事过后,达奚达利单于听说母妈尔沁东南草原被侵,十分震怒,他不顾小王子达骨阻拦,执意派出米哈尔将军,率三万大军迎战北轩人。 东夷单于慕容图听说此事,在他妻子泰和公主与大萨满的劝说下,联合北轩驻守雪岭的骠骑大将军,一起攻打母妈尔沁草原东面的吉吉格地区,如果此战胜利,他们会拥有更加肥美的草场,还可以拥有鲜卑山胡狼岭地区的山林。 达利单于探听到这事,气得胸口疼了半宿,大骂慕容图想要趁火打劫。第二日召见鲜卑族大将穆棱河,授命他为东征将军,率军五万全力攻打东夷人,最好将他们赶回沿海高丽那边去。齐良图坐在单于下手,睁开浑浊眼睛对着达利笑道:“我们伟大的单于,此次东征鲜卑山东面草原,正好可以为小王子建立威望,就派他随穆棱河将军一起出征吧。” “齐良图,你!”达骨从自己的位置窜出来,恨恨瞪向齐良图。东夷与北轩联军不可能没有火弹,而他们的战马还不适应在火光冲天的战场上急奔。他齐良图明明就是想让他们去送死,拓跋部已经被他杀的差不多,他与鲜卑部也要步上后尘么? “达骨,不得无礼!”达利单于厉喝道,他对自己的大儿子越来越失望。 达利一直坚信达奚部族是草原上最伟大的民族,觉得达骨思虑太过,再说米哈尔将军不是说那火弹可以躲开,要不是他一时大意,才不会中了中原人的计。达利相信匈奴人优秀的马术,相信他们终有一日,定能打败北轩占领中原。 达骨愤愤离开王庭,回去与米哈尔将军一商量,决定私下与穆棱河结盟。 赵元嵩先是接到风敬德家书,笑地合不拢嘴,后又得到皇帝陛下的重金赏赐,更是让他心潮澎湃。不管是金刚藤甲,还是火弹与烤豆面饼,他确确实实帮到男神,这是他最大的快乐来源。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着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可为定国公府再添几分荣耀。 第二日他去欢喜楼巡视市场时,突然被昌誉世子截住,将他神神秘秘带到一家酒楼包间内,苦着脸请求道:“元嵩,这次你得帮帮我。” “您客气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昌誉世子将脸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上次蒋氏不是派人潜进军器局盗取藤甲制作图么,现在军器局守卫严密,巡逻站岗的人很多,就有人将主意打到我身上了。昨夜我府上遭了宵小,你给的那份藤甲图纸丢了……” 赵元嵩侧头看他。 昌誉世子马上解释:“我府上护卫不弱,没想到他们也敢来。”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这事不上报给皇上知晓么?” “不能说啊!”昌誉世子急忙摆手,“你也知道,我们这群皇家人,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层脸皮了。这事如果让皇上知晓,被罚还是小事,当众被骂才叫人痛不欲生啊。” “那世子爷有没有派人去查,到底是什么人偷走的图纸?”赵元嵩挑挑眉,他可不认为那只是名普通宵小。 “有派人追查,但是毫无音讯。” 就在这时,大街上传来急急的马蹄声,赵元嵩顺着窗户看去,竟是一队禁军驭马急奔。赵元嵩喊贡多进来,让他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不一会儿,贡多回来,说西大营遭受敌袭。 “啊,怎么回事?”赵元嵩腾得从椅子上站起向外走,“哪来的敌人?” 西大营里的士兵几乎全跟风敬德去了边关,怎么那边刚传来捷报,这边就出现敌袭? 太巧了点吧! 贡多跟在他身边回道:“敌人身份不明,穿着像一些流民。” 昌誉世子回过神跟上来,他敏感追问道:“元嵩,你说这事与我府上的事有没有关?” 赵元嵩脚下一顿,眉头不由皱起。“不好,快走。”率先冲出酒楼,并命令贡多速去通知九皇子带人去军器局。 昌誉世子也跟着赵元嵩钻进同一架马车,焦急问道:“他们真是同一波贼人?” 赵元嵩点头:“八九不离十,这群人是心生一计不成,又换一计啊!”见昌誉世子还没反应过来,赵元嵩解释道:“这些人是为了军器而来,更准确的说是为了火弹而来。他们去王府偷取藤甲图纸,除了图纸,还可以来招声东击西,引禁军全城追捕,为另一波人制造机会。可是,他们没想到您没有上报,而是私下查探。所以,他们又派人偷袭西大营,引禁军离开城内。” 昌誉世子听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只为了引开禁军?”不待赵元嵩回答,昌誉世子联想到军器局,终于反应过来:“啊,我明白了。西大营遭袭击,从南北两大营调用军队,所花时间比从禁军调人要久,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们会先请长乐侯派出禁军,南北两大营随后会去支援。不管是昨日我府中之事,还是今日西大营之事,都是为了引开禁军。如果军器局再出事,便无兵可调。” 能使出这种大手笔的,绝不会是北轩某个世家,所以,敌人的身份很可能是南辕……或是匈奴人。 想到此,昌誉世子不寒而栗,脸色越来越白。 第75章 升官发大财 军器局位于都城北面太仆寺衙门左后面,占地大概三进院子的样子,所研发出来的新型武器全部放在半地下的军器库里,这里的守备由禁军统领安排,不说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也差不多。军器局官员每天上下班,不仅要对腰牌,还要登记出入时间,管理相当严格。 赵元嵩他们赶来太仆寺时,这里如往日一样,管马政的官员在府衙里闲扯淡,管宫轿车碾的正想着提高车架的豪华程度,他们对突然闯进来的人,只淡淡扫了两眼,根本没放心上。 赵元嵩带着小伍,身后跟着昌誉世子,穿过几个大院子,来到军器局门口。赵元嵩刚踏入院子就觉得气氛不对,他放眼望去,院子里守备士兵全部晕倒在地上,军器局主事办公的房间,屋门大敞。赵元嵩心中一咯噔,扯下腰上令牌交给昌誉世子,郑重道:“世子,麻烦您,快去找人过来。” 昌誉世子与皇帝陛下是同辈儿人,年过不惑,说不上老,但也算是当爷爷的人了。赵元嵩如此安排,主要是不想让昌誉世子拖后腿,以小伍的武功护他一个还行,想要再护住另一个就困难了。 可他这样安排,却让昌誉世子感动无比。他们虽是皇族,却没有实权,很多人对待他们都是表面功夫,像赵元嵩这样费心,不仅考虑到他安全,还兼顾送他功劳的人并不多。原本就相信坊间传言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现在更是深信几分。 “好,你小心。”昌誉世子不敢耽误,转身奔出军器局。 赵元嵩给小伍使了个眼色,小伍会意颔首,直接飞身上了屋顶。等他一走,赵元嵩身边立刻出现一抹人影。赵元嵩轻声问道:“马洪,你有发现什么么?” 自濮阳郡回来以后,马洪便一直跟在他身边。马洪人也机敏,很多事不用赵元嵩吩咐,他会提前做好。当下毫不迟疑回答道:“回主子,军器库里有拼杀声,估计匪徒还没逃走。” 赵元嵩眯了眯眼睛,吩咐道:“去放火,就御马司吧。你放完火,再帮小伍守住军器库大门。” 马洪:“……是。” 御马司就在隔壁,而且马饲料最容易燃烧,浓烟一起,大概能惊动半个京都,不管是北城兵马司还是北城墙守备,大概都会派人过来查看。 他小主子之前派贡多请九皇子,重点强调要九皇子带着亲卫,刚才又让昌誉世子去定国公府报信,最后这是一手,更是发动了周边军备力量。粗略一算,这些人差不多过千人,他小主子这是打算将太仆寺团团包围,将这群闯入者来个瓮中之鳖啊。 跟了小主子几个月下来,他马洪算是服气了。以他小主子的聪明与反应速度,这京城青年才俊有谁能比呢! 马洪应声,消失在原地。 赵元嵩悄悄潜到军器库,打算亲眼看看情况,却与匪徒们正好撞个对脸。这一伙人身穿太仆寺杂役短打,各个手握着滴血武器。赵元嵩心知在军器库值班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下他不敢耽误,转身就跑,故意惊慌失措喊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追。”为首者挥手派出两名匪徒去杀赵元嵩,他抬起的手刚放下,左侧飞来一柄飞刀,直接划开他脖子。“咕,嗬嗬~”猝不及防的,为首者就这样死了,他的头垂向一侧,身体摔倒在地,流了一地的血。 匪徒们被吓了一跳,惊慌地马上退回屋门内,笃笃笃,他们随手拉上的大门上,三枚飞刀排列成一排,深深插进门板里。小伍冷哼了一声,从一屋顶跳到另一边,寻找最佳阻击位置。 另一头,赵元嵩大呼小叫,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匪徒,叫喊道:“啊,有人想杀人啊,快来人啊。”前面马政的人,还真有人被惊动过来,看两匪徒正手拿血刀,真要砍人,他们很没骨气地转身就跑,比赵元嵩求救的声音还大。 两匪徒怕引来更多官兵,马上放弃追杀赵元嵩,转身去寻同伴。这时,御马司内燃起大火,那滚滚黑烟宛如边关狼烟,直冲上湛蓝天空。 赵元嵩看两匪徒撤退,停下望向黑烟方向抿抿嘴,“嗯,马洪手脚就是快。”不枉费他装疯卖傻地拖延住这群匪徒,现在只要小伍那边再顶上半刻钟,估计九皇子的人便到了。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前面大门口传出九皇子焦急声音:“先别管那火,快,将军器局全部包围,救元嵩!” 赵元嵩勾起嘴角,听朋友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他心中很是开心。 不一会儿,呼啦一群士兵冲进军器局,亲卫长率先看到赵元嵩,奔过来问道:“赵从事,你没事吧?” 赵元嵩摇头,指向后院,将匪徒的大概情况告之。“他们大概有二十多人,被堵在军器库里,手中有不下一箱的火弹,长弓和其他军器,你们要小心。” 九皇子随后进来,看赵元嵩安全,冲过来拍他的肩问道:“元嵩,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九爷来得正好,他们手中有大量火弹,我恐逼急他们,他们会来个鱼死网破。” 九皇子踌躇半刻,马上想到:“他们手中有火弹啊……哎,对了,前几日军器局的人织出两匹石棉防火布,我放在前面我那间议事屋里了,快,去拿。” 赵元嵩眼睛一亮:“他们织出防火布了,太好了!” 亲卫长不明白,不过是二十几人匪徒,再厉害也翻不出天去,他们直接冲锋,完全可以将人一举拿下,干吗要如此小心? 九皇子对他哼了哼,指了指外面道:“这里是京都,北城墙脚下,你说,如果火弹大批量爆炸后,会引来什么后果?” 不仅会惊扰到百姓,更会惊扰到皇上,如果火弹炸在城墙上,城墙失火…… 得,想想就一身冷汗。 抓偷军器的盗匪本是大功劳,如若有一个不小心,那好事也能变坏事呀。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亲卫长不再多言,九皇子与赵元嵩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两匹防火布被裁剪开,士兵将布披在身上,便对后院匪徒展开围攻。 匪徒主要任务是盗取军器,他们并不想恋战。可是,他们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明明药倒了一院子人,突然撞见个小官,还吓得他哭天抢地逃跑。大家一个愣神,首领就遭了不测。 有反应快的,觉得他们是中了埋伏,想要突围时,屋顶埋伏的人神出鬼没的,谁要踏出军器局半步,飞刀就在谁身上戳出个血洞。这么一会儿,连带着去追小官的两兄弟,他们现在已经伤了五人。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手中武器,滚出来!” 有匪徒向门口探了探头,只见二十多个身披银白水纹布的士兵,气势汹汹地堵在大门口。他们手持重弓,使用纯金属箭矢,箭尖在阳光下闪着幽冷冷的光。肚子上被飞刀戳出血洞的匪徒,暴躁拉住身边年长者,“吴哥,怎么办,咱们要是被抓住,可不是杀头能了事的,通敌可是会被斩九族的。” 周围人听了都有些含糊了,纷纷表示很担心。 被称为吴哥的人喝道:“现在你们怕了,哼,晚了!当初我有没有阻着你们拿那些陌生人的东西,是谁梗着脖子跟我说,不管那些人的目的,只要让你和你们的家人吃饱,你们就愿意做任何事的?” “吴哥……”他们也没办法啊,他们没有田地可以种,又实在没本事,为了养活家人才走上这条路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口号,还有金盔铁甲士兵在跑动时身上铠甲鳞片的撞击声。吴哥心中暗道不好,拿着短叉的手指微微发抖,但他为了安稳住同伴情绪故装得镇定,“没什么了不起的,当初下了决心,现在就别后悔。大家一会儿跟着我冲出去,翻墙也好,上房也罢,能逃就逃。逃不掉的,不想连累家人,不过是一刀下去,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众匪徒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互相对视一眼,都红了眼圈。他们山野樵夫,懂得不多,当初那些人给他们钱,只让他们在山上踩些山珍到京都来卖,然后将五城兵马司门前发现的事转告给他们即可。他们没害人命,也没坑别人,就觉得自己不算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昨日偷窃昌誉王府和今日攻击西郊大营的事,也都是那些人在做,而他们不过是潜进太仆寺后面,偷取一些图纸和几枚藤球火弹罢了,再说库里的火弹还很多,少几枚应该也不算啥。他们谁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会前来抓捕他们。 “别犹豫了,兄弟们向外冲吧,如果谁能逃出去,有机会就帮死去的兄弟照顾照顾家人。走,杀出去!”吴哥已对领他们潜进来的带头人来历有了大致猜测,他知他们兄弟今日在劫难逃。 果不其然,当吴哥的一只脚刚迈出大门门槛,一支利箭直接穿进了他的胸口,耳边传来兄弟们的惊叫,而他像全身都失去了力量,倒下去的瞬间,看了眼蓝蓝天空,脑内想着他的孩子们,会不会拿着那笔钱,一直平安快乐的生活下去。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赵元嵩站在院中一处花坛上,冷冷盯着愣在屋门口的匪徒。 “别相信他们,他们一定会杀了咱们,逃,快逃!”随着某个匪徒一声喊,一颗火弹被丢了出来,“兄弟们快走。” 火弹炸开,前面的士兵扭身用石棉布掩住头手,屋内匪徒冲出来轰然四散逃窜。 第76章 两藩王之乱 赵元嵩与九皇子完美配合,定国公府府兵也到得及时,与附近守备一起,将逃窜的匪徒缉拿的缉拿,格杀的格杀。督察府得知后,马上派人接管匪徒,赵元嵩、九皇子、昌誉世子得到皇上口头夸奖。 擅闯西郊大营匪徒也被一举拿下,经查这群人竟是匈奴安插的北轩的间客。 秋闱顺利结束,各空缺官职得到补充。大朝会上,皇帝陛下高高兴兴坐在上首,听文武百官齐声恭贺。 “臣廷尉寺大理正,有本奏。”廷尉寺负责历法、地方司法管理,大理正除了负责地方司法,还负责对藩王属地的监察。 皇帝陛下已看过他们联名递上来的折子,知道快到年底,文官不想被武官压过一头,开始争着做实事,便笑呵呵允许了。 “陛下雄才伟略,四海升平,定能护我北轩千秋万代。然,自古诸侯或连城数十,地方千里,缓则骄奢淫逸,急则阻其强而合从以逆京师。”大理正滔滔不绝,先是引用古代事例,又结合当下各地藩王行为,建议皇帝陛下要对藩王严加管理,以免他们做大,威胁京都。 “臣司农寺少卿,有本要奏。”司农寺掌管天下粮政、税收,司农寺少卿主管农政税法的修改与补充。“今年南北之灾普遍,局部地区增加苛政,已引起百姓不满。又有藩王二三,不惜陛下恩泽,以天灾人祸为由,向朝廷索要赈灾抚恤。藩王属地向来自制,故臣请陛下驳回各藩王请求。” 尚书令出列,引经据典阐述了藩王自制带来的危害,他建议削藩:“臣尚书令请陛下削藩。”尚书部与其他几位官员也跟着出列附和。 皇帝陛下眼眸中闪过诡谲之色,佯装愤怒喝道:“诸藩王父辈与太祖皇帝情同手足,各位爱卿主张削藩,是想陷朕于不义么?” 皇上一怒,所有人跪地:“臣等惶恐,请皇上息怒。” 皇帝陛下用词巧妙,他没再提各位老藩王与太祖一起打天下,只说了他们与皇家有亲情,这是已有削藩之意,却碍于悠悠众口、藩王与其属地子民态度,他不好轻易下达这道命令。皇帝陛下装模作样地说了句:“这事众爱卿休要再提。” 众臣便会意,削藩之事还要等一等。文官们本怀着满腔鸿志,如今得换个其他方法来赶超武将功勋。 新晋状元赵元淞,如今隶属廷尉寺大理监一职。他站在文官队尾,与武将队伍中的父亲长乐侯对视一眼。他也明白皇帝意思,是想找个合适契机,再下削藩指令。可他的王爷还在等他消息,赵家也还等着他来复兴。赵元淞想了想,沉声道:“微臣大理监赵元淞有本奏。” 皇帝陛下听到他名字愣了愣,抬眼看去,那是名身体孱弱的舞象少年。他记得正因他名字读音与赵元嵩相同,他才钦点了他的状元之名。蒋派一倒,很多职位空缺,除了几个重要职位,其他官员任命名单他并没细看,没想到今日竟能在大朝会上见到他,更没想到这小状元竟能通过尚书部与九卿衙门的联合考试,位列四品大员之中,如此才能,真是历年来绝无仅有了。 皇帝陛下大感欣慰,让赵元淞发言。 赵元淞谢过皇上,表明藩王之势已对京都有所威胁,说什么当地百姓只知藩王不知皇上。 皇帝陛下听了,脸色越来越黑,众大臣回头偷瞄赵元淞,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真的激怒皇上。 “陛下请息怒,臣有一计,既可削弱藩王之势,又能安抚住民心,用得好可不费一兵一卒,就可分化藩王权力于无形。”赵元淞信心满满。 皇帝陛下眯眼:“哦,爱卿说来听听。” “史料中曾提出:古诸侯子弟或十数,而适嗣代立,余虽骨肉,无尺寸之地封,则仁孝之道不宣。与今藩王属地相符,故而,臣请陛下效仿古人,下令各藩王推恩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愿,上以恩施,实分其属地,不削而稍弱矣。” “妙,实在是妙!”尚书令大赞道,侧身看向赵元淞的目光满是欣赏。“按此子之言,将藩王之权削弱分化给每位藩王之子,更容易激化他们同族兄弟之间矛盾,如出现严重问题,朝廷便可以出面前去共同治理。哈哈哈,这一计,除了时间长久,还真是不费一兵一卒啊!” 其他大臣也跟着点头附和,大赞赵元淞小小年纪博闻强识,才思敏捷,亦能融会贯通。 站在御座下手的李公公,却微抬起眼皮,扫视众人,掩去唇边讥讽弧度。 皇帝陛下淡淡道:“唉,说得在理,可太祖鸿恩浩荡,这事再议吧。众卿还有何事?没事就退了吧。” 赵元淞面上表情不由一僵,他可是抱着崭露头角决心,获得皇帝陛下赏识,然而,皇帝陛下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各位大臣们暗惊,明明削藩就差个好借口,现在已有人帮陛下想到。皇帝陛下之前可没强烈反对,现在却对此意兴阑珊,这是为何呢? 太仆寺卿与卫尉令马上出列,为九皇子等人请功。 皇帝陛下听完哈哈大笑,下令让昌誉世子、九皇子及赵元嵩上殿觐见。“尔等阻截盗匪大功,说吧,想要何奖励?” 昌誉世子笑得很傻,身为皇族,公众场合,也只在祭祀大典上与诸位大臣打过照面,如今拖了赵元嵩的福,他有幸得到皇上嘉奖,在朝廷重臣面前露回脸,完全够他对儿孙吹嘘半生的了。当下对皇上表忠心,说奖励什么都高兴。 九皇子才不会客气,马上邀功,说自己非常喜欢西夷进贡的汗血宝马,被皇帝笑骂了一顿。 轮到赵元嵩,他先是摇头表示自己在此次事件中没立什么功,都是大家共同协力的功劳。如果皇上非要奖励他,那他就不客气了,觉得白马观后那座小山还不错,他想在那里建座牲畜养殖别庄,为京都百姓们供应肉食,赚更多的银钱。 赵元淞撇嘴,暗道:这人真是个厚脸皮。 众臣一听,面面相觑,心道定国公府一门武将,终于有个文人坯子,却是个掉进钱眼儿里的。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九皇子眨眨眼,想起赵元嵩曾与他提过蓄养战马之事,唇边笑意想压都压不住。 太子殿下眯眼打量两孩子,觉得这俩定是又有什么鬼主意。因为上次水磨坊与水纺车一事,他终于想通是这俩人联合起来给他下了个套,让他在见过大型水动驱动设备可观的产量后,想让他在全国推广。虽说这事办成是流芳百世的大功绩,但想要说服父皇、说服朝臣,他就得先在主要粮食产区投建更大型设备。 钱哪里出?太子府也没余粮好不啦!唉,他就说九皇弟这个只会花钱的,怎么会好心送他分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太子殿下很气闷,却又拿这两人没办法。一个是哭着求抱大腿,特别崇拜自己的九弟,一个有无数利国利民点子,出身定国公府的鬼马,两人都是他巩固地位的肱骨之臣。就拿此次军器库事件,他就意外收复了太仆寺,将几位近臣安排到重要位置,现在九卿手下都有他的人。 又看他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太子殿下忍不住找茬道:“京都有固定的肉食供应商贾,赵从事就不怕做亏本买卖么?” 赵元嵩还没反应,九皇子先不干了,瞪着太子道:“太子哥……太子殿下,臣弟觉得事在人为,做事前总害怕这害怕那,那什么事也做不成的!” 二皇子看他们互动,玩笑道:“九弟这是为了朋友出头,连太子殿下的话都敢反驳了。” 太子与赵元嵩都看向二皇子,这家伙貌似有挑拨之意。 九皇子好像没听出来,心无芥蒂哈哈一笑:“二皇兄说笑了,皇弟是对元嵩有信心呢。” 二皇子看着赵元嵩眸光闪动,马上接口问道:“是啊,早就听说赵从事你博闻强志,不仅发明了火弹、金刚宝衣等,还在郊外建了大型水磨坊,可日均产几百斤面粉。你如此有才华,又懂实践,那么请问你对削藩一事有何见解呢?” 赵元嵩这个走后门进入官场的商贾之人,怎么会对朝廷之事有了解。九皇子与太子,风敬威和卫尉令都想为他解围,可皇帝陛下却突然来了兴趣,示意赵元嵩说说看。 赵元嵩眨了眨黑葡萄眼睛,偷偷瞄向御座上的皇帝陛下。他明显感觉到,自从督察府地牢回来后,皇帝陛下对他很是“厚爱”。可这厚爱也不能用在这里吧!就算上面这位真是自己亲爹,连太子殿下与二皇子也只能在一旁听政,他又有什么资格议论削藩之事呢? 赵元嵩猜二皇子把自己看成□□,才会给自己挖坑跳。马上跪地请罪,说自己才疏学浅真不知道。皇帝陛下却不依不饶,说他与赵元淞同样是长乐侯的儿子,名字相似,人也都很聪明,定是有想法,非让他说出一二不可。 赵元嵩无法,皱眉回道:“将军说‘对敌要知己知彼!’还说‘军争为利,军争为危,取长利而弃小利。’,所以,微臣觉得,要对藩王属地具体情况有所掌握,再计较其他得失。具体情况……” 众臣听他提起风敬德,和这个“军争为利”的言论,心情相当复杂,想当初前丞相蒋祯就是被风敬德用这个论点气得说不出话。他们以为赵元嵩也有一番高见,表情一肃,都等着他说下文。 赵元淞盯着跪在前面的赵元嵩,他仿若受到万众瞩目,不管是皇上还是朝臣,看他的目光都包含期待。明明他只是个纨绔,只是个替身,官阶也没自己高,脸皮还堪比市井之人,皇上却拿他与自己相比,当众给他难看! 这么个不学无术,不懂礼教,不要脸的玩意,竟走进太和殿,被皇帝问策于大殿之上,问策于朝臣之前! 妒恨与不甘之情充斥于胸,赵元淞恨恨咬紧牙关。 第77章 两藩王之乱 “微臣觉得,要对藩王属地具体情况有所掌握,再计较其他得失。具体情况……”赵元嵩面上带着半分迟疑。 皇帝陛下抬抬手:“无须顾忌,有话直说即可。” “是。当初微臣为了寻找更饱腹的粮食,曾对北轩多地农作物进行过统计,军器局与昌誉世子别庄里的金刚藤全都是来自西夷。” “微臣想说的是,以蓟水郡为例,开放关卡,促进贸易通商,不论汉人还是蛮族,均可谋求些许生计,民众有了生路,再遇荒年,想必落草为寇的人会少之又少。民富则久安,民富则国强,故而微臣觉得可以打通北轩东西南北贸易通道,富民强国。” 古板的尚书令立刻反对,“赵从事这么说,不是故意想引敌寇入关么?” 赵元淞掩去嫉妒,状似劝诫道:“是啊,四弟,开放关卡与万国通商之事,古往今来,未有先例。如今你已嫁入定国公府,做事不要鲁莽,到时要被人误会成通敌,就不好了。” 他这话一出,太和殿上一片死寂。 赵元嵩对二皇子眨眨黑葡萄眼睛,看向皇帝陛下没有半点惊慌,还特别矫情地说:“微臣才疏学浅,本来什么都不懂,是皇上您非让微臣说的啊。” 皇帝陛下冷然目光扫视尚书令与赵元淞。两人脸色瞬间惨白,顿悟赵元嵩这是给他们挖了个大坑,等人往里跳呢。 赵元嵩在回答问题前做了很多铺垫,故意提到汉人与蛮族通商一事,激起保守派大臣们反对。而他竟在皇上气怒下,还不要脸地提出皇上之前免过他出口无状之罪。皇上金口玉言,拿赵元嵩没办法,只得将怒气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尚书令与赵元淞这两很是倒霉,没多想就跳出来反对,不仅要直面皇上怒火,同时也得罪了把赵元嵩当亲兄弟的九皇子。这两人是太子的人,所以他们也同样得罪了太子殿下。 曾在崇明殿御书房中与赵元嵩有过接触的尚书令背脊发寒,他突然觉得赵元嵩有些可怕,只用最白话的说法,就能将矛盾转移。尚书令在官场混迹多年,如何面对皇上与朝臣,如何讲话才能引导别人听从,有很多丰富经验。但如今,他到最后才发现赵元嵩是故意在“演戏”,对于削藩这个棘手问题,赵元嵩根本就不懂。 这孩子小小年纪,多智近妖,他无意中装个愚昧,就能把他这老臣变成架在火上的烤炙,如果他想针对谁,会不会直接让那人尸骨无存呢? 赵元嵩可不知道尚书令大人所想,要是知道,他定会热心建议他,想要习得将表演融在生活中的绝技,只要住在长乐侯府六七年,把微表情磨练出来。 御史大夫出列打破此时死寂的尴尬,“赵从事所言极是,边关也好,藩王属地也罢,就算禁止通商,为求生计,百姓亦有走私者。堵不如疏,开放关卡通商,以势辟番邦,威及八方,弥盗安民,使荒烟野草复为绿畦黄茂,圮墙垣复为华堂雕桷。” 李大人那口才可不是盖的,经常在朝堂上怼人的主儿,现场发表万言感想,综经政、军事等诸多方面,阐述对外通商的好处,又将开设商属驿站,税证管理等等相关事宜详尽建议一番,有理有据的,用怀柔之法,蚕食掉番邦侵略之心,听得一众朝臣彻底傻了眼。 赵元嵩挠挠红着的脸,频频点头附和,仿佛在为自己不好好学习,说不出这种高大尚言论而感到羞愧。 众朝臣:他们好像在讨论削藩,不是联合藩王如何去赚外国人的钱吧?可是,为什么越听越觉得御史大夫说的在理,越听内心越激动啊? “边关急报!”突然,太和殿外,一头上戴着黑色雉翎胄的小将军,双手高高托起奏折,急行小碎步从殿门外冲进来,“启禀皇上,边关急报。” “什么,快快呈上来。”皇帝陛下马上放下心中不愉,接过由李公公传递来的奏折展开阅览。只见他眉头先是一紧,又缓缓展开,然后又是一皱,瞬间拧成疙瘩,最后只留下阴沉,却又不像要发怒的样子。 御座下的大臣们:“……。”皇上心思深似海,复杂难辨如妇人。 看皇帝陛下长时间不语,还是御史大夫站出来询问,“皇上,不知边关出了什么事?” 皇帝陛下这才抬眼,先去看的竟是还跪在地上的赵元嵩,“元嵩你先起来吧。风长缨射杀了匈奴大将米哈尔,成功退敌数百里,从今以后,北轩正式收复北方草场地区。” 众朝臣一片欢欣鼓舞,赞誉连连。太子殿下看皇上脸上淡淡,站出来询问是否有不好之事。皇帝陛下皱眉道:“匈奴人大败,想要和谈。” “什么!”最先愤怒的是一众武将,“和谈个熊瞎瞎,战败了,该赔款赔款,该赔地赔地!” 文官们却支持和谈,说大国乃礼仪之邦,要讲风度。 皇帝陛下被吵得头疼,点了几位肱骨之臣午后崇明殿里议事,其他人退朝。 建平十三年,十一月中旬,北风呼啸,长阳关内迎来匈奴大波使臣,来与北轩商谈北方草场之事。 东夷慕容图得到消息,私下与骠骑大将军达成合作协议,还派出使臣出访北轩。主旨是建立共同防御体,如有可能,他们愿意继续与北轩合作,对匈奴王庭展开攻击。 草原各部为了肥美草场,大部分投靠匈奴达奚部,却又被他们排挤。当他们得知东夷与北轩合作,并得到不少好处后,都有些蠢蠢欲动。更有耿直部族直接反对主战派,力挺小王子达骨,休战,发展经济。 匈奴王庭里每日都在吵架,使臣进入北轩长阳好几日,才得到隼子传来的最终消息。提昂作为懂得汉语的高级官员,被派来协助谈判,他从前线作战的士兵口中,长阳关的市井茶楼中,听到很多关于风敬德的消息。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据说这位将军很凶猛,出身武将世家,杀人不眨眼。又听说这位将军重情义,为救男妻甘愿冒着杀头风险无诏回京。 提昂觉得这位将军的弱点就是他妻子,所以建议他上级从他妻子方面下手,也许能在和谈上争来更多利益。 然而,他真是高估了他上级,匈奴人强大的铁蹄横贯整个草原,带着天生的自大与傲慢,他们怎么可能放下姿态,去交好一位汉人的妻子。最可怕的是,他上级认为米哈尔将军战死,是输在自己的轻敌之上,如果是他,定能给中原人好看。 提昂很是无语,无奈提醒他,他们是来和谈的,并不是来提起战事的。 和谈当日,提昂跟在上级身边,上级抱着双肩,一脸傲慢,倒是没有出言不逊。提昂在北轩和谈官员中,寻找风敬德身影,在亲眼见过这位将军后,再决定如何开口。然而,他看再多也没有用,此次前来谈判的官员,是以鸿胪寺卿许笙为主事,风敬德只是个门神。许笙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看上去温和,一开口,三寸不烂之舌,据理力争,谈起判来那真是寸步不让。到最后,提昂的上级不耐烦了,拍着桌子吼叫:“草原的汉子什么都不怕,匈奴人的铁蹄可以踏平一切障碍!” 噌得一声,一直没说话的风敬德腰上长剑出鞘,用剑尖直指匈奴上级。他那黑沉沉的目光,像择人而食的凶兽。 鸿胪寺卿起身,还是那张笑脸,“贵方占用我们北方草场五十多年,竟连点租金都不愿赔付,真是小气!” 风敬德:“无需多言,要战便战!”他的剑尖又向匈奴上级移了几寸,剑刃不仅散发着寒意,还飘出了血腥味道。 匈奴上级愤愤瞪着那剑,却也不敢再言语。提昂等被风敬德威势所慑,不着痕迹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稍稍放下心。但是,他们已失去谈判先机,只能按北轩人要求,割出北方草场这片区域,并赔付他们二十万两白银。 匈奴人无法,因王庭主和派闹得越来越凶,母妈尔沁草原东部还有东夷人在虎视眈眈。最可怕的是,大奥察觉到大陆东部之乱,竟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达奚部的领导地位遭到质疑,达奚达利也对大萨满齐良图产生了信誉危机。为了维护达奚部地位,达利单于同意支持主和派,发展经济。 建平十三年十一月三十日,和谈进行到最后,除了割地赔款,匈奴人还同意向北轩输送牛羊与大量战奴,北轩为匈奴人提供瓷器与茶叶布匹。条约订立成功,一式两份,分别由双方代表签字画押。 待北方草场调来新守军,风敬德护送鸿胪寺卿一起回京。回去的路上,鸿胪寺卿许笙笑得见牙不见脸。不说北轩第一次与外族签订条约,会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而他自己的名字将被后人永远记下,就说作为一名中原人,看着自己国家强大,能站在以前的敌人面前,给他们甩脸子,那种爽感,真真让他此世不白活一回啊! 条约被宣布出去,举国欢庆,皇族人为他们这支能胜过前朝而感到高兴,百姓们,尤其边关的百姓们,为了五十年来受尽匈奴人迫害而哭泣,又为从此苦尽甘来,可以踏实过年而感到高兴。他们没钱购买鞭炮,就用木头敲击自家铁锅,没有锦缎彩绸,就用蒿草麦秸捆扎出草狮子,举起来在村中狂舞。村长族老等人相互搀扶,站在欢腾的人群外,含泪而笑。 西岭村的福根母子,现在生活在定国公府京都外的别庄内,他们得到消息,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哭完,又在长贵他们的帮助下,布置简易灵堂,为西岭村村长烧了一盆纸钱。自从来到京都,福根已经懂事很多,他重重给父亲牌位磕头,“爹,将军给您报了仇,打赢了匈奴人,匈奴人再也不敢来了!” 长贵的父亲也跟着大声哭喊,他发泄着压在胸口的愤懑。他曾是一名军人,因伤腿退役,匈奴人劫掠他们村时,他为了家人没有站出来阻止村长被杀,曾被自己儿子看不起。今日他一声声凄厉的哭喊着,对着村长的牌位道歉,卸掉快要压跨他的负担。 “村长阿叔,您放心,我们和福根永远是兄弟,会照顾福根和婶子的。”长贵、长林也跟着跪在福根身边发誓道。 第78章 两藩王之乱 李远行考中进士,被分配到外地州府做官,赵元嵩在十里长亭与他送别,甫一回到定国公府,便听说定国公夫人在找他。 “王叔,知道娘找我什么事么?”赵元嵩看王管家面有怒色,以为又有人气病了定国公夫人,心跟着有些忐忑。 王管家长叹一声,摇摇头,又用眼神示意风家老大的院子,赵元嵩心中有了谱,看来问题出在万氏身上。与王管家辞别,匆匆来到主院,看到定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断云,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他了。 赵元嵩微皱眉:“断云姐,出什么事了?” “嵩少爷,您快随奴婢进去吧。”被他一问,断云的泪珠连成线的掉。 赵元嵩心里咯噔一下,猜测不会是定国公夫人出大事了吧。他不再多言,迈开长腿往主屋里冲,当掀开毡布帘子,看到稳稳坐在主位的定国公夫人时,提起的心稍稍放下,长长松了口气,才迈脚走进去。 他侧头看到跪在屋子中间的万氏,与一旁立着的景逸奶娘跟其他几名下人,赵元嵩心下一动,微挑起一边的眉头。 定国公夫人垂眸坐在椅子上,一身华贵的金丝万寿对襟长夹袍,手腕露出一节五彩茉莉缩口中衣袖边。看她表情,不像愤怒至极,而是在沉思着什么。 “嵩儿,你来了,过来坐。”听到动静,定国公夫人回过神。待他坐定,定国公夫人没等询问,直接对他道:“我知自你接手府里中馈,万氏就没少找你麻烦,你不告诉我,是怕我听后生气。你希望家和万事兴,可偏偏却有人总是作妖。” 赵元嵩垂下眼睫,同时扫到万氏侧脸,她现在的脸色可以说是一片惨白。 接手府里大小商铺别庄,他根本没时间管后宅女人碎嘴,所以就有一些流言流出,其中最毁名声的,是说他抢了冯翠儿的未婚夫,把冯翠儿逼出定国公府。 “万氏,嵩儿不理会你,是看在你是威儿妻子的面子上,念你还是他嫂子。可你呢,都做了什么,嗯?你真当我老婆子一病,什么都不管了不成?” 砰得一声,定国公夫人狠狠拍了几桌一下,厉声道:“你不仅想毁了嵩儿与德儿的名声,还想毁了咱们定国公府的名声。你私下勾结景逸奶娘,克扣他用度,却诬陷给嵩儿虐待侄儿。” 还有这事?赵元嵩诧异抬头看向万氏,只见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襦裙,脸色更是灰白一片。 定国公夫人:“万氏,你以为我不知道,之前是你在挑拨冯翠儿,闹得定国公府家宅不宁么?哼,你以为我不知你把中馈挪走放贷收利子钱么?我们给了你多少机会,可你……呵呵,我本以为,小姑娘都是娇娇弱弱,乖巧可爱的,没成想,她要想要害起人来,这心可比男人毒百倍。今儿我把话撂这儿,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即日起,我风家,只有赵元嵩一个儿媳妇!万氏,搬弄是非,挪用中馈谋私,克扣嫡子,不孝公婆,与夫君兄弟不睦,条条均违反《女德内训》,风家决定将其休弃,从族谱中除名。” “婆母……不,夫人,你不能休我,只有夫君才可以,你不能!”万氏终于有了反应,她大声嚎哭,扑过去想抱住定国公夫人的腿,被断云她们拦住。 “我当然能,风家人口单薄,男人们只管打仗,后宅庶务全归我这当家主母管理。”定国公夫人淡淡看着她,轻嘲道:“哼,万氏,你不就是被这当家主母的权利吸引,心越来越大,非分之想也越来越重的么?” 万氏一个劲儿哭闹,最后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架走关起来,等风敬威回来写休书。 定国公夫人与赵元嵩谈了谈退还万氏嫁妆之事,最后长叹一声:“念她之前待景逸还不错,再从我私库里出两万两给她吧。” 赵元嵩点头,心知定国公夫人喜欢女孩,却屡次被女孩骗,她此时面上不显,心里一定很难过。 定国公夫人又是一声长叹,看向一屋子下人,目光同在战场上的定国公一样,渐渐泛起杀伐之意,“你们都记住,从今日起,还有谁再胆敢私下里说三道四,传些有的没的,毁定国公府清誉,可别怪我不念主仆之情。” “是。”一众下人垂手恭敬回应。 王管家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二少爷他们进城了。” 赵元嵩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口走了两步,才想到什么,回头去看定国公夫人。 定国公夫人刚还一脸悲伤,看他这样猴急要去见她二儿子,不由好笑出声,“去吧,去吧,你们也近两个月没见了。” “谢谢娘。”赵元嵩得到允许,抬脚就跑。 定国公夫人与几位大丫头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这小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还是姑娘好啊!” 含雨凑到定国公夫人身边逗笑道:“是啊,所以断云我们四个,永远都要陪在夫人身边啊。” 定国公夫人用手指戳了戳她额头,“哼,就会哄我,你们四个都大了,不嫁人,以后该埋怨我了。” 含雨摇头,“才不会呢。”然后她瞄了眼断云,凑近定国公夫人耳边道:“其实,我与断云都有心上人了。他们都是府上的人,就算以后嫁了人,还是可以待在夫人身边的。” “嗯?谁啊?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断云喜欢安哥,奴婢喜欢嵩少爷身边的贡多。”断云知道她们在说什么,瞬间羞红了脸。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定国公夫人先是一喜,后又有些愁,“安哥也就算了,这贡多身份是奴啊,含雨你……” “夫人~”含雨心中感动,眼睛瞬间红了,“您忘了,奴婢也是三代家奴出身。嘻嘻,奴婢知道您和大帅、少爷们从来没将奴婢当奴才看,私下待奴婢们如女儿。更知道夫人您已为我们留意着各庄子管事,想让我们以后做管家娘子。”她一边哭一边笑,对定国公夫人满眼孺慕,“可是含雨想留在府里,永远跟在夫人身边。以后就算真的嫁给西夷奴,奴婢觉得府里人也不会将奴婢及奴婢的孩子当成奴隶的。” 其他几位丫头,听了也跟着红了眼睛,纷纷表示想留在府里,陪在定国公夫人身边。 定国公夫人看着这群丫头,心里感慨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么一想,她的难过终是一点点退了下去。 经历两个多月的磨砺,西郊大营里这群少爷兵,在北方草场上打过胜仗,成为英雄,平安回到京都。 军队穿过朱雀大街,从白虎街到西城门,路两旁全是前来迎接的百姓与士兵家属。 炮竹炸裂,人群欢呼,红绸、彩带、香囊从客栈酒楼的二楼包间窗里飞出。 等赵元嵩终于看到风尘仆仆的风敬德,他那刚毅的面部轮廓,竟与自己印象里有几分出入。赵元嵩皱眉,眼圈不自觉红了。骑在马上的风敬德,感受到他目光,驱马上前,直接将人提起来放在身前。 赵元嵩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伸手轻轻抚上他脸颊上的细痕,“怎么弄的?” “没事,别担心!”风敬德微垂下头,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想念,在他耳边说道。“我回来了。” 赵元嵩的心猛然收紧,复又迅速跳动起来,一下一下特别有力。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百姓与士兵们:“……。” 而就在这时,青鸾西街上传来水火衙役狂敲铜锣声,隐隐有人在喊走水了。看热闹的人群终于散开,风敬德也能顺利带着士兵们回西郊大营。他在经过西城门时,将赵元嵩放下,俯身问他道:“你在这里等我,还是先回家?” 赵元嵩努力压下上翘的嘴角,高兴回道:“在这里等你。” 风敬德见他如此喜悦,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伸手摸摸他的头,才打马跟上前面的队伍。 然而,他先等来的是马洪。马洪告诉他长乐侯府失火,整个长乐侯府被烧了大半,现在能确定花奶奶丧生火海。虽说花奶奶已经疯了,赵元嵩也是将她当长辈看的。当下在路边找了个小乞丐,花钱让他给风敬德带个信,自己与马洪速速赶往长乐侯府。 赵元嵩赶过来时,看到长乐侯被史管家扶着,衣袍凌乱,一脸憔悴地站在侯府大门外。赵元淞则面无表情,静静站在一旁,看着侯府慢慢燃烧。 “怎么不救火?”赵元嵩拨开人群冲了过来。 长乐侯看了他一眼,万念俱灰般摇头:“救不了了。” 史管家也是哭丧着脸。 赵元嵩有心想询问,但现在也不是时候,看到五城兵马司于校尉,马上跑到他身边。“于校尉,怎么不救火?” 于校尉本是一脸不耐烦,见是赵元嵩,当下呼了口气。才道:“长乐侯夫人疯了,举着火把到处点火,还将我们去救火的人打伤了。我们没办法,只能守在外围,防止不烧到别人家。” 赵元嵩:“……。” 与于校尉道过谢,他转身询问马洪庶三爷情况,马洪说至今没见到他人。 花奶奶丧生,庶三爷失踪,赵元嵩很担心,不由向燃火的大门口走近几步。 门内有个火焰人影,在里面跑来跑去,“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女子疯狂怪笑,她嗓子经烟熏火烧后,已经变了声,根本听不出是谁在喊叫。“赵元嵩,哈哈哈,赵元嵩,让你不学好,让你喜欢男人,这些人都是为你而死,赵元嵩,这些人都是我为你而杀!哈哈哈哈哈。” 第79章 两藩王之乱 这么一副场景,让人心升恐惧,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后退,小声议论纷纷。 “赵元嵩?那不是长乐侯府的小纨绔?” “是啊,他现在嫁入定国公府了。” “被火烧的人一直喊‘赵元嵩’,这纵火案难道与他有关?” 赵元嵩耳力好,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微皱起眉头。又不是只他一人叫“赵元嵩”!刚才于校尉说长乐侯夫人疯了,所以,全身是火的女人很可能就是长乐侯夫人,而她口中的人应该是赵元淞。 赵元嵩回头去看孱弱的赵元淞,他被火光映照的脸上一片木然。死了亲娘的人,竟是这副表情么? 哒哒哒,风敬德带兵而来。 他的到来,让全场一片静默。他的目光所及之处,人们无不后退半步。刚从战场归来的将军,全身戾气还没散尽,他目光中的嗜血、冷冽与肃杀之气,让人看着胆寒。 “风将军。”除了赵元嵩,在场的人,无不是紧绷着后背,笑是笑不出来的。 风敬德走到赵元嵩身边,看看依旧燃烧着的长乐侯府,扭头问一旁于校尉:“为何不救火?” 于校尉一个激灵,急切应道:“救,救,马上救!”他跑去下达命令,避将军如猛虎。 风敬德刚才也听到众人议论声,上一世,赵元嵩名声十分不好,除了纨绔之名,还背上了克父克母,那时他在边关,并不知具体发现过什么。如今看来,应该与侯府失火有关了。 为了挽回赵元嵩名声,他主动过问救火一事,忍着厌恶,走到长乐侯身边,亲□□问一番。 这段时间,长乐侯过得真是万分焦虑憔悴。除了后宅之事,结交下的人脉被武阳赵氏截胡外,他宝贝儿子赵元淞竟然不想娶亲,还说自己喜欢男人,已经心有所属。侯夫人得知后,突然发疯,说为了不让消息外泄,要烧死全府的人。 长乐侯府再也经不起折腾,故而在风敬德询问府里出了什么事时,他并没说实话,只道是下人不小心打翻了油灯。 风敬德才不在乎他说的是真是假,长乐侯这种墙头草,他根本不愿多以理会。他如此做,不过是为了他家元嵩,扭头吩咐身边亲兵,留下几人帮忙照顾长乐侯府剩下的人,之后又与于校尉了解了解情况,做足“好儿婿”模样后,便带着赵元嵩回了家。 “将军,听说你从匈奴那边接手很多战奴,那些人要怎么安置?”赵元嵩身体后靠,依在风敬德怀里。 风敬德一手控着马缰,一手搂着他,出于习惯,目光不着痕迹观察周边,还处于警惕中,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战奴?” “你们定下北方草场条约后,匈奴人不是要用战奴与北轩交换茶叶瓷器么?” 风敬德低头,见他黑葡萄眼睛全是晶亮,轻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嘿嘿。”赵元嵩兴奋点点头,“我之前向皇上讨赏,要了片地,九皇子向皇上讨了汗血宝马。我想,朝廷又不会收战奴去当兵,与其分赏给有功之臣当家奴,还不如派到我们那里养马。那些战奴大部分来自草原,差不多都是达奚部的敌人,反对达奚达利统治的人。咱们给他们养战马的生计,让他们未来生活有着落,养出最好战马,助咱们攻打匈奴王庭,不就是间接报仇么?对了,爹说这叫‘近交远攻’。” 风敬德想到之前定国公发来的家书,他老人家说他媳妇升任太仆从事后,总是忙得不见人影,为了给他看着媳妇,他老人家规定赵元嵩每天傍晚必须回来听他讲兵法。他之前还没觉得什么,如今看赵元嵩这得意小模样,他顿悟,他爹这是看儿媳妇太可爱,不舍得放出家门了。 他老人家现在闲在家里,老三与邓小黑在蓟水,家里景逸还小,就只有赵元嵩能陪他玩。而且,像赵元嵩这样,一会儿眨着黑葡萄眼睛一脸崇拜,一会儿又昂起下巴一脸得意,一会儿更是脑筋大开,新奇点子往外冒。想着他们相处画面,他就很想笑,用鼻子蹭了蹭赵元嵩颈窝,闷声回道:“嗯好,到时候,我会多挑些会养马的战奴。”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欸,好痒,将军你是不是在笑?”赵元嵩脸红,“我是不是不应该将‘近交远攻’用在这里?”他不知军人会不会与文人一样,将兵法当成信仰,不喜别人乱用,觉得他这么不严肃,是对兵法的亵渎。 “没事,你用的很好。”风敬德又笑了,而且是放声大笑。 赵元嵩被笑得莫名,心情到是从花奶奶死亡、庶三爷失踪的沉重中脱离,跟着轻笑起来。 见他也笑了,风敬德搂着他的手紧了紧,嘴唇落到他发顶:“元嵩,你真好。”不管外面人对他如何评价,他知小纨绔把全部的心给了他,给了定国公府这个家。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风敬德回家就将赵元嵩的提议告诉定国公,定国公马上联系几位交情比较好的朝臣,开始着手安排,养出上等战马,是关系整个北轩军队的大事,武将们谁不想要战功,谁不想建功立业。 聊完这事,风敬德才问起:“怎么没见大哥?” “哼,别提他,治家不严,今后还能干啥!”定国公拍桌。 “大哥出什么事了?” “他在京能有什么事!是他媳妇……”定国公并不是爱多嘴的人,可那万氏毁了二儿子与二儿媳名声,还把他老妻气得够呛,他也很生气,不吐不快了。“这事你甭管,不许给万氏求情。后宅之事以后也都归嵩儿管,我跟你娘会帮他。” 风敬德点头,想他爹对后宅的事从不上心,这次估计也真是被气到了。 欢喜楼鬼市交易货品千奇百怪,时隔半年多,赵元嵩得到消息,说第一次来交易的西夷人又来了,他带来几张图纸,点名说要与赵元嵩交易。 赵元嵩赶过去,也没给自己做伪装,直接进入小隔间,兴奋问:“阁下这次带来的是什么图?” 卖家先是一愣,见他没蒙面,也将自己头上遮掩摘下,将怀里图纸递出去,“我想你应该有兴趣。”这位眼窝很深,眼眸幽蓝,头发墨黑,开口说话也是极流利的汉语,想必他是位混血儿。 赵元嵩对他身份没兴趣,低头看图纸,一张木鸟,一张转车,还有一张逆灌水车。这些图画得很细致,旁边都有小楷注释。制作木鸟需要白蜡树木材,五张大羊皮;转车需要金属轴,底座构建还要固定在地上;至于逆灌水车,更是能把山下水引到山上去。 这三张图很重要,均可以用在军事上。木鸟类似滑翔翼,山地突袭时常用;转车可用在城池防守上,在城墙转角修上一台转车,就可防守住两个方向;逆灌水车更是厉害,采集矿脉时,都会出现地下渗水现象,有了这种水车,可将地下水排出,让开采矿脉更加方便。 “好,真的太好了。这些果真是我们正需要的,不知客人想要交易些什么东西?”虽然爱不释手,但赵元嵩还是将图先还给他,请他提出条件。 卖家对他的态度举止很满意,自我介绍道:“我来自偃氏一族,名为偃夜云,我祖先被成为偃师。据说我的家族传承千年木甲机关术,他们帮所认主公制造出大量军器,曾经特别辉煌。可也正因如此,每次乱世,改朝换代之时,我偃氏一族都会遭到追杀。久而久之,我们退出关外,寻求安稳生活,如今匈奴之地也不太平了,我族现存不过三十几人,他们都想落叶归根。” 偃夜云定定瞅着赵元嵩,“听说赵四爷为人不错,而且拥有强大靠山,不知可不可以帮我们达成心愿呢?” 赵元嵩听后,眼眸瞬间爆发出亮光。“我们正好有一批塞外来的战奴,要被安排到有功之臣家中。”他虽不知偃氏一族厉害不厉害,但从他所说传承了木甲机关术,还有所带来的图纸来看,定是了不得的世家。 “我们不当奴隶!就算只为了掩藏身份也不成!”偃夜云马上反对道。 赵元嵩看看他外貌,“你族人,像你这种相貌的,人还多么?” 偃夜云当下反应过来,北轩人非常憎恨匈奴人,看到外貌偏匈奴人,又没奴隶腰牌的,二话不说就动手。“也没必要非来京都,只要回到北轩,给我一块土地就行。” 赵元嵩想到蓟水郡,那里毕竟是定国公府地盘,但这事他也不能做主,他表示要回家问过长辈,再给他答复。 偃夜云同意,离开前深深看了他一眼。 小伍:“主子,用我跟上他,查查他的落脚点么?” 赵元嵩摇头:“不用,我相信他。” 回到定国公府,赵元嵩把事情与定国公和风敬德一说,定国公听后哈哈大笑,风敬德伸出大手按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咳咳,那什么,那人手中图纸很重要。上次水磨坊一事已引来好多关注,嵩儿,你再与那人接触,定要小心。” “好,我知道了爹。”赵元嵩红着脸将头上的大手拽下来,也不好意思去看定国公的脸。 次日,赵元嵩出府去见偃夜云,在欢喜楼门口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拦住,他暗中给贡多使了个去保护偃夜云,转头笑问来者:“不知这位小将军如何称呼,为何要拦住在下去路啊?” 来人装扮与于校尉相差无几,可能也是名五城兵马司里的带刀校尉。但他态度比较冷酷:“赵从事,五城兵马司衙门接到举报,说你与长乐侯府纵火案有关,有□□的嫌疑,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如今欢喜楼里客流很大,楼里楼外有很多客人来看热闹,听到□□,他们也不问事实,对着赵元嵩指指点点。 经过与西夷人通商的事后,小伍对赵元嵩更是忠诚万分,有种主辱臣死的架势,当下挡在官兵前面,急红眼骂道:“放屁,我们主子才没有□□!” 那校尉身后小兵叱道:“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挠我们办案!” 小伍更是气得抽出匕首。 校尉眯眼道:“等等,我们只是奉命请赵公子去衙门协助调查,没想到你们这般激动,不会是‘做贼心虚’了吧?” 周围一片哄然,对赵元嵩的指指点点更多了。 赵元嵩终于看出,他们这是来者不善了。 第80章 两藩王之乱 听了那校尉的话,小伍更加生气,“主子,他们有意诬陷,不如奴带您先离开这里吧?” 逃?那可不成,他还不知谁在背后陷害他,怎么能逃?再说,马洪被他派去查庶三爷行踪,只有小伍保护,他恐怕很难逃跑,再者,他真要逃了,就会坐实罪名。赵元嵩暗想:除非遇到危机生命的事,要不然,他绝不能以武力抵抗。 想到此,赵元嵩扬声道:“不可,我赵元嵩行的端做得正,没什么可怕的。若是真有人买通五城兵马司的人,想加害于我,我家将军大人绝对不会饶了他的。小伍,放心,这里有这么多百姓看着,他们没查清前,绝对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昨日有到长乐侯府外看热闹的百姓,当下出声道:“是啊,赵四爷怎么可能与长乐侯府的纵火案有关呢?昨日我有看到他急急赶过去,本还想冲进侯府里救人,是被于校尉拦下的。” 又有一位百姓站出来:“是啊,是啊,纵火的令有其人,长乐侯与他那刚寻回来的儿子都看见了。” 赵元嵩听见,对旁观的人群拱手一礼,“谢各位的信任,大家都知我赵元嵩身为一名商贾,最重诚信,这欢喜楼重开有大半年了,绝对没出过假货和缺斤短两之事。大家如果不知道我,也可以向其他商户打量一二。纵火案与我无关,我赵元嵩做过就是做过,没做过也别想赖在我身上。” “就是,赵四爷曾参加过长阳关保卫战,还跟着九皇子到濮阳郡赈过灾。他是个大好人!”楼里有位小商户马上站出来说明,他是真相信赵元嵩人品,而且他在欢喜楼里租着摊位,一直受赵元嵩照顾,通过赵元嵩手下庄子,他都将货物销到东、西两夷去了。 “就是,就是,赵四爷可与纵火案无关,你们不要瞎说。”又有些商户们跟着附和,他们用不善的目光瞧向五城兵马司的人,“你们不会是真的收了谁的钱,故意找赵四爷麻烦的吧?” 小校尉与他身后带来的兵被众人指责,气得脸色发红。他上司命令来抓人,下了死命令,他是想先给赵元嵩一个下马威,不想让他搬出风长缨或者定国公府来压人,可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将他们说成了收受贿赂,找他麻烦的无良官差。 小校尉刚想解释,就听赵元嵩又道:“小将军说我是长乐侯府纵火案嫌疑人,想必是因为昨日火场中有位夫人一直喊‘赵元嵩’,还说是替他杀的人吧?可是,你可知,我家不光我一个叫赵元嵩,我三哥可也叫赵元淞,我们名字音同字不同,我是嵩山的嵩,而他是淞江的淞。”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似笑非笑道:“这位小将军,如果我是嫌疑人,那我三哥是不是同样有嫌疑啊?” “对啊,今年秋闱时,状元老爷也叫赵元淞,是长乐侯寻回的儿子。欸,我说长乐侯为何要给两孩子取同音名字啊?这两孩子在一起,要如何叫他们呢?”有人好奇问道。 老京都贵族圈里人都知道,当下有人显摆道:“我知,因为赵四爷是在侯府三少爷走丢后领养回来的,长乐侯爱子心切,也是为了哄自己夫人,就给赵四爷取了个同音名字。” “还有这事啊,赵四爷是被领养的啊?”围观观众对赵元嵩的身份更感兴趣了,更有人说原来赵元嵩并非长乐侯儿子,怪不得他肯让赵元嵩嫁给一个男人为妻,原来还有儿子继承自己香火。“哎呦,纵火案的嫌疑人还有一个啊!” 小校尉觉得自己再多言,定会越描越黑,他咳嗽好几声,对待赵元嵩态度好了许多。“赵从事,对不住,刚才是我鲁莽了。但是长乐侯府纵火案,死伤太多人,还是需要请您过去协助调查。” 赵元嵩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也不再为难他,打发小伍回定国公府报信,自己单独跟他走。 小校尉抹抹鼻子,他真没想到赵元嵩小小年纪竟是如此难缠。上司想立功,就是以那个放火女人喊得那句话,才将赵元嵩定为嫌疑人,如果新科状元也真叫赵元淞,那么案情就有新的突破。他要马上回去将这消息告诉上司。 只是事情总是出人意料,赵元嵩根本没有被审讯,而是被直接关进牢中。上次被关进督察府地牢,刑讯室中全是刑具,而这间牢房却是全封闭,只有四角包铁的大门上,有个小窗户。 赵元嵩走到墙角的干草堆旁坐下,细思这段时间自己所碰到的人或事,朝堂上,与他算是敌对的人,有二皇子、古尚书令,然而,这两位主要是与他政见不和,要说真想害他到是不太可能,之后就剩下赵元淞了。 他忘不了那日在太和殿上,赵元淞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着亲娘丧生火海时,他目光中的冷漠与淡然。是因为从小没被养在父母身边,故而对父母感情极淡薄么?赵元嵩不知他经历过什么,才将性子养成这样,但他知道,如果这些人里真有人想要害他,赵元淞的嫌疑最大。 哐啷啷,木门的铁锁被人打开,只见裹着黑色连帽大氅的看不清脸的人被两衙役带了进来。赵元嵩虽看不清他容貌,却能感觉到他的恶意,他敢保证来人正用怨毒凶狠的目光盯在他身上。 “赵元淞?”赵元嵩看他身形猜测问道。 来者给身后衙役使了个手势,待两人关门,脚步声远离后,他才咯咯咯的笑起来,那笑声让人听起来,很是牙酸。“真不亏是京都最聪明的小纨绔,还真被你猜到了。”赵元淞掀开兜帽,用真面目示人。 在牢房墙壁上那盏如豆灯火下,这位斯文儒雅,拥有翩翩美少年气质的公子哥,一晚过后,竟成了脸色铁青,面容憔悴的苦闷模样。再配上他此刻凶狠目光,倒是有几分做坏人的阴毒感。 赵元嵩确认是他在背后捣鬼,提着的心稍放松,他面上却是得意口气,点头道:“谬赞了,我也只是一般聪明。” 赵元淞眸中闪过怒色,附又冷哼一声,阴森笑道:“既然你如此聪明,怎的还会自投罗网?我想你应该知道我爹可是五城兵马司的中领军总都统,在这里秘密处理个把人,还是没问题的。” 赵元嵩眉头微皱,烦恼问道:“我实在不明白,你对我到底有何仇怨?上次赵二小姐大婚时如此,太和殿大朝会上也是如此?你说我夺走了你的东西,可我明明一直被当成你的替身,你一回来,侯爷对我更是不闻不问,不管是侯府中的地位,还是身份,你有哪样被我夺走了?你对我的敌意,简直是莫名其妙啊!” 赵元淞上前两步,手背到背后,灯火打到他侧脸上,让他显得更加阴森森。“哼,你个小人,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何止是身份地位这么简单的东西,你把我最珍贵的、最重视的东西给夺了去,今日我便要让你也尝尝失去……的痛苦!” 他语毕,快步上前,向赵元嵩脸上洒出一包粉末。 赵元嵩对他早有提防,当下闭气的同时,用宽袖子反手将药粉挡开,他就地打滚,躲过他的攻击范围。 “呵呵,嫁入定国公府,你这身手也跟着灵活了啊!本来我好心,不想让你痛的,可你却浪费了我的好意。哼,那算了吧,既然你想清醒着经历这些,我也会成全你。”赵元淞幽幽说道。 赵元嵩缓缓贴着墙站起身,试着恢复呼吸,马上闻出空气中熟悉的甜香味。他心中暗暗涌起一阵杀意,瞪着赵元淞道:“不亏是亲姐弟,使用的法子都是一样的。没人和你说,你作出这番行径,完全像个女人,特别让人恶心么?” “你才恶心!明明是你不择手段先来害我,你这个卑鄙小人!” “你说清楚,我怎么害你了?”赵元嵩是真的很纳闷,这家伙得了癔症,怀疑别人要迫害他么? “你……那些人……总之,我不会放过你,今日也让你来尝尝我所受过的痛苦。此事过后,看他风长缨还会不会待你如珠如宝,看朝堂上那些文武百官还会不会出面维护你!哈哈哈哈哈。”赵元淞疯狂大笑,“你会不会也同我一样,遭人嫌弃,失去家园,为了苟活,放下所有坚持?” 赵元嵩真不知他为何如此,但他知道赵元淞今日绝对不会让他好过。他黑葡萄眼眸中的杀意外露,留下这种人,将会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麻烦。他赵元嵩是上过战场,亲手杀过人的,对付敌人,他从来没有害怕过。 赵元淞还在疯狂大笑,提高嗓音道:“赵元嵩,好好享受我为你准备的吧。来人,将人带过来……呃哦……”,他最后的言语被噎在喉咙中,瞳孔瞬间放大露出骇然,他低头缓缓看向自己腹部,随着锋利的匕首被拔出,鲜血喷涌而出。 赵元嵩伏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要让谁过来呢?看我出丑毁我名声么?唉,你们姐弟俩,真是亲生的,算计起别人来,手段都一样啊。赵元淞枉你还有小神童之名,我看,哼哼,你也不过尔尔!” 听到外面脚步声传来,赵元嵩将匕首塞进赵元淞手里,双手攥着他拿匕首的手,身体后倒,口中还一个劲喊叫道:“住手,你疯了,快来人啊,啊~他要杀我,快来人!” 赵元淞的腹部很疼,根本使不出力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元嵩把着自己的手向他胸口刺去。 “哼,抱着你的神童之名去投胎吧,愿你来世别再如此没用,活得像个女人。”此刻,赵元嵩勾起嘴角,在灯火的阴暗中,像一只吐着信子的蛇。 赵元淞只觉背脊上发寒,腹部伤口下一瞬被手指抠入,血流得更快。他听到身后大门被撞开,冲进来很多人,脚步声特别凌乱,可他看不清来人是谁,眼皮越来越重,渐渐闭合。 第81章 两藩王之乱 风敬德得到消息赶来北城兵马司门口时,正好碰见太子殿下、九皇子、长乐侯及北城兵马司统领等人,当他们到大牢中寻人时,看到两个衙役带着五六名犯人,站在重刑犯牢房转角,正用污言秽语聊着一会儿如何去做下作之事。 太子殿下亲临看到这些肮脏东西,急得北城兵马司统领一头冷汗,他忙给退守到普通牢房的衙役下命令将人抓起来。就在这时,最里面重刑牢房内传来赵元淞尖声喊叫,随后是赵元嵩的呼救声。 风敬德顾不得太子殿下,率先冲向最里面的牢房,撞开牢门的一刹那,满地的红,让他全身的血都冷掉了。“元嵩……”他健步上前,一手提起赵元嵩身上伏着的人甩到墙上,蹲下身体,小心查看赵元嵩身上的伤。 赵元嵩捂着肩膀一脸的惊恐,“将军,将军你可来了。”却在风敬德抱住他的时候,快速对他眨眼睛。 风敬德动作微顿,还是小心翼翼将人半抱起来。 被丢出去的赵元淞,就像一只破布娃娃,贴着墙壁滑下来,喉咙腥甜上涌,噗的一口,心头精血就这样离开了他。他用尽力气睁开眼睛,想看赵元嵩倒霉,却万万没想到,冲进来的人是风敬德,他正小心翼翼抱起赵元嵩。 凭什么?他才是长乐侯府嫡子,他才是真正身份高贵的那个!凭什么都是喜欢男人,冒牌货就能过得幸福,而他却要被人侮辱,被王爷嫌弃? 父亲,赵元嵩看到长乐侯跟在太子殿下身后进入牢房,他想叫父亲救他,他想告诉父亲赵元嵩想杀他。 可,被风敬德抱在怀里的赵元嵩,那一脸的委屈,表演的天衣无缝。“不知为何,三哥非说我夺了他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不说,只说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我。他,他竟向我洒迷药,被我躲开了,他一急,又抽出匕首,就来杀我。我好害怕,反抗时,好像有刺伤他。”赵元嵩偷偷向这边看了一眼,黑葡萄眼睛中带着恐惧,“他竟流了这么多血!将军,我……我是不是不小心杀死了他?” 赵元淞被气得又吐了一口血,终于感到有他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模糊的视线中出现父亲身影。赵元淞心中一喜,他想告诉父亲,赵元嵩心狠手辣,信口雌黄,他要杀了自己,他绝不能留。可是,他却张不开口,眼前越来越黑,他不想睡,他知道他再闭上眼睛,就永远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不甘心啊!从小被称为神童的他,一直是幸福的孩子,直到自己一时妄言,被父亲偷偷送到镇北王府避难,喜欢上不该喜欢的人,回京后没办成王爷吩咐的事,惹王爷生气,遭到冷落。 他好不甘心,明明他才是侯府嫡子,能拥有比冒牌货更高的成就才对! 长乐侯哆嗦着双手,摸了摸爱子的脸,轻轻叫了句:“元淞。” “他娘的,元嵩,你还管他死活,是他想杀你,而且他还想找犯人奸污你!”九皇子也冲到赵元嵩身边,想要摸摸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却畏惧全身泛着杀意的风敬德,不敢动作半分。 他只得跳起来大骂赵元淞,转身去拉扯太子殿下,指着已经死亡的赵元淞,“太子哥哥,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你定要给元嵩作证。是他赵元淞想杀元嵩,利用自己大理监身份,和长乐侯中领军总都统的职权,私自将元嵩关到牢房来,还想让人侮辱他。这种恶人,死得罪有应得!” 武阳赵氏被蒋派整得日渐衰落,长乐侯府也在与武阳赵氏分家后一蹶不振,他们对于太子殿下来说就是块鸡肋,故而为了卖九皇子一个人情,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侧头命令亲卫,请廷尉令与大理正过来,还对长乐侯表示会亲自给皇上递折子禀告此事。 亲眼看到刚才场景,又当着太子殿下的面,长乐侯也无法反驳,他颓然跌坐在地上,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岁。他双手捂住脸,想不明白为何计划好的事,每每怎的都偏离了轨道。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最后竟落得个家破人亡!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由太子殿下出面,此案很快结案,人证物证俱全,长乐侯无从辩解。赵元淞利用身份,想动用私刑对兄弟不利,又因一时口角,抽刀杀人未遂,反被杀害。赵元嵩纯属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责任。 皇上知道这事后,拍着御书案,大骂长乐侯教子无方,大笔一挥,直接削了他官职,让他回家吃自己。后又派出御医去定国公府给赵元嵩诊治,最后还不放心,叫李公公与御医同行,如有什么事马上回报。 不管经过如何,有些沽名钓誉的文人学士,喜欢对某些事品头论足,就有人想给赵元嵩安上一个弑兄之名,说他是忘恩负义的蛇,嫁入定国公府有了后台,竟反咬他的亲人们一口,把长乐侯府弄得如此落魄。 对此,赵元嵩只回他们一个呵呵。 建平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赵二小姐赶回家奔丧,好巧不巧赶上九皇子纳侧妃。而这位侧妃娘娘竟是她死对头,御史中丞家小姐谢玉华,看着那威武仪仗开路,四匹精纯枣红大马拉着的豪车,车后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真真让人眼红。 避开送亲队的宽敞大马车,由六根雕金色箭矢族徽的椽柱,支撑起黑色绣银丝麒麟的华盖顶,大马车内坐着三位主子,其中穿着雍容,面上却透着诸事不顺表情的美妇,掀起车帘注视着远去的送亲队,恨恨咬着牙。 另一对男女坐得极近,男人俊朗非凡,女子浓眉大眼,英气中带着一丝妩媚,只听这女子轻声问道:“爷,这就是京都么?真是太繁华了,那迎亲队伍好长啊,是叫‘十里红妆’么?” 男子温声笑道:“嗯,那是九皇子纳妃的迎亲队,可以用这个词来形容。” 女子惊呼:“九皇子?哇,那爷知九皇子纳的谁家姑娘么?那姑娘定是有大福气呢!” 男子屈起手指刮她鼻子:“月灵儿,你怎知……” “哼,不就是一个侧妃,那也是个妾!”美妇不屑冷哼,打断男子未说尽的话,使男子美好心情瞬间消失。 名为月灵儿的女子,脸上先是一白,后苦笑着偎进男子怀里,半垂下睫毛,掩住眸子里对美妇的嗤笑,她对男子感激道:“爷,谢谢您能带妾来京都,让妾见到这等繁华美景。” 美妇回过身,冷冷瞪向月灵儿,“铃铛!” 月灵儿怕怕缩进男子怀里。 男子:“赵兰芝,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她不是你那死了的婢女,她是生在松洲府的月灵儿!” 美妇表情骤变,风雨欲来,低吼道:“世子爷,你不要被她骗了,她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她?” “够了,不许再提你那婢女之事。”此人正是平南王世子欧阳卓宇。 赵兰芝看月灵儿整个窝进平南王世子怀里,气红了眼,抄起手边小手炉向丈夫掷去,月灵儿侧身为平南王世子挡下火炉,被烫地惊呼一声。欧阳卓宇将月灵儿护好,怒喝道:“你个疯婆子,闹够了吧,再耍小姐脾气,你就自己回长乐侯府吧!” “你,你们,……欧阳卓宇,你这是要纵着宠妾灭妻不成?”赵兰芝怒极,想要扑过去打月灵儿。 平南王世子抬手将人拦下,用力将人推到车厢另一边:“够了,在家疯也就罢了,出来还疯,还是世家出身呢,也不过尔尔。” “你又比我强到哪去!还北轩十杰呢,你到是有点世家风范啊,文不成,武不成,只会收美人进后院,哼,你比得过风长缨么?” 啪得一声,“赵兰芝!”平南王世子抬手抽她一巴掌,目光冰冷,没有任何爱恋柔情:“你父亲如今只挂着长乐侯爵位,可没有什么实权,你再如此,小心我休了你!”说完,也不待她有反应,拉着惊慌的月灵儿下了车。 月灵儿缩着肩偷偷笑起来。 平南王世子轻轻挑起她下巴,怒目:“怎么?本世子打了她,你很高兴么?” 月灵儿也不怕他,崇拜般点头,低声道:“是啊,妾好高兴,爷这都是为了保护妾呀,有爷的疼爱,妾以后什么都不怕了。” 平南王世子笑了,轻轻揉揉她肩膀,“刚才她有没有砸疼你?” “嘻嘻,说实话,有一点,可爷一揉就不疼了呢,那如果爷能亲亲,明日肯定都好了。”月灵儿调皮笑道。 平南王世子无奈点了点她额头,“你啊!” “爷,听说京都最有名的是欢悦楼和欢喜楼,您有空可不可以带妾去看看啊?” “好,好,好,带你去看。”两人带着一队护卫相携而去,只留赵兰芝在马车上。 “啊!!!”赵兰芝恨不得将马车里的所有物什都拆了,她要气死了。不管是三个月前世子带回的月灵儿,还是今日出嫁的谢玉华,都让她好气啊! 对了,还有杀死她三弟的赵元嵩,如今与风长缨依旧恩爱,更是让她恨得牙痒痒。 第82章 两藩王之乱 赵元嵩没大事,只在肩窝处留了一道疤,在定国公夫妇与皇帝陛下的关怀下,还是被御医与白大夫轮播复查好几遍。自从在风敬德面前暴露了伪装,半个多月来,他总觉得风敬德看他的眼神不太对。 本质上他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从前他只有自己,可以不争不抢,如今他有喜爱的人,更是有了真正的家,为了保护他们,别说杀个人,就是赔上他的命也行。 赵元嵩不知风敬德能不能理解,更不知他会不会也觉得自己是条忘恩负义的蛇。但是,就算提前知道自己会被嫌弃,他想自己还是会借机杀掉赵元淞的。因为赵元淞这人做事太不计后果,就算他们之间真有“私怨”,他就可以利用职权,串通北城兵马司的人,想要毁了他,毁了将军?之前也是,他为了那所谓的“私怨”,就可以在朝堂上给别人敲锣边,暗指自己有通敌的可能? 赵元淞每次对自己出手,无不是想要了自己的命,想毁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皇帝性子多疑,大朝会上要不是有御史大夫李大人站出来帮忙,自己会不会已成了通敌的嫌犯,连累到定国公府所有人,如今一起等着问斩? 杀了赵元淞,他不后悔,如果将军因此不喜他,……也没关系的! “吃饭了,在想什么?”风敬德回到房间,就见赵元嵩靠在座榻上发呆。 赵元嵩回过神,见风敬德就在眼前,突然扑进将军怀里,探出狼爪,他想用这个方法,来试探将军大人有没有嫌弃自己。 “做什么!”风敬德一惊,快速抓住他的咸猪手。 赵元嵩眨眨黑葡萄眼睛,生无可恋状,嘟囔道:“果然被嫌弃了,怪不得结婚一年来,都不碰我。” 风敬德:“……。”伸手胡撸他头发,拉他起来去主院吃饭。 赵元嵩见他没反驳,心里顿时瓦凉瓦凉的,原来他被娶回来,真是来当挡箭牌的! 风敬德见他蔫头耷脑的没精神,马上知道他在想什么,左右看看没有下人,就将人抵到墙角,掐着他的腰提起来,咬上他的唇。激烈的一吻过后,黑葡萄眼睛瞬间恢复光彩,如果他背后有尾巴,定已摇成了风车。 风敬德勾起嘴角,将人放开,又揉了揉他头顶,“走吧,爹娘还等着咱们去吃饭呢。” “好~” 赵元嵩拿到偃夜云那三张图纸,贡多与小伍保护他回西夷将家人迁到蓟水郡。马洪带回庶三爷消息,说长乐侯府大火有花奶奶故意为之,而庶三爷是遵从李一指示,去了镇北王封地,探查这位藩王动向。 马洪:“李一还说,督察府探子查到平南王世子身边多了个姑娘,很得世子宠爱,那姑娘像极赵二小姐身边的丫头铃铛。”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8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坐在一旁的风敬德翻看图纸的手一顿,然后恢复正常,继续研究手中宝贵军器图纸。赵元嵩不以为意道:“铃铛不是死了么?世上相像的人很多,凑巧吧!” 马洪余光看了看风敬德没说话。 五天后,逆灌水车与转车的模型已经建好,定国公府的别庄里,有位大师傅突发奇想,将转车装上木轮,然后……牛大发了,转车上配小投石车,便可三百六十度攻击;配上砸城门的金属流星球,更是可以随便甩;配上金属重强弓,射程较之前远了三倍。 还可以在箭尖放大火弹,一箭射出堪比大炮,虽他们还不知大炮是什么,更不了解大炮的杀伤性,但在如今这个时代,火弹威力已叫敌人闻风丧胆。更何况,他们如今还有与东夷人交易来的磷石,通过处理得到的白磷粉燃点很低,有时还能在空气中自燃,比桐油还好用。 至于木鸟这东西,需要材料太过金贵,尤其是白蜡木,那可是朝廷管控之物。赵元嵩笑眯眯,拿着木鸟、逆灌水车和转车的部分结构图,跑去找九皇子,如此这般讲了讲。三日后,九皇子带来太子殿下的五万两赏银,赵元嵩揣起来要去修建马场。 太子殿下的探子,皇帝陛下的探子,全都跟在忙成陀螺的赵元嵩与九皇子身后,见证了大型马场落成。得到消息的太子殿下与皇帝陛下:“……。”牲畜养殖?都是屁话!这两臭小子,上次大朝会上,幸好没信你们的邪! 战马繁育工作并不是简单之事,培养出新一代战马,最少需要五六年。赵元嵩他们手中,目前只有三匹汗血宝马和五匹匈奴战马当种马,想要扩建成拥有数千匹战马的大马场,最快方法是收集更多母马。 天气有点冷,九皇子扯了扯头上的皮帽子,有些泄气:“怎么办?咱们哪里找这么多马去?” 赵元嵩爬在木栅栏外,望着三匹高傲的汗血宝马,喃喃道:“据说骡子就是用马与驴串出来的,实在不成,咱们就找些母驴、母骡子来吧。” 九皇子倒抽一口气,用怜悯目光望向栅栏中的三匹高贵大马,“得,不管你身份有多高贵,也是个种马的命,快点开枝散叶吧。唉!” 赵元嵩有些好笑,用肩膀撞撞他的肩,“欸,九爷,我怎么听着,像你在说自己似的?”九皇子侧妃是皇上下旨给纳的,九皇子妃进门一年多总没动静,愁坏了郭贵妃,她总在皇上耳边念叨,吹枕头风,才有了前不久九皇子纳侧妃之事。 九皇子妃娘家势力不大,而这位新侧妃娘家也是寒门出身,可见皇上并没想扶持九皇子。众皇子得知后暗笑在心,没少善意调笑九皇子,说他文武都不成,父皇就等他开枝散叶了。这可让九皇子气了好久,听赵元嵩说要建马场,就积极过来帮忙。 “求别提,太烦。还是你与风将军好,从来不会有人逼你们生孩子。” 赵元嵩嘴角抽搐,有拿他们相比的么!“对了,咱们没有母马,也可以去找别人要啊。” 九皇子看向他,等待他说下文。 赵元嵩:“听说四皇子他外祖是辅国大将军,辅国大将军儿子驻守在白岩岭,正好在镇北王封地、匈奴母妈尔沁草原南部草场交界处。” “你打听这么清楚,到底要干吗?”九皇子与赵元嵩相识这么久,有时还是跟不上他脑回路。 “打劫啊,只许他们匈奴人打劫咱们,就不许咱们去打劫他们么?母妈尔沁草原南部草场正好位于鲜卑山南坡,匈奴人牛羊马群过冬,不得找个背风的地方么?” “可是……咱们刚与匈奴人达成北方草场条约。” 赵元嵩挠挠被风吹乱的头,“所以,咱们的军队不能以北轩军身份出现在匈奴的地盘啊。” 九皇子不敢置信瞪大双眼,“你,你是说找镇北王背锅?” 赵元嵩眨眨黑葡萄眼睛,“没有啊,也有可能是马匪啊。” “走吧,咱们去找四皇兄聊聊。”九皇子一想也是,哈哈一笑,跳下木栅栏,“省得他总说咱们不带他一起玩。” 自从濮阳郡与燕山山脉闹了灾,北方出现流民移民潮,地广人稀的张州,更是因地形平坦,山脉较少的原因,涌入大量流民安家,找不到地种的流民,有一部分变成了马匪。 赵元嵩他们赈灾的路上,发现的品如凡,特别擅长绘制农作物地图。赈灾回来后,赵元嵩没少以九皇子名义给他写信,让他继续调查北方原产农作物情况。他清楚记得,品如凡传回来的张州地图,白岩地区多产松子与大豆,山林中的獐子野猪也不少。 太子殿下打算来年开春找地方修建大型水磨坊,如果将这个工程修在张州,发展大规模种植,不管是本土百姓还是流民、马匪,所有百姓生计得到解决,定能让百姓生活安定。 再者,上次大朝会,他被皇帝陛下问起削藩之事。赵元嵩真实想法是,皇帝陛下心里极有可能是想削藩,但没有更好借口。削藩要是出于皇帝之口,会伤了多少老臣的心?不说平南王、镇北王,就拿蓟水郡这块圣懿娴致大长公主的封地来说,庇佑了子孙多少代,谁会心甘情愿将之拱手让出?为今之计,只能削弱藩王的军权,开放管理,才能让皇帝陛下安心。 赵元嵩提出从白岩岭打劫匈奴人,更多是一种试探。不仅试探太子殿下管理能力,也是试探镇北王的虚实。这么多年来,平南王还时不时出来剿剿水匪,壮壮自己名声,而这位王爷却一直默默无闻,就算匈奴来袭边,他还是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没对外求助过,也没听说他与匈奴展开过大战。 还有,马洪查庶三爷行踪时,顺便查到赵元淞曾被寄养在镇北王府。从小寄人篱下的生活,赵元嵩很了解,但赵元淞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使他变得如此偏激?他很好奇,尤其对镇北王这个人。 四皇子府内,大冬天的,仍有一院子青绿。四皇子平日最喜欢种花养草,很难想象他有位武将外公、武将之女的媳妇。 “噗,啥玩意儿?让我大舅带人当马匪,你们也真想得出来!”听完九皇子他们来意,四皇子将茶碗丢在桌几之上,一脸厌弃。 九皇子看赵元嵩:咋办? 赵元嵩眨眨眼睛,向四皇子要来笔墨,泼墨挥毫,不一会品如凡绘的张州农作物地图呈现出来。他用笔头在某些地方点了点,也不说话,笑看四皇子反应。 那些地方,除了矿脉,主要农作物外,还有一处面朝镇北王封地可攻可守要隘。四皇子眼眸中风云变幻,脸上不显,“啥玩意儿?看不懂啊,难道你想让我和小九一样,跟着你做生意?” 赵元嵩也不点破,玩笑道:“那有何不可,四爷,你让咱大舅今年多抢些母战马回来,我出钱买了。” “别瞎叫,那是我大舅,不是你的!”四皇子一脸嫌弃,推开赵元嵩,将那地图小心收好。 赵元嵩后退几步站稳,不满嘀咕:“我哪里瞎叫了?全京都贵族圈子,真要论起辈分,不全是亲戚!你看,我外子的祖母是四爷你姑奶奶吧?论起来,我是不是可以称呼你一声表哥?表哥的大舅,我不也得叫大舅?没毛病嘛。” 四皇子收好地图,转身对九皇子道:“我算是知道,这小纨绔的脸有多大了!”太子殿下这些日子,常在他耳边夸赵元嵩聪明、大胆、识趣、会做人,如今接触下来,还真让人感慨。 他能驱使品如凡绘图,相当于怀璧其罪,他大胆将这个弱点暴露在上位者面前,是想博得更多信任。想想太子殿下手中的机关图纸,再想想自己怀中的农作物地图,四皇子真心笑了。“嗯,是没毛病,那想叫就叫吧。”就坡下驴,接受他的“投诚”。 九皇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第83章 两藩王之乱 快要过年了,赵元嵩除了马场之事,还有定国公府各庄子的生意要管理。至于在太仆寺挂得闲职,有九皇子在,太仆寺卿也不敢管他。这日,他抽空转了转自己生意,最后转到白虎街的欢悦楼,无意间从二楼小窗看到对街,他家男神与一名美妇在幽会! 他猛然从椅子上站起,冲到窗边探头往外看,发现风敬德要回头,赵元嵩又快速将脖子缩了回来。他压低声音呼叫隐在房顶上的暗卫:“冯洪,冯洪,那个是不是将军,我没看错吧?” 冯洪从房顶上闪身下来,很肯定点头:“没看错。” 赵元嵩:“……那边是柳絮胡同后巷吧?” 冯洪沉默一会儿,再次点头:“是。” 赵元嵩脸色一瞬间白了,眼眶微红,手指攥紧:“他,他……竟背着我去逛花街?” 冯洪沉默,没出声。 赵元嵩转头看向他,满脸惊慌,“怎么办?” 冯洪揉揉鼻子,“要不属下去查查情况?”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不成!”他怎么能派暗卫去查将军,他应该相信他人品。可是,男神为何会出现在花街,跟在一位美妇身后,那美妇瞧着他还一脸的春情荡漾呢? 赵元嵩急得在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决定道:“你带上我,咱们去偷偷看一看。” 玲珑阁内,花娘舞衣邀风敬德同坐,“风将军真是稀客,今日怎么会来此见妾身?” 风敬德谢过座,开门见山问道:“听说‘她’去了平南王世子身边?” 舞衣轻笑:“风将军说谁?” 风敬德抬眸直视舞衣,目光冰冰冷冷。 舞衣瞬间败下阵来,娇嗔道:“好嘛,好嘛,开句玩笑都不成。当初风将军送她过来,不是让人带话,要让她尝尽人间疾苦么?舞衣已经照办了,将她□□成一名视贞操为无物的妓女,而且妾身也利用了她,为自己报了蒋家灭门之仇。” 舞衣貌似很惋惜得长长叹息道:“风将军,可否告之,她怎么招惹到你了?竟让你拿当年的救命之恩,向妾身提出这种要求?” “你没必要知晓。现在我只想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平南王世子身边。” 舞衣抛了个媚眼,“我们都是女人,最能了解女人的痛苦,她已跳入这万丈火海,终其一生都逃不开这种命运。同是女人,当然会对她心生怜惜,更何况她还替妾身报了仇。所以,妾身同意她趁着还有大好年华,让她去报自己的仇了。” 风敬德了解到铃铛出现的目的,刚想起身告辞,便听到小阁窗外传来轻微呼吸声。他眉目一肃,脚下轻点,冲到窗边,一掌打向窗口。 “哎呀!”轻微,但很熟悉的声音传来,风敬德眸光变了变,推开弹回来的窗户向外看。冯洪正背着赵元嵩,狼狈挂在对面小阁窗边。 风敬德皱眉厉声道:“过来。” 被风敬德掌风吓到的赵元嵩回过头,正好看到花娘美妇扭到风敬德身边,扒着窗户,侧倚着风敬德半边身体向外看。 赵元嵩眼圈更红了,对着他们吼道:“不去。”急切拍着冯洪的肩,命令道:“走,回家!” 冯洪偷偷瞄了风将军一眼,背起赵元嵩跃上屋顶,转眼消失在黄昏之下。 舞衣回眸望向脸色铁青的风敬德,娇笑道:“那位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将军夫人’?” 风敬德看她故意与自己错位而站,哼了一声,拂袖离开。 回到定国公府,看到王管家匆匆赶过来,风敬德停下脚步,“什么事?” 王管家一脸谴责,“二少爷,你是不是欺负二少夫人了?” 风敬德面无表情看着他,目光冰冷又吓人。 王管家不自觉挺了挺胸脯,外强中干道:“二少夫人哭着回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大帅与夫人得到消息已经赶过去了。标下觉得,这世上能让二少夫人这般伤心的,也只有二少爷了。”继续保持谴责脸。 风敬德:“……。”转身,快步向他们院子而去。进了院子,就听屋子里传来定国公中气十足的吼声:“嵩儿,说,是不是德儿那臭小子欺负你了?爹给你打他去。” 风敬德有种扶额的冲动。进了屋子,没给父母说话机会,直接安抚住他们,将人劝离。他敲了敲东厢紧闭着的门,轻声问道:“元嵩,能打开门么?” 赵元嵩急需一个解释,却又觉得自己马上给他开门,又很丢面子。再三犹豫下,他抹掉脸上的泪,悄悄下床,蹑手蹑脚凑到门边,想等他再次开口,再打开门。 可是左等右等,风敬德默默站在门外,没了动静。赵元嵩一急,伸手扒拉开插销,转身飞奔回床上,将自己裹成蚕蛹,还不忘侧耳听着将军动静。 没有任何声音传来,赵元嵩气闷不已,他觉得风敬德定是不喜欢他这样闹脾气,才故意不来哄他,可是他心里真的很堵啊,自己为他死都行,可他却与花娘幽会,根本没把自己放心里。 觉得太憋气,愤愤扯下蒙在头上的被子,一转身,就看到将军大人正坐在床边,勾着嘴角看着他。赵元嵩心一慌,马上将被子扯回来。 “好啦,别生气了。”将军大人终于开了金口,并将人剥出来,抱进怀里。“我对那花娘有救命之恩,如今她已将恩情还了,我与她再无瓜葛。” 你何时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又用什么来报答你的?不会是以身相许吧?其实你是不是更喜欢女人?……诸多问题在赵元嵩大脑中闪过,最后他只问了一句:“你不喜欢我么?” “喜欢。”风敬德目光沉沉,收紧手臂,他想说他不只是喜欢他。 赵元嵩马上笑了,但很快收起笑容,哭丧着脸问道:“可是……可是你都不碰我,是因为不喜欢男人么?”是了,与将军大人结婚一年有余,除去打仗那几个月,他们在一起也大半年了吧。可是,他们还在……相、敬、如、宾! 风敬德张张嘴,没办法解释,只得将人往自己怀里带,让他感受一下自己。 “咦?”赵元嵩脸红,不自在动了动,“可,可你……” 风敬德搂着人揉了揉,“你还没长大啊!” “啊?”瞬着他目光看下去,赵元嵩瞬间无地自容,一头扎进将军大人怀里不出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反应过来,有些惊慌的问:“我是不是……病了?”人家十五六,都有可能当爹了,可他竟还没成人,想想以前还有晨勃,如今连那个都没有了。 风敬德被他的样子逗笑,一边拍抚着他后背一边安抚道:“没事,上次你救爹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本来你每日好好喝药,现在已经好了。可就是有人嫌药苦,把上好的补药,全都喂了屋门口的枫树。” 赵元嵩:“……。”不作不会死呀! “好了,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风敬德的嗓音暗哑下去。 你好我不好啊!赵元嵩坐直身体,一脸委屈。 望着他那会说话的黑葡萄眼睛,风敬德又笑了,将人压到床上,下嘴咬。 定国公府又是一派喜气洋洋。 长乐侯府全烧没了,又是在冬天,故而丧事拖到五七才办。在北轩头七后下葬,如有意外,也可错到三七、五七、七七发丧。 灵堂设立在风家名下一处别院内,长乐侯失势,过来的大多数宾客,都是看在定国公府与赵元嵩的面子上。 赵元嵩再次见到赵二小姐,她一身缟素,硬挺着脊梁,目光清冷中隐着滔滔恨意。她跟在平南王世子身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风敬德,后微昂起下巴对赵元嵩道:“虽说你是本世子妃的弟弟,但见了世子爷的面,也不要太无礼的好。” 凭什么赵元嵩能越活越好?他赵元嵩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罢了,还不如随风长缨,用二品诰命将军夫人身份,位置还高些。呵呵,可他们见了她平南王世子妃,还不是要行礼么。 一个谢玉华,一个月灵儿,已经很让人生气了,他赵元嵩与风长缨竟敢手牵手进门,真真刺了她的眼。她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好过。 连着受到打击,长乐侯已经很烦了,再听女儿语气不善,当众人面想找麻烦,更加头痛。 赵元嵩毫不意外她的态度,这两同胞姐弟何其相像,恨就恨吧,他无所谓的。 风敬德见了,率先抱拳见礼,总是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他是否真心,“内子痛失亲人,心情不好,如有失礼之处,还请世子妃见谅。” 暗中与风敬德较劲儿的欧阳卓宇听了他们对话,当下脸色瞬间铁青,他与风敬德都是北轩十杰,身份地位不相上下,从小总有人拿他们相比。欧阳卓宇自认虽没有对抗外敌的功勋,却也不差什么。万万没想到,这蠢妇一过来就要人家行礼,好像自己比不上人家,非要用身份压人家一头。 她不仅脾气不好,还总爱当众毁他脸面,他真不想再容她。如今长乐侯没了利用价值,休了她于大业无碍,那么回到封地,他定要找父王商量此事。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第84章 两藩王之乱 风敬德再见赵兰芝,心绪很平和,上一世的种种犹如过眼云烟,他如今只在乎他的妻子赵元嵩。 赵兰芝见风敬德替小纨绔出头,还想说些讽刺的话,却被平南王世子猛地抓住手腕。扭头看到世子眼中的威胁,她将唇边溢出的痛呼,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她很不甘心,却又碍于母亲与亲弟的葬礼,不好闹得太过。 然而,谁的眼睛又是瞎的!宾客们全都看出赵二小姐与赵元嵩之间不和,要不是平南王世子拦着,可能会扰了亡者安宁。 今日不同以往,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应忍住才是。更何况长乐侯府出事,是人家风将军夫夫忙前忙后,还借出别院给他们设灵堂。这位赵二小姐也真是的,仗着自己嫁了个好夫君,就给人家摆脸色看。京都寸土寸金,要不是风将军夫夫看他们是亲戚的份上,谁愿意用自己的宅子借人做丧事毁风水啊! 人家俩夫夫为长乐侯府做了这么多,她赵二小姐还不领情!一众宾客暗中摇头,大叹长乐侯不会教养孩子。 时隔一年,赵兰芝的名声又一次响彻整个京都。 皇宫中,皇帝陛下看完辅国大将军呈上来的折子,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不小心碰掉了茶杯,吓得一众内侍太监们齐齐跪地。 李公公泰然自若,先叫一众奴才退出御书房,亲自蹲下收拾碎茶杯。 “这个方法可行?”皇帝陛下强压下内心激动,重点询问细节,“惊山他们扮成镇北王的人,去打劫匈奴马匹,要从哪里过关?” “白岩岭东麓,靠近榆川河那边。这块地正好与镇北王封地隔江相望,我军从这地方出去,不会叫人怀疑。”辅国大将军指了指御案上的地图,继续说道:“张州耕地多,有很多流民不愿回原籍,咱们正好以这个打掩护,镇北王若要追究,咱们直接抓几个小盗匪过去顶缸。对于咱们北轩,此次行动,不仅可以劫来战马,还可以嫁祸镇北王。等匈奴人攻打镇北王时,咱们一来可以探明镇北王实力,二来还可以借机向镇北王封地内派兵。” 赵元嵩之计,绝对是一石数鸟。此次计策成功,皇帝陛下可掌握镇北王虚实,赵元嵩与九皇子可得到便宜战马。而他们辅国大将军府,不仅可以提高自己在皇帝陛下心中位置,还可以为无数依附他们家的小门阀创造立功机会。最重要的是,计策成功后,张州成为辅国大将军府“粮仓”,有钱有粮后,他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风朝晖!而他支持的四皇子,就有可能更近一步! 皇帝陛下在书案后踱来踱去,神色也从激动渐渐平静下来,此次试探,成功与否,对于他都没有多大损失。正如铺国大将军所言,镇北王如想追究,只要送出几名不服管教的马匪即可。“好,爱卿去办吧。” “是。”辅国大将军心中大喜,决定好好谢谢赵元嵩。 待辅国大将军告退,皇帝陛下召见太子殿下,与他说辅国大将军献计,问他看法。太子殿下表示会在张州发展大型水磨坊,正好征流民为徭役,稳定一方治安。 皇帝陛下问道:“你不怕辅国大将军势力越来越大,终有一日推老四上位么?” 太子殿下淡定答道:“不怕,儿臣会重用风长缨与赵元嵩。” 皇帝陛下眯眼问道:“为何不重用你母后娘家人?” 太子答:“自古外戚干政是大忌,儿臣谨记父皇教导。” 皇帝陛下掩住眼眸中的诡谲,放生大笑,“好,皇儿长大了,你母后总该放心了。” 太子殿下的小手指,微不可察动了动,脸上挂着恭谦,弯腰行礼。 建平十四年,正月初一,瑞雪兆丰年。北轩南北一片祥和,南辕与蛮夷都没跳出来闹幺蛾子,这是北轩最太平的一个春节。 然而,匈奴王庭却正好相反,先有大萨满齐良图被暗杀,后有小王子达骨遭兄弟偷袭,还没出正月,母妈尔沁南部草场上丢了大批马匹。 有人告密说盗马贼来自北轩镇北王府,达利单于不敢置信,揉揉自己耳朵,“齐王爷疯了不成?快,派人去北轩看看。” 偷完马,辅国大将军之子卢惊山派出侦查小队多方侦查,密切观察匈奴人和镇北王动静。这日夜里,难得没有大风,一名匈奴人伪装成汉人,偷偷潜入北轩。然而,他刚踏入北轩,就被三波人盯住了,除了督察府的人外,还有太子殿下与卢惊山安排的侦察兵。 那匈奴人也是倒霉,长途跋涉从王庭过来,想找家帐子喝口热奶茶,歇歇腿脚。没成想,草原上盗马贼横行,很多游牧撤离。他只好坚持向前走,到了北轩地界,他和他的马饥寒交加,累得半死。 与一群“山匪”狭路相逢后,又遇一队侦察兵,好不容易甩掉这些人,又被一群身穿黑红皮甲,面蒙黑色密纱的武士拦住,他们各个魁梧,武艺高强,手中制式长刀无比锋利。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匈奴汉子操着不太流利的汉话道。 蒙面武士根本不与他废话,直接将人用刀柄敲晕,然后像拖死狗样,扯着他的脚往回走,匈奴大汉的后脑勺被石头磕了好几个大包,半途醒来,又被人无情敲晕。 京都,赵元嵩从九皇子处听说督察府抓了个匈奴间客,招供镇北王与匈奴王庭勾结,他回家与定国公他们说了此事。 定国公:“这是真的?当年老镇北王可是死于匈奴人之手,齐麟他不会这般数典忘祖、忘恩负义吧?” 齐麟为谋求更高位置,的确做了通敌之事。风敬德还不能说上一世没发生之事,他扯过地图,指着鸡山关外一片土地道:“父亲,这片地一直颇有争议,您看要不要趁机……” 定国公猛然站起身,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他儿子,“你是说?” 书房里安静一瞬,赵元嵩不明所以看看定国公夫人,又看看风敬威,他们一个微笑,一个眼前一亮。 赵元嵩:“……。”又有种在参加奸党会议的错觉。 建平十四年,二月初,赵元嵩终于知道定国公与风敬德在商量什么事了。天罡军迎着北风,对匈奴之地阿昆山地区展开进攻。 皇帝陛下急招定国公入宫,问鸡山关外战事,定国公昂着脖子回了两字:“演武。” 皇帝陛下嘴角抽抽,“天罡军去年屏录演武,今年到阿昆山去了?” “嗯,当兵的绝不能闲着吃干饭,省的他们发懒,冬日演武最何时宜。” 同在御书房议事的一众大臣:“……。”定国公风姿不输当年! 皇帝陛下揉了揉额角,语重心长道:“你就不怕把匈奴人激怒了,他们大举进攻北轩。” “不怕,敢来,打死他们!” 此次新版投石车与转车广泛应用,对匈奴人是纯碾压性伤害,战斗不过十来日,阿昆山顺利收复。 鸿胪寺卿许笙还等着再一次去边关和谈,但人家匈奴大单于实在太忙了,根本顾不上阿昆山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匈奴人视阿昆山为鸡肋,北轩曾把失去它视为耻辱,收复阿昆山,不仅增强了民族自信心,还向周边各国展现了北轩如今的强大。 皇帝陛下没再怪定国公擅自调兵出击,也没当众夸奖,私下里,在赵元嵩过生日时,他送来很多奇珍异宝。 赵元嵩划拉出一堆送到定国公夫人屋中,又挑拣出两个精巧的,想要拿给九皇子。 门外有下人禀报,说马场管事找他有事。风敬德:“去吧,正事要紧,这礼物我差王管家亲自送过去。” 赵元嵩点头,让仆人引马场管事到偏厅稍等,他洗洗手就去。当赵元嵩见到马场管事时,他正坐立不安得在屋内转悠,赵元嵩挑眉问道:“崔管事,发生什么事了么?” 崔管事见了他,咧嘴大笑:“四爷,怀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啊?” “四爷,有六匹马都怀上马崽子了!” “啊,怀了!哈哈哈。”赵元嵩也跟着大笑,拉过崔管事,急道:“走,走,咱们去看看。哎,对了,有没有派人通知九爷啊?” “通知了,通知了。” 两人风风火火跑出定国公府,被丢下的风敬德:“……。” 三月的天空碧蓝,白马观后山马场,宛如被一湖嫩绿淹没。长长的马棚,撤下四面挡板,杂役们忙着打扫,使这里通风又干爽。 赵元嵩比九皇子到得晚,他远远看到一群人正围着几匹马参观,没管崔管事,兴冲冲往前面冲,刚刚接近,只听九皇子一声爆喝:“好大的胆子,谁?是谁负责照看的,给本殿下滚出来!” 呼啦跪了一地的人,其中四名杂役瑟瑟发抖地爬了出来。 “怎么回事?”赵元嵩放缓脚步,避开跪地人群。 九皇子回身,他双目气得赤红,他道:“元嵩,有人对咱们的马下了毒手。” “什么?”赵元嵩顺着九皇子让开的位置看去,六匹母马,或站或卧,马后面均见了红。“怎么回事,有没有请兽医?” “已派人去司农寺了。”九皇子苦着一张脸,又道:“元嵩,和你说件糟心事,我来之前嘴快,已将母马怀孕之事告之父皇。” 如果这几批马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就犯了欺君之罪啊! 第85章 两藩王之乱 “事情这么凑巧,消息又传的这么快,定有内鬼作祟!”赵元嵩看了看那些母马,很担心。欺君之罪还在其次,他在意的是,从建马场开始,辛辛苦苦半年多,终于要看到成果,却被人破坏,这份不甘与愤怒在他胸口炸开。赵元嵩大声厉喝道:“封锁整个马场了么?” 马场二管事马上爬过来,说他一发现不对,便叫人把所有战奴看管起来。 “战奴那边先关着,重点排查其他人员。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这事,我定要活扒了他的皮!”赵元嵩气哼哼地咬牙。 崔管事马上应诺,跑去安排。 “元嵩,这些马怎么办?”九皇子也急,恨不得调亲卫过来,亲自守在这里。 “你不是派人去司农寺请兽医了?对了,也可以去请太仆寺御马司的人过来看看。”赵元嵩在原地转了几圈,又道:“还是先去战奴里问问,有没有会医治马匹的,让他现在就过来。还有,我认识一位大夫,他姓白,请他也过来看看。” 急病乱投医,也不过如此。 九皇子先让一众跪地杂役起来,但谁也不能离开现场。 不一会儿,有两位中年战奴被带过来,他们细细查看母马,说这些马是被人喂了药,现在只能做应急处理,是生是死看马自己了。 “什么,该死的!”九皇子气得跳脚,开口大骂,一旁战奴管事直接抽出鞭子开抽,两名战奴遭受无妄之灾。 赵元嵩倒是冷静下来,他先让战奴管事停手,让人扶起战奴,给母马做应急处理。又让人搬来两把椅子,拉着九皇子一起坐下,亲自审讯相关人员。首当其冲的就是直接负责马匹的四名杂役,外加另四名战奴,一番敲打恐吓下,一名杂役露出马脚。 赵元嵩起身,一脚踹翻他,又在他肚子上踢了一脚,冷声质问道:“你到底说不说?”随着他的喝问,九皇子侍卫齐齐将人围住,抽出长刀对着那人。但那人只蜷缩起身体,还是不肯出声。赵元嵩气笑了:“好吧,九爷,让人找些水银来。” 九皇子从没见赵元嵩发这么大火,有些傻眼,愣愣问:“做什么用?” “活扒皮啊!我刚不是说了,我要是抓到嫌犯,活扒了他的皮。”赵元嵩淡淡道:“不知九爷听没听过这刑罚,先将人头皮切开,再将滚开的水银灌进去,人皮就可以自动从肉上剥离,据说那时人还是活的呢。” 九皇子打了个冷颤,用看怪物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他从来不认识这么心狠的赵元嵩。九皇子被吓到了,其他人同样被吓到了,尤其蜷缩在地上的那个杂役。在听赵元嵩第二遍要九皇子去找水银过来时,彻底崩溃,他哭喊着自己被人逼迫,被人要挟,才做出给母马下药之事。 最后,他们得知让那人做手脚的是八皇子的人。九皇子怒火中烧,从前在宫中,八皇子与他不对盘,只是一些小事,他也没放心上。可如今他竟把“战场”扩展到宫外,害他犯欺君,是可忍,孰不可忍,九皇子立刻想回宫去找八皇子打架。 赵元嵩拉住他:“知道是谁就行了,还是先等兽医过来看马吧。” 仍在暴怒中的九皇子,不敢置信眨眨眼睛,赵元嵩竟能忍下这口气,难道他刚才的狠厉,都是装出来的?小跟班一发威,全场噤如寒蝉,竟连他九皇子也被震慑住了。他心中感慨:卧槽! 这时,几位兽医与白大夫都过来了,他们轮番为母马诊治。这次白大夫到没开嘲讽,还仔细查看了母马饲料,分辨其中掺的草药成份,开出一副保胎方子。折腾到大半夜,最后保住五匹母马,所有人脸上展开笑颜。 当赵元嵩满腹饥饿,看到天色已晚,城门已关,他今晚无法回家时,心情荡到谷底。但当他回身,意外发现在立柱边等他的风敬德时,心中不愉瞬间消失,他欢快地奔向男神。 众人见了:“……。” 九皇子左右看了看,问贴身太监刘勇:“咱们府里有没有来人?” 刘勇摇头,九皇子瞪眼,心里妈卖批。 次日回城,路经白马观,他们碰到从前司天监赵侍郎,如今的玄机道人,将风敬德拦下,叽里呱啦胡言乱语一番,期间还用火热目光频频看向赵元嵩。“……天乙、贪狼……相合,阻挡斗宿、昂宿之力,亡国之灾就靠将军了。” 九皇子见过赵侍郎,曾听他说过同样的话,他忍不住又起哄道:“噢~~~~~” 风敬德和赵元嵩:“……。” 九皇子偷笑,捅捅赵元嵩,伏在他耳边问:“你与风将军成婚有一年多了吧?怎么还没行那敦伦之礼呢?” 赵元嵩被说得脸皮又红又热,反驳道:“听他胡说,那些鬼话与我们有关系么?” “也是欸。”这赵侍郎管得有点宽,不过,“你明白我在说啥,别转移话题!” “九殿下对别人的家事很感兴趣么?” 背后传来冰冷声音,九皇子吓得一哆嗦,他转身对着风将军尬笑道:“没有,一点也无,真的。” 九皇子承包下修理八皇子的任务,他保证,此次定要八皇子长记性。赵元嵩没再多问,回到定国公府,正好看到大侄子风景逸在闹脾气。这娃子也挺苦,从小没了亲娘,好不容易有个继母,却是个心思不正的。孩子还小,虽说继母对他没多好,可他正是找娘的年纪,如今几个月没看到娘,实在想念了。 “景逸乖,和嵩叔去玩好么?”赵元嵩从奶娘怀里抱过风景逸,一边走一边哄,没一会儿小娃子就不哭了。 赵元嵩为了逗他开心,亲自跟厨娘学蒸豆包,还突发奇想得在豆包上剪了几刀,蒸出一个个可爱的小刺猬、小兔子,让小娃子见了爱不释手。定国公夫人看到这么可爱的小豆包,连连夸赞,她与几个大丫头将小豆包捧在手心里都舍不得吃。 赵元嵩见她们这样,脑筋一动,新的赚钱点子又来。他现在也管理着定国公府的几家产业,其中有家卖干果杂粮的,他一直没找到发展方向,如今他打算做女人和孩子的生意。 回房写计划,先从动物小豆包、动物饴糖开始,再到花草养生类,最后是金刚藤编制的一些孩子玩具,零零碎碎,说不上能赚大钱,却也是门活计。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3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更巧的是,他这家店开张不久,太子殿下喜得麟儿,赵元嵩除了送出珍宝,还送了太子妃一套花草护肤系列,小皇孙一架金刚藤木马摇篮。太子殿下闻着老婆每天香香哒很高兴,太子妃产后还能留住丈夫的心更开心。 自从有了太子妃这位活广告,赵元嵩这家店生意越来越红火,不管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还是官宦世家的夫人,来店里一看,护肤系列不用说,就连零嘴玩具都觉得好可爱,别废话,买买买。送给家中孩子们,一点都不跌份。 这一整个夏季,赵元嵩又有了一项新收入,各庄子店铺的总营业额比去年同期翻了一番,高兴坏了定国公夫人。 风敬严与邓勉在濮阳郡忙活了一年多,终于回来了,年初阿昆山之战时,他们各自领兵上阵杀敌,暗中还来了场较量。风敬严对军器十分喜爱,一回来就霸着赵元嵩说个不停,新型武器哪里好哪里不好哪里需要改进,金刚藤不仅可制甲,还可以编成藤盾,比大木盾轻便,诸如此类。 如今邓勉成熟黑壮了不少,可看到赵元嵩,还是忍不住吐槽:“卧槽,三少,你最好离二嫂远点,没看二哥脸都黑了。” 风敬德不多言,直接抬脚踹他屁股,展现风家独有的热情问候。 同是在京都,自从出了冯翠儿的事,定国公府与冯家关系有些疏远。今年冯玉林留在边关没来探亲,冯延亭只在风敬严他们的接风宴上吃了顿饭。定国公夫人听说,冯玉林把冯翠儿许配给自己一个老部下,那男的是个好酒且喜欢打人的,如今快有四十了。定国公夫人扶额长叹,还是派人把之前给她准备好的嫁妆送到冯玉林手中。 夏末时节,白云高远,天空湛蓝,就算偶有阴雨,也应是翻脸特别快的雷阵雨。可今年夏末,竟一连阴了二十天,瓢泼、倾盆,最后演变成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京都城内还好,下水道给力,雨水偶尔会漫过脚面。郊区各户庄子农人住的分散,田地中还有没抢收完的麦子,如今已是泽国一片。 怜江流域更是可怕,百年难遇的洪灾爆发。 皇帝陛下得到小道消息,最近平南王府里很不太平,赵二小姐奔丧回去,被查出有了身孕,老王爷欧阳赤大喜,还没高兴几日,又被告之那孩子不是世子的。 得,这下王府炸了锅。欧阳卓宇与赵兰芝相互指责,一个要休妻,一个不同意,两人大大出手,最后赵二小姐失手,捅了欧阳卓宇一刀,把他给废了,从此再不能人道。 平南王世子成了个笑话,病好后,将赵兰芝吊起来一天打三遍。 欧阳家一脉单传,好不容易有了个出色儿子,却毁在一个女人手里。他筹备了很久的事,全部搁浅,如今他和儿子一起躲在王府里发霉,封地事务也都不管了。 皇帝陛下觉得这是个好时机,马上派人去南方赈灾。九皇子与赵元嵩正看着马场里的事,二皇子当仁不让成了此次赈灾天使,然而,大灾过后必有疫情,倒霉的二皇子刚到南方就病趴下了,这股疫情来势汹汹,不久后也传到了京都。 京都百姓人心惶惶,更有流言说:圣者不仁,降至天罚! 第86章 两藩王之乱 流言四起,国本动荡,皇帝陛下派人去查,很快查出流言发源于松洲府。松洲位于怜江下游,洪灾过后,疫情随即暴发,死了无数百姓。短短三个月,执政衙门里已换了两位太令,现任太令李远行,因没能控制好疫情,安抚住百姓,引发流言事件,动摇了国本,被皇帝陛下派去的巡查使关进地牢等待问斩。 赵元嵩听说后,马上拜访御史大夫李大人,“伯父,远行哥他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李远行到外地任职,是想从基层做起,不可能在半年之中,从一个小七品县令一下子升到府衙太令,这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御史大夫李向耀板着脸,沉默不语。李家大公子看不过去,直言道:“不瞒赵兄弟,我们猜测不是远行得罪了人,而是有人故意陷害,想拉家父下台。” 赵元嵩一想,也明白了。自从定国公交了帅印,蒋丞相快速倒台,三公之中只剩下御史大夫这一位。“三公倒台,最大受益者……尚书令古大人?他……”赵元嵩摇头,那位大人除了古板些,糊涂些,还真不至于谋划出这么狠的害人手段。 “不是他。”李大人终于开口,“本官一介言官,从不畏惧强权,每每见到不平,直言参谏,得罪的人多喽。到底是谁想害我们,本官也不清楚,但这事也怪远行那小子大意,涉世不深,遭了别人暗算。” 李远行年轻气盛,正是想作出一番事业的时候,他在任上勤勤恳恳,遇洪灾时也能沉着冷静,做出了许多功绩。很多人就来恭维他,拉拢他,他也能稳重下来,平常待之。可坏就坏在他责任感重,看到百姓们受苦,他心里难受,总想做些什么。 荆州郡太守见他傻不愣登只知干活,便说了一堆委以重任的话,将他委任成松洲府太令,让他拥有更大权力,为百姓们做更多事。 “前不久本官参谏二皇子舅父肖坤,此人便是那荆州太守的岳丈大人。” “所以,他们故意让远行哥来背松洲府的锅?不,不对,他们再傻也知此次二皇子请命赈灾,身染重疾,差没办成,势必会有一定牵连。想要保住势力,他们应该收敛的,所以,绝对没空搞这些事情出来。”赵元嵩大脑飞快转动,将朝中大臣名字一一捋过。 御史大夫的确得罪过很多人,但在如今这种局势下,想要通过加害李远行,扯下御史大夫的人真不多。因为御史大夫是位耿直汉子,才不管你是哪帮哪派,有错就怼。尤其在危机时刻,有这样的人在,从不怕皇帝陛下不高兴,勇敢直言,力压群雄,找出问题关键,让某些人可以减轻或逃过某种制裁。 赵元嵩敲敲自己脑袋,实在想不通,决定回家问问明白人。临走前,赵元嵩郑重保证道:“伯父放心,我会亲自去趟松洲,寻找证据,为远行哥洗脱冤情。” 李向耀深深看他一眼,颔首:“如此,多谢,远行有你这朋友,值了。”松洲算是重灾区,暴民,饥荒,瘟疫,全能要人命,小纨绔重情重义,竟为帮他儿子,甘愿“赴死”,太让他这做父亲的感动了。 赵元嵩回家问询定国公夫人意见,定国公夫人表示,这事着实违和,但不排斥肖坤故意陷害找人背锅,最后她重点强调要小心平南王欧阳赤,这位经常出来剿水寇,挣名声的主儿,却没跳出来镇压暴民或救灾,很不符合常理。 风敬德听赵元嵩说要去趟松洲,眉头拧成疙瘩。上一世,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赵元嵩为救李远行身陷囹圄。而这一世,他们之间联系少了,他本以为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却没想到正如赵侍郎所言,有些事,命中早已注定。“什么时候启程?” “过两天吧,我先安排好手中事务,顺便与九皇子说一声,让他帮我向太仆寺卿请个小假。”赵元嵩同风敬德一起回到他们自己院子。 风敬德目光深深,最终做下决定。他想:既然躲不开,那直接去面对好了。他吩咐守在门外的阿庆去请白大夫,又命大树让灶房温上热水。 赵元嵩好奇他忙进忙出在做什么。“将军,你在干吗?” 风敬德:“你出发前,让白大夫给你看看身体吧。那边疫情严重,还要准备些药品带上。” 赵元嵩微笑点头,“好。”他心里暖暖的,觉得很幸福。 当日晚上,白大夫给他诊过脉,往他后腰处扎了几针。不一会儿,大树端来一碗汤药,风敬德接过直接给他灌了进去。 赵元嵩被男神这架势吓了一跳,紧张兮兮追问:“将军,我怎么了,生了什么病?” 白大夫瞧他一眼,提着药箱离开。 风敬德没回答,直接将人抱起,向东厢卧室走。 赵元嵩攀上他脖子,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猜测自己不会也得了瘟疫了吧?“将,将军……” 东厢门被推开,洒出一片暖红。赵元嵩惊奇转头,只见墙边高脚烛台上燃着一对大红喜烛,鎏金暖帐也换成了他们成亲那日的嫣红。赵元嵩想起白大夫离开前那古怪眼神,心跳如鼓,“将军?” 风敬德默不作声,眸子深处闪着精光。赵元嵩吞吞口水,有点怕:“不……将军,我,我不是还没……那什么……你要做什么?” 风敬德将人放在床上,顺势压倒:“和你做真正夫妻。” “这也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我那什么还没有呢,你不是说等我好了才行……唔。”他未说完的话都被堵住。 天乙与贪狼相合会发生什么? 反正没有天雷与地火,也没有飞雪与山摇,整个京都沉浸在安谧之中。风敬德照顾着新出炉的小媳妇儿睡去,自己跑到隔间泡冷水澡,期间他把自己上一世的经历回忆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心态平和,再无刚重生时那股躁动。 感觉水温渐冷,他起身擦干身体,回到床上搂着媳妇儿睡觉。迷迷糊糊间,风敬德仿佛又回到凉山最后一役。匈奴人马在后面追捕,他与赵元嵩带着仅存的几人在山林中穿行。那是一处坡地,他们滑草而下,又行了不多时,发现一个地洞,他们想藏在里面躲开追兵,赵元嵩却说要只身引开敌人。 风敬德知道自己在做梦,可心里还是急得不成。他一遍遍反驳赵元嵩提议,只想将人留下,可他张不开口,出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回眸深深看了自己一眼后转身。 “不成,不能去,元嵩你回来。”风敬德奋起冲上前,真抓到了他手腕,将人扯回自己怀里。这时,山坡上传来匈奴人的呼喝与马蹄声,风敬德来不及细思,搂着人跳进地洞里。 地洞里飞起一团团的萤火虫,映照出黑暗中的美丽场景。红色枯藤缠绕古树老根,白色小花开满壁崖,似幻似真,让人目不暇接。在跳下地洞时,只剩下他们两人。赵元嵩指了指前面山壁,那里出现一条黑黢黢的石板通道。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4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在做梦,还是放任赵元嵩拉着他走进通道。不一会儿,通道那头金光大亮,他们走过去,看到一座手持长刀的狰狞武士石像,石像下摆放的锦盒里,发出耀眼的光。 就在他伸手想抓锦盒时,身后传来赵元嵩哭喊声:“将军,好疼啊!” 风敬德惊醒,睁眼看到自己死死抓着赵元嵩手腕,他伏在自己身上喊疼。“咳,抱歉。”风敬德清了清沙哑嗓子,将人放开。 赵元嵩睁着水润的黑葡萄眼睛看他,“将军,你做恶梦了?一直喊我,让我不能去。” 风敬德没回答,抬手揉了揉他手腕,将人带进怀里。 赵元嵩:“是担心我在松洲出事么?放心啊,我身边有马洪,还有十名府兵保护着。” 风敬德此时在想梦中之事,那个地洞里到底有什么呢?上一世,他们剩下那几人,躲开追兵后,马上爬上去寻找赵元嵩,根本没有探查洞内情况。此刻,他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催促着他,让他快回地洞,那里有东西在等他。 “将军,你要是还不放心,我将白大夫一起带去……” “元嵩,还疼么?”风敬德温热大手在他腰间揉了揉。 赵元嵩眨了一下黑葡萄眼睛,满脸绯红,形态羞窘,“不,不疼了。” “那起床吧,与我去一个地方。”风敬德扶起赵元嵩,准备下床。 “欸?不是再来一回?” 风敬德一愣,侧头看他,“……。” 赵元嵩脸更红了,马上扯过被子将自己蒙住,闷在被子里问:“将军要带我去,去哪啊?” 可能是准备充足,也可能是事先喝了药,赵元嵩并无大事,当天下午与风敬德一起,快马奔去凉山。 凉山映月湖镇,距离京都百十来里,风敬德在镇上找了家客栈,又购置了些野外用具,让赵元嵩先在客栈休息,他要去探查一番。当年他们逃命,只记得地洞大概位置,时间紧迫,他要确认地形,以免走冤枉路。 赵元嵩喜滋滋,全当是夫夫二人出来郊游。他与九皇子曾在这边山坳中修了大型水磨坊,除了冬日,水磨坊均可日夜兼工,庄内管事便对外承接活计,除去麸皮杂料,雇佣费用与折损,百姓可用百斤谷类,换购同种谷类六七十斤细粉。这样下来,百姓可以节省劳作,得到细谷粉,卖出更好价钱。山庄可以得到麸皮杂料,用于喂养战马,而雇佣费直接放给工人,山庄自产粮食就能全部供应给军队,一举数得之下,小镇发展越来越好。 赵元嵩点了一桌子菜等风敬德回来,等待中,楼下传来店小二惊呼,“啊!快来人啊,这人吐血了,吐血了,他不会也得了瘟疫吧?” 店小二声音刚落,一声破窗声传来,赵元嵩回头,见是冯洪冲进来,他说了句得罪,提起赵元嵩跳窗而跑,赵元嵩急切追问他出了什么事? 冯洪背着他翻过几座房顶:“客栈中发现疫情,官兵马上会将此地封锁。” 赵元嵩纳闷:“封就封呗,等大夫查验后,不就没事了,跑什么呢?” 冯洪见离开客栈一定范围,才缓下速度:“主子,属下刚才探听到,官兵接到的命令是直接将感染区的百姓灭杀。” “什么?”就在这时,客栈方向传来士兵呵斥声与百姓哀嚎,赵元嵩愣了愣,“将军呢?将军还不知咱们逃出来了。” 冲天火光燃起,百姓哀嚎嘶吼声连成一片,变故发生的又快又突然,真叫人措手不及。 第87章 两藩王之乱 赵元嵩担心风敬德看到客栈大火着急,他又和马洪潜了回去。只见那些官兵向客栈投射桐油罐子,砰砰几下,瓦罐碎裂声,大火随油脂呼啸而起,客栈门楣椽柱防护涂漆开裂燃烧,屋内呼救声渐弱,又过了一会,再无半点生机。而四周商家住家门户始终紧闭着,道路两旁也没有任何围观群众。领兵的是衙门中的班头,他一手插腰一手按刀柄,密切注视火场内情景。 这家客栈不大,加上后堂老板一家人,差不多十二、三口,正常情况下,发现疑似疫情感染者,都会先将此处封锁,再派大夫查验排除。有如今这种局面,赵元嵩听马洪详细说明后,也是无可奈何。 原来如今瘟疫肆虐,人心惶惶,大户人家有一点小不适就要请大夫,还有的人直接将大夫扣留在府中不放,所以,普通百姓如果患病,是很难得到及时医治的。而且这里离京都又太近,县太爷怕疫情传到皇宫,皇帝陛下会治他死罪,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保全更多人,他向上峰请示后,才下达就地格杀的命令。 赵元嵩抿抿唇,对此没过多评论。南方同样经历过这些,李远行就是当上府太令,强烈反对滥杀,主张让大夫检验,最后没能控制住疫情,反而引起暴动和流言,才被关起来的。为守护更多人,上位者有时很无情,就像将军用兵,明知是送死,还是不得不派出人马,拖延住敌人,给主力军赢得更多时间。 这时,巷尾传来马蹄声,一声马嘶,骏马人立而起,普通青衫之人,眉目充斥着焦急,他没等骏马停稳,直接跳下来,拨开官兵,向火海里冲。 众官兵被这人散发出来的气势所慑,等反应过来,那人已消失在火光之中。 “啊,将军!”躲在对街屋顶上的赵元嵩,看到这一幕大急,他顾不得危不危险,站起身就要往屋檐下跳,幸好有马洪在,一个纵身接住他,并将人安全带到地面。可如此一来,正好跳进官兵的包围圈中。 “将军,将军,我在这儿。”赵元嵩也想冲进客栈,却被一众官兵抽刀拦下。“起开。”赵元嵩抬手使出定国公教他的小擒拿,事关男神,他决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风敬德动作很快,几步冲向二楼,在他们预定的房间内没找到人,看到被破坏的窗户,他心中有了数,再听楼下传来赵元嵩叫喊,他才彻底放下心。客栈中火光冲天,黑烟缭绕,再退出已来不急,他在房内小隔间找到一盆洗脸水,浇在身上,一纵身,从窗户翻了出去。就在他落地一刹那,那间房内烧断了房梁,咔嚓一声砸了下来,窗户之中喷出一股热浪,木屑带着火星洒在地面上。 风敬德没管这些,丢开挡路的官兵,来到赵元嵩面前,“有没有事?” “疼不疼?”赵元嵩见他的脸被烤得通红,万分心痛,抬手想摸,又怕弄伤他。“水,马洪,弄些冷水来。” 这两人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没把被三十多名官兵包围当回事。 就在此时,巷子口传来一阵马蹄声。风敬德确认赵元嵩没事,才抬起头,看向来人。为首者一身轻甲,头上压低的屋山帻把那对三角眼衬得更加锐利,他腰间银带上垂挂着一枚麒麟金令,此金令与督察府的只有细微差别,一处是那麒麟头略小,还有一处是那爪子展开位置外翻,要是出示给不知情的人看,定能把人给哄骗住。风敬德眯起眼睛,扯过赵元嵩护到身后,低声与他道:“不太对劲,稍安勿躁。” 众人都听说过督察府的麒麟金令,班头见到来人,马上让手下让路。赵元嵩也看到那为首者腰上金令,但他并不知这是假的,还以为是督察府的人来探查京郊情况,猜测这队人马是否与官兵为同一路人。 皇帝陛下多疑又重名声,被他们撞破当众格杀病患连坐其家属之事,不知会不会受到牵连。 为首者目光停在风敬德身上,虽不知此人是谁,却被他气势所慑,再看另外两位,也是相貌仪态不凡。为首者觉得他们可能是某些大人物,便令手下从官兵手中截下这三人。“督察府办案,尔等速退。来人,将他们押解回营,等候大人处理。” 就这样,他们三人被带到一处隐蔽山谷,关进当地村民所住的窑洞中。无外人时,赵元嵩才从风敬德那里得知这支军队的异常,当他们见到幕后者后,事情更明了了。 “哈哈,本殿道是谁呢?原来是长缨将军啊!哈哈哈,毛先生的手下真是了得,竟抓了风长缨与他的男妻。”八皇子看到风敬德后,笑容变得很僵硬。 风长缨威名在外,除了太子殿下,其他皇子对他总有几分惧怕。八皇子曾与三皇子一派,蒋家没少对定国公府下黑手,八皇子一直怕风敬德报复自己,心里对他的惧怕也就更多几分。 “哦,原来这位就是风长缨,那他身边这位就是京都最有名小纨绔赵四爷喽?”八皇子身边这位毛先生,头戴纶巾,一身儒衫,右脸颊上生有一颗大痦子,装扮像个军师。 赵元嵩目光穿过木牢门缝隙,瞄了八皇子两眼,暗忖:八皇子还敢出来作妖,看来上次九皇子并没打疼他。再看毛先生,拿腔拿调的,明明想和他说话,却摆出像是在询问八皇子的样子。呵呵,他这是故意想抬高自己身份么?赵元嵩不屑冷哼一声,没理他。 风敬德握住赵元嵩的手,将人带到自己身边,目光射向木牢外两人:“毛清寒,镇北王幕僚,你怎么会出现在京都郊外?” 赵元嵩心中一突,没想到这位竟是镇北王的人。赵元嵩微调整站立角度,不动声色观察毛先生,他倒没怀疑风敬德怎么会知道这位身份,想得更多的是,督察府上次抓到的匈奴间客,本已招认镇北王有不臣之心,可尚无实物证据,皇帝才没能对其动手。如今镇北王是不是已经知道匈奴间客被抓一事?是不是终于按捺不住了? 毛先生一脸诧异看向风敬德,完全没想到自己身份会被揭穿,“将军认得在下?” “之前并不认识,只是听说镇北王身边有位极聪明的毛先生,曾以一己之力退匈奴千人之兵。”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5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呵呵,将军谬赞,看来……将军对我家王爷和他身边的人都很了解嘛!”毛清寒脸色变换,眨眨眼睛,故意俏皮道:“那将军定知我家王爷待人之道,他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如今天下将乱,百姓们都在喊:‘圣者不仁,降至天罚!’不知风将军是否有意同我家王爷一起替天行道,为这天下苍生争夺一丝生机呢?” 风敬德还没回答,赵元嵩先站出来:“开什么玩笑?将军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绝对不会做出背主叛国之事!”风家人都是有风骨的人,赵元嵩不许任何人来羞辱他们。对,皇上是多疑,风家人也对他有防备之心,但这不等于他们不忠君不爱国,会起反叛之心! 毛清寒看向激动的赵元嵩:“赵四爷,话不要说得太满,这北轩江山也是从前朝轩辕氏手中抢来的。如果风将军同意为……”其实,他对劝降风敬德没有任何把握,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一遍。王爷的大计需要很多人才,收服不了风敬德,也要做出镇北王礼贤下士的姿态,给外面那些将士们看。 “本将不会同意,毛先生不必再费口舌。”风敬德直接打断他,看向八皇子的目光冰冰冷冷:“只是不知八殿下怎会出现在此,又为何与这种人为伍?” 八皇子向来骄纵,被人当面戳穿伪装,又气又恼,色厉内荏道:“正如风将军所见,本殿投靠了镇北王齐麟,想要替天行道,普度苍生。”他急切地,用命令口吻对毛清寒道:“风长缨是块顽石,不可能被齐王爷所用,咱们不能留他。真的,听本殿一句,他们夫夫不能留,留下定是祸患!” 毛清寒目光闪烁,明显心里也是这样想的,但脸上却还要装出惜才模样,“风将军,你真不考虑一二么?顺应民心才是正途啊!” 镇北王这种乱臣贼子,上一世是死在匈奴人手中,毛清寒此人也是被匈奴人乱刀斩于马下的。风敬德确认过他身份,便不愿与他再多言,向身后马洪打了几个手势,让他见机行事。 毛清寒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再理他,终是松了口气,这才摆出无可奈何样子,下令对他们行刑。 三人被重兵押送到山谷村外溪水边,那里躺着一些恶臭的病重村民,他们有的不停呕吐,有的发出难受呻吟,更有的已经断了气。另有几名披着厚实麻孝服的百姓,着手为他们清理身体,将洗涮用过的脏水,直接倒入溪水中。 赵元嵩顿下脚步,不敢置信喊道:“瘟疫是通过水源与蚊蝇传染的,把这些人堆在这里,是故意污染水源,想让全京都的人都染上瘟疫么?” 马洪也停下脚,看看那些百姓,同情之余更多出几分不寒而栗。 风敬德也有意外,但他更多心思放在逃跑之上。此时,他见赵元嵩成功吸引了士兵注意力,回头给马洪使了个眼色,爆喝一声,动手反击。他们两人身影如豹,一个呼吸间结束了三四条人命,吓得一众士兵不敢拔刀,还连连后退,最后三人轻松逃进山林中。 逃离容易,但有人根本不想放过他们。没一会儿,山谷中人声鼎沸,八皇子带亲卫追来。 “分开行动,马洪,你善于潜行,先回定国公府,将今日所见之事告之我父,他会请人来查。”风敬德叮嘱道,他同时扯过赵元嵩背到背上,然后向山林深处奔去。 马洪愣了下,心中感动,没想到将军会为他打掩护,让他先逃。他知道事态紧急,便没再多留,飞窜上树,疾风而行。 风敬德却没他想得那般高尚。走到这里,风敬德发现这片山林正是地洞附近,之前他来探路,并没找到准确位置,刚才回身,正好看到与地洞正对的白秃山岩。既然如此凑巧,他便不打算错过,反正那个地洞隐秘,不会轻易被人发现,更方便隐藏。 穿过树林,爬上山坡,正是那片熟悉的蒿草。 风敬德将背上赵元嵩向上颠了颠,呢喃道:“元嵩,这次,决不会再让你离开。” 赵元嵩没听清他说什么,垂下脑袋侧脸看他,“将军,你说什么?” 风敬德勾唇笑,用侧脸蹭蹭他的唇角,亲昵道:“搂紧我,不管一会儿遇到什么,都不要放开。” “好~” 第88章 威名震四方 建平十四年八月末,京都笼罩在瘟疫的阴霾之中。某日清晨,寂寥的大街上突现一队禁军人马,快速通过北城门向凉山而去,不多时,又有一队黑红皮甲面戴黑纱的武士通过,坚守城门的士兵驻足观看好久,他喃喃道:“这是出什么事了?竟让督察府的人出动了!” 凉山山坳某村子,八皇子害怕自己暴露,打算撤离。可毛清寒不同意,坚持说他的人把守着凉山重要道路,根本没发现风敬德外逃,“他们一定还在山上,八殿下最好带上你的人再去搜查一遍。” “毛先生,你对风长缨有多少了解?”八皇子疾言厉色道:“你知道不知道他最善用兵法,什么声东击西啊,什么暗度陈仓啊,你怎么就能肯定他没逃出去呢?万一他避开你的人,从树林子里钻出去,没走大路呢?” 毛清寒对八皇子的智商嗤之以鼻,“在下亲眼见到风长缨对他男妻很是在乎,比传说中更加珍视。山林中虎豹没有,豺狼虫蛇定是不少,你觉得他会带着心爱之人,走那么危险的地方么?” 八皇子见说不通毛清寒,在原地急得打转,“你根本不知风长缨到底有多大本事,对了,映月湖镇那边昨日不是有人丢了一匹马,你说会不会是风长缨偷的?” 毛清寒心里嘲笑八皇子胆小,态度上还是对他保持恭敬,“不会的,八殿下你亲自带人封锁山谷,不是看到他们往更深的山中跑了。八殿下,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故而才如此焦躁?” “本殿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会出什么事。”八皇子一宿没睡,揉了揉憔悴的脸。 皇家人都多疑,毛清寒对此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为了安八皇子的心,他又从山谷到京都的距离、时间上详细分析,表示偷马人如果真是风长缨,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排队进城,等他梳洗好,进宫禀告皇上,然后皇上招大臣们商议,最后决定派兵。“按这个流程,风长缨能在今日下午天黑前赶到就不错了。” 毛先生分析得合情合理,只不过,他并不知马洪才是那偷马人,更不知他武功高强,可以高来高去,城门关了就关了,没门他还可以翻墙。他更不知定国公手中还有丹书铁券,上可打昏君下可罚罪臣,别说大晚上喊皇上起床办公,就是直接用丹书铁券砸醒皇上也是使得的。 八皇子被说服,派人继续搜山。却不知已有大批人马,分别从京都和京畿北大营向山谷中进发。 再说赵元嵩他们这边,那地洞里的场景与风敬德梦中的有很大出入。这里根本没有萤火虫,也没有枯藤老树,只有无数蝙蝠与一团团青蛇。这里没有石板密道,也没有持长刀的石像,只有盗洞与被破坏的墓室。 赵元嵩扯着将军袖子,跟在他身边,“将军,咱们来这里干吗?” “寻宝。”风敬德手握火折子,仔细观察墓室壁画,从中得知这里是位大将军坟墓。 这位将军生在轩辕朝初期,距今最少有三百多年,壁画上描绘着他对战敕勒军的几场大型战役,最后被册封为不败战神。 靠近主墓室的一幅壁画,描绘的是这位将军的日常生活,他与一位男子在湖里泛舟,湖边除了随行的仪仗与侍卫,还有无数梅花鹿与小兔子。 “嘿,这两人是夫妻么?他们游的湖是映月湖么?”赵元嵩也凑过来,看着壁画,恨声道:“书中有写,轩辕朝同性婚配是常事,没想到,我有幸能亲眼见证,真想将没事抱着《天道繁衍》之说,抨击咱们的那些酸儒们提溜过来看看。” 同样是夫妻么?风敬德心中微动,将火折子贴近那两人。两人的眉目相当柔和,相互对望,好像有化不开的深情。“走吧,去里面看看。” “真要寻宝啊!”赵元嵩不自觉缩缩肩,离将军大人更近一些。 主墓室已被破坏,陪葬品被偷,地上只留下一些瓦陶碎片。 “啊,将军,呜。”赵元嵩踩到什么,吓得蹿起,攀上风敬德的肩,往上爬。“有东西抓我脚!” 风敬德吹亮火折子,俯身一看,竟是一具白骨尸骸,从尸骸身上的袍服看,应是轩辕朝那不败战神,它被盗墓贼拖拽出棺椁,随意丢在地上。 “将,将军,你看!”赵元嵩爬上男神的背,接触到温暖体温,他就没那般怕了。顺着地上尸骸蜷缩的白骨手指,他看到另外一边没被破坏的棺椁。赵元嵩兴奋道:“那里还有陪葬品吧。” 风敬德点点头,目光又重新回到不败战神的尸骸上,胸中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将军,那边墙上,好像有油灯。”赵元嵩昂首四顾时,发现墓室顶部的墙壁上,有一圈油灯槽,不抬头细看,很难被人发现。 风敬德也看到了,一个弹指,将火折子精准弹射过去,呼得一声,墙上一排石灯被逐个点燃,几息后,墓室内大亮。 墓室内再无阴暗,赵元嵩从他背上滑下来,大着胆子跑到另一棺椁边,想将之打开,可推了半天,棺盖太重,怎么也推不开。赵元嵩气闷,踢了棺椁一下。“将军,过来一起……”咔嚓一声,异响截断赵元嵩的话,棺椁盖滑开,露出死者真容。 风敬德急步上前,将傻掉的赵元嵩拉开,他怕尸臭携带着病菌,染上赵元嵩的身。 “将军,那棺里的人……他……”不知为何,看到那张五官塌陷,覆着一层黄色干皮的脸,他十分难过。“他,是不是那位男妻?”赵元嵩侧头看向那仿佛用尽所有力气,想要爬到爱人身边的尸骸,又看了看被打开的棺椁,泪水不受控制往下流。“他,他们……”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6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风敬德心有所感,他放开赵元嵩,走到不败战神尸骸旁,想将其收殓起来,与他男妻同葬。 赵元嵩抹掉眼泪,走过来帮忙。当他移动棺椁中男妻尸体,为尸骸留出空余地方,没想到,竟从它衣服中滚出一卷羊皮。赵元嵩拿起来展开一看,“哎呀!这是兵法布阵图!” 风敬德将不败战神的尸骸摆放好,才接过羊皮卷来看,越看越心惊,他手中的竟是一份混合着奇门遁甲的兵法布阵图,这种阵法能夺天地之造化,三奇八门九遁,布下大阵,可瞬间坑杀万人。想到梦中那发光锦盒,再看手中羊皮卷大小,风敬德闭了闭眼睛,他想他找到了赵侍郎所说的破解北轩亡国之灾的方法。 赵元嵩见风敬德神情变幻,肯定道:“这就是将军说的宝贝吧。”再次低头看向棺椁中两具尸体,他忍不住胸闷,长长叹气,弯腰找到刚才无意中被他踢到的机关,又踢了一下,让棺椁盖慢慢闭合。 在这个过程中,他仿佛听到了来自很遥远的沙沙说话声。 …… “松寒,对不起,今生我……总以国事为重,忽略了你……如今,不能与你偕老,……我走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将军,你我不是已说好,要永生永世在一起。你去哪,我都要相随!” “不,我想……让你活着。” “将军,没有你,就算我活着,也同死了无异啊!” …… …… 棺椁重新关闭,遥远的说话声也随之消失。 哇得一声,赵元嵩哭成狗,他也闹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诡异的对话声他没害怕,却有种心脏被撕裂的痛。 风敬德也听到了,心同样有所触动,他将赵元嵩抱进怀里,垂首吻上他头顶。 三百年前,有不败战神与他的男妻松寒,三百年后,又出了他风长缨与赵元嵩。 转世?重生?这世间的玄奥,谁又能说清! 两人回到京都,听说八皇子和毛清寒双双被捕。毛清寒这人嘴很硬,死活不愿招出镇北王,只道“圣者不仁,降至天罚!”,他在顺应天命,他在替天行道,气得皇上直接下令将之五马分尸。 八皇子见大势已去,直言不讳道出内心所想。他说皇上偏心,好女色,宠爱郭贵妃,总将好东西给九皇子,根本不把他放心里,所以,他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争去抢。 皇帝陛下听后,怒火攻心晕了过去,皇后娘娘站出来,下令先将八皇子关进宗政寺守太庙,等皇帝陛下醒来再另行发落。 怜江流域的疫情还没解决,李远行也还被关在大牢之中,赵元嵩不敢耽误,回到定国公府,只休息一晚,次日一早,带上邓勉、白大夫与十名府兵出发奔赴松洲府。 出发前,风敬德再三叮嘱赵元嵩小心,尤其要注意饮用水与蚊虫叮咬。“据我所知,南方有一种银白蒿草,燃烧起来驱蚊蝇效果及好,你晚上睡前,定要先用那草熏一熏。” 毛清寒在山谷屯兵,污染水源,也许并不是个例。京畿四大营得到命令,同时出动,必须将京都四个方向一一仔细排查。风敬德统领西大营,负责区域包括西山及周边村庄,没三、五天脱不了身,如果能请假,他肯定会陪赵元嵩一起去南方。 “好,我知道了,将军,你放心吧。”赵元嵩紧了紧身上包裹。 风敬德还是不太放心,“瘟疫肆虐,那里的暴民丧失理智,不管去哪,你都要带上侍卫,不可擅自行动。” “好,我去哪都会拽上邓黑熊。” 已经骑在马上等着出发的邓勉,“……二哥,你们还要聊到什么时候?要不吃过中饭再走……”被风敬德瞪后,邓勉自动收音。 赵元嵩扑哧笑了,伸手拥抱住风敬德,“将军,放心吧,我很快会回来的。” 第89章 威名震四方 从京都奔赴松洲,最快需要五日,从北到南这一路上,赵元嵩他们所经之地可以说得上是横尸遍野。白大夫坐在马车上,一直抱着医书查找古方,赵元嵩则在盘算着到了松洲如何见上李远行一面。 他出京前,从御史大夫那里得到松洲最新消息,那里的□□,已经升级成有规模有组织的起义。他们喊着:“圣者不仁,骤降天罚,立我昌隆,替天行道,铲除北轩,拯救苍生。”在荆州与怜江西、平南王封地等地设下据点,如今昌隆起义军包围松洲府,要太令给个说法。 李远行被巡查使关了起来,荆州太守如要公报私仇,李远行危矣! 赵元嵩他们可以算是日夜兼程,此次出行,除了明面上带了邓勉与十名府兵,他还调集了马洪与其他四名暗卫,那四人一直隐藏在京都各处,赵元嵩也没见过,一直都是马洪与他们接头。 说实在话,赵元嵩要官位没官位,要身份没身份,根本没有把握救出李远行。但出于兄弟情义,他还是愿意走这么一趟。他现在只盼着白大夫能快些找出治疗此次瘟疫的方法,只有解决掉人类这个共同敌人,才能安抚住民心。 “不知前面的可是赵元嵩赵从事车驾?” 马车突然被人拦下,赵元嵩听到邓勉上前询问情况,他掀开车帘向外看,只见一名头戴屋山帻,身披黑红轻甲,面覆黑密纱的将军挡在路中央。 督察府的人? 是真是假?映月湖镇出现那人就是个假的。 赵元嵩不动声色坐在马车上,只听那人道:“赵从事,在下姓于,此次去南方,是为了秘密接送二皇子殿下回京。在下得知你此次出京带了大夫,故而想请两位移步,跟在下一起去看看二皇子的病情。” 二皇子去赈灾,没几日就病倒了,如今大概已有半月,瘟疫从发作到致死,最短十日,最长也不过一个月,二皇子能挺到现在,也是他身体底子好。 赵元嵩:“这位将军,如何证明你真的是督察府的人呢?如果你真是督察府里人,定是已经听说,有人故意冒充你们的事吧?” 那人毫不也不含糊,直接从怀里掏出一枚麒麟金令,丢向赵元嵩。“此事,在下略有耳闻。以前赵从事进过督察府,也亲眼见过这令牌,与假金令相比,除了正面花纹,每个督察府的探子,金令后面都有他的官职与名号代码。” 赵元嵩翻过来一看,手中金令背面写着“麒麟正二辛丑甲子”,一般人拿到这令牌,还真看不懂上面写得是什么意思。赵元嵩带入这人所说,“麒麟正二”表示他官职,那他就是正二品的官员,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将军。而这“辛丑甲子”如果是名字,是不是暗指他的出生八字呢?不,等等,如果他没记错,建平元年便是辛丑年,甲子在某些时候又能代表最大的一。 赵元嵩怔了怔,上下打量这位于姓将军,虽见不到他真容,但从他周身气质上,不难看出他与曾经审讯过自己的那位将军很像。赵元嵩眯了眯眼睛:“将军曾经可是见过下官?” 于将军落落大方颔首,“在下有幸曾奉命请赵从事到衙门里小坐过。” “请带路。”赵元嵩嘴角抽了抽,将金令抛回于将军手中。好嘛,原来这位还真是督察府里的大头头,皇帝陛下的一号大忠犬。他也很有幸,曾被这人亲自审讯过! 对于疫情,白大夫心中早已有了几套腹案,正需找病人验证一二。李远行情况很危机,但没办法解决瘟疫,就不太能顺利保下他,再说,遇到的人又是二皇子,又有督察府大头头在,他赵元嵩胆子再大,更不能一走了之啊。 赵元嵩耐着性子跟在于将军身后去看二皇子,昔日俊逸非常的北轩十杰之一,如今面黄肌瘦,只剩下皮包骨。他躺在熏香大马车上,身下垫了很厚的毯子,被他呕出的污秽物染黄。二皇子有两位贴身太监服侍,又有熏香掩盖,周身才没被腥臭腐败味环绕。赵元嵩见他昏迷不醒,只对着人微微一礼,就退出了这豪华大马车,换白大夫进来。 两日一夜,赵元嵩被马车外兴奋的喊叫声惊醒,他爬下马车问邓勉:“出什么事了?” 邓勉咧嘴露出一排白牙,“二皇子有救了,白大夫找到治疗瘟疫的方法了!”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7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赵元嵩眼睛一亮,暗道:不亏是神医之后,真是救老命了啊! 二皇子已醒,还没力气说话,气色明显好转很多,可进食一些米粥,于将军拿着白大夫的方子很是高兴。 白大夫为二皇子开出的药方中有红参、灵芝等贵重药材,显然对于广大人民群众是不合适的。赵元嵩看了一眼,扯过白大夫,指着其中几样问道:“能不能换一换,太贵了。” 白大夫来自民间,没御医那般古板,当下换了几味普通草药,“南方水患,这水很重要,煎药的水需要用艾叶炭等草灰过滤,民众所住环境更要用些白灰将污物掩埋或焚烧。” “好,有方法就好。”赵元嵩很高兴。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奔来,看装束是一名督察府探子。那位小将奔来直接伏在于将军耳边低语,于将军周身瞬间降了好几度,“岂有此理,好一个江道巡查使,好一个平南王!” “出什么事了?”事关巡查使,大概与李远行有关,赵元嵩走过去追问道。 于将军早知赵元嵩此行目的,也没隐瞒,“我们督察府的一名探子,掌握了平南王与江道巡查使勾结罪证,被他们发现,直接关进大牢。明日,江道巡查使要将他与李远行李太令一起交给那些起义军。” 赵元嵩脸色瞬间难看到极点,“于将军有何打算?” 于将军身形顿了顿,回身看了看二皇子车架,无奈叹:“本将此次任务,只有护送二皇子安全回京。” 赵元嵩听出他语气中对那名被抓的下属不忍,勾起一边唇角道:“那如果于将军信得过下官,下官可以替将军把人救回来。” “哦,真的?”于将军知道赵元嵩很聪明,能办到常人不可能办到之事。但他还是很好奇,他一介五品小官,带这几个人,要如何与巡查使那二品大员抗衡呢?更何况松洲府外还有一堆暴民和起义军。 赵元嵩指了指于将军身边小将,笑道:“下官要借用一下您的麒麟金令,和您的下属,再借几匹快马。” “之后呢?” 赵元嵩看向那小将,故弄玄虚道:“之后的事,下官以为,您等着这位部下禀报会更好。” 于将军见他一脸自信,想了想道:“行。不过不是他,而是本将。本将要与你亲自走一趟,看你到底能不能救出人,而这位白大夫就要留下照看二皇子了。” “那更好。”赵元嵩挑了下眉毛,打算马上出发。“听说南辕有很多水寇,跑到怜江北岸,驻扎在渡口一带。” 于将军颔首,“是有这事,你问他们作甚?” “嘿嘿。”赵元嵩接过邓勉递来的马缰绳,翻身而上,邪邪一笑道:“借个兵去,驾!” 于将军:“……。” 正午时分,横沙渡口外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名黑葡萄大眼睛小公子,虽风尘仆仆,却有一身好行头。只是他身边跟着一行,都是孔武有力的,看上去并不好对付。 莫二狗是横沙渡口这片老大,统领着三十几人水寇,又将松洲府乡镇富户家光顾了一个遍,只弄来一只瘦骨嶙峋的看家土狗。他正盯着手下剥狗皮,生怕有人偷嘴。他看到来人,立刻抽刀起身,“你噻哪子贼?” 小公子没回话,直接丢来一个荷包。 莫二狗接住,扯开一看,“额滴呃乖乖,雪化银!”他周围手下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眸子贼亮贼亮。莫二狗拍掉一个伸过来想要摸的手,抬头对那小公子道:“忍道五事不登三包殿,哥下有啥事噻?” “拿钱买命,事成还有重谢!”小公子终于说话了,还从袖袋里掏出一根小金鱼。 看到金子,莫二狗恶从胆边生,与手下对视一眼,握紧手中武器就要往前杀过去。 没成想,莫二狗刚迈出两步,被一黑影掠起,丢在小公子马前。小公子身后侍卫跳下马,凶神恶煞地抽刀抵在他脖子上。莫二狗惊得睁大双眼,左右看看,根本没看到刚才掠他的半个黑影影子,他这是见了鬼? 只听马上小公子嗤笑道:“别找了,那也是我的人。你还不明白么?我想让你死,你就得死,我想要你活,你才能活。那么,我再问你一遍,要钱,还是要命?” 莫二狗偷觑马上小公子,又看了看他旁边大马上那个阴森森的蒙面武士,吓得一身冷汗,“要,要命。” “很好,只要你们按照我的吩咐办事,成功了,除了这块金子,我还会给你们每人十两白银,如有伤亡,每条命,我再加赔十两银。” 一听有这么多银子,水寇们大喜过望,他们好久都没吃饱过了,同意卖命的话,事成之后,每人还能分到十两,回到家乡就可以买两亩好田,不用再为吃喝发愁了。 莫二狗不用看,也知手下们什么反应,但他还是不太放心问道:“哥下嗦话可算数噻?” 小公子勾唇一笑:“我不是已经给了定金,我都不怕你们中途跑了,你们还怕我赖账不成!” 莫二狗转转眼睛,是啊,如有不对,他们可以拿着定金跑路啊。当下同意交易,“那嗦呗,让额们干啥子噻?” 第90章 威名震四方 这天下午,松洲府城外昌隆起义军里出了件怪事,有些人神神秘秘小声讨论着什么。不一会,三五一群,两五一伙,偷偷向城外尧山跑,据说那里的天女娘娘显灵,赐下神药给老百姓,可医治瘟疫。 等昌隆起义军的头目发现,队里的人已经偷跑了三分之一,对松洲府的包围之势破解。 “什么,天女娘娘显灵?”展隆庆听到小头目上报,气得跳脚:“娘的,哪来的妖言惑众之徒,敢坏了老子好事,快把人给我抓回来。” 江昌盛拦下暴脾气的异姓兄弟:“且慢,隆哥,事关疫病,咱们还是亲眼去看看的好。” 两人赶到城郊的娘娘庙,那里烟雾缭绕,周围燃烧着蒿草,有些呛人。拨开排成一字长龙的人群,来到庙门口,他们看到一位极漂亮的小公子,他唇红齿白,月白锦袍,仿佛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仙童。 “天女娘娘赐福你!”小公子手中捧着一个白玉碗,用手指蘸了点水,轻弹在百姓脸上。 被弹了一脸水的百姓,仿佛得到世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脸迷醉与幸福,睁开眼睛对小公子千恩万谢,然后又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碗药,仰头将碗中药咕咚咕咚灌下腹中。等这百姓走回来,后面还在排队的人都追问他:“你感觉怎么样?那药管用么?” 百姓马上点头,满脸虔诚道:“天女娘娘慈悲,药一喝下肚,肚子里暖暖的,全身的力气好像又都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 “是呀,咱们有救了,天女娘娘真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呀!”众人议论纷纷,均都点点头。 江昌盛奇怪,拉着一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告诉他,天女娘娘显灵,派座下童子转生过来救人。仙童大人带来福水和治疗疫病的仙药,中午那会儿喝过药的病人,现在已有人大好了。 什么福水,仙药,他不过就是个骗钱的神棍!展隆庆气得瞪眼睛,跳出来就要揍那小公子。可那小公子根本不怕,站那里勾起唇角望着他,笑看他被身边百姓们拦下来。展隆庆带来的手下与这些百姓都是同乡,根本不敢多加阻拦,别说接近小公子,他可是连他一根头发都碰不到。还引来后面百姓围观,对他指指点点。 他可是起义军的头领,这些人是他的手下民兵,被他们当面戳脊梁,展隆庆这脾气怎么可能忍得住:“竟敢拦我,你们是不是找死?” 百姓们哄然,现场开了锅,很多人都在唾弃他自私自利,不把人命当回事,还说自己是替天行道,根本就是想利用他们这群百姓,为他自己谋私云云。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8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江昌盛见势头不对,忙扬声道:“大家别急,有话好好说。我们也是不放心大家,怕你们被有心人给骗了。这场天灾,是上苍对当今皇上不仁的惩罚,无人可以阻挡的。那药是真是假,需要仔细检验。”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谁到底是那有心人?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是皇上犯错,上苍为何不降罪给皇上,反而降罪给百姓?” 众人附和,都表示那人说的对。 江昌盛一愣,有种不好预感,放眼望向声源方向,看到一位憨憨大汉,并非是能说出刚才那番话的人。他极力补救道:“那是因皇上乃天子,天子犯了错,就要由下面的万民来受罪。” 众人哗然,他们多无辜啊,上苍要罚皇上,为何要让他们来顶替? 左后方又传来质疑:“胡说,人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去年,蒋丞相触犯国法,他们一家,连带着三皇子,与他同流合污的所有官员,不是都倒了台么?” 江昌盛再转头去看,那里只剩下一位抱着孩子的中年妇人。 坏了,这是有人故意找茬! 百姓们却在想:是啊,丞相犯法,三皇子被囚,全北轩人都知道,丞相老爷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做错事被皇上直接砍了头。原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才是真的啊! 全场乱哄哄,任江昌盛再如何说,相信他的人也不多了。对一群没文化的人,江昌盛讲大道理是行不通的,之前他与展隆庆就是依仗着迷信,才将这支队伍拉起来,如今遇到有人用同样的方法与他们“抢生意”,可把他们气坏了。 “他娘的,那小子说那药能救人就能救啊?救好的人在哪呢?让老子看看。”展隆庆嚷嚷道。 众人一齐回头去看小公子,小公子见人来找茬也不恼,他自信地朗声回应道:“奉娘娘之命,在下只救前世今生无大恶之人,从午时施药开始,现在病愈者七人,处于恢复期的三十六人。”语毕,他指了指身后娘娘庙里,又指了指被安放在蒿草火堆中间,盖着破衣服的死人,“大恶者一人,已经死亡。” 什么?这小神棍真的能治病?不可能吧! 展隆庆与江昌盛迫不及待冲进娘娘庙查看。他们以替天行道为借口,借这场瘟疫起事,如果瘟疫可以医治,他们那替天行道就站不住脚,还有谁愿意和他们一起推翻朝廷啊!这白袍小子到底是谁?镇北王的人?不,他们刚刚结盟,不会太快过河拆桥,那是平南王这老货?会不会是他设计的,想缩在家里坐收渔翁之利? 昌隆起义军这边遇到麻烦,松洲府城内也没好过多少。不知是谁听说城外娘娘庙显灵,赐下仙药可医治病人,城内百姓都疯了,不顾官差阻拦,非要出城求药。 巡查使华博西有尚方宝剑在手,对郡太守以下之官员有先斩后奏权力。松洲府太令李远行就被他关在大牢中,打算明日午时,推他到城外当众处斩以抚民心。 如今松洲府由巡查使华博西接手,当他听说城中百姓非要出城求药,很是震惊,第一时间认为是昌隆起义军又要出幺蛾子,派出心腹到城外去看,才发现这事并不简单。而且城内除了普通百姓,官员富商们也都想出城看看,他们直接找到华博西疏通。瘟疫肆虐之下,人心惶惶,不说那些家中有病人的,就是那家中老少均平安的,也想去一探仙药真假。从瘟疫暴发到现在已过了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有人病死,仙药的出现,这就如同有人拨开他们头顶黑沉乌云,露出一缕天光,给他们带来希望。 都是有头有脸人物,华博西也不好驳他们面子,为了充当好人,他不仅派出差役保护众人,还亲自带着巡查使护卫队一同前往。 然而,就在这群官绅结伴出城以后,某些人偷偷潜进松洲府城内。 大牢里空气不好,有人咳嗽,有人痛苦呻吟,蓬头垢面的李远行,无精打采靠坐在墙边想事情。 人在坎坷中成长,这次治理瘟疫失败后,他终于明白父亲无奈感慨时,是怎么样的心情了。“还真是人在朝堂,终是身不由己啊!”李远行长叹,从一腔子热血激情中,渐渐冷静下来。 这时,大牢走廊中传来说话声。“督察府的办案,提审太令李远行与皮货商洪俞。” “啊?督察府?天啊,大人,请等等,小的得上报。” “嗯,你去吧,我们先进去找人。” “好的,是。那谁,过来带大人去里面看看,我去请头儿过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远行不敢置信站起来,奔到牢门前紧紧抓着栏杆,将头挤在栏杆间,想看清走廊那边的人。 “大人,您要找的人,就在这边,请随小的来。” 在灯火摇曳中,李远行果真看到赵元嵩的脸,“元,元嵩,真的是你!你怎么过来了?” 只见一身月白袍的赵元嵩,与一身黑红皮甲面戴黑纱的武士,一起站在差役背后。他对李远行俏皮眨了眨黑葡萄眼睛,口中话语却不带任何色彩:“督察府的办案。”抬脚踢了踢带路的差役脚后跟,又问道:“还有位皮货商洪俞在哪?” “哦,大人请随小的来,他在这边。” 赵元嵩给李远行打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与武士一起去看洪俞。 洪俞表面是位走南闯北的皮货商,实际他是督察府最优秀的探子,官拜四品都尉,他在调查平南王动向时,无意中暴露了身份,被平南王设计,被冠上故意哄抬物价的罪名,关进松洲府大牢。洪俞被打得皮开肉绽,要不是他体质好,估计早死在他们手中了。 赵元嵩看到躺在牢中奄奄一息的人,皱眉冷声道:“你们竟敢乱用私刑!” 迫于督察府威名,差役一直抖,“不敢,小的们不敢,这全是巡查使大人的意思。” 巡查使竟敢对督察府的人出手,这事很不一般呐。 赵元嵩挑眉看向于将军,于将军低声轻叱道:“华博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元嵩转头看了看差役,“你们这人请到哪去了,怎么还不来?是故意想拖延督察府办差么?” 差役咕咚,咽了口口水,为了控制住狂抖的双腿,他半屈起来,颤声解释道:“不敢,强哥他是真的去请我们头儿了。”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去请上峰的小差役终于匆匆赶回来,他抱歉对他们说,全衙门都找不见人,不知人都去哪了。 于将军大怒,直接亮出麒麟金令,叫他们放人。麒麟金令一出,胆敢阻拦者,杀无赦!两名小差役哆嗦着打开牢门铁锁,大气都不敢喘。 将人顺利救出,赵元嵩命人驾着马车在城内转了几圈,然后隐于小巷子里,消失在胡同深处。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城外的华博西得到消息,脸色骤变,顾不得官绅们,扬声喊道:“马车,速速回城!” 第91章 威名震四方 “出了什么事?”华博西的马车刚进城,就见留守的衙役们在街上横冲直撞,他让侍卫叫过一名衙役问道。 “回,回大人,城内突然出现盗贼,张大人和伍大人的家人来报案,说盗贼偷了很重要的东西,我们刚看到那贼人往汪大人家方向去了。” 华博西听完心中咯噔一下,他们这群官绅刚一出城,督察府的人便出现,从大牢劫走“两位要犯”。如今家中遭贼的又是与他私下结盟的大人家,这使他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全是督察府的人故意安排的。 督察府能人辈出,能探听到别人所不知之事,华博西很担心自己的私密曝光,不敢再耽误,要求马车奔回衙门。下车时他故作镇定,询问迎出来的主薄,衙内有何异常。主薄只提了督察府的人闯进大牢,将两犯人提走之事。 华博西不动声色说了句知道了,匆匆赶回自己卧室,仔细检查四周,没发现任何异常,才掀开床上铺垫,打开暗格,里面存放着十几封密函。见到东西还在,他大大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的是,房梁上正隐着一个人,低头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99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两日后,赵元嵩他们与二皇子在小村子中汇合。华博西所有罪证到手,其中除了他与几位大人同流合污贪墨赈灾银,陷害李远行的证据,竟还有他与镇北王私下的书信往来,原来华博西是镇北王的人,他在南方散播谣言,动摇国本,是想要借助农民起义之势,推翻轩辕龙基的统治。 于将军接到消息,马上利用督察府渠道将之传递回京,其他人暂时留在村中休养,白大夫还要为洪俞医治伤情。 李远行拉着赵元嵩聊松洲府之事,除了瘟疫,那些起义军更不好对付。“展隆庆和江昌盛特别会鼓动百姓情绪,说什么瘟疫是天罚,还说百姓们都是被皇上牵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是顺手拈来呢。还有那些无知的百姓更是气人,好说歹说他们都不相信我这官员。展江二人先许他们莫须有土地,利用他们去打劫富户,抢完钱财,又拿富户的地契在百姓面前一晃,说这些将来都是他们的,故而要征收一些土地所有权税利,就这样,他们又将百姓手中抢到的钱骗了回去。”李远行摇了摇头,无奈中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也不知这帮百姓中了什么毒,明明是场骗局,他们愣是看不明白,对展江二人深信不疑。” 不过想到赵元嵩对付他们的办法,李远行一扫之前郁闷,好奇问道:“元嵩,你是怎么想到用‘天女娘娘显灵’这招的?。” 赵元嵩笑了笑,“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呗。”其实,他的灵感主要来源于赵侍郎,这位老先生没事扯着他家将军说些奇怪的话,他家将军还信以为真,最后在古墓内找到失传的神奇兵法。“这场瘟疫来势汹汹,朝廷赈灾款又被那些官贪墨掉,无法落实在百姓手中,看不到希望,百姓们才会相信老天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们对朝廷失去信心,我要是以朝廷名义发放治疗瘟疫的特效药,估计他们也不会相信。所以我才效仿他们向神仙借势。” 效果真是出奇的好,不仅将昌隆起义军的两头头吸引过去,还将城内那些官绅吸引过去,为暗卫潜入城内提供了有利条件。 李远行笑着夸赞道:“也只有元嵩你能想出这种办法。说这瘟疫是上苍给大恶之人的惩罚,不仅揭穿展江二人诡计,为陛下正名,还为没有救回来的人,找到一个病去的理由,安抚了民心。” 赵元嵩:“远行哥,你就别夸我了!这主要还是白大夫厉害,要不是他研究出能治瘟疫的药,我也没办法做之后的事啊。” 已经能下床的二皇子从屋外走进来,笑道:“别谦虚,两位都是大功臣。” 赵元嵩与李远行同时起身向他行礼,“参见二殿下。” “行走在外,别多礼,快坐吧。”二皇子身体还有些虚,一进门就找地方坐下,他摆手为赵元嵩两人免礼,又道:“经此一事,我把你们当过命朋友,至于肖坤与荆州太守,你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顾虑我。” 二皇子母家并不强大,没有什么根基,在朝中立足全是靠他一身本事。被舅父肖坤扯了后腿,又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后,让他彻彻底底反思自己的能力。能坐上那个位置,固然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但这过程中又要有多少生生死死呢?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需要绝大多数人的拥护,而他会比父亲做的更好么?就拿此次瘟疫来说,除了贪污、农民起义,还有镇北王与平南王的谋权篡位,他能承受得了这一切么? 他不是对自己没信心,而是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投靠他的人有多少真心,或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他太清楚不过了,就算他靠着这些人到达了那个位置,但想将整个朝堂掌控在自己手中,势必会耗费更多精力与时间,那他的理想抱负还有机会实现么? 他只想要这个国家繁荣强大,不受外敌侵扰,他只想要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 当然,为实现自己价值,他可以强行镇压。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但他能自私到为了自己,而枉顾更多人的性命么? 心怀善念的二皇子,在这一刻打消了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心思。他看看赵元嵩,玩笑道:“这次是我办差不利,回京后估计逃不掉父皇的责罚,撤职罚俸还是轻的,但我府上老老小小还需养活。众所周知元嵩你最会赚钱,回京后,可否请元嵩照拂一二啊?” 赵元嵩挑眉,狐疑看向二皇子表情。 二皇子大方坦诚道:“是,之前的我太过年轻气盛,总想与风长缨较量一二,也想拉拢风老将军,如今,经历过生死,我看开了。还不如跟着元嵩你,像九弟那样,多为百姓做些实事。” 二皇子在寒门之士中风评很高,人品也还是不错的。赵元嵩相信他此时说的是真心话,敬佩他的豁达。 次日傍晚,于将军带回皇上指示,二皇子需要戴罪立功,向相临州郡调兵,捉拿此次所有涉案官员,追缴他们贪污脏银,用于赈灾,还要抓捕昌隆起义军的两位头领,斩立决,以正法度。李远行官复原职,要对染病百姓极力救治,令赵元嵩协同,不管用何方法,都要安抚好百姓。 大家马上行动起来,三日后,他们又杀回松洲府,将巡查使华博西、荆州太守、二皇子舅父等涉案十六人全部关进大牢。 华博西脸色灰白,他再次查看暗格时,发现密信不翼而飞,便有了不好预感。他本想带着家眷连夜逃跑,却被二皇子带来的军队正好堵在城门外。 荆州太守见到二皇子,大攀交情,想为自己开脱,看二皇子不理他,他色厉内荏吼叫,说荆州郡离不开他,只有他才能请动乡绅富户,卖赈灾粮给朝廷。他在荆州郡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他认为为了共同利益,那些人会保下他。 赵元嵩对此嗤之以鼻,他不翻旧账,将这些乡绅富户召集到一起,如此这般说了说,没花半分赈灾银,便让他们心甘情愿捐出大批粮食来赈灾。 全程跟随的二皇子,暗中给赵元嵩竖起大拇指。好嘛,这家伙又一次利用天女娘娘之名,说什么为来世修功德,让白大夫做出一堆大补丸给他们,冒充天女娘娘赐下的神药。 赵元嵩笑眯眯,黑葡萄大眼睛在阳光下波光潋滟。“嘿嘿。”赵元嵩指了指叫人赶制出来的石碑、牌匾,“一会儿表彰大会上,全靠二殿下您了。” 李远行一身太令官袍跑过来,“元嵩,准备怎么样?” “远行哥,我办事,你放心!”赵元嵩笑得一脸成竹在胸。 松洲府城外筑起简易高台,召开松洲府乃至荆州郡“全体人民代表大会”。首先上台的是李远行,向广大百姓公布昌隆起义军与镇北王勾结敛财的真实目的,又公布了涉案所有罪臣犯官名单,逐个披露他们的罪行,拖出展江二人,斩立决。 第二个上台的是二皇子,代表皇上发表罪己诏,言明朝廷有失察之过,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接下来表彰了荆州所有支持赈灾的乡绅富户,大赞他们心系国民,特赐牌匾,感谢他们的慷慨解囊。 最后上台的是赵元嵩,百姓一见他,集体下跪,都说他是天女娘娘派下来的仙童。赵元嵩特别会演戏,见此,马上跪地,对百姓们叩首,扬声说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大家要感谢应该感谢皇上才是,是他向上苍忏悔,才赢得了天女娘娘垂怜,大家跪他,反而折损他的寿命。待百姓们起来,赵元嵩才跟着站起来,并领着一众向京都方向拜了拜。 之后,他邀请李远行一起上台,先是安抚百姓几句,后表示皇上有意为百姓们筑坝修缮水利工程,当场招标筹钱建造大型水磨坊,推广水稻莜麦等种植,田间蓄养鱼虾等。当然,为了安抚又一次被当成提款机的乡绅富户,赵元嵩承诺他们揍禀皇上后,会为这些大功德者立碑篆书,便于后世之人敬仰。 就这样,不出半个月,荆州郡的百姓全被安抚住。荆州太守听说后,再无自信,如死尸样瘫倒在地上。二皇子肃着一张脸,下令将所有犯官押解回京。 荆州郡过后,还有怜江流域其他灾区。李远行留在松洲府,赵元嵩则随二皇子继续赈灾。这日,于将军收到急召,令他们速速回京,京都竟也发生了疫情,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病重。 荆州郡,尤其是松洲府的百姓们,得知赵元嵩他们要回京了,全都赶来送行,这一送,送出差不多十里余。 这让赵元嵩等一行人,内心无比激荡,好一番感动。 第92章 威名震四方 建平十四年,九月二十九日,京都本应秋高气爽的时节,却多了几分愁云惨淡。 赵元嵩他们甫一进城,被直接请进皇宫。不出意外的,他与白大夫一起,见到了病床上面色暗沉的皇帝陛下,他两颊瘦削,眼窝凹陷,整个人都脱了相。 皇上寝宫内外重兵把守,偏殿中有几位御医讨论着医案,龙床边伺候的只有李公公一人,他见赵元嵩前来,上前几步低声道:“主子能从南方平安归来,真是大幸。”南方的瘟疫要比京都严重,虽找到救治药方,但也有可能出现万一。 赵元嵩回他一个安抚性微笑,感谢他的关心。同样低声道:“那药方实验过了,病死率二成半,想办法传回南辕吧,但不要提我的名字。” 李公公微睁大眼睛,南辕在怜江南岸,同样在洪灾过后暴发了瘟疫。他想问赵元嵩为何要如此做,但张了张口,又发不出任何声音。 南辕国力一直低下,便是因为常年的水灾与疫情,还有海寇与水匪的不断侵扰。双菱公主甘愿来北轩来做质子,除了想保住弟弟,也有想从北轩找到解决南辕困境的想法。 像是没看出他的震惊,赵元嵩拍了拍他的肩,问道:“皇上怎么样?” “御医尚未诊出皇上病情,从症状上看,皇上也是害了瘟疫,可按于将军传回来的方子医治,也不见效果,这都大半个月了,情况不太好。太子殿下那边也是一样。”李公公边说边将人引到龙床前。 赵元嵩叹了口气,没发现自己看向皇帝陛下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与不忍。自那次从李公公口中得知自己真实身份,他对皇帝陛下的感情有些复杂,他至今也不能确定皇帝陛下是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但在督察府事件后,他能明显感觉到皇帝陛下对自己的态度大有改变,不仅对自己多有照拂,还不着痕迹的通过九皇子,给了他官位权力。 说一点都不感动,那是假的,但说他对皇帝陛下有很深的感情,也不太可能。在赵元嵩心里,这位虽然有些小心眼儿,还很多疑,有时又任人唯亲,但在国家大事上却不算糊涂,勉强也算是位好皇帝了。他让白大夫过来为皇上诊治,拉过李公公询问他离开京都后的事。 正如风敬德所料,京郊散播瘟疫的不只映月湖镇一处,还有西北河套地区,也发现好几具腐尸,除了八皇子口供中提及了镇北王,抓到的其他嫌犯死活都不认罪。直到于将军通过督察府渠道,传回荆州郡官员及巡查使等人罪证,皇帝陛下才得知镇北王让人在南方散播谣言,竟是要谋权篡位。皇帝陛下大怒,马上将镇北王罪行公之于众,连发三道敕令,命在雪岭驻守的骠骑大将军,与在张州忙活的卢惊山速速点兵,对镇北王展开围剿。辅国大将军也带着四皇子开赴边关,防止匈奴人趁机作乱。 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也是在那日生病的,可能因情绪太激动,他们又与几位大臣议事到很晚,次日皇帝陛下感到不适,让御医看诊,也只是偶感风寒之症。三日后,瘟疫症状明显,皇帝与太子双双病到卧床不起。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00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如今全城戒严,只有御史大夫、尚书令及定国公知道皇上病重,其他皇族、皇子全被禁足在府内、宫中。 赵元嵩点点头,问起他最关心的人:“将军呢?” 李公公反应也快,当下明白他指的是谁,“风将军在西大营,紧急备战。风老元帅担心平南王或者某些人趁机作乱。” 白大夫给皇上诊完脉,让人拿来药渣看了看,复又取出银针,掰开皇上的嘴,直接扎了他舌头。幸好这里没有其他御医,也幸好李公公是自己人,如果让其他人看到白大夫这恐怖的治疗手段,非吓死不可。 “出血了,黑紫色的,错不了,这是中毒。”白大夫找到最终病因。 “什么?”李公公大为吃惊。 轩辕龙基觉得自己沉在一潭死水中,被无数双手往下拖拽着,他想喊叫,却又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黑水淹没。他要死了吧?他想。回顾这一生,唯有在做秦王时,他活得最是快乐逍遥,遇到那个让他又恨又爱的人,让他尝到真正的爱情。他要死了,他又可以见到她了,这也挺好的。 当他放弃挣扎,想与她再续前缘,舌头上突然一痛,有什么把他直接扯回现实。他听到身边有人在谈话,有个好听的清亮声音道:“中毒?能解么?需要什么药,我派人去找。” “能解,要以毒攻毒,但是皇上这身体恐怕……” “没别的办法了?” “可以保守治疗,不过那样的话,恐怕皇上今后都要这样躺在床上昏睡着。” “事关龙体,要不,咱们先医治太子殿下,最后让他拿主意?”这道声音尖细些,是他熟悉的李公公。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好听的清亮声音发问:“白大夫,皇上还可撑多长时日?” “不出五日吧,解毒还要尽快,拖久了对皇上身体更不好。” “啧!”沉重的一串踱步声后,好听声音来到床前,轩辕龙基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把太子殿下带过来,同时解毒,可行么?” 那位大夫回答道:“可行,不过属下需要帮手。” “行,就这么办吧。李公公你先去通知于将军将太子殿下带过来,然后再派人去请御史大夫他们三位元老来此,如有意外,三位大人可暂时监国代理朝政。” “主子,这般行事很冒险。你擅自决定,等皇上或太子殿下醒来,很可能会落个大逆不道的罪名。”李公公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刚才也讲,全京都戒严,皇上与太子已有大半个月没出现在人前,朝廷上下派系复杂,没人知道朝臣中有没有镇北王或平南王的人,如不尽快让他们好转过来,北轩会大乱的。放心吧,李公公,如果救活他们,他们真要找我麻烦,我就带着将军和你们一起回南辕。我一直对阿娘的国家很好奇的,去那边生活也无妨。” 南辕?阿娘?这个有清亮声音的人,竟是那孩子! 轩辕龙基终于想起声音的主人,原来是那小纨绔,是他的儿子吧。轩辕龙基有名的多疑,也会作出如冰冷毒蛇对恩人反咬一口之事,但在这一刻,他倒没多想,反而觉得赵元嵩光明磊落,以大局为重,以国事为重。想到他为北轩做出的贡献,几乎没废一兵一卒,就将南方那群起义军摆平,还安抚了百姓,让他们安心生产。能得此子,他胸中无比骄傲。他试着提气开口:“孩……子。” 那声音很微弱,但离床边很近的赵元嵩还是听到了,他转头去看皇帝陛下,只见他半睁着眼睛,抬起枯瘦的手,向他伸来。面对将死之人,再多的戒心也会缓下,他伸出手接住那只枯瘦大手,倾身凑到皇上面前,“您有什么事?” “召……小九过来,救不活……太子,就传位给小九,轩辕……山光。”轩辕龙基另一只手摸到枕头下,颤巍巍拿出一枚麒麟金令,这枚金令上的麒麟眼睛镶着红宝石,比于将军那枚还要高端大气上档次。“这个……给你,督察府……今后是你的,不管今后……谁是皇帝,他们……都不能动你!” “这……”赵元嵩很意外,皇帝陛下竟然将他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交给了自己。心情复杂地抬眼看向皇帝陛下,只见他目光慈爱,唇边挂着从来没出现过的真实笑容。 “父皇……知道你是……好孩子。”皇帝陛下没多解释,将金令塞进赵元嵩手中。他侧头去看李公公,提高声音道:“荣锦,就照……你主子的意思办。” 李公公一凛,没想到自己身份竟在皇上面前曝了光。他看赵元嵩点头,马上退出寝宫去找于将军安排所有事物。 赵元嵩感觉手上力道加重,转回头再看皇帝陛下,只听他道:“其实……我一直……知道荣锦,呵,咳咳。” “您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下,等我们安排好,马上为您祛毒。” “嗯,我留……荣锦在身旁,是想留……留个念想。”皇帝陛下笑了笑,放开赵元嵩的手,乖乖听话,闭上眼睛,轻轻地不满嘟哝道:“她……不满我妻妾太多,就与……与人私奔,气我……哼,明明说要抢……我回南辕当王夫的,说话不算数啊!” 赵元嵩:“……。”很难想象当年皇帝陛下与他阿娘是如何相处的。 于将军动作很快,令督察府的人秘密将太子与三位老臣请来,在白大夫开始医治他们的时候,又亲自去了趟九皇子府将被点名的小九提了过来。 太子殿下看上去比皇上气色好一些,当他听说他们是中了毒,马上想起端倪,“是那小太监,那日父皇发敕令,李公公出去传旨,那个来上茶的突兀小太监。” 御史大夫也想起那人,“是了,臣也想起来了。那小太监看上去吓坏了,进来时贴着墙走。”他们一众大臣为国事出出进进,忙碌无比,没空喝茶,所以只有皇上与太子中了毒药。 皇上与太子同时病倒,御医判断是瘟疫,根本没人怀疑有人想谋害皇上。再去查找嫌犯,那人已经彻底消失了。 不管如何,医治很顺利,一夜过后,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均大安,只是皇帝陛下身体毁得太重,恐怕也只有两年好活。这个时候,皇帝陛下也像是看开了什么,他紧锁的眉舒展开,对众人摆摆手,“无妨,就这样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三位老臣对外隐瞒皇上和太子病重之事,也是将头别在裤腰上呢,他们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可就在这时,寝宫门外一片嘈杂,兵器撞击,喊杀声,连成一片。李公公差心腹小太监去查看,不一会儿小太监吓得屁滚尿流跑回来,“杀,杀进来了,有人要逼宫!” 第93章 威名震四方 “岂有此理!”定国公一声怒喝,率先冲了出去。 赵元嵩紧随其后,几大步拦住定国公,“爹,他们人多,从长计议。” 定国公不为所动,夺过退守至寝宫门口侍卫手中大刀,无畏道:“老夫拖着他们,你们先撤。” 赵元嵩听李公公提过,皇宫中有密道和避难密室,他并不担心屋内的皇上。定国公有时很倔强,也不好强行将他带走。他越过侍卫肩头,观察那群叛军,他们大多数身穿禁军的棕红皮甲,还有一部□□穿太监服饰,冲进皇上寝宫院子的差不多百余人,院外还有人在喊打喊杀。 宫内禁军大概一万多人,不见禁军统领与副统领,可见并不是所有人都叛变。 九皇子跟了出来,他不经大脑叫道:“禁军叛变了?” 赵元嵩刚想叫他别乱喊,以免动摇军心,就听一旁的于将军道:“没有,这一支是付彦武带领的丙戌队,士兵五百五十人。付彦武生于张州,长于康远城,是从骠骑大将军的黑煞军退下来的。”他顿了顿,又道:“他来禁军五年,一直勤勤恳恳,被长乐侯提拔到禁军昭武校尉。……他的背景非常好,让我有了疏忽。” “啊?”九皇子没听明白。赵元嵩却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道:“康远城,在镇北王封地附近,于将军怀疑如今的康远城已是镇北王的地盘?” 于将军点头,语气沉重:“恐怕五年前就是了。” “五百五十人,再加那些‘太监’,估计围攻咱们的不下六百人。”九皇子搓了搓额头,习惯问道:“元嵩,怎么办?” 赵元嵩盯着与叛军拼杀的定国公,心道这时想撤也撤不了了。“麻烦九爷你快点从密道出宫,去西大营搬救兵吧,我们这些人就靠你了。” “唉,不成,我不走,我胖,跑得又不快,去搬救兵太慢了。”九皇子转头看了看于将军,“不如这位大人走一趟。”于将军戴着他的蒙面黑纱,九皇子没认出他是谁。 “别磨叽,现在不是好勇斗狠的时候,你得服从命令!”赵元嵩严肃道。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01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于将军点头,“皇上他们也需要殿下相护。” 九皇子余光扫到宫院门口,叛军手中竟有人拿着火弹。“元嵩,你看!” 赵元嵩皱眉,改良后的火弹里有白磷粉,很容易燃烧,这种东西烧着后,不好扑灭。“别看了,你快走吧。” “不是,等……你别推我,我有个主意。”九皇子扯着他如此这般说了说。 赵元嵩望着他担忧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不怕,只要咱们能躲开他们,回到我的启翔宫。” “行,赌一把。” 两人商量好,回到屋内,九皇子要与太子殿下换衣服。“太子哥哥,我们想办法拖住叛军,你们快些逃吧。” “小九,不可,你们先走吧。”太子殿下刚恢复,并不能自己行走,听说弟弟要为他冒险,内心既震惊又感动。自古天家无父子,豪门无兄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夫妻,还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呢。危机时,才最能看清人心。 “太子哥哥,我们还有其他办法,别担心。只有你先逃出去了,才能带来大军救我们啊。”九皇子继续劝说着。 时间不等人,赵元嵩担心定国公,他掏出麒麟金令,给于将军下令道:“把他的外袍扒了,然后你带他离开。” 于将军有一丝犹豫,最后还是点了头。 太子殿下定定看了看赵元嵩,又瞧了瞧他手中金令,最后主动脱下外袍,真诚道:“你也小心,我们会尽快赶到西大营,请风将军来救援的。” 赵元嵩轻点头,收起太子袍,与九皇子一起快速从窗户翻出屋子,消失在回廊深处。 于将军也不敢耽误,招呼屋内的十几名侍卫与小太监一起,抬起皇上与太子,领着三位老臣,与几位御医、白大夫一起钻进龙床床幔后隐秘密道。这条密道四通八达,不仅能去太和殿、崇明殿等要地,还能到唤兮宫等偏冷宫门,最后与京都地下水道相接,也可直接潜出都城。 只是要去西大营,着实有些远。皇帝陛下很有经验,他令众人先在京都找个偏僻院子待着,再叫个腿脚快的跑趟西大营。 再说翻出窗户的赵元嵩与九皇子,这俩相当幸运绕开叛军,回到九皇子没离宫时所住的启翔宫。“我藏了整整一箱子,你看这些够用么?”九皇子从床下拖出一木箱,打开来,里面全是最老式的火弹。 “行也得行,不行也要行啦。”赵元嵩扯掉垂落的床幔,将这些火弹打包。“咱们主要目的是制造皇上还没逃出寝宫的假象,能不能分化他们,这得看天意。”他们计划很完善,但施行起来成功率并不大。 九皇子呲呲牙,冲向中厅博古架,踩着椅子拿下最上面的□□。“这可是我的珍藏啊,据说用好了可百步穿杨。” “行,行,别显摆,快走。”赵元嵩见过这种铁制□□,因设计缺陷,装箭时并不好操作,所以没被用在军队之中。他一路回忆皇上寝宫布局,思考如何最大限度利用老式火弹。 皇上寝宫门前,一片死尸,已是血流成河,定国公捂着受伤右臂后撤一步,躲开叛军射来的箭矢。他身边守卫所剩无几,还有源源不断的叛军往宫院里冲。 他不忿地啐了一口,暗骂已被罢官的长乐侯不称职,身为中领军总都统竟不知手下有镇北王的人! “爹,快带人撤回来。”屋门打开,赵元嵩点燃一颗火弹,徒手丢了出去。九皇子推开窗户,同样展开攻击。 定国公左右看了看,人数悬殊,的确无法再与叛军抗衡,他下令所有人撤进皇上的寝宫里。 “哎,爹,你们小心,跟着我走,别碰那些桌椅。”赵元嵩指了指被吊在房梁上的火弹,又指了指堆在中厅椅子上的毛毯和华服。 行家定国公一瞧,嘿嘿直乐,赞道:“行啊,你小子都能活学活用了!”年初他闲在家里没事,拽着这小子给他讲兵法,还真没白讲,这不,这孩子自己布了个简易版风扬火攻阵,坐等叛军一个个冲进来。这阵明面上是个困局,好似他们把自己堵死在寝宫之中,叛军没人知道他们身后还有密道,便可迷惑住叛军,多拖延些时间。 “唉,爹累了,找个地方喝口水歇歇,嵩儿你们先和他们玩吧。”定国公在一众守卫懵逼中,大摇大摆走到中厅椅子上坐下,端起一杯剩茶润喉。 就在这时,叛军有人突围火弹攻势,冲了进来,看定国公大咧咧坐在厅上喝茶,顿时怒吼一声,举刀砍杀而来,脚下有障碍,全部踢飞。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叛军,见前面大哥没遇到埋伏,也跟着举刀向分散在中厅的守卫砍去。 轰呼呼,几枚火弹同时炸开,火星满天,溅在叛军身上,他们痛呼嚎叫。火星落在被桐油浸湿的衣物上,将这群叛军包围炙烤着。他们想要往火圈外冲,却被守在一旁的守卫打了回去。 九皇子大笑,从后厅找出太子袍披上,故意站火堆后,朝门口丢火弹,还模仿太子殿下口气骂人:“逆贼找死!” 还想往里冲的叛军被逼退,看着在火影中挣扎的同伴,听着他们痛呼哀嚎,惊悚吞了吞口水。他们是北轩的士兵,就算被策反,对皇权还是敬畏着的。更何况里面还有仙童转世,与他作对,他们会不会遭天谴? 一时间,叛军不敢再上前半步。 镇北王齐麟趁着洪灾过后的瘟疫,借京都两面环山江河分支众多,多年布局之下,让朝廷重臣逐渐倒台,而他所收服心腹各个忠心。天时,地利,人和,他全都占齐,此次起事他有很大把握。 然而,却莫名冒出个京都小纨绔,给他制造重重障碍。什么藤甲、金刚宝衣;什么火弹、投石转车;什么响箭、火弹盾阵,每样拿出来装备军队,都可使这支军队所向披靡。不觉间,这小子已经从京都小纨绔,演变成让人望而生畏的少年英才。 如今赵元嵩又有天女娘娘座下仙童转世的名头,隐在叛军里的付彦武知道手下人在忌惮什么,如果不能突破这层障碍,他们今天所做一切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思及至此,他推开众人站了出来。 九皇子见一人提着大刀,凶神恶煞的站出来,抄起旁边桌上上好箭的□□,对准那人头就是一箭。他觉得先下手为强,压住那人气势为上。叮的一声,那人举刀格挡,轻松躲开攻击。九皇子:“……。”这可是他专门叫人打造出来的神器,准备在元嵩面前露露脸的!妈卖批,九皇子奋起,准备再给他一箭。 就在这时,那人使用轻功,纵身越过大门口火海,速度极快,腾空跨过火圈里叛军,迎面朝他们扑来。九皇子还在和手中□□较劲,终于拉好弓弦,装上铁箭,抬头迎敌时,被的赵元嵩推开,并夺走手中□□,抬手一射,那人身体猛退,箭矢擦着他颈项飞过,划出一丝血痕。 付彦武抹了把脖子,凶狠瞪向赵元嵩。定国公见势不对,几个健步挡在赵元嵩面前,“你就是叛军头领?” 付彦武不想废话,只想先杀掉赵元嵩。他步伐变幻,扑向定国公,虚晃一招,转身又一次攻向赵元嵩。定国公与九皇子看得心惊,想上前一步阻止,却晚了一步。 付彦武发出爆喝扑向赵元嵩,赵元嵩来不及躲闪,只好用手中□□去挡他劈下来的刀。 嗡得一声,箭矢撕开空气的鸣叫,黑色利箭从大门口飞来,穿过门口熊熊火海,越过火圈内挣扎的叛军,直直射入付彦武后背。 箭矢力量很大,付彦武因惯性向前跨了两步,大刀与□□碰撞后脱手,他踉跄着扑通单膝跪下,唇边流出一丝鲜血。赵元嵩急忙后退,才没和他撞个正着。他不顾付彦武还活着,尚存危险,抬脸直直望向大门口,箭矢射来的方向。他有预感,这一箭定是将军所为。 果不其然,他的将军一身染血黑色轻甲,左手提着纯金属大弓,右手持长剑,眉眼中蕴含着冷冽与肃杀,一步步,坚定地向他们而来。 赵元嵩心神悸动,看得有些痴了。将军仿若那日上门求亲时的样子,先是如一柄饮血宝剑,走到他面前后,又将那股子嗜血全部收于胸中,展现出特有温柔。 赵元嵩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他的男神啊! 建平十四年,十月二日,付彦武逼宫以失败告终,经查,此人真实身份竟是镇北王长子齐燕武。叛军全部被诛杀,共计六百三十二人。自此,镇北王这位谋权篡位的逆臣贼子,受到北轩上下全体口诛笔伐。 建平十四年,十月三日,北轩帝轩辕龙基称病退位,传位于太子轩辕继光。因赵元嵩立下功绩,特封其为一品琅玕逍遥王。 同年,十月五日,前线传来急报,四皇子为救外祖身陷埋伏,为了不让敌军抓到他威胁皇上,他率三千将士殊死搏斗,最后战死沙场。辅国大将军悲怒交加,又遇匈奴偷袭,导致在镇北王封地中,重要的鲁北战役惨败,退守至康远城。 同年,十月十二日,长缨将军挂帅,风家两兄弟为左右先锋,率十万士兵开赴边关。 恋耽美 将军就吃回头草_分节阅读_102 将军就吃回头草 作者:微小的沙 建平十四年,十月二十七日,长缨将军率军包抄,利用先进武器击退匈奴人。辅国大将军与骠骑大将军两面夹击镇北王,大型火弹投石车、攻城车运用,短短一个月的大战,镇北王齐麟不敌,自刎于第一任镇北王妃墓前,独留下现任王妃赵兰玲带着五六岁的小童。 长缨将军并没就此收手,他带领剩下的八万多士兵,与五万天罡军(实际上有十万众)汇合,直捣匈奴达奚王庭。 北轩的实力无人能敌,这一路上纯属碾压,短短半年,风长缨威名响彻塞外,惊动西奥国国君,马上派出使节递交世代交好国书。 建平十五年,元月十六,新皇登基,改国号为治兴,主张大力发展农业,开放关口,鼓励与各国通商。 小道消息:据说这一政令的推行,是为了方便逍遥王去赚其他人的银子。 塞外各民族,这些所谓的其他人:“……。” 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