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蛊》 遇蛊_分节阅读_1 遇蛊 作者:繁先 书名:遇蛊 作者:繁先 文案 沈清秋巴蜀遇蛊,深入熟苗被毒虫所咬,救他性命的竟然是个大·美·人~ 五年后再次重逢,一块血玉竟牵涉出接二连三的麻烦…… 这是一段始于五年前苗疆之行的孽缘。 牵连上下十几年的恩恩怨怨……当然,最终平安落幕。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阴差阳错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清秋,袭罗(江庭) ┃ 配角:赫莲真,叶景修 ☆、一 江陵早已入了夜,可淅淅沥沥的秋雨仍不见停。 沈清秋提着灯笼行在路上,地上虽因雨水十分泥泞,但他步子轻快,鞋底也挺干净并不粘泥,可见这人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他步子迈得极快,似是有急事,没有佩剑,肩上负着一个行囊,却不打伞,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衫行囊。 走了一段,他忽然停下步子,往衣襟里摸索一番,手指触到一块温润的玉石,心下稍定,复又赶起路来。 身上的这块玉是他父亲的至宝,向来珍惜的很。 今晚无月无星,只有挂在渡口的渔灯发出的火光透过风雨朦朦胧胧的亮着。 沈清秋赶到渡口的时候刚好看见船家从舱内探出半个身子正解着拴在码头木桩上的绳。 “船家!且等等我!” “哟,这不是沈家老五么!”那船家是个40岁左右的汉子,虽是入了秋却还穿着夏时的短衫露出健壮的胳臂。他腰间还别着一个酒壶,里头装的是船家常备的烧刀子。 “这么晚出江陵?我这船上可都是载的货物,可不像客船那般舒坦!你若是不嫌弃便上来吧!” “不打紧,只要这船能在今晚出了江陵便是。”沈清秋也不在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渡口边接着就进了船舱。 这沈清秋为沈家的五子,沈家置有一家镖局,护得来往商贾行人平安,在这不大不小的江陵也算有些名气。 镖局自祖辈成立,到了沈清秋这一辈已将近百年,早在江陵一带站稳了根基。 沈家男儿从小习武,弱冠之后便随着长者押镖,不久便可独当一面。虽说是如此,可沈家的五公子沈清秋打小就是顽劣不堪不务正业的孽子,年轻时也做过不少荒唐事,直到五年前随着他三哥去了趟巴蜀之后才像变了个人似的勤勉起来。如今的沈家五子风评极好,再加上长相尚佳,虽不似潘安俊美却也是多数女子喜欢的斯文模样。 沈清秋虽长得斯文,但也是自小练武的。他方才在雨中行了一阵子,身上衣物虽有些濡湿了,却也不觉得冷。船家却瞧见他衣衫半湿,给了他半壶烧刀子驱寒,随后便领着他进了内舱。 舱内点着油灯,灯芯烧了一段时间有一大段已然焦了却没有人去剪,因此灯光十分昏暗。内舱除了沈清秋以外还有几个运货的船工,虽说入了夜,但他们并未睡去,三五 个围在一起吃着酒聊着天。沈清秋草草看了一眼,瞧见还有一人靠在角落。 沈清秋坐在了船舱的另一边,他将包袱放在腿边,视线又向角落的那人投去。 那人穿着棉布衣衫,抱着个粗布袋子蜷在墙根假寐。再往细里看去,角落的人生得十分好看,一对柳眉配上挺翘的鼻和淡色的唇衬得他雌雄莫辨,此刻虽是闭着眼,但睫毛却长得很,在眼下一片阴影。沈清秋料想他睁眼时定比现在动人得多。 所谓食色性也,沈清秋原本就爱看美人,这几年虽性情大变,但这骨子里带来的本性仍在,何况世人皆爱美丽容貌,他不免多看了几眼。可这一看看得久了,被沈清秋盯了半天的人当然有所觉察。 那人突然睁了眼,黑漆漆的眸子对上了沈清秋的。 视线相触,沈清秋也知自己失仪,立刻移开眼不再看。 几个船工还在喝酒聊天,瞧见角落的俊美男子醒了便招呼道:“江公子,看你身子单薄,水上潮湿可莫要受了风寒,这驱寒烧刀子不喝上几口吗?”言罢将手中的酒壶递给了他。 沈清秋见那人并不推辞,起身朝那几个船工汉子坐的地方挪了挪,接过酒壶喝了几口,随即心道:原来那人姓江。 那位江公子许是平日里并不喝酒,几口烧刀子入喉便呛了两下,脸颊不知是呛得还是酒熏得泛起红晕,沈清秋也不知着了什么道,竟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背,好叫那人好受些。 “这位公子……可还好?”沈清秋做完这事才发觉不妥,他与那江公子并不相熟,这番举动怕是太过亲昵会引得对方不快。 “咳、咳——子遥不善饮酒,未曾想这酒辣的很,让这位兄台笑话了。” 沈清秋没想到对方并无不快,反而十分顺从地略靠到他肩上,心中一阵欣喜。他本就不忌男风,年轻荒唐之时也喜欢过男子,只是后来出了些变故,他答应家里的老爷子只玩倌儿,不去招惹家世清白的。眼见这俊俏的江公子他自知对方是清白人家,当然不存着非分之想,但美人愿与自己亲近他总是高兴的。 “哈哈!都是斯斯文文的两个人,沈家老五可比江公子你厉害多了!就是最醇最烈的酒于他也不在话下!” “就是就是!沈五公子可是我们江陵酒圣,可说是千杯不倒!” 船工都是些卖力气的粗人,说话也直,见了江庭被酒呛到的模样不禁调侃。 “可莫要再提这事,沈某不过能饮几杯酒水,不敢自夸。” 趁着酒性几个船工恣意同沈清秋和那江公子谈笑起来,而后沈清秋才知道那江公子全名叫江庭,字子遥,是从琴川到江都投奔亲戚的,途经江陵为了省些盘缠才搭的深夜的货船。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 遇蛊 作者:繁先 酒过三巡,几个船工从平日的生活琐事说到了坊间的趣事和传闻,先是那胡二哥说了一则艳鬼与书生的段子。船工皆是粗人,加之饮了酒说起那事也不在意。沈清秋也是如此,江庭也只莞尔。 第二个人说了一则丑女与俊男儿的□,其余的人则嗤笑道若是自己是那俊男儿定不要那丑女,纷纷道:“那男子容貌家世俱全,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呢?纵使那丑姑娘再好,男子又怎会看得上眼?” “色相是空,却偏偏挪不开眼吗……”江庭听了神色微黯,说话的时候却是看着沈清秋的。 大概是酒喝的太多,此时除却沈清秋和江庭之外的几人都醉醺醺的倒下了,江庭这句话更像是说给沈清秋一人听的。沈清秋不敢在对着他的眼,视线游弋,落到他的耳垂上——江庭的耳垂上有个小孔,那是戴耳饰的人才会有的孔洞。 中原男子怎会戴耳饰? 沈清秋心下疑惑,又思及江庭容貌,竟和记忆中的那人对上了。那人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模样,和现在的江庭一般大,巧的是那个人也和江庭一样不善饮酒。 沈清秋想到此处又看见江庭的唇一开一合正说着什么,他微微晃神,朦胧之间江庭化身成了那个常年穿着一袭缀满华丽银饰的紫衣,左耳带着银制耳环的年轻男子。 可江庭若真是那人,这几年容貌怎会一点不变?或者那是冤魂索命,要他活不过今夜吗? 那紫衣男子唇上下开合,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你……”沈清秋闭上眼摇了摇头,再睁开时眼前一片清明,正在说话的人明明就是穿着中原服饰的江庭。 江庭话说到一般忽然停下了,几只蓝色的蝴蝶飞进船舱,停在他身边打转。 沈清秋认得这种蝴蝶,眼前这人的身份呼之欲出——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去江都人投奔亲戚的书生——沈清秋因为吃惊,说话失了往日的冷静,有种无措的感觉:“你、你是袭罗……你不是已经死在……” “是,我就是袭罗,你总算认出来了。”袭罗此时不再顾忌,将 身子凑近了沈清秋,在他耳边轻声道:“我当然没死,你都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就死了?”他双手环上了沈清秋的腰,亲昵得如同当初在苗疆一般。 沈清秋在袭罗的怀里不敢动作,一双眼睛睁着,盯着周围扑扇着翅膀的蝴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他惹的桃花债又找上门来了。 袭罗对于沈清秋的反应还算满意,摸着沈清秋的长发,又道:“你竟连名字都是作假……我寻了你数年未果,怎叫我心中不恨?” 船舱内一片寂静,只有醉酒船工的呼噜声。 袭罗环着沈清秋,一只手还在玩他的头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你若是忘了别的,那我就把那故事说一遍,让你想起来可好?” “这故事说的是有一男子误入熟苗地,为毒虫所咬,身中剧毒,醒来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08.16 修错字,部分内容有变动 ☆、二 “这故事说的是有一男子误入熟苗地,为毒虫所咬,身中剧毒,醒来之后……” 这场苗疆之行的起源需追溯到五年前的一趟镖。 是年沈清秋年方二十,跟着他三哥沈清霄去往巴蜀拢月城。 这次他们运的是一具尸骨和一些陪葬器物,棺中尸骨生前原是来中原经商的巴蜀商人,死后应当魂归故里,于是那商人的长子便托了镖局带着价值不菲的陪葬品和尸体运回巴蜀拢月城。 江陵距拢月城路途遥远,且运的又是尸骨不免觉得晦气,但一走这趟镖的报酬不菲,这才答应下来。 一行人花了小半年的时间终于抵达了终点,先是交付了陪葬品清点数量,棺木则先寄放在镖师处,等到棺木入土便可收镖回江陵了。沈清秋觉得尸骨晦气,跨了炭火盆就出了客栈在拢月城内闲逛,行至拢香阁门前。 沈清秋在江陵时就时常光顾这等风月之地,他是沈家五子,辈份虽高,但却是老爷子晚年得子,三哥的长子沈成乐却与他同年。成乐早春出生,而沈清秋却是深秋出生的,这样算来,他这个五叔反倒比成乐还要小上几个月。 大户人家这样的辈份与年龄差距并不算什么尴尬的事情,只是他这庶子身份不正,虽是沈老爷子非常宠爱的三姨娘生的,从小就被人宠着惯着,可若是将来老爷子和他三哥沈清霄退了位,家中的产业自然是全数交给成乐打理,死活都轮不到沈清秋。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沈清秋自小就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长到稍大点时,沈老爷子便把他送去私塾,希望他接触到别家的孩子能自省一番,改改身上的臭毛病。可不料沈清秋到了那儿之后便和他的那些同窗厮混在一起。因他相貌姣好,又是背着家里人偷偷开过荤的,比起那些只知道读书的呆子们可称得上是风月高手,私塾里生得稍微看的过眼的,全都被沈清秋招惹了个遍。 那个年岁又是少年们情窦初开的时候,沈清秋手腕高超,惹得那群人为他争风吃醋,为了他上吊投河的人更是大有人在。这事闹的极大,等到对方人家的父母闹到沈府来时,整件事早就覆水难收。沈家一户户的赔不是,银子赔了大把,总算是把这档子丑事压了下去,可饶是如此这私塾沈清秋必定是呆不下去了,方圆百里的书院也没有一家敢收下他。 如此一来,沈清秋彻底闲了下来,他便带着些随从离开江陵,在外四处游山玩水。所 幸他学过些武功,自保不成问题,老爷子以为他经过那件事情自然不敢在做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心下稍安,便也允了。 可不料沈清秋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找上门来,要寻那个不知去了哪里的沈五公子。这些人有男有女,特点却相同,都生的俊美无双且被沈清秋招惹过。且说这些人若是身家清白倒也算了,沈老爷子便也准备把他/她纳进门,可偏偏沈清秋招惹的那些都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人,多是贪图沈家的富贵妄图有朝一日能够飞上枝头过上富庶的日子。 唯有一次,有一生得清秀可人的女子找上门来,沈老爷子暗地调查了,那女子虽家中贫穷,人品却是一等一的好,心中也欢喜,想着沈清秋年满十八,也该娶妻,于是便把这人当成准儿媳妇接进家门。谁料沈清秋那日归家见到那女子颇为惊讶,说了几句重话。女儿家本就脸皮薄,这几日虽被夫家的人当成准媳妇照顾,可未来夫婿却并无表示,一时有些想不开,投了江陵城内的白水河,等到尸体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被泡烂了。 沈老爷子为了这事大发雷霆,痛打了沈清秋一顿,断了他一条腿,老爷子自己身体也不好,当日就急火攻心,被他气得吐血。 月余之后,沈清秋的那条断腿也好的差不多了。他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加之他重视家人,为了不让老爷子和三哥担心,也保证不再去招惹别人。只是尽管如此,他还是会趁着老爷子不注意的时候偷溜出去找倌儿妓子寻欢作乐。这事他三哥也略知一二,见他没有更过分的举动便不再管,只是此后会在走镖的时候刻意带上沈清秋,怕他举止再有不端。 沈清秋的这趟巴蜀之行便是在沈清霄刻意安排之下的必然结果。 沈清秋是白日里进的伎馆,此时多是些在唱曲儿的清白艺伎,他随三哥一道来拢月城自是不敢在三哥眼皮子底下嫖妓,故此也不过坐在一旁喝些花酒看看姑娘听听曲子罢了。待到日暮了,沈清秋便付了银子回镖队所在的客栈。 行至客栈门前他就看见有人从里头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他也来不及抓住身边人询问,只得自己看看客栈内的情状。 只见一苗族女子正同他三哥沈清霄为首的几个镖师争执,沈清秋没有走近,而是屏息在一旁看着。 “这位姑娘莫要无理取闹,我等不过是押镖至此,怎会取了你族圣物。何况我等已开箱验过,只是一躺了死人尸骨的棺木。” “姑娘只身一人,而我等人多势众若是动起手来岂不是我们欺辱你一介女子?” “废话少说,我家大人要的便是那具棺木!”那苗女毫不退让,气势逼人尽显泼辣本色。言罢使了个手势,只见那原本要四个大汉才能抬起的棺木已有了隐隐离地的趋势。 接着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众人低头就见地上爬满了附近的蛇虫鼠蚁,都正朝着棺木的地方前进,似是要抬起棺木离开此地。 ——那苗女竟有着等能力可操控这些东西! 沈清秋惊骇,当下就从显了身形,从身后抓了苗女的手腕道:“这棺木是别家长者,怎的就成了你家大人的东西了呢?!姑娘你可真太霸道了!”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 遇蛊 作者:繁先 苗女没想到身后还躲着一个沈清秋,一时慌了手脚,地上的蛇虫鼠蚁顿时乱作一团,离地的棺木也“呯!”的一声掉了下来。 “五弟/小叔小心!”沈清秋自以为制住了苗女,却听到他三哥和侄子父子俩大喝,急忙松了苗女的手腕闪开,但终是慢了一步。 只见到一只褐红的小虫咬开了皮肉,钻进了沈清秋的手背。 沈清霄亦中了同样的招,苗女没有再多伤人的意思,出了客栈几步就跳上对面的屋顶,随即奏起虫笛。 外头看热闹的早已作鸟兽散,黑压压的一群飞虫爬虫护着棺木,将它拖着带出了客栈。 十几个镖师不敢上前,中了那小虫的沈清霄最先反应过来。那小虫钻进皮肉的模样着实骇人,但之后也没有更多不适,他运了内息自觉并无不妥急忙道:“跟上去看看!” “乐儿在此看着你小叔。”沈清霄留下这句话便领着人追了出去。 眼见着自家三哥追着苗女离了城,沈清秋只觉得心慌,他平日里不干什么正事,但这感觉却准得很。“三哥带的人不多恐怕治不住那苗女,快追上!” 叔侄两人追着稀稀拉拉落在地上的虫子出了城。 拢月城北靠沙漠,南面是一片绿洲。沈清霄出城之后正是朝着北面,他走的急身上未带水和食物,在沙漠中呆不久。 这两人刚出了城就断了线索,地上指戴路的小虫突然散了,而茫茫大漠不见前人留下的脚印,沈清秋和沈成乐从未去过沙漠,也不知该怎么办。 不过这两个人并没有呆站着多久,没过一会儿便带有人带着沈清霄回来了。 沈清霄去时完好,而来却是由几个人半拖着。 “五爷!三爷他……”其中一人上前解释,“我们追着那妖女出了城,三爷脚程快先我们一步,可不知那妖女做了什么,我们不过晚了几步赶到,三爷就倒下了。那妖女却说‘休怪我无情,这人尚有三个月可活,若再来打扰我不介意要了另一个的命!’,我担心五爷安危又想着沙漠干燥得很,我们一行人定是追不上了,只好带着三爷先回来。” “我们护送的本是陪葬的器物,那棺材三爷是念及道义才……可谁曾想到会这样……唉!” 一行人回到客栈,个个心事重重。 成乐找了拢月当地的大夫,那大夫替沈清霄把了脉之后摇头道:“这位老爷中的是南疆蛊毒,老夫才疏学浅,怕是解不了此毒……不过,若南下去往苗疆许是有法子救他,只是蛊师难寻,是生是死,全凭造化了。” 沈清秋亦中了那苗女的蛊,却并未发作,大夫也替他诊了脉,只道与常人无异。 “小叔。”沈成乐虽同沈清秋一般大,却与自小被宠着的沈清秋不同,如今沈清霄危重,他肩上的担子也不轻。沈清秋见他眉头不展,自是明白他心中的苦,只是他散漫惯了,不知该怎么做。 他暗自愤恨之时又听沈成乐道:“拢月城虽说是巴蜀繁华之地,但比起中原仍是差了些,那大夫说的也不无道理,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分别去中原和苗疆寻解蛊之人。沈家虽谈不上富可敌国,但总是有些底子的。” 沈成乐见沈清秋呆愣着不动,以为他不愿做事,便急忙补充:“小叔,你亦中了蛊不知何时发作,此事交由我去办便是。” “三哥命在旦夕,我又怎会在此时作壁上观。我虽中蛊但此刻无事,苗疆之行就交由我去办,苗人善用蛊定有解蛊的法子。” 于是当天晚上,镖队就分为两路,一路南下前往苗疆,另一路班师回中原,而沈成乐则带了剩下的一批人留在拢月城调查那棺材的事情。毕竟此事蹊跷,沈成乐自是不会让沈家不明不白吃了亏。 ☆、三 自沈清秋那晚离开巴蜀拢月城到苗疆不到半月。 他年方二十,又是自小习武的,虽看着弱气但身体却好的很。日夜兼程赶了十多天的路只休息了两天便不见有疲态。 苗疆在中原人眼中是块尚未开化的凶恶之地,实则不然。苗疆地域广阔,分为已然汉化的生苗地和熟苗地,生苗地的苗人多少都会些汉话,和周边的汉人也有往来。而正是因为半汉化的关系,生苗地会用蛊的人不多,真正会用蛊的都居于熟苗地。 沈清秋在当地打探了蛊师的消息,也得了几个苗人指引,然一一拜访却毫无解蛊的线索。只有一个名叫乌灵玖的蛊师识得沈清秋身上的蛊。 “这蛊叫‘噬心’,幼蛊是无毒的红色小虫,钻进你体内之后也无大碍,只要母蛊不催动幼虫孵化就与未中蛊的常人无异。但幼虫一旦孵化就会让中蛊之人陷入昏睡,三个月后成虫孵出,会从心的位置开始蚕食中蛊者的身体,有些吃了心便会钻出……” “有些?那还有的呢?”沈清秋听着那蛊师的叙述眉头紧蹙,想到那虫子就在自己身体里就觉得难受。 “还有些要吃到那人只剩下皮包骨才停。” “嘶——”沈清秋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中了这蛊的死相固然难看,可从中蛊到被吃掉的三个月里却是一点知觉都没有的!所以这蛊其实并不恶毒,比起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毒物,‘噬心’已然非常仁慈了。” “你既知道的这么详细可知晓解蛊之法?”他不想再与蛊师争辩些什么,只想找到能解了他三哥所中之蛊的法子。 乌灵玖坦言道不知,他见沈清秋面露颓唐之色又想了想,复又道:“我只在先人口中听过此蛊,却不知如何制蛊、下蛊,解蛊自然也无从下手,但让那蛊虫暂时睡着,替你三哥续命却是可以的。” “只不过我那药不可久用,若是那蛊虫熟悉了药性,我就再无方法替你三哥续命了。” “你那药至少可替我三哥续命到几时?” “至少半年。” “乌先生大恩,沈家定会倾力相报!” 得了乌灵玖的保证,沈清秋的心放宽不少,当下传了信给沈乐成让他把沈清霄带来苗疆。 苗民多未开化,蛊术并无多少书面的记载多是通过口述传给下一代,沈清秋没 有办法查阅古籍,消息放给乐城之后的几天都待在乌灵玖的竹屋望着外面的树发呆。 沈清秋自知自己所做种种没有一桩是好事。他生性风流,贪恋色相又男女不忌——但凡沈清秋招惹过的那些人,一开始他也是对那人有情,想要与他厮守的,可他的喜欢总不长久,待到得手之后便厌倦了,之后又会被其他人所吸引。这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从没有谁在他心里站住脚。 他自知这是自己混蛋,可却不明白这现世报怎么就落到了自家三哥的头上。 “为什么是三哥……为什么……” 外面开始飘雨了,先是淅淅沥沥的,接着越下越大,风带着雨通过大开的窗户吹进来。沈清秋坐在竹屋的窗边,半身衣裳都被雨水打湿了。待到他惊觉时,最里头的袭衣都已然湿透了。 沈清秋悔极、恨极了他这二十年来的混账日子,他头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欲望:必要救回沈清霄。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 遇蛊 作者:繁先 “三哥不曾做错过什么,老天若是看不过我这混蛋样子,我沈清秋今后定会勤勉,只求让我三哥好起来。”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的一声雷鸣。 沈清秋起身关窗,恍惚间看到有人进了乌灵玖的屋子,那人穿的极为正式,一身银饰留给沈清秋一个白晃晃的背影,只是隐在大雨中看不分明,沈清秋不禁遐想:那人的背影看上去匀称窈窕,正脸大概也是极为好看的…… 随即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时候还再看这些做什么。 沈清秋关了窗,靠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半响之后才起身将湿衣换下。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乌灵玖推开沈清秋屋子的门道:“沈公子,我替你寻了指路人。”他指了指身边的老汉。 沈清秋打量那人,与方才在雨中见到的白晃晃的背影大相径庭,也是知道了那是来此的人并非眼前那老汉。 “我有个叔伯在熟苗地,这御蛊之术较于我而言他更加精通,你明日便可去找他问问。只是我那叔伯脾性怪得很,又是极为厌恶汉人的,且自求多福。”乌灵玖说完,转身便走。 沈清秋急忙拉住他道:“且慢!” “我先前见到有个穿着盛装的女子进了此地……” “你看见了?它可曾看见你?”不等沈清秋说完,乌灵玖急忙打断,他面露惊慌之色。 沈清秋不知他怎地反应如此之大,只说: “她想必未曾看见我,我只是好奇,近来并无苗家节日,她怎会穿着盛装。” “它非男亦非女,我只是幼时得它相助故此与它认识罢了,旁的还望沈公子不要再问,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我虽有一半是汉人血统却也是半个苗家人。” “是沈某逾越了。”见他这么说,沈清秋虽觉得其中有些古怪,但千事万事都急不过他三哥的命,那被乌灵玖一番胡言乱语吊上来胃口也被暗自压下了。 第二日,那苗族老汉带着沈清秋一行人进了熟苗地,乌灵玖给他们配了些防瘴毒的药。 几日相处下沈清秋才渐渐了解乌灵玖这个人:他说是蛊师其实有些偏颇,他作为蛊师可能只是泛泛之辈,作为巫医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上辈都住在熟苗地,只因为他母亲同汉人结合生了他乌灵玖只有一半苗人血统,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族人送到了生苗地,母亲亦是随他离开。他母亲只教了他制药配毒,而那御蛊之术却不知他是从谁人那里学来。 “几位,再往前走可就是熟苗地了,我这指路人只能送你们到这里,再往前……不好说。”苗族老汉停了下来,用不是十分纯熟的汉话说道。 其实分为生苗熟苗也并不全是因为汉化。众所周知,苗疆多的是毒物瘴气,生苗地之所以会与外界有交流全因周围的生活条件远好于熟苗地,平日里并不为毒瘴所包绕,周围的毒物也并不厉害。 用蛊之术本来只不过是为了抵御毒虫求以自保罢了,经过千年演化才成了如今这般。 “乌先生的那位叔伯就住在这林子里,老伯你即是带我们走这一趟吧!”沈清秋见那老汉不愿再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交于他。苗人酷爱银器而家境多贫,往往为了一套银饰倾尽家财。沈清秋不明白这点,只当他们是贪图钱财,眼下为了救他三哥自然是不会吝啬银子。 那老汉接了银子,有些为难,但终是应了沈清秋一行人的要求带着他们进了林子。 愈是深入苗地周围的环境就愈是恶劣。好在这几日多雨,林内的瘴气被冲得极淡,一行人走在泥泞湿滑的地上行进的极慢。 他们并没有找到乌灵玖的叔伯,在树屋门前守了一阵没见到人影,那时已有暮色,领路老汉的劝他们快回。熟苗地不宜久留,哪怕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苗民也不会在夜里外出,那老汉的做法并无不妥,沈清秋权衡了一下便允了。 沈清秋此时自然是走在队伍最前面 ,紧紧跟着领路的苗族老汉,按理说是最安全的位置,不可能跟丢。 然眼下情况有变,仿佛一瞬间的事情,眼前还在领路的苗族老汉不见踪影,沈清秋惊惶,回头又发现跟在自己身后的十几人也不见了。他复又环顾四周,周围树木景色已然变得陌生。 沈清秋自小就生活在江陵,后来虽在各处游玩,实则也只停留在江南一带。此次行至巴蜀又因为他三哥的事来到苗疆,这对他而言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纵使他之前装的有模有样全然看不出纨绔子弟不学无术的样子,但此刻在熟苗地落了单的他面对眼前陌生的林子终于显了本性。 他漫无目的地在林子里乱转,走了几次之后已完全不辨方向。此时天色已暗,大雨仍未停歇,林中漆黑一片。 沈清秋并无夜间视物的天赋异禀,顿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脚下泥泞,又是大雨的天气,沈清秋衣衫尽湿,再加上有段时间没有进食导致体力不支,正靠在一根林木上休息。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小腿肌肉一颤一颤地抽搐着,骨髓里也疼得很,这条腿以前被老爷子打断过,后来虽是好了却也落下了点病根,平时不显现,到了此刻才骤然疼了起来,但他此刻过度紧张,也顾不上他的腿了。 这时沈清秋的右手忽然碰到了什么毛绒绒扎手的物什,手心触到的地方先是一烫接着就是如针扎一般的钻心刺骨的痛。 “啊——”他慌忙急吼了一声,握着自己的右手连忙离开。手心火辣的痛感没有消失,沈清秋知道自己恐怕是招惹了什么毒物,又想到乌灵玖给过他解药,但翻遍衣襟无果之后才想起那东西应该早在他慌忙之时弄丢了。 手心的疼痛愈演愈烈,似有隐隐扩大的趋势,沈清秋用另一只完好的手触了触疼痛的地方,发现那里黏腻一片,像极了血肉化开的情状。心知那是剧毒,若不处理恐怕性命难保,死后化成血水连具全尸都不得保。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小刀,想着砍了那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刚触到刀柄就发现自己再也动不了了。 沈清秋浑身瘫软,无力地倒在了泥泞的地上,弄得脏兮兮一身,怕是让人看了也生厌恶。 绝望一点点堆积起来,朦胧间发现雨渐渐停了,周围似有雾气重新聚拢。沈清秋心道自己果真命不久矣,毒瘴一起,没有解药傍身的自己必死无疑,老天果真不愿放过他,收了三哥的命,连同自己的也一并要了去。 天空中乌云尽数散去,此时毒瘴尚薄,透过树叶,沈清秋可以看见银白的一轮弯月和闪烁的星子,连带着手心的痛也减轻了许多沈清秋不禁悲从中来,死前竟是如此宁静,只可惜他没有救成三哥反倒赔了自己,来日若是在黄泉路上遇到了家人怕是也无颜去见他们。 胡思乱想之间,沈清秋的意识不再清明,半梦半醒,他瞧见一抹蓝光,一只蓝色的蝴蝶在他眼前振翅,紧接着他听见了人声:“原来是个汉人……” 沈清秋方知自己有救了,接着彻彻底底地昏了过去。 ☆、四 ——痛!! ——全身都好痛! 沈清秋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只有“痛”这一种感觉。他隐隐记得自己是在林子里迷了路,但是为什么要进林子,又是怎么到这里的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半靠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逐渐缓过劲来开始打量这屋子里的情况。 这屋子四周都是石砌,屋顶极高,也没有窗户,唯有一扇挂着竹林的石门。 沈清秋身下是石塌,此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周围的格局陌生,屋子里的摆设也并非他寻常所见,但他若是回忆常见的格局和摆设是什么,却是半点都想不起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 遇蛊 作者:繁先 “我怎会到此地……”他正喃喃的思索,却感到一束光亮打在他脸上,沈清秋本能地朝光亮的那边看去——石屋的门帘被拉起,一名身穿苗族盛装的男子走了进来。 那人头戴着由银饰点缀的牛角帽,五官阴柔皮肤白皙,更加偏向女子的容貌,但眉宇间并无媚气,反倒是有几分凛然。虽是如此……那人的左耳耳垂上还挂着银制的耳坠,沈清秋有些不舒服的皱眉,在他的印象中,男子似乎是不戴耳饰的,只是眼前这人戴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反倒和他的气质很搭,阴柔中透着三分诡谲,有种蛇蝎美人的韵味。 “蛇蝎美人”的身材并不高大,身穿一袭紫衣,上面同样缀满银饰,他体态颀长,并不显单薄反倒十分匀称——这是一副刚刚张开的少年身体介于少年的纤细和成年人的强健之间,多一份,少一分都比不得他现在好看——这美人从头到脚,整体都很耐看。尤其是那张脸,沈清秋一时间有些看呆了,直到对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才回过神来。 “回神了!”那人唤了沈清秋一声,将粥碗端到他跟前说道,“你总算是醒了,睡了三天,再睡下去怕是要饿坏了身子。我带了些东西给你,快吃吧!” 沈清秋经那人提醒方才觉得腹中饥饿,闻着那人端进来的白粥的香气,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声。对方听到这声音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沈清秋脸上微红,端着白粥胡乱喝了,肚子里才觉得好受些。 “是你救的我?”喝完了粥,沈清秋问道。他并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脑中迷迷糊糊一片,许多东西纠结成团叫他辩不分明。 那人答道:“这是自然,若非我救你你这会儿可是全都成了花肥了。”说到这里他停了停,复又问道:“你怎 会晕倒在神殿附近,那里可是苗人都不敢去的,你一介汉人到那儿去作甚?” 沈清秋自是答不上来,只能推托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许是迷了路误打误撞进了那里。而且,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要来做什么……” 他又想到自己还不知眼前这位恩人姓甚名谁,便作揖道:“在下……”真要说自己的名字却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沈清秋一时尴尬飞快地在脑海中寻找熟悉的名字,“在下赫莲真,不知恩公可否告知姓名?” 这赫莲真其实是沈清秋老家江陵一家妓馆的相公,生的唇红齿白,样貌姣好,可却是个不卖身的清倌。沈清秋原先在江陵时十分迷恋赫莲真,因此对他的名字也是非常熟悉的,眼下他竟然把一个相公的名字错当成自己的,也不知该笑该哭。 “唔……这儿的人都叫我袭罗,你也这么叫吧。”袭罗微微侧身,收拾了碗筷,“这林中瘴气会叫人心智混乱,你晕在林中许是吸多了瘴气。我虽帮你解了那毛虫的毒,那瘴毒却深入你体内,一时半会儿余毒也不能尽数除尽。” “不过,这里不比中原,我为你做些东西调养一番,你在这儿住一段时间体内瘴毒自会清除。”袭罗说起话来并不像他看上去那般不近人情,反倒十分温柔,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 沈清秋原本觉得他是那种清冷的人,再不济也是行事妖异诡谲,未曾想这人竟是这般好亲近,半点都没有那种“蛇蝎美人”的感觉,不由的有些失望。他心中虽这么想,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只道:“只是我一个外人留在这里,想必麻烦你了。” 袭罗听后却道:“小真,我若是想留你,那便一点都不麻烦。”他轻柔一笑,拉起门帘离开了石屋。 沈清秋被那一声“小真”唤得头皮发麻,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若是说哪里不妥却也说不上来。最后只得暗自摇头,果真是中了毒瘴,神志不清,整个人都疑神疑鬼的。 他吸进的瘴气却留在他体内叫他把以前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沈清霄的事情自然也是不记得了,如今的他忘却前尘,反倒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安心的住下来。或许正是因为袭罗的温柔与亲近,轻易的把沈清秋的不安全数抹尽了,当然这其中袭罗那张漂亮的脸也是重要原因。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沈清秋就算失了记忆,贪恋色相的毛病却半点没变。 沈清秋在这间石屋里养伤养了五日,期间袭罗一直在照 顾他,饮食起居无不用心。如今他入乡随俗,身上也换上了苗人男子的服饰,只是他的穿着与袭罗不同,是和其他苗族男子那样十分朴素的着装,身上不着银饰。 沈清秋虽失了记忆,人却没疯没傻,单单看袭罗的装扮便也知道他在这里的地位非凡。这几日他曾走出去过,发现袭罗那日所说的“神殿”离他近在咫尺。准确来说,他呆了五天的那个地方就是神殿的一部分,而袭罗当时之所以会发现他,可能只是在闲逛的时候碰巧看见了。 试问什么样的人才能住在神殿里?袭罗在这苗寨大约就是被当成天神供奉起来的,熟苗未开化的苗民很多,至今都保持着原始的神明崇拜,身为蚩尤的子孙他们和汉人信奉的本就是不同的东西,一些特殊的崇拜也不是不能想象。 沈清秋虽然知道这一点,却不知道他才来这里没几天就能见识到当地苗民的特殊崇拜。 这天似乎是苗寨的重要节日,沈清秋一天都没见过袭罗,往日袭罗都和他一样空闲多数的时间都会留在神殿里陪他。沈清秋走出了神殿,外面的苗民见到他便用苗语同他打招呼,沈清秋失忆之前就不通苗语,后来和当地人交流多了也只会简单的一两句,如今他记忆全失,当然听不懂苗人再说什么。 沈清秋因为语言不通,在外也找不到可以陪他说话的人,顿时无比想念会说汉话的袭罗。 说起袭罗此人,虽是男生女相,但并不会使人把他和伎馆的那些相公们联系到一起,就连沈清秋喜欢的那位真正的“赫莲真”同袭罗相比也差了一截。那两人各有各的好,赫莲真气质过人,袭罗胜在神韵。 不过,此刻完全把江陵那位忘记了的沈清秋自然是不会把两人相比较,他与袭罗相处数日,只觉得袭罗就同当地的苗人那般热情真挚。苗人民风多为淳朴,袭罗也不例外。 所以他也再没有把“蛇蝎美人”这个词套在袭罗身上,只是凡事一旦被看出些许端倪一定有他的道理。 当天晚上是朔月,天空暗的出奇。苗寨的各处都点上了照明用火盆,整个寨子火光通明,虽是极为明亮,但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沈清秋觉得有些不舒服,他皱了皱眉,却不能表示自己的不满。他终究是这里的客人,若非袭罗的庇护怎会像现在这样安逸。 苗民们手执火炬行至神殿门前,站在最前面的是寨子内的“神婆”。 “神婆”并不一定是女人,但多数都由女子来担当,她们精通蛊术,更是整 个苗寨的法律。苗疆偏远,因此朝廷的律例完全没有约束力,在那里犯了错都会被施以“家法”,而实行“家法”的就是每个苗寨的神婆。 神婆领着苗民走到神殿面前,然后虔诚地叩首。 沈清秋站在不远处,看见神殿中间坐着的人——袭罗。 袭罗的装束比起往日更加华美,身上的银饰多得夸张,花样也不是平时看到的那样,而是另一种更为繁复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勾勒出更加深邃的轮廓,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袭罗的嘴角天生就有些微微上扬,平日里看着似乎时时都在微笑,叫人觉得十分亲切,但此刻却是那种叫人不寒而栗的似是而非的冷笑。 “袭罗大人与日月同寿!佑我苗寨!保我蛊苗一族……” 下面的人再说什么沈清秋已经听不清了,他紧盯着袭罗。袭罗仍是那副表情,似笑非笑,火光略微有些闪烁照的袭罗的五官有些微的变形,越发透露出诡谲来。沈清秋感觉到袭罗这人藏的很深,这个样子的袭罗并非往日所见的那样,现在的他没有一丝人气,苍白的脸如同死尸,和那个悉心照顾了他好几天的袭罗判若两人。 沈清秋喃喃道:“果真还是蛇蝎美人……” ☆、五 沈清秋喃喃道:“果真还是蛇蝎美人……” 不经意间,冷汗浸湿了他的里衣。沈清秋被一阵冷风吹得回过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再看自己周围,先前的仪式早已经做完,苗民们围着篝火喝酒跳舞唱着当地的山歌,哪里还有先前诡异的朝拜景象。 沈清秋暗自松了口气,先前所见如同他的幻觉,袭罗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肤色白皙过人,自己与他相处数日怎会不知。他不再去想刚才袭罗那张没有一丝人气的、冰冷而苍白的脸。 “小真……” “什——!”沈清秋被身后的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发现是穿着那套华丽至极的苗族盛装的袭罗。 袭罗眯着眼,手上拿着酒壶,此刻他就靠在沈清秋的肩上,一脸笑容地看着他。这时的袭罗没有了刚才那种诡谲的神情,反倒显出一脸醉态。 “不喝酒吗?”袭罗抬手,摇了摇小巧的酒壶,整个人都贴在了沈清秋背后。他们两人身形相似,袭罗的下巴搁在沈清秋的颈项处,呼出的热气就喷在对方的脖子上,这使得沈清秋甚至可以闻到淡淡的酒香——靠得太近了。 沈清秋不语,他本就是个双儿,袭罗这般亲近他自然是做不到像柳下惠那样坐怀不乱,又不好对袭罗动手动脚,只好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些。 袭罗没了可倚靠的,脚步虚浮地在原地晃了几下,然后又像想到些什么似的抓了沈清秋的手道:“我们去清静的地方……喝——呃酒——!”然后拖着沈清秋往神殿后面走。沈清秋好歹是习过武的,虽不能说武功有多么精进,但对付袭罗这种没有武艺傍身的普通人自然是不在话下,可袭罗与纤细的外表不同,力气却大得很,他挣了几下都无法甩开袭罗的手,只好跟着他去了。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想着这人许是喝醉了,只是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人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到底喝了多少。醉酒的袭罗并不像其他醉鬼那样一身酒臭,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种好闻的带着甜味的酒香。 袭罗虽是喝醉了,但这路他走了千百万遍,自然也认得。他带着沈清秋在神殿里走了很久,里面光线昏暗,并不像外面点满了照明用的火盆。微弱的灯火光亮映在袭罗那张俊脸上,白皙之中透着不自然的红晕。 “袭罗,你醉了……走慢些。” 沈清秋忍不住提醒他,但醉酒的袭罗没有理会, 只是拉着他朝神殿里面走,最后停在了一间供奉着人形塑像的内室面前。内室的塑像并不像大殿那般雄伟,塑的也并非同一人。沈清秋觉得奇怪,见袭罗走了进去,便也跟着。 “小真,你坐!”袭罗指了指供奉那神像的祭坛,接着蹒跚地走到暗处,拿了几坛酒回来。 沈清秋没敢坐下,心想那祭坛是供神的,他虽是外人却也不能冒犯,可没想到袭罗拿了酒之后将那几坛酒都堆在了上面,自己则一屁股坐下了,丝毫没有对神明的敬重之意。 “这是寨里的雕梅酒,你喝喝看……嗯?”他把手中的半壶酒递给沈清秋,自己则开了另一坛。 沈清秋在江陵寻欢作乐早已练出一番好酒量,苗人嗜酒,他在这里住了几日也略知一二。袭罗从刚开始就安静得很,除了脚步踉跄脸上微红也无酒后失仪,沈清秋也不知道眼前这人究竟是怎么了,只好接了袭罗递过来的酒喝了。 那酒入口甘醇,多得是梅子的香味,却并没有多少酒劲,沈清秋有些纳闷,怎么就这么淡的像水似的酒也能让袭罗连路都走不稳。 “袭罗,这酒你喝了多少?” 袭罗坐在祭坛上,神色迷茫的看着他,似乎在想他这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才答道:“不多……才……小半壶……” 沈清秋听了之后心道:的确不多。可这人摆明了就是不会喝酒的,怎么还会贪杯? 他又仔细看了袭罗神色,方才觉得他目光呆滞,眼神却是说不出的悲伤,似是藏了很多心事。 袭罗在给自己灌酒,沈清秋见他全然喝不下却还拼命往嘴里灌,甚至呛了、呛出了泪了不在意。他当下抢了袭罗的酒坛,道:“还要喝?” “……”袭罗不答,在祭坛上坐了半响之后拿起手边的酒壶往后边供奉的神像砸去。 “我恨他!做什么将我弄出来!他教我这世间万物万事却把我困在这里!他们敬我为神,拜我,仰我,惧我……可我却一点也不想这样。” “那样有什么意思,我不是他们的神!他也说过我不是……可为什么……” 沈清秋全然听不懂袭罗再说些什么,只觉得他全身都透着哀伤绝望,还有让他寒彻心扉的恨意。他也不敢贸然上前安慰,只能在一边一声不吭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袭罗似乎是注意到沈清秋人在此处,缓缓对他露出抱歉的笑:“我忘 了小真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了,也许就不敢陪我了……” 说完之后,袭罗摇摇晃晃地往前一跌,压着沈清秋的身子摔倒了地上。沈清秋被垫在对方身下摔得不轻,袭罗看似纤细却重量不轻,如同死尸一样压在他身上,叫他不得翻身。 “你不知道……最好……”袭罗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将他身下的沈清秋抱得更紧了一些。 感觉到上面的人没了动静,沈清秋使了力把袭罗翻过身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他看着一边醉倒的袭罗,神色复杂。 袭罗的呼吸很浅,沈清秋将手探到他鼻下才勉强感受到一点点呼吸,他的胸口几乎没有起伏,若非身体温热,他睡着的样子像极了一具尸体。 沈清秋拿起身边的一坛酒,浅浅的酌了一口,那酒和袭罗手里的那壶雕梅全然不同,很是辛辣,后劲也足。袭罗这个喝不得酒的人猛灌了自己这么多,当然会醉倒过去。 沈清秋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袭罗拖起来带出了那间内室。 临走前看了一眼那尊塑像,只觉得那塑像也诡异无比,似是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他闭上眼将那些纷繁的思绪抛开,拖着身边的醉酒人离去。 沈清秋回到了这几日住的地方,夜里他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他一想到那人,最先浮现出的就是当初醒来时见到那副好看的皮相,接着是他时不时流露出的冷情的神色。他今晚见到袭罗之时愈发觉得那张微笑的面皮是在作假,他不遗余力的照顾他,为的是什么? 沈清秋越想越觉得他不似真人,倒是与志异中的妖魔鬼怪有几分相似,鬼怪用美艳的皮相惑人,最后把那些个被蛊惑的人剖心挖腹……但思及鬼怪之事,沈清秋也只觉得荒唐,他不信那些山鬼精怪的乱谈。 这一夜思绪杂乱,到了快天明时他才得以入睡。 只是这一觉睡得也不甚安稳:睡梦中有个苍老的女人在唤他“秋儿”,接着又是带着威严的男声道“五弟”,还有同他一般大的男子喊他“小叔”。沈清秋被唤得烦躁,遂吼道:“够了!”然后迷梦散去,他冷汗涔涔地醒了。 此时天已大亮。 用过早膳之后沈清秋又见到袭罗,这人已经换下了昨天的盛大无比的装束,穿着一身紫衣,笑盈盈地和他打着招呼。 沈清秋本就猜到袭罗地位非凡,经过昨夜的事情,此时再看 他也有别的发现。袭罗平日的着装就比一般苗人要繁复些,身上通常都打满银饰,只是图案比庆典时简单。正因如此,他举手投足之间,身上的银饰互相碰撞,都会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很容易的注意到他。这些细节沈清秋之前从未在意,但如今看来这都是象征着袭罗地位的标识。 他暗自想着袭罗身份之时却听身边那人问:“昨夜睡的不好?” 沈清秋听他这么问,心道:昨夜便是你在折腾我,一觉醒来倒忘了个干净。他心中如此所想,面上却并未表露,只是按了按两旁的穴道,轻轻地摇了摇头。 袭罗不见宿醉后的疲惫憔悴,精神奕奕,反倒是沈清秋一夜不能安睡,眼下乌青,疲态尽显。 袭罗见他这般的反应,又见他脸色苍白,复又问道:“我喝了酒神志不清,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吧?” “当然没有,昨天你没喝几口酒就倒在内室,我便把你送了回去。”沈清秋并没有说全,打算把昨夜听来的那些全都烂在肚子里。 袭罗酒后失言,说出的话他虽听不明白,但这人的心里话他还是当做没听到的好,自然也不会傻呵呵的告诉他。 “昨晚是苗寨庆典,苗人不论男女老幼都嗜酒,我却沾不得那东西。只喝了半壶雕梅酒便醉了。”袭罗说罢又拉住沈清秋的手道,“我喝醉了酒,若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非我所愿,不是常态。这事……既然昨天夜里相安无事,我便也不再多提了。” 沈清秋也不愿多说,他心下打算离开这地方,反正他体内余毒已清,记起往昔也是早晚的事情。 “我在此住了有段时日,还从未出过这苗寨,你可愿带我到四处走走?”沈清秋这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对这周围景致并无兴趣,只是借着这说法看看这里的位置,也顺便打探袭罗的反应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25章 8.18修错字,修BUG,部分内容有删节、增加 ☆、六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 遇蛊 作者:繁先 “我在此住了有段时日,还从未出过这苗寨,你可愿带我到四处走走?” 袭罗听到沈清秋这句话,脸上一凝,旋即答道:“是我照顾不周,叫你整日待在寨里厌烦了……你若想去四处看看,我自然乐意奉陪。” 沈清秋见袭罗这般反应,心中已有了察觉:这袭罗救他,还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恐怕是想留着他不放人了。他知道袭罗存了那样的心思,但他也不愿永远留在这寨子里,只好先断了那人的念想。 其实说起来,袭罗面相姣好,沈清秋自己自然是喜欢的,他虽失了记忆,可这男女通吃的习惯却一点没变。沈清秋这几日隐隐有些回忆起来,他知道自己非富即贵,待出了苗疆也是一等一的人。这苗寨不是非待不可,等来日他回了中原,带着彩礼诚心而来,袭罗定会跟着自己走。沈清秋左右合计了一下,发现不论如何都比把自己耗在这寨子要好。 他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就跟着袭罗出了苗寨。 这寨子很大,看似完全与外界隔绝,实则却不然。除了穿过神殿后那片毒物密布的林子以外,寨子西南边的山壁有一条细小的豁口,但是却被下方的灌木遮挡,因此甚为隐秘。 沈清秋和袭罗正是从那道豁口出的寨子,袭罗对这一带的环境异常熟悉,带着沈清秋翻山越岭了好一阵子爬到了高处。 那处虽高,却也并非制高点而是包绕着苗寨群山的一处山坳。从山坳处往下回望,整个苗寨尽收眼底。 袭罗先是指着神殿背后那片林子道:“那里生着剧毒的蝴蝶,振翅掉下的粉末能把人的骨血融化,你来这林子的时节刚好,这蝴蝶尚未化出,只有晚成的毛虫扎伤了你的手,那毛虫虽然也有毒性,却不及蝴蝶的。若是再晚个十几日来,我见到的可就是化成花肥血水了……” 沈清秋听到这话也为自己感到庆幸,转眼去看袭罗,却发现他身边多了一只盘桓不去的蓝色蝴蝶。沈清秋对这蝴蝶有印象,袭罗那日救他的时候,身边也绕着这样的蓝蝶。 “这就是那林子里的?”他知道这是剧毒之物,心中不免骇然,于是便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 袭罗注意到沈清秋的动作,轻笑了一声,道:“这是蝶蛊,比林子里的普通毒物更甚,只是它只认血腥。你虽怕他,可身上却没有伤口,它倒懒得理你。” 沈清秋脸色微红,面上有些挂 不住,只得移开了视线,察看周围。 袭罗也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沈清秋的侧脸出神。 他们先前住的那神殿从山坳的位置来看正在苗寨的正北,神殿为石砌,站在正殿的门口便觉得宏伟,但此时在高处,看着那石砌的建筑又心生敬畏,西北似是有座石窟,山石的形状生的极为怪异,里面黑洞洞的一片,也不知有什么。寨子的周围西高东低,西南面是连绵的山峰,往东又连接着丛林,这寨子建在山林之间,像是把周围的物什生生剜去了一小块,不知是花了多久才有了现在这般大的规模。 “苗疆多得是毒物,旁人不敢擅入也错过了些别致的景色,我也看过你们汉人的绘册,说道山水秀美雅致,自然是及不上你们。”袭罗站在一旁,并不像沈清秋一般四处张望。他看惯了这里的景色,当然毫不在意,只是盯着沈清秋。 “我生在江南水乡,河倒是见得多,可高山密林却未曾目睹过。此处虽缺了几分风雅,可另有令人叹谓的鬼斧神工,奥妙无穷。” “你,想起来了?”袭罗听见沈清秋这么说,显出些落寞的神色来,但视线却仍旧紧盯着对方不放。 “想起来一点,可能再过一阵子就全部记起来了吧……” 沈清秋自然知道袭罗在看自己,回答的也有些生硬。被这么一个绝色美人盯着也不是件轻松的事情,他几次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脸上没什么东西之后,才硬着头皮不去注意那视线。 可沈清秋低估了袭罗的持久力,他被袭罗紧盯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沈清秋被袭罗那双乌黑的眸子看得发毛,袭罗注意到了对方的异常才移开了视线,问道:“你若真觉得这里这么好,那么便永远留在这儿陪我可好?”他神情并无玩笑之意,正经的很。 沈清秋听了这话宛如惊雷在耳边炸响似的,整个人一抖。 “不行!”虽然早就想到袭罗有这份心思,但当面说出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的。 袭罗见他毫无欣喜之色,反而拒绝得迅速不由泄气。 沈清秋知道自己刚才那声干脆的拒绝驳了对方的面子,他本想委婉的拒绝,让袭罗断了那份心思,却没想到袭罗这话说的毫不含蓄,他这拒绝的话一出,两人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沈清秋也是明事理的,便急忙补救道:“袭罗你方才说要回去,我还未看够此处景色,当 然是不能答应的。” 谁料袭罗是个不接台阶下的,把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就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可好?” “这儿风大得很。”沈清秋是心如火燎,心道:真是个认死理钻牛角尖的家伙!只好顾左右而言他了。 “你……”袭罗皱了皱眉,“为何不肯?” 沈清秋始终是敌不过色相,看着袭罗那张俊脸皱眉的样子,又觉得更加多了几分风韵,到口的话便说不出了。 平心而论,沈清秋其实很喜欢袭罗。他被对方的无双容貌所吸引,相处下来,对方待人接物皆是彬彬有礼,看上去也是个好相处的人。这样的人沈清秋见的多了,但却没一个人的容貌及得上袭罗,虽然这种如白莲花的似人他有过不少,但单凭一张脸,就足够沈清秋惦记半天。 如果放在江陵,沈清秋早就明目张胆地示爱了。可眼下在别人的地界上,他记忆模糊,这几日他虽是清醒了很多,渐渐想起以前种种,例如家住江陵,父母名讳,也隐隐知道“赫莲真”并非他本名,但若细想便噩梦缠身苦不堪言。再加上袭罗的身份看上去极为尊贵,但问及旁人却从不提及,似是颇为忌讳。要他在这儿住个十天半月一年半载或许不成问题,但要说一辈子他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况且,沈清秋有一点不解,他与袭罗相处数日,知道他心性单纯,仍未识得男欢女爱之事,更别说有断袖分桃的癖好,也不知那人为什么才说出那番话来。 “那你又为了什么让我留下?”沈清秋反问。 袭罗想也未想,随即回答:“你是中原人,总有一天是要回去的,你若是走了,就再没有人愿意陪我。” 沈清秋本认为袭罗也对他有几分情谊,只是不识此道,从未表露罢了,这下听闻袭罗如此回答,他即刻明白对方只是把他当成亲人、朋友,旁的心思却是一点也无,顿时有些气结:“你只是把我当成朋友,以后若是有别的外人来了,你也会一样喜欢,何必让我留下?” 袭罗看着沈清秋的脸,复又想了想他的话,正觉这话毫无错漏之处,自己也无法反驳,只好点了点头。 沈清秋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对方,却并不怎么开心,反倒是有些不甘愿袭罗如此简单的妥协。一想到那句“永远留在这儿陪我”可能只是对方随性之语脸色又冷了几分。他先前还盘算着回去之后的如何如何,现在到成了笑话似的。 & “我本想领你去万蛇窟顶……今天怕是不行了,天色不早,先回去吧。”袭罗往西北的那块黑窟窿看去,有抬头看了落到山头的太阳道。 沈清秋正生着气,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去时还有说有笑,回来的时候却沉默不语,袭罗一如往常那般,只是沈清秋原本一张俊脸脸色阴沉得难看了几分。 到了晚间,袭罗不见踪影。沈清秋觉得烦闷,平日在这时,袭罗都陪着他。他也知道今天的话有些重了,可现在他在苗寨袭罗都不理睬,若是以后回了中原,袭罗岂不是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一想到这里,沈清秋便坐不住了,他在神殿里绕了几圈,终是往袭罗的住所走去。 行至门口,才听到里头有人说话:“大人,苏瑶办事不利未能将戮欺大人的尸首带回。”听那音色,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沈清秋没有听墙角的癖好,本想就此离开的却听那女子的声音十分熟悉,似是在哪儿听过。犹豫之际,又听到袭罗道:“是何人阻了你?先前打探到戮欺就在拢月,护着他的人早托了镖师,中原人不谙苗疆蛊术,你又怎会失手?” “苏瑶将戮欺大人的尸首带离拢月城之后遇上了黑苗的人,那是又有先前那队中原人从中阻挠,苏瑶一人不敌,只能弃了戮欺大人尸首回来领罪。” “你有何罪之有……只是戮欺尸首迟迟未能归我蛊苗,也不知流落在外有和风险。黑苗之事暂且不提,戮欺落入他手也成不了气候,到时让神婆逼他交出戮欺便可。” 沈清秋站在外头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未曾想到二位在谈正事,被我一个外人听去了,倒是失礼。”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8 遇蛊 作者:繁先 那说话的苗女苏瑶看了沈清秋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复又在袭罗耳边道:“大人,这个人是……”沈清秋见了苏瑶真颜便愈发觉得此人熟悉,定是在何处见过。世人天性喜好色相,苏瑶长得端正,理应想起是在何处见过,可沈清秋想破了脑袋也未能想到。 ☆、七 那说话的苗女苏瑶看了沈清秋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复又在袭罗耳边道:“大人,这个人是……”沈清秋见了苏瑶真颜便愈发觉得此人熟悉,定是在何处见过。世人天性喜好色相,苏瑶长得端正,理应想起是在何处见过,可沈清秋想破了脑袋也未能想到。 袭罗却不等那苗女说完,便道:“无妨,此时谈不上什么正事,被旁人听去了也不打紧。” 苏瑶看了看两人,神色复杂,张了张口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最后低头欠身便离开了。 袭罗见沈清秋来此,心中欢喜,想是这人终于消气了,可一时间却想不出要对他说什么。两人都缄默不言,最后袭罗只得无奈道:“你怎会突然来我这里?” “你往日此时都陪在我身边。”沈清秋是被人宠惯了的,旁人对他好,陪着他宠着他对他来说全是应该,一旦无人陪他宠他却都是人家的不是了。他来找袭罗却见到袭罗与旁的女子亲近,虽然知道两人恐怕只有主仆之仪,但心中却是有些不甘的,“我本以为今日说的那些话重了些,没想到正中你下怀,你不来找我,也乐得清闲了不是?” 袭罗被沈清秋强词夺理的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我是看你脸色不好,不知我哪里招惹了你,自然不敢再来打扰……” “你要我留下陪你,你却对我毫无情意,要我像朋友那般待你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对你有情谊,若是让我留下像情人般待你我是欢喜的,可你却当我是朋友。”沈清秋没有接袭罗的话柄,反倒说起了情话。 他此时的独占欲又开始作祟,当初在江南时,他便是如此。只要是他遇见的人,但凡有一点点喜欢的,都会抢过来,可得了之后马上又兴致缺缺的找其他的乐子去了。偶尔有几个特别喜欢的也不能长久,他十六七岁时曾恋上江陵的一位年轻秀才,那时他看那秀才哪里都好,甚至以为会和他相伴一生,后来这事情被他三哥知道了,叫他赶紧和那秀才断了。 可那时正值少年热恋的时候,沈清秋哪里肯断?适逢这时候因为之前私塾那事,他整日在家也无聊,再加上三哥反对,他一气之下便带着那秀才私奔了。后来过了三个月不到,热恋情潮褪去,他对那秀才失了兴致,便留下了大笔银钱,扔下那秀才自己一人离开了。这种事情之后也有过几次,沈清秋也知道了自己的脾性,不信那些天长地久,只顾及时行乐,在外招惹了不少 人。 沈老爷子和沈清霄看他这般不肯安定的风流模样,也无力去管他,只求他在外平安就好。他们原本觉得那些找上门来的男男女女都非自尊自爱的人,也不甚待见,但沈清秋在外风流名声愈噪,老爷子和他三哥也改了看法,开始同情那些找到沈家的人来,但凡要银子的,也尽可能的满足。 知道后来那女子投了河,尸身被发现之后,沈老爷子一气之下打断了沈清秋的腿,沈清秋这才答应不去招惹那些清白人家的孩子。但眼下他尚未想起有这事,本性难改的又去招惹了袭罗,也不知是福是祸。 袭罗被沈清秋一股脑儿的话说懵了,想到那人转变之大也不由疑惑:“我不懂,情人和朋友有什么分别,在我看来都是十分亲近的人。”他长在苗疆多年,也见过无数出双入对的男女,却并不知道房中之事。他地位特殊,身份也不适合嫁娶,也没有人会教他那些。 沈清秋被袭罗一句话堵得气结,却又不好发作,想到袭罗在那方面是全然不知的,心中分不清是开心还是可惜。他又想了想,袭罗完全不谙此事,如同情窦未开的少年,让他喜欢上自己并不会困难。 “那让我教教你……情人和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同。”他说着靠近了袭罗,“别动。” 袭罗听了他的话呆在原地没有动作,他看见沈清秋凑了过来,对方的脸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放大,接着唇瓣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两人双唇相触,袭罗全然没有羞涩之意,直到沈清秋的舌头伸进他嘴里勾着他的嬉戏,他才眨了眨眼睛,那双勾人的黑眸仍是紧盯着沈清秋。 沈清秋原先被他看的就有些不自然,眼下更是硬着头皮闭上眼不去注意对方的视线,他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觉得有些脱力方才想放开。可没想到一开始毫无动作的袭罗突然学着他的动作,主动伸进了他口里,沈清秋一惊,脚下一个踉跄便被主动的袭罗压倒了身后的石塌上。 袭罗似乎挺满意这样的位置,一手揽上了沈清秋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头吻他,只是他的吻毫无技巧,只是一味的在里头乱舔,但饶是这样沈清秋也被他弄得有些受不住了。他挣扎了两下终于让袭罗放开了他,他被吻得浑身发软,头也晕得很,好不容易能够呼吸了他也不顾形象地大口喘息着……恍惚间又想到:他这样被袭罗不明就里的摁倒,似乎也有两次了。 沈清秋懊恼地看了眼袭罗,却见到对方用他葱白的手指抵着唇,似是在回忆,黑眸亮得 出奇,配上勾人凤眼说不出的撩人。 “你说的不同……就是这个?”袭罗毫不自知,舔了舔自己的唇道:“我确实未曾看见有人做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同?” 如果有一个美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做着这样的动作说出这样的话来,而那个男人却不为所动的话,男人不是柳下惠就是太监。沈清秋当然不是这两者之一,但眼下的情况却并不适合做那事——尽管他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已经有点要立正敬礼的趋势了。 “当然不止,别的……我以后再教你。”沈清秋这才想到袭罗虽然长了一张女人脸,却并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到的弱鸡。他还记得之前相处的时候袭罗的力气也大得很,他这人看起来窈窕纤细,实则不然。为了让他得手的过程没有太多阻碍,眼下显然是不适合再有进一步动作的。 袭罗第一次与人如此亲昵,于是就着一上一下的姿势把自己的唇又贴了上去,比起口中缠绵他更喜欢这种温柔的触碰,在沈清秋唇上印下一吻之后,袭罗把他从榻上拉起来道:“如果这样做就是情人了,我是一点也不讨厌的。” 沈清秋听后心中欣喜不已,知道自己这是有戏了,抱得美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他又亲了亲袭罗的脸颊,说道:“你明日带我去外头的镇子可好?”沈清秋想的是一番美事,他知道袭罗不善饮酒,自己若是灌醉了他,也方便下手,等到真的做了那事,袭罗也不好到处声张,这不全都便宜了他? 袭罗却没想到这一层,只当沈清秋还在合计着离开的事情,眼神黯了黯,复又答:“当然。” 他回想起那日初见对方时的情形—— 那时沈清秋全身沾满了污迹,脏兮兮的像个泥人,□在外的皮肤更是因为中毒而变色,一块一块的紫癜着在脏兮兮的人身上叫人看了便恶心。只是袭罗却不在意这些,他看见沈清秋的时候他的口中还迷迷糊糊的叫着“哥”,袭罗觉得有趣,到想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把只剩下半条命的沈清秋带了回去。 沈清秋被一种毒毛虫的体毛所刺,这种东西的毒液只要沾上一点便会让人在短时间之内不得动弹,最后骨骼血肉一点一点的化为一滩稠液称为周围植物的养料,这种毛虫化出的剧毒蝴蝶是制作蝴蝶蛊的重要材料,袭罗熟知这种毒物,轻而易举的解了那毒。 后来他查看了那人的身体,发现那人竟然中过噬心蛊,只是幼蛊并未被催化,早就死在他体内了。 半个月前苏瑶出门办事问他要了噬心的母蛊,袭罗知道这种蛊虫难以饲养,眼前这人定是和苏瑶交过手。明知道对方来历不明,可袭罗仍然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直到他几天之后悠悠转醒,袭罗见到活生生的他才发现这个人和他心中所想的并不一样。他回想起沈清秋平日种种,也觉得喜欢,这样一个来自外界、不知道他身份底细又待他亲昵的人,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 只是—— 袭罗不经意地皱眉,心想:这人终究是要走的。 “袭罗,你在发呆?” “没什么,现在还早,出去看看月亮吧。”袭罗亲了亲沈清秋的额头答道,旋即带着沈清秋走到神殿之外。 夜空中一弯月牙映着繁星,安静而祥和。 ☆、八 袭罗没有食言。第二日他就带沈清秋出了苗寨,往生苗地边缘的地方去了。 “我在生苗认识的人不多,这里距离生苗地也有一段路程,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不短,你若是想好好逛一逛的话免不了要在外过夜。” 从袭罗所在的蛊苗寨到生苗有只两条路,一条是沈清秋来时的树林,另一条便是寨子西南边的那道豁口。那树林只有袭罗一人走得,他带着沈清秋免不了走那道豁口的远路。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9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点了点头道:“我只想去外面看看,你那苗寨虽好却无半点汉人的气息,会汉话的人也不多。在外住个一天我倒是乐得自在。”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沈清秋一路上不得安分,缠着袭罗颇为亲昵。袭罗似乎心事重重,沈清秋看出他并不想让自己离开熟苗,但却故作不知,依旧缠着他。 他们早晨的时候离寨,到了生苗地已是午时。沈清秋腹中空空没了闲逛的兴致,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便要袭罗寻一间客栈解决了食宿的问题再说。这一带虽说还属于苗地,可属于苗人的东西保留的并不多,汉苗通婚的情况普遍,汉化的程度非常严重。因此在中原常见的设施,在这里都能找到。 “这附近有我认识的人在,何必住客栈……” “你何必去叨扰你的朋友,何况我一个生人住在别家也不方便不是?” 袭罗不愿去那种人多的地方过夜,可终究拗不过沈清秋,只得答应了。进了客栈后,沈清秋搂着袭罗的腰,要了一间位置偏僻的上房,吩咐小二把酒菜都送到房里,便带着袭罗去了。 他要的这间房位置有些偏,袭罗却当沈清秋知道自己喜欢清静而刻意为之,心中欣喜,而沈清秋只是为了等会办起事来方便做准备,至于其他的事情却是完全没有顾及到。 很快就就有人把酒菜端了上来,只是来的人不是小二而是客栈掌柜的。沈清秋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身边的袭罗穿着一身苗族盛装,这掌柜的定是把他当成了什么贵人。其实沈清秋不清楚的是,这掌柜的对他们这么恭敬和袭罗的着装没有半点关系。这客栈再怎么说也是开在苗地的,中原人谈蛊色变,实际上很多苗人也怕蛊。他们开客栈的在柜上放一只无毒的小虫子,但凡遇上养蛊的来了,那小虫子就“哧溜”的溜走了,店家也就知道这人是养蛊的蛊师,自然恭敬万分。 那掌柜的送完了酒菜,便问袭 罗还有什么吩咐,袭罗皱了皱眉道:“我不喜欢吵闹,一会儿没人叫你们的话别来打扰。” 袭罗只是单纯地喜欢安静而已,但对于一直在琢磨那事的沈清秋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桌上,沈清秋灌了袭罗几杯酒,又喂他吃了几口菜。袭罗被那几杯酒弄得脸色酡红,整个人晕乎乎的,已然是醉了。沈清秋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便把袭罗抱过来,搂在怀里又亲又摸的。 袭罗身上的银饰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便把他身上的东西一块一块的解了下来,零零总总堆了半桌,等到身上的银饰全都拿下了,沈清秋又觉得他左耳垂上的银坠子也碍事得很,便将那坠子也解了下来。这才在他耳朵旁边轻舔着。 “嗯……唔……” 袭罗被沈清秋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的哼出了声。这声音听在沈清秋耳里就像催情呵呵药,身下那个东西立刻就充血起立了,他急忙吻上袭罗的两片唇,将舌伸进对方的口中。 沈清秋其实吻过不少人,但很少有袭罗这样的好味道,袭罗口中的感觉很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味,连口水都是说不上来的清甜味道。吻到一半,沈清秋发现袭罗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因为对方正在吸他的舌,两人吻在一处,发出啧啧的响声,等到沈清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才分开。 袭罗淡色的唇被吻得水泽红润,更加引人犯罪,沈清秋也不打算就这么抱着,便拖着袭罗站起来,走到床边。袭罗其实有几分重量,好在这时候他还有几分意识,沈清秋抱着还不怎么觉得费力。 将人拖上了床,沈清秋也准备直奔主题。他先是脱了自己的外衫,只留下袭衣袭裤,又去剥袭罗的。袭罗穿的是苗服,并没有内衫外衫之分,脱下来之后就露出了白皙的身体,袭罗的身体很漂亮,虽然白皙,却并不像女人那样柔若无骨,而是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厚实却撑起了整个形体,并不过分阴柔也无多少阳刚之气,显得非常中性。 沈清秋正饱着眼福,准备去脱袭罗□的裤子时,却发现袭罗皱着眉头,似是要醒来似的。 他心道不好,这事情其实是他半强迫对方的,这会儿若是对方醒来了,见了这情状不从怎么办?这么想着,他已经解下了那人的裤子,把对方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东西此刻还是软绵绵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可看上去却比沈清秋已经站起来的那玩意儿要大一些,不过可 能是因为从来没用过的关系,那东西虽大,颜色却是粉嫩粉嫩的,看着倒比沈清秋的要可爱好多。所以沈清秋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口含住了那活儿,袭罗的东西就跟他人一样干净得很,沈清秋含在嘴里也不觉得恶心,因此就开始卖力的侍弄起来。 他心里想的是:袭罗是个雏儿,碰上了这档子事,只要让他也硬了那就一切好说。 他嘴里那东西被他又吸又舔,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就慢慢涨大,把他的嘴塞得满满的。沈清秋含了好一会儿觉得腮帮子有些酸,但又不好退出来,这么含在嘴里僵持着,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那是清醒过来的袭罗,可能是因为情呵呵欲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在耳里更加有种勾呵呵引人的感觉。沈清秋见他醒了,小心的让口里的东西慢慢退出来,末了还在前面狠狠吸了一下,引的袭罗一颤。 “做让你舒服的事情啊……”沈清秋似乎毫不自知的,用脸蹭了蹭那玩意儿,那模样要多淫呵呵荡有多淫呵呵荡。 他原以为像袭罗这样的雏儿,被他这么一弄一定手软脚软的任他为所欲为,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袭罗就算哭着求饶也没用。谁想到他做完这动作就被人像揪小鸡似的揪了起来,接着天旋地转的一下,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耳边“嗡”的声,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下。 袭罗被灌了几杯酒,本就有些晕了,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知道沈清秋抱着他做些什么,后来下呵呵身被一个湿热的地方包裹起来,虽然叫人觉得羞耻,却也被弄得挺舒服的,谁知道睁眼却看到那样的场面,当下就有了火气,也没看清是谁就伸手赏了那人一巴掌。 “没羞没臊的东西!”袭罗骂了一句,这才看清被自己扇了耳光的人就是沈清秋。这沈清秋就躺在自己身呵呵下,脸上因为那一巴掌的原因有些泛红了,眼角也渗出了几滴泪,沈清秋就这么用略带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袭罗忽然感觉心情大好,接着就更想蹂呵呵躏身呵呵下那人了。 “我……”沈清秋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这全是他自己惹出的事情,更怨不得谁,刚说了一个字就没话了。 “你刚才是想做什么?”袭罗替他揉了揉被打红的脸颊,又用唇亲他的眼角,把他的泪全数吻掉。 沈清秋因为袭罗的动作,下面更加硬了几分,难耐挺动着腰在袭罗身上摩擦着。 “我这是难过呢…… 你不也硬了,我就让你舒服一下,谁想到你竟然打我!” 沈清秋被扇了一巴掌,又见袭罗这般安慰自己,便把这事情的由来全都忘了,无赖似的开始反咬袭罗一口。 袭罗感觉到沈清秋的那东西就戳在自己小腹上,还不停的磨啊磨的,想到自己下面也是那样,脸上一红,道:“我不喜欢做这事情……” 沈清秋见袭罗的反应如此纯情,更加得寸进尺起来,道:“我不让你用嘴,用下面也就好。”他说着想要翻身压过来,但却被袭罗死死的扣住了,动弹不得。 “我说了不喜欢做这种事情……不管用哪里……” “那,我下面难过的很……唔……哼……”沈清秋这么磨啊磨的,想到是在袭罗身上,快呵呵感竟是越来越强烈,最后竟然一个不注意就这么泄呵呵了出来,出来了后,趁着那玩意儿还没完全软下去,继续蹭了蹭,嘴里还叫着身上那人的名字,“袭罗……” 袭罗被他这一边磨一边叫的,下呵呵身也起了反应,那东西更是硬的发疼了。只是他不谙此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消火,他皱了皱眉,正想着怎么办呢就被沈清秋乘机反身压了下来。 沈清秋方才在袭罗身上不小心泄呵呵了一次觉得丢人,尽管他知道袭罗不清楚这些,自然不会笑话他,可心中还是不满的。这下得了空子,处在上位的他猴急似的把袭罗的裤子扯掉了,这□下那人就真的赤呵呵条呵呵条的不着寸缕。他那一手就着现下的位置,找到了尾椎前的部位,伸进了高热的内里。 袭罗这下是真的火了,他本就喝了点酒,现在虽然是醒着但却不是最为清醒,感觉到那个地方被手指撑开自然觉得不舒服,于是挣扎着翻过身,把沈清秋牢牢的摁在下面。 挣扎之间沈清秋上半身的袭衣被撕开,袭罗把沈清秋翻了个面,让他趴在床上,双手也被他一只手摁住。沈清秋方才出来过一次,本就有些脱力,这个动作也不好挣扎,扭了几下也挣不开。 沈清秋背对着袭罗挣扎,这个动作可能更能刺激到对方,袭罗不清楚怎么回事,却觉得自己有些兴奋,他看着沈清秋身上的那条裤子,想着自己已经赤条条的了,觉得碍事便胡乱撕了下来。他这时候头昏脑胀的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身下的这具身体自己喜欢得很,从那人的颈背耳后,一路往下亲到了背脊,手指在那上面游弋,下滑到尾呵呵椎,然后顺着凹陷的地方顶入了一处高热紧致的地方, 接着觉得好玩似的在里面抠弄,还恶作剧似的曲起了手指。 沈清秋被压在身下,感觉到袭罗的亲吻落了下来,他被制住了手脚反扣在床上,心中既害怕又感到别样的兴奋,往日都是他在上方,却从没想过在下的感觉让他更加激动,原本泄呵呵过一次已经疲软的呵呵呵呵也颤颤巍巍的又抬起了头。他心跳如鼓,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直到后面那个从没有人碰过的地方被人顶开,又在里面动作着,他那处本就初呵呵经人呵呵事,自然干涩得很,这样动作就有些疼,只是这疼痛似乎让他更加兴奋,□那个东西又挺立起几分。 “哈……嗯……别、别……嗯……我、我的外衫里……恩啊……”沈清秋想说他那外衫里有事先准备好的软膏,但是那根在他身体里动作的手指好几次都顶在要命的地方,叫他说不完这话。以前都是他沈五公子作弄别的人,什么时候也到轮到了他被人作弄?沈清秋想着,眼里竟然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更糟糕的是,他竟然觉得更加兴奋了。 “外衫里、有……有软膏……嗯啊……会伤着……唔……”好不容易说完了这话,他感觉到身体里的东西退了出去,然后有带着凉意的东西摸到了他里面,那种感觉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只叫他打了个激灵,呼吸变得更加快了。 这时候外面还是大白天,虽是拉着帘子,但屋里还是有亮光的,他以前不会在意这些,如今做了下面的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袭罗挖了一大块软膏,全数涂在了沈清秋的后面,等到一根手指已经可以轻松的在那里面滑动,并且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时,袭罗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你好像在吸我的手指……好坏……”此时袭罗还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在动作。 沈清秋被这么一说当下就夹得更紧了,袭罗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这才瑟缩着放开了。 “是不是这里……我想进来……嗯?”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0 遇蛊 作者:繁先 接着他感觉到身体里的那东西又退了出去,炙热坚硬的肉呵呵杵抵到了他身后。 “别……还不行……”记忆中有过的经验告诉他还没到时候,但是身后那人明显不会听他的,挤了两下没进去之后,就托着他的腰,对准了一下戳了进来。 “啊——!”沈清秋痛的惨叫一声,那处虽然做过润滑,但也只是刚刚适应了一根手指的宽度,更何况袭罗的那东西只是 看着粉嫩,那大小却是不可小觑的,他就觉得身后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原本抬头的呵呵呵呵也萎了下去。 显然在上位的袭罗也不好受,那个狭小的地方夹得他有点疼,只是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就在里面缓慢的动起来。 沈清秋一开始还哭爹喊娘的,到后面做到麻木,也感到一点畅快,被压在身下的时候,双眼都在飙泪,口中“好哥哥饶了我吧”这样的乱嚎,最后喊累了就这么晕了过去,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到底后悔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8.21 58章,新增内容,部分内容修改 ☆、九 沈清秋和袭罗从下午就开始闹腾,后来滚在一处从下午一直闹到半夜,也没休息过,最后生生被做到晕过去。 因此第二天沈清秋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接着就是后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难言的疼痛,又热又肿的感觉非常不好,然后没过一会儿,身体上的疼痛就被饥饿冲淡了。他在床上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膻的气味,不用看也知道身下的床褥没换,仍旧有种黏腻的感觉。他还是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身后的那个地方感觉也不怎么清爽,滑溜溜的很不舒服。 昨夜明明是想对袭罗做那事的,后来不知怎的竟然被袭罗给办了,眼下折腾了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沈清秋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自己被丢下了似的。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换上了那袭盛装的袭罗,他手中端着一碗粥,这情形倒像是他前阵子刚刚醒来,初见袭罗的时候。 袭罗一口口的喂他喝粥,这事情他在苗寨的时候做过不少次,自然驾轻就熟。一碗热粥都下肚之后,沈清秋也觉得好受了点,便拉着袭罗的袖子道:“我想洗个澡,后面……好难过……” “……好。”袭罗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红,也知道他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他喝了酒神志不清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和沈清秋赤呵呵裸着抱在一起,沈清秋背上全是被他弄出来的青紫痕迹,腿间更加惨不忍睹,白色的浊液混着血丝从那个红肿的地方流出来,叫袭罗看了心疼,却也记不起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回想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个中滋味……似乎是他把他的呵呵呵呵放到对方的呵呵呵呵里了? 其实这洗澡水袭罗早就吩咐人去备了,只是考虑到沈清秋很久没吃东西,怕是饿得受不了了才去端了碗粥回来,好让他醒来了就能垫饥。好在沈清秋也没那么会折腾人,他把粥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转醒。 洗澡水先前就让人去准备着,因此沈清秋刚说要洗,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来放浴桶和热水。 等外人走了之后,袭罗抱着沈清秋下床,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里,他本想为他清理,沈清秋倒是早猜到了这一点,断然拒绝了。 这沈清秋经过昨夜的事情,自觉面子已经丢完了,这会儿要是再让袭罗替自己做那事,他可就真的没脸去见那人了。这会儿他整个人 都埋在水里,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动作着。他咬着下唇,把内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弄出来了,才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软了下来,下半张脸都沉到了水里,只留着鼻子在水面上呼吸。 袭罗就在浴桶边看着沈清秋,见到袭罗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看,沈清秋不由地愤恨道:如果不是昨天出了岔子,这会儿就是袭罗分开腿,由自己一点点的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接着再替他洗澡,上药……可谁想到半醉不醒的袭罗那么不好糊弄,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沈清秋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倒觉得自己也没怎么吃亏,虽然这次丢了屁股的贞呵呵操,可怎么说也是拿下了美人的第一次,看袭罗并不怎么抵触的样子,下一回怎么说也该轮到自己了。他一边想着以后的事情,也没怎么注意自己的境况。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差不多洗干净了,他就被袭罗拖起来,摆弄着手脚,上上下下擦干净了身子,换上新的袭衣袭裤,再穿上外衫,一切打理得十分妥帖。 因此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和袭罗一起离开了客栈,走在不知名的路上了。 沈清秋走起路来并不方便,袭罗照顾他,步子放的极慢,但他还是受不了,走走停停磨蹭了好久,原本一个时辰的路,拖了三个时辰才走到。 这起因是说沈清秋的情况不适合住在客栈,况且他后面最好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袭罗说附近有他的故人,正巧是个药师,可以去他那里叨扰一番。 于是他便带着沈清秋一路往生苗地走,终是到了一座竹屋前。那小屋周围围着篱笆,种满了各色植物,空地上晾晒着从山上采来的草药。沈清秋乍看这竹屋便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来过这里。 巧的是,这里的主人就是之前沈清秋找到的蛊师乌灵玖。 袭罗唤了屋主的名,从里面出来一名苗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小玖,我又来打扰你了。”袭罗笑道,他看上去比那男人小上二十多岁,说话的语气却像是长辈对着孩子。 “这似乎还没过一月之期怎么……”乌灵玖说到一半,却见到几日前失踪的沈清秋被袭罗搂着腰,看上去颇为亲昵的样子。他一时间大为惊讶,连话都说不上来。他见沈清秋见到他神色漠然,也不见之前的担忧,再看他与袭罗极为亲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是?”他指了指袭罗身后的沈清秋。 “他 是……我的情人……嗯?”袭罗拉着沈清秋的手,有些犹疑地说道。他“情人”二字才刚刚出口便听到身后那人一颤,想到昨天那事情,也有些腼腆起来,“小玖,你一会儿先替他看看。” 乌灵玖听了这话更是心惊,但也不能让他们在门口逗留过久,忙不迭的将两人引去了主屋,唤了药童替他们备了些吃食。 沈清秋此时已经睡了过去,袭罗剥了他的衣服,好让乌灵玖察看。他才脱了上衣,就听乌灵玖惊惶的声音说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喝多了酒,似是把他折腾得不轻,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袭罗说着,又要去把裤子也一并脱了,幸而乌灵玖急忙阻止了,他才把扯到一半的裤子又拉上,继续说道,“你看看,需要什么药?” 乌灵玖年纪大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而且还是自己认识的两人,其中一人更是……他免不得老脸一红,道:“要是后面有裂伤,我这里还有软膏,这上药的事情且劳烦大人了。” “只是还有一事……大人对他做了那事,大人体质特殊……那人的肚子怕是已经不干净了,可要准备汤药?”乌灵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也说了出来。 沈清秋后面有些裂伤,再加上那些个东西在他体内留了一夜,早就让他发起了高烧,只是他身体硬朗,一时间也没垮下。这回到了乌灵玖这处,才支持不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乌灵玖的话,接着又听袭罗回答说:“你去准备吧,留着也不好……谁知道出来的会是什么鬼东西……” 于是沈清秋在朦朦胧胧之间被灌了很多汤药,第一剂味道他识得,只是普通的退烧药。而后来的汤药却不是那样,味道并不苦,反倒有些甜甜的,他喝了之后便觉得腹中绞痛,然后一阵阵的犯恶心,最后在旁人的辅助下吐了些东西出来,接着就舒服的睡着了。 沈清秋是舒服了,乌灵玖却是如临大敌,沈清秋吐出的那些分量极足,都是一条条半透明的粗壮蛊虫,纠缠在盆宇中,久久都没有失去活力。他抬头看了眼袭罗,心想着那人究竟弄了多少东西到沈清秋的肚子里,却忌惮那人的身份没有开口。 袭罗看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蛊虫,自己也觉得恶心,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那些蛊虫之间。盆宇中的蛊虫沾了血,很快就不再躁动,纷纷化成了半透的液体。乌灵玖这才把那 东西拿出去扔了。 他做完这一切后,想到前几日来拜访的那年轻人,又急匆匆的往后院去了。 “乌先生?” 竹屋后住的正是沈成乐,他见乌灵玖突然来此,心中不免疑惑。 沈成乐本在拢月调查那件事情的内因,他查了拖镖的人方知那棺中尸体与他毫无关系,那人所言皆是假话。而后跟踪那苗女去向却发现还有另外的人要夺那棺材。沈成乐知道这其必定中另有隐情,却也来不及再深入调查就接到了沈清秋的飞鸽传书。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1 遇蛊 作者:繁先 他接了沈清秋的传信,得知自己父亲有救便急急忙忙地赶来苗疆。可谁曾想到,等他到了苗疆才知道自家的小叔带了一队人去熟苗地寻人,就再也没回来。沈成乐心下担忧更甚,他早知道不应让沈清秋来苗疆。他在江陵不过一个二世祖,做事也不懂得分寸,冒冒失失闯进熟苗地害得自己也丢了性命。 乌灵玖进了竹屋后的小间,关上了门才说:“沈公子,你那之前去了熟苗的小叔没死,他今日跟着袭罗大人回来了。” “小叔他还活着?”成乐听了这话自是欣喜,但却又见乌灵玖神色凝重,复又问道:“乌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那袭罗又是……” “我看你那小叔神色怡然,毫无前些时日的紧张与担忧。袭罗大人性子古怪,许是它出手救了你小叔性命,却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抹了他的记忆。” 沈成乐眼神微沉,道:“乌先生可曾告诉小叔我在此地?” “你不曾见到你小叔,许是不知道,他神色漠然,怕不认得我。而且……”乌灵玖迟疑了一下,便把沈清秋和袭罗那事都说了,只是把蛊虫那事瞒了下来。 ☆、一〇 沈清秋被灌了药,把体内蛊虫都吐了出来,昏睡了好几个时辰,夜里才醒来。 他下半身清凉,想是袭罗替他上过了药。稍一翻身,便触到了身边温热的身体,那正是袭罗。沈清秋凑近了,感受这袭罗浅淡的呼吸和心跳,觉得十分安心,闭上了眼。他这一次并非昏迷,而是真正的入睡了。 第二日,沈清秋退了烧,身后的裂伤也好了不少,在乌灵玖那处用了午膳之后,惊觉袭罗的耳坠不见了。思索之下才想起来是那日欢好之后落在客栈里。沈清秋便说要去那儿找回来,袭罗原本不想放他走,但最终还是被沈清秋软磨硬泡的答应了。他生性喜静,也没有跟着,只叮嘱沈清秋若是找不到也不比强求,早些回来便是。 沈成乐一直注意着他们二人,想寻个机会和沈清秋相认。这次寻到了两人分开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便在沈清秋走后跟了上去,不料却碰上了守在门口的袭罗。 袭罗见成乐外貌身形皆与沈清秋有几分相像,看那打扮也不像苗人,不由问道:“你们中原人,都是如此相像?” “关乎亲缘,自然相像。小叔没和你说过他家人的事情吗?”沈成乐听了乌灵玖一席话,对袭罗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答话也是冷言冷语。袭罗男生女相,本就阴柔得很,他又常年穿着苗族盛装,更显妖异。沈成乐心中厌恶此人,见他如此模样更是给他套上了“邪教妖人”的帽子。 袭罗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明白了:那人虽没有全部想起来,可这次出了熟苗,那人的家人却是已经找到了他。袭罗不禁有些悲从中来,那人若是想起来了,定是要走的吧…… 沈成乐顺着沈清秋离开的方向走去,他倒要问问他的小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心中愤慨,他走到一半就跟丢了人,在街上胡乱逛了半天也不见沈清秋的人影。 直到日落西山,他往客栈那边去了,才见到拿着一枚耳坠,面带微笑的沈清秋,当下就把他拉住了。 沈清秋有些莫名,慌忙道:“你做什么?” 成乐皱眉,心想:他果真是不认得我了。便放开了沈清秋的手又道:“小叔,我是成乐,和你一起长大的成乐啊!” 沈清秋眼见这人眉宇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又喊着自己小叔,不由想起那个让他头疼欲裂的梦来。 成乐心里着急,知道沈清秋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便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通: “小叔,你、我还有我爹爹,也就是你三哥在巴蜀拢月城遇到了一名苗女。那苗女害的爹至今卧床不起,性命危在旦夕。你是为了解爹身上的蛊才到苗疆来的呀!” “十几日前你发消息给我说是找到了救人的法子,我急忙赶来苗疆却听人说你进了熟苗地再未回来。我只当是你遭了不测,却未曾想你还活着……” “这些……你当真不记得了?” 沈成乐言辞激动,沈清秋被他缠着听完那描述,脑中似乎透着一丝清明,渐渐想起了什么。 “我……可是叫做沈清秋?”他这才想起自己名讳,方才成乐讲的事情,似乎也有了那么点印象。 “小叔?你想起来了?” “唔……我头疼得很。”沈清秋按着太阳穴,口中不自觉的呢喃,“我吸了林中瘴气,余毒虽清却迟迟想不起事情来。” 沈成乐带着沈清秋去了客栈的雅间,乌灵玖的小屋虽然清静他却是万万不会带着沈清秋去的。他甫一听完乌灵玖的话便把袭罗当成了恶人,对他更是颇有偏见。 沈清秋喝了几口茶,似是理顺了他凌乱不堪的记忆之后才道:“成乐,我消失了几日?” “自你入那树林起,算上今日已有月余了。”成乐道,“你与那妖人是怎么回事?” 停成乐那语气像是在质问自己短短一个月怎么就勾搭上了人家,沈清秋想想自己所作所为——三哥中了蛊命在旦夕他却还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确是禽兽得很。这么想,他也任凭沈成乐责怪他,只道:“我为袭罗所救,那林中瘴毒叫我神志不清,醒来那几日未能记起往事,你也知道我生性如何,袭罗那事我若是清醒是决计不会做的。” 沈清秋若是真的清醒,一开始就不会违背诺言,去招惹袭罗。更别提之后阴差阳错的丢了屁股这等丢脸的事情了…… 沈成乐道:“那人未对你做什么?我本以为是他下了药让你忘了前尘过往。” “他又怎会做那事。”沈清秋替袭罗辩解,他自然不会去怀疑袭罗,那个人完全没有理由害他,“倒是成乐……这几天三哥那事怎么样了?” “仍是老样子,乌先生说有他在可吊着半年的命。”成乐思及他父亲,眉头又蹙起,“乌先生说那袭罗是蛊王,想来那人必定 精通御蛊之术,你与他相好,为何不去求他救大哥一命?” “这……”沈清秋突然犹豫起来,他刚和袭罗有过那事,此时去求他倒像是刻意谋划好的。 “小叔,爹的命就在你手上。”成乐有些愠怒,“我自知自己逾越,但眼下有救你三哥的机会你为何犹豫?” “小叔,我求你了……” 沈清秋看着成乐这般,又想到躺在床上的沈清霄,最后站起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我去求他便是!” 沈清秋回到乌灵玖的小屋时早已入夜。成乐先他一步回去,他则是在外浑浑噩噩逛了半天才转到了竹屋门前。 “袭罗。”沈清秋抬眼就见站在门口的人,那人不知站了多久,肩上已被露水打湿了。沈清秋站在他面前忽又想到成乐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袭罗并不为漫长的等待而气恼,只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等对方回答,便上前搀住他的手,将沈清秋拉进了屋里。 “在外逛了许久,不知不觉忘了时辰。”进屋坐定,沈清秋才踌躇着道:“袭罗,我今日在外遇上了成乐。以前那些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哦?你想起来了……那,你准备如何?要回中原?” 沈清秋对袭罗的问题避而不答,却谈起了噬心蛊的事情:“我……你救我时,可是发觉我中了蛊?”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2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没想到沈清秋会问这个问题,稍稍一愣便答:“你中了那蛊却并未发作,我已替你解了,不必担心。”他似是为了安抚对方那般,说完便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轻柔的一吻落在沈清秋脸上,他到嘴的话也说不出口,心底有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灯光下袭罗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隔了一会才继续说:“那……你可否解已经发作的噬心蛊?” 袭罗听到他这话歪了歪头,答:“解蛊自是不成问题,只需喂那人吃下母蛊便可。母蛊对子蛊是剧毒,却对中蛊之人毫无损害。不过……” “不过,若是寻不到母蛊,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那下蛊之人便是那日在你房中的苏瑶姑娘,中蛊的便是我大哥。那日我们在拢月城的客栈与苏瑶姑娘有些误会,这才让我和大哥中了噬心蛊。”沈清秋将那时的事情全告诉了袭罗,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苗疆最后在林中遇到袭罗的。说完这一切,沈清秋又急忙解释道:“袭罗!你要 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要你帮我大哥才……我是真的喜欢你。” 袭罗听完,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 “此蛊我能解,你且安心。”他阖了阖眼,继续说道:“时候不早,先休息吧。” 沈清秋听到这话当下安了心。这两人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便同床而睡了。 袭罗背对着他侧身而睡,他的呼吸一如既往的浅,几乎感觉不到。沈清秋知道这一点也并没有太多惊讶,他从袭罗身后圈住了对方的窄腰,两人靠得极近,几乎是后背贴着胸膛。 袭罗身上很香,并非女子的脂粉香气,而是难以言状的异香,清浅得很。他的身体抱起来并不软,却也不似旁的男子那般硬梆梆的。他们前日才有过肌肤之亲,此时沈清秋虽然心神荡漾,身上却没存货,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从身后抱住袭罗,感觉空落落的心里就这么被填满了似的。 一夜好眠,第二日沈清秋就带袭罗去了乌灵玖的后院。 沈清霄仍在昏睡,袭罗看了他,解开他的衣衫将手放到他胸口。 “中蛊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袭罗有些为难,又看了一眼沈清秋,继续问道:“我若不救他……你会怎样待我?” 沈清秋不敢回他,心中却是在想:你若不救他,我便恨你终生。他自然认为解这蛊对袭罗来说是小菜一碟,轻松的很,若是袭罗不救便是他蛇蝎心肠,他又怎会不恨? 仿佛看穿了沈清秋的心思一般,袭罗深吸了口气:“好,我救他便是。” “你先离开,半日之后再来寻我。” 沈清秋听后便退了出去,任由袭罗一个人留在房里捣鼓。在前屋看乌灵玖摸了一会儿药,过了半日才去后院寻了袭罗。 方才下了一场大雨,地上有些地方还积着水。沈清秋走得急,短短的一段路,鞋面都被沾湿了。 “袭罗,我三哥如何了?”他推门便问。 袭罗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歇息,而沈清霄则已经清醒,半靠在床上对着沈清秋做出噤声的动作:“你且让他歇息吧,为了救我他似是花了不少心思。” 沈清秋走近袭罗的身边,发觉他左手的小指缠着白色的绷带,还隐隐往外渗着血。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看着袭罗苍白的脸不免有些心疼,只是此刻的他因为沈清霄的清醒而开心,至于袭罗是怎么救的,早就被 抛诸脑后了。 ☆、一一 沈清秋这边找来了袭罗为他三哥解了蛊,另一方面,蛊苗神婆的警告也送到了黑苗那处,要他们勿动戮欺遗体。 “欺人太甚!她以为我们黑苗是什么?!” “大人这么生气所为何事?” 这间不大的地方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苗族男子的装束,另一个却是一身惹眼的华服,显然是来自中原的贵人。 “蛊苗的神婆传信说要我们交出戮欺大神的遗体,她算是什么东西?!” 与那苗族男子的怒气冲冲不同,那身穿华服的中原人淡定从容,他不徐不慢地开口:“既是如此嚣张,何不将它除了去,乐得清静。” “这……同时蚩尤大神的子民……自相残杀……” “同时蚩尤子民,他们把你们当成一族了么,蛊苗自视甚高,只因为蛊术,除了这条它还有什么值得嚣张的资本?”那中原人身上透着一股贵气,他眉目端正俊朗,却给人一种肃穆的压迫感,“此事交由我去办,大人你且放心。” “我朝军士定将踏平蛊苗一族。”中原人闭了眼,声音清冷,“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将你的戮欺大神唤醒……” 屋外的天空渐黑,风起云涌,很快就降下了大雨。 苗人男子道:“蛊苗地处偏僻,王爷有办法带人进去?” “自会有人告诉我该怎么走,待入了夜,便趁其不备进寨,放一把火……第二天便什么也没有了。” “或者……像现在这样下一场雨,雨水把地上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便也清静了。” 沈清霄的蛊甫一解了,最开心的便是沈成乐。 “小叔,那袭罗……你要如何待他?” “他……”沈清秋欲言又止,“他要我留下陪他一辈子。” “你当真准备如此?” “这……”沈清秋语塞,他从未考虑过这事,眼下真的如此想来竟也有了犹豫。 “小叔,言而无信非君子。他是男子自然不可明媒正娶进我沈家的大门。”成乐道,“但他救了爹,也是沈家的恩人,你定不可负他。” “我自是知道,何况我对袭罗也并非无情……” 沈成乐知道自己这位小叔的性子,那袭罗生的漂亮,沈清秋定是不舍的, 便又道:“不若你带着那袭罗与我们回江陵,与爷爷奶奶阐明了叫他常住在府中也可。你若真的喜欢他,私下里娶了也并无不可。” 沈清秋知道成乐的意思:袭罗对沈家有恩,自然不能不报,可要沈清秋留在蛊苗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因此准备把袭罗带走。成乐想的完美,可真要做起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沈清秋当下只能搪塞答道:“待我问过袭罗在予你答复吧。”他给了成乐苗寨的位置,叫他三日后在那豁口处等他,自己则先回苗寨。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3 遇蛊 作者:繁先 两人回了蛊苗,沈清秋知道袭罗在蛊苗地位无双,叫他丢下这里的人和他回中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这几日袭罗似乎有意不见他,好叫两人疏远了,让沈清秋走的痛快。 沈清秋这两日夜里也是辗转难眠,他自知对不起袭罗,然每每想到要永远留在异乡又觉得无所依托,心中惶恐。他又恨自己色心太重,袭罗根本不是他可以招惹的人。他沈清秋可以玩,袭罗却玩不起。 明日就是他与成乐约定的日子,袭罗不走,他也不能离开,虽心有不甘但也不能扔下他一人。沈清秋左思右想,终是下定决心,准备留在苗疆再也不会江陵。他连忙起身就着夜色去袭罗那儿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好叫他安心。 行至袭罗房门前他又觉不妥,便扣了扣墙,但里头毫无反应。沈清秋又喊了袭罗的名字,仍是没人应他。 他这才进了袭罗的屋子,便见到床上躺着一个白发人。他心下疑惑,怎么袭罗成了白发的?虽说如此,也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道:“袭罗,是我。” 谁料这一拍却见到的是一张老者的脸庞:那张脸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十岁那般苍老,却依稀可辨出是袭罗的脸! 沈清秋被惊得大叫,他那一声叫喊,也将那人从床上叫醒了。 “小真……?”那人蓦地睁开了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那张苍老的脸渐渐有了变化,又变成袭罗原本的样子,只是头发仍是白的。沈清秋见袭罗恢复,刚刚心安了一会儿,又见到那张完好的脸从左边一点点蜕皮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还有森然白骨来。 沈清秋被眼前的情形被吓得不轻,夺了门便逃,身后那人却追了上来。 沈清秋慌忙之下并未看路,出了蚩尤神殿之后便往西北面去了。 袭罗自是知道他现在的样子骇人,但西北面的石窟日落之后去凶险万分,何况现在是夜里?定要得把那人 拦下才行。 苗寨西北面是座石窟,相传石窟下多蛇,被叫做万蛇窟。三百多年前戮欺就在万蛇窟中潜心制蛊,这么多年过去,万蛇窟中的蛇几乎绝迹,反倒是当年被带进去的蛊虫在里头安了家。因此一旦太阳落山,蛊虫就开始躁动,夜里更是异常凶险。 沈清秋一路上走的都是上坡路,从神殿到石窟的距离并不近,饶是他是习过武的这会儿也有些累了。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石窟之上,晚间的风自黑漆漆的洞穴内吹出,阴冷得让人手脚发僵。 袭罗也追了上来,他半张脸全毁,剩下的那半张倒是完好,乍一看像极了画皮艳鬼。 身后的石窟十分诡异,沈清秋自是不敢再往后退了,但也不能往袭罗那边去。他见袭罗仍是同往常一样,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便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非人亦非鬼。”袭罗站定了道,“我是人蛊。” 沈清秋看了看身后漆黑的洞窟,心下犹豫,又听袭罗说:“你快过来,万蛇窟下凶险无比,无人可以或者出来。”说着袭罗伸出了他完好的右手。那手和他半张森然的脸不同,完好无缺像是玉雕的一样。可配上那半张脸就更加恐怖。 袭罗见对方不愿,便迈了步子上前要将沈清秋拽回来。可不料沈清秋见他过来慌忙躲开,抬起手便要挡他。 沈清秋这一闪一挡,生生把站在洞窟边缘的袭罗给打了下去。袭罗脚下不稳仰面往后栽,一只手本想抓住沈清秋的,却又怕连他也跟着自己掉下去急忙放了。 沈清秋只觉得袖子一紧,接着就没了力道,眼前就是袭罗掉下悬崖时盯着他的表情。袭罗落下去很久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洞穴里才飞出一群蝙蝠。他跪在洞窟前,下面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沈清秋浑身发冷,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袭罗被他自己推下洞窟的事实。 “袭罗……袭罗、袭罗——!!”他发疯似地朝下面吼,却只能听到自己叫声的回响,在夜色中更加可怖。 那石窟深不见底,沈清秋试着朝里面扔石头,可那石头掉进黑暗中像被吞噬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沈清秋在石窟前坐到天色微亮,晚间的风吹得他浑身冰冷,嘴唇冻得发青,直到日出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才像回了魂一样站起来往豁口的地方去了。 沈成乐来到那豁口时沈清秋已在那儿站了许久。 成乐见他孤身一人,眼神寂寥,便问:“那袭罗哪儿去了?” 沈清秋不答,成乐又问:“小叔,你怎么了?” 沈清秋张了张口,最后说了两个字:“死了。” 沈成乐把沈清秋带去了乌灵玖的竹屋。 “他怎么变成这样?”沈成乐问。 乌灵玖看了沈清秋的眼,道:“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 成乐还想再问,却听沈清秋道:“乌先生,袭罗说……他是人蛊。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它说与你听了?”乌灵玖面露惊讶之色,“这……关于人蛊袭罗之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你那日去熟苗寻我那叔父不成却遇上了它,而后又跟着他来我这儿,我那时是万分吃惊的,还以为……”乌灵玖说到一半便停了,后又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自幼就被赶出蛊苗与它不过一面之缘,它却常来生苗看我,甚至教我蛊术。四十多年来它容颜不改,性子却变了几番,时而暴躁时而温和……” “我知晓它的故事也是亲母告知,后来又听到些不着边际的谣言,加上它偶有透露,也能编成故事来听。你就权当坊间传闻听过便是了罢,回去之后也不可多言。” “这事需从袭罗的父辈戮欺大神说起……” 戮欺被熟苗地苗民奉为蛊王,当成神一般崇拜。 而数百年前,戮欺不过是个蛊师。 他天生聪颖,对御蛊之术极为着迷。又见苗地之人为周围毒虫所困扰,更加埋身于蛊术之中。一开始,戮欺的蛊为苗人驱散了周围的毒物,也算福祉。可时间一长,他脾性便开始怪异起来,就连结发妻子也不能忍受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当时她已怀了孩子,戮欺当时在寨中的地位已十分超然,她受了委屈也只好忍着。 后来孩子出世,戮欺之妻难产而死,当日戮欺大哭了一场,带着孩子离开了蛊苗,自此消失。 戮欺隐居于蛊苗寨附近的万蛇窟。制蛊所用的容器称为蛊鼎,不同的蛊鼎制出的蛊能力大小也不同,其中力量最强也最为不仁的便是以人为鼎。而想出这种法子的第一人便是戮欺。 戮欺潜心钻研人鼎之术,对孩子却疏于照料,那孩子不足月便夭折了。后来戮欺人鼎之术有成,便在自己体内养蛊,此后数月发觉其中不成熟的地方加以改良,那夭折的孩子也被作为人鼎的材料。 十几年之后,戮欺孤 独一人无以为伴,人鼎之术已十分炉火纯青,戮欺以他亲生儿子的身体做蛊鼎,历经三年养成人蛊,取名为袭罗。 袭罗继承戮欺和他母亲的外貌,阴柔中又不失男子的凛然,只可惜他外表似人却非人。 戮欺带着这件他最满意的作品返回蛊苗,那时蛊苗为周围毒瘴所困扰,戮欺除毒瘴,辟新土,又教当地苗民蛊术,而后又做了几件大事,苗人便在蚩尤神殿的偏殿为戮欺修了像,奉他为神。 最后,戮欺因人鼎之术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知晓自己身体丑陋不堪便再次离开了蛊苗,留下袭罗接替他的位置。 戮欺离开苗疆去到中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自己像袭罗那般活了百年,他在中原一带辗转,似是在策划着什么,直到前些时日才传出了戮欺死在中原的消息。这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沈成乐听罢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是见过袭罗的,全然不能把他漂亮的外表和内里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世间竟有这等奇事……”成乐此番感叹,沈清秋却道: “敢问先生,那日雨中来此拜访的可是袭罗……我见他身形瘦弱颀长又是盛装打扮,还以为那是女子。” 沈清秋见乌灵玖点头,觉得心口似被什么东西洞穿,竟流下泪来,他喃喃道:“我将他推下万蛇窟,只怕他凶多吉少……”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4 遇蛊 作者:繁先 另一方面,成乐带着沈清秋从那豁口走出来之后,边上更了他半天的人也回去和自家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看清楚了吗?” “是,看清了,两个汉人,从一道豁口那儿出来。其中一个就是那日同袭罗在一起的。” “今晚,带着人过去。要做得干净,一个不留,知道吗?” 华服男人略带残酷地笑了。他身前放着一盘象棋,男人抬手往前走了一步——已然将军。 当天夜里,蛊苗寨遇袭。 身穿轻甲的军士将里头的苗民一个个斩杀,有些死在睡梦之中,有些在逃窜时无情的斩杀。蛊苗寨一百三十多人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事后士兵们燃起大火,火光照亮了蛊苗上方的夜空。 到了半夜,天降大雨浇灭了火焰。待到天明之时地上的血迹已被冲得一干二净,只有烧成空架子的木屋竹屋还冒着青烟盘旋在蛊苗寨的上空,远远看去就像不祥的毒瘴。 沈清秋一行人在早晨启程离开,临行前他看了眼苗寨的方向,袭罗坠下洞窟的表情在他记忆中依然鲜明,忽又觉得一阵眩晕,他闭了眼却又发现自己在流泪。 沈清秋每晚都能梦见缺了半张脸的袭罗和他掉进万蛇窟时表情,他因此精神不振,沈清霄体谅他,队伍也行进地极慢,马车颠簸了四个多月后才回到江陵。 沈清秋到家之后大病一场,足有月余卧床不起,一个多余之后渐渐好转。他病好之后性情大变,勤勉地打理各种事物,不再涉足风月之地,与那些酒肉朋友也断了联系,在江陵的口碑渐佳。 只是偶尔他会突然说出要去苗疆看看的话,每每这么提到他便会立刻动身,快马加鞭到那儿小住一两日又急忙赶回来。他心里就象是缺了什么东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补不上。 他对于巴蜀拢月城之后的记忆十分模糊,沈清霄和成乐也没有可以去提醒。 当年那桩事情一压便是五年,直到沈清秋在江陵渡船上再次遇到袭罗的时候那段尘封的记忆才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8.22 811章修改完成 ———————————————————— 厚着脸皮求留言求收藏QAQ ☆、一二 一二 袭罗凑近了沈清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既已知我为何物,以为区区毒蛇就能杀死我?可我没想到你竟连名字都是作假……我寻了你数年未果,怎叫我心中不恨?” 沈清秋不知该惊该喜,袭罗没死他定然开心,可他也知道袭罗此时定恨他入骨。一时之间无法作答,沈清秋道:“那日我并非有意,只是见你那般模样心中害怕的很。” “当年我中了瘴毒,余毒未清,告诉你的名字也是作假,而后又矛盾种种也就未曾向你提起……” “闭嘴!”沈清秋正欲解释,却听袭罗冷冰冰地打断。他以为是袭罗恨透了他不愿听他解释,可袭罗却捂住他的嘴,让他压低了身体,在他耳边轻轻道:“有人来了,就在船底。” 沈清秋屏息凝神,果真察觉到了水面下的异动。 水下的人已经爬上了货船,沈清秋数着他们的脚步——有四个人。 沈清秋绷紧了身子从包裹里掏出了匕首。他此番出行为了掩人耳目不曾佩剑,只带了匕首防身。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到时你先走。”沈清秋压低了声音对袭罗交代着,“这船尚未开远,你一会儿便能游上岸。” “我不会水。”袭罗语气平静,放开了捂住沈清秋的手,“既然找到了你我怎会轻易离开?” 沈清秋听了袭罗这番话心下疑惑,他又听见船外传来异动,只好把心里的话压下不谈,朗声道:“外面的兄弟可是冲着沈某而来?” 那边先是静了一会儿,接着有悉悉嗦嗦的说话声,沈清秋站了起来,靠在船舫的门边继续说道:“几位为夺血玉不辞辛苦寻到此处,叫沈某好生佩服!”言罢,他侧身闪出了货舱,手持着匕首往船舫外的一人划去。 那人闪避不及,胸口被划开,就这么落进了江中。 受伤的那人想必是四人中的头领,剩下那三人略有迟疑,可还是与沈清秋缠斗起来。 沈清秋这几年武学有所精进,而且使着匕首的近身战更是强项,要制住那三人并非难事。 那三人使的是短剑,若论兵器长度沈清秋倒也讨不得便宜,胜就胜在他先前出其不意的一击,先将一人打下了水,让剩下的三人慌了手脚,这会儿一对三是绝无胜算的。 而且,现在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若是让那三个人找到了节奏,他自己必败无疑! & 沈清秋看准了时机,击他们身上几处关节,将那三人全部制住之后,立刻碎了三人手骨,又断了他们几根肋骨,很快他们便倒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其中两人眼见自己被缚,立刻咬破了口中的毒囊,沈清秋见情况不妙,掰住了剩下一人的下巴,在他后背拍了一下,那来不及咬破的毒囊就被这人吐了出来。 先前那两人已经服了毒,这会儿口中早就鲜血横溢,想来也是回天乏术了。沈清秋见到这场面有些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如果不是必要,他是不想杀人的,好在现在还有一人没死—— “你从何得知血玉之事?说!”他将匕首抵上了那人的脖子,刀刃已经划破皮肉,在深一寸就可以割开那人的喉管。他会问这人便是看准了他怕死的本性,在那两人干脆的咬破毒囊时只有他还在犹豫。 “是……是——呃啊!”那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江面激荡起水花——水中窜出一人,起手就用短剑刺穿他的喉咙。 那人喉咙被刺穿,临死前口中呜咽着想说什么却都漏了气,全然听不分明。 沈清秋背对着河中那人,惊讶于那人竟然未死,还在水下憋了许久后才反击。他一时躲避不及,肩上的衣料被剑身拉开一道口子,所幸伤口不深,只是浅浅地割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 他急忙侧身,用未受伤的一边拿起匕首抵挡,那人显然是受了伤,使不出全力,竟被沈清秋一把短短的匕首格了回去。 袭罗在舱内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慌不忙地点了藏在袖子里的香,舱内醉酒的船工因为这香而睡得更加安稳。点完那一支安魂香,袭罗站起了身走出船舱。他身边绕着几只蓝色的蝴蝶,扑棱着翅膀的样子显得十分诡谲。 “袭罗……你怎么出来了!” 沈清秋惊讶,那人却见袭罗身体单薄,不似习武之人,转而朝他攻去。 袭罗立即就被那人制住双手,但丝毫没有显露出害怕的样子。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5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只见到袭罗的衣服鼓了鼓,似有什么东西在衣服内躁动,很快就有大批的蓝色蝴蝶从他的袖口领口飞了出来。 那人很快发现不对,奈何已经被蝴蝶包围,他慌忙松开了袭罗驱赶着身边不停振翅的东西。 他先前被沈清秋所伤,胸口的伤并未止血,刚才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和沈清秋打斗而已。在他身边扑腾的蝴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越发躁动起来,都纷纷往他受伤地 地方钻,有些甚至顺着被割开的皮肉钻进了肌理。蝴蝶振翅所落下的粉末落在他□在外的皮肤上立刻将表皮融化,那人疼的打滚,很快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东西,只会呜呜地叫唤。 沈清秋愣在一旁,偶尔有几只蝴蝶攀上他肩膀上的伤口都全数被袭罗赶了下去。隔了一会儿沈清秋才将眼前的场景消化完毕,急忙道:“袭罗你快住手!我还有话要问他!” 袭罗无可奈何的看着沈清秋说:“这些东西虽说是我的本命蛊,但这些年在中原疏于照顾它们,这都饿疯了,根本不会听我的。我身上没有虫笛,治不住它们。” 于是沈清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他面前一点一点融化消失,那人的舌头融了发不出声音只听到喉头呜呜的叫声,很快他就连叫声也发不出。那人在船上蠕动着,终于从木舢舨上滚下了江。那群蓝色的蝴蝶则跟着他一起飞了下去,起先江面上还有水泡泛起,蝴蝶在江面上振翅偶尔有翅膀沾了水的黏在水面上,等到后来不再有气泡冒出来,振翅的蝴蝶也越来越少,最后,平静的江面上只飘浮着一群蝴蝶尸体。 仅剩的蝴蝶在外面扑腾了两下,慢悠悠的往袭罗身边飞去,最终停在他肩膀上,消失不见。 沈清秋这二十多年来虽说也杀过几个恶人却从未见到如此残忍的死法,他瞥了眼旁边的袭罗却见他神色如故,平静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就这样杀了他?”他还记得,当年在苗疆的时候,袭罗不是这样的人。 “我若不杀他,他就会杀你。”袭罗回道,“我不出手,你不也一样会杀了那人?” 沈清秋语塞,教他武功的师父曾对他说过杀人要干净利索,一刀毙命,拖泥带水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沈清秋同意这点,但这却对袭罗来说毫无意义,在他眼中不论什么样的死法都不能让他动摇。 最终沈清秋也不再多言,查看了剩下三人的尸体,并无发现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之后把他们沉了江。 掌舵的船家早就被那几人偷偷潜入之时打晕,沈清秋和袭罗清理了血迹和方才打斗时的痕迹才把船家叫醒,编了个荒唐的理由随意搪塞了,才像没事人一样回到货舱。 第二日货船在江都靠岸,那两人下了船,寻了间客栈住下。 早些时日在货舱里人多耳杂,沈清秋也没问当年的事。如今到了江都,又在客栈住下了,他便开口问了袭罗那 事。 袭罗闭口不言,对当年那事半字不提。沈清秋以为他在为那事生气,连赔了好几次不是,可不料袭罗却道:“我不恨你那日要走,你将我推下万蛇窟这事我也不恨……” “我在中原辗转数日找了你五年并不为恨。”袭罗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紧盯着沈清秋,“我找你是想问你,蛊苗覆灭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沈清秋听见袭罗道‘蛊苗覆灭’一时间极为震惊,道:“怎会如此……?” “自我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丝毫不知情的……那日我从万蛇窟底回到蛊苗,寨子几乎被火烧了个干净,苗寨一百三十多人竟然无一幸免。有些没被火烧焦的尸体都烂了,我算了算日子,碰巧是你离开的时候。”袭罗将那日的事情与沈清秋说了,语气平淡仿佛在读旁人的故事,“蛊苗覆灭,我便无处可去。庇护苗寨是我职责所在,我这几年便在找那始作俑者。我本以为那事定与你有关,后来辗转在中原寻你……也罢,都是我自己想错了……” “你是想要报仇?”沈清秋问。 “报仇?”袭罗想了想,道,“那便是吧,若是找到凶手,我定要他后悔终生!” 沈清秋听了袭罗那话,也觉得他说得极狠,心道袭罗并非对蛊苗无情,定是恨极屠寨之人,当下便说:“此事我也会派人去调查,你且安心!” 袭罗听了之后不答,他为自己倒了杯水,刚准备去喝,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捏住了沈清秋的下巴,歪了歪头:“你这是因为愧疚而可怜我,还是忘不了五年前袭罗的好,依然喜欢我呢?” “可惜五年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才在你面前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吓到了你。你在蛊苗时我几乎时时刻刻陪着你,也不炼蛊,才让你觉得蛊苗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出入的寻常寨子……而我,也是可以随便扔在一旁的,嗯?” ☆、一三 “可惜五年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才在你面前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吓到了你。你在蛊苗时我几乎时时刻刻陪着你,也不炼蛊,才让你觉得蛊苗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出入的寻常寨子……而我,也是可以随便扔在一旁的,嗯?” 袭罗这番话说得轻快,却听不出其中喜怒。其实他说的一点不错,当年他在沈清秋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这样的人固然能够博人好感,但却是事后容易被忘在一边的类型。当初沈清秋之所以敢提离开的事情,就是认准了袭罗的好商量和没脾气,甚至还起过亵玩的心思…… “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你瞧见了我副样子,把你吓得连夜逃走了……呵……” 袭罗非人,乃是蛊鼎形态的蛊,只是外表与常人无异。他的寿命很短只有五年,然而蛊鼎不坏,内里的蛊虫五年一轮回,永不灭亡。外人只当袭罗不老不死,却不知其中缘由。 那天夜里沈清秋所见到的景象正是袭罗五年一度的蛊虫更替之时,身体荣枯一夕之间毫无嫌隙,时而苍老时而又变回年轻的样子。而那半张骨面却是因为他为沈清霄解蛊,消耗太多出现的不自然景象。 “我……是我不对……那时,那时我也不是故意推你下去……也不知你未死,更不知你在中原寻我多年……”沈清秋一时想要辩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蛊苗被人全歼这事情我也不知,那日之后我便回了江南……” 那日袭罗落入万蛇窟,正逢他五年一次的轮回,他花费了些时日才得以离开。等他回到苗寨时却发现寨子已全然被毁,蛊苗惨遭灭族。 他本能地以为此事与沈清秋有关,便去了中原找人。他听沈清秋说过他故乡在江南一带,于是他便在那处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找名叫“赫莲真”的人,直到他去到江陵才找到了那人。袭罗见了“赫莲真”本人方知那并不是他要找的,匆匆作别之后他便想到那许是沈清秋在骗他。他便离开江陵,在中原辗转数年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找了沈清秋五年,却没想到会又在江陵的渡船上碰见他。这会儿听到沈清秋如此回答,心中虽有怒意,却也因为时间的关系早就磨得不剩多少,只是佯装不在意的样子回道:“我也猜到这事情不是你做的,你那时候既无理由也无实力……只是我毫无头绪,这才想来找你罢了。” 沈清秋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觉得尴尬无比,只好招呼小二上菜。 “那血玉是什么东西?”上了菜,袭罗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这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清秋正踌躇着怎样开口,听袭罗岔开了话题,心中一时宽慰,便顺着这话茬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白玉。那白玉通体无暇,看上去极为温润,是块价值连城的宝物。沈清秋摸了摸那玉说:“这便是血玉,是父亲极为珍惜的宝物,甚至……”他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了。 那血玉是沈清秋爷爷的那辈传下来的,那时沈家并无任何产业,祖辈不知从何处得了血玉,自此之后转了运发了财,后来认识了不少名门权贵,经过多方打点成立了沈家镖局。 沈清秋本应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他却对大哥二哥毫无印象,只因他出生时那两位兄长已经夭折多年,他那三哥也是在两位兄长死后才诞下的。 “甚至什么?”袭罗给自己倒了被茶,继续听沈清秋说那玉的事情。血玉在他苗疆巫蛊之术中是做降头的道具,沈清秋手上的这块通体莹白,袭罗虽然看不懂玉器,但也发现这块玉和他以前见过的并不相同,心中自然是有些好奇的。 “不……只是想到了些我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事。这玉是三哥叫我带出来交给住在江都的世伯来保管,只是不知道何时走漏了风声叫人打起了他的注意。”沈清秋摸着手里那块无暇玉璧,不禁沉思,“若这么将玉交了,恐怕会让别家平白惹上灾祸。父亲叫我秘密送去,无须声张,却没想到还是叫有心人知道了这事。” 袭罗听后却道:“你父亲明知这玉会惹来是非,却叫你交与别人,也不曾安了什么好心。” “这……”沈清秋听到袭罗那话一时气急,正想驳他几句,忽又想到他父亲吩咐的事——袭罗这话不中听,却并未说错。 “此事与你我无关,不论这玉你交或不交,得了玉的人定会惹来祸事。” 沈清秋五年未曾见到袭罗,先下相处数日方觉得这人不像以前那般单纯又毫无猜忌之心,那双眼里少了清澄和平静多了些涉世之后的深沉冷然。这袭罗说他那时在苗疆那般皆是做戏,沈清秋却并不认可。那时候的袭罗或许真的不是纯洁无暇的白莲花,也绝不是现在这样冷然……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6 遇蛊 作者:繁先 想到他族人一夕之间惨遭灭门,又独自一人在中原闯荡数年,沈清秋不禁又多了些愧疚和不忍。 他不再与袭罗说那血玉的事情,反 倒是问起了袭罗在中原这五年间的遭遇。 袭罗对此反应冷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倒也让沈清秋摸清了个大概。 当年他从苗疆来到中原,身上却没有银子,于是把那满身的银饰典当了充当盘缠。所幸袭罗会些浅薄的医术,这几年他漂泊在外替人看病也了些银子,偶尔有接济不上的便把自己随身的物品典当了。他那把兽骨虫笛便是如此被他送进当铺换了银子。他这般漂泊,身上的衣服早就换成了廉价的棉布衫,再加上他人前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着像极了去投奔亲戚的穷书生。 沈清秋表示,等他解决了血玉的事情就帮袭罗找屠他寨子的仇人。袭罗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那我便等着你,言出必践,可别忘了。” 两人在雅间正说着话,楼下却传来嘈杂的叫嚷声。袭罗充耳不闻,平静地喝着茶。他一向不喜欢热闹,就是在苗疆那会儿也是如此,不到重要的日子绝不出去,就连集市也不愿去。这些年到了中原,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性格导致了他现今也是孓然一人,没有朋友。 沈清秋却不同于袭罗,他骨子里就透着满满的好奇,早些年又是玩乐惯了的,这些年做起了正事倒也交了不少生意上的朋友,但凡遇到可以看热闹的他也乐意凑上一脚。 楼下来了官差,一名胡人打扮的男子正与那官差争执。沈清秋在楼上站了会儿,便招了小二过来问话。 “这楼下出了什么事?”他说着掏出一块碎银给了那小二。 小儿接了钱,便绘声绘色说了。 “看爷您是从别处来的吧,这江都城啊昨晚出了件大事。罗家上下一十三口人包括住在院里的管家都被杀了,财物被洗劫一空,官府正寻着犯人呢!” “今早被人发现了之后立刻封了城门,捕快又在盘查,那胡人带着兵器又背着硕大的行囊死活不让那捕快察看,这便争执了起来。” 沈清秋听后心中一凛,那罗家和沈家是世交,他此番来江都就是要把血玉交与罗家的,谁曾想对方竟遭了血光之灾。他复又看了楼下争执的两人,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皱着眉回了雅间。 他出江陵前,沈老爷子告诉他要将玉交给他罗世伯,但言辞之中却并不全然如此,反而暗示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要自己保存好这玉,如今看来却是他父亲早就料到罗家会有这一劫。他推了门进来,袭罗还在喝茶。 见沈清秋忧心忡忡的回来了,袭罗略一抬眼,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沈清秋笑着对袭罗摇了摇头,道:“你说这血玉会给别人招来麻烦,可如今这玉还没到他们手上,一家人却全数被杀。” “果真是块不祥之物。”袭罗是苗人,酷爱银器,见那“血玉”只是徒有其名,与降头术中的血玉完全不同,因此只当那玉是块毫无价值的石头。这会儿听了罗家惨案,又想起那块白玉来,他才觉得那玉给人的感觉怪得很,不似死物,倒有几分邪门活物的感觉。 “那天夜里船上偷袭的人说不定还会再来。蝶蛊虽说是我本命蛊,在危急时可以护我周全……只是我刚过五年重生之期,又失了虫笛,没有可以随意役使的蛊虫,怕是不妥。”袭罗说完,又道:“不若你把它扔了,乐得清闲。” 沈清秋却道:“我将血玉扔了,旁人可不知道,定然认为血玉还在我手中。我若到了江陵立刻就将这玉交给罗家的人,恐怕那玉已经落到了旁的人手上。如今罗家遭了难,这般蹊跷定和这玉脱不了干系。只是……此事与你无关,委实不该将你拖下水。” “你将这玉给我看了,我又与你同行数日,此番就算是离了你也难保不会步罗家的后尘。”袭罗将那壶茶倒了个干净,他把杯子倒扣在桌上,“我的命算是和你系在一起了。” “况且你方才还说要替我寻杀我族人的歹人,这会儿就反悔了?”袭罗抬眼看着沈清秋,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盯得沈清秋有些心动,又升起旁的心思来。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妥,沈清秋有些尴尬的移了视线,这才回:“自然不是,待血玉之事一过,我定会陪你寻那歹人!” 袭罗见对方说出这样的话,站起了身,走到沈清秋身边。 “这便是最好了……”他正欲说什么,却因为听到响亮的的脚步声住了嘴。 没一会儿便有人敲响了他们的门喊道:“官差办案!还请里面的人速来开门,我们搜完了东西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9.24 1213章部分内容修改,新增。 ☆、一四 沈清秋和袭罗没什么行李,只有装着几件衣物和银子的行囊。沈清秋的匕首和血玉都随身带着,一番盘查下来自然是没查出什么犯案的嫌疑。待到那些官差走了,沈清秋叹道:“官府只是要找那些失窃的财物,至于那杀了罗家上下一十三口的凶手他们却是早已放弃了。” “罗家一十三口人死的不明不白,凶手难觅,只怕他们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你是可怜他们?”袭罗问,见沈清秋点了点头他继续道,“既然如此,何不今晚去罗府一探,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沈清秋一顿,道:“也好。”从雅间的窗口正好能看见进出客栈的人他又往楼下瞥了一眼,正看到那穿着胡服的男子背着硕大行囊离开。 沈家的镖局总部设在江陵,分局却遍布整个中原地界。江都距离江陵不过一江之隔,沈清秋这几年也常来此处走动。他此番是来此是为了血玉,眼下罗家早了难,他也不遮遮掩掩——先前在江上之所以遇袭是那人有所顾忌,沈清秋猜测那人不想正面对上沈家,因此只要他还在这江都城中一日,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想到这一层,沈清秋便拉着袭罗上了街。 袭罗不喜欢热闹,本是不愿的,但他一人呆在客栈也无事可做,拗不过沈清秋只能答应了。 两人在外头逛了一阵,沈清秋送了袭罗不少小东西,袭罗对那些兴趣不大,虽是收下了,却只放在一边也不曾看。中途沈清秋去了设在江都城的镖局分号打点了些事情,又吩咐熟知的下人备了晚膳。 转眼便入了夜,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潜进了罗府。 袭罗手脚利索得很,虽然不通一招半式,却也不是累赘。 罗府周围并没有官兵。虽然做完遭了难,但单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却有种这家人只是安静入睡的错觉。短短一日,昨天这个时候可能还其乐融融共坐一堂用着晚膳的人家如今却全部被杀,直教人感叹世事无常。 过了院子走进内宅便可见到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尸体早已被人挪走,交由仵作验了尸。袭罗与沈清秋一间间地察看,罗府的财物的确被人洗劫一空,但若真的只是为了财,也没有必要杀这么多人。 罗家的祖辈曾是朝中官员,而后告老还乡住在了江都。这几十年来未再有子孙能入仕途,只是在江都有几份产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仇家,唯一可以怀疑的,便是沈、罗两家和血玉 之间的关联。 沈清秋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正对上袭罗。今夜月明星稀,袭罗那本就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显出极不自然的惨白。沈清秋看到他又想与他说些什么,几次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便又说不下去了。 两人对立,谁也不曾开口。耳边只有风吹树木发出的“沙沙”声。最后还是沈清秋受不住这沉默,开口道:“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财物虽被洗劫一空,但更像是顺手牵羊,他们杀了人,在罗府翻箱倒柜的找一样东西。”沈清秋问,袭罗便答。这看上去十分融洽的局面却让沈清秋浑身不自在。 当年他将袭罗推下万蛇窟,毅然离开苗疆弃他于不顾——现在袭罗未死,也说不会怨他,却也没了当初的热情。沈清秋纵对他有万般情谊也说不出口,袭罗虽没有据他于千里之外,这种淡漠如水若即若离的态度也让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何况,沈清秋也在害怕——袭罗非我族类。 他正走神,忽然听到袭罗说:“先躲起来,有人来了!”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7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总是先人一步察觉到异状,沈清秋跟着他躲到树后,隐在暗处,过来一会儿果真察觉到了有人接近,紧接着又听到远处微弱的说话声。 “我罗家因这玉惨遭灭门,此等不祥之物为何还要留在这世上!” “你若毁了玉,怎么找杀你全家的仇人?只要这玉在你罗简的手里,那人定会再来。” 这说话的声音一个青涩稚嫩,另一个却十分低沉。 “这玉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当年赫连家在朝中几乎只手遮天,只因牵扯到了这玉便遭满门抄斩,如今到了罗家手中,也逃不过这般宿命。” “世事无常。罗简你既已躲过此劫,说明你命不该绝,上天待你不薄。你不能看淡仇恨执意要报仇,我不拦你,只愿你手刃仇人之后还能有一颗平常心。”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沈清秋躲在暗处,看到那两人从拐角走出。月光照着一高一低的两具身躯,那个高的便是白日里同那捕快争执的胡人,他仍是穿着那套胡服,沈清秋一眼就认出了他。而另一个人躲在高个人的身边,看身形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沈清秋见孩子的五官与罗家人有些相似,仔细一想便记起这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家重孙!他一时间惊讶,罗家竟还有人逃过此劫,想必那死去的一十三人中有那孩子的替死鬼。 沈清秋这一惊之下乱了气息,脚底一沉发出 了微的声响,那胡人男子当下就察觉到了。 “来着何人?” 被人发现,袭罗便不紧不慢地从树后的阴影处站到了外面,沈清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也从暗处出来了。 “在下沈清秋。”他报了姓名,又看了身旁的袭罗,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是我的朋友……” “江庭。”袭罗先他一步,说了这个汉人的名字。他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微妙,似笑非笑。 “阁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来这刚死过人的地方不觉得晦气吗?”那胡人语气不善当,他只当沈清秋是敌非友,也是觊觎血玉的宵小之徒。 “我乃江陵沈家五子,奉家父沈毅之命前来江都罗家拜会。不料初到此地便听闻罗家遭了贼人毒手,心下疑惑。这才夜里来这儿察看,正碰上了二位。”沈清秋自报了家门,对方视他为敌他也不急着辩解,“这位兄台身后的孩子可是罗简?” 罗简今年不过十一二岁,仍是个孩子。他家中突遭变故,对他打击不小,先下他的眼圈还是微微泛红,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显然刚哭过。 “你是……”罗简并不认识沈清秋,沈清秋几年前来罗家时罗简不过是个只知道玩的毛头小子,自然不可能记住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客人的容貌,只是沈清秋口中的那位“沈毅”她还是有印象的,“你是沈家人?” 沈清秋点头道:“正是。我此番来江陵是为血玉之事,家父要我将玉交与罗世伯。”他说完这番话又看了看周围。 “可否请二位到我处细谈。” 那胡人汉子听他说到血玉之时脸色微变。他复又思索了一番,最后点头应了,拉着罗简的小手跟着沈清秋去了镖局分号。 袭罗亦是不动声色,安静地跟在后面。 ☆、一五 到了沈清秋的地盘上,几人才放松了。沈清秋安排了几间房,邀了罗简进来细谈,袭罗和那名身穿胡服的男子也是一同进了。 罗简到底还是孩子,家中突逢变故让他仿佛一夜成长,但实际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见着了沈清秋他也信了对方的那般话,便对沈清秋说了血玉之事。 “我听爷爷和爹爹提到过此事,他们以为我年幼无知,也没有顾忌,我却是都明白的。”提到家人,罗简又开始抽噎起来。沈清秋只得在一旁等着,罗简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说起正事。 当年罗家与沈家的祖辈相识便是由于这血玉。 沈毅阴差阳错地得了玉,又不知这玉有何用,适逢罗祖是一方官员,沈毅便献了玉,顺利地攀上了对方的这条关系。沈毅当时经商有一笔不小的钱财,他早年又习得几分拳脚,攀上了官府的关系,自然而然地设立了镖局。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沈毅的苦心经营,但这契机便是血玉。 罗祖得玉之前不过是地方官员,得了玉之后竟奇妙的得了人赏识,连番被提携,最后官拜从二品,到了长安城做了天子脚下的大臣。 此后数十年,再无祸端。罗祖告老还乡,回到江都养老,他晚年亦是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沈毅的镖局经营得有声有色,在江南一带的名气愈甚,他娶妻后数年不育,晚年得一子,后来儿子长大接手镖局大小事务,早早地娶妻,三年诞下两子——这两子便是沈清秋的大哥二哥。沈家得了孙子,自是开心不已,却不料祸事将至。 血玉经过几番转手落入当时的权臣赫连天辰手中,他万般思索之下也不得解。为求血玉的秘密,赫连天辰调查了血玉的来历,最后查到了江陵沈家。赫连天辰认定沈毅定知道血玉的秘密,便掳了沈家的两名小儿,逼沈毅说出血玉秘密。 沈毅本不知血玉奥妙,因此才将它交了出去,但后来他开了镖局,也算半个江湖人士。江湖之中的消息他也多少能掌握一二,待得知关于血玉的传说,那玉却早已离了他不知多少年月。如今赫连天辰相逼,他也只好将那秘密说了出来。 后来赫连天辰放了人,两个孩子回到家却得了病,小儿本就体弱,没过几天便夭折了。他们的母亲受不了痛失亲子的痛苦,也一病不起。一年后沈清秋父亲再娶,此后三年那小妾诞下两个女儿,再一年沈清霄出生。老大老二的母亲也在同年冬天病逝。 在那之后有过 十几年,两家仍是无事。沈家痛失两子之事也在此后接二连三出世的孩子之下渐渐被人淡忘了。直到沈清秋出世后五年,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 赫连天辰被指欲意谋反,种种实证都对他不利,皇帝策划数年,这几年他在朝中势力大不如前。赫连天辰甚至毫无反抗之力,九族之内便悉数入狱问斩,兵败如山倒,曾经权倾朝野的赫连家的势力就此被连根拔起,成为历史。 当初到了赫连天辰手上的血玉,几经波折又回到了沈、罗两家的手上,直到又过了二十年后的现在——当年知道血玉内情的人已经过世,罗家又因这玉惨遭灭门。 纵使罗简哭哭啼啼说的杂七杂八,沈清秋也大致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你是说,血玉有两块?”他忽然想到罗简话中错漏之处,复又问道。 “这我不甚明了,只知道罗家尚有一块在我手中。”罗简吸了吸鼻涕,一张脸又哭成了花猫,叫人看了忍不住摇头。 沈清秋听了罗简的话便答:“沈家亦有一块在沈某手中,可否请罗少爷将你那血玉取出让沈某一睹?”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那块。 “这是你两家人的私事,牵扯甚广。”那胡人站在一旁,指了指袭罗道,“我们两个外人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袭罗不答,罗简却道:“高大哥对我有恩,我信你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此事告知你也无妨。” 罗简在自己身上搜寻一番,最后也掏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美玉来。 两块玉放在一起,色泽质地并无二致,应是同一块玉料加工所得。沈清秋心有诧异,默默将那玉收了起来。 在一旁看着的胡人踌躇了一下,才道:“我尚有一事,与当年赫连家那件案子有关,不知两位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沈清秋上下打量了人,此人身形高大,面目虽平庸,但眉宇间透着正气,说话也十分豪爽,的确是个江湖侠客的样子。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比起沈清秋要大上不少,二十年前的那桩案子他自是知道的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多。 “阁下……来自关外,也知道中原轶事?” “哈哈哈!我本是汉人,本名高翔,家乡便在长安天都。此番来江南游玩,一时兴起穿了胡服,却没料到真被人当了胡人!”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8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听高翔这么说,也想起长安那带与江南不同,不但经常与胡人往来,更是有胡 人住进城内还与汉人通婚,因有这般风尚,所以有不少汉人也衣着胡服,更以此为风尚。 “当年那件案子震惊朝野,不过赫连一家并未尽数被杀,虽九族之内无一幸免,但赫连家的重孙却被人保了下来。” “那小儿若顺利活到现在也该与你一般大了。”高翔看着沈清秋回忆,“当年保他的正是如今的九王爷叶景修,只可惜九王爷虽能保他性命却不能护他日后安康。那小子被贬贱籍,送去伎馆卖笑。若真能活到现在也是个被千人骑万人枕的相公,徒遭人唾弃罢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九王爷那年也不过是个孩子,甚至……还没有罗简一般大,能做到如此已实属不易。” 沈清秋听完这些,心思烦乱。 “夜已深了,二位不若先稍事休息,明日再谈。”他替罗简、高翔二人安排了卧房歇息,自己却站在后院发呆。 此时虽是刚入秋,但晚间的风吹着还是有几分凉意。沈清秋兀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发冷。他打了一个哆嗦,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沈清秋。” 袭罗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叫他吓了一跳。 “袭罗……”沈清秋舒了一口气,才问,“有事?” “我今日在客栈便想说清楚。”袭罗淡笑,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那日我见了你说的话皆是玩笑。” ——“我寻了你数年未果,怎叫我心中不恨?” 沈清秋的脑海中响起这么一句,而后袭罗又道:“我之所以寻你是为了蛊苗一百三十多人,那日你走后蛊苗便遭此劫难我自然会以为与你有关。” “至于你将我推下万蛇窟离开蛊苗一事,我当年即使有恨也在这五年漂泊中磨得一干二净了。与你在江陵渡船相遇本就是巧合,也非我刻意所为。” “你……” 袭罗半句话都不让沈清秋说,接着刚才的继续道:“如今你我相见,不应算做情人,至多是朋友。我这么说也好让你免去后顾之忧,对你……我是半分肖想也没有的,你且安心。” “袭罗你!”沈清秋一时气急,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对袭罗并非无情,那日将他推下万蛇窟之后便是自责不已。他宁愿袭罗恨他入骨,也不想袭罗像现在这般待他。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也发现袭罗对他相敬如宾,本以为是袭罗怪他那日离开,却没想到对方竟是 这般想法。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他无可奈何,抓了袭罗的袖子只憋出这句话来。 “喜欢我?”袭罗微微一笑,欺身上前,双唇覆上沈清秋的,细细亲吻了一番。他只是在外面舔了舔对方的唇瓣,轻啄了一下——只一个纯洁的吻而已。 沈清秋却被这个举动弄得红了脸,他怎么也没想到袭罗会来这一招,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的确喜欢我,我一亲你,你就脸红了。”袭罗搂着沈清秋的腰,看上去有些困扰,“那怎么办,我现在不想当你的情人。” 沈清秋看着袭罗那般认真的神色,仿佛觉得五年前的那个袭罗又回来了。 “不愿也没关系,不是情人,那便做朋友。”他挣开对方的怀抱,回头就看见高翔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 高翔也是吃惊,他不过睡前起来小解,怎么就看到了这么个事儿呢? 沈清秋看了高翔一眼,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径自离开了。 袭罗却笑着对高翔说:“我和他,是朋友。”他指了指沈清秋离开的方向。 ☆、一六 罗简未死,但对外他却是已死之人。沈清秋将他藏在镖局的内院,叮嘱了信得过的下人好好照顾。高翔却并未留下陪着罗简,而是回了他在江都暂住的地方。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虽说为人豪爽,但却从未与人有过深交,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背着他的大包袱,在众人的或疑惑或不屑的目光下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那日高翔初到江都,路过罗家便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知道这是遭了仇家,却又感觉到里头还有活人的气息。他翻了墙进了罗府后院,才发现马厩旁的草垛里藏着一个小儿。那孩子不知在里面躲了多久,害怕的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毫无意识地抽泣着,一双大眼的瞳孔紧紧地缩着。 高翔看着那孩子也许是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竟鬼使神差地答应帮他报仇。 沈清秋连夜派人送了信去江陵,说了自己在江都城遇上的事,并将血玉之事也分毫不差地提了,他希望他父亲能够告知一二。当年站在事件中心的人早在几年前入了土,罗家如今只剩下罗简一人,想来想去,知道最多的也就只有他的父亲了。 他昨夜因为袭罗的一番话睡得并不安稳,一大早便起了站在院里等着江陵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种在院里的几棵树叶子青黄,摇摇欲坠地挂在树桠上,偶有风吹过,就掉下一两片枯叶。沈清秋看着满地落叶,心道:又是一年秋天。 当年他从苗疆回到江陵之后病了几个月,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般万物萧条的秋景。纵使他那时想不起在苗疆发生的种种,心中悲伤却是真的。如今又见袭罗,对方的那番话可谓是对他的无情薄幸最好的惩罚。 耳边传来鸽子扑腾着翅膀的声音,沈清秋回了神,袭罗抓着信鸽递到他面前。沈清秋见袭罗不语,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接了信鸽拆下了绑在爪子上的信。他将那封信细细看了一遍,便收起来放到衣襟里。 “可是江陵那边传了什么消息给你?”袭罗丝毫不避讳,开口问了这事。 “爹让我在外调查血玉之事,还让我近来不要回江陵。”沈清秋扶了扶额,这封回信让他有些头疼,他实在是猜不透自己的这位父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信中还说原本叫我带着这玉来江都是因为罗家知道了这玉的奥妙,还叫我查清此事。” “那么,沈家是图了这玉的好处?” 沈清秋听了袭罗的话只道: “笑话……我连这玉中有什么奥妙也不知。” “这世间能让人痴迷如此的无非三样东西:情、钱、权。”袭罗冷笑,“这血玉自然不可能与情有关,说是权也有几分牵强,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钱财。” “此话怎讲?”沈清秋依然未解,“即便这血玉价值连城也不值得有人为它家破人亡。” “你说这玉通体莹白为何称作血玉?”袭罗反问道,他正欲往下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传来喊声。 “五爷——!!三爷给你带了信!”传信的小斯到了沈清秋跟前,给了沈清秋一封信,道,“小的回了沈家,老爷看了五爷的信没给回应,倒是三爷给了封信叫小的带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19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心中疑惑,面上并未表露,遣了那小厮离去,才拆了沈清霄的信读了。 那信上只写了一句:勿回江陵,还望五弟珍重。 沈清秋将那信揉了揉握在手心,站在原地踱了几步,想了想才对袭罗道:“借一步说话。” 这两人进了屋,沈清秋立刻点了蜡烛将那两封信都烧了。 袭罗看着沈清秋的动作不解:“何必,两封家书罢了。” “江陵定有事要发生,爹和三哥给的信都叫我勿回江陵。”沈清秋心烦意乱,深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们定然不希望我回去碍手碍脚才给了我信,叫我珍重……珍重……呵……”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想烧了那两封信,心里才好受些。 “如今我定是不能再回去妨碍他们,爹叫我查清此事,这又谈何容易。眼下毫无线索,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倒也并非如此。”袭罗看着沈清秋,“我先前说过‘这玉通体莹白为何要叫血玉’,心在想来,一是因它而死的人太多,这是块预示着血光之灾的不祥之物。这二么……” “你若信得过我,便将玉交与我看看。” 沈清秋自然相信袭罗,二话不说便将玉拿了出来。 袭罗接了玉,又握住了沈清秋的手腕拉到自己跟前。沈清秋只见到袭罗微微一笑,将唇凑近了他的手指,就在他以为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指尖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了,还没到沈清秋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紧接着一痛。 “好了。”袭罗看了沈清秋被他咬得冒血的指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放开对方的手腕,而是拉着对方的手在玉的表面擦过,指尖上的血就这么涂到了玉上。& br& 沈清秋后知后觉地想起袭罗刚才的举动,他竟是一时想歪了,自惭之时却发现那玉上的血不见了。 袭罗用力地挤了挤沈清秋的指尖,更多的血冒出来滴在玉上。这一回沈清秋看得清清楚楚——那玉竟像土壤一般一点一点将血吸了进去,最后不留下一点痕迹。 袭罗又挤了两下,待到没那么多血冒出来了,便凑到嘴边吮了一下道:“你看玉上有什么?” 沈清秋还在贪恋刚才的触感,袭罗在他耳边说话也似没听到一般的浑然不觉。 袭罗只能凑到他耳边说:“回神了。”他这才尴尬地咳了一声,去看那块吸了他血的玉。莹白的玉璧上竟然显出了细小的红色文字,但那些文字毫无关联,纵使连在一起也毫无价值。 “把罗简的玉也拿来,两块拼起来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沈清秋照着袭罗的话做了,他将罗简叫来,用刀子划破了他的手,将血滴在了他的那块玉上。沈清秋之所以这么做,大半是因为不愿意袭罗把刚才对自己做的事情在罗简身上如法炮制一番,即使罗简只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罗简那块也一样显了字,可两块拼在一起仍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下两人都没了辙,反倒是年纪最小的罗简道:“既然沈家罗家都有玉,说不定这玉根本不止两块,还有其他的呢?” 罗简说的的确有可能,可天下之大,又要去哪里找其他的玉? 血玉的线索便断在了这里,沈清秋也没了法子。 晌午的时候,高翔背着他的大包袱出现在了镖局的内院。沈清秋初见高翔时他便背着这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因此特别留意了此人。 高翔没到多久,罗简便黏了上来。高翔是他救命恩人,罗简更是将他当成了亲人,马上就把血玉的发现告诉了他。高翔听后,看着沈清秋探究的目光,也知自己一个外人,知道了这样多的秘密的确叫人不得不防,便道:“沈公子想问高某什么?” 沈清秋被看穿了心事也不假惺惺的做戏,道:“我知高大哥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定不会是什么贪图血玉的鼠辈。只是如今你与沈、罗两家血玉之事牵涉太深,若是知根知底一些也叫人放心。” 高翔听了沈清秋的话一顿,隔了一会儿才说:“我高某人不过是长安城里会点拳脚功夫的莽夫……那点往事说了也无妨,还望各位不要笑话。” 昨日高翔说了二十年前那起赫连天辰的案子,沈清秋想他知道的如此清楚定与当年那事有些关联。高翔也不避讳,他将随身带着的包袱解了,露出里面的一块木头。那木头质地极好,只是中间的部分有些开裂了。沈清秋识得此物,这块开裂的木头正是一块上好的琴木。 “此乃我心上人尚未制完的琴。她是赫连的表亲,也是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似我这等莽夫也是高攀不起的。当年赫连天辰出了事,她虽是表亲也逃脱不了帝王的愤怒,一同被带进大牢择日问斩了。” “这琴本是我向她求来想要留个念想,可谁能想到她最后也没有做完。原本好好的一块琴木,却在慌忙之下被摔在地上,就算日后续上琴弦也只能发出暗哑的破音,可即便如此这二十年来我还是带着它走遍了大江南北……” 高翔将他这般漂泊的缘由说了,沈清秋知道自己揭了人家伤疤,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反倒是罗简哭得淅沥哗啦。 用过了午膳,袭罗却轻轻在沈清秋耳边说:“你可记得赫莲真此人?” 沈清秋听了这个名字浑身僵硬——他可是没有忘记,当初他在苗疆可是把那人的名字错当成了自己的。如今听到袭罗再次提起,最先感到的是尴尬,可他转念一想便觉得其中有蹊跷。 “赫莲真,赫连……真,莫非他是……!” 沈清秋一点就通,袭罗也乐得自在,笑道:“值得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这不科学= =!! ☆、一七 当年赫连天辰得到过血玉,许是知道些什么的。只可惜得了血玉的人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先是长安赫连一族、再是江都罗家,通通落得家破人亡。沈清秋忽又想到他们江陵沈家,但他旋即便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不会的,有他父亲和沈清霄在,沈家怎么可能会出事? 对于赫莲真此人,沈清秋恐怕是四人中最为熟悉的了。赫莲真六年前尚在江陵,沈清秋那年离开江陵往巴蜀拢月去的前一晚还在他那里与他喝茶。只是沈清秋那一去一年有余,待他回到江陵时,赫莲真已不在了。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赫莲真此人样貌气质绝非凡品,本以为是妓.院调.教的好,却没想到是他出生高贵,气质出众,与那些被卖来妓.院的穷人家的孩子是不能比的。 “在想什么?”沈清秋坐在房里正想得出神,竟连袭罗推门进来也没察觉,等到对方出了声这才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 沈清秋见来人是袭罗松了口气道:“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吓了我一跳。” 那口气似是在抱怨,袭罗却毫不在意。 “我本就是如此,是你自己想的太出神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袭罗在沈清秋的屋子里环顾了一圈,口中呢喃着,“虽是想到了赫莲真此人,不过天大地大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袭罗当初就凭一个名字走遍大江南北,只为找一个人,现在又要重复一次当年的举动他其实还是有些抵触的。 沈清秋看着袭罗的侧脸,也猜到几分对方所想:“是我不对……” “我说过我不恨你。”袭罗没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我早该想到你与苗疆人的体质不同,林中瘴气会让你记忆混乱,你恢复了记忆当然会想离开。一个人在记忆混乱之时做的承诺怎能作数,你又何错之有?” 沈清秋又被堵得哑口无言,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袭罗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怕是再与他怄气。想到这一点,他忽然心情就好了起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0 遇蛊 作者:繁先 “找人的是可先缓上一缓,我出些银子向千机阁买他的消息便是。”沈清秋自知袭罗没有消气,既然对方不愿他提及当年的事,那他便不提,“罗简未死这事定要守住消息,他一个孩子最容易出事。” “那便交由你去办了。”袭罗见他早有准备的样子,兴趣缺缺地说了一句。随后他又在书房里逛了一圈,拿了几本有趣儿的图志离开了 。 沈清秋只好笑笑,也不去管他。 沈清秋是镖局的人,勉强也算半个武林中人,虽然夹在朝廷和江湖之间很难做人,但也是有些地位的。这千机阁是江湖上的情报组织,作为情报组织来说他的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多年之前。如今要找人,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托他们。 可没想到的是,一向办事迅速,又能够保守秘密的千机阁居然也会有例外。自从沈清秋找到身在江都的接头人之后过了十几日,那边也没有再次传来消息,反倒是退回了一张文:查无此人。 沈清秋气结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忧了。罗简早在十几天之前就被他送去和高翔一道。他这里虽说是自家的地盘,但好歹是镖局的内院,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回来此走动,罗简一个黄毛小儿住在此处叫人看去了免不了生疑,日子久了,罗家还有人未死的事自然就会被抖出去。他只好给罗简做了简单的易容,给他换了最普通的装束交给高翔照顾。 高翔初到江都之时就在江都借了房子准备常住,市井的一角多了个普通人家打扮的孩子,也并不会让人生疑。 江都封了十多日的城门,罗家失窃的那些财物却并未追回,县官也不好继续封城,罗家惨案之后的第二十日城门便开了。整个江都又恢复正常,往来商贩买卖不断,好不热闹。那起灭门惨案并未在市井上掀起多大的波澜,更多的人只为自己的生计担忧,来不及去顾忌其他。 袭罗有时会去高翔那儿找罗简,罗简痛失家人,并不像一般小孩儿那样贪玩,而是缠着高翔教他武功好为家人报仇。他虽然才十一二岁,骨骼尚未长成,却是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罗简知道了也气馁,反倒更加努力。好在高翔原本是长安武馆的教头,本就是教人练武的,这十几日来,倒也把罗简交得有模有样。 只是每每看见罗简累的精疲力竭也不愿休息还要再练,袭罗都忍不住摇头。高翔交得到底只是些虚招子,强身健体尚可,真要动手杀人却是不行的,那小孩的眼神虽然沾上仇恨,却仍旧纯净。一想到这样一个孩子日后定会背上人命,袭罗不由地替他可惜。可他没有劝阻,因为他能够明白那小孩的心情——他们很像。 高翔就站在袭罗旁边,看着罗简卖力的样子道:“这孩子执念太重,对于报仇之事如此执着也不知是对是错。”他教罗简武功,袭罗常来旁观,两人有时也能搭上一两句话。 “他若不恨,怎能 忘记那日的痛苦。一夕之间与家人阴阳相隔,那种感觉宛如天崩地裂,只叫人觉得……天下之大,竟无我一人容身之处。”袭罗与罗简遭遇相似,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罗简心中所想,“高大哥亦是经历过失去过心爱之物的痛苦,那种感觉想必不难体会。你若拔去了他的恨意,这小孩儿定活不下去。” “江兄弟也是只身一人?”高翔本以为袭罗是沈清秋的枕边人,但这十几日的相处让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眼前这人之前也是在江湖上漂泊的,只是他看上去过于纤细柔美了些,不像是能够吃苦的样子。 “同罗简一样,一百三十多人未留下一个活口,我那日正巧不在才能逃过一劫。”袭罗闭上了眼睛,似是回忆起了当日的场景,那日所见竟然还历历在目。 从万蛇窟底回到蛊苗苗寨之后,族人或被烧焦或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几乎铺满了苗寨的路,那幅画面如同人间地狱,给袭罗带来的震撼太大。时隔五年,他还是清楚地记得。 “世事无常,江兄弟节哀顺变。”高翔听了袭罗的话也觉得万分悲凉,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场景,复又开口,“恕高某唐突……” 袭罗睁开了眼,不再去回忆当年的惨剧。 “那日我看见你和沈公子……你二人可是……”高翔有些吞吞吐吐,他虽然听说过有些人癖好龙阳,但真正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是喜欢他,可能也会喜欢其他男人。世人所说的断袖便是指的我这样的吧。”袭罗听了高翔的话并不避讳,不同于对方支支吾吾的样子,他显得十分坦然,“至于沈清秋么,我却是不知道的。他这个人心性不定,将来若是觉得男人腻了说不定就会与女子成亲,再娶个一房二房的妾。我和他的事情,高大哥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子遥自由分寸。” 高翔本还准备问些什么,听袭罗这么说也就没有在开口。袭罗在一旁又站了一会儿,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罗简看了又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却摇了摇头,身转离开。 沈清秋在江都呆了二十多天,早已坐不住了。他派人送信回江陵,收到的回信也只是三哥的寥寥几句安好的话。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沈清秋忍了这么多天,终是熬不住了。 袭罗自高翔那处回来的时候,沈清秋正在袭罗的房门前等着。两个人就这样在走道上相见了。 沈清秋道:“明日我便出江陵,以我做饵,将上次的那些人引出来。” 一条路断了,还能走另一条路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忘记存稿箱时间……果然是刷副本刷的太high了么 ☆、一八 一八 沈清秋也是说一不二的人。那天和袭罗说了他的想法,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做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袭罗自然是跟着他的,他二人一同从江陵来此,早就成了绑定目标。 他们并没有带其他侍从,共骑着一匹马出了江都城。袭罗原本是想坐马车或是步行,但都被沈清秋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并不会骑马,只好坐在沈清秋身前,这姿势看起来十分亲密。 高翔和罗简并没有跟来,沈清秋不希望和他二人有过接触的事情暴露。在江都城还算是他的地盘,很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一旦出了江都他的能力有限,也就不能再保证些什么了。 沈清秋本以为那群人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只要他一出江都城便会盯上,因此一路上都十分小心,等着路上突然冲出几个人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出了江都之后,一路上平静的很,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和袭罗两人同骑一匹马,微风拂面落木萧萧秋景,反倒让沈清秋有种他们是出来游玩的错觉。 沈清秋虽然提出同骑的时候没怀什么好心,但是一路上也不敢对袭罗都手动脚的。他们特意没走大路,骑着马在江都城外的树林里走了好久,然而大鱼迟迟没有上钩。袭罗不禁道:“看来是你这饵不过新鲜,钩子太直,鱼儿不肯上钩。” 沈清秋听袭罗这么一说也觉得没什么面子,不答话,骑着马又上了官道。他们先前这么不设防,想必来人也注意到了。谁都不是傻子,做戏自然要做的像一点。他本来打算着,如果对方还是不出现,他就一路西行往洛阳去。反正沈清霄不让他回江陵,他便去洛阳找成乐。沈成乐常年在外,结识的人自然要比他多,找人的事情和血玉之事托他去办也未尝不可,不论如何都比待在江都要好得多。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两人在半道上停了下来,草草吃了些东西又继续上路。这样颠簸了一天,到了日落的时候他们到了江都城旁的临川境内。当夜他们在临川的客栈住下了。 临川是个小地方,客栈生意冷清,他也没有理由只要一间房,只好分别要了单间。入了夜之后沈清秋很快便睡下了,他往日不该如此大意,但今夜却十分特别。朦朦胧胧之间似乎闻到了什么香气,沈清秋暗道不好,连忙屏息,可惜他发现的太晚,已经吸入了不少,很快就晕了过去。 下药的人进了房间,在里头翻了了很久,待摸到沈清秋的床上也不见血玉踪影。他又搜了沈清秋的里衣, 终于摸到了一块质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真是要找的那块。 那黑衣人正准备了结了昏睡中的人,只听到破空之声,接着他的额头一疼,有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袭罗开门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准备结果了沈清秋,情急之下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向那人砸去。他也闻到了那迷香,可惜他不同于常人,那种会使人昏睡的迷香对他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他的房间就在沈清秋隔壁,而他天生感觉灵敏,很容易察觉到异样。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对这公子哥情深意重的小相公啊哈哈哈——!”黑衣人转身见了袭罗笑道,听那声音,是个陌生的中年汉子,“你就这么想送死?那我便先杀了你再送他与你黄泉相见!” 袭罗天生就长得好看,但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媚气,决计不会被误解,眼下居然被当成相公也不知道是夜里看不分明,还是那人没长眼睛。 对方出刀的速度很快,袭罗不会武,纵使能看清也躲不开。那人第一刀就劈在袭罗的肩上,这一刀深可见骨,换了普通人早就痛的倒地不起,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过袭罗当然不是一般人,那一刀对他而言是极痛的,但是并不致命——即使是在他的心口处捅一刀,也不能杀死他。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刀没能砍死对方,疏忽之间竟叫袭罗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袭罗的力气极大,此刻虽是反手也能听见那人的脖子被掐的发出的嘎吧的声音。但对方终究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武林人士,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被掐死。那人弃了刀,铆足了力道使劲儿一踢,正中袭罗的肚子。 袭罗被这一脚踢得赶紧松了手,那黑衣人本想借此机会反击,但也隐隐觉得袭罗的不对劲。 好在血玉并未被对方夺回,黑衣人摸了摸怀里的玉,心下稍定便准备翻窗离开。 袭罗定不会让他如愿,他伸手又拿了桌上剩下的两个杯子,往那人的膝弯处砸去,那人立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1 遇蛊 作者:繁先 黑衣人只当袭罗是个毫无武功的小白脸,岂能料到他行事也能这般果断狠辣。直到袭罗二话不说拿起地上的刀朝他脖子上劈过去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回避。 两个人在室内纠缠了好一会儿,袭罗拿着刀一通乱劈,墨色的瞳仁里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那黑衣人从没见过哪个人有他这般狠历,劈人好比砧肉,一时竟处了下风。 袭罗许是拿着刀劈累了,一脚将那人 踹到墙上,最后用刀捅进了那人的胸膛。 “好累……”那人的血溅得袭罗满身满脸,他有些嫌恶地擦了擦,接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躺着的沈清秋,“你又欠我一条命。” 他这话说的极轻,完全是在自言自语。 在那死人的身上摸了一番搜出了一块玉,袭罗将它收好了,把那人还在冒血的尸体又踢远了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虽然还是有些痛,不过并不碍事。 沈清秋尚在昏迷之中,袭罗怕接着还有人来找麻烦,也不敢在客栈多留。可眼下除了客栈还能去哪儿? 袭罗拿了桌上的茶壶浇了沈清秋一脸,接着用力地抽了他几巴掌,那人才迷迷糊糊的有苏醒的趋势。他看了沈清秋躺在床上的样子,眉头蹙起,紧接着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完了,袭罗口中已有些铁锈味儿。沈清秋这才因为脸上和肩膀上的疼痛而渐渐转醒。 “袭罗……我……”沈清秋醒来看到的是袭罗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身体的疼痛,以及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杀了人?” “是我杀的。”袭罗侧过身,让沈清秋看到被踢到屋内一角的尸体,“你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人下了药,这下大鱼上钩,差点把你拖下河淹死。”袭罗话中大有讥讽的意思,不过这的确是沈清秋疏忽,被骂也是活该。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离开……”迷药的药效未消,沈清秋虽然吸的不多也被一时的疼痛唤醒了,但头却痛得很,有些嗜睡。 袭罗细细看了沈清秋一番,道:“就这么离开?你现在这个样子,跑得了?” “那你要如何?” “上一次是江上,这一次小城客栈,还给你下了迷药……两次都这般小心,定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也不叫人知道你已死的消息。” “若是惊动了官府,这事儿就会留下案底,留了线索他们就不会再动手。” 袭罗说罢,转身出了门失声惊叫,那叫声凄惨叫人心头渗得慌。很快客栈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和掌柜小二都被叫醒了,沈清秋看着门外逐渐亮起的灯火,还有越来越响的人说话的声音感叹袭罗还真是有几分心思。 全客栈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要是那群人再想动手不留下一点痕迹定是不可能的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来人瞧见了里面的尸体不禁唏嘘起来,又看见衣襟因为被搜身而有 些不整的沈清秋,还有他脖子上的牙印。 那小二嘴快,脱口道:“这两位客官不是住的两间屋?先前的那位爷怎么在这间房里被贼人惊吓了?” 那些人看了看袭罗,又看了看衣衫不整脖子上有牙印的沈清秋,一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都一脸了然地不出声了。 沈清秋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黑得如同锅底,直到掌柜的差人给他们重新要了一间房,其余的看过了热闹作鸟兽散之后,沈清秋还是维持着那张脸。 毕竟这样的误会,解释起来也有点难度。 作者有话要说:哦次奥!!晋江这是闹哪样啊完全更新不上!!!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有木有!!!! 7.29 —————————————— 貌似现在可以贴了…… 7.30 ☆、一九 一九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的事情就被报到了官府。官府来了人,从验尸到抬走,接着询问,把整个程式走了一遍已到了中午。那人的身份自然是查不出来的,只是他脸上有刺青,也知道是从牢里逃出来的死囚,袭罗虽是杀了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反倒是沈清秋和袭罗的那点子虚乌有的事情在客栈里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沈清秋脖子上的咬痕还没褪,不管衣领怎么拉高都会露出一点点的红痕,半遮半露的样子比不遮还要引人遐想——天知道他身上就这么一个牙印。 袭罗整个白天除了被官府的人叫去问话都陪在沈清秋身边。他身上那件以为昨夜的伤而染血的衣服被换了下来,现在穿的是沈清秋的衣服,他二人身形相仿,因此穿着到还是有模有样的,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富家公子的风范。也许真的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穿着汉人衣服的袭罗半点也看不到苗人的影子,比他原来的样子还要俊三分。 他换下的血衣还在房里,沈清秋见了那件染血的外衬问他:“你受了伤不叫大夫来看吗?” 袭罗听了笑了笑说:“小小的刀伤算得了什么?纵使摔得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死。”他说完就将自己的腰带解了开,上衣半褪,露出肩膀给沈清秋看。这种仗势又让沈清秋联想到了其他方面,但他知道袭罗没那种意思,自然也不敢胡思乱想。 袭罗肩膀上的刀上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肿的印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消褪。 沈清秋看了那伤只觉得喉咙发干,咽了咽唾沫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了。 袭罗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他掰着沈清秋的的头与自己对视:“我问你话,快答。” 那声音低低的像是猫爪子在挠心,沈清秋听到袭罗这么问,当然回答说是。 “你喜欢的是我的脸,如果哪天我又像五年前那晚上一样,你又要跑了,是不是?”袭罗说着,原本那张完好的脸开始蜕皮剥落,露出里面的血肉,最后半边只留下森然白骨,这副样子和当年在苗疆时所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张脸,你肯定是不喜欢的,嗯?” 脱口而出的那句“是”哽在喉咙里,沈清秋违心的摇了摇头,视线却保持在袭罗的脖子以下,没有再去那张骇人的脸。 袭罗却松开了禁制 住沈清秋的手,“哈哈”地笑了出来,他虽是在笑,沈清秋却知道他怒极。因此他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一动不动,等着袭罗笑够了。 “那你便继续喜欢这张脸好了……”袭罗替沈清秋理了理额上掉出的散发,又轻轻地抚着他脸颊道,“我不会再问,也不会再特意吓唬你。” 沈清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只见到袭罗的手掌遮着那半张坏掉的脸,待到手掌挪开,那张脸又似画皮般恢复了原状。他注意到遮着脸的那只手的小指软绵绵的垂着,看上去毫无力气,似是被抽掉了指骨。 “你的脸……手……”沈清秋被眼前的人吓得不轻,一时间说话也不利索。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2 遇蛊 作者:繁先 “你想问什么?刚才那是吓你的障眼法。”袭罗像逗弄小孩子那样去戳他的鼻尖和脸,“回神了……我说了不吓你了。” “你的小指,怎么了?”沈清秋握住了袭罗的手,“是不是不能用了……”他隐约记得,当初那小指上只是缠着绷带,过了这么多年早该好了。 “指骨是我抽出来入药的,自然是不能用了。”袭罗没想到沈清秋会问这个问题,有些生硬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轻描淡写地说道。 沈清秋听到这话睁大了眼,他不懂所谓的“入药”是怎么回事,仍是追问:“为什么把自己的指骨抽出来入药……谁让你这么做?” “我的骨解百毒、驱百蛊,多的是人趋之若鹜,至于为什么……该问你自己。”袭罗说完,见到沈清秋不可置信的神色不由感到一阵烦躁,甩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是三哥的蛊,你当初为了解三哥的蛊抽了自己的小指指骨!袭罗!” 袭罗走出了一段距离,但是他敏锐的听力还是让他听见了沈清秋的话,他加快了步子,像逃一样的离开了客栈。他不在乎沈清秋怕不怕他,甚至不在乎沈清秋喜不喜欢他,他只是不想让沈清秋觉得愧疚而可怜他,一点也不想。 那算什么?沈清秋可怜他的话他算什么? 那天之后袭罗没有再主动和沈清秋说话,虽说只要沈清秋开口袭罗必定会答,但沈清秋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袭罗的疏远。他本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少爷,讨人欢心的事情虽是知道一二,其实却做不来。于是一连五天两个人都是那副要好不好的样子,气氛诡异的很。 沈清秋期间送信回江都,叫高翔带着罗简一同来临川碰面,接着又把刺客的事说了一番,叫那两人有 个防备。临川距离江陵并不远,信送出的第二天高翔罗简两人就来到了信中提到的客栈。 沈清秋的打算没变,仍是西行往东都洛阳去,路上做饵诱对方出来好抓个活口问出点消息来。这么一来,留罗简在江都常住其实并不明智,于是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带上罗简去洛阳,罗简要走高翔定是要跟着一起的,这样一来就凑成了现在四人同行的局面。 四人碰头之后在客栈歇息了最后一晚,他们雇了一辆马车,第二天一大早就上路了。一路上与意料之中一样十分平静,那伙人失手了两次又被袭罗这么一闹在官府立了案,按照他们似乎顾虑颇多的立场,沈清秋暂时是安全的。 从临川到洛阳坐马车也要花费将近月余的时间。路上袭罗和罗简走的很近,袭罗比起长相粗犷性格也非常粗糙的高翔更容易接近罗简这种少年。罗简即使是在赶路的途中也会抽空练武,坐在马车上时则是专心的看高翔的拳谱。罗简很少再哭,比起一开始见到的时候他变得十分寡言少语,十一二岁的少年因为恨眼中染上了戾气,清澈不再。 袭罗在休息时教了罗简几个简单的蛊术。那种蛊术全是袭罗捉弄人的小把戏,全然伤不了人,但还是让同行的三人有些头疼,毕竟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许多虫子也让人很倒胃口。不过也亏了袭罗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罗简也能偶尔露出笑脸。 “若是他还有亲人在世,看见了定会谢你。”沈清秋看到罗简脸上淡淡的笑意对袭罗这么说道。 “我只是不想让他除了恨什么也没有。”袭罗其实没有并没有多少表情,但他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是微微上翘的,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不能忘了恨,但恨并不是全部,我是想让他记住这个……” 进了洛阳城郊的时候已入了深秋,周围万物萧条的样子也难以叫人有个好心情。沈清秋听袭罗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有几分悲凉,对罗简更多了怜悯。 袭罗看着沈清秋脸上微妙的表情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轻声提醒:“他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 “不要去怜悯他,更不用来怜悯我。” 沈清秋忽然有一种预感——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袭罗……”或许是被这种预感驱使,沈清秋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抱住了袭罗,他们很久没有如此亲密的姿势了。 “我不是怜悯,我是喜欢你, 也许真的是因为这张脸……不过,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点开更新界面很痛苦……不过还是可以更的 8.5才能完全修复jj你好歹是个大网站好意思么【捂脸】 ☆、二〇 “我不是怜悯,我是喜欢你,也许真的是因为这张脸……不过,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沈清秋与袭罗相处了有些日子也知道他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心冷,因此这会儿虽然袭罗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沈清秋也大着胆子抱着对方不放,“你答应我好不好,袭罗?” “胆子倒不小……”袭罗整个人被他圈住,听见沈清秋的这番话不由地瞪着他,无奈沈清秋不吃这一套只当他是纸老虎。 被沈清秋那样缠了一番,本想挣开的袭罗只得作罢,无奈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我们,我们就像过去那样。”沈清秋依旧不放手,“那时候在苗疆你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当年在苗疆的袭罗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那样单纯,明明已经活了那么多的年岁眼神却清澈如孩童,沈清秋三言两语就骗得他真心,袭罗对他可谓百依百顺,甚至不惜自己抽了指骨给他三哥驱蛊,当年的袭罗的确对他好的过分。 “像过去那样……?我现在怎么了?”袭罗反问。五年时间对于袭罗并不漫长,不过沧海一瞬。但这五年他经历了蛊苗惨剧,又在中原四处飘泊,五年前那什么都不懂对着外物都抱有强烈好奇心的孩童心性都褪了个干净。现在的袭罗和当初差得太多,他不再是好骗的孩子,也懂得世态炎凉、人心险恶,算计猜忌自然也学了不少,如同时光一去不复返,从前那双澄澈的眸子再不会回来了。 沈清秋被堵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好生厉害,一面说不恨我,不想和我做情人,一面还对我这么上心,叫我心痒得很……”他现在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不了就是落得袭罗负气离开的下场,沈清秋自然把心里想的全倒出来了。 “你倒是学会把自己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袭罗听他说完,轻轻回抱住对方,笑道,“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你,你想让我像当初那样对你好那是在做春秋大梦!” 沈清秋听了连忙抱得更紧,袭罗没像刚才那样不反抗,而是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的挣开了。这下沈清秋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他竟然奈何不了眼前这人,他若执意自己定是拦也拦不下的。 袭罗虽是挣开了沈清秋,但脸上还是笑意盈盈。他趁着沈清秋失神间的一个破绽将他的身子掰回来同自己相对,而他则就着这个姿势环抱着沈清秋的腰,在他耳边低语:“我本想到了洛阳就同你们告别,不过现在想想,我还是留在你这坏人身边免得你再去 祸害别人!” 一言听罢,沈清秋心下稍定,任由袭罗抱着他,耳边又听到袭罗的声音:“是你先来招惹我,若是哪一天你反悔了……我绝饶不了你。” 马车带着人一路奔向洛阳城,待到四人进了城门,已有暮色——入了深秋之后,天暗得越来越早。 沈清秋并不想太招摇,将马车停在城门口的角落里,四人便走着进了内城。他们走在人较为密集的主道上,此时天色有些暗了,大多集市都已歇了业。纵使想要见识一下洛阳的繁华也得待到明日,但凡事都有例外——在四人皆是漫不经心的时候,前方传来争执的声音。 可能因为是多数人用晚膳的时候,街市上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稀稀落落的人围着看热闹。 待到走近了,那声音便听得更加清晰,正是清亮的女声:“你这厮好生无礼!冲撞了本姑娘却想这么一走了之!”沈清秋和袭罗听到这声音皆是一惊——好熟悉的声音! 原本他们对这事全无兴趣,但听到那声音却忍不住跻身上前察看。罗简和高翔则是退在后面,等着那两人。 在场的是一名穿着苗人衣服的年轻女子和穿着褴褛,蓬头盖面的乞丐。那苗人女子此刻背对着他们,但袭罗却是吃了一惊,流露震惊之色。沈清秋心知袭罗定是认出了那人,他也觉得那人熟悉,但单凭背影却还是想不起是谁。 那苗女骄横跋扈的很,说话毫不客气,几句话便踢了那乞丐好几脚。那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苗女也不想再多碰他,只道:“还不快跪下来给本姑娘道歉!” 围观的人虽有些不忍,但谁也不愿去招惹那看起来很厉害的苗女,只是看着那乞丐的凄惨模样不禁唏嘘着,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沈清秋只喜欢看热闹,从不会多管闲事,这事自然也在一边旁观。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3 遇蛊 作者:繁先 乞丐原本捂着头听到这话,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头看了那苗女一眼。这乞丐虽然又臭又脏,但一双眼睛却生的很漂亮,他的眼睛有些微微上挑,比袭罗的更勾人三分——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眼前这人不过是个惹人嫌恶的脏人,哪里有“勾人”的地方? “姑娘对不住……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你……小人在这儿给你赔罪了。”他说着双膝跪地,给那苗女磕起头来,“对不起……” 苗女低头看了那乞丐一眼,像踢垃圾一样的一脚将那人踢开,复又对周围的人吼道:“你们这群人还看什么!” 完了,这才转身从沈清秋身边走过了,那凶悍的眼神还在他和袭罗之间扫了一番。 最后人群散了只留下沈清秋一行四人,还有倒在地上的乞丐。 沈清秋刚才见了那苗女的容貌,神情也如同袭罗那般惊讶——那人竟是苏瑶! “她是……苏瑶?你不是说蛊苗没活口了吗?”沈清秋心情激荡不能平静,这人的的确确就是苏瑶,当年在巴蜀拢月城给他和三哥下蛊的女人。苏瑶当年的脾气就十分火爆泼辣,想不到一隔五年多反倒变本加厉。 袭罗细想了一番,否定了沈清秋的话:“不,她不是苏瑶。他不认得我,苏瑶是蛊奴,就算失了记忆感觉到我在身边也该有所察觉……更何况,苏瑶五年前就死在了苗寨里,我见过她的尸体,不会错。” 沈清秋不语,袭罗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道:“刚才应该要拦住她问个清楚,我竟忘了……” “我们先去洛阳分局,耽搁了这么久,成乐也该急了。”沈清秋言罢,高翔同罗简一道跟了上来。 袭罗却没动,他站在原地看了倒在一边的乞丐一会儿,微微皱眉,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他走到那乞丐身边蹲下,不嫌脏似的用手抹了抹那人脸上的污垢。 “踏破铁鞋无觅处!沈清秋你看这人是谁?” 那乞丐脸上的几块污垢被抹去之后五官轮廓依稀可辨,他皮肤本生的白净,现在看来倒显得清秀了几分——只不过那鼻子那眉眼还有那口唇,可不就是他们要找的赫莲真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双更……但是被拖去纠结荻花龙渊泽烛龙殿了 ps:明天我去魔都cc==更新什么的还是晚上这个点放出吧== ☆、二一 四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达位于洛阳的分局时,接了沈清秋书信的沈成乐早在门口候着有不少时辰了。 “小叔,怎么这么晚才到?江陵那里一切可好?婉儿怎么样了?”成乐这几年忙着洛阳的产业,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他虽与沈清秋一般大,却在两年前成了婚,所说的“婉儿”便是他的结发妻子。 “我离开江陵之时一切安好,有爹和三哥在自然出不了什么乱子。”沈清秋没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出来,血玉之事成乐有所耳闻,但对他一路上被人突袭两次却是全然不知,沈清秋知道成乐比起那些更关心发妻于是特意又说,“倒是婉儿在江陵想你想的紧,所幸她本就活泼,有贴身的丫头侍奉着倒也没什么事。你为何不接她来此,免得她受相思之苦。” “洛阳不比江南她自小就在江陵长大,何必让她千里迢迢遭这趟罪呢,此时暂且不提了!”沈成乐同沈清秋说了几句话,才注意到他身后已经昏死过去的乞丐,不尤其感到奇怪,“这是?” 沈清秋便将身后那三人都介绍了一番,待指到袭罗时一顿,道:“这是江庭。”复又说:“至于这褴褛之人,恰巧是我要你帮要找的人,没想到却会在洛阳遇到。” 成乐向他们作了揖,看向袭罗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疑惑,但终究将他们都迎进了门。 赫莲真到了成乐的地界依然昏迷不醒,沈清秋请了大夫给他诊治,大夫却说并无大碍,只不过太久没有进食,又被人伤了筋骨,因此身子虚弱。踢伤他的苏瑶是个女子,又没有习过武自然没什么力道,大夫只开了调理补身的方子,叫沈清秋好好照顾。 三天之后,赫莲真醒了。他醒来时见到的是床帐,缓缓转了转头,室内的布局极为陌生。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上去干净清爽的很。 他两个月之前离开了长安烈王府,本想往江南琴川去躲起来,可没想到盘缠尽数被人盗取。失了盘缠,他一路上颠沛流离,到了洛阳地界竟落魄的像个乞丐。后来似乎是撞到了人,当时他又累又饿,精神已到了极限,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最后晕了过去。 现在看来,他是被好心的人救了。那人不仅为他安排了床褥,还把他打理的干干净净。赫莲真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地之后在房里走了几步。他的脚步仍然有些虚浮,可能是卧床的时间久了,连走路的力气都不够用。 正当他扶着桌脚走路的时候,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穿着绸衫,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只是比起男子的阳刚,那眉眼更加偏向几分女子的。那人看赫莲真下了床,一时有些惊讶。 “我还当你会一睡不起。一别四年有余,你怎会落魄到如此境界?” 听那人说话的语气,似乎认识他?赫莲真略一诧异,但很快就明白了——他在风月之地长大,从十三岁起就不知见了多少客人,认识他的人自然不胜枚举,而他当然不可能一一记下。 “不过半途遭了贼人的道,钱财尽失。敢问阁下是……”赫莲真对自己的遭遇不着笔墨,反问起那人。 “当年江陵一遇,莲真公子果真是忘了。不过忘了倒也是人之常情,我叫袭罗——当然现在在别人面前我是汉人名曰江庭。” “你……”赫莲真一愣,袭罗这个人他当然有印象。约莫四年多之前,他从烈王府回江陵之时正碰上这人来找他。只不过那时候的袭罗一袭苗族盛装,并不像现在这样穿着汉人的绸衫,束着汉人的发髻,如今又见这人竟没有认出来,但若与记忆中的五官相对,不差分毫。 “竟然是你……你穿着汉人衣服,我倒不认得你了。一别近五载,你可找到那个人了?” 袭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顿时想起了沈清秋这人,心头不由地涌上一股甜蜜,笑道:“两个月之前刚找到那人,只是现在是要来找你,没想到这么巧能在洛阳见到你。” “你找我做什么,我一介入了贱籍的倌儿,值得你来找?” “不论身份,找你自是有事要问。更何况你入贱籍之前可是名门望族之后——难道不是吗,赫连公子?” 赫莲真听后一颤,袭罗见了心道:果真没找错人。 赫莲真出身高贵,尽管后来家族没落,他被贬贱籍买进风月之地倚门卖笑也不愿舍了自己的名讳。老鸨无奈之下只好将名字改得女气了一些,读起来虽然没差,可也不再是赫连少爷了。 而他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为了自己尊严的这点最后坚持,在日后提及他时沦为了笑话。他十三岁之后就再不提当年的尊贵荣耀,心甘情愿地留在乌烟瘴气的风月场所。 “果真是笑话!赫连家的人早就死绝了,赫连峥早在当年随着亲母亲父一同去了。”袭罗说出他身份让他又回想起当年的事情。被袭罗揭了伤疤,赫莲真并不好过,语气自然也 不善。 袭罗却只是笑:“我偶然得知血玉之事,听闻当年的丞相赫连大人得过血玉便想问个清楚,只可惜赫连覆灭,仅留公子一人,只好寻你来问个清楚。” 赫莲真听到血玉之后又是一颤,他默不作声,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袭罗,道:“你怎知道血玉之事……你!”这话一出口他也暗道不好,只好接着说:“你别再问,当年我不过是个稚儿,怎会知道那些事。” “他可是醒了?如何?” 袭罗刚出了赫莲真的房门没多久,沈清秋便追着他问了。 “还能如何?他虽是醒了却他死活不肯说,你还能严刑逼供不成?” 沈清秋听了袭罗的话,轻声嘀咕说:“若他真的知道,严刑逼供也未尝不可,他不过是个贱籍,真的死了也没人管得着。” 他天性为人凉薄,若是对着喜欢的人还好说。当年他迷恋赫莲真,就是对方对他打骂也能甘之如饴,可一旦喜欢的感觉淡了,腻了之后可就大不相同了。那人是贱籍,对他来说好比猫狗,只要不经他手,就算是剖心剜肉的事情也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4 遇蛊 作者:繁先 “哼,你倒心狠。好歹相识一场,何必伤了和气?”袭罗皱眉,他仅在四年多之前见过赫莲真一面说了几句话,那人并不是大恶之人也算良善,他自然不愿动他。 “我不管,我这阵子闲得很,他若是不说怎么解得了血玉的秘密?”沈清秋说着又想到了点什么,亲昵的把袭罗抱在怀里,“不如你陪我,到时我心里想的只有你便也不觉得闲了。” 袭罗不让他在外面这么拉拉扯扯的,稍微使力就挣开了,他看着沈清秋讪讪收回的手道:“你不如去帮着你侄子打理生意,何必去想血玉的事情。莫不成你真信了血玉藏宝一说。” “洛阳的产业全是成乐和四哥在操办,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何况,那血玉若真的藏了宝便去寻上一寻,有何不可?”沈清秋倒是十分认真,“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我此生为何就只能守着祖业,如果没有宝物,就当是历练也好。” “血玉一块在你这儿,另一块在罗简身上。罗简要报仇,你若是闲的没事不如去找他的仇人,反正你们都觊觎血玉,说不定能在罗简那里找到别的线索。” 罗家十三口人被杀,沈清秋这个沈家人也是凭着两家的交情照顾罗简。但真要说起来的话,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如果罗简没有血玉,他对罗 简可不会像现在这么上心。 袭罗说的不无道理,顺着罗简的这条线也能摸出血玉背后的事情来。可嘴上说要帮罗简报仇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沈清秋可以养罗简一世,但帮他报仇却是从没想做过的。 “你当真相信我会帮他报仇?我不过是说的漂亮话,报仇这事还是要看他的能耐如何,若是他不小心受了伤,能回来找我我便救他,若是回不来我是不会特意去救人的。” “你这人……”袭罗停下对着沈清秋的额头弹了一下,“原形毕露了。” 沈清秋不甚在意,反倒抓着袭罗弹他额头的手道:“那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喜欢你喜欢的紧,你对我也要一样,可不能嫌弃我。” 袭罗任他抓着,也没有反抗。他看着沈清秋的脸,不由想着,若是哪一天他腻了,对他是不是也会一样绝情。这样想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哀伤,沈清秋却未曾发现,见袭罗不反抗开心的抱着他搂住,接着又亲了一番,这下被他得了手,沈清秋笑的像只偷吃的猫儿一样。 ☆、二二 沈清秋不甚在意,反倒抓着袭罗弹他额头的手道:“那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喜欢你喜欢的紧,你对我也要一样,可不能嫌弃我。” 袭罗心道他怎会嫌他,到时眼前这人,虽是对自己身份略知一二,但不知见到他“那时候”的样子又会如何? 沈清秋这人喜美色,这本就是人之天性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人更加执着于此,那日见了袭罗的半张鬼脸便吓得逃走。纵使他对自己有情,也不过尔尔罢了。袭罗自然是清楚这一点,只不过这全是他自己忘不了那人,他对沈清秋千般宠溺万般忍让都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 很多时候——袭罗回忆起十分久远事情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变得太多,全然不似当初那般。 袭罗最初并不像现在这么类人,他初生之时不过是徒有其表——虽是人的皮囊,但内里却是和人不同的。蛊能夺人性命,也能救人,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没有思想只知道繁衍生存的虫子,自然及不上万物之灵的人。 戮欺的亲子夭折,但肉身并未毁,戮欺先是将各种毒蛊放入还是婴儿的身体中,又用至阴的尸油炼制,原本只是试验人鼎的法子,却不料他这孩子体质特殊,那些蛊虫入了体没有将蛊鼎蚕食殆尽,反倒在蛊鼎里安了家,最终竟让死人复活,还在短短几天之内让一个婴儿疯长,成了十八七岁的美少年。 但说是复活其实那身体还是个死人,只是原本还没死透,让蛊虫鸠占鹊巢罢了。虽然看上去肤色正常,也隐隐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但这些人还活着的征兆不过是蛊虫不让肉身消亡而保持的最小限度的活力。 戮欺是个喜欢探索创新的人,他不愿因循守旧,又一心想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叫后人膜拜敬仰,这才离开蛊苗在万蛇窟底定居。那孩子肉身的变化叫他又惊又喜,他欣喜的开始研究这变化,又在自己身上做了不少的试验。此番花了五年的时间,戮欺初有成就,蛊人虽然反应迟钝,平日里木木的,却能开口说几句话,也会思考些简单的事。 戮欺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却不料有一日那蛊人突然心痛倒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过了一阵才又从老者的样子迅速变回原本的少年样貌,醒来之后的蛊人比以前更加聪慧,若说以前的智能如痴呆,那醒来后的蛊人便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凡事一旦有了好的开端,后面就容易的多了。蛊人每五年都会历经一次“ 新生”,此后能力越甚之前,最终竟与常人并无二致甚至比起多数人要来的聪慧。但与常人不同,他的身体非常适合做蛊鼎,却完全不用担心被蛊虫反噬,而他的骨和血却和体质相反,因为寄生着万蛊之王,成了驱蛊解毒的灵药。 戮欺称那孩子为“袭罗”,寓意为最好的作品。戮欺的方法可以做出袭罗如此完美的蛊和蛊鼎,他本人自然也乐得一试,妄图把自己变得和袭罗一样。但几年尝试终告以失败,袭罗的诞生集结了太多的偶然和必然,戮欺可以控制那些必然,却不知到到底有多少种偶然。也许是当初放进那婴儿身体中的蛊太多,也许是十年间又出过什么事,总之戮欺没把自己变得和袭罗一样保有意识同时鼎与蛊共存,反倒把身体弄得残破不堪,形如枯槁。 自袭罗诞生至今已有三百多年,这期间他经历了无数个五年,无数的衰老与新生。戮欺教他这世间万物万事,却从不与他提血缘亲情,他只当袭罗是他养的蛊而非亲儿子。 戮欺回到蛊苗之后的确做了很多事,苗民甚至为他在蚩尤神殿里立像,戮欺便这么做起了人人敬仰的“神明”,袭罗表面上的身份是戮欺之子,自然也被当作神的候补来景仰。 袭罗虽和当地的苗民十分亲近,但他们大多对袭罗的身份有所忌惮,多是当成神来崇拜,从没有过与他交心的人;外人来到蛊苗多半是为了窃蛊,自然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交集,也正因为如此袭罗几乎是虚度了百年光阴,以旁观者的目光看着蛊苗寨数百年来的新旧更替兴起没落。他活的虽久,却只是恍惚度日,对凡事不闻不问,三百年内心智如同初来蛊苗那般幼稚。 当年乌灵玖和他的母亲被赶出蛊苗,袭罗其实是完全有能力阻止的,只是他几百年来总是不作为,苗寨也只把他当成吉祥物,重要的决策全交给神婆决定。袭罗至今还记得乌灵玖离开苗寨之前看向自己的目光,小孩子的眼睛满是泪水,包含着对他的期待。只要袭罗说一句话,乌灵玖就可以留在苗寨,但袭罗只是像个旁观者那样看着,一言不发。乌灵玖的目光从期待变成了绝望,甚至是恨,小孩子的恨十分纯粹,纯粹到让袭罗诧异。 因此袭罗破天荒的离开苗寨寻找被赶出去的乌灵玖,他叫他蛊术逗他开心,但那孩子是个死心眼认定了袭罗是个无情冷心的人,也没有好脸色对他。袭罗本性温和,但体内蛊虫暴动起来却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乌灵玖和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碍于他身份尊贵,对他又恨又 怕,虽然他的蛊术是袭罗亲自教导,但他自己天分不足,只学到了些皮毛。 此后数十年,乌灵玖从孩子长大成人,最后成了大叔级人物,袭罗自认同他相处得很愉快,隔三差五就往他那里跑,只是乌灵玖从不当他是朋友,左一个大人又一个大人叫的袭罗难受。乌灵玖可谓是袭罗心目中自戮欺离开之后的第一人,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袭罗才开始真正变得像个人。如果不是沈清秋的出现,袭罗可能还留在蛊苗隔三差五去骚扰住在生苗地的乌灵玖,他不会经历蛊苗被屠寨的惨案,不会一人来到中原漂泊五年,更不会接触到外界险恶,袭罗还是蛊苗那个清澈无垢的蛊人,不会懂的阴谋算计,甚至去夺人性命。 只是这一切,都是如果。沈清秋出现在蛊苗,恰好被袭罗所救,一个喜色,另一个也有那个资本,于是接下来的事事情仿佛理所应当。沈清秋招惹了袭罗,袭罗就这么喜欢上了对方——他从未接触过那种能够将人吞噬掉的灼热情感,即使沉入寒潭也不能使那种热度消褪半分。那是和乌灵玖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叫袭罗对沈清秋全无恨意,叫他心甘情愿跟着那个人以身犯险。 只一个“情”字,就让袭罗变得如此矫情。 “在想什么呢?”沈清秋见怀中那人走神,出声提醒道,“就是因为走神才让我抱着你?” 袭罗立刻收了思绪,如往常一样挣开了对方的怀抱,笑着解释道:“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把你带回来会如何……不过,终究是我白日做梦,那件事情既已发生早就无法挽回。” 当年那件事情是扎在袭罗和沈清秋心头的一根刺。虽然沈清秋自认蛊苗惨案和自己并无瓜葛,但他当年将袭罗推下洞窟却是事实,也许正是因为袭罗不在,蛊苗才会被屠得这么干净。沈清秋也想过,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又会如何? 如果沈家像罗家那样被灭门,沈清秋绝对做不到袭罗那般淡然,也无法像罗简那样立誓报仇。沈清秋这人看重血缘亲情,对旁的事情都不在意,可能正是因为对于亲人的过分在意和依赖,一旦那些人全都离他而去,看似早就能独当一面的沈五公子会骤然垮掉。 沈清秋说不出话,原本那些腻歪的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道歉,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 “你何必如此,我说过不怪你。” 袭罗那张脸真的好看到过分,沈清秋 看着那张脸,像是被迷惑了那般。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废话好多……写着写着居然就一章了这不科学 下下章新篇开始,剧透一下沈家马上就要遭遇e了 ☆、二三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5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早已坦言他不会插手罗简的恩怨,袭罗却心软,时常去看他练功——高翔早已倾囊相授,接下来全靠罗简自己领悟,因此到了洛阳之后他平日里都在出行在外,很少陪着罗简一起。 袭罗便像还在江都时那样坐在一旁看,他虽不会武,但比一般人都来得耳聪目明,也能挑出他的错处来。但他知道,高翔的那些招式无论罗简练得再好也不能助他报仇。高翔原本在长安是武馆的教头,他的功夫只为了强身健体,亦或是助人行走江湖能少些风险,用来杀人是完全不够的。 杀害罗简一家的人武艺高强,可能地位更加不凡,罗简要是真的想报仇恐怕还得另辟蹊径——所以袭罗像当初对待乌灵玖那样教他蛊术。 只不过他教乌灵玖是为了让他能在生苗立足自保,而教罗简则是为了让他方便杀人。纵然是如此,袭罗仍旧一点负担都没有,世间世俗礼法善恶对错,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意义。 袭罗提醒道:“你学了这阴损的东西,切不可声张。” 中原不比苗疆,朝廷不准异术害人违者斩,况且朝廷不管这事大有一帮自称武林正派的人,罗简若真的用袭罗的方法杀了人,一定会被套上“魔教妖人”的高帽子。 “我定将手刃仇敌,这蛊自然不会去用的,你何必教我。”罗简嘴硬,却听袭罗说了句“你不想用又何必答应学,即是学了一定是要用的”之后闭了嘴,一张清秀的脸皱成一团,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我只教你这一种,用不用都在你。”袭罗揉了揉那罗简的头发,像极了爱护孩子的大哥,“只愿你早日找到凶手报了仇,好叫自己安心。” 袭罗说完这话,抬头就看见赫莲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二人。 “赫连公子真是好兴致,也是来看小简练武的?”袭罗看着那人笑道,说话间已走到了他面前。赫莲真醒来之后对于血玉之事不吐一言,沈清秋顾念他背后的势力迟迟未动他,于是他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只是平日里都闷在房里,极难见到。 “在房里待得有些闷,出来走走罢了。”赫莲真早些年也是名倌,现在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也完全长开了,但看上去还是略显单薄缺少男子的阳刚之气,只是脸部的线条变挺,整个人看起来俊逸多过秀美,年少时的柔美几乎都要消失不见了。倒是袭罗这几年来一点没变,还是一张惹人犯罪的女人脸。 “的确 ,整日待在一个地方都是会闷的,即使出去走走也不会改变被囚禁的事实。赫连公子何不一一把知道的都说了,不再让枷锁缠身?” “血玉害人不浅,我少说一点就少作些孽,你何必追问不休?”赫莲真说着,又露出些许颓然的神色来,道,“何况这天地之大,早就无我容身之处,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血玉的确是害人不浅,我们从江陵到洛阳也不太平,江都罗家也是因为这玉而灭门。只是你说或不说,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去找血玉的奥妙,我们早就身陷其中,谁也躲不掉。”袭罗言下之意是告诉对方他的几句话并不会改变什么,不如说出来叫大家都省心。 “我说过我会守口如瓶。”无奈赫莲真油盐不进,当真打算缄默不言。 到了晚间,沈清秋像往日那般又来缠着袭罗。他们这几日夜夜同床共枕,虽然未作出出格的事情,但沈清秋明着暗着的试探不少,只可惜袭罗是个不解风情的,对于那种事情根本没有多少兴趣。再加上他是蛊人体质,“那种方面”的感觉也不像一般男人那样好撩拨。因此试了几天他们晚上能做的真的只有睡觉的表面意思,纯洁到不能再纯洁。 沈清秋夜夜和他亲近,耳鬓厮磨却不能挑得对方情动,偶尔乱动乱摸的爪子也都给对方给揪了下来。这种情况只好感叹:袭罗果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好商量的好好先生了。 “他若还是不说,你就准备像现在这样一直关着他?”情人间亲近的时候却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袭罗可能也是上天入地第一人。 沈清秋听了自然不高兴,但也只好顺着袭罗的话答道:“我几时关着他了,他若想走我也不拦着!只是他身无分文,出了这儿的门便无处可去,只好过回乞丐的生活。” “他便是给人宠惯了,一旦失了依靠,什么都做不成。”沈清秋想了想才补充道,“他早先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后来却被买去做皮肉生意,只可惜有人护得他身子清白,说到底这人终究是没尝过人间疾苦。他被人护得太好,所以在外头更本活不下去。” 沈清秋说的轻松,但真的说起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没了沈家这面挡风墙,就他早些年那些烂事足够毁他终身。 “我当年去过江陵,找过赫莲真这人。那时候他已不在那小倌馆里,说是让人带去了长安。想必那人就是当年保他的烈王爷,我们见他时他衣衫褴褛,兴许是从王府里偷跑出来,只可惜运 气不好被人夺了钱财。” “我们不说这事,听了心烦。”沈清秋自然是不愿意想这些,美人在怀,自然是想些风月之事。这样想着,那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袭罗当然不会由着他,翻身将那人压在身下笑骂道:“你休想碰我,当然……也别想让我碰你。”他说完这话又在沈清秋耳边暧昧的轻轻吹起,弄得身下的人一阵窘迫。 沈清秋不像袭罗那般冷淡,是个正常的青年人,被他这么一弄自然就起了反应,身下那小兄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隔着几层衣服咯到了袭罗的小腹。 “你这是怎么了?”时隔五年,袭罗对这事还是懵懵懂懂。 沈清秋心下窃喜,愈发流氓起来,隔着衣服用那东西磨了磨对方道:“我下面不舒服,你用手揉揉……” 袭罗脸色一红,顿时想起当年在苗疆的那晚,只觉得做那事淫jjwxc秽不堪,立刻从沈清秋身上下来起身站好,说了句:“你自己解决去!”之后便毅然离开了。 来到洛阳已有数日,沈清秋沈成乐也与江陵本家互通了书信,沈老爷子和沈三爷给他们的话依旧是好好呆在外面,切勿回江陵。只是成乐思念妻子,他常年在外,能与妻子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这两年沈家在洛阳的生意渐渐做大最终站稳了脚跟,手头上的事情也能缓上一缓,本想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赶回江陵陪伴妻子,却因为长辈的一封信断了念想。 沈清秋看过那信劝道:“三哥不是说可以让婉儿来洛阳常住?你常年在此地,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江陵,婉儿虽身体不好,来了这儿若是好好调养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大可不必担心,况且你不在婉儿身边她在江陵过的也不甚开心,将她接来岂不是更好?” 成乐思前想后,也觉得他这小叔说的有几分在理,如今洛阳情势稳定,的确可以接婉儿过来了。他心下确定了这事,便立刻差人着手去办了,对于自家祖辈父辈的异状也并未在意。 “小叔,你带回来的人……我前些日子查过了。”一切事情办妥,成乐自然想起了沈清秋来此的初衷,人虽然是不用帮他找了,但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要打探清楚。 “哦?你查到什么?”沈清秋对于赫莲真的了解还停留在五六年之前,至于现在的赫莲真他却不清楚那人底细。 “这人的来历不明,只知道少时被卖到江陵做倌儿,六年前他被人赎出,改了贱籍带回长安, 那人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烈王爷。” 这一段沈清秋略知一二,便由着成乐继续说下去。 “烈王爷对他极尽宠爱,这几乎是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了。这烈王爷与他相交甚远,据说六年之前先皇还未驾崩,他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便偷偷去江陵看他,人人都道赫莲真是烈王爷的男jjwxc宠,不过么……”成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假咳一声,恢复了正经的语气,“这也是人家房中之事了……只是我们现在这么留着帝王家的人终是有些麻烦,还是早些将他送走来得好。” 沈清秋沉吟,他虽是对血玉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感到不甘,但就这么囚着那人也不好,用刑当然是不可以的——这样想来,也只能放了他。 “那明日便给他些银子放他走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成乐不解:“究竟为何执着于血玉,沈家不缺地位财富,要血玉做什么?” 沈清秋看着沈成乐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成乐和他不同,凡事追求稳妥。那块玉真的可以迷惑人心,至少沈清秋现在已经把它看的极重,除了袭罗,任何东西都不能同它相比。 他这时候自然没想到那块血玉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澜,直教人几十年后回忆起还唏嘘不已。但若叫他提前知道了,便也就没了日后的他。 ☆、二四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6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人乍舌,做起事情来当然也干净利落——赫莲真拿了当盘缠的银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连轰带送的弄出了镖局。 赫莲真临走前回看了一眼沈家镖局,只觉得那宅子虽大,住的人却太少,叫人心里空落落的。那宅子透着一股不祥的死气,让他联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出赫连府的时候。当年临走时他年岁尚幼,却也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近二十年过去,又是相似的情景——只是此时物是人非,事却未休。 赫连家当时和其尊贵,就那块小小的玉珏惹来杀身大祸,就是这么一块东西,时隔二十年依旧余威不断,但凡听到一点点风声的都千方百计的想要知道那玉的奥秘。赫莲真想到此处,不禁觉得悲怆,这玉毁了他一门九族不够,至今都在害人。 玉佩害人之说自然不可信,玉本无罪,玉中的秘密自然也无罪。之所以会害这么多人命丧黄泉,全因人利欲熏心,贪念太甚,只是想得通这一点,也愿意承认这一点的人太少。 内心再过感伤日子一样要过下去,赫莲真买了匹马,又置了些干粮和水,趁着早市离开了洛阳。他从长安逃出来已有一个月,这下没了沈家这块挡箭牌,很快就会被那人找到。眼下只好乔装改扮一番,再找个小地方落脚。 赫莲真刚出洛阳城没几里,正打算着以后的日子,却见到城郊树林里有一人骑着马,慢慢踱着停在了他面前。 那人一身锦衣华服,衣料是进献宫廷的上好的蚕丝,白底红边,上面绣着祥云纹,一看便知此人身份尊贵无比。 赫莲真岂会不认得他? 这个一双桃花眼,却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男人,赫莲真怎么会不认得? “叶景修……烈王爷……”他喃喃道,四肢仿佛都被束缚住,把他钉在原地动都不能动。 华服男人看着他莞尔一笑,薄唇轻起道:“峥儿,江湖凶险,快随我回去。” 兜兜转转,赫莲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天下之大,到处都是牢笼,这句话果真一点没错——只要叶景修不死,哪里都是牢笼。 送走了赫莲真这尊大佛,这玉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沈清秋闲了一段时间又不好回江陵,便接了洛阳的生意。 洛阳由他四哥和成乐打理,不过沈清秋来的时候他四哥接了镖去了龙门,各种事务都落到了成乐身上。虽然 这段日子镖局已在洛阳一带站稳了脚跟,但成乐一人处理起来还是有些疲累,适逢要接侄媳婉儿来洛阳常住,于是沈清秋才帮衬着成乐处理些事情。 婉儿到了洛阳之后,成乐便整日陪她,交到沈清秋手上的事情也越发多了。这么一来,他与袭罗相处的时间便大大缩水,只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矫情,沈清秋不在身边,袭罗便陪着罗简,教他些苗疆异术。 转眼深秋已过,洛阳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高翔几日前拜别了沈清秋等人,离开了洛阳,罗简对他不再依赖,而他一身武功早就尽数交给了对方。罗简已经不需要他陪着,他也就没有了再留下来的理由。罗简在高翔离开之后也留了书信说要去江湖闯荡,不愿再留在镖局。当时为了血玉屡次追杀沈清秋的人在没有出现。 随着罗简的离开,罗家的灭门惨案、血玉之事、还有要杀沈清秋的神秘组织全都淡出了沈清秋的视线,回想起来仿宛如隔世,显得那么不真实。他每日忙碌于案牍之上,罗简一走袭罗也没事做,便留在书房里陪着沈清秋。 十二月中旬,洛阳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这场雪下的又急又猛,第二天晚上才渐渐停了。城郊那些贫苦人家买不起冬衣和炭火,一些老的病熬不过去,隔天早晨便再也没醒来。冻死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被贫困。饥饿与寒冷折磨。 转眼到了岁末,有钱的大户人家早已置办好了筵席,除旧迎新迎接新年。而穷人们还要再熬几日,等到大户人家忙完了岁末的那些事儿,开设粥棚施粥才不用担心被饿死。待到开春,又是新时节,穷人们总是怀着美好的愿望,期待今年丰收,到了冬天不用再挨饿。年复一年,岁岁都是如此。只是今年的雪下得特别猛,不像是好兆头。 沈家在洛阳也算半个大户人家,只是到了年末,多数人都回家与家人相聚。现在还留在镖局的,算上门徒伙计和家中下人不过寥寥十几人。沈清秋的四哥尚在塞北,偌大一个地方,四个人连一张圆桌都围不起来,同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相比,叫人看了心生难过。 沈成乐前几年也是在洛阳和他四叔两个人过的,如今四人一桌已经比往日热闹了;袭罗是苗疆人,苗历本就和中原不同,对于中原的特殊节日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只有沈清秋和婉儿常年在江陵,几时见过这么冷清的场面,这一顿饭吃的不甚愉快,早早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大门便被人敲响了。敲 门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一次快过一次,听着就像在催命一般。而那人带来的消息也的确和催命差不多了。 “四爷他回来的时候途径长安……被、被官府的人扣了关进牢里!”那传信的人跑了一天两夜,此时已经累到不行,“老爷在江陵那边也出事了!” “四哥犯了什么事?凭什么扣他?!还有江陵怎么了?”沈清秋从睡梦中惊醒,本有些睡眼朦胧的,此刻却都醒了。 “江陵……老爷夫人还有三爷,大小姐二小姐她们夫婿家都被官府抓了起来,说是、说是他们要反!” “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可能做?老爷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三爷四爷还有五爷都是老老实实守着祖业,慢慢做大的?好好的做着镖局生意,怎么会造反呢?”说话的人也急了,有的没的说了一通,竟忘了此番的目的,最后赶紧道,“老爷这是叫我来让五爷你和少爷赶紧离开洛阳!此时来的蹊跷,若是进了大牢便说不清了!” 沈清秋听罢只觉得如五雷轰顶,眼前迷茫一片,脑中各种思绪夹杂一时间不能思考,连成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 那传话的见沈成乐来了,赶紧把之前的话都说了一遍,成乐听后也是大惊,比沈清秋的反应更甚,竟晕了过去。这边袭罗和婉儿也是听见响声起来了,婉儿是妇道人家,到了关键时刻竟毫无主见,只是掐着成乐的人中叫他清醒。到时袭罗果断的多,知道这洛阳怕是呆不下去了,立刻吩咐人备了马车,自己则带着沈清秋进了内屋。 “你收拾些东西立刻上路,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你沈家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要倒霉了。”言罢又出去带话给婉儿让她收拾些细软和碎银子当盘缠,并叮嘱千万不要拿会暴露身份的银票和有官印的银锭。婉儿楞了一下,她第一次遇到这事早就怕到不行,此时只是强撑着,袭罗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听话的很。她一边落泪一边哆哆嗦嗦的去了,脚步蹒跚险些摔着了。 伙计做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门口就停好了一辆马车。袭罗拎着之前的传话人出来了,那人两晚没睡忙着赶路传信,早就累的不成样子,这会儿已经睡死了,这般动静都吵不醒他。袭罗把他扔进了马车里,对那车夫说:“你走正门,出了洛阳城之后往长安的方向走,一刻也别停。若有官兵追上来,你大可弃了马车逃命,我只希望你能走多远走多远。” 袭罗回了门之后婉儿和沈清秋已收拾妥当,成乐也缓过劲来,已经清醒了 。 “我们晚上再出洛阳城。”他看了眼成乐,道,“洛阳城里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不被人发现的?” 成乐想了想点头道:“城北米仓可以躲一躲,还要差几日才施粥,这几天没人会开米仓的大门。” 四人便应了成乐的话在米仓躲了起来。他们走后不多时,官兵就封了洛阳的镖局,那是镖局已人去楼空,只查到早晨有辆马车从城门口出,往西面去了。于是大批的人马都去追赶那辆马车,反倒没有人注意洛阳城内。 待到晚间三更之时,他们躲了巡卫官兵悄悄出了城。城郊三里外的小树林边,袭罗事先安排好的马车正在那儿等着。 ☆、二五 二五 沈家突逢巨变,沈清秋和沈成乐慌乱之间没了对策,婉儿更是惊得脸色苍白,唯有身在局外的袭罗最为冷静。这会儿他们四人成功的出了城,婉儿坐在马车上依然觉得恍惚,仿佛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只盼梦醒。 此番逃难也找不到可信的小厮跟着,如今沈家落难何必让外人也担这份罪呢?没有马夫,驾车的事就交给了沈清秋。离开的时候准备的仓促,马车的内厢并不大,坐了婉儿和成乐两人,在放些包裹已有些拥挤了,袭罗也不横在他们夫妻之间,而是坐到了车外同沈清秋一起。 眼下正值隆冬,夜里行在洛阳城郊外的小道上时,天空竟飘起了雪珠。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夹杂着冰冷的雪珠寒意更甚,坐在外面驾车绝对是折磨,他身上虽穿着冬衣,奈何他是江南人,这般冻着也有些受不了。 他本以为袭罗来自苗疆,那里终年无雪会不习惯北地的寒冷,可从入了冬之后袭罗也不曾加衣,眼下坐在自己身边他穿的也有些单薄。只是袭罗脸色正常,唇的颜色虽有些淡也不像是被冻出来的,看来他是真的不怕冷。 袭罗注意到沈清秋投过来的视线,往他身边挪了挪,双手环住他的腰,半个身体靠了上来。做完这一切才说:“还冷吗?” 袭罗身上很温,即使被冷风吹着,双手还是温热的,这双温热的手搭在他的冰手上就有些烫了。沈清秋被抱着顿觉得脸上发烧,只是被冷风吹着一时也看不出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7 遇蛊 作者:繁先 “你贴的这么近,当然不冷了。” 袭罗轻笑了一下,靠在他身边道:“我们先不急着离开洛阳,他们急着找我们只觉得我们会逃的很远,我们不如就在洛阳附近的小镇落脚,等他们四处寻找找不到人再伺机离开。去了长安,穿过龙门过了玉门关我们便安全了。” “不回江陵……三哥,还有爹娘大姐二姐他们……”沈清秋话说到一半也知道这是多此一举。他早该想到,三哥不让他回去就是为了不将他牵扯进来,出了事还能有时间先走一步。四哥那事恐怕是三哥他们还没料到的,按照他们的打算,是希望沈家的年轻一辈可以逃过一劫——沈老爷子年事已高,沈清霄身为长子自然也逃不过。只剩下年岁小些的沈清河、沈清秋以及小一辈的成乐,沈家靠着这些人也不至于断了血脉。 只是沈清秋怎么也想不通,沈家好端端的怎么遭了难。镖局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虽说横在朝廷和 江湖之间不上不下,可两头都没得罪人,怎么会一下子成了朝廷要通缉的钦犯呢? “是我痴心妄想……可四哥怎么办?”他一想到那人独自被关在牢中,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自小与沈清霄亲近,反倒是和他是一母所出的沈清河关系不咸不淡,可即便如此,眼下那人出了事,沈清秋还是一样着急的。 “你若有本事,自然可以去救他。”袭罗冷声道,而后抱紧了沈清秋的腰,“可比起死的你我还是更喜欢活的,你要是去救他,自己也不能活着回来了。所以我会看着你,让你想救也救不了。” 沈清秋听了不再出声,驾着车往西南面的无名小镇驶去。他手上牵着缰绳,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夜赶路,第二日破晓时入了洛阳城边的小镇。沈清秋一行四人在镇内的驿馆小住,这镇子不大,但该有的地方一个不少,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当日就收拾了些金银首饰融了,做成碎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婉儿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有些不适,下了马车更是吐了几次,成乐请了镇上的大夫给婉儿把了脉,那大夫拍了拍成乐的肩笑着道:“令夫人有喜了,头三个月要注意,有些反胃恶心也是正常的,我给你开些安胎补身的药便可。” 成乐一时间也不知是忧是喜,沈家遭此大难,婉儿又在此时怀了孩子……逃亡路中颠簸,也不知腹中孩子受不受得住。 婉儿怀孕的消息沈清秋和袭罗也立刻知道了,原本他们三个带着婉儿一个女人已经是累赘,这下婉儿怀了孕,更加受不了舟车劳顿和路途颠簸。好在他们准备在这镇子上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也能给婉儿缓一缓。 “这本是好事,是沈家拖累了你。”沈清秋见婉儿一脸为难,出声安慰道。 婉儿听了忙道不是,就算日后的日子再难过,嫁给成乐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后悔。 沈清秋听后略有些动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婉儿的这种心情,他并不能全然明白。 他们来的镇子就在洛阳西南面,毗邻着一座大山,虽然离洛阳很近却因为是个只进不出的死角显得十分偏僻。这小镇叫做胡镇,镇上多数人都姓胡,也有一部分是异姓人,想来原先是氏族部落后来日渐没落又来了外人才发展成小镇的模样。这小镇虽然偏僻,但四周景色不错,加之小镇内平静祥和,平日里也有不少人来游玩,甚至来此常住的也不少 。 沈清秋来这里之后一身华服全数换下,四人套了普通的装束。胡镇外来的住客不在少数,因此他们的到来就和之前的人一样并未引起当地人的注意。几人改了服饰,面容也用易容的物什掩盖过,这使得在朝廷贴到小镇上的通缉令时,并没有人联想到他们。尤其是婉儿,怀孕之后面容有些微妙的变化,仔细看婉儿现在的脸,与那画像上的人相比竟有些变了;而袭罗,他的存在并不为人知,那张通缉令上压根就没有他。 那通缉令上的内容也叫沈清秋了然一笑——上面虽然没有写明,不过沈清秋知道些内情,看过便明了。 沈清秋坐在桌边,手中正握着血玉;袭罗在对面,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外头飘起了小雪,夹杂着雪珠砸在胡镇的青石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冬天下雪还开着窗对于畏寒的沈清秋来说并不好过,更何况他的屋里没有烧炭,虽是湿冷,但此刻他正出神,也没顾及到。 “血玉,竟然是因为血玉……就因为在沈家手里,所以沈家就要遭这份罪……”他将那块通体莹白的玉放在手里把玩,“你果真是不祥之物,得了你的人都要倒霉。” 袭罗转头看他,接着伸手夺过那玉,道:“即使如此,你将它丢了吧。”说罢,他作势要将那玉从窗口扔出去。沈清秋却紧张的拉住了他。 “你果真是被它迷住了,要它不要全家性命?”袭罗见他这般反应,将玉收了回来,我在手中用指腹摩挲着道,“罗简临走之前把玉给了我。” 沈清秋眼神一亮,问:“他的玉在你手上?” “不错,他说这玉似有邪气在引诱他,所以把它给了我。他还说‘不用这玉他一样会找到仇人是谁’。”袭罗从自己怀中拿出了另一块,将两块玉放在一起。 沈清秋没接话,等着袭罗继续说。 “我先前没注意到,罗简把玉给我之后,我每日不离身的带着……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玉……怎么了?”沈清秋听袭罗说到关键之处,有些紧张。 “这不是玉,玉是死物。而它……”袭罗把玉推到沈清秋面前,接着阴恻恻地说道,“它是活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后面会有e出现 然后马上要啪啪啪了!!!【鸡冻】 ☆、二六 袭罗把玉推到沈清秋面前,接着阴恻恻地说道:“它是活的。” “怎么说?”沈清秋不明袭罗所指,用手拨了那两块玉几下,也迟迟不见那玉来咬他一口。 袭罗被他的举动逗得好笑,捂嘴笑了几声才说:“现在看起来像是死物,但内里却是活的。” “你还记不记得它会吸血?”袭罗从袖子里拿出了匕首——这匕首本是沈清秋的东西,到了洛阳之后沈清秋用不到便被袭罗拿过来随身带着。 那刀子在奚落手中被翻来覆去的玩,刀刃一晃一晃刺得沈清秋眼睛难受。他当然知道袭罗要他做什么,看着那明晃晃的白刃,沈清秋无奈的伸出手。 袭罗见沈清秋识趣,自是开心,操着刀子一刀划破了他的手掌。那一刀动作极快,割的也不深,沈清秋倒也不觉得有多疼。 手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玉上,那玉就像海绵一样全数把血吸了进去,等到沈清秋伤口处的血自凝,那玉也吸饱了血,通体显出红色的纹路来。 上次见到那红纹时以为是字,这次的紅纹却比上次要大些,也看不出字的模样。沈清秋盯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状。 “这……” 正欲开口,却见到那紅纹动了一下,沈清秋以为是自己眼花,那紅纹却越动越明显,最后竟在玉里游走起来。 玉中大约有十几条紅纹,此刻都在莹白的玉内游动,并且互相绞着、啃咬起来。 “最后剩下的那只会破玉而出,成为子蛊,它带我们去找母蛊。”玉内红线纠结成团,袭罗看了一会就没了兴趣,便关注着沈清秋目不转睛的盯着玉内战况的样子。 制蛊的过程袭罗看得多,沈清秋却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玉做的小巧,实则是蛊鼎一般的东西,中原人没见过这种诡谲的东西,自然不得其中方法。袭罗初见那玉时也未留心,若不是后来罗简临走之前把他的那块交给了袭罗,他也不会发现这事。 那玉中紅纹纠结在一起,没过多久数量就变少了,剩下的那些粗如麻麻线,还在互相啃咬。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8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便解释道:“那是在玉中困得太久饿疯了,明日来看,子蛊必已炼成。” “这样看来……母蛊那端就藏着宝藏?”半响,沈清秋才开口。 “你是准备去寻宝?”袭罗一愣,“眼下你自身难保,要那宝物有何 用?” “沈家一夜之间被大落枝头,家财尽毁。祖上留下的产业没能守住……”沈清秋思绪烦乱,他用手背遮住眼前光线,呢喃道,“让我想想吧……” 袭罗站起身,拿开沈清秋的手,弯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道:“你若要寻宝,成乐和婉儿定要留下。不过,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人已作古。” 四人在胡镇停留了十几日,通缉令初下之时沈清秋还担心此地呆不长久,谁料十几日来风平浪静,也不见有官兵来此。他心中已有了想法,四个人聚在此处终究不是办法,成乐也知道这个道理,当面对沈清秋说了。 婉儿怀了孕不适宜舟车劳顿,只能留在胡镇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打算,而沈清秋身怀血玉,留在胡镇怕会招来别的祸端。这般商量完之后,沈清秋便在正月下旬离开了胡镇,同行的还有袭罗以及一匹驽马。 沈清秋与袭罗初见时也同骑过一匹马,只是那时沈清秋是为了与袭罗亲近些,那马虽不是宝马神驹也是值不少银子的好马。如今离开胡镇时,身上穿的已不是华服锦衣,□骑的也不过是低价买来的驽马罢了。他们离开时带的银子足够两三年在外漂泊不用担心生计,但沈家已不是从前模样,花销自然是能省则省。 沈清秋原本向往西南走,逃到袭罗的故乡苗疆。只是那血玉生出的蛊虫直指西北,从洛阳往西北近了是长安,再远便到了龙门,若是更远……那就出了玉门关,到了塞北。他便与沈成乐约定,待婉儿生产完,便带婉儿去塞北,沈清秋会在塞北最大的客栈等着他们。 从血玉里钻出的蛊虫质地也如玉那般透着莹白,外表像极了小甲虫。蛊虫喜好鲜血的习惯没变,时不时就来咬沈清秋一口,它欺沈清秋是弱,对于袭罗却十分害怕。不过这也正常,袭罗对于那些蛊虫来说与王没有区别,平日袭罗呆的地方蛇虫鼠蚁都退的干干净净,若非有别的命令,那些东西是半步不敢靠近的。 如此这般,两人一路向西,往长安那处去了。天气虽冷,沈清秋却急着赶路,心下着急倒也不管不顾,三月初就到了长安。 三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沈清秋到长安时天气还未转暖,有些倒春寒的意味。 长安城近在眼前,远远的可以看见高筑的城墙,还有城门上挂着白布条,只是上面的内容却因为离的太远看不分明。 袭罗坐在马上,沈清秋在前面牵马,袭罗面貌姣好,沈清秋 却因为被通缉的缘故易了容,此时的容貌毫无亮点,这样看来这两人倒似落难的主子和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仆人。这几日,那匹驽马已驮不动他二人,沈清秋体谅袭罗便让他骑马,自己步行牵马。 走到城门前不远处,可以看到那白布上的字,沈清秋走在前面,看清了挂在城门上的东西,忽然不动了。 袭罗坐在马上,察觉到前面那人的异状,便往城门上方看去。 阳光有些耀眼,城门上挂着一几具满是血污蓬头垢面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腰部被捆绳子在一起,有风吹过便在空中摇晃,时而遮住略有些刺眼的太阳。尸体身后还一块白布,上书“沈毅藏玉,心怀不轨,诛其九族,悬沈府恶贼于城门三月,以醒世人。” 城门下来往行人不断,却对上面悬的尸体视而不见,想来也挂了有些时日了,只是因为天寒那尸体才没有腐败。 沈清秋抓着缰绳的手收紧,因为过度用力骨节已经发白,掌心的皮也被磨破,渗出血渍来。他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城门上悬着的尸体,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袭罗伸手掰开了他过分紧抓着缰绳的手,用自己的覆了上去。 沈清秋转头,只见到袭罗皱着眉朝他摇了摇头。他深吸了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那般,迈开了步子。直到走过城门,再也看不到那些被荡在空中的尸体。 “爹、娘、三哥、四哥,甚至已经出嫁的大姐、二姐……他们的夫家,其他有亲眷关系的人……全部都……” ☆、二七 沈清秋这人虽多情,但对于家人却是极为看重的。五年前他为了沈清霄的事一改平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样子,替他四处奔波寻求解蛊之法,袭罗就知道他对家人好过对情人数倍。 袭罗也知道,他有多重视家人,现在就有多痛苦。尽管心中知道沈家人怕是凶多吉少,但亲眼见到他们死后还不得入土为安,反被悬在城门上历经风霜……这情形比知道他们的死讯要难过千百倍。 两人坐在长安的酒楼大堂,周围人声鼎沸,嘈杂得很。袭罗喜静,只是先下的状况容不得多花银子包下二楼的雅间,他便微皱着眉头坐着等小二上菜。沈清秋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袭罗看得出来他不好受,只是他也不知怎么安慰那人。当日他回到苗寨见到蛊苗惨状之时,更多的是震惊和愤怒,悲伤之情却不曾有过。 人生生死死,至多不过百年,他在苗疆待了几百年,生死之事见过不少,早已将那些看淡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理解沈清秋的悲伤从何而来。 两人刚刚坐定不久,小二还要过会儿才上菜。大堂人多口杂,袭罗觉得烦闷也只能忍着,这时他却听到一人说道:“这沈家实在是不该,圣上要的东西竟然也敢藏着不交,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是活该。” 顺着声音寻过去,正看见一名穿着军服的汉子喝着酒,同身边的另一位兵卒打扮的人说着话。 袭罗移了视线去看沈清秋,之间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握着,眉宇间也隐隐显出愤怒之色,只是刻意忍着,当下没有发作罢了。袭罗不语,还是用他的手覆上沈清秋的,希望借着这个举动可以让他平息下来。 “沈家的老爷子胆子倒是不小,当初赫连家的人都没把这事儿给兜住,他竟把这东西藏了这么久……” “若不是烈王爷一直在查当年的案子,沈家倒也不会这么被揪出来。” “烈王爷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只是沈家还有几个人流落在外尚未归案,这可把我们忙坏了。” “那些个人都是沈家年轻辈的,想来是老头子留了一手,逮了江陵那帮人,却抓漏了洛阳的。” “那群人倒是狡猾,竟让报信的小厮先上马车,追着那马车跑了一天一夜才发现追错人了……如今已过了一月有余那几人怕是早就跑远了,天大地大,要到何处去抓……?” “大哥莫提这事,我们只是办事的小卒,上头来了命令便奉命行事 !还是喝酒!” 沈清秋听着那两个兵卒的对话,绷紧了身子,最终还是熬不住站起身回了客房。袭罗亦跟着一起,离座前还不忘吩咐小二将菜送到房里。 甫一进门,沈清秋便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在了桌上。袭罗关门的时候听见这砸桌子的巨响也吓了一跳,辛亏桌子是上好的黄梨木制的,倒也没塌。 袭罗大抵也知道若是自己亲人方逝,尸体被人悬在城墙上,还要被旁的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想必也会不好受,只是袭罗无亲无故,向来不知亲眷为何物,也不知道沈清秋的痛楚在哪里,不懂怎么安慰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袭罗……”先开口的是沈清秋,他从正面轻轻环住了袭罗,将脸埋在他肩窝,“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袭罗刚开始被抱住时略微有些吃惊,听他这么说便也放松了身体,还用手抚他的背。 这番温情的时刻持续了一会儿,两人谁也没出声,只是无言的相拥着。袭罗一边抚着沈清秋的背一边踌躇着开口道:“我无父无母,初见戮欺之时他便要我无心无情,此身虽是戮欺之子,但我与他却无半分亲情……所以……” “我不懂的为什么难过。但若死的那人是小玖,我定然会不开心;再一想,若是你死了还被人悬在城门上供人嘲讽唾弃,我定然是气极。” “你难过大抵是因为在你心中,那些人是极为重要的……可你这样,我看了也难过……你若真的看重我、或是心中有我,便别再这样让我难过了……”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29 遇蛊 作者:繁先 “我认识的沈清秋几时会这般狼狈了?” 说道后来,袭罗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沈清秋尚未听过袭罗说这么多话,更何况这话听着倒挺像是哄他开心的,心中不免欣喜。丧亲的抑郁被这番话冲得淡了些。 “你若是心疼我,便与我亲近亲近……嗯?”沈清秋说着,便吻了上去。 袭罗其实并不讨厌这嘴对嘴的事情,相反而很喜欢,先前并不常做是因为他把这事看得极重,而沈清秋但凡与他嘴对嘴亲了一会儿,下面就开始不老实,袭罗觉得后面的事情过于污秽,脏了先前那个美好的吻。 两人唇舌纠缠,缠绵不分,沈清秋被吻到手软脚软才与他分开,吸了几口气又继续这事。这两个人互相搂着抱着,一路从桌边亲到了床上。 袭罗发觉的身子一沉,紧接着就看见沈清秋躺倒在床上,而自己则 把他压在身下亲吻,一时间有种征服的愉悦感,袭罗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心下疑惑,又发觉沈清秋□紧贴着自己,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隔着衣料在他腿上磨蹭。 他心知这人又是起了不好的心思,心中虽然厌恶,但也不好像上次那样拂袖离开,便道:“你这色胚,亲你两下就想这样了!” 沈清秋心道:这是天大的冤枉,哪个男人被你这么亲还搂搂抱抱的都没有反应,那他一定是有什么隐疾!更何况他有三四个月未曾发泄过,亲热的时候起了反应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和你一样清心寡欲……我都好几个月没有,你这样我当然会……”沈清秋欲言又止,生怕哪里说的过了,惹了身上那人生气。 袭罗这人奇怪得很,不管怎么耳鬓厮磨,做那些亲近事情都很难激起他的欲望,若不是沈清秋还记得当初在苗疆时他有过还算不错的反应,倒真以为他有什么隐疾。 “坏胚!你就这么想做那事?” “我憋的难受,你连用手帮我都不肯,却喜欢到处点火……我是个正常男人,怎会好受?” 这边听着沈清秋的辩解倒有些释然,道:“我天生不喜欢那事,只觉得脏的很……” 沈清秋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又听袭罗继续说道:“不过,你的话倒也不是让人觉得很难过……但我与常人不同,若是你对我做了那事,只怕你受不了……” “你要在上就在上,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废话!”沈清秋被他弄得受不了了,脸涨的通红,下面也涨的有些疼了,“那你先摸摸我……下面好疼……都哭了……” 袭罗也不知这是自己被调戏了,伸手碰了沈清秋那处,入手的确有些濡湿的感觉。两人往床铺里滚了一番,面对着面侧身躺在床上。 沈清秋的手也溜到了袭罗裤子底下,找到了那个要命的东西开始动作起来。 两人动作渐入佳境,沈清秋本想着这次总算能随了他的愿,却不料听到推门的吱呀声。 “二位客官,小的在门口叫了好久,这菜可要……”那小二端着菜盘上了楼,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便推门进了,谁料却撞到里面的人在做那好事,只消瞄了一眼便知道自己不能多留。 好在两人此时衣着虽然凌乱,但还算完好的穿在身上,也没被人看去。这小二也见过不少那档子事,自 然不会随便伸张。 沈清秋被扫了兴,随手给了小二一点银子,就让他去了。 “小的什么也没看到!二位爷小的这就先退下了!”这小二接了银钱,很快的退下了,离开前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二八 二八 两人正进行到紧要的地方,差一点就剥了对方的衣衫□相对,偏偏那小二此时进了房,搅黄了这桩“好事”。 那小二虽是识趣,但大白天的二人也再无兴致做那事,尤其是沈清秋的那东西被那小二这么一吓,就不争气的萎了,个中滋味真是不甚畅快。 沈清秋理了理衣衫,对着铜镜把那有些剥落的人皮面具又仔细的贴了一番,恢复成最初那般平淡无奇的样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着镜中那张脸思忖道:这张脸相貌平凡,他方才就是用这样的去亲那人,那人竟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 “这张脸丑得狠,你也不在意?”沈清秋思索之间,这句话脱口而出。 这话传到袭罗的耳里,只换来一句:“是美是丑,都是你沈清秋。”袭罗说完,侧身看了一眼沈清秋,又道:“我出去看看,你虽是移型换貌了,但终究身形不变,万一叫人看出来了可不妙,便留在这里少露面的好。” 沈清秋应了声,看着袭罗出门的样子,忽然有种小媳妇待在家里等夫婿归来的感受。想到这儿,沈清秋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才不是什么小媳妇! 袭罗喜欢安静,因此很少到街上逛,多数都待在房里足不出户。这几个月带着沈清秋一路西行到了长安,正要北上去塞外,身上的行囊却是完全没变过。他置了些干粮,正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瞄到了一样熟悉的物件。 一支兽骨做的笛子悬在当铺的墙上,只消这一眼,袭罗就认出了这支笛子。 这笛子是多年前苗寨的神婆送他的虫笛,后来蛊苗灭族,袭罗离开的时候一并将这笛子带走了。五年漂泊,遇见沈清秋之前他盘缠用尽,这才把这笛子当了充作路费,没想到当了这笛子之后就遇上了沈清秋,更没想到当初在琴川当了的东西会在这儿再次看见。 袭罗站在门前盯着那笛子很久,后来才鬼使神差的进了店门,向那当铺的伙计询问:“这笛子从何而来?” “我们掌柜的上个月从分铺带回来的,这位……可是看上了这笛子?”当铺伙计说到这儿,从头到脚打量了袭罗一番,袭罗穿的只是寻常百姓的着装,并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他生的好看,行为举止也不似粗陋莽夫,兴许是个深藏不漏的,那伙计一时也不好确定,只道,“只是我家掌柜的对这笛子喜欢得很,这位公子若是想要掌柜的割爱,银 子怕是少不了的。” 他这话说得中肯,也不得罪人,有钱的自是千方百计的要将这东西买下,若是没钱的也就知难而退了。 “这笛子本就是我的东西,当初我在琴川的当铺当了,如今我要赎回来,又当如何算?” 这当铺伙计也没料到袭罗会说这么一段话,不过他到底是见过点世面的,圆滑的很倒也是对答如流:“我们店有规矩,三个月内当的东西可以赎回,这位公子,您这东西恐怕早就过了三月之期,已不再是您的了,若是想要还需再花银子让我家掌柜的割爱才行。” 眼下正在逃命的路上,袭罗自然是不会乱花银子。这次他见到这笛子,也觉得与它有缘,又是跟着自己这么久的东西,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这便是我叨扰了……我虽喜欢这笛子,却是没有让掌柜的割爱的能力,这便走了。” 袭罗道了别,正欲离开时,却见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黄灰衣服的小厮。这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虽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孔,却并不使人看着无比养眼,反倒给人一种压抑而严肃的感觉。他穿着一袭深红色的华服,领口袖口还有身上都用金丝线勾勒出的华美图案,腰间配着锦囊,那锦囊的颜色花纹都非寻常富贵人家可用,都是皇家之物。 “还请门口这位公子留步。”那人开口道。 店里的伙计见那人来了,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诚惶诚恐的迎道:“烈王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小店?可是又要看看那些玉器古玩的物什?” “先不看那些东西。”那华服男人抬眼看了那笛子,又道,“这笛子我出银子买下了,就送给那位公子。”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0 遇蛊 作者:繁先 伙计听见这话,立刻招呼了人,麻利的用梯子扶上墙,将那笛子取下。 袭罗有些诧异,却不露声色的看着那男人。那人像是没注意到袭罗的视线似的,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接着很快就有人端茶送水上来,还备了小点心。 伙计把那笛子包好了交给袭罗,一面还对他使眼色:拿了东西快走,还要人再送你不成? 袭罗自然也是识相的,离开了那当铺之后没多久,就见那铺子关了门,专心迎接里头那客人了。 先前那人被人唤“烈王爷”,那不就是赫连峥的那个?只是见他这般肃穆的模样,也想不出是那种在家养着男宠禁脔的人…… 而且他刚才怎么会帮自己买下那笛子?袭罗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遂又顾忌那人身份,确认了自己身后没有跟踪的人,这才买齐了东西回客栈。 沈清秋在客栈里闷了一天,终于见着袭罗回来,又看见袭罗带回来的东西,也有些疑惑。 “这是……” 袭罗将笛身上缠着的布解开,露出洁白的笛身来,这笛子通体雪白,乃是兽骨所制,底端还有刻有苗文,看着极为美观。 “我路过当铺,看见这东西就将它要了回来。当初在琴川将它当了的时候觉得并无不妥,如今又见到却是舍不得了,只是……”袭罗把他遇到那锦衣男人的事情说了一番。 沈清秋自然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 其实说起那烈王爷也是有些坊间传闻的:这烈王爷是先帝的嫡子,乃是皇后所出,由叶氏皇帝起名为景修。他虽非长子,但也是嫡系,再加上天资聪颖,若是让他继承大统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太子之位先立后废,最后还是选了其他嫔妃的皇长子。按理说被废的叶景修从此应该一蹶不振,就算勉强留下一条命也会失了帝皇恩宠,可实际上,他这太子虽是被废了,先帝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封了他爵位留在皇城脚下,他的封号就是熙烈,此后别人也就称他一声烈王爷。 后来太子遇刺,先帝年老病重,又迟迟不拟诏书,使得太子之位悬空多时,直到先帝死前才让皇长孙继位,这皇长孙尚幼,最后掌权的还是他叶景修……这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谁也想不明白先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事暂且不提,沈家的事多半和那人脱不了干系,你回来时可发现有人跟着?”沈清秋想不明白叶景修此举为何,便转而关心起别的来。 “我在城内绕了许久,没发现有人跟着。”袭罗把那笛子包好了,收到行囊里,“虽说如此,这里终究是皇城,明日就走吧。早日出了关,你就没事了……” 沈清秋点了点头,用过晚膳之后,也和衣睡了。他先前被袭罗那番话一说,心中烦乱,当然没了之前的龌龊心思,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另一边,叶景修回了烈王府,没去主屋歇着,照例去了赫连峥所在的听澜苑。府中做事的人早就熟知这一点,一切都打点的非常妥帖。 叶景修甫一进门,就见到赫连峥坐在床沿上不知在想些什 么心事。 ——这赫连峥自从那天被他从洛阳逮回来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整日里心事重重。 “我今天出门见到了你在洛阳认识的人,算是报答他收留你,替他买下了件东西。” “那个人似乎已经解开了血玉的谜,正准备去塞北关外,沈家老五当然也跟他在一起……你说,要是沈家老五见到他四哥还活着,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赫连峥听到这话,用复杂的目光盯住了叶景修。 “我……求你收手吧……求你……” 赫连峥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抑了太多,痛苦、无奈、不甘还有希冀全都混在了一起,竟然流下了男儿泪来。 ☆、二九 “我求你收手吧……景修哥哥……” 叶景修一怔,上一次赫连峥叫他名字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赫连家尚未没落,赫莲真是他身边的伴读,他还是东宫太子。赫连峥比他小六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用软糯糯的声音叫他一声“景修哥哥”,只是那时他年纪尚小,口齿不清,一声“哥哥”喊成了“蝈蝈”……如今物是人非,赫连峥早就长大,不再是赫连家的长孙,他身边的伴读,只是一个入了贱籍的倌儿,连奴才都及不上。 “我做了这么多事,全是为了你。”叶景修从回忆中脱身,不耐地皱起了眉,“多说无益!” “呵,你杀的那些人,作下的孽也是为了我?我是什么身份,有何德何能让你烈王爷为了我苦心孤诣这么多年?” 叶景修脸上一凝,道:“你是我所爱之人,我做的事情自然都是一心为你。” “我若说我不稀罕什么贱籍奴籍,只求你收手,你可答应?”赫连峥见那人闭口不答,冷笑道,“我并非你所爱,权势地位才是你正真想要的,纵然你真的对我有情……那也是在你功成名就之后的锦上添花。” “你为了那位置费尽心机,旁的不谈……那小皇帝他虽不是你的骨肉可好歹是你的亲侄子,你就忍心害他?” “皇家无情,他生在这个冷情地方自是要有这个准备的。”他面色冷然,丝毫不为所动。 “好一个皇家无情……你既冷情,做什么不愿大方的承认你是权利熏心,还把这些都归到我头上来?”赫连峥说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了愤怒之情,对那人的语气更加强硬,“是你作下的孽,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承担,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还要我死后也和你一起下阿鼻地狱?” 赫连峥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叶景修,他这几日本就心事不畅,这般发起怒来也是口不择言:“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我既然能救你,也能要了你的命!”话一出口,手就抓上了赫连峥的脖子。 赫连峥被他扼住咽喉,却毫不动摇,眼中一片死寂。叶景修的手不可抑制地收紧,被掐住脖子的人很快就面颊泛红,眼角也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将死的不甘和惧怕。叶景修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在那人承受不了眼珠上翻的时候松开了手。 “咳咳、咳……你以为……我想活吗?”赫连峥得了说 话的机会,用那双沾了眼泪,有些发红的上挑凤眼盯着对方,“你怎么会杀我……你情愿让我做个人人可欺的贱人也要保住我的命,怎么会杀我?哈……” 叶景修看着这人如此反应无话可说,带着满腹怨气拂袖离去,惊得站在门口等候差遣的小厮都不敢跟上。 或许他叶景修真的做错了事,当初不该保下赫连峥,他虽然保住了赫连峥的命,却把那人的尊严毁得干干净净。但是只要他手上大权在握,赫连峥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掌控,一辈子都会在他的掌握下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巩固他的势力和地位,登上权利的顶端,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过分,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一直以来,叶景修都是如此认为的。 沈清秋和袭罗在客栈过了一晚,第二日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此番他们出了长安便要往龙门去,待出了玉门关,与成乐他们在塞北碰面后便去寻血玉所指的宝物。 袭罗为免沈清秋触景生情,走的是北城门,并没有走来时的路。两人都不熟悉北地,因此他们这次并不打算单独出关,而是准备寻一支商队与他们同行。等到出了长安城,他们也未急着走远,而是坐在城郊的茶摊边喝了几碗茶。 这茶摊上多数是到处走动的商贾小贩,也有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士。眼下刚过了二月,出关往波斯的商人多在这几天上路,搭上顺风车的几率也更大些。 现在时辰尚早,沈清秋听着旁人说些江湖传闻打发时间,袭罗自然是对那些全无兴趣的,手中捧着茶碗,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正喝着茶,此时走来一名穿着黑衣,带着蒙纱斗笠的男子坐到了他们桌上。那人把佩刀放在桌上,解了包袱放在一边,这便入座了。 袭罗抬眼看到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遂又转过头不再看了。沈清秋环顾四周,周围已经没有空余桌子,他们这里的确是比较清静空闲的地方,也难怪这怪人会和他们拼桌。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1 遇蛊 作者:繁先 茶摊伙计也不管这人看上去有多神秘,依旧热情的招待了他。这人喝了茶,忽然开口问道:“二位往何处去?”这声音听着浑厚有力,沈清秋一时间觉得似是在哪儿听过,觉得万分熟悉。 袭罗像没听到似的,歪着头,目光停在远处一棵刚刚冒出绿芽的树上。 沈清秋不想开罪那人,只好回:“往关外。” “哦?可是等在此处,要和商贾同行的?”那人一语中的,沈清秋只得点了点头。 那人又道:“龙门驿站,往北十里外有一颗白杨树,三个月前我路过那里,正想到家中亲眷,也不知兄弟子侄先下如何……”这话说道一半,这人便拿起了刀,在桌上留下了几枚铜板,起身离开了。 沈清秋觉得那人奇怪,抬手喝了口茶,这才注意到那人放在身边的包袱还未带走。他欲出声去唤,可惜那人已经走在几十步开外,听不到他的话了。 茶摊伙计上来收了铜板,见那凳上的包袱,顿了顿道:“二位的东西还请收好了。” 沈清秋想说那包袱不是自己的,却见到袭罗先他一步将那包袱拿了过来,见到袭罗如此动作,他便也乖乖闭了嘴。 袭罗解开那包袱,里面用锦缎包着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封信。那封信上没有署名,打开看了里面只写着一句话: “一切安好,勿要担心。” 沈清秋收了这信,抓着信封的手在颤抖,口中喃喃:“四哥还活着……刚才那人是四哥,他认出我了……” 沈清秋和他四哥沈清河并不亲密。沈清河常年在洛阳,极少回江陵,沈清秋至多在中秋重阳时见过几面,年末他也是不回江陵的,因此刚才他才没有认出来,只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 “我易了容,已不再是原本的容貌,他是如何知道的?”沈清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人皮面具好好的附在他脸上,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脸虽然变了,但框架仍在,况且你身形未改,这易容的法子只骗得了不相熟的路人,他好歹是你哥哥,自然认得出来。”袭罗一边解释,心中却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先前那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叫人心神不宁的。 “他先前已经试探过你,约你在龙门驿站北十里的白杨树见面,不论如何,还是赶快北上的好。” 沈清秋点了点头,现在情况复杂,眼前茫然如雾中看花,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先是因为抄家问斩的事情火速逃离了洛阳,安顿好了成乐和婉儿之后又跟着蛊虫指引一路赶往塞北。 这将近三个月来,对于这一切的起因他却是不甚明白的。若说是因为当年祖辈藏了血玉触怒了朝廷,惹得江陵一霸就这么没落,一家老小甚至连菜市砍头这一步都跳过,直接被处死在牢中……这说法实在有些牵强。 血玉的事情应该 是一早就漏了出去,当初沈老爷子要沈清秋带着那玉出江陵就是因为这一点。因此在渡船上沈清秋就遭遇了要来夺玉的人,只是那股势力畏首畏尾,不敢真正大打出手,唯恐让官面上的人知道了。若说那事江湖势力,委实说不过去。江湖中人做事不似他们那般,向来又快又狠,沈清秋这条命也极难保下。 只能说之前来夺玉的不是纯正的江湖势力,许是和朝廷有什么瓜葛。而后来,血玉的事情传到了上边人的耳中,才让沈家这般遭了难。只是这一切都是推断,其中真真假假,叫人难辨。 这些事情,这三个月来沈清秋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每想到这些,都像入了无解迷局,怎么想都想不通透。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我还是稳定隔日更吧,快开学了我再努力一把多存点^ ^开学也会保持更新不会断的 ☆、三〇 两人这会儿在茶摊上又坐了一会儿,远远地瞧见有个商队出了城。这队伍不大不小,带头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运的是绫罗绸缎和上好的玉器。 袭罗也看到了,向沈清秋使了个眼色,沈清秋略一颔首,两人便往那商队的方向去了。 中途拦下了其中一人,阐明缘由之后,那人摇了摇头,说这事不归他管,并不让他们同行。不过两人这一拦,倒是让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领队的瘦小男子,走了过来,嚷嚷着问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我和我家少爷准备出关,无奈两人对北地都不熟悉,单独上路唯恐出了要命的差错,这才想和您的商队同行。”沈清秋解释道,这段日子在外,他都谎称自己和袭罗是主仆关系。至于为什么他是仆袭罗是主——沈清秋自认自己没那个使唤袭罗的胆子,他自己亲力亲为献些殷勤倒是可以。 “况且我看这商队的护卫有些不足,我也算学过些拳脚功夫,年前也在镖局当过镖师,作为护卫也能派上些用处。” 那瘦小男子听了沈清秋的一番话还是有些犹豫,他这商队的确护卫人手不过,若是在之前,也可请镖师前来。无奈前几个月沈家忽然倒了,这沈家的镖局本就在中原一家独大,如今一夜之间出了事,业界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这次出来带的那些护卫也是临时在武馆找来的青壮,并不足以护住这些货物。 可眼前这两人来路不明……也不知可不可信。他心下纠结时,听到身后传来少女清亮的声音:“既然那人会武,便让他耍一耍!若真是好把式那留下跟我们一起走又有何妨?” 沈清秋听见这说话的声音,往后一看,就见一名穿着宝蓝衣裙的少女从车上跳下。那少女刚刚站定,就抽出身边人腰间的刀,抛给了沈清秋。 “大小姐……这事……”那瘦小的男人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少女瞪了回去,遂不再开口了。 沈清秋接下了刀,在那名少女探究的目光下舞了起来。他自小就修习武功,拳脚功夫当然过硬,他们这些走镖的,大多使得都是刀,沈清秋从小耳濡目染,刀法虽不是十分精进,但单单是舞起来也有那么一两分精妙的地方,唬人自然是是绰绰有余。 那少女似是颇为满意,看到忘情之处自己也抽了刀上前。 沈清秋没想到少女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反应不及— —他虽会舞这刀法,但平日疏于操练,实战的经验少之又少,他这次接刀时慢了一步,所幸那少女并不是高手,也堪堪格挡下了。 少女正到兴起之处,这一下当然不会停手,便运起她并不纯熟的刀法在此攻过来,沈清秋无奈只好奉陪。一时间两人难分上下——沈清秋使刀是半吊子,那少女也只会些皮毛,两人缠斗起来,一时间也停不下来。沈清秋既没有一击分胜负的能力,也不好输给了少女丢了面子,只能继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少女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动作一慢叫沈清秋得了空,刀尖直冲少女的腹部捅去,沈清秋也没料到这一招会得手,此时收刀也于事无补,定会伤到那人。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到灰白的影子一闪,袭罗拖住那少女的腰,把她往后一拉—— 也是这一瞬间,她被人拉到怀中,避过了必会见血的那一击。这少女一袭宝蓝色的衣裙有些乱了,刚刚那一刀确实惊险,叫她自己都吓得呼吸一怔,心跳的极快。 少女抬头去看袭罗,见到袭罗一张精致的脸孔,心跳得似乎更快了。袭罗本就长得好看,这下在那少女眼中更是成了神明一样的人。 袭罗很快就放开了她,退到一边站好,道:“既是想要和小秋比试,也要挑准了时候。刀剑无眼,伤了姑娘贵体可不好。”他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神情,声音平静却是极为好听的。 那少女涨红了脸,支吾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在这里向公子赔不是了,我看这公子的随从那一套江湖刀法耍得极好,这才情不自禁想与他交手……本是无意冲撞的。” “我柳梦色言出必践,自会让二位同行,请吧!”她转身邀了二人上随行的马车,自己也跃上车板,招呼商队再次出发。 柳梦色身后的瘦小男人也不再说什么,上了自己的马,把那位大小姐的话招呼给了其他人。 此时沈清秋已将那刀还了回去,反身站在袭罗身边,或许是袭罗刚才的那番话,他此时真有一种自己是那人随从的错觉。这时又想到袭罗先前勾着那柳梦色的腰肢说话的样子,虽是知道袭罗没有那份心思,但柳梦色满脸飞霞的样子却是让他心里却是来了气,好在一张人皮面具格挡住了他的表情,外人开来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两人上车的时候,沈清秋扶住了袭罗,趁着这个机会明目张胆地贴近他,在那人耳边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2 遇蛊 作者:繁先 说道:“这柳姑娘可对你有意,你却是如何想的?” 袭罗却回以一笑,小声道:“我自然不会像你那般平白招惹别人,女儿家的心思变得快,你若是气恼,就自己让她断了那心思又如何?”他说话的时候右手的食指在上唇轻划了一下,原本淡色的唇被这一下弄得有些红润,看得沈清秋心神荡漾,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们没在上车的时候多说,很快就进了柳梦色的马车。 “适才匆忙,梦色还未请教公子姓名,敢问公子……?”这会儿上了马车,柳梦色生性大胆,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不羁,便与袭罗说起话来。沈清秋先前自称是随从,理所当然的被袭罗迷得晕头转向的柳大小姐当成人形背景忽略了。 袭罗当然回的是“江庭”这个假名,柳大小姐见袭罗并不讨厌的样子,便一溜的说了好多。 柳梦色的言谈之中透露了很多自己的消息:她是柳家的大小姐,柳家是长安的富户,经营着玉器古玩,还有几家绸缎庄,并且每年都会有商队去往波斯,用玉器古玩还有绸缎换些中原罕见的物件回来。柳老爷膝下无子,只有柳梦色一个女儿,自小百般宠爱着。柳梦色虽然不像一般大小姐那般刁蛮无礼,却并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书达礼的人,反而崇尚武学,请了先生教自己拳脚功夫和各式兵器。她最得她父亲宠爱,因此谁也拦不得她,这次跟着商队离开长安也是她在家大闹一场后得到的结果。 袭罗听柳梦色说个不停,自己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应几声,既不表现出好奇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谈及自己时,他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如今只剩子遥一人,多说无益,只是徒添伤心事罢了。” 柳梦色也不再揭他伤疤,自顾自的又说了一番,见袭罗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心中也隐隐猜到了那人对自己怕是没有意思的。只是她今年正值二八年华,正是女孩儿家情窦初开的时候,虽是有些失落,但也不愿就这么放弃。 她说着说着停下了,沈清秋只当她是说累了,却不知这小丫头心里在盘算着怎么讨得江公子的欢心,好让他多注意自己…… 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待到傍晚也没出长安地界,商队在一个小镇子歇了下来,一行人住进了当地的小客栈。这客栈本就不大,这个时节正好是商队聚集着出关的日子,客栈挤满了人。客满了,客房当然不会一人一间,同行的护卫大多四五人挤在一间。 袭罗 被柳梦色视作宾客,得了一间上房,原本被支去和其他护卫挤在一间的沈清秋也被袭罗一句话留了下来,两人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一起。 入了客栈,沈清秋关了门就搂住袭罗,抱着他深吻。袭罗微微一怔也很配合的回抱他,比他更加热情的吻回去。 袭罗对于亲吻的事情非常热衷,但是对之后的交呵呵合却没什么兴趣。他的欲念本就淡漠,不是直接的刺激根本挑不起那种兴致。这种嘴对着嘴,口舌交缠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情人间最亲密的举动了,因此为了表示他对于沈清秋的喜欢,每次都是亲的很卖力,尽可能的逗弄着对方。 沈清秋这次当然又被吻到脱力,晕头转向的差点昏死过去,因此并没有发觉刚才他们两人吻得啧啧有声的时候,门缝外还有别人。 且说这柳梦色柳大小姐本来无意去偷看人家,只是她少女情怀,满腹相思不可说,想着偷偷看看那位玉树临风的江公子也好,却不料见到了这幕对她而言惊世骇俗的事情。柳大小姐当下就惊慌失措,也不知心中如何五味陈杂,就这么慌张的回了自己的房,心跳的比那时见到袭罗还要快。 沈清秋没注意到,感官极好的袭罗却是听到了她远去的脚步声,他有些愉悦地弯起了嘴角,又亲了亲沈清秋的脸颊,道:“明天这柳姑娘说不定就不这么缠着我了……” 沈清秋却是不明所以,不过他此刻正满足,知道自己在袭罗心里地位非凡,不再去管那些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一点一点步入核心部分=w= PS: 因为上次的榜单更新不到位被关小黑屋了,点击一下掉了下来TUT【好吧这个问题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打脸)】 各位看官能否留言则个……【←不对你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 总之……我不知道怎么买萌求留言【捂脸】 ☆、三一 商队在客栈里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早便启程。 沈清秋和袭罗洗漱完毕,一齐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柳梦色站在商队边招呼着队伍出发。 柳梦色见到两人,脸上神色微变,视线游移了一番,又做起手上的事情来,等到两人走近了,才尴尬地说道:“江公子……先上车吧。”她不复昨日热情,看向袭罗的目光中更是带着道不明的情愫,迷恋之中又夹杂些旁的东西。 沈清秋当然是不明所以,他虽然和柳梦色接触不多,但昨日相处下来也觉得这少女年纪虽小,又是从小被家里宠着的,但性情不坏,反倒十分豪爽大气,颇有江湖女侠的风范。这会儿他又想到袭罗昨晚说的话,心道:不知袭罗到底偷偷做了些什么,才让这柳姑娘变得这般不自然。 即便沈清秋心中有诸多疑惑,商队的行程还是一样不会变的。他和袭罗依然和柳梦色同车,只是今天的柳大小姐全然不似昨日,坐在车里不说话,却总是悄悄的注意他和袭罗。沈清秋也是有些类似经验的,见到柳大小姐这样的举动,心下一沉,想着:自己和袭罗的那档子事情,她莫非是看出些什么了? 当朝虽然不忌讳男风,但是正真做起这些事情来,也得多藏着掖着点,因为在多数人的眼中,男人和男人的那档子事就是龌龊而见不得光的。那些个家里被权贵养着的男宠娈童,实质上做的是和姬妾一样的事情,名义上却是府里的贱奴,就是同样在烟花之地倚门卖笑的,相公都要比□更低等一些。若说笑贫不笑娼,旁人不笑□,但一定会笑相公。 沈清秋一下想了很多,这事情放在以前他当然不会在意,那时候他是沈家五子,旁人见了还会客气的喊一声:“沈五公子”,碰上巴结的更是会叫上一句“爷”,他做什么事情旁人都不敢笑话,可他现在一无所有,再没有什么能让别人忌惮敬畏的,和袭罗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怕是会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柳梦色在看袭罗和沈清秋,沈清秋也在偷偷注意柳梦色,他见她只是目光不断地在自己和袭罗身上游移,也知道她不论多少总是隐隐猜到一些了。但这目光不见鄙夷不屑,倒是探究和些许不甘多些。 这一路无言,商队行进的速度倒是有些快了,到了原本的乡镇天色还早。柳梦色似乎是打量那二人出了神,接过地图草草看了一眼,又吩咐商队继续行进,晚些时候到下一个城镇再歇息。 & 谁想柳梦色根本没看那地图,按照商队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乡镇。这一走又是两三个时辰,等到天色渐晚,商队卡在半途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露宿野外。 露宿郊外,夜里自然是需要人守夜的。柳梦色坚持以身作则,前半夜都是她在守着。袭罗和沈清秋虽说是柳梦色的“朋友”,但人在屋檐下,也没有主人没睡,自己在一边酣然的道理,只好陪着柳梦色一起。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众人吃了些干粮垫肚子,全都都歇下的时候,柳梦色坐在篝火旁忽然开口:“江公子和……秋公子,你们……” 柳梦色说话的时候,周围只有袭罗和沈清秋两个人,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橙明的火光映在脸上,显出些暧昧的感觉来。如今刚入春,虽是在树林里耳边却没有虫鸣,夜里无风,只有篝火里的木柴被灼烤发出“噼啪”的响声——柳梦色说话的时候,正是这样宁静到不可思议的环境。 “你们……你们……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们……是不是……”柳梦色终究是女儿家,就算平日里说话再怎么不忌讳,也无法说出“昨晚我见你们亲作一团,很是亲密的样子,敢问二位可是断袖?”这种话。 见柳梦色支支吾吾的,袭罗只好自己接了话,道:“我却是喜欢小秋,他和我倒也算是两情相悦。你可是看到我和他亲热吓着了?若是觉得我们污秽,不屑和我们同行,我二人也不会赖着不走……” 沈清秋听到这里,抓住了奚落的袖子。 “不会!江公子你听我说……我、梦色只是觉得惊讶,这才想开口确认一番……绝无唾弃之意!”柳梦色急急的打断了,“实不相瞒,我本对江公子有倾慕之意,因此才处处照顾。既然江公子已有所爱,梦色当然不会再想那事情,自会断了那念头。” “只是,梦色倾慕不成,仍是想交江公子这个朋友,况且……我还想和秋公子讨教些功夫。不知二位可愿意?” 柳梦色说这话的时候自然万分真诚,二人自然应了。 经过这般折腾之后,三人的关系倒真如朋友一般。柳梦色这少女情怀来的快去得也快,她对于袭罗的喜欢只是源于懵懂的悸动,这种感情还没有开始生根成长就被那人拔了个一干二净,没过几日柳梦色就恢复了常态。在她面前,二人也不必顾忌,比在旁人面前更加亲昵。 商队一路向北,三个月后终 于到了龙门边界。一队人都把马换成了耐旱耐饥的骆驼,同是领头的那个瘦小男人的坐骑也换成了体力较好但卖相比较差的短腿驽马。柳梦色之前坐的马车也换成了骆驼。在边界重新补充了干粮和水之后,商队化身为驼队跟着指路人再次出发,行走在茫茫沙漠之中。 龙门荒漠之中常有马贼出没,先前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众人都有些放松。如今到了这荒凉地界上,却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力来对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一批穷凶极恶的马贼。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3 遇蛊 作者:繁先 在荒漠中走了约有一两个时辰,烈阳照得人提不起精神来,柳梦色便吩咐众人停下歇息,喝了水再继续上路。 休息之时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整个商队的人此时都放下了警惕,就着水吃了些干粮,补充了体力等着一会儿再次出发。 袭罗听力极好,这会儿正饮着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不正常的震动,就如同马蹄跺在沙地上那般。他动作一滞,沈清秋自然明白他又发现了什么不对的。 “怎么?” “我像是听见有马蹄声……这就近了。”袭罗说完,朝柳梦色所在的位置看去,“柳姑娘,快让商队戒备起来!” 他这话刚刚说完,那些耳力好的,贴着地面也能够隐隐听到马蹄声了,整队人重新打起精神戒备起来,耳边的马蹄声愈来愈响,那伙人自然离得越来越近。 沈清秋到底是以前走过镖的,见这商队的护卫多数是武馆里找来的,不如镖师有经验,也不懂送镖运镖时的站位,这会儿得了空立刻部署起来。 他们这支商队并没有托镖,因此既无镖车也没有镖旗,若是遇到道上的人却是报不上名号的,若是他交涉不成,那么定是少不了一场兵戎相见。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商队面前。这是一伙大约十几人的马贼,各个手拿长枪,端的是一副矫勇善战的骑兵模样,只是长得凶神恶煞,一眼就知道不是善类。 沈清秋上前一步,朗声喊道:“朋友们,灯笼扯高一点,我们这是个黄草窑子!(道上黑话,大意为:朋友们,将眼光放远一点,我们这是无钱财的人家!)” 那伙马贼听了没什么反应,领头的几个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沈清秋皱了皱眉,又喊道:“朋友踩宽着点,过来就是条子扫,片子咬。(朋友放过这商队吧,否则过来便用枪扎、用刀砍你!)” & 谁料这伙马贼模样的人仍是一脸疑惑,沉默了几秒,道:“东西留下,否则休怪爷爷我无情!说着,便挥着手中长枪攻了过来。” 沈清秋一凛,喊道:“这伙人来历不明,不是道上的!大家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多了几个留言,我很开心^ ^,似乎求留言的话还是有点用的……不过说的多了大家也烦了不是,之后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喜欢的话欢迎留下你的脚印== 明天就开学了,我争取不断更【握拳】保持隔日更的速度 ☆、三二 方才沈清秋的那两句话是道上的行话,他们先前走镖时,多是一路上挂着镖局旗号,口中喊着镖号。若是遇到拦路的人则会出面交涉,若是达不成妥协便抄了家伙,以命相搏。 那伙人显然是听不懂沈清秋所说的黑话,他们不是刚刚入门,就是别的势力伪装成的马贼,而且意不在商队的金银,而是沈清秋和袭罗! 他二人现在在荒漠,若是在此处遇上马贼,客死他乡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先前来夺血玉的人一直忌惮的事情到了此处却是正中他们下怀。 当初罗家的那件事情就是如此,那群人佯装劫财,实则是为了罗家的那块血玉,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沈清秋自己也会步上罗家的后尘。 这群人虽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却都手执长枪,骑在马上,而柳梦色商队的护卫只拿着刀斧,人数虽有二十多,但真正动起手来定是不敌对方。对方意在沈清秋和袭罗二人,动起手来自然也很有针对性,只是碍于商队护卫阻挠,才与他们交起手来。 柳梦色自是察觉到了这点,向袭罗投去疑惑目光。袭罗带着歉意,笑道:“是我二人惹上的麻烦,却让你们遭了罪。”袭罗还想再说些什么,前面马蹄已到了眼前,柳梦色抽刀格下来人长枪,冲袭罗喊道:“我既是交了你这个朋友,朋友有难我定然相帮!” 这柳梦色非但没有记恨袭罗将她牵扯进来,还无畏于眼前险境,不知该说是她仍是初生牛犊不识险要,还是真将那二人当作至交好友。但无论如何,柳梦色的不弃却是让袭罗有些撼动。他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却依然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以保自己一线生机。 原本想着柳梦色知道此事定会带着商队先行离开,不料这年轻少女却想与他和沈清秋生死同在——这情况当然比他一开始预料的要好。 商队的护卫对上马贼,无疑是步兵对上骑兵,毫无胜算可言。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人击下马,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沈清秋谙熟这点,眼前马匹已至,他却不逃不躲,反倒凝神静气,手拿着砍刀意图将马的前蹄砍下。他这做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测就会被马蹄所踏,性命不保。周围几个护卫已经受伤倒下,他自知凭借一人之力是在难有作为,但眼下也只好解决一个算一个,容不得他多想。 手起刀落之时,来人似乎也发现他的目的,急着收住缰绳,但此时已于事无补,沈清秋 这一刀砍下了马前面的双足,趁着这马痛极失去平衡之时闪到一边,再瞄准了落马的那人,手中大刀朝那人掷去,刀锋擦着那人颈部割开了喉口,又笔直往后来那人而去。 他这一刀击落了两人,周围马匹受惊也开始不安起来,但此时情况已然不妙,商队的护卫虽然都会武,但大多不是正统的护卫,只学了个花招子,这等生死场面何时见过?如今对上那队马贼已经倒下大半。 这等惊险时刻,却听到一声刺耳的笛音传来。这笛音声声,丝毫没有音律之美,呕哑嘲哳,又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叫人辨不清方位。 沈清秋自己被这笛音弄得心神不宁,反观周围,旁人似是没有听见似的,他正疑惑之际却发现对方的马匹听到这笛声更加躁动起来,没一会儿竟显出受惊之像。这些马匹到底也是参与过厮杀的,经过驯服之后战场血腥都能克服,都称得上是上好的战马,这会儿却躁动难安,硬是把背上的人抖落下来,才往四面八方逃窜。 笛声经久不停,等到商队护卫将来人全部收服之后,这刺耳笛音才越来越轻,最终停下了。沈清秋在这笛音渐弱的时候找到了声音的方向,正看见手执着兽骨虫笛的袭罗。 袭罗身边的柳梦色已经晕倒,看样子不是马贼所为,倒是袭罗趁她不备将她击晕的。袭罗注意到沈清秋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收了虫笛,右手食指伸出搭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沈清秋见袭罗这般也猜到几分,想来是他不想让柳梦色知道他有这等本事,才打晕了她。 此时护卫已然将来人制住,少数几个受了重伤逃走,在这荒漠之中也活不长久,便也不再去管了。被生擒的共有三人,都只受了点轻伤。他们这边商队的护卫也有死伤,最后活着的还剩下十五人。 柳梦色此时已然晕厥,领队的不在,剩下的人也没法自己做决断。沈清秋想起之前那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柳家商队的二把手,只是那人似乎不通武艺,也不知刚才躲到哪儿去了。正这么想的时候,他瞥到一边的沙丘,这人竟把自己的头埋在了沙子里,露出的后半截身体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再看他下半身的衣服已有湿痕,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已然失禁了。 “柳伯,人都走了,快出来吧!”沈清秋唤道,他先前听柳梦色这么叫那人,现在便也这么叫。 柳伯也察觉到周围没了动静,这才拱了拱身子,从沙坑里 抬起头来,露出被沙子烫的通红的脸。这柳伯仍是惊魂未定,但毕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命令商队整理好货物和死去人的尸体,整装上路,往西北的驿站去。 他说完这些才惊觉自己尿了裤子,脸上又是窘迫又是气恼,一红一白的煞是精彩。好在此时柳梦色也悠悠转醒,向商队众人交代了一番,开始和沈清秋和袭罗料理起被抓的那三人来。 此处往西北四十里外有间驿站,这个时节会有商队路过,也能招揽些生意。柳梦色的商队到了驿站,把骆驼、马匹都牵进马厩里,又把死去兄弟的尸骨烧了,放进空罐里,这才在驿站里休息起来。 此番商队里的几个护卫受了伤,不适宜继续上路,唯有选择在驿站里休息一段时间。 到了这里,袭罗和沈清秋却是不能再等。追着他们的人其实一直都未消失,只是在等他们离开中原地域,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死在荒漠。眼下和柳梦色的商队一道,看似平安无事,但若真的将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惹急了,只怕同他们在一起的全都会和他们在黄泉路上做伴。 晚间歇息的时候,两人同柳梦色说了此事。柳梦色听后,道:“我听说过半年前江陵沈家的事情。说是江陵那开镖局的沈家得了什么宝物惹怒天颜,弄得满门抄斩,只是仍有三人流落在外……当时这事闹的极大,大街小巷贴满了巡捕告示。你们,可就是那沈家的人?” 柳梦色神色凄然,又说:“江公子,江庭江子遥这名字想必也是假名了……我见你二人容貌与告示上所画不同,可是易了容?” 沈清秋见柳梦色这般,心想此处是北地荒漠,山高皇帝远,撤了这人皮面具也无妨,便默默的将那面具撕开,露出自己那张英俊的脸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4 遇蛊 作者:繁先 “我和他……并非主仆,我乃是沈家五子,名唤清秋。”他这下撕了面具说话,声音虽与之前并无二致,但原本一张其貌不扬的脸换成了俊俏的,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落魄的感觉,叫柳梦色觉得更加凄然了些。 “我们明日便走。” “既是如此,梦色也不强留。但还望二位记得,若是日后有难,便来长安柳府寻我。”柳梦色说罢,将自己头上的一朵簪花摘了下来,“拿着这个,柳府的人自然会放你们进来。” 留了信物,柳梦色也未再多留,只留下沈清秋和袭罗在屋里。 是夜,二人熄了灯,和衣而睡。袭罗俯身在沈清秋的眼睛上 亲了亲,似是在叫他安心,之后才沉沉睡去。 沈清秋合眼入梦,夜里却睡得极不安稳,他素来少梦,这夜却不同。他三哥四哥还有父母姐姐们的尸体在梦中活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正吃着饭,袭罗却忽然出现了。 梦里的袭罗脸色冷然,不复往日柔情。对着围坐在桌上的沈家人露出笑容。这笑容就和平日里沈清秋所见的一样,但他虽笑着,手中长剑却往他家人刺去。 “袭罗!住手!”沈清秋出口阻止,身体却不能动作,只能看着袭罗面带笑容,将他的家人一个个的刺死,脸上却还笑着。 袭罗提剑向他走来,轻声道:“别怕,我不杀你。”这语气仍是亲昵如常,沈清秋一时鬼迷心窍,竟伸手抱住了这屠尽他家人的恶人。 他这一抱,感觉到怀中温暖的躯体,心下稍安,却听到成乐怒气冲冲的喊道:“这恶人杀了我沈家人,小叔你还同他在一起作甚!” 沈清秋想说“不是,不是这样的!”口中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见到成乐砍下了袭罗的头颅。 紧接着眼前景色又变,竟回到了五年之前的万蛇窟顶,他将袭罗推下石窟的情形…… “不是——!” 沈清秋从噩梦中惊醒,眼前还是驿站的陋室,心中稍安。 又想起,三个月前茶摊上的那个黑衣蒙面人留下的纸条“一切安好,勿要担心。”,那黑衣人还暗示沈清河未死,就这驿站十里外的白杨树那里等着他。 这样鬼使神差,他竟然已经牵了马,往那西边那棵白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设置时间……趁着午休的时候跑来发一章,下一章明晚更新 ☆、三三 那棵白杨树离得不算太远,沈清秋又是骑着马去的,等到了那儿,恰逢是日出的光景。 这棵树不知在这里立了多久,明明枝干已经干枯到不成样子,却还挂着几片刚抽出的鲜嫩芽尖儿。沈清秋在白杨树下立了一会儿,等到心思稍定,不再犯怔了,才想到这个时间,就算沈清河真的活着,有意在此处等他,此时也必定不在。 距离这颗不远处还有一间破败的屋子,外院的墙塌了大半,里屋的门倒是没有大开,但也只剩下一块缺了个口子的木板,想来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不知四哥有没有来过这里? 沈清秋心念一动,已然走进了那院子,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推开门,走进了里屋。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窗户没有支开,借着打开的门带进的光亮,可以见到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沈清秋刚想离开,却听到暗处有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嗦嗦的声音。 “清秋……”暗处传来熟悉的低语,这是他四哥的声音。 沈清秋停住脚步,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能动。 “沈清秋……”这声音又是一变,沈清秋有些吃惊,那人的嗓音竟然与袭罗的并无二致。 他心中疑惑,也隐隐感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摸到怀中,才发觉他这次出来匆忙,根本没有带防身的武器。这会儿心中合计了一番,便决定转身离开,赶紧牵了马走为上计。他这一走还未到门口,就被人拉了回来,破木板一样的门顺势“啪”一声的关上了。 “急着走做什么,叫我好好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那声音这回又变,却是沈清秋没听过的陌生嗓音,看来这才是那个人真正的声音。 关了门,这屋子里光线不足,沈清秋没能适应过来,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见到自己眼前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看身形是个成年男子。他正打量着眼前这人,却感到那人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接着听见对方说:“嗯?虽是逃了半年多,却不见憔悴消瘦,他倒是把你照顾得不错,看不得你一点委屈。” 他这一路,的确没吃什么苦,吃穿用度尽管比不上当初沈家还未出事的时候,却也不曾克扣什么。那人口中的他说的应该是袭罗,只是这人又是怎么知道袭罗的? 沈清秋一面想,一面努力想看清屋内的状况,这会 儿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也能看个大概。他专注于眼前这人的五官容貌,黑暗之中,只能瞧见他红润到不自然的薄唇和同袭罗一样白皙无暇的肤色。再仔细看,那五官像极了袭罗,只是比起袭罗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美。 “你……袭罗……” “哦?看出来了?很惊讶我长得这么像他?”那人的语气听上去像调笑,但实则却不带一点感情,声音冰冷得仿佛活尸。 沈清秋坐在地上,身体靠后,手撑着地面,想着怎样才能出去。 “别害怕,我不会伤你。他那么喜欢你,我自然也得护着你周全,给他这个面子不是?”那人咧开嘴笑了一下,沈清秋却还是觉得他冷冰冰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想到这人相貌与袭罗极为相像,听口气又似和袭罗颇有渊源……他不自觉的想到了苗民口中所说的“戮欺大神”。 “你是……戮欺?”他这话说得有些颤抖,当年乌灵玖说过戮欺的事情,但那终究是苗地传说,不可当真。若这人真的是戮欺,怕是要有四百多岁了。沈清秋想到这儿,又想起他先前用手去摸自己脸颊的时候,那手的触感和普通青年并无二致,这人不仅活了四百多年未死,竟然还是个青春常驻的怪物! 一旦想到这一层,沈清秋更是觉得坐立难安,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已是怕极。 戮欺被他叫出名字,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有些不悦地道:“你怕什么?戮欺是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袭罗又好得到哪里去?你同他亲热的时候不怕,现在反倒怕了?” 沈清秋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僵住,袭罗是什么……他自己也知道几分,只是从不愿意细想,只专注于那人一副好看的相貌自欺欺人罢了。戮欺的话让他底气不足,可就这么呆在这儿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逃走。 他趁着戮欺说话分神之时,一跃而起,撞开了门就往白杨树的方向逃。 这时冲出门口,外面天已大亮,初升红阳挂在东边荒漠边际,照亮了整片大漠。沈清秋回到外界,虽然亮光刺得他有些不适,但仍在承受范围之内,正准备提身离开,身后那黑影已然到了他眼前。 戮欺身穿一身黑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简直不似人类。他速度极快,移动时形如鬼魅,很快就拦住了沈清秋的去路。他那两片红的像是饮过鲜血似的唇瓣开合,正默念着什么。沈清秋听不分明,一时 也不再动作。 “我诱你来此处,事情还没做完,怎会让你走?”戮欺念完,这才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来。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想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就觉得身后劲风一阵,显然是有人朝他袭过来。他侧身避过,才发觉这人竟然是他四哥沈清河。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5 遇蛊 作者:繁先 “四哥!”他这声喊得颇为情切,见到活生生的沈清河,心中自然欣喜,也没注意到这人的古怪之处。 沈清河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抬了抬手里的刀,朝沈清秋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骤然攻来,提刀直取沈清秋命门! 这回沈清秋也看清局势,他这四哥如今已经不认得他了,竞和旁人一起来算计他。沈清河这一刀刺得极狠,不过沈清秋熟知他的路数,已经猜到出刀的轨迹,这才堪堪避过了。饶是如此,他臂上仍是被砍了一刀,所幸伤口虽深,却伤在皮肉,未及筋骨,但若这么放任它流血,自己当然支持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脱身,快些回去找到袭罗才行。 “你先前说不会伤我,会给袭罗卖个面子,叫我放下戒心。这会儿却给我四哥下了咒,要我们兄弟相残,当着用心险恶!” 他一边躲着沈清河的刀,一边冲一旁的戮欺说道,只消一会儿,整个左臂已经开始发冷,伤口处一阵一阵的抽痛,衣服上已经晕开了一大片血迹。他此时已有些眩晕,想来是失血过多,肩膀上的伤口再这么流血下去,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一瞬间的迟疑让沈清秋露了破绽,沈清河的刀已经到了眼前,再挣扎也是于事无补。他只好闭眼迎接那致命的一刀,尽管心中十分不甘,却已无力回天了。 他正绝望之时,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来到,沈清河的那一刀刺偏,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只在他脸上留下浅浅的一道血痕。 沈清秋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双眼含泪的沈清河——他四哥还能认出他来,最终都是没有下杀手。 “哼!蝼蚁之力,不足撼树!”戮欺冷哼一声,就见到沈清河的身体一阵痉挛,倒在地上抽动了一会儿,便僵直不动了。 戮欺看着这景象不为所动,几步走近了,接着掐住了沈清秋的脖子,冷声道:“我何时伤过你,砍你的是你和同为血缘至亲的哥哥,干我什么事?”他一边说,一边从黑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随意开了封,就掰开沈清秋的嘴往里灌那瓷瓶里的东西。 那瓶子里岂会是什么好东西?沈清秋当然奋力反抗,只是他此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浑身上下因为失血的缘故没了力气,加上左臂上的伤口疼痛难忍,那瓷瓶里的东西还是被灌进了肚。 “制住沈清河的东西,也让你好好体会一番罢……他先前为了控制自己不杀你,身体已经被蛛丝完全打通,经脉俱断已经不能用了。本想要取你性命,但我现在改了主意,把你做成新的傀儡也好。”戮欺说着,伸手在他衣襟里掏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木匣子。 这匣子里装的正是血玉中钻出的蛊虫,戮欺看了一眼,正欲收起之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他还来不及抬眼去看,拿着东西的手就中了一箭,手背剧痛,自然也不能紧握匣子,那装着蛊虫的木匣就落到了地上。另一只掐着沈清秋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沈清秋得了空,用仅有的力气挣开,往飞箭射来的地方看去。 袭罗就站在那颗白杨树边,他穿着一袭灰白的衣服,肩上背着箭筒,手中还拿着弓箭。 此刻袭罗见到沈清秋,正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袭罗才正声道:“哪个用着傀儡蛊的无名鼠辈顶着戮欺的名号招摇撞骗?!”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大纲上面一章的内容,我写了两章OTL ☆、三四 “哪个用着傀儡蛊的无名鼠辈顶着戮欺的名号招摇撞骗?!” 袭罗的声音听在沈清秋的耳里有种怒嗔感觉,叫他心头痒痒。那人逆光站在不远处,就好象身后发光似的,圣洁到不可侵犯。 那自称戮欺的黑衣人见到袭罗,手中动作一滞,道:“蛊苗之人果然自视甚高,我湘西陆家到了你口中倒成了无名鼠辈?”他这话说完,袭罗的一支羽箭就凌空而至,只是袭罗接触这弓箭没多久,力道有余,准头不足。先前他一箭射中那人手背,不过是情急之下,并不常有的碰巧之事罢了。 显然那黑衣人也发觉了这一点也不畏惧袭罗的箭,但依然小心,只是把心思分到了一边的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肩上的伤口很深,血流不止。好在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阔少爷,刚才得了空隙,已经撕了自己的衣服,扎住了伤处,又封住了几处穴位,好让血流的速度慢些,不然再这么流下去,他迟早会没命! 这会儿他当然注意到了黑衣人的视线,又估算了一下自己距离袭罗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躲到那黑衣人视线的死角,只盼着袭罗可以速战速决。 无奈袭罗不善骑射之术,那箭矢空有破空的力道,准头却少了一成。沈清秋心道:这必是发现沈清秋不见,临时拿了羽箭就追了出去,他如此风尘仆仆的赶来,身上大概也是没有其他兵器的。他一时感慨,思及袭罗于他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只是眼下情势紧张,也不能细想。 沈清秋还在审时度势,袭罗却不放过那黑衣人任何的破绽,见沈清秋躲到了死角处,手上三箭齐发,分别射那人咽喉、心脏、腰眼三处要害。黑衣人早就知道他这箭看着厉害,可是准头不足,路数也并不刁钻,自然轻松避过,心中也觉得不屑。 袭罗的目的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那三发箭矢甫一射出,他就从袖口飞出一柄匕首,扔给了沈清秋:“小秋!接着!” 沈清秋虽然有些脱力,但此刻情况凶险,他也不能放松,只好强撑着用完好的右手接下了那防身匕首。这匕首本就是沈清秋自己的东西,当初在江陵渡船之上他也用它御敌,后来去了洛阳,这匕首也就转送给了袭罗。袭罗把这匕首贴身放着,想不到此刻也派上了用处。 袭罗见沈清秋接了匕首,立即除了身上弓箭箭筒,转而 奏起虫笛。 虫笛的声音同之前的一样呕哑,停在耳中非常的不舒服,那黑衣人听见了这声音动作一滞,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手掐住了沈清秋的脖子,力气之大显然是要制他于死地。 沈清秋手中有利刃,趁着他近身立即往他心口捅去,那人反应迅速,却还是叫匕首刺中胸膛。沈清秋见势,又奋力一击在那人腹部踢了一脚。只是他受了伤,这一脚没有十足的力道,只叫他退后了几步,并未像自己意料中的那样飞出。 袭罗亦是趁着这个机会近了那黑衣人的身,左手变作爪状,扣住那人手腕道:“我若毁了你的本命蛊,你有当如何?” 黑衣人神色一变,他手腕之处的确是他本命蛊所在,也就是他一身本领的命门之处,若是被人毁了,就算能够侥幸活下来今后也是废人一个,再难有什么作为了。 “你自称是湘西陆家的人,使个傀儡蛊却还要喂以尸油,功夫显然是没到家。我虽和陆家并不相熟,但据我所知陆家的先生个个都是好手,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袭罗知道他深知其中利弊,眼下局势对自己有利,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我方才在你体内埋了蝶蛊,一会儿我问你话,你若乖乖回答,不说假话,那便什么事都没有,你若是护着你的主子,我便叫醒蝶蛊,让他们在你体内繁衍生息,活生生的吃光你的血肉。非但如此,我还会废了你腕上的虫蛊,让你不能挣扎不能喊叫,只能活生生地受尽折磨等死。” 沈清秋听了袭罗这番话,想着他何时也能这般多话,就是当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一口气说这么多。但他现在也无力多想,肩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截住了上方的几处穴位,用衣料草草包了一下,根本没有做什么处理,还在不紧不慢地冒着血,他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发黑,这会儿危机度过,精神放松了下来,意识就开始模糊不清,很快就晕倒在原地。 “沈清秋!”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袭罗紧张的呼喊他的名字。 沈清秋做了很长的一场梦。梦境里不是他往日与家人的种种,而是五年前和袭罗在苗疆初见时的场景。这场梦出奇的美好,没有他将袭罗推下洞窟的场面,只有他和那人相处时的种种,还有那一天在生苗的一场云雨。 那时候是他自己存了不轨的心思,结果反倒赔上了自己,后来他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来,发觉并不比他在上的感觉要差,也许这是 因为袭罗那张脸叫他讨厌不起来,或是因为袭罗不像之前那些人,对他的感情纯粹到了极致。 梦境最后成了旖旎春梦,沈清秋被折腾的浑身发热,意识朦胧的时候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叫自己十分舒畅。紧接着口中钻进了湿滑的东西,勾住他的不停纠缠。沈清秋被吻到不能呼吸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袭罗放大的脸,显然是和自己离得极近,那人的舌还在自己口中,时不时地扫过上颚和牙齿,叫他兴奋地颤抖。 袭罗发现沈清秋转醒,便不再继续,从他口中退了出来,末了还在他唇上吸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啾~”。 沈清秋得空,立刻吸气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还粗略看了周围的环境。他回到了之前的驿站里,现在正躺在床上,而袭罗就坐在床边,刚才还弯下腰与他亲吻……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旖旎一梦,自己的下jjwxc身竟然兴奋地挺立着,初春的被子不厚,已经可以看到被子上莫名地鼓起了一个小山丘。 “我……”他甫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声音干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和饮水了。袭罗这时候当然十分体贴,替他倒了碗水,拖着他的头喂了下去。 沈清秋嘬了一小口,变皱着眉道:“凉……喂我。”他这话说得太过简单,袭罗却是明白他什么意思,喝了一口凉水含在口中,待觉得不那么冷了才嘴对嘴地喂过去。 半碗水喂了许久,等到碗里的水见底了,袭罗才替沈清秋盖好了薄被,道:“你肩上的伤刚上了药,边关不比中原,伤药都是劣品,你的刀伤恐怕一时间也好不了,现在这里养好了伤再说。”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6 遇蛊 作者:繁先 “那人……那人怎么了?”沈清秋张了张口,本想问沈清河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却又改了口。 “你是说陆家小子?我取了他的本命蛊,把他绑在了柳梦色那里。”袭罗说完,见沈清秋并无表示,又继续道:“他假扮戮欺用迷心蛊诱你出来,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明日再去问他。” “那我……被那人操纵的刀客又如何了?”沈清秋不愿提他四哥姓名,那个人若非走了一趟龙门边陲怎会晚回洛阳,他本能就沈清河一命,却叫沈清河身陷囹圄,如今变成了被人控制的棋子。可他到死还记得护着自家的五弟,没有真正取他性命。 “那人中了傀儡蛊却强行违背主人意图,体内经脉被蛛丝侵蚀,他本就只剩下半 口气,现在怕是已经咽气了。” 傀儡蛊其实就是蚕蛊的一种,中蛊人的体内布满蚕丝,身体为施蛊者所控,但神智尚存。蚕蛊是所有蛊术中最简单的一种,这傀儡蛊简直可以说是入门之术,很多精通此道的蛊师都不屑用它。那假扮戮欺的黑衣人自称是湘西陆家的人,下蛊的手艺却半生不熟,因此才被袭罗轻易擒住。 沈清秋这半年里经历太多,大起大落,生生死死,听完袭罗的回答,心中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早已麻木,只道:“他……那人尸体曝露荒野,该不会叫野狼沙狐之流吃了吧?” “因为巫蛊之类而死的人,不论蛇虫鼠蚁还是野兽飞禽,都是不敢靠近的……”袭罗也不知该怎么安抚他,只是用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说道,“别想太多,我自会替你四哥……替那人收尸,叫他魂归故里。” 沈清秋此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他因为那场旖旎春梦而醒来,肩膀虽是受了伤,但下面却依旧精神。刚才和袭罗说了这么多话,又听到沈清河死讯,□不但没有消褪,反到更加高涨,已经让袭罗察觉到了异状。 “你身上好热,怎么了?”袭罗用手搭了搭沈清秋的额头,那人并没有发烧,他视线下移才见到被子上凸起的那个小山丘。 “你身上迷心蛊未除,迷心蛊射影你心中所想,你先前又在想些什么?”袭罗用手轻戳了一下那小山丘,沈清秋立刻哼了一声,显然是颇为喜欢的样子。 迷心蛊并非完全是害人的恶蛊,施蛊之人若是想让中蛊者痛苦,那么那人便会噩梦缠身,抑郁致死,若是要那人快活,那人定能无忧无虑,安乐一生。沈清秋身上的蛊是那黑衣人所下,现在那人被袭罗所制,本命蛊被取出,已经没了控制蛊虫的能力,于是沈清秋体内的蛊虫便没了主人,按照中蛊者的意念所动。 这沈清秋原本纵情于声色,即使后来不曾放纵,骨子里的本性却未改,迷心蛊到了他身上竟化为下三滥的纵情之药!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它……它就是不肯软了……”沈清秋说这话的时候无心冒犯,他本就受了伤,正是体虚的时候,就是再禽兽也没有那种心思,他不知蛊虫习性,对这样的状况是半分都没有料到的,“不如,你帮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啊TUT,早上读书放学练针,到家八点半了OJZ双休日更加惨无人道!!!晚上不能晚睡母上在一边虎视眈眈,今天逮到机会更新一章,到20号左右可能就会空一点了,到时候会保持更新。 顺便,我第8章如此低调的H竟然也被举报发牌了!!真的不怎么黄暴啊亲!为了报复涩会我决定再来一发,虽然我想努力开启黄暴模式,不过我总觉得会失败的样子……所以,我尽量吧【揉脸】 ☆、三五 “不如,你帮帮我?”沈清秋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眼袭罗。袭罗脸色如常,听到他的话之后微微皱起了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袭罗生性对这种事情就极为淡漠,沈清秋同他在一起之后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多与他口舌交缠,再没做过更加深入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适合做那些事情。其实这种纵情的症状很好解决,就算不做那事,把他扔出去泼一盆凉水也就解了,或者放着不管,等药性过了,自然会慢慢消褪。 只是沈清秋肩上的刀上刚刚包扎好没多久,沙漠的夜晚更是十分寒凉,一盆冷水泼上去,沈清秋不死也要去掉大半条命,放着不管的话,袭罗又不忍他难受,只好自己来替他舒解。 袭罗的手温度不高,有些温凉,他双手伸进被子里,寻到了那东西所在之处,便覆了上去,慢慢地上下撸动。实际上这种事情袭罗很少做过,当然也没什么技巧,之所以知道有这回事情还是当年在苗疆时被沈清秋诱骗的。 不过,沈清秋十分受用。 自己动手和别人来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袭罗手心温凉,加之他皮肤细腻光滑,一双手连有些女儿家都比不上,这时候虽然只是毫无技巧的上下动作,沈清秋却是被侍弄得无比舒畅。 “唔……再、再快点,上面也要……哈啊……”他说话已经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带上了些许呻jjwxc吟。 袭罗见他双颊泛红,双眼中甚至氤氲了些水气,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心中便想:原来他也有这般模样。袭罗这是第一次在冷静清醒的状况下见到沉浸在情jjwxc欲里的沈清秋,那人作态和往日完全不同,袭罗倒是多了兴致,手上动作也如那人所愿,移到了上部的伞尖,在那道浅浅的凹槽处划过,引得身旁那人更加猛烈的抽气声。 袭罗见他更加沉溺情jjwxc欲,眉头皱的更紧,道:“我抓了那陆家小子关在别处,先前我虽取了他本命蛊叫他不能耍什么花招,但你身上的两种蛊虫还未去除,也别太过放纵。” 一席话说完,沈清秋还是在那儿哼哼,中途睁开眼睛“嗯”了一声,不过看他那样子,想也知道根本没听进去多少。袭罗只好住嘴,不和他说正事,心里却是想他沉溺于这些不必要的事情里,有些后悔答应他这事了。只是袭罗不清楚,凡是男人,到了这种时候都是无暇分心的,只有他自己与常人不同,对情jjwxc欲之时 极为淡漠,甚至没什么需求。 袭罗心不在焉,捏着沈清秋的孽jjwxc根肆意玩弄,也不像先前那样拘谨地上下动作,而是时不时搔搔他前端的小孔,另一只手还会轻轻抚摸他下面的囊袋,或者用手捏一捏,让里面的东西滑动一番。这些动作的力道都控制得极好,再加上袭罗边做还会边在沈清秋耳边低声询问,叫沈清秋舒服得喘息更甚,甚至还流出了眼泪。 “这里,喜欢吗?”袭罗的脸贴着沈清秋的,说话时的热气就喷在沈清秋的耳朵里,这种无意识的举动更加煽情,沈清秋早就舒服得不行,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恩……啊!喜、喜……哈啊……喜欢……唔嗯……” “很舒服吗?” “不行了……我……哼啊、哈……好舒服……” 袭罗玩弄沈清秋前端的手指沾上了有些黏腻的湿液,他用手指慢慢地抹开了,在整个茎jjwxc身上薄薄地涂了一层,摸上去更加湿滑,对方的反应也更大了。 “啊……袭罗……哈啊……” 袭罗感受到身旁那人的身子一颤,连同着手上握着的也是一颤一颤的,紧接着就有好几股液体争先恐后地从前端的小孔喷射jjwxc出。他听见沈清秋在叫他的名字,想着先前那人念的是他,恐怕是想着自己在和他做那事,他心中有些不情愿,不过却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沈清秋高jjwxc潮过后还没有缓过劲来,不过体内药效得到疏解,那根东西射过之后也识趣地萎了下去,并没有再抬头的架势。他深深地喘息着,耳边听到袭罗的声音:“别太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我陪你。” 身边的被子被拉开,袭罗温凉的身体贴了上来,靠在沈清秋没有受伤的一侧。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人十分安心,发泄过后的沈清秋本就累极,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晨起,沈清秋还在睡梦之中,袭罗先他一步醒来,下了床洗漱一番之后,直奔着柳梦色押人的地方去了。 柳梦色的商队还有几天才上路,这几日依然留在驿站里休整,那天袭罗绑了人回来,柳梦色虽是有些惊讶,但依然提出帮忙看守那人。她天性好奇,这次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虽是追求袭罗不成,但女儿家的心思难以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情场失意,转而去关心旁的事情来。 “我……我也不知是否冒昧,世人只知沈家得罪了贵人,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但其中缘由,却是不明不白。”柳梦色见袭罗进门,这才开口问道,“这人,是不是想要沈公子身上的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沈家居家全灭的原因。” “柳姑娘心思细腻,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但这件事情自始自终我也有些地方想不通透。”袭罗面上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等着柳梦色的答案。 “四日之后商队会重新上路,江公子和沈公子若是不介意,梦色想与你们一道!”柳梦色说话的时候眼神激荡,似是十分激动的样子,“梦色自认二位是朋友,江公子要是也这么认为,就告诉梦色详情。” 袭罗听后道:“柳姑娘只是好奇,犯不着以身犯险。我二人此去边关,一是为了逃难,二是为了寻宝。我们不知前路有多么艰险,但后边的追兵却是来了,和我们一道,恐怕性命堪忧。” “你若是只因为好奇,江庭便将自己所知一一说与你听,也算认柳姑娘这个朋友三个多月来对我们二人的关照。” “但说无妨!” “我和小秋是在江陵渡船之上相识,那时他身怀血玉,被人追杀……”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7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隐去他和沈清秋之间的那点纠葛,把半年多来的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说给柳梦色听。 柳梦色极少见到袭罗这么耐心地说这么长的故事,她心中本就好奇,因此听得格外仔细。 袭罗所说的血玉与她所知的不同。所谓的血玉,其实是湘西一带在死着死前塞入喉管封住最后一口气的玉石,入棺埋葬之后,喉头之血慢慢浸入,让白皙的玉石变为鸡血石一样的东西。柳梦色也是听他父亲说过,他父亲经商多年,走遍大江南北,见识极广,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血玉入喉之时那人其实尚未死去,棺中人其实是因为血玉堵塞气道窒息而死,一定有所不甘,再加上常年墓穴阴气浸润,血玉其实邪门无比,是块不祥之物。 而袭罗口中的那块玉显然不是封喉之物,许是前人无意中发现它能吸人精血,又不懂湘西巫蛊,随意取的,此后旁人便也这么叫。这血玉也同样邪门,辗转几人只手,据目前所知,得到血玉的赫连、罗、沈三家都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血玉之中若真的有大笔财富,那知情者定然会拼死相夺,你和沈公子,当真要以身犯险?” “他或许只是想看 看,害得沈家沦落至此的东西真身如何吧,我与他有过约定,待血玉之事解决他就陪我……”袭罗说道这里没有继续,柳梦色看出他不想再透露更多,也就没有询问。 两人说完,外头天已大亮,柳梦色也知道袭罗是来看那黑衣人的,马上起身带他去了押人的地方。 那人被关在驿站里较为偏僻的一间屋子里,门口有两人看着,以防里面那人逃走。袭罗收走了那个人的本命蛊,里面那人不能役使蛊虫,又没有武功,与常人无异,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招。 推了门,袭罗让柳梦色和门口的两人都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柳梦色尊重袭罗,虽是好奇那人会说些什么,但也知道他们不方便留下,听话地离开了。袭罗听着他三人走远的脚步声,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易容已除,再不是与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戮欺的脸,而是一张五官都中庸到了极致,却非常适合易容假扮人的少年的脸庞。少年现在的眉头皱起,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好像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却偏偏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像无家可归的野猫一样颤抖着。 确定柳梦色三人已经走远之后,袭罗蹲下jjwxc身子,手中捏着一根银针,缓缓地刺入少年的左耳,很快就有几条黑褐色的虫子爬了出来,顺着银针,爬上袭罗的手指、手背,最后钻入手腕的经脉中。 “能听见声音了?” 那人听到久违的响声,怔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袭罗又说:“我封了你眼耳口三处,方才我解了你耳上的禁制,接下来我会解开你口中禁制,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自有法子来对付你,知道吗?” 那人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被绳子绑住的身体也挪动了一下。 袭罗又刺他锁骨上窝,又有一条黑褐的小虫爬出,和上一条一样钻进袭罗袭罗手腕经脉。 那人先是轻轻咳了一下,咯出一小口黑血,才慢慢开口道:“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湘西陆家不会放过你……!你!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袭罗手中捏着他的本命蛊,蛊与人连心,那人的命就攥在袭罗的手上。 “第一个问题:谁让你假扮戮欺?” “是……是戮欺大人叫我……”那人因为痛苦,声音有 些虚弱,有了之前的教训,也不敢放肆。 倒是袭罗听到这个答案一怔——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五年前就死在外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我要努力更新! ☆、三六 ——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五年前就…… 袭罗想到这一层,复又看了眼地上被捆jjwxc绑着的人,在确定了他没有胡言乱语之后说道:“戮欺在五年前就死了,你说这是他的授意,那么他那时候是诈死?” 五年前,戮欺的尸体由不明人物委托沈家镖局送往巴蜀拢月。当然,明面上委托护送的是陪葬品,毕竟费尽心思去护送一具尸体十分引人注目。那个时候蛊苗的人也在找戮欺,半个多月之前神婆测出戮欺已故的消息,之后派了人手去找他,苏瑶就是其中之一。 这就有了后来沈清秋在拢月城对上苏瑶的事情,只不过后来因为沈清霄中蛊,沈家那边也没有闲心再去顾及棺材的去向。沈成乐虽然有意调查,但之后遭到了阻力,也没有深入,之后就接到沈清秋的消息,急匆匆地往苗疆去了。 那苏瑶拿到装着戮欺尸体的棺材之后遭遇黑苗之人,她一人不敌,棺木被夺之后就回蛊苗领罚去了。当时袭罗并未在意,黑苗之人不通蛊术,拿了戮欺的遗体有害无益,也就随他们折腾。他本来的打算是等黑苗那处压不住戮欺的邪气来蛊苗求救的时候再顺理成章地夺回来。 可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天时间,情况就已瞬息万变。先是陪沈清秋出熟苗地,再是他遇到成乐恢复记忆,然后替沈清霄解蛊,接着回到蛊苗之后又出了岔子,他坠入万蛇窟窟底,再醒来的时候蛊苗已被全歼,戮欺的事情就永久地被搁置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这事。”那人伏在地上,低声道:“我三年前才遇上的戮欺大人,在那之前的事情并不清楚。” 袭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以反手被绑的姿势坐着,抓着他的头发继续问道:“那么,他要你扮成他的样子做什么?” “戮欺大人他……他有些时候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就让我代替他。两个月前戮欺大人回来,我的易容当然就要撤下,只是我不甘如此碌碌无为,便想拿到血玉献给大人。” 那陆家小子看了一眼袭罗,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要再对付自己的意思,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我虽说是陆家的人,只是天生愚钝,用蛊的本事及不上其他人,倒是会些移型换貌的伎俩。三年前戮欺大人来到湘西,正巧救了被蛊虫反噬的我。他说我天生不适合摆弄这些巫蛊降头的东西,又说我相貌平庸却不似平庸之人,定有所长……” 那姓陆的小子从小因为天资愚钝受尽他人歧视,何时听过别人夸奖自己?戮欺的一番话说得他极为开心,心里自然把这个美貌男子捧到了天上。后来他就在戮欺面前展示他移形换貌本事,装扮成了戮欺的模样——从身形到容貌,果真惟妙惟肖,就这样,他就跟着戮欺离开了湘西,陆家那边也就把他当成了个死人。 因此他之前拿陆家来威胁袭罗的话都是装腔作势,他除了戮欺,再无依靠。 “怎么不继续说了?”袭罗听到一半,那人却不再往下说了,他顿了顿,想着自己还没问,又道,“戮欺这些年在中原做些什么?他离开蛊苗这么多年,也不见回来,我倒是有些想他。” “他……” “嗯?” “你、你要是想念戮欺大人怎么会陪着那个人,你五年前就来了中原,却一直在找他,戮欺大人的事情,怕是早就忘了吧!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说这些。”那人没有回答袭罗,反而开始指责起他。 其实他说得不错,袭罗的确没有把戮欺的事情放在心上,戮欺三百多年之前就走了,对于袭罗来说多一年少一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何况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戮欺已死,对于他的尸体被如何处理有无安葬,他是完全不会关心的。 “说得不错,那么你是准备怎么做?不回答我说的话?” 那人这会儿却硬气了,低着头默不作声。 袭罗也同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说:“我数到三,你若不说,我就毁了你的命蛊。” “一。”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8 遇蛊 作者:繁先 “呃啊——!”那人刚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袭罗就撕了他一块布料团成团塞进他嘴里,把剩下的声音都封进了口里。那人身上痛极,又不能通过惨叫分散注意,浑身被缚不能动弹,痛楚更是剧烈。 袭罗只数了一下,左手就毫不犹豫地用力,手中蚕蛊爆裂,汁液溅了那人的脸上。 等到那人痛完了,袭罗就除了他口中布团,道:“你以为我真有那个耐性数到三?” 他这一次没留给对方准备的机会,完全是在对方尚未准备的时候突然出击,叫那人痛到了极致。 “你还准备为了戮欺硬气到什么时候……”袭罗一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叫那人咯出些黑血来,一边说,“你若是现在不肯说,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法子,最后你被折磨得神智不清,还不是要说出来?” 他这种时而温柔,时而铁腕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那人显然已经怕了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袭罗,嘴唇一开一合地翕动着,缓缓吐出两个字:“我……说……” “千机阁……就是戮欺大人在中原一直处理的事……” 另一方面。 长安。 谁都知道烈王爷叶景修权势滔天权倾朝野,若不是小皇帝周围还有几位老臣鼎力支持,他或许已经坐在了小皇帝的位子上。这也是先帝精心设计的结果,他当然是偏心叶景修,但却不能传位于他,只好给他一些虚权,让他之后也难有作为,安安心心当一辈子的富贵王爷,不去涉足庙堂之事。 可叶景修偏偏不肯,先帝死后,他精心培植自己的势力,直到现在几乎要压过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叶景修的意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没有人敢、有能力出来制止。 其实论起亲疏嫡庶来叶景修都比这个小皇帝更有资格,就连先帝也更喜欢叶景修这个前任太子,而非后来的那个。这给他后来行事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但现在的状况其实是他和小皇帝手上兵权□分成,加上一些散兵散将,逼宫的事情做起来并非万无一失,万一失败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丝毫退路。 而且起兵之事耗费财力人力极大,叶景修虽然玩弄权术,但财力根本不能支撑动兵之后的后续,到时兵败如山倒,他这些年苦心经营便全部毁了。 叶景修揉着额头两侧的穴位,又想起听澜苑里住的那人。 这阵子赫连峥对他的态度就像冰,叶景修也习惯了他那副样子,加上最近忙得很也不去管他。 当初赫连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赫连峥还是幼龄稚儿,叶景修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满心只想救赫连峥一条命。他跑去向父皇母后求情,先帝耐不住最喜欢的儿子苦苦哀求,便免了赫连峥死罪,贬为贱籍卖去江南,逼他去做倚门卖笑的皮肉生意。 叶景修当时就猜到“贬为贱籍”这个处罚并不比砍头好上多少,但能够保住他峥儿的命总是好的。 赫连峥初到江南合欢楼的时候因为年龄不到,没有让他接客,只是安排人教他些手上和嘴上的功夫,好叫他日后伺候得客人舒坦。他赫连峥身份虽然不比叶景修尊贵,但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怎么受得了这些对待? 最初的时候当然是极尽可能地反抗,但一个十岁都没到的孩子又能反抗得了什么? 他在合欢楼里受到的对待比直接砍了他的头都要痛苦。 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为什么他们被一刀砍了头而自己还要留在这里被人折磨,今后还要张开双腿去服侍男人? 赫连峥当然是恨极,他最恨的,就是害得自己沦落至此的叶景修。 而叶景修知道赫连峥的处境的时候已经是赫连峥被卖到合欢楼之后的第二年了,他之前经历太子被废,又被封王,一时间没有时间去关心远在江南的那人。等到局势渐渐稳定之后,叶景修才知道所谓的“贬为贱籍”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急忙让人传信过去,要那边的人善待赫连峥,在他满十一岁接客之前保住了赫连峥的清白之身。 不过这些对于赫连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身处那种地方,自己都觉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叶景修所做的事情,对于赫连峥而言,与其说是保存他最后的一点自尊,不如说是对方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给他的施舍怜悯,把他的自尊撕得粉碎。赫连峥在合欢楼里之所以是个清倌的原因不为其他——他是烈王爷定下的人,迟早是要给王爷送回去的。 赫连峥在十七岁的时候被叶景修接回了长安。之后又是一番纠缠,耗费了十年光阴……纠缠到了现在。 叶景修沉浸在回忆之中,丝毫没有发觉旁边的动静,直到身边那人开口才发现那是派去龙门那边的传信人到了。 “主子,西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叶景修接了传信人递来的信纸,将那上面的信息一一看过,随后道:“本王亲自带人去龙门边陲……捉拿逃犯。” 这信上说的是之前派去西北的人对上了沈清秋,沈清秋和某一商队同行,还有会使异术的奇人暗藏其中,派去的一个小队伍几乎全灭。 这个机会叶景修当然不会放过,他这个烈王爷不能贸然离开长安,现在有了借口,自然要接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办完。他此去的目的不为了沈清秋,而是血玉所指的宝藏。 整件事情虽然有些意外的状况,但还在叶景修的掌控之中。 “对了,这次要带上峥儿一起。”叶景修吩咐下去的时候,不自觉地想到那人,冷冽的面庞上带上了一点柔情…… 于是没过多久赫连峥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到身旁侍奉的小厮出声叫他才惊 觉自己刚才的失神。 “公子,快走吧,王爷还在外头等着。” 赫连峥叹一口气,跟着那小厮出去的时候轻声呢喃了一句:“塞北荒漠……又是一场风雨。” 领路的小厮是个管不住嘴的年轻人,听到赫连峥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嘴快问了句:“那地方怎么会下雨?” “那里,下的是腥风血雨……” 赫连峥嗤笑一声,再没有说话。 十年纠缠,磨掉了他对叶景修的恨,剩下的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日更五天!!来战!!!【←你正常点啊亲!】 ☆、三七 “你还准备为了戮欺硬气到什么时候……”袭罗一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叫那人咯出些黑血来,一边道,“你若是现在不肯说,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法子,最后你被折磨得神智不清,还不是要说出来?” 他这种时而温柔,时而铁腕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那人显然已经怕了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袭罗,嘴唇一开一合地翕动着,缓缓吐出两个字:“我……说……” “千机阁……就是戮欺大人在中原一直处理的事……”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39 遇蛊 作者:繁先 千机阁这个名字袭罗曾经听过,当初他们调查血玉和赫莲真的时候,沈清秋就向千机阁买过这两样东西的消息。 袭罗正搜寻着自己脑中关于千机阁为数不多的的信息,又听那陆家小子继续说:“千机阁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戮欺大人经营多年,千机阁的势力已经遍布天下。” 那个人说得不错,千机阁成立至今,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最早的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它就像一棵树,表面上看枝叶茂密,整个江湖都笼罩在他的树荫之下,实际上它真正的势力就像树根,比上头露出来的树冠更广、更深。 戮欺在中原待了几百年,如果真的如同那人所说在经营千机阁的话……那个组织就太过恐怖,绝对不是单纯的、只是买卖情报的地方。 “他……究竟要做什么?”袭罗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甚至因为联想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有一瞬间的失神。 陆家的小子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昏死了过去,袭罗确认他没事之后也没有继续盘问,而是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上好了门锁。 袭罗离开了那间偏僻的屋子,准备回去找沈清秋的时候,想到他身上的伤,便折去大堂向掌柜的要些稀粥给那人送去。 大堂里坐着几个商人打扮的,现在正是大多数商队出关的时节,袭罗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眼角余光扫到一件白刃,仔细一看,是一名背影瘦小的青年人,他穿着一声黑色劲装,座椅边摆着防沙的斗笠和包袱,以及一柄长剑。 ——怎么来了个佩剑的? 他们现在的行踪已经暴露,袭罗虽然有心带着沈清秋走,但他受了伤,并不适宜四处奔走,只好和柳梦色的商队在一起,必要时可以转移些注意力。因此袭罗时刻都在注意这周围来了些什么人,都是做什么事的,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带着沈 清秋一起离开。现在看到这个带剑的青年人,心里当然十分紧张。 只是那人的背影……袭罗朝那人走去,坐到了桌边,然后,看见了正在埋头吃着阳春面的——罗简。 罗简显然也看到了袭罗,嘴里的面吃到一半,接着因为想要迫切地开口,强行把没嚼烂的面吞下而噎住了。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然后吐出四个字字:“江庭……哥哥。” 袭罗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慢慢吃,吃完了再说别的。” 他坐在一边看着罗简把剩下的面全部吃完,等那人舒服地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接着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袭罗将近半年没有见到罗简,罗简这个年龄的孩子长得很快,不仅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因为坚持习武而变得厚实起来,背影看上去决不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个孩子,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罗简遭遇和袭罗相似,这次见面说的话也就多了些。据罗简所说,他离开洛阳之后拜了高人为师,那人传了他一套剑法,罗简花了三个月只悟出剑招浅表。后来偶遇高翔,得知沈清秋和袭罗去向,高翔又说罗简的仇家也要前往龙门,便邀罗简一同北上,接着就在龙门边陲遇上他。 “你和高翔一同来此?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小秋去向?”袭罗听完罗简一番话,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偏偏罗简涉世未深,虽然他家中突逢惨变,但猜忌之心不重,何况高翔是他救命恩人,又是他入门师父,那人说什么,他便信了,也不多想。罗简本以为高翔还和沈清秋袭罗两人有书信往来,知道他们行踪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但现在按照袭罗的反应来看,他们的行踪并未透露给他人,高翔却是从何而知? “高大哥还说当时杀害罗家一众,动手的是千机阁的人,他们的阁主近日就在龙门……这些,当如何说?” “我与高翔相处之时,他并未表露异常,这人为人憨厚忠实,到底如何还等见过他之后再说吧。”袭罗说道这里,想起高翔与罗简同来此时却不在罗简身边,又想起沈清秋此时一人独处,如果高翔真有什么问题…… “高翔人在何处?”袭罗没等罗简回答就急匆匆地上了楼,往沈清秋休息的那间去了。 不出袭罗所料,沈清秋在房里见到了高翔,不过有一点袭罗没有想到——沈清秋见到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高翔,还有一个是站在高翔身后的貌美男人。 &  沈清秋认识那张脸,几天之前还有人顶着这张脸对他说,他是戮欺,虽然那人被袭罗断言是个西贝货。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那人目光阴冷,用蛇类似的冷血动物的眼睛看着沈清秋,他看的是沈清秋,但却不是看人的眼神,而是在看一样东西,用不带感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该如何处置。沈清秋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戮欺在这里,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肩膀上的伤口经不住他剧烈的移动,不然就会裂开,到时候一样没命,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怀着侥幸希望那人只是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那个人把高翔的身体往旁边一推,健壮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自始自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沈清秋,好像一刀一刀的在凌迟着他。 沈清秋不禁想道:这人虽然穿着一身素色白衣,却比那个一身黑的西贝货看上去更加阴郁可怕……这次的这个,该是真的了。 戮欺用这样的视线凌迟了对方一会儿,终于移开了视线,在这个屋子里环绕了一圈,然后慢慢地朝着沈清秋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清秋的心跳得极快,他想问很多问题:比如高翔是怎么回事,比如戮欺你要做什么,比如袭罗人在哪里……但是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戮欺带来的压抑感实在太可怕。 沈清秋从来不知道相似的脸带给人的感觉会如此天差地别。 袭罗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安静清冷,说是冷美人也不为过,偶尔挂在脸上的笑更是让人舒适安心的那种,而眼前那张和袭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和袭罗平日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在戮欺的面前,他感受到了死亡逼近时的恐惧。 走到沈清秋床边的时候,戮欺忽然笑了一下。这一笑更加的让人毛骨悚然。 戮欺用手抚上沈清秋的额头,然后慢慢下移,摸到眉骨,再划过眼睛,摸到颧骨处,随后顺着脸部的曲线一直摸到下巴。平心而论,戮欺的那双手和袭罗的差不多,同样如女子一样柔若无骨,像白玉那样细滑,但是被那双手接触到的时候,沈清秋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恶心——戮欺给他的感觉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事实上沈清秋的感觉也没有错,一个活了将近四百年还维持着年轻外貌的人,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戮欺走近了打量他一番之后才开口:“长得倒是挺俊俏,难 怪袭罗也会喜欢你,只可惜……是个汉人。”接着他似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沈清秋没有听清,隐约听到似乎是在说,“这可不行。” 因为极致的恐惧,沈清秋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伴着戮欺有些嘶哑的声音,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是个冷冰冰的怪物。 “你这人,真是叫人气恼!明明当初就是你把人引到了寨子里,却对袭罗说要找灭他一族的凶手……”戮欺的手移到了他的眉心,顺着他的鼻梁骨慢慢地往下滑,“让蛊苗的位置被人发现,导致蛊苗被人全歼的那个人,不就是你自己?你自己没想到,袭罗却是想到了也没怪你,真是两个傻子!” 戮欺说出了一件让沈清秋无比震惊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蛊苗全歼这件事情会和自己有关。袭罗告诉他出口的位置,但却从没有叮嘱过他要保密,何况他只告诉过成乐一人,其他人怎么知道的又关他什么事?蛊苗被人全歼这件事情,难道要来怪他吗? 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再说:“难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害得一百多人不明不白被杀,袭罗五年漂泊,无处可去,这些事情,他当初没有缠着袭罗要出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沈清秋不知道,他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情,他和袭罗约定过,等到血玉之事解决,他会陪着他去找杀他族人的凶手,现在听起来是不是个笑话?袭罗那时候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答应他的吗? 他思绪混乱,又听到戮欺的略带嘶哑的声音:“如果我是他才不会对你这么好,被你推下石窟,还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无处可去,找了你五年未果,却还喜欢你。” “沈清秋,你何其有幸?” 戮欺说完这句话,在他脸上摩挲的手指忽然收走了,紧接着是呼啸而来的掌风—— “啪!”戮欺一巴掌打在沈清秋的左脸上,力气之大让他感到耳内一阵轰鸣,紧接着才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沈清秋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眉,脸上是隐忍的表情。 “是不是很疼,你露出这种表情,是因为疼?”戮欺说完,又是一个巴掌扇在刚才的位置,这一次比刚才要轻,但也没让沈清秋好过,“这种表情,非常让人想再狠狠地蹂躏你。” 戮欺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沈清秋被打红的侧脸,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心血来潮似的开口道:“不如你跟着我,反正你这张脸我也挺喜欢,不至于让我杀了你。 和我一起,总比和袭罗那块木头在一起要好,嗯?” 沈清秋见到这个和袭罗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房间的门就被大力推开。 门口站着的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罗简,还有站在罗简侧前方的,脸色不太好的袭罗。 作者有话要说:老爹开玩笑的……别当真,虽然有种微妙的捉奸在床的感觉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0 遇蛊 作者:繁先 ☆、三八 三八 袭罗行至门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戮欺的存在。他一路快走上来,看到的便是靠在沈清秋床边,状似与他十分亲昵的戮欺。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袭罗看见戮欺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戮欺只是勾起红润的唇,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看着他不语。 袭罗亦是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与他相对,接着又道:“你不是早该死了?” “我是蛊苗信奉的神,神怎么可能会死?”戮欺笑着答道,扶着沈清秋的手到了他的喉结上,“倒是你,怎么和个汉人在一起,虽然长得不错,你也喜欢,但终究是个汉人……” 戮欺的视线又回到了沈清秋的身上,他口中呢喃,看上去有些苦恼,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对着袭罗说道:“这个汉人不行。” 袭罗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戮欺,等着他的后话。 “他能杀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像他这样被惯坏的少爷……若不是如今落了难怎会对你像现在这般,早该没了兴致。你对他好,他却是个不知道回报的白眼狼,对他好的视而不见,给他脸色看的反而记在心上,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我的事情,你倒是清楚的很。只不过寨子早就毁了,你现在……没资格阻挠我。”袭罗话音刚落,人已闪至戮欺眼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拖离床边。 戮欺的手握上袭罗掐住他的那只,道:“你为了他哥哥自断指骨元气大伤,不慎让他见到你真颜。他却吓得连夜逃走,可见他不过是看重你外貌的肤浅之人。” 袭罗失去了一节指骨的小指永远不会复原,时隔五年,还是绵软无力地垂着。现在他抓着戮欺的脖子,那小指自然也是如此。戮欺轻易就握住了那根被抽去指骨的手指。 “抽骨的时候……很痛吧,抽骨之后的五年里也一直会出现幻肢痛,对吧?被你自己抽走的指骨不会复原,他知道这事情吗……你不告诉他这些,他永远不知道你对他多好;你不告诉他在外面受的那些苦,他也永远都不知道你找他找得多辛苦……呵呵。”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袭罗手上用力,戮欺的身体便逐渐变黑,他两片唇似乎是开合了几下,却不知他又说了什么。紧接着,戮欺化成一团团成人形不断动着的黑蜈蚣,成团堆积的蜈蚣以极快 的速度散开,掉落在地上,最后快速往各个方向爬开,场面之诡异让一边的罗简吃惊不已。 “他、他、他、他变成蜈蚣——!!” “只是替身而已,他的命蛊是蜈蚣,会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袭罗替罗简解了惑,接着走到床边检查了沈清秋的状况。 在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用额头贴上他的,道:“没事了……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戮欺这人最喜欢玩弄人心,掌控一切,他的那些话多是让你难过的……” 沈清秋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抓住袭罗的袖子,轻声道:“我,我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我以前虽然风流,对你却不是……四哥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他的那些话……不会变成真的……” “我信你。”袭罗的额贴着他的,两人的距离本就离得近,说话时喷出的气都扑在了对方的脸上,袭罗的脸微红,轻吻了一下沈清秋的唇。 “咳。”罗简轻咳一声,把倒在一边的高翔扶了起来,“高大哥他……” 袭罗也帮着沈清秋坐起身,安置好那人之后,便去查看了高翔的情况。 高翔被戮欺一同带来,现在仍是昏迷状态,袭罗查过他的身体,并没有异象,应该只是被戮欺击晕。依照高翔的体质,很快就会醒来。 袭罗和罗简两人并没有带着高翔去了隔间客房,而是留在了沈清秋此处,以便他又有什么不测。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高翔幽幽转醒。他醒来之后有些茫然,倒是罗简先开的口:“高大哥……” “我这是……”高翔用手按了按后颈,那处隐隐作痛,该是他和罗简分开给马匹喂草的时候被人打晕了,“沈公子,江公子,你们也在此处?” 沈清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袭罗听后道:“却是如此。我听罗简说你知道我们行踪,因此一路跟来龙门,不知高兄又是从何而知?” 高翔先是一怔,随后憨笑:“说来也巧,我离开洛阳之后遇到了两名歹人,正是杀了罗简一家的凶手之一。”他替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地将那时的事情说了一番。 他离开洛阳之后又在四处辗转了一段时日,途中遭遇了两名千机阁弟子。那两人喝醉了酒,同旁人吹嘘自己身份,原本高翔也没注意,只是听到那两人说到“血玉”二字,才留了个心眼。一路跟踪了他 们到千机阁的分舵,探听到了不少消息。 先是这个江湖组织竟然和朝廷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烈王爷就是他们的靠山,千机阁为了血玉不惜杀尽罗简全家,而叶景修更是把沈家整得家破人亡。 “叶景修和那千机阁蛇鼠一窝,罗家的血案,沈家莫名其妙的牢狱之灾……都是他们一手造成。只是这其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别的,到了后来,叶景修同千机阁两看相厌,表面看起来仍在合作,实则已是貌合神离,都在算计着对方。我知道的不过尔尔,至于我知晓你二人去向,却是有一名黑衣人告诉的我,还要我去找你们。” 高翔本是不信,但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后更想找到沈清秋把事情说个明白,真巧这时候遇到罗简,他便带着罗简一起到了这儿。 “若真如高兄所言,之前我们所遇种种,似乎也能对上。”袭罗思及之前遭遇,一些想不通透的地方似是也有了答案。 罗家的事情是千机阁动的手,而他们这次的动作太大,引来叶景修的注意。千机阁显然是想独占血玉,因此处处躲着朝廷势力可及的地方,出手又畏首畏尾…… “我所知不多,但所言非虚,且看江公子和沈公子如何想了……” 高翔留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罗简看着高翔走出房门,有见沈清秋和袭罗二人在一起,顿觉自己留下也是多余,便跟着高翔一道走了。临了还说了一句:“我去陪高大哥!” 罗简离开后,袭罗回头看沈清秋,沈清秋亦是在看他。 二人对视一会儿,却是沈清秋先开的口:“袭罗,那日捉住的人,现在还在吧?” 他的想法与袭罗的不谋而合,袭罗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见他,我虽问过他话,但仔细询问倒也不曾……” 沈清秋肩上有伤,但小心动作的话倒也不碍事。 他和袭罗一同去了那间关了人的小间。 袭罗除了门上的锁,推门而入。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想到之前袭罗对他所做种种,身体已经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沈清秋疑惑这人一听到声音就如此害怕,抖得筛糠似的,但他却是不会同情这人,何况这人虽是被五花大绑,身上却没有伤口,也不见受了什么皮肉之苦。 “我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袭罗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停在沈清秋耳里一如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1 遇蛊 作者:繁先 平时那般。那人听到这话颤抖得更加厉害,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袭罗便除了他口中禁制,让他能够开口说话。 “你是戮欺替身,自然也是千机阁中人。阁中之事你应该知道不少,你能想到什么……便说吧。” 那人听见袭罗不问自己,反倒要自己开口,他心知袭罗的手段,已是怕极,当然怪怪照做。 “我在那里呆的时间不长,只知道千机阁庞大无比,做的不仅仅是传递消息,江湖上很多产业都和它相关,只是它并未显山露水,外人只以为那不过是个买卖江湖消息的地方。” “千机阁虽然产业庞大,但大一部分都不归戮欺大人所掌控,大人常年不在阁中,事情都是交由手下蛊奴去做。这些蛊奴都是大人亲自所制,忠心无比。余下的人都由药物所控,阁中之人都服下毒药‘碧露丹’,每月都要依靠大人发下的解药延缓毒发时间,三月未服则毒发身亡。” “我入阁之时也曾服下这药……如今距离毒发只有半月……我……”他说道这里,想到自己不久之后的死相已经有些畏惧。 袭罗不发一言,等着他说到自己要听的部分。沈清秋亦是如此,安静地坐在一边,听他说话。 那人说了半天,终是提到和叶景修相关的部分。等他全部说完,沈清秋已经串起整件事情经过,心中疑云顿解。 最初的时候是千机阁中的一门知道了血玉之事,那时候戮欺不在阁中,事情并不在他掌控之内。那一门几番调查之后找上了沈毅,沈老爷子当然不依,之说不知血玉一事,而且紧紧咬着这句话不坑松口。 沈毅毕竟是走过风口浪尖的,他那时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便叫沈清秋连夜带着玉走,意在保住这个小儿子和他最看重的玉。去找江都罗家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罗家也有血玉的事情其实沈老爷子也是不知道的,当初他自己使了阴招,自己独占了剩下的一块,而不知道那块给赫连家的,却在赫连家败了之后又到了罗家手里。 后来那一门便想从罗家那里入手,但不料罗家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这才造下了罗家的灭门血案。这事情触动了官府,最终传到了叶景修耳中。 且说千机阁同叶景修的关系本就是友非敌,当初千机阁已经在江湖扎稳了根基,戮欺觉得这些还不够,偏要攀上朝廷的关系。之后找上了叶景修这根线,也和他达成了盟约。只是这几年叶景修势力越发壮大,双方早就不是互惠互利的 关系,已是貌合神离。 因此后来千机阁中之人行事处处小心,不再留下线索叫叶景修无处可查。 这叶景修亦是觊觎血玉之人,就算没有了千机阁的消息,他贵为皇族也有自己的手段。 一番彻查之后却知道当年赫连家覆灭的真相,赫连峥是他钟爱之人,赫连家覆灭之事沈、罗两家脱不了干系。他那时以为罗家人已经死绝了,这事情当然就落到了沈家头上。所以就有了沈家满门的牢狱之灾而后狱中被杀的遭遇,这就和当年的赫连家一模一样。 “兜来转去,最后竟是如此……是在讽刺至极。”沈清秋眼中流下一道泪来,话中却无悲伤之意,听上去似是极为疲累。 那人甫一说完,袭罗就用针封住他喉口,让他不能言语。他听见沈清秋说出这话来,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想了一会儿才道:“叶景修已找到我们行踪。” 袭罗对上沈清秋疑惑的表情,又说:“你忘了那些个听不懂你说黑话的‘马贼’?那分明就是叶景修的人,他早晚都是要来到这里的。” 如果真的如同袭罗所说,一时间这荒漠之中就聚集了江湖和朝廷两处最大的势力,真有风雨欲来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断更之后的末点好低……OJZ ☆、番外·那时初见[1] 叶景修在他八岁的时候遇见了赫连峥。 那天正是元宵,肃帝宴请文武百官共度佳节,叶景修身为太子,也和他的生母赵皇后一起出席。宴会进行了大半,他借口离开一会儿,逃离了那个沉闷压抑的酒宴,在御花园外闲逛。 走到半路上他就听见身边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他寻着声音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走丢了的小东西。 这个哭鼻子的小东西就是赫连峥,那时候的赫连峥才三岁,因为调皮跟丢了同行的家人,正躲在假山后的草丛里抽泣。 叶景修把他从草丛里揪出来的时候,他因为太过惊讶,一时间忘了哭嚎,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眼里的泪已经干了。 只有三岁的赫连峥还是个奶娃娃,小孩子的身形变得极快,叶景修虽然只比他大五岁,但八岁的孩子站在三岁的孩子旁边也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何况叶景修天生沉默寡言,又是少年老成的样子,看起来比赫连峥大了许多。 赫连峥大抵就是因为叶景修的表情才止住了哭嚎——他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哭闹,但是一见到严肃的父亲就不敢作声,哪怕摔得再疼,心里再委屈也不敢哭。因为赫连峥的父亲就是烦透了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总说他生了个比女孩都不如的儿子。 叶景修抓着赫连峥对视了一会儿,后来却是赫连峥先反应过来,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像不要钱一样地落下来。这让叶景修慌了手脚,他毕竟只是八岁的孩子,面对小孩儿的哭闹总是束手无策的,只好学着他母后曾对他做过的那样,把赫连峥抱在怀里,用手轻拍他的背,道:“不哭不哭……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赫连峥还是小孩儿心性,有人在一旁哄着不但没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凶了。 叶景修贵为太子,何时做过这种哄孩子的事情?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大,吵得他头疼,他也不过是没长大的孩子,脾气来了,便把怀里的小东西推开,皱着眉对他说:“不许哭!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突然变得严厉的口吻又让赫连峥联想到了自家父亲,只好从哭嚎变成了抽噎,有点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小哥哥。 小时候的叶景修长得眉清目秀,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赫连峥虽小,但看着叫人赏心悦目的事物,心情总是一样的好。他先前只注意到叶景修的表情,并没有 关注他长得什么样,但现在看见这张漂亮的脸,倒是真的不想哭了。 叶景修看着眼前的小东西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十分严肃的模样,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峥儿……找不到父亲和祖父……”赫连峥小心地回答,又想到他还问自己是哪家孩子,急忙补充道,“祖父说,峥儿是赫连家的宝贝!” “你是赫连丞相的孙儿就该好好跟在家人身边,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叶景修缓和了语气,理了理眼前这小家伙的衣服和发管。 整理完之后的赫连峥,也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孩儿,叶景修摸摸他的脸心情倒是有些好了。 “我……峥儿……是偷偷从宴会上跑出来的,里面又吵又闹,没有外面好玩儿……” 叶景修从小就饱览诗书,平日里不是停太傅讲课就是独自一人练习书法,小孩儿贪玩的心性却是半点都没有,当然不能够理解赫连峥的想法。不过他对那宴会的厌恶却是真的,因此他只是摸了摸赫连峥的头,说:“我送你回去吧,你父亲祖父可是会担心你……” 叶景修带着赫连峥回去的时候宴会已经散了大半,赫连家的人正在寻找消失的赫连峥。他父亲见叶景修带着赫连峥归来,立即诚惶诚恐道:“小犬年幼无知,如若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如此又是一番寒暄,叶景修陪着旁人做戏,最后送走了还扒着自己衣袖不放的赫连峥。他和赫连峥的初见止于此。 叶景修是皇后所出,还是肃帝的第一个孩子。肃帝素来偏宠皇后赵氏一人,加之赵皇后又为肃帝诞下嫡长子,因此叶景修的太子身份是在他满月之时就定下的。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的母后就时常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修儿是太子,太子就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修儿要好好地跟着太傅做学问,乖乖地做事,将来要做名垂青史的明君……” 因此他一直都是在用明君的指标要求自己,从未放宽过。他本就天资聪颖,悟性超人,自小就十分懂事,骄纵、顽劣,这些毛病从来不曾出现在他身上。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2 遇蛊 作者:繁先 叶景修生来就是完美的人,他的母后赵氏这么觉得,生父肃帝也这么觉得,甚至他的太傅,每一个和叶景修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有这种感觉——这个集万千荣华于一身的小太子,将来必成大器。 叶 景修长到10岁的时候,赫连天辰把自己刚满五岁的长孙送来宫内,充作太子伴读。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年,叶景修早就忘了当时那个躲在草丛里哭鼻子的小孩儿。这两年里他有些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时时刻刻冷着一张脸,而是会根据谈话的内容,还有对方的身份做出适当的调整。这使他的谈吐更加得体,看起来更加老成,全然不似十岁的孩子。 赫连峥见到叶景修的时候“呀”地叫了一声,似乎是认出了这个身份高贵的太子爷。叶景修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听见肃帝安排的时候点了点头——他身边的这个孩子,今后要住进他的宫里,同他一起读书。 叶景修当然知道这是赫连天辰为了稳住目前局面的缓兵之计,赫连天辰权倾朝野,这几年似乎隐隐有些不安分,肃帝对此早察觉,但碍于他势力太大,现在仍在试探。这赫连峥表面上看是他的伴读,实则却是赫连家送到皇家的质子,赫连天辰希望借这个小孩子的命来稳住肃帝。 然而赫连峥丝毫不知道自己入的是龙潭虎穴,依然睁着一双大眼睛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叶景修。叶景修当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只是从来懒得理他。 来到叶景修身边的第一天,赫连峥极尽所能地讨好对方,端茶,磨墨,洗笔,这些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像个五岁的小伴读,倒像个下人。不过和一般下人不同,他在叶景修耳边叽叽喳喳了一整天,把那个晚上的事情重复了五、六遍,又说了自己在宫外听说的民间小故事。他忙活了一天,费了一天的口水都是希望叶景修能想起自己来,因为赫连峥一直记得那时候把自己带回父亲身边的哥哥,两年来不曾遗忘。 不过叶景修始终都没记起当初的事情来,一整天都没有怎么搭理他,反正在叶景修的眼里,赫连峥就是一个连自己的处境都不明白的小傻瓜,实在没必要去管他。 但有一点必须要提:叶景修并不厌烦这个孩子。更多的时候,赫连峥只是很小声地说着话,如果叶景修去看他的话,他又会露出一种渴望的神情,好像被丢掉的小狗又被主人找回来的那种欣喜。 到了晚间,赫连峥穿着单衣站到了叶景修门前,可怜巴巴地说想和他一起睡。赫连峥天性有些软弱,他父亲对他的评价一点不错,有些时候他还不如一个女孩儿,因为他不仅爱哭,还怕黑,不但是害怕黑夜,闪电、打雷、鞭炮凡是动静有点大的,他都十分害怕 。 结果可想而知,叶景修没有理他,把他在外面晾了一晚上,后来赫连峥就这么蜷成一团,在他房门口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进来侍候叶景修穿衣的宫婢发现了蜷缩在门前的赫连峥,她们着急忙慌地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动作轻柔丝毫没有惊醒他。以至于赫连峥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做梦回了房,而叶景修则全然不知赫连峥在他门前过了一夜的事实。 然而小孩子的身子十分孱弱,赫连峥虽然是被富养着的,仍然熬不住一夜露宿的寒凉,理所应当地病了。 身为质子在入宫第二日就病倒,这事情传出去自然不怎么好听。因此后来的几日,叶景修所在的修华殿门口随时可见进进出出的太医,五日之后,赫连峥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叶景修去探望的时候,赫连峥虽然已经无恙,但还是死缠着他不放。他本就爱哭,有时候为了博人同情,更是可以哭得真假难辨。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人面前哭泣,自然是非常惹人怜爱,叶景修何时见过这样撒娇的孩子,当然招架不住,于是只能抱着赫连峥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晚一样。 赫连峥在叶景修的怀里睡着了,他大病初愈,又哭了许久,自然十分疲累,睡着了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叶景修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乱动生怕惊醒了怀里的孩子,只能僵着身子,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叶景修看着靠在他胸口的孩子不禁想到:平时的这时候,他该是在练字,何时像现在这样抱着一个孩子无所事事呢? 然而周围十分安静,只有怀中的小孩儿睡着了呼气的声音,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让叶景修十分放松,这是多年以来不曾让自己有所喘息的叶景修最放松的一次。他渐渐地放开了僵直的身体,抱着赫连峥阖上了眼睛。 毕竟他看上去再怎么早慧成熟,本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9.24 新加了一段,这个番外大约23章,之后继续之前内容 ☆、番外·那时初见[2]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 叶景修醒来的时候正对上赫连峥水汪汪的大眼睛——赫连峥的眼睛大而上挑,有些像猫儿,看着十分灵动——叶景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语调平平地说了句:“你何时醒来的?” 赫连峥道:“比哥哥早一点,那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呢,峥儿看哥哥还在睡就乖乖的没有动。” 叶景修一看窗外,天边已经染上深紫,早就过了黄昏,赫连峥应该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心里倒是暗叹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极为懂事,并没有不安分地乱动。 其实赫连峥的确是黄昏之前醒来,只是后来又眯了一小会儿,刚才睁开眼睛没多久就瞧见叶景修的眼皮动了动,这才按捺下来没有乱动,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挣了叶景修怀抱下床去了。 至于会不会吵醒叶景修,这并不是他的年纪要考虑的事情。 赫连峥和叶景修一起下了床,他脚一着地就拖着一双小小的鞋在室内蹦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压得有些皱了,头上的发髻也松了,看着着实欢脱。叶景修想是他憋久了,没有出声,只是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有条不紊地整理衣冠。 待到把自己收拾好了,叶景修便把赫连峥叫到自己身边,亲自为他整理衣服,接着又抽了他的发带,为他梳着童子髻。 他贵为太子,这种事情本不该让他亲力亲为,但他小时候厌恶宫婢太监的碰触,起居都是自己打点,等到这几年稍稍大了些,才开始懂得压抑自己的情感,起居事务都交由宫婢们了。 这两年没有做过的事情替赫连峥做起来倒也不怎么生疏。没过多久,赫连峥又从小疯子变成了那个招人喜欢的玉娃娃。 赫连峥年纪虽小,但此刻也看出叶景修对自己的好,并不像之前那样生疏了。他便大着胆子,抱着叶景修的腰撒娇道:“哥哥,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叶景修心想:这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从来不想自己的处境如何。 “哥哥……”赫连峥见叶景修不答,以为又是像上次那样不应他的话,又要让他在门外过夜,急忙接道,“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那天晚上峥儿就睡在你门前,峥儿好怕……” “峥儿想爹娘了,峥儿想回家,家里有曲姐姐哄我睡觉……峥 儿想家……” 赫连峥始终是个孩子,几日不见家人还好,时日久了自然会思念,他前几日得了病无法分神去想那些事情,现在大病初愈,又经过叶景修安慰在他怀里好好睡了一觉,精力够了,自然开始思念起在家中的时光了。 叶景修听他有些呜咽的声音,还是冷着一张脸不答,心里却是有些不忍,他不忍告诉他说:你的爹娘已经放弃了你,狠心地把这么小的你丢来宫里,要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叶景修还是像先前那样抱着他,拍着他的背道:“你要和我一起,那便是了。不过你要在宫婢到来之前回去,免得叫人传些闲言碎语出去。” 赫连峥只听到前面半句就欢喜地抱着叶景修的腰猛蹭,后面那句却是完全没有听到。 而叶景修呢?后面那半句话他为何会这么说,却是自己也不晓得,只是在他的印象里,他和赫连峥是不应该同床共枕的。 他听过宫婢侍卫私底下的话,但凡与肃帝同床过的宫女,都会被冠上些不好听的帽子,他虽然不知道那些词的意思,更是听过就忘不放在心上的,却也知道那是羞辱人的话。他那时心想的是:能光明正大地同床共枕的必是夫妻才行,其他那些都是会遭人唾弃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了赫连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3 遇蛊 作者:繁先 赫连峥有了叶景修首肯,每夜自然就赖到了叶景修的床上。太子殿下的床自然比一般的要舒服很多,赫连峥小小的身体躺在上面,往往在叶景修上床之前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每每看着赫连峥睡着的样子,叶景修都有一种惋惜的想法。这个孩子并不想他所表现出的那么软弱,他说他怕黑怕冷怕电闪雷鸣……这些都是在家人的惯宠下养成的,其实他不怕这些——他到了修华殿之后的适应力极强,可见本质并非如此。如果他生在普通人家,恐怕会是最坚强最懂事的那个孩子。 叶景修之前言明说,赫连峥需在宫婢来之前就回自己的房,但这一点赫连峥从未照办。最初的时候叶景修还会亲自把他抱回去,但来回几次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费力,毕竟十岁的孩子抱五岁的孩子还是非常勉强的事情,久而久之,赫连峥的睡房就定在了叶景修那儿。 而这一定,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叶景修看赫连峥的心境也变了。 他最初的时候替赫连峥惋惜,惋惜他不曾被好好教养养成了万事都如此软弱的性子 ,而现在——他庆幸。 赫连峥这几年里在修华殿磕磕碰碰有过不少,加之赫连天辰和肃帝之间的关系更加微妙,政局不定,要加害赫连峥这个质子的人,明着暗着都有不少。他一个八岁稚儿,身边却处处都是险境。 叶景修当然舍不得他有一点闪失,对他的看护自然是十分悉心,但纵然如此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加害。 那次赫连峥喝下了有毒的甜汤,堪堪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昏迷了半月才清醒过来。 叶景修在他醒来之后抱着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竟然也落下泪来,他抱着赫连峥在颤抖,连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他说:“峥儿……没了我你怎么能活?我的峥儿没了我怎么活下去?” “峥儿……没了我你怎么能活?我的峥儿没了我怎么活下去?” 赫连峥听着叶景修的话,眉头却是有些皱起的。他长大了一些,渐渐也懂了些别的事情。比如叶景修对他的好早就超出了常理,叶景修看他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样纯粹,总之……叶景修有些变了。 叶景修的确是变了。 他是锦衣玉食伺候着的小主子,自小没病没灾,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拔高了身形,比起赫连峥已经能算是大人了。面对赫连峥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掌控欲,仿佛赫连峥离开了他就活不下去,非得依靠着他不可。 叶景修沉迷于这种感情里无法抽身,他也不想抽身。他有时会吻着赫连峥的额头,双手紧紧地怀抱着他,心中总是悸动不止地,满满涨涨好像随时都会溢出来一样。 而赫连峥被他这么抱着,已经隐隐地觉得不妥,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仍未可知。尚且年幼的赫连峥只能忍下这种带着点不安的疑惑,让自己习惯上叶景修的对待,因为从三岁的时候开始,在叶景修有意无意的安排下,他的身边就再没有别的可以依赖的人了。 有的时候,叶景修并不会仅仅满足于亲吻额头,而是会细细地顺着眉骨鼻梁吻下去,吻到唇上,但那归根结底还是属于小孩子的吻,只是在唇瓣上亲吻,那些带有侵占意味的动作叶景修并不知道怎么做。 叶景修以为这样的时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等到他父皇扳倒赫连天辰,赫连峥则会被他周密地保护起来,让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自己可以天天见到他;等到他继承大统,君临天下之后,赫连峥会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等待着 他;等到他百年之后,赫连峥仍会与他死后同穴,永不分离。 叶景修虽然年轻,但凡事都想得极为通透,唯有和赫连峥的这件事情想得太过天真。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已经开始悄悄地起了变化。 对于他宠着赫连峥这件事情,赵皇后和肃帝其实也略有耳闻,只是叶景修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感情并不像私下里那么露骨,那两人也只当他把赫连峥当成弟弟看待,从没想到别的地方,对他们夜里共枕而眠的事情也未加以制止。 只是现在叶景修已经能看出些成人的样子,男孩儿长成了男人,有些事情则必须要被提上章程——尤其是叶景修这种身份的男子。 那天傍晚的时候,叶景修被赵皇后叫去了别处,修华殿里只留赫连峥一人。 他们母子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中途的时候,赵皇后借口有事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了一名面貌可人的清丽少女。 室内点着香,这种香有助长□的作用,加上叶景修先前喝下的茶水中也掺了些助情且不伤身体的药物,面对眼前的少女,不识□滋味的叶景修应该很快就会感到迷茫而不知所措。 孤男寡女,室内有点着燃情香,见到这种情况傻子都能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这也是赵皇后故意而为之。 但是叶景修的反应却只是有些嗜睡,那些助长□的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少女按照事先演练好的不动声色地接近了叶景修,带着芳香的柔软身体靠了上来,叶景修皱了皱眉,虽然想摆脱少女的靠近,但是因为熏香的缘故,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躲开。 叶景修朦胧之间看见少女把手轻轻地伸到到他那个脆弱的地方,似乎还在有意无意地揉动。他原本是有些嗜睡的,却因为这个缘故一下子清醒过来,挥开了少女的手,急忙之间还踹了少女一脚——他平日里对待不听话的奴才也不会如此,现在却变得如此暴躁。叶景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就赶回了修华殿。 赫连峥就在修华殿里等着叶景修回来。 叶景修甫一见到赫连峥,就急急地抱住了他,口中呢喃说:“我这是怎么了……峥儿,我这是怎么了?” 赫连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任由他抱着,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次,叶景修不是个迟钝的人,他对于□虽然并未开窍,但也隐隐明白自己的反应并不正 常。这些从赵皇后一次比一次怪异的神色,还有太医越来越详细的询问中可以看出来。 直到最近的一次,前来投怀送抱的是个姿态翩翩的美少年。 叶景修看见那少年的时候的确有些悸动——这种感觉和平时拥抱赫连峥的感觉类似,所以那少年的身体纠缠过来的时候,他竟然痴痴地没有动。那少年的手覆上那个禁忌的地方的时候,叶景修也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厌恶。 但非常遗憾的是,无论那少年怎么逗弄,叶景修身下的那个东西就像死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少年终是有些惶恐地离开了。 紧接着又过了几天,太医院里那几个资历较老的太医又来为他诊治,最后都摇了摇头,离开了。 而于此同时,赫连天辰与肃帝的平衡也被打破。血玉之事一出,肃帝乘机反击,赫连天辰兵败如山倒,朝中势力被连根拔起。偌大一个世家,竟要被斩得一个都不剩…… 叶景修抱着赫连峥,就像那次他中毒昏迷后醒来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怎么会让你死……怎么舍得看着你死……” 叶景修为了保住赫连峥的一条命无所不用其极,却没想到他当时的私心会成为他日后最大的痛苦。 这些事情,当然是十三岁的叶景修从未想过的。 ☆、番外·那时初见[3] 叶景修为了保住赫连峥三天两头地往肃帝的御书房跑,他知道虽然肃帝对他的态度有些变了,但仍是极为宠爱他的,若是他求情,那孩子尚有一线生机。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4 遇蛊 作者:繁先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赫连峥年岁稍小,还不满十岁,又是在宫中长大的,赫连天辰的那档子事本就和他没有关系,但若是免他死罪,面上却是说不过去的。肃帝受不住爱子的苦苦哀求,只道:“赫连峥此人确是年岁尚小,要留她一命也并无不可……只是,皇儿要想清楚,是不是只要他活着就行了?” “峥儿年岁太小,还请父皇不要动刑,只要他身体完好,任凭处置……父皇可将他贬为贱籍……”叶景修终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就这么决定了赫连峥日后的命运。 在那个时代之中,人可入的最低的户籍是奴籍,这些人多是签了卖身契,自小就卖给大户人家或是皇家为奴为仆;而赫连峥的贱籍,却是和畜牲等同,在律法之中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是如同猪牛羊一般可以随意买卖的东西。 这样一来,世间就再无赫连峥此人。 贱籍之中大多都被充作军妓,稍稍好一点的就被卖去做些皮肉生意,一样是可以任人欺压、活得没有丝毫尊严。这些事情叶景修并不清楚,若是他知道的话,恐怕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把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孩子逼到那种境地,还不如让他去死来得好。 赫连峥自然不会被遣去军队,去了那里的人,再出来的时候,非死即残,多数是被人玩坏了,还剩一口气的时候扔出来,任他自生自灭。吏官知道赫连峥的贱籍是叶景修求来的,既然那人要保他一命,他自然不会反着把人往火坑里推,他手一停顿,稍稍思索一番,把赫连峥送去了处在江南的一处欢馆。 这事情,都是叶景修预料不及的。 叶景修为了赫连峥的事情一次次地向肃帝求情,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身患隐疾,并不适合继承大统——因为没有子嗣的话,对皇家的影响重大。肃帝并非只有叶景修一个儿子,他其他的孩儿年岁尚小,虽然聪慧不及叶景修,但也并非无法雕琢的朽木。 肃帝已经开始斟酌,而叶景修也从肃帝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他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 之后的日子里,叶景修的日子过得实在算不上舒坦。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一次又一次, 进补的汤药来了一碗又一碗,叶景修却始终像个石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倒真如他看上去的那样,硬梆梆的像块无血无情的石头。 他的事情被封锁的很好,知情人自然知道要活命的话就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对外面是一个字都不会泄露的。但外人不知道,赵皇后和肃帝却是十分清楚,这个优秀无比的孩儿是天阉,这比什么事情都让人难过。 赵皇后费尽心机仍是不能挽回局面。她一生机关算尽,让自己立于后宫而不倒,当然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有朝一日能继承大统,只可惜老天不让她如愿以偿。 肃帝仍是疼爱这个聪慧的孩儿,赐了他府邸和一任闲职,要他远离政事,从此做个衣食无忧的闲散王爷。他的目的很明确,想让叶景修彻底断了那份心思,一生不再干政。 叶景修总是心中如何不甘,面上却是欣然接受,与朝中之人不再有接触。 忙碌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头,等到自己已然被众人所遗忘,叶景修便萌生了把赫连峥接来府邸的想法。 他算了算赫连峥离开的时日,那人应该已在江南待了两年。 当初他身边局势复杂,加上肃帝和其他有心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落井下石一番,这使他无法分心去管远在南边的赫连峥,这些年过去,竟也不知道他的处境。 ——那孩子今年该有十岁了吧?叶景修想起那人,竟是说不出的思念,只盼着能快点见到他才好。 他即刻差人去江南,去探探赫连峥的消息。 而这略一查探,却让叶景修吃惊不已。 ——他在青楼欢馆! ——峥儿在青楼欢馆! ——是他让那孩子沦落至此的…… 叶景修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去了江陵。他并未表露身份,佯装成富家公子进了那欢馆。他装作好奇,向鸨母打听起赫连峥的事情来,但并未说穿,只询问年龄在十岁上下的孩子。 鸨母自然是有眼力的,知道叶景修年纪虽小,那一身打扮与贵气却是少有,出身一定是非富即贵。此刻听着他询问年纪稍小一些的,也猜到他喜好,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叫进来几个十一岁左右的孩子叫他挑选。 进来的三个孩子都满了十一,已是□好了,等着贵客破瓜的。待到那三人站好了,鸨母才道:“这三个孩子都是乖巧懂 事的,虽说还未经人采撷,难免有些生涩,但嘴上和手上的功夫保准公子您满意~” 她这话才说到一般,却见叶景修兴趣缺缺,自然识趣地住了嘴。 “公子可是不满意?但您要的人岁数小了些,我们这儿接客的多是十四五岁的,比这三个还小些的都是些不懂规矩的,怕是要冲撞了公子~” 叶景修道:“你带我去看看那些年岁更小的。” 他说完使了个眼色,身边小厮立刻把银子呈上。鸨母笑盈盈地接过了银子,才道:“即是如此,那我就破例带公子去看看,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惹得公子不高兴,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您~” 叶景修便跟着那鸨母离开了主楼,到了后院,转手进了另一处较为朴素的地方,和充满旖旎气息的欢馆主楼大相径庭。 “这里头是□新人的地方,现在正在教训几个不听话的呢,公子若是有兴趣,便可进去看看。” 那鸨母甫一说完,叶景修就推开了木门,迎面而来的是里头的腥膻气味,叫叶景修嫌恶地皱眉。 紧接着,叶景修就看见了在一边的角落里,浑身赤jjwxc裸,正再吞吐着男人孽根的赫连峥。 只见到他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虽然没有哭,脸上却有干涸的泪痕,而背上刺目的红色让叶景修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作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赫连峥,用手轻轻擦拭赫连峥的嘴角,尽量不去刺激他已经被磨破皮的嘴角,把属于别人的肮脏浊液擦去。 而那个男人已经被他一脚踢出好远,正捂着□的东西痛呼。 叶景修依然感到怒不可遏,但却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怜惜地抱着赫连峥,对那鸨母道:“这个孩子我要了。” 鸨母一愣,紧接着谄媚笑道:“这孩子来了两年还是不听话,不过该教的功夫却是一样不差,公子若是想要不那么柔顺的,这孩子是再好不过了!” 赫连峥今年刚满十岁,生得极为好看,再加上那双眼中是不是闪烁的不屈神色,的确可以引起某些人变态的喜好。 叶景修从没想过这些,只是怜爱地抱住比自己稍小一些的孩子,拂过他背上被鞭打出的红痕。感受到怀中人因为痛苦而发出的细小呻吟,他心中更是愧疚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贬贱籍的赫连峥会被遣送到这种地方……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所谓 的贱籍却是要做这些事情的。 他把自己的外衫脱下,包住了赤jjwxc裸着身体赫连峥,回到了主楼。 鸨母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并且叫走了门口所有的人,好让他可以在里面尽兴。 叶景修当然不会对赫连峥做些什么。房里有浴桶,已经备好了热水,随时可以沐浴。 赫连峥被叶景修放进了浴桶,小小的身体只能站在里面才不会被水淹没。叶景修便脱了自己的衣物,一同进了浴桶。他身形虽比成年男子小了一些,但看上去也有十□岁,适才进了浴桶,正好可以让赫连峥靠在他身上,不会轻易滑倒。 叶景修小心翼翼地替赫连峥洗澡。赫连峥身上并不脏,除去背后被鞭打出的红痕外也没有其他损伤的地方。欢馆中的鞭子并不伤人,打在皮肉伤虽有些痛,但很快就能消褪。叶景修趁着洗澡的时候上下检查的一遍,发现并无不妥,这才安下心来。 赫连峥虽是进了欢馆,但这个地方却不会怎么亏待他,毕竟是要靠着他的身子出去赚银子的,自然会好生对待,十岁的他看上去只是矮了一些,虽说瘦了一些抱着却也不咯人,恰到好处来得多些。 赫连峥就这么听话地被叶景修上下摆弄着,等到洗完了澡,穿上了干净的亵衣。才低声说了一句:“哥哥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5 遇蛊 作者:繁先 这是赫连峥到现在为止说的第一句话,而叶景修听到这句话,正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手停住了。 以叶景修现在的能力,并不能肆无忌惮地让一个出生风尘的人登堂入室,他没有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因为叶景修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哥哥……现在还不能接峥儿回家……” “所以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对吗?” 叶景修不知怎么作答,只道:“哥哥会常来看峥儿,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赫连峥的身体有些发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伸出手,极快地往叶景修的□探了过去,握住了那团软肉,然后放开了。紧接着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叶景修道:“哥哥对我,是不一样的……所以哥哥不是那个把我带到这人的人,是吗?” “他们说是因为哥哥我才不能一死了之,要在这个地方受苦受难,我不信,哥哥……告诉我,不是你,对不对?” 叶景修仿佛被夺去了声音,看着赫连峥清亮的双眼不能言语,半响才说:“峥儿 ,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他抱着赫连峥上了床,室内点了催情的淫香,赫连峥虽是个孩子,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不舒服,白皙的小脸泛红,心跳也变得极快,反观叶景修却是全然没有反应,这种淫香对他来说至多只有催眠的效果,在没有别的了。 赫连峥躺在叶景修怀里,就和两年前在宫中的时候那样。叶景修因为那香的缘故已经熟睡,赫连峥却是相反,他仿佛正在做着一场美梦,梦醒了他又要回到让他恐惧的生活之中,但是心跳的速度和叶景修喷在他脸上的气息告诉他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他逃出了噩梦,他的哥哥来接他回家了…… 但是,哥哥为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赫连峥在床上想了半天,等到淫香燃尽,室内的烟气消散,才慢慢陷入沉睡,无力去想别的事情。 叶景修没有带走赫连峥,只是给了鸨母大笔的银钱,说要好好待他,之后逗留了两日就离开了江陵。 此后的每个月里,他都差人给那欢馆的鸨母送去银钱,并吩咐那人多留心赫连峥,回来再说与他听。而叶景修本人却极少去江陵探望,一来是因为路途遥远,二来却是因为他在长安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现在的他无权无势,根本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只好让赫连峥留在远离纷乱的江陵,心想着,那处虽是欢馆,但经他打点却比这里要好上数倍。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叶景修最初每隔半年来一次,往往要住上一两个月才离开,到了后来,他停留的时间就越来越短。最近的几年,更是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可即便如此,每月送去的银钱却是不少,叶景修也依然关心赫连峥在那儿的生活。 他在长安偷偷摸摸地做着小动作,肃帝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无法分神去管,再加上叶景修做事滴水不漏,他的势力在悄无声息之间慢慢培植了起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一举翻身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在叶景修找到赫连峥之后的第十年来到了。 那时正值隆冬,肃帝病重,太医们尽心尽力照料了三天,还是让肃帝死在了第四日的黎明前夕。那时诏书已然拟好,自叶景修被废之后太子人选迟迟未定,而这份肃帝的诏书上,所选之人并非嫡亲皇子,而是肃帝的侄子——一个年幼的黄口小儿。 幼帝年纪尚小,无法亲政,叶景修自然成为众望 所归,名正言顺地当上摄政王,坐拥天下。 朝中虽有人质疑这诏书的真实性,但没有人敢正面提出。因为肃帝对于叶景修喜爱非常,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再立太子,换个方式让叶景修再理朝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叶景修本就在暗中培育了自己的势力,十年来早就打下了根基,再加上他母后赵氏的家族势力,这摄政王的位子他坐得十分安稳。 叶景修终是得偿所愿,获得了足够的权势,可以随心所欲。 赫连峥就在刚满双十那年的春天,被叶景修从那欢馆赎出,正式住进了摄政王府。 只是,他再也没有用那种清亮的眼神看过叶景修,他看向叶景修的眼神极为复杂,叶景修猜不到全部,却在里面看见了恨。 叶景修明白了——赫连峥恨他。 但那又如何呢?赫连峥再怎么恨他都只能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度日,只有他才能让赫连峥一世安逸。 为了守护他,叶景修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现在的他权势滔天,但终究不是天子帝君。他心念一动,自然不会满足于现状,那帝君的位子迟早是他的…… 只是有的时候,叶景修看到赫连峥用带着恨意的眼光看他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丝难过的。 他总会在无人之时思索:怎样回到那时初见的时候? 那时初见,赫连峥泪眼汪汪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番外·END 作者有话要说:我脸颊上淋巴管脓肿,脸弄得像个猪头一样,停更了一段时间,今天感觉好了一点…… 接着会努力更新的~握拳 下章新篇~ ☆、三九 是夜,广袤无边的沙漠之上是群星密布的深蓝色天空。 荒漠的夜晚出奇地冷,哪怕白日的太阳再怎么毒辣,到了夜里一样让人冷得发抖。 今夜正是朔月,失去月光照耀的荒漠显得更加可怖。 西边孤立的那颗杨树底下有一匹蜷着腿歇息的老马,缰绳就这么松松垮垮地随意系在树干上。距离杨树约莫五十步的地方有间低矮的土屋,这荒漠之中鲜少有房子,即便是有也大多荒废了。 就在这荒废的土屋门前的院落里,有个灰衣人徒手在沙土里寻找些什么——一件一件,拾到的都是一块块森然的白骨。 那灰衣人的长发及腰,并没有束起,此刻随意披散着,叫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耳垂上中原人鲜少有的耳洞。那人□在外的皮肤十分白皙,并不像是常年生活在荒漠的人该有的肤色。 他专心地在地上摸索,身边拾到的白骨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突然地,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着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忽的抬起头来。 遮挡面目的黑发被风吹开,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来——正是袭罗。 袭罗的面容被夹杂这沙土的风蒙上一层灰白,但这不掩其风采,反倒添了几分憔悴在里头,更有些韵味了。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6 遇蛊 作者:繁先 蓦地,一双布靴映入他眼帘。 ——袭罗抬眼便见到已走到他面前的戮欺。 戮欺见到如此景象,有些愠怒地问道:“深更半夜你就在这儿替他捡骨?” 袭罗便答:“他是沈清秋的哥哥,自是不能让他埋骨于荒漠,我替他捡骨有何不可?”他说着,又在沙土中摸索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块头骨拾了起来。 那日戮欺来到驿站,临走前约了袭罗在此处见面。这事情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摆上台面,袭罗便借着捡骨的机会,借口出来了一趟,在此处会他的父亲。 “服了尸油的尸体剧毒入骨,你为了你的小情人倒真的不管不顾了……呵呵。”戮欺发出一阵怪笑,同样俊美的样貌有些扭曲了。他面目与袭罗有八分相似或者应该反过来说,袭罗长得和他很像。 他们原本该是父子的关系,只不过,这两人说是父子,其实也并无父子之情。 戮欺从未把袭罗当作自己的孩子,因为当初的那个婴儿,在出生后不到三个 月就夭折了,袭罗是在那之后阴差阳错而生的异端,已经算不上常人,只是依托那具人形的躯壳而存在的蛊。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戮欺也早就放弃了正常的活法,这两个人原本毫不相同,现在却又殊途同归。 “你我当然不同于常人,剧毒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你。” 戮欺就立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袭罗已把那些骨包好,准备带回驿站。 末了,袭罗见戮欺迟迟不开口,才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戮欺微微一笑,道:“过不了多久,你自会知道我要做什么。” 袭罗抬手就扼住戮欺脖颈,但这一次同上次一样,面前的人并非戮欺真身,他轻吐了口气说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要杀多少人……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我知道,沈清秋与我而言不过万千蝼蚁之一,我自然不会费尽心思去对付他。”戮欺的语气放柔了一些,他唇角上扬,露出邪佞的笑容,“叶景修屠尽我蛊苗一族,沈清秋给他带了路……我可以不对付沈清秋,但叶景修我必除之。” “现下沈清秋得了血玉,你就叫他即日往那处去,剩下的事情不用多管,我自有办法。待他找到地宫所在,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你便可带着他远走他乡。” 袭罗却是嘲讽似地笑道:“我怎会信你?你从来都不是守信之人,心眼又是比针眼还小,当真能放过他?” “哼,你还惦记着当年在蛊苗的事情……”戮欺那时是骗了袭罗和族人只身离开,只留袭罗一人在蛊苗,他思及这件事情略一沉吟,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又道,“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信或不信,沈清秋已被那陆家的小子喂了尸油又种下了蚕蛊,到时蚕毒入体,就算是你也救不了他。” “你怎知我解不了那蚕蛊?” 戮欺却是不会信袭罗的话,袭罗是他自己亲自教养长大,虽然没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但对他的斤两还是非常清楚的。故此,他听了那话也不以为意,只道:“你的那些本事都是当年在万蛇窟底我教你的,若真解得了那蚕蛊,我在外面这几百年岂不是都在做无用功?” 袭罗正像是被戳到痛脚,沉默不语。 “你自是有几分信我的,不若这样,也不会在这里任我长篇大论。”戮欺说完这话便又似上次那般,化为千万蜈蚣,空旷的荒漠只听到他似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我意在杀叶景修 ,你自然也想杀他,那便照我说的做,我便留沈清秋一命。” 袭罗立在原地沉默许久,过了一会儿,才像泄愤似地跪在地上,五指挖着地面,用力之猛让指尖都渗出了血。他却还是浑然不觉似的,低着头,双目紧闭,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直到荒漠的冷风越来越凛冽,使得并不畏寒的他也感到了凉意,这才回到那可白杨旁,策马向驿站的方向去了。 那夜沈清秋睡得并不熟,他是知道夜里袭罗出去的,只是碍于手臂上的伤,无法追出去一探究竟。 到了后半夜,原本陷入浅眠的沈清秋听到了院里马匹的声音,这才发现是袭罗回来了。他运起并未受伤的那条手臂让自己从平躺的姿势转为半坐着靠在床上,等着袭罗进门。 “怎么醒着?”袭罗推门前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甫一推门,便问了这句话。 沈清秋一开始没有说话,等到袭罗进屋点了灯,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才道:“那是……四哥的?” 袭罗本是想为自己倒碗水喝的,听到沈清秋的话,手上动作一顿,答道:“是你四哥的骨。” “他被人喂下尸油,又中下傀儡蛊,毒已经渗入骨骼,你可别碰它。”他说完,把那包着白骨的包裹放到了桌下。 “袭罗……”沈清秋只说了这两个字,接下来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了,他纵使以前说过多少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现在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才能表达心中万分之一的喜欢,他停顿了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你抱抱我……” 袭罗听到这句话是有些吃惊的,也不知道沈清秋又怎么了。他喝了口水,把碗放下了,才回过头来说:“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窗没有开,失去屋外微弱星光的照耀,整个室内的光源只有放在桌上的那支蜡烛。沈清秋坐的床褥距离光源有些远,整个人被昏黄的烛光罩着,看上去有些朦胧。而袭罗却是就在蜡烛边,黑眸的边缘映着蜡烛的火光,他的那双眼本就有些上挑,现在看起来更是眉目含情。 沈清秋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心中是酸酸软软的,有点难受,又是说不出的满足。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又说了一遍:“袭罗,你……过来抱抱我……” 袭罗猜不透他又在想什么,不过也是顺从地走上前,坐在床沿上,双手从他腘窝下穿过,作势拥抱了他。 “呀……我发现我真是爱惨了你,怎么会这样呢……”沈清秋口中呢喃,用未受伤的那条手臂,反手抱住袭罗。 “……”袭罗一时无言,他想起方才戮欺的话,顿时有些无措,维持着一个姿势与沈清秋拥抱着,过了许久才道,“我也一样。” 他说罢,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那柔软的唇落在沈清秋的额头上的时候,又听见沈清秋的声音:“我今后定是要与你相依相守一生,至死不分的。” 袭罗听着他的话,一双黑眸映着火光,细看却是晦暗的神色,不知在出神地想些什么。沈清秋靠在袭罗的颈项处,自然看不到这样的神色,依旧兀自说着:“等我们寻到了宝藏,就回到中原置一处庄园,那庄园最好设在江南,你我可以去茶馆听别人说书唱曲,或者凭栏听雨……到我们都老了……” “老了……该怎么办?我们没有孩子……不如回去之后收养个孩子,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儿一样疼爱。成乐和婉儿的孩子如今快有六个多月了吧,我们回去之后,那孩子也该出生了。袭罗……” 沈清秋以往同情人说话,多是面上的逢场作戏,从未想过今后如何。他这会儿说了这么多,全在畅想二人的将来,甚至还想到了迟暮之时。他自认自己天性风流,对于喜爱的事物往往不能长久,而自己对于袭罗也是喜欢他外貌多于其他……只是单凭袭罗的那张脸,就已经让他心心念念了五年,如今和那人朝夕相对了近一年,他心中更是越发放不下了。 或许是袭罗待他太好,真的成了他命中劫难,又或许只是他这个沈家五少如今一无所有,抓着袭罗这根救命稻草才有如此想法……这些事情,怕是沈清秋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不论原因为何,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要和某个人相伴一生的念头。 “我会让我们养的孩子把你我的骨灰葬在一处,你我不但要白首相依,死后亦要同穴,黄泉路上也要一起。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与你一道……” 袭罗静心聆听他的话,脑中却是在想戮欺的事情。 ——“那便照我说的做,我便留沈清秋一命。” 袭罗心下有了决定,就着这个怀抱着沈清秋的姿势轻轻说了一句:“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说得极为小声,沈清秋只感觉到袭罗说话时的气息,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是一点都没有听见。 袭罗抱紧了沈清秋,似是下定了决心:“你若真的这么喜欢我,等我们回中原,自会照你喜欢的做。” 沈清秋自是欢喜,又拖着袭罗厮磨一会儿,到了四更天才熄了灯。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天想大爆发~!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7 遇蛊 作者:繁先 ☆、四十 几日之后,沈清秋的伤口开始结痂,虽然并没有完全好透,但并不影响赶路。 他能够下床走动的第二日,沈清河的尸骨已经在在驿站边扎了柴堆,被烧成了骨灰。 点火的人是沈清秋,他把那火把往柴堆里一掷,看着那柴堆渐燃。他看着大火盖上了沈清河的白骨,身边的袭罗没有出声,只听到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还有风吹火舌的呼呼声。 沈清秋的眼眶泛红,眼中氤氲,似是要落下泪来。那时刮着大风,他这模样倒有些迎风落泪的的感觉。 袭罗见他这般难受,才道:“这柴怕是受了潮,起的烟煞是熏人。” 其实在这荒漠里,到处都是干沙,日头又是毒辣得可以,这柴又怎么会受潮?他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身边那人好过些罢了。 只是待到木料燃尽,沈清秋都只是微红着眼眶,不曾落泪,直到收完骨灰回去的时候,他才双眼一阖,脸颊上留下两道水迹,紧接着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掩去了踪迹。 沈清秋早就经历过丧亲之痛,这沈清河在他眼中其实是死了两次,要说不伤心那都是假的……若非叶景修作梗,沈家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他心中本该对叶景修恨之入骨,但现在,这恨意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浓重。 沈家藏了血玉多年,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叶景修又是位高权重,沈清秋只能算半个江湖人,江湖中人率性而为放荡不羁的性子他是不存半点,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对身为皇子的叶景修的所作所为仅是恼怒,但却未生出要他血债血偿的念头。 袭罗也很清楚:沈清秋不过一介平民,根本扳不倒那个高高在上的烈王爷。因此他们最初的打算就是躲去关外,等到朝廷对沈家那事的风声不那么紧了,再回去安安稳稳地平静度日,这期间若是能找到血玉所藏的宝物,回去后也能有所置业,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他想得简单,对方却偏偏不让他好过。硬是追到这不毛之地,要沈清秋的命。若是他寻到了宝藏,叶景修自然不会容许有人分一杯羹,自然要杀他;若是他寻不到,叶景修为了封口,还是要杀他。 不论沈清秋如何抉择,最后终是逃不了这一劫。他和叶景修,必有一方要死。 这些事情,袭罗早就看的通透了。他唯一担心的是,到时候双方鱼死网破,戮欺却作壁上观,白白地让他得了渔 翁之利。这事情袭罗不愿点破,他和戮欺关系匪浅,他本是该帮着戮欺做事的。如今陪在沈清秋左右已是不该,叫他怎么做的出背叛的事…… 更何况,他那些话一出口,便是认了自己和戮欺是一伙儿的,沈家那事也在戮欺的策划之内,沈清秋又会怎么看他? 袭罗这时已经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乖乖地听戮欺的话,盼着事情结束之后能有一丝安宁。 他那夜虽是下定决心,但这会儿见到沈清秋的模样又心疼了起来,思绪纷乱之时,只能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似的。 袭罗看着沈清秋把沈清河的骨灰装进了坛子,暂时寄放在驿站。 沈清秋做完这些才和袭罗回到驿站客房,二人双手交握,像是在互相安抚。 又过了几日,等到沈清秋肩上的伤全部张合,已经无碍之时,袭罗便提议早日出关,沈清秋自是顺着他的意思。 罗简和高翔本是为了叶景修而来,此时亦欣然同行。 柳梦色早有准备,已置了几匹骆驼和马还有足够的水和干粮。她带着几个柳家的家仆和沈清秋、袭罗、高翔、罗简等人离开了客栈,往北面的玉门关行进。 一行人过了边关,已然到了关外。 驼队在后运着过半的干粮和水,袭罗和沈清秋骑着马走在最前。 刚过边关,眼前是苍茫荒漠,黄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迎面吹来的风也是夹杂这沙土的,扫在人脸上极为不适。 而在数里之外的西陵城,苏瑶正站在高台上眺望。 西陵城本是一座空城,建于前朝。后来天下战乱,这塞外小城孤立于荒漠之中,倒也与世隔绝,依旧平静如初。 几年之后战乱平定,这西陵城却因为天灾而变得平和不在——城中住民为了躲避黑沙暴早就全部撤出。却没料到那黑沙暴临时改了走向,撤出的人全都遭了难。可为何百年如一的黑沙暴变了走向,却是谁也不知道原因。 百年前的住民早就不在,如今的西陵城里住着的,全是千机阁门下之人。千机阁百年来扎根之深,其门下中人甚至囊及老弱妇孺,这些人住进这座空城,倒真的把这空落落的地方伪装的繁华起来。 从城外的高台往四面看去入眼皆是如锯齿般的沙丘,西北面与地面衔接的天空似有黑云。 苏瑶远眺了一会儿,接着从高台上跃下,沿着村中的大路往里走了。她进了宅院,推门就见到了一身苗人打扮的戮欺。 “大人……”她就连开口都是极为小心的,态度比那时对待袭罗要恭敬三分,“天要变了。” 那日叶景修的人半夜闯进蛊苗,一把大火烧得睡梦中的人措手不及,偶尔有逃出来的,也全被守在外面的军士斩杀,苏瑶亦是死在了那处。 而现在活生生地同戮欺说话的,已是另外一个人了。 苏瑶虽然身死,但尸体还是较为完整的。蛊苗被人全歼之后,最先到的并非袭罗,而是戮欺。 原本戮欺和叶景修是合作关系,两人各取所需,但谁料叶景修是个口蜜腹剑,阳奉阴违的,暗地里打探了戮欺的消息,甚至杀了蛊苗众人嫁祸他人,利用戮欺为他铲除异己。 戮欺表面装作不知,仍在帮他,心里却是明白得很。两人的嫌隙便是在那时扩大了,双方早就各怀鬼胎,想方设法地算计着。 苏瑶是被戮欺用人鼎的法子复生,重生后的她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是个只听戮欺一人命令的蛊奴。她替戮欺办事,曾在洛阳出现过,亦是遇上了袭罗。她早就认不出曾经的主人,又性情大变,险些让袭罗也分辨不出。 这会儿她站了半天,见戮欺没有反应,便加大嗓音,又说了一遍:“大人,天要变了。” 戮欺本是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听见这话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他们赶不赶得上……若是叶景修来时死在沙暴中……” 他说到这里,有停下了,似乎是在想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便释然。 “如果他死了,那也极妙。”戮欺转着手中的茶杯,注视着杯身上的花纹,“如果他没死,就此隐退,那我也不追究……” “只是,若是他剩了半条命,回到中原搅局,这可对我极为不利。”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半响才发现苏瑶就在他身旁,才问:“叶景修的人到何处了?” 苏瑶道:“烈王爷的人马三日前已到龙门,现在怕是已经出了玉门关,往这边儿来了。” 戮欺听后点了点头道:“袭罗呢?”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8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和沈清秋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往我们这西陵来了。” “你再去看看,等他们来了,叫下面 的人都准备好了,多多兜着点,别露了马脚。”戮欺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低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来。 “还有,散布在中原江湖的消息传得怎么样了?” 苏瑶略一颔首,答道:“苏瑶已把塞北荒漠藏有前朝宝藏的消息放出,并且暗示血玉就是寻宝的关键。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等到几个势大些组织信以为真,往塞北聚集,剩下那些散人也自会到来,届时各路人马齐聚西陵,大人可先缴朝廷,后灭武林。” 戮欺听后不再说话,脸上噙着得逞的笑容,心情颇为愉悦,挥了挥手叫苏瑶退下了。 袭罗等人出了玉门关,在塞北荒漠行进多日,终是来到一座无名小城跟前。 他们在荒漠中行走数日,现在正是需要歇息的时候,眼前的小城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沈清秋骑马走在前面,远远地看到了城门,还有城门前供以瞭望的高台。他怀中的那个小虫子这几天愈是躁动不安了起来,想必距离母蛊所在之处已经非常接近,若非有袭罗在一旁压制,恐怕已经往母蛊那处飞走了。 走到近处,才见到城门上的“西陵”二字。这两个字经过多年的风沙摧残,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仍能勉强辨认。 西陵处在地势较低的背风处,城后有一弯月牙河,乃是整城的命脉。西陵周围的一带,也是整个荒漠中最具生机的,长着几颗耐旱的树木,因为临近水源,长得极好,几乎是四季长绿。 柳梦色的家人常在这一带行走,有时途经西陵也会再此交换些物品,这西陵城在平日里,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塞外城池而已。因此几人都没有怀疑,进了城,寻了客栈歇下。 城中鲜少有外人到来,相对闭塞,那客栈也开得几小,多数时候都作为酒楼来运营,楼上仅有的几间客房都因为疏于打扫,积了一层薄灰。 等到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可以住人,已是日落了。几人用过晚膳,准备歇息。 这些日子以来,沈清秋和袭罗吃穿用度都是一道,旁人原本看不懂的,都对这两人的关系明了几分,因此住店的时候见他们二人同寝也并没有大惊小怪的。 两人洗漱了一番,到了夜里准备熄灯睡下时,袭罗骤然将刚刚躺下的沈清秋拖进怀里,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白日里来到这城池,可有什么不妥的?” & br& ☆、四一 “白日里来到这城池,可有什么不妥的?” 沈清秋听袭罗这么问,顿时有些诧异,他回忆起今天来这城池里的情形,并没有感觉到异常。这西陵城虽然闭塞,但看起来和寻常城镇并无二致,又是柳梦色所知,沈清秋当然没有起什么疑心。 他摇摇头,听着袭罗的后话。 “我也说不清,这西陵城总给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我总觉得戮欺就在此处。”袭罗抱着沈清秋的,他靠着沈清秋的耳根说话,未免隔墙有耳,两人这儿会儿是贴的极近的,“但他的气息若有若无,我也不能确定。” 沈清秋不语,他适才听见戮欺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袭罗又道:“戮欺此人性曱情诡谲,我多年未曾见他,也不知他这些年在做些什么。或许他只是在这里逗留过,是我多心罢了……不过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他若是真想杀我,大可光曱明正大地动手,可他没那么做。”沈清秋感觉到袭罗说话吐出的气息都喷在他后颈,受不住这样暗示意味极重的刺曱激,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袭罗,“我倒是觉得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心里不痛快,那时才想杀我。”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袭罗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说不上是惩罚还是亲曱昵的意味多些。 “他似是厌恶我这个汉曱人,或者所有汉曱人他都不喜欢……不过,你喜欢我这汉曱人就好。”他说罢,就着这个动作亲曱吻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有些突然,虽然沈清秋觉得情人在床第间只是亲曱吻根本不够,但现在也不是饱暖思yin yu的时候,他纵使有那个心,这会儿也不好开口。这等事情还是等回了中原,日子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的好。 袭罗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抱着沈清秋,谈不上多么主动,但也十分顺从地回应着对方……结果,当然是沈清秋脱力般地先松开了,而被亲的那个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与此同时,另一方势力也恰好出了关,在西陵以北五十里的地方停驻。 这是一支约莫五百人的亲卫军,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一心为主的,此刻他们掩了番号,一时也看不出是哪边的军曱队。不过住在主营帐的那位就是被戮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烈王爷——叶景修。 同叶景修住在一起 的自然是赫连峥。荒漠之中,夜里的温度出奇的底,帐内虽然点了炭火取暖,但还是驱不走那股寒意。明明白天热得想能把人蒸熟似的,夜里却冻得人发曱抖。 扎营的地方虽是选在了风沙小些的地方,但夜里风向右边,营帐被吹得簌簌地颤曱抖。赫连峥虽是待在营帐之内,却还是觉得大风透过了帐面,冷气一丝丝地往里面挤,赫连峥常年被娇生惯养着,到了这里难免有些受不了。 “峥儿,到我怀里来。”叶景修这会儿正在看书,赫连峥先前就一直躲着他,就算一个人裹曱着被子还是冷得受不了,也不愿往他身边靠。见他不愿主动,叶景修只能自己开口,他们这些年的相处,多半都是叶景修胁迫的多些。 赫连峥只得披了氅子,往叶景修身边挪了些,刚一出被子自然有些冷得发曱抖,但他也没想钻到那人怀里,只是哆嗦着坐在叶景修身边。 叶景修早就习惯他这样,他所有的脾气都在这几年被磨平了,对着赫连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斜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发曱抖的人,不容分说地自己往他身边靠了过去,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曱腿上,双手则圈着他,就着这样的姿曱势继续看着手上的古籍。 不得不说,这样子靠在叶景修的怀里,的确暖和了许多。人生来都喜欢温暖的东西,赫连峥也不例外,此刻他根本敌不过自己的天性,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寻找着更加舒适的位置。 他最终靠在了叶景修的胸膛上,就着这样的角度仰视着叶景修的脸。 叶景修比赫连峥大了五岁,如今已过而立,可能是因为地位不凡的关系,他看起来和赫连峥差不多大,只是比他多了几分沉稳。叶景修的那张脸本该是极为俊美的,这些年来却总是板着一张脸,眉头也紧紧地锁着,看上去阴郁无比,有些吓人。他的肤色比赫连峥的要深一些,透着淡淡的蜜色,若是光曱裸曱着身曱子,会给人一种色气满满的感觉。 而赫连峥因为儿时变故,在勾栏院里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现在虽然过了那个年岁,身曱体不似少时那么柔曱软,却还是透着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看上去非常脆弱。他本来就长得不甚阳刚,小时候常被误认成女孩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更是出奇地勾人,若不是叶景修有曱意护着,他根本不可能保住自己的清曱白之身。 赫连峥是在二十一岁那年才被叶景修带走的。 小倌长到了二十岁年纪就有些大了,虽是还有 客人喜欢,但的确不如十几岁的时候动人,常常要施些脂粉,掩盖住那些越发明显的男性特征。赫连峥自然也不例外,他现在的样子与少年时相比已经很有阳刚之气了,虽然看着还是单薄瘦小,但至少不会被误认成女子。不过,他和叶景修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地比那人矮了一截。 这会儿被那人抱在怀里,那画面怎么看怎么顺眼,好似他们生来就该那样似的。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49 遇蛊 作者:繁先 过了一会儿,叶景修似是看完了书,用下巴轻柔地磨蹭他,道:“呵呵……先前还不听话,这会儿才觉得舒服了,嗯?” 赫连峥听他这么说,顿时脸黑了一般,也不想开口了。 叶景修又是在他身上抚曱摸了一遍,就像在对待怜爱的小宠物那样。他的手隔着衣服抚曱摸曱着赫连峥的身曱体,这具身曱体没有硬曱梆曱梆的肌肉,剥了衣服的话,看上去白白软曱软的,匀称得不得了。叶景修非常喜欢那样的手曱感,得了空闲就会自上而下地抚曱摸,看着赫连峥因为他的抚曱摸而逐渐颤栗的样子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的手从胸口游走到腹部,紧接着就变了方向,径直往亵裤下面探过去,握住了那个已经有些抬头的东西。 “峥儿……是不是太久没有让你发曱泄过了,这样摸曱摸你就起反应了?”叶景修用舌舔曱弄着对方的耳曱垂,把那个软曱软的小肉含到湿曱漉曱漉地又吐出来,他呼出的气息全都喷在了敏曱感的耳朵上,让赫连峥的身曱体迅速地热了起来,下曱半曱身的那个东西也听话地竖了起来。 赫连峥咬着唇,有点不甘愿地低着头。叶景修对他就好比对待一只喜欢的动物,天天把他养在家里,好吃好喝地照料着,抽空就去陪他,主人出门也要把宠物带在身边,生怕放在家里出了什么意外…… 甚至,就连宠物的情jjwxc欲都要一手控曱制——就好比现在这样。 【……此处河蟹爬过……】 这些事情对于赫连峥来说都是恐怖的回忆,因为当他沉沦在肉yu的快jjwxc感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叶景修都是用冷静的双眸注视着他,从来不曾改变过……就连发曱怒也是很少有的事情。 叶景修是天阉,无法体会男人在那种时刻的感觉,每次都会在赫连峥释放的时候问他:“感觉怎么样?” 现在也是一样——叶景修的手指撵着赫连峥的白液,唇曱舌还在逗曱弄他已经被舔曱咬到发红 充曱血的耳曱垂。 “很黏,看样子很久没有发曱泄过了,会这样也是正常。”叶景修把手上的白液擦干净了,又替对方清理了下曱体,又问:“刚才舒服吗?” 赫连峥还是咬着下唇,不回答他的话,看上去像是不满意的样子。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的想法如何,叶景修怎么会不清楚?然而叶景修曲解了,抱着他的腰身说道:“明天还要赶路,这会儿不能让你进来。回去之后想怎么样随你,务必让你尽兴,嗯?” 赫连峥听到这里脸上一红,也不知道身后那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下曱流话来的,身曱体颤曱抖了一下,下曱身的那个东西竟然违背主人意志地挺曱立起来。 这种变化当然逃不过叶景修的眼睛,他亲曱吻着赫连峥的脸颊说:“峥儿不喜欢我,可小峥儿却喜欢得不得了。” ☆、四二 “峥儿不喜欢我,可小峥儿却喜欢得不得了。” 赫连峥听到这句话当着羞愤欲死,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营帐外还有值夜的士兵,让他有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jjwxc情的错觉。 “不,我不要了……求你……”他急于开口,要叶景修不再继续下去,但那人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从没有听过他的话。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更是一人独断,从没有征询过本人的意见。 叶景修当然不为所动,他用食指抵住了赫连峥的嘴,要他噤声。 这会儿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想让他的好峥儿好好地享受一会儿,便抱着赫连峥走到床边,小心地把他放下,复又盖上被子,把被角掖好了。 帐内平日所需的用曱品都一一备好了,此时从床榻下一翻,便找到了润曱滑用的脂膏。叶景修取了脂膏和照明用的油灯,将那和脂膏放在床头,接着把烧黑了的灯芯剪了。 【……河蟹爬过……】 叶景修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可他就是喜欢把赫连峥的一切都握在手心里。人心本就难测,叶景修早就放弃了要他的心,只要他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做到这点比得到“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容易得多。 帐内qing潮退去,赫连峥先下了床。他极为怕冷,这会儿自然是穿好了衣服,到帐外唤了人取热水来,为那人做事后清理。 回到床边的时候,他视线扫到叶景修之前所看的书上。 这书的封皮已经破了,内里也是泛着黑黄的,可见有些年头了,许是古籍罢。 赫连峥拿起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接着惊讶地吸了口气,慌忙翻到最前,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一页图画上,将那上面的内容记下了,才把书翻到先前的页数,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后,他瞧着书案上的东西已经完全复原,看不出被人动过之后,才回到床榻上。 先前替叶景修擦身的时候赫连峥就知道他睡死了,怎么动他都不醒,现在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心中生出些放肆的冲动。叶景修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有些皱起,唇依然抿得很紧,赫连峥看着这样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把那蹙起的眉头抚平了,接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地落下一吻。 “你何时将我和你一样的人了呢……哥曱哥……”他小声呢喃了一句 ,“我不想被你当成狗一样的养着,一点也不。” 说到后边一句的时候,赫连峥咬着手指指尖,脸上流露曱出失控的表情,但随即又消失不见,换上了那副怯懦的样子。 他看着叶景修的睡颜,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情人间温存那般,靠着身边那人闭眼睡去了。 那边夜里战得热火朝天,沈清秋这边却是过着和尚般的生活。 自他受伤之后,两个人可谓相敬如宾,真像是君子之交,不带半分亵玩狭弄的。 他们到西陵的第二日,就听城中人说到了黑沙暴。这黑沙暴大约每隔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来一次。西陵位置特殊,真好避开沙暴轨迹。沙暴过境的时候遮天蔽日,加之强风,想要出城是几乎不可能的。偏偏那子蛊日益狂躁,就连袭罗在时也压不住,眼看着就要往母蛊处飞去。 沈清秋只担心沙暴过境,西陵城周围地形大变,他们走不出沙漠,要困死在这儿。 他登上城门口的高台瞭望,果真见到西北面的黑云。那黑云昨日还在天边,时隐时现的,这时已经压了过来,盖住了一小部分的天空。城中老人说这黑云半日就会盖满小半个天空,届时西陵城内也会飞沙走石,家家户户掩好门窗也免不了沙暴过境之后家中遍地沙尘。西陵尚且远离黑沙中心,这黑沙暴已有如此威力,便知这沙暴不可小觑。 沈清秋沉思之时,视线扫到站在高台之下的高翔。这时的高翔身上透着一股叫沈清秋不舒服的感觉,沈清秋微微皱起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高翔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挂在高翔脸上,把先前那种叫人不适的感觉都驱散了,这人长得粗犷,却是天生一副老实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温和敦厚,也难怪当时的罗简能这么信任他。 看着这样的高翔,沈清秋摇了摇头,心道:刚才莫不成是眼花?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或是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罗简就从城里跑出来,隔着老远冲沈清秋喊道:“沈大哥!我听客栈隔壁卖炊饼的婆婆说要刮黑沙暴了!这天边真的起黑云了?” “西北面都是黑云,估摸曱着这里没多久也要扬沙了。”沈清秋瞧他全然一副少年心性,比起当初遇到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想来他这半年在外拜师学艺,那位指点他的师父着实出力不少。 “你自己上来看!”就着沈清秋说话的 功夫,已经起了风,他便又把视线转向那黑云密布的地方,这一转却看到了别的,叫他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那边就是……”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0 遇蛊 作者:繁先 起伏的沙丘之中可以见到一队人马正往西陵的方向走来。沈清秋一眼就排除了马贼的可能性,这伙人少说也有四五百,虽说都骑在马上,但看上去秩序严明得很,不像是马贼,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 何况西陵的位置偏僻,附近都不是马贼常出没的地方,现在外面正要挂起沙暴,马贼们不会在这时候动手……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叶景修的人马。 罗简见他突然住了嘴,眼神直视着某个地方,便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高台的壁垒上去,站在沈清秋旁边。 入眼所见果真如同沈清秋所说的,黑云压住了小半边天,有往西面扩展的趋势。而紧接着,他也看见了往西陵来的那队人马。 “这是……?” “这是叶景修的人吧,他也找到这儿来了。”沈清秋陈述者事实,心里却有种被困的无力感。沙暴将至,他逃不出这西陵城,而叶景修正在往这边过来。 到底是作茧自缚还是请君入瓮?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这怎么……快回去和袭罗说,趁着他们还没进城……”罗简到了这样的关头,还是没什么主意,把希望都依托在了袭罗身上。毕竟他们只有不到十人,对上几百人毫无胜算,只能任人宰割。 高翔待在下面,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们进城却不一定晓得我们就在这里,西陵城虽然不大,但绝对不小,藏几个人全然不在话下。退一万步说,万一他们早就料到我们定在此处,这沙暴将至,他们也没有闲心挨家挨户地搜人。” 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虽然已经到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但抓不抓得到还是另一回事。有了这样的想法支持,罗简那股子不屈不灭的心火似乎又燃气来了一样,从高台上跃下,回了客栈。 沈清秋和高翔当然也紧跟其后。 沈清秋是从高台上下来的,走在最后面。他看着高翔的背影,又想着他先前说话的神情语气,一时间当真挑不出差错。他虽然相信御蛊控人之说,但看着高翔神色,并不像是失了神曱智的。他找不到佐证,那高翔又表现得与往常并无二致,这才让沈清秋松了口气。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这是被戮欺弄得草曱木曱皆曱兵,等到 心中平静下来,才匆匆赶上前面二人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三 罗简和高翔回到客栈的时候,袭罗刚从客栈二楼跳下。 他看到了这两人,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说:“跟我走!” 他说话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甚至带着些期待和兴奋。 “叶景修的人已经……”罗简的话说到一半,袭罗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事。 袭罗道:“先前子蛊飞了出去,想必母蛊就在附近,我们立刻出城!” 沈清秋到的晚些,这时候柳梦色的人已经帮他们备好了马匹。他和另外几人牵了马出来,顶着大风出了西陵。 袭罗策马走在当中,趁着赶路的空档才解释道:“我猜这一甲子才来一回的黑沙暴就是契机,先跟上子蛊找到地方再说!” 这会儿的风沙已经十分大了,狂风夹杂着沙砾划过人的脸颊,叫人脸上又刺又痛,甚至睁不开眼来。沈清秋走在最前面,脸上被风刮来的一块小石子划破了,有干涸的血凝固在上面。 他们穿越在风沙之中,跟着前面飞舞着的一只小小的蛊虫。这子蛊倒也神奇,竟然不畏风沙,破风而行,一刻不停地往母蛊处飞。只是它太过渺小,就快混在迎面击来的风沙之中看不清了。 几人策马行至半途,周遭却涌上旁的人来。 而与此同时——那只飞舞着的子蛊因为沈清秋的分心,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不知飞去哪儿了。 这批人从身后涌来,渐渐从左右两边包抄,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清秋纵使想要突出重围,但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已成包围之势,叫他也无计可施了。 然而沈清秋总是见过几分真刀实枪的架势,知道他们再这样下去,几人被逼到一处,可就真的退无可退,任人鱼肉。因此他顷刻间就想到了釜底抽薪的法子,对身旁带刀的罗简道:“你先断了前面人的马蹄,我们找着机会便一道冲出去!千万不能站到一处!” 罗简会意,他身边的高翔也有几分阅历,这会儿已经先发制人,把旁边的几个人撂倒,一时间马蹄声、嘶鸣声同劲风的呼啸声混作一团,整个场面已然混乱。罗简下了马冲在人堆里肆意劈砍,他身手灵活,使的刀法又属上乘,虽然未得精髓,但仅仅凭着一层的领悟,砍起马蹄来还是得心应手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看不见了。 沈清秋趁乱夺了前面人手中长 枪,他手持着两杆长枪,欲着主动攻过来的,都四两拨千斤地反挑回去,动作轻巧恰似浑然天成一般。 他就着这个办法挑翻了好几人,又把身边的几匹战马刺伤,弄得周遭的场面一片混乱,他就在这样的场景中见缝插针,是不是地偷袭一把,没过一会儿身边的人和马就倒了一片。 袭罗亦是不容小觑的,他舞刀弄剑的功夫不行,但那些阴损的苗疆异术使得出神入化。他命蛊是蝶,使得蛊术中最在行的自然就是蝶蛊。他在苗疆时饲养了一些剧毒的毛虫,这些虫子就是蝶蛊的原材料。那虫子本身的毒性就可使人迷幻,轻则记忆混乱,重则能使人丧失神智。这种毛虫孵化之后是形貌绮丽的蓝色蝴蝶,蝶翼上的粉末有剧毒,飞行之中轻轻抖动就可置人于死地。 然而现在状况混乱,他贸然用了那剧毒恐怕会伤了同行的人。投鼠忌器之下,他只能小心躲避,并不主动出击。 沈清秋和高翔之举只能抵御一时,他们撂倒几人之后,剩下的那些也不轻敌,专心对付起他们来。 这批人好歹是身手矫健的精英,一开始是他们傲慢轻敌,让沈清秋他们得了先手,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两人终是有些体力不支,加上对方人多势众,沈清秋和高翔也逐渐式徽,有些寡不敌众,显出败绩,渐渐被人逼至一处。 接着,就被数十把冰冷的长枪枪尖抵住了脖子——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沈清秋闭上了眼,然而预料中的死亡并未降临,风中传来的号角是赦免他们的讯息。 众军士退开一条路,谁也不敢妄动。 ——因为罗简用刀抵着赫连峥的脖子,而叶景修站在不远处,他脸色惨白,不知是气得,还是身体抱恙。 “烈王爷,放我们走。”罗简与沈清秋等人站到一处,他说话的时候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在赫连峥的脖子上浅浅地割出一道伤口。 赫连峥被叶景修照顾得很好,养了一身的细皮嫩肉,被刀子轻轻一碰就出了血,罗简显然也没料到他手上这人竟然如此脆弱,手上力道放松了一些,有道:“人在我手上,我看王爷对这位公子珍爱得很,想必也不希望他受更重的伤吧!” 罗简早就看出叶景修待他身边那人不一般,故此刚才趁乱突出重围,直接把站在远处高坡上的人掳了回来,当作手上的筹码。现在叶景修的脸色青白,简直难堪到了极点——他本就身体不适,这会儿见到自己 的宝贝被人掳去,脖子上一道血红,心里更是难受的不得了。 叶景修当然不愿意为了一个赫连峥就放弃此行目的,但是他也不想牺牲赫连峥性命去做他的事情——若他真的这么决定,那便真是本末倒置。这种愚人的错误,他是不会犯的。这时他心中纵使再多不愿,也只能命令手下的人乖乖放行,免得罗简手下不知轻重,真让赫连峥有了什么好歹。 军士们得令,纷纷把手中长枪放下,退开,给沈清秋一行人让开一条路,好让他们离开。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1 遇蛊 作者:繁先 此时的风已经极为迅猛,人就算站在原地,都会有种被快要被风吹走的感觉,地上的沙子让大风吹得漫天飞。 他们背风而立,身后的那群军士已经全部退开。袭罗见身边四人俱在,袖中备好的东西骤然而出—— 亮蓝色的蝶蛊从袭罗的袖口领口飞出,借着风力往人群里飞去,翅上的毒粉乱撒,在人群中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惨叫声。袭罗的突然发难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罗简高翔等人。沈清秋见过袭罗用蛊的功夫,虽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出,但也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将罗简拖上他自己的马往反向奔去。罗简毫不拖泥带水,把赫连峥一起带上了马背,一夹马肚奔了出去。 袭罗策马赶上,高翔亦跟在后面。 耳边是呼啸的风,眼前风沙击面,几乎不能视物,身后是人的惨叫声和马痛苦的嘶鸣声。沈清秋有种如堕地狱的错觉,也不管风沙如何,只是骑着马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凡事都不尽如人意,他们骑马没走出几步,就见到一条螺旋形的卷风朝他们袭来,几人只能倒转方向。就在此刻,他们脚下的沙地开始凹陷,并且向下滑动。 “不好!是流沙!!”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句,那群被毒粉折磨的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纷纷策马逃离这危险之地。而那些受了伤或中了毒的,在挣扎之中陷入了沙地,被沙子席卷着往更深的地方带。 在流沙之中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只是人到了危急时刻,都是顾不了那么多的,尤其是那些半个身子栽进沙中的,更是挣扎得猛烈。 前有狂风逼近,脚下又踩着流沙,耳边是人的哀嚎声和着风无情的呼啸。死的气息浓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沈清秋在这种情况下额头沁出了冷汗,非但是他,罗简和高翔也是如此,就连看上去一向云淡风轻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袭罗也紧紧皱着眉。 反倒是被挟持的赫连峥一脸平静,脸上看不出恐惧之色。 罗简在这危急关头,竟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看着赫连峥的表情出了神。他本以为赫连峥一个男宠身份的人都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只会以色侍人趋炎附势的,他不过是讨了叶景修的欢心,才获得如此优渥的生活,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别的。 “我们距离沙陷的地方还远,就这么呆在原地,等流沙停下就好……”赫连峥看着远处乱作一团的人,想要在里面找到那个冷峻的人,只是无果,“至于那风……那风尚小,你们被卷进风里,一时也死不了。” “现在带着我也是无用,快把我放了。”他一脸平静的说完这话,竟然挣开罗简的束缚,兀自骑上马,往沙陷的地方去了。 罗简一时间反应不及,想要抓住那人,却是无果。赫连峥现在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而且那人跑去沙陷处,定是凶多吉少,看他那副单薄的小身板就知道,他这一去,回来的音讯渺茫。 老天没有让罗简有太多时间去想别人的事情,他视线移到远处,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那是什么!?” 视野的尽头,巨大的卷风携着黑沙飞速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逼近,风中夹着的都是沙,已经分不清天与沙之间的界限,卷风在浑浊的空气中化身成黑影,这样的环境下,吸一口气都是呛人的沙子,肺里是火烧般的难受。而视线之内,就连站在自己身边的罗简和高翔都是模糊的影子了——完全被沙尘所遮蔽。 他们捂住口鼻,几乎是不能呼吸的状态,只期盼着沙暴可以快点停下来。但是老天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身边的黑影越来越多,按照这个架势,他么你现在很可能就处在沙暴的中心边缘。 沈清秋几乎有些绝望地想着,他可能就要埋骨于此,尸身被卷入地下,数十年数百年,乃至千年都不能回中原故土。他心念动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他只觉得唇上传来属于袭罗的触感,有空气被渡了过来,让他眩晕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这斯清明也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堕入了黑暗之中。 此刻,沈清秋和叶景修那支五百人的队伍,已经在完全被过境的黑沙笼罩,失去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昨天更新的,但是前台根本没有刷出来,今天的更新差不多在十点 10.9 ☆、四四 沈清秋是在一次猛烈的撞击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暗室,顶端有时不时有沙漏下。自己身上也蒙了一层白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现在该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然而他触到了自己先前被石子划伤的伤口,感到一股刺痛。他这会儿倒也不担心留疤的问题,能在那掺杂了石头木枝的狂风中活下来,只受这点轻微的小伤已经是万幸。 他拍了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横倒在地上的树枝树干,旁边的枝干差一点就刺到了自己。他身后是一棵斜插在地上的白杨树主干,沈清秋这会儿猜想,他该是落到了沙漠下的地宫里。他寻着那子蛊的飞过的轨迹走了一段,之后就遇上了叶景修的人,在那之后又起了一场沙暴。他那时就失去的意识,想来是那棵白杨树被狂风卷起,连根拔了起来,最后砸破了地宫,阴差阳错地把他送到了这里。 沈清秋抬头,果真见到了一处破洞,这就是被那棵白杨砸出来的。他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再一次庆幸自己是这么幸运,如果他落得比那棵白杨更快些,那么这会儿在这儿的就是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而非现在这个仅仅受了轻微擦伤的沈清秋。 这里十分昏暗,所有的光线都依赖于顶端那个与外界相连的孔洞,还有他落到这里时砸出来的破孔。这个地方的屋顶成穹窿状,因此那个唯一的光源距离沈清秋十分遥远,整个空间都是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周围散乱地堆放着一些东西,然而这些东西都藏在暗处,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沈清秋站的地方正好有光,而四周都是黑暗,影响着他的视物的能力。 他虽然没有掘墓盗物的经历,但他年轻时不学无术,放着那些做学问的书不看,各种被先生称作旁门左道的荒唐书看了不少。这地宫里顶端开着透光的孔,这附近定有能折光的铜镜。他小心地往旁边退了几步,走到暗处,观察这里的情况。 那束从穹窿顶端投射下的光芒下果真有一块闪光的东西,沈清秋在地上摸了一块石头,准备把那面折光的镜子翻面,好让这里亮堂一些。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块石头飞出前的一瞬间,又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的破孔下掉了进来。仅仅一瞬间的迟疑让沈清秋手上的石头轻微地偏离了轨迹,他似乎听到了石头敲上镜面的脆响,然后就是身边落物掉到地上的闷 响。 光凭这声音就能断定肯定摔得不轻,沈清秋心想。接着,他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就来不及去关心那块被砸破的折光镜子了——从上面落下来的正是先前和他一起的袭罗。 袭罗显然没有沈清秋的好运气,他身上到处都是划伤,细沙和木屑填满了这些伤口,不仅仅是身上,他的脸也并没有因为生得比多数人好看了些而受到优待,布满了被不甚尖锐的钝器弄伤的痕迹。这些伤口有的填进了沙,但是仍在往外渗血,有的伤口比较新鲜,只有反卷的皮肉和嵌在皮肉里的木刺。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有一道枯枝从脖颈划过,把袭罗细白的脖子狠狠地划开了。仅仅是显露在外的外伤就有这样多,如果内脏也被撞破了……? 沈清秋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旁人受了这样的伤,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他不想袭罗就此丧命。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在袭罗的鼻下探了探他的气息。 依旧是清浅到几乎感受不到,沈清秋却没有因此放下悬着的心。他知道袭罗的体质异于常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当初袭罗落下万蛇窟,那里亦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沈清秋以为他必死无疑,然而五年后袭罗仍是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这一次,袭罗还能像当初那样吗?沈清秋不知道。 他只能就着上边洒下的光源,把袭罗身上的衣服剥开,一点点地替他清理伤口,把里面嵌着的木刺和黄沙弄出来,但是没有清水和器皿,显然是不可能弄干净的。 被他砸破的那面折光镜虽然面向对了,但是因为有了裂纹,折光的效果大打折扣,整个室内还是不甚明亮。他就着这些微弱的光摸到了边缘,墙面上有灯台,里面有固化的油脂,显然是用来照明的,但他身上没有引火的火折子,这些灯油也派不上用处。 外面的风沙应该已经停了。沈清秋想着上面的事情,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摸索。 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地宫的主室,里面摆满了各色价值连城的器具,从金银宝器到玛瑙美玉,应有尽有,的确是块藏宝的地方。这里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或许是认为能够来到这里人已经通过了之前的重重考验,没有必要再设机关暗器做些无用功——又或者,这里是整个地宫的腹地,是维持着外面机关运作的动力之源,因为他听到了水声还有机关运转的声音。 顺着声音寻过去,沈清 秋找到了处在地下的河水,这里的机关起源之处就设在河水里,靠着流动的水流带动整个地宫机关的运作。 他尝了尝河水,是清甜的味道,干净的很。于是他便在主室里寻来了金钵,灌了慢慢一钵的水,又把自己的袖子撕了下来,在水中清洗干净了,才捧着金钵回去,替袭罗清理那些骇人的伤口。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2 遇蛊 作者:繁先 整个过程沈清秋都不敢用力,生怕把本就狰狞的伤口绷得更开。 袭罗中途醒过来一次,但是却因为浑身的刺痛晕死过去,只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我……死不了的……” 沈清秋直到他下一句想说的是:别担心了。他那时就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只能更加小心地清洗着伤口,一点一点地洗掉血水脏污。 等到他全部清理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到顶端天空已经没了天光,想来是入了夜。 这满室的宝藏曾经对沈清秋来说是诱惑,但是真的到了这里,他感到的却只有困扰。袭罗伤重,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食物,就算有再多的金银又能如何?能不能活着回到中原还是未知。 他身体还算硬朗,仅仅喝水也能撑一段时间。但在那之后又如何,他一点都没有主意。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地宫的机关还在运作,他没有办法从顶端的破孔爬出,还可以反向从地宫入口逃出生天。还有那条来路不明的河,也不知道能不能从水路出去……只是那条河处在地下,也不知地底有没有可以给他换气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沈清秋现在还是希望的。整个主室都浸没在黑暗里,沈清秋就坐在浑身是伤的袭罗身边,等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他在为袭罗浣洗伤口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过:袭罗伤的这样重,而他却只有轻微的擦伤是为什么?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沈清秋却不愿意相信——真有人能为了他这样一个人付出。 这一次,他又欠了袭罗一条命。 在这地宫的主室之中只能找到水源,可供食用的东西却是完全没有的。 沈清秋他们所带的干粮和水早就在那场沙暴中丢失了,没有食物只能饮水,对于肩上伤口好了没多久的沈清秋来说并不乐观。他虽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绝对撑不了太久。 这几天沈清秋都在照顾袭罗。袭罗同沈清秋一样只喝了几口水,他 本是担心袭罗身形消瘦,恐怕忍受不了饥饿,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袭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不但如此,他身上的伤也在飞速好转,尤其是脖子上那道几乎割开气管的伤口,竟然已收了口子。 他在这主室里待了两日,对这里的机关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头顶上的折光镜被打碎,手中也没有可以点火的物什,墙周的烛油也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因此他活动的时间有限,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几乎看不见东西了。 沈清秋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里的机关是并非双向。 他们以非正常的方式来到这间主室,因此外界的机关并未启动。这主室里的机关显然与外面相通,然而不能反向启动,只能等到从地宫入口进来的人打开主室大门。 沈清秋也不是没有想过把那机关的中心全部砸毁,但是他又担心这样会真正把他们困死在这里。这几日机关的转动时有停歇,转动的部位也并不相同,沈清秋猜想许是有人闯进了地宫,正往主室来。 他只能怀着这样的希望,陪在昏迷的袭罗身边,等待着外面的人打开主室的大门。而打开门的会是谁,他一点都没有把握。 在此之前,他只能尽可能的不再活动,减少体力的消耗。 而手中握着的刀子,他是从来都没有放开过的。这把小刀是他在主室内寻到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如果到时开门的是叶景修的人,沈清秋想用这把刀子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他想回到中原——他想和袭罗一起回到中原,安稳地度日。 然而这些是否能够视线,犹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新加了一节……补上字数好看一点 ☆、四五 四五 袭罗在第三天的早晨醒来了。 其实沈清秋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是早晨的时候醒的,因为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沈清秋在地下河的附近找到了袭罗。他的伤并没有好透,除了脖子上的一处伤口已经愈合之外,其余的那些依然狰狞,并没有愈合的迹象,仅仅是不再出血了而已。 “袭罗你身上还有伤,快去躺着罢……”沈清秋自是担心他的身体,见他浑身的伤口依旧绽开,却还不躺下静养,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的。 袭罗听后却道:“我命门在颈项,别处的伤口并不碍事。” 他本就是异于常人的,否则岂会带着这样一身伤,连续几日不进食还能像现在这般活泛。就说原本完璧的沈清秋,三日粒米未进已经让他脚步有些虚浮,而袭罗除了一身伤口,站立的时候却是非常稳当,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去看他脸色亦没有病容。 两人回到了原处,都靠在白杨树干上歇息。 一时无话,沈清秋闷了几天,许久没有开口,此刻袭罗清醒,他也憋不住话了。 “你这里的伤……”他的话只说到一半,那手指已经从受过伤的地方抚过了。袭罗现在的颈项已经完全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这里的伤最先愈合。”袭罗的手覆上自己的脖子,他小臂处的诸多伤口还未愈合,因为他的动作而绽开,“这里是最脆弱的地方,如果想要杀我,只需连着颈项砍下我的头颅,颈项不在,想要复生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就这么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丝毫不担心沈清秋会害自己似的。 沈清秋这会儿是很想抱一抱袭罗的,但是见他满身伤口,却怎么都不敢这么做。袭罗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破破烂烂的,轻易就能见到里面的伤处。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凭着这点杀你?” 袭罗却转头看他,用手在他脸上的浅疤处轻轻划过。沈清秋脸上的浅疤是在几天前策马飞驰的时候被大风吹来的细小石子划破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看着并不影响美观,反而为他添了几分别的韵味。 袭罗道:“你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 是了,沈清秋说过的—— 那时候他受了伤,抓住袭罗的袖子说:“四哥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 沈清秋会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不会存着害人的心。 他因为几日没有进食而有些虚弱,此刻靠在树干边也是有些嗜睡的。袭罗的话很好地安抚了他,他因为袭罗的昏迷不醒而不能安眠,疲惫终于在这个时候击垮了他。 然而,在他半睡半醒的朦胧之间,有人阻止了他的休息。 周围的地面上围了密密麻麻的蜈蚣,全都停在距离袭罗的五米之内不敢靠近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3 遇蛊 作者:繁先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还未曾想到……你竟然能提前到了这里。” ——戮欺出现了。 他和上次出现时的打扮很不同,这一回身上穿的是苗人的盛装,就和袭罗当初在蛊苗所穿戴的一样。 袭罗见了他并不诧异,只道:“你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我们都卷入那场沙暴,好一网打尽?” “好戏仍未开眼,那沙暴杀不了我要杀的人。”戮欺说到这里,露出诡异的笑容来,他的唇色红润,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乍一看有些渗人,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如同鬼怪似的,“你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他还是要杀沈清秋! 袭罗虽然从未信过他,但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来取沈清秋的命。 戮欺似乎也知道袭罗所想的,用那种半阴不阳的语气道:“我不止要杀他一人,他的命,还有叶景修的命,我都要。” 袭罗听到这里,脸色微变。 戮欺自然察觉到了这点,又道:“你把你的命门告诉了沈清秋……?这不算什么,你是我教养出来的,是我给你形体赐你性命,在万蛇窟底教养了你数十年,你的弱点我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没想到……你就为了他什么都说了,甚至把命门所在也一并告知。”戮欺说到这儿似是有些气恼了,“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些骗鬼的甜言蜜语,你倒真的信了他,叫我白白教养你这些年!” “你倒也说的好听,你于我有教养之恩?是谁教我人生在世要寡情薄义?你果真是年纪大了,忘记了当初的事情?我的确是学会了你的那一套,寡情薄义、寡情薄义……你在外面这些年都不曾扰我,现在我是想对一个人好些,你便这般气恼了 吗?” 其实戮欺倒也不是因为喜爱之情而气恼。他从未把袭罗当成亲子,那数十年的教养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一般的蛊虫,却没想到炼成之后是个与外表与常人无异的人蛊。他从不教他为人之道,袭罗只学了他“薄情寡义”四个字,后来他远走他乡,袭罗就不再受他控制,在蛊苗待了百年才渐渐通起人性来。 戮欺生来厌恶汉人,加之当初是沈清秋无意中暴露了蛊苗所在,才为蛊苗招来了灾祸。他心眼比针眼小,自然是恨极了沈清秋,偏偏袭罗对沈清秋喜爱的紧,这才不自主地恼火。 沈清秋在一边听着他们两人的话,嗜睡的感觉在瞬间一扫而空。 “你要杀叶景修不止一种方法,你不在长安动手,却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当真世上数一数二无趣之人!”他对戮欺的印象本就不怎么样,虽是有些怕他,这会儿却还是乘了一次口舌之快。 戮欺听罢便道:“我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你这人,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围转动发出的声音——主室密闭的石门开了。 这里的机关全是连动着的,此刻整个主室壁上的灯台都在此刻被点上了火。一时间,原本昏暗的室内被照得灯火通明。 来人正是叶景修,他身边还带着几名精锐的部下,许是带足了粮食和水,此刻看上去并不虚弱,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惨白着一张脸。也正因为如此,他那种身居高位者的气势所带来的压抑又多了几分。 叶景修带来的人约莫十余名左右。他们避过了那场风沙,找到了地宫入口,按照籍典上的地图来到了主室。 按照数量来看——叶景修应该是占了极大的优势,而受了伤的袭罗和断粮三日的沈清秋,显然是最弱势的一方。 戮欺见了来人似是颇为高兴,立即闪身过去击他心口,这动作到了一半便被叶景修身边侍从挡下。 “戮欺先生。”叶景修悠然开口道,“当初本王把你带去黑苗,让那边的人祝你复生,从那时本王就知道,你这用蛊的法子虽然厉害,然而却对饮过你鲜血之人无用。” 叶景修这番话说得不咸不淡,那张脸仍旧是万年蒙着冰霜,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当初他和戮欺狼狈为奸,两人的合作的确为双方都带来了好处。甚至当戮欺的肉身出了岔子,也是叶 景修不惜跋山涉水把人弄到苗疆,助他再生。只是他后来私心过盛,杀了蛊苗全族,妄图从中离间戮欺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他这一招着实下得好,趁着戮欺不在这世上的时候屠他全族,再嫁祸他的对手,好叫戮欺一门心思地报仇,替他在前面冲锋陷阵的。 可惜戮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情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双方虽然面上和和气气,但实则已貌合神离。 “你倒是懂得为自己留得后手,不过我杀不了你,别人却杀得。”戮欺说话间指向一旁的袭罗——这里可不止一个和叶景修有私怨的呢。 叶景修却道:“是本王自作聪明,屠了先生的村子嫁祸他人在先。先生知道了自然要杀了本王泄愤。只是……” “只是本王却是不知道,先生是早早地看上了本王这条命。”叶景修说到这儿,稍稍顿了一下才道,“与其说先生想要本王这条命,倒不如说是本王的身份和背景。先生是想把本王骗来此处,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再找人假扮本王回中原,接受本王所持的一切。” “戮欺先生,你倒真是不知满足……千机阁在早就暗中控制住了整个江湖,这样还不够,你偏偏要朝廷也对你俯首称臣?” 叶景修的这番话所言非虚,戮欺一时间也没想到他是有备而来,加之叶景修猜对几分他心中所想,顿时被挑开了心中执念。 戮欺嗤笑一声,说道:“烈王爷说得不错,我的确要借王爷的身份一用,不过我要做的,是和王爷一样的事情。” 叶景修要做的事情便是逼宫造反,他自小就被娘亲灌输帝王的思想,纵使后来被肃帝罢黜太子之位,心中从未放弃过帝位。这些年来,幼帝年纪尚小,不能亲政,多数都是他在把持朝纲。然而这样对他来说还是不够的,只有坐上了那把龙椅,披上龙袍,才是真正的帝王荣耀。 戮欺的这番话既是说,他也觊觎帝位,想要体会君临天下的滋味。 “数千年来,你们汉人长居中原,而苗人只能在南疆深林与毒虫日夜做伴。汉人统领天下,把临近异族全部视作异端,时刻欺侮。汉人能在中原坐得一方霸主,获得优渥的生活,为何苗人不行?为何只有苗人要与毒虫毒瘴做伴?” 汉苗两家的矛盾古已有之,许多苗人敌视汉人,而汉人也视苗人为异端,把所有苗人都看成持蛊害人的恶人。但凡有苗族打扮的人出现在中原,多数都受人 敌视,甚至官府办案,遇上一些离奇的悬案都会怀疑到苗疆蛊术头上,若是这一带真好有苗人,或是有苗人血统的,则会以此断案,平白无故地受了冤枉。 戮欺这般偏激其实也不无道理,但是谁能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亲临帝位,把这天下变为苗人的天下,那么这天下则以苗人为尊。 这会儿众人都有些沉默,只听见袭罗嘲讽似的笑声,袭罗道: “可怜你心想的是这些,这些年你在中原都做了些什么?到头来,不是连一个蛊苗都没保住,还谈别的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全章 ☆、四六 “可怜你心想的是这些,这些年你在中原都做了些什么?到头来,不是连一个蛊苗都没保住,还谈别的做什么?” ——连一个小小的蛊苗寨子都没有保住。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4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这话说得一针见血,戮欺就算此番正能杀了叶景修取而代之,蛊苗寨的那些人亦不能复生。枉费他身后一干势力,却连自己的故里的都没能护住,还谈什么要这天下皆以苗人为尊。 “蛊苗之事并非我所愿……我自会让叶景修付出代价。” 叶景修听后不动声色,只道:“沈成乐和沈婉儿就在胡镇,沈婉儿如今身怀六甲,算算日子,如今也该有五六个月了……” ——他早就把沈清秋他们的行踪握在了手中,这些,都是他的筹码。沈清秋这会儿正是夹在两方势力之间,进退不能,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给对方做嫁衣,平白消耗自己。若是有一方退出,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心念至此,手上的力道握紧了些。 袭罗怎么会不明白现在的情况,然而他们现在处于被动的局面,除非有谁来打破这个僵局,否则他们躲不过一死。 “沈家的五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你这个断袖的……沈婉儿肚子里的那个是沈家唯一的种,你若杀了本王,本王也有办法叫沈婉儿给本王陪葬。沈成乐深爱她,自是宁愿孤独终老都不愿再娶。”叶景修的视线扫过整个主室,最后定格在沈清秋的身上,“到时候,沈家可就再无后人了。” “这断子绝孙的下场,本王倒也挺中意。而这个下场,也是你自己选的。” 沈清秋这回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纵使他有那个能耐杀了戮欺,叶景修也不见得会放他活着回去,而成乐那边也不一定高枕无忧了。但他若是拒绝,那么叶景修定然会说到做到。 他现在没有拒绝的权利,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做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走出釜底抽薪的一招来。 他握紧了袭罗的手,接着骤然松开。袭罗与他眼神交流了一番,终是认定了他的决定。 沈清秋便飞身而出,手中持着那把锐利的匕首,疾速逼近了戮欺。而袭罗则是闪身到了一旁,躲到了死角处——这场争斗,他并不想参与其中。 与此同时,叶景修作了个“动手”的手势,他身后的亲随得令之后立即出动,将戮欺团团围住。 戮欺虽能御蛊抵抗,但这会儿却是 一副无心恋战的样子。他寡不敌众,不出一会儿就露出败相。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急不恼地应对着,直到被数把长枪挑到半空中——然而这样只能阻碍他的动作,他像感觉不到痛楚似的依然操纵着那只毒蜈蚣,直到被迎面击来的匕首钉上咽喉才止了生息。 而射出那把匕首的,自然是沈清秋。 那把匕首锋利无比,沈清秋又是使了十二分的力道扔出去的,竟然穿过了戮欺的身体,直直地插到了对面的墙上。 咽喉的位置被生生地洞穿,戮欺的身体立即起了变化,由原本年轻人的模样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的皮肤都褪去了白皙光滑,变成了粗而干的老人的肤质。他的那张脸也不例外,原本是和袭罗一样养眼的,现在却是布满了沟壑和斑点。 那种衰老并不是寻常可见的,而是那种……原本已经行将就木的人又活了许久,衰老到全身萎缩成一团,那种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老。这种感觉就像是爬在人身上的虫子,叫人难受地哆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这个时候沈清秋才意识到,戮欺看起来虽然年轻,却是真真正正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他看了眼袭罗的方向,心里念着袭罗的那张脸……袭罗,其实也是和戮欺一样的罢…… 纵然有着漂亮的皮相,但这皮相终究如同画皮,只流于表面。袭罗死后也会和戮欺一样,显露出生前被隐瞒的丑态。 然而沈清秋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他投出的那把匕首引出了两个人。 ——在烛火晦暗的地方,还藏着另外的人。 罗简和高翔在一旁作壁上观了许久,如果不是那把笔直地朝他们飞过来的匕首,他们可能会一直在那里待下去,直到下面的人争得鱼死网破才出手。 沈清秋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甚至他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处有人。若不是袭罗的感官异常敏锐,根本不能察觉到这一点。他不过是按着袭罗的暗示,引出了人罢了。 这两个人,就是他们釜底抽薪的关键所在! “沈兄弟还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道,这匕首穿过人飞了这么远,钉在墙上还是入木三分……”高翔被逼着现身,此刻却没有表露出要相帮的架势,而他身边的罗简这会儿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清秋,眼神还不住地往旁边的高翔瞥。 明眼人一见到就明白他是不能说话,而这高翔,却是十足十的有问题 了。 “高大哥。”沈清秋面上一副平静,心里却是暗道不好。这高翔临时变了卦,也不知是站在那一边,若是和叶景修连成一气,他们这招釜底抽薪可就成了引火烧身了,“高大哥在一边看着热闹,却并不下来相帮,也不知这是藏了什么心思。据我所知,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以高大哥的为人做派是做不出的。” “这倒叫沈兄弟高看了……”高翔的话说到一半,却让袭罗高声打断了。 袭罗一反常态,提高了声音喊道:“小秋!他是戮欺,切莫靠得近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翔”便放开了对罗简的束缚,几个闪身到了叶景修身边——他的目的不为沈清秋,而是另有其人! 叶景修身边亲随一时没有设防,这会儿叫“高翔”钻了空子,“高翔”夺了旁人手中长枪,一个一个地劈断了来人的脖子,仅是十几招就让叶景修身边的人去了大半。 此刻的烈王爷也知道事情不妙,沉着脸在人群中闪躲,然而“高翔”毕竟是个练家子,他原本是因为不想伤人,出手总是缩手缩脚的,这会儿怀着杀心,出手竟是出人意料地快、准、恨。不消片刻,叶景修带来的人全数上了黄泉路。 他们打斗那会儿,袭罗把被丢到地上的罗简拎到了身边,解了他口中的禁制,好叫他开口说话。 罗简被喂了药,这会儿浑身无力,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他……高大哥他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说是高翔变了个人,倒不如说是高翔自那次分别之后就不对劲。 高翔说他调查过戮欺的事情,后来又是被戮欺带来他们面前,若是换一面想……罗简那时候再次遇到的高翔,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沈清秋回忆起初见高翔时,他时刻背在身后的裂琴。那是他所爱之人所留遗物,他是时刻不离身的带着。而这把裂琴,却在第二次遇见高翔之后不知所踪,情深如高翔怎会如此轻率地丢了那把琴? ——早该想到的,那琴不见了,高翔那个时候就出了问题! “烈王爷怕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说话的时候,“高翔”手拿着长枪,抵在了叶景修的脖子上,他比着枪尖在他身上轻划,划过手腕的时候,就用枪尖猛力地刺了下去。 这一下非常用力,枪尖刺过手腕,把腕上的骨头和经脉尽数毁 了。叶景修因为这一下疼得惨白了脸,然而身为上位者的尊严让他紧紧咬住了牙关,并没有发出痛叫。 “高翔”又如法炮制,叶景修的双手双脚都难逃此劫,全都被枪尖刺过,毁了经脉,弄碎了骨头。叶景修自始自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他额上因为剧痛而流出的冷汗和惨白如纸的脸色暴露了他的痛苦。 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叶景修,似乎是觉得料理得差不多了,才抬头对上了一边袭罗的眼睛。 “不愧是吾儿袭罗,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识得。”他这话说得像是赞赏,不过那句“吾儿”却让袭罗觉得他是在讥讽。 袭罗朝他笑道:“那是自然,因为戮欺大神不管变成什么,都是一样的异想天开,喜欢白日做梦。” 戮欺听了袭罗这话,倒也不气,只说:“你现在当然不会懂,等到我把持中原朝政,让着天下为我苗人的天下,你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没有半分不值……白日做梦一说,又从何谈起呢?” “不过再此之前……戮欺大神要让愚昧的人知道一件事情……”戮欺的视线从袭罗的身上缓缓移到了一旁的沈清秋上,“那就是,谁才是异想天开,喜欢白日做梦的那个……” “袭罗,你是想着要和沈清秋一道回中原,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做一对羡煞众人神仙眷侣吧?” 戮欺说到这里,灰色眼珠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似乎十分兴奋。 “那么,不知道对你说出这种话的沈清秋,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5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暗道不好! 沈清秋身上还种着蚕蛊!戮欺显然是要用这蚕蛊来做些什么,中蛊的时候他正巧被喂了尸油,二者合一,沈清秋只怕不能挣脱蚕蛊的束缚。 戮欺在沈清秋身上放的蚕蛊,实则是傀儡蛊。这傀儡蛊就是当初种在沈清河体内的,沈清河在最后关头强行终止了施蛊者的命令,留了沈清秋一命,自己却因为蚕蛊反噬而死。戮欺这会儿要做的,就是要让沈清秋来证明他那句“四哥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 然而不管沈清秋怎么做,结果都不会叫人好过。 戮欺大约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情,慢慢地吐出命令来—— 他说:“沈清秋,我要你……杀了袭罗。”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淋巴管化脓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TUT还我那几年都不生病并且健壮如牛的身体!! ☆、四七 叶景修本以为整件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不知道他只猜到了一半。戮欺真正的目的,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整件事情因血玉而起,最后将众人召集到塞北荒漠的地宫之中。人人都以为血玉所藏的是前朝留下的国库盈余,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戮欺在中原设立的千机阁历史悠久,千机阁从事情报买卖从中赚到了大笔的银钱,这些银钱却都因为战乱而不知所踪。可实际上,这些银钱都被戮欺提前弄到了关外,他在关外修了地宫,成功的躲过了改朝换代的劫难。 修建地宫对于这一带并不是没有影响,由于外面地形的改变,这关外原本一甲子一来的黑沙暴变了方向,这就是当初西陵城外出避难的人全部葬身沙暴的原因所在。他让西陵变为一座空城,带了千机阁的人进驻,好为之后的动作提供便利。 对于问鼎中原一事,戮欺其实策划了很久。久到在他拥有了足够的财力人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三百年。 而现在,这个袭罗口中的春秋大梦,已经可以实现了,对此,戮欺深信不疑。 挡在他的成功之路上的人并不多,叶景修已经被自己弄成了废人,连活命都有困难。只要他改头换面,换上叶景修的脸回到中原,他就控制住了半个朝廷,再加上自身的财力,控制住余下的势力并不成问题。 可叶景修不在了,还是有人会成为他的污点。那就是他当初留在蛊苗的作品,那个他曾经最为得意的作品——袭罗。 现在的袭罗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没有办法让袭罗变成听话的傀儡,袭罗又对他抱有敌意,他只能忍着不舍,毁了这件作品。 他不愿亲手做这件事情,这才想加以他人之手,还要叫袭罗自己也痛彻心扉。 所以戮欺才说:“沈清秋,我要你……杀了袭罗。” 这个命令看起来是在考验沈清秋,然而实际上,就算他真的死命抗拒,牺牲了自己,袭罗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但不论如何,沈清秋的做法势必会对袭罗产生极大的影响。 戮欺就在一旁看着沈清秋的动作。沈清秋把那柄匕首从墙上□,匕首依然十分锋利,削金断骨不在话下。 起初的时候,沈清秋对蚕蛊的命令十分抗拒,这种抗拒在短时间之内就让他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 味——身体的内部,就好象被蚕丝一点点侵蚀了一样,四肢百骸都感受到入骨的疼痛,像是用利器一丝丝地剔开肌理,虽然单个的疼痛十分微小,但重叠在一起的疼痛却是成倍的增长着。 不过一转眼的时间,沈清秋已然冷汗淋漓。他的手中几乎拿不住什么东西,身体的动作是要对袭罗下杀手,他却是凭借着意志力生生止住了这样的动作。 袭罗见状,也知道沈清秋处境不好,自然没有坐以待毙——只要身为施蛊者的戮欺一死,袭罗就有办法解开沈清秋身上的蛊。他几次都想借故杀了戮欺,只是换了高翔身体的戮欺身手极好,袭罗不能伤及他分毫。 可以说,戮欺想要直接取了袭罗的命也是可以的。 然而戮欺显然不想让事情变得这么简单。他对于沈清秋并无好感,袭罗却对他喜爱非常,因此在那之前,他要让袭罗看清事实。戮欺眼中的事实就是:沈清秋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纨绔子弟,对袭罗多是虚情假意,那些矢志不渝的情话皆是信口雌黄。 “你又何必忍得这么辛苦?”戮欺在沈清秋耳边低声道,“是袭罗激你来此,他也未必全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带着蛊惑的意味,戮欺擅长玩弄人心,都是因为他有着一种能够乱人心智的法子。 ——这人对你不怀好意,把你骗来此处要让你困死在这儿。眼下他受了伤,正是取他性命的时候。 此话一出,就见到沈清秋原本清明的眸子黯了下来,他便不再抵抗,放开身体,持着刀子向袭罗划去。 沈清秋这一次的动作在袭罗意料之外,只得堪堪地避过了。他不能伤了沈清秋,只能在主室内躲躲藏藏,同他打起了地形战。 沈清秋这会儿对于体内的蚕蛊完全持以放任自流的态度,先前那种锐利的疼痛也不见了,反而感受到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身体里成长,一丝一丝地包裹着身体,由内而外地觉得放松。 原本,按照他的体力同袭罗僵持了一会儿便会感到疲累,而此刻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疲惫,不但如此,身体里还有股轻盈之感。 袭罗在主室里东躲西藏,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对方正面交战。他一面顾着沈清秋,一面还要注意戮欺的动作。 这戮欺从刚才就在制高点看着好戏,那副作壁上观的样子看清来并不准备插手似的。饶是如此,袭罗也不敢大意。他现在处于完全 被动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能逆转局势,那么就当真毫无胜算了。 两人僵持不下,双方都未露颓势,反倒是袭罗在不断地闪躲之中摸清了沈清秋的路数,亦熟悉起周围的环境来,变得愈发游刃有余。戮欺这会儿已经不愿再旁观,便寻了个机会,将袭罗藏身之处的屏障打破。袭罗一时也未料到戮欺会在此时出手,而此刻,沈清秋已然到了自己眼前。 冰冷的匕首钉上了袭罗的咽喉——这把匕首就像先前那样,穿过了咽喉,把袭罗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颈项之处是袭罗的要害之处,现在他咽喉被贯穿,整个人都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任人鱼肉。 就在沈清秋准备割下对方的头颅之时,他腿上却传来了拉扯的外力。沈清秋停了下来——或者说是戮欺示意蚕蛊停了下来。 先前被人遗忘在一边的罗简扯着沈清秋的裤脚,用无力的声音说道:“沈大哥……你不能杀他……” 罗简被喂过药,此刻药效未退,浑身绵软无力,这拉扯的动作已经让他使了全力。 “你的命都是他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 沈清秋听到这话,脑中似乎有了清明之象,属于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回归,他嗖地放开了手中的匕首,慌张地站起身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被那把匕首钉住咽喉的袭罗倒在地上,袭罗身上本就有不少伤口,这些伤口这会儿都在流血,想来是先前在躲藏之中崩裂开的。鲜血染上了残破的衣服,袭罗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凄惨无比,看起来像是已经断了气。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6 遇蛊 作者:繁先 戮欺见他此刻又恢复清明,也不急躁,只道:“你的命是袭罗救的,这的确不错……” “可你现在是想活还是想死,都在你手下。你是想牺牲自己换袭罗一命,还是杀了他留自己一命?” 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了沈清秋身边,把手里的长枪给了他。 “你若不想割下他的头,剜了他的心也是一样。他命门被刺穿,心口的伤永远都好不了,就算是他,变成这样被剜了心……一样是活不成的。”戮欺看着袭罗,像是看着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他本就把袭罗当成道具看待,袭罗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成功的作品,唯一强差人意的是,本该没有心智任他摆布的蛊人竟也能通起人性,以至于现在完完全全同他对着干了,“是生是死 ,全由你来选。” 沈清秋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他初见袭罗,其实是在那日晕倒在林子的时候。他那时看见的只是袭罗模模糊糊的轮廓,还有袭罗旁边,他养得的蓝色蝶蛊。再后来,袭罗照料他多日,他见着那张绝色的脸是越瞧越喜欢,最后连魂都被勾走了。 他在蛊苗的那会儿起先都是浑浑噩噩地度日,尤其是那天在生苗客栈的事,之后回想起来都是说不出的荒唐。 沈清秋就这么回忆着,时间又跳到了他们在江陵渡船上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袭罗又和先前不一样了,在外漂泊了五年,看上去竟然更加叫人着迷。沈清秋一直觉得,袭罗是烛火,自己就是被烛火所吸引的蛾子,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可他如果现在杀了袭罗,这情况就真好反转了过来。 袭罗才是那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沈清秋会要了他的命,还是义无反顾追着烛光。 那一刻沈清秋的心里天人交战,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想了极多的事情,不仅仅是袭罗,还是沈家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姨娘,还有大姐二姐三哥四哥,最后想到了成乐和婉儿,还有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身体上的痛苦折磨着他,沈清秋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脱,他在回想了之前种种之后,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想活……” “我想活……” 三个字,一字一字地敲上了袭罗的胸膛,他听见沈清秋说出那三个字,心里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愤怒,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是不是这个时候,他的心已经被挖出来了呢? “我想活……” 袭罗听着沈清秋的话闭上了眼睛,咽喉被钉住,他发不出声音,因此他在心里说着:“好,我让你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段之后我想继续些赫连的番外==目测这一段还有三四章就搞定了…… 赫连番外结束之后还会有沈清秋和袭罗的最后一段,最后就HE了=3= 接着我准备继续写番外……【我这是有多爱番外啊OTL】 ☆、四八 沈清秋的意识在那之后就变得极为模糊,以至于他事后回忆起这事的时候,也是不甚清晰的。可袭罗和他不一样,身体上的疼痛并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影响,那些事情,袭罗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沈清秋慢慢地俯□,拔出钉在他咽喉的匕首,接着,那把匕首准确地刺进了心脏。 心脏对于刀割的刺激并不敏感,这一下袭罗并没有过多的痛苦,只有胸前被匕首刺中的浅表在抽痛,这点细小的痛楚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一种疼痛——这种疼痛并不是来自刺入心口的匕首——而是一种虚无的,甚至是他幻想出的疼痛,这样的感觉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反抗这种事情,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心口的钝痛似乎被喷涌出的血流带走了,袭罗因为大量的失血而不适,他似乎是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带着自己的血腥味的,如此接近自己的死亡气息。他就这么看着沈清秋,眼中既无怨恨也无不舍,就好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同自己毫不相干,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个陌路人罢了。 沈清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他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抽出了扎进对方心口的匕首。 这一瞬间,他似是变成了狂犬,发疯一般地变了卦,把刀子对着戮欺狠狠地劈了过去。 ——这个过程转变的太快,谁都没有料到沈清秋会突然发难。戮欺就在他身边,根本来不及闪躲。那把匕首的刃部极为锋利,先是划开了皮肉,接着切开血管,用蛮力劈断了戮欺的颈骨,就这么硬生生地把整颗头颅割了下来。 动脉的高压将血液射至半空,化为血雨落了下来。属于人类的鲜血在沈清秋的眼前喷洒,然而他却像疯魔了似的,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戮欺借的其实是高翔的身体,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要了高翔的命,若是沈清秋神智清醒,只怕会斟酌再三才做决定。可现在的他像是得了癔症,歇斯底里地叫喧着还是不够——他用那把匕首剜出了戮欺的心,就像戮欺要他对袭罗所做的那样。 剖完了心,沈清秋还未停歇,又去分割那人的身体,直至分解到七零八落的程度,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直到袭罗拉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安慰他说:“没事了…… 他已经死了……没事了……” 袭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嘶哑,他的咽喉被割伤,还未在短时间内复原。他用手抹去沈清秋脸上的血污,努力将他整理得干净一些。这会儿他自己也是极为狼狈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咽喉和心口的新伤,看起来尤为可怖。袭罗根本顾不了这么多,沈清秋在他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他便将他轻轻放下了,转而去看戮欺的身体。 戮欺所借的是高翔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死透了,然而袭罗也不能完全断定戮欺已死。或许再过数十年,他又会再次复生,如此因循往返。 罗简因为不敌药力,此刻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叶景修……他被戮欺废了双手双脚,此刻怕是早就死了罢。 袭罗看着满室狼藉,不禁心有戚戚,然而他自己亦是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将他们送走。 外面的沙暴已经过去,错位的地形似是要恢复原貌,已经有细沙从主室穹窿处的破洞里灌进来。按照灌沙的速度来看,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活埋了这里的人。 袭罗靠在墙面上听着淅淅沥沥的沙响,心里想着: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然而出乎袭罗预料的是,老天这会儿竟然也眷顾起他们来。 ——柳梦色竟然带了人寻到了这里。 柳梦色带来的人不多,带走这里的人却是绰绰有余的。而袭罗同样没有料到,给柳梦色带路的人会是赫连峥。 赫连峥进了主室就匆匆忙忙地去到了叶景修身边,似乎是不能接受那人此时此刻的惨状,他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肢被废的人,隔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等到寻回了理智,赫连峥做起事情来就更加有条不紊,他先是探了叶景修的鼻息,见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便立即替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袭罗自己伤得不轻,柳梦色的人这会儿就在处理他身上的伤。然而他的视线却是盯着叶景修的,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 “你……你还是要杀他吗?”赫连峥许是注意到袭罗的视线,这才开口道。 “如果我说是呢?”袭罗自己也不知这回他是在说玩笑话,还是真的非杀了那人不可。 赫连峥听了却道:“我、我不会让你杀他!”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像只对外竖起刚刺的刺猬,竟能从那双勾人魂的眼里看出几分决绝和狠戾来。谁能想到他 对这叶景修其实是十分在乎的呢?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7 遇蛊 作者:繁先 “我不会杀他。”袭罗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蛊苗上下一百多人都因他而死,一命换一命,轮回几世都不够他赎罪。倒不如让他活在世上,慢慢地还债……” 叶景修身上的伤就算能够治好,他今后也是手不能提的残废人,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成了那样,定是痛苦非常。 赫连峥大约能猜出袭罗的想法,他也不拆穿,只是心照不宣地。他就在一旁心无旁骛地照料着叶景修,不再说话了。 这里已经开始漏沙,并不适宜过久地停留。因此在粗略处理好伤口之后,柳梦色就让人把伤者带离此处。 在前面领路的依旧是赫连峥,他在叶景修那儿见过地宫的地图,那时就将它背了下来,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带着柳梦色的人来此。 在迷宫似的地下穿行了一阵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面。 久违的光线使得众人的眼睛都非常不适应。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沙漠的温度已然降下了,正吹着带着凉意的冷风。这会儿虽是能看见太阳,但已经感受不到它的暖意。袭罗看着昏死过去的沈清秋,面上平静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片沙漠看起来和来时并无二致,远处的地平线被凸起的沙丘割据成不规则的曲线。偶尔可以见到顽强地扎根在沙漠里的白杨树,有些虽然已经枯死,枝干都扭曲到不成样子,却还是屹立在那里。 沙漠里的白杨顽强到了极限,即使枯死了,在几十年内都不会倾倒。而在此期间,只要有雨露的滋润,白杨就会重新焕发生机,向人展示它的坚韧。 袭罗忽而想到自己,似他这般的人,就算那时候真的被沈清秋剖了心也不见得会死——命如白杨,看上去虽然已经枯死,然而却是在等待生的时机。只是人与树木终是不同,袭罗不会死,却会痛。 他亦有心,会被人在有意无意之间碰伤。 沈清秋待他总是没有他待沈清秋一般的好。或者说经过这次,袭罗总算是看透了些什么。他的真心一点不假,自从那次与沈清秋初见之后就一直如此,可沈清秋对他却并非全然的真心。 沈清秋若是真心,也不会叫戮欺这么轻易就控制住了他。 有人愿意真心相待,就一定要接受的那人也付出一切? 袭罗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他原本不通人性,就是这些 年来才识得何为情爱。叫他这样一个人去想这些,倒也真难为了他。 几人在沙漠中行进了两日,最后还是穿过了玉门关,回到了龙门的那家驿馆。 他们原本想就近去西陵歇脚,却被赫连峥拦了下来。赫连峥说那西陵城有变,还是不要再去的好。众人知道他身份,想来是他跟在叶景修身边,知道的多些吧。 柳梦色的人这次回来带出了地宫内的一部分宝物,他们本是商人,将这些东西都封在了箱子里,倒也没人怀疑。 他们带回来的人里,罗简和沈清秋虽是昏迷,但并无大碍,只有叶景修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伤口止了血,却也坏得差不多了。赫连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看起来好不担心,反倒笑了。 赫连峥就笑着问那大夫:“他以后是不是真成了废人?” 那大夫点点头,赫连峥便轻笑着亲了亲叶景修的额头说:“那就好,我来照顾他一辈子。” 赫连峥是在大夫确定叶景修没事之后的当天夜里离开的。第二天柳梦色的人只发现了马棚少了匹马,赫连峥带着叶景修一起走了,身上带了些干粮和银子。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自然没什么牵挂。这次离开也没有丝毫的征兆,别说字据,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又是生是死。 赫连峥走后没多久,袭罗也在某日的早晨,留了张字条离开了。 那字条上的字是漂亮的行书,寥寥几行字: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也不知他一个苗人是怎么说出这话的,看似洒脱,实则……实则又是如何? 他找了沈清秋五年,这会儿相逢不过一年就舍了他离开,袭罗本觉得自己应该万分不舍,只是真的离开之后却发现,别离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或许他们两个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来验证是否彼此间是否真的非他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其实这半更昨天就应该贴上来的,但是我昨天看了羊腰子传说【……】接着就被神曲洗脑了,写出来的东西都不在调上OJZ今天修改了一下才发出来 ☆、四九 作者有话要说:万恶的半更…… 被羊腰子传说洗脑严重码字都找不到感觉OJZ现在终于换了首正常的歌洗回来了,但是我也要去睡了TUT明天必定送上后半章和下一章! —— 10.25 本章补完 沈清秋在三个半个月之后才醒了过来。 他卧床了一段时间,全身都没甚力气,单单是下床的动作就酝酿了很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先前的驿站客房内,那时他以为先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梦境,他们并没有出关,也没有遇到黑沙暴落入地宫。 在床上坐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寻他,这时候沈清秋就在想:若是袭罗在的话,定是时时刻刻都要守在他身边的。他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也站了起来,扶着床沿慢慢地走了几步。 这么长时间没有下地,沈清秋的腿虽然没有萎缩得很厉害,但已经能够感觉到明显的迟钝和无力。他在房内走了一阵,等到恢复了一些的时候才准备出门。 沈清秋住的地方较为偏僻,平日里都十分安静,极少有人来打扰。因此他走出了二楼的走廊才听到楼下的喧嚣。楼下是驿站大堂,原本门可罗雀的小驿站此刻却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些着刀剑江湖人士,坐在楼下喝酒聊天。 “小二哥,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他正觉得奇怪,真好看见送茶水的小二路过了,这就拦下他问道。 小二正忙着,便只是简单地答:“还不是来这里寻什么宝藏的!这段时间都送走了好几批人了!” 沈清秋听到这话,便觉得不对,见那小二已经返身下了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回了自己的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清秋发现他房里多了个人。 这人沈清秋见过,是柳梦色带来的柳家家仆之一,看起来忠厚老实,非常可信——只是,他为什么在这儿? “沈公子。”那人见到沈清秋,便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小人奉了小姐的命令在这儿照顾沈公子……只是没想到沈公子竟突然醒了,小的没及时发现,还请沈公子不要责怪。”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8 遇蛊 作者:繁先 “柳姑娘叫你照顾我……这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是才来龙门没多久?” 沈清秋的记忆停留在很久以前,那些他们出关之后的记忆,全都被他归结到了梦境。这会儿醒过来,自然会觉得时间衔接不上。 “沈公子说笑了,小姐已经从关外回来了,沈公子是在关外的时候受了伤,才在这儿修养的。” “什……你说什么?”沈清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头——他还记得,那些记忆并不是他的噩梦 ,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沈公子这是刚刚醒过来,记不太清也是正常的,好好想一想应该能记起来。” 那家仆在一边安慰着,沈清秋却盯着自己的手脚看不停。 沈清秋本是个习武的,手臂和双腿虽然没有过分发达健壮的肌肉,但怎么说都是匀称结实,看起来非常健康。可现在呢?他的手臂的双腿的肌肉因为三个多月的卧床有些萎缩,看起来纤细而无力,竟然透出几分孱弱的意味来。 光是看肌肉萎缩的程度,沈清秋的确卧床了有一段日子。 “我家小姐在两个月前就回了中原,他见沈公子一直昏迷却无大碍,就拖小人在这儿照顾公子。其实小姐本想带着公子一起回中原,但毕竟此去中原路途遥远,小姐怕沈公子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这才没有带上公子……” “还有啊,和公子一道被送来的另一位小公子醒得比较早,已经和小姐一块儿离开了。小姐给沈公子留了盘缠……” 那家仆话多得很,沈清秋没有太多耐心听他说,只问:“你可见过和我一道的江公子?” “江公子?”这人闻言一顿,想了会儿才道,“可是那俊俏的江庭江公子?” “没错,就是江庭!他不在这儿?这是去了那儿?” “江公子三个月前就走啦!走前只留了一封书信,也没说去了哪儿,只知道是走了……”那家仆边说着,在桌上的茶壶下拿出了袭罗留下的那张信纸递给了沈清秋。“这就是江公子留下的信。”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沈清秋认得袭罗的字,那时候他们还在江都,沈清秋看着袭罗写字,心中还赞叹过袭罗的书法,想他来中原不过短短五载就已经写得这样一手好字。那时候他见到袭罗的笔迹,心中除了感叹还是无动于衷多了些。 只是没想到的是,时隔多日,同样的字迹却能带来完全不同的心境。 袭罗离开了…… 沈清秋想到这儿就感到一阵苦涩,就连吸一口气心口都是闷的。他这次感到最意外的事情,莫过于袭罗的离开了吧。 不过……沈清秋自己也知道,如果这些事情不是噩梦,而是事实,袭罗会离开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现在还不能习惯那人突然间的消失,明明一直以来都陪在他身边,总是站在他的侧身,甚至连回头的不用就能见 到他,现在去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这样的落差,任谁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吧。 他对于袭罗的感情,若是说全心全意倒也未必,可若是说他从未付出真心,却是假的了。 沈清秋招惹过无数的人,但在那之中他喜欢过的人,自始自终只有袭罗一个。 他对袭罗亦非无情,这一点毋庸置疑。 “袭罗。” “袭罗——” “袭罗……” 他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哪怕没有人应他也不停地叫着。不知不觉之间,沈清秋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沈清秋留在驿站休息了几天,这期间他去过驿站后院——他曾把沈清河的尸骨埋在后院——可他刨开土的时候,才发现沈清河的骨灰已经被人带走。原本放骨灰的地方只留了一包银两和几张银票,以及来自袭罗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依旧十分简单,几行漂亮的行书,正如其人。信中写道:沈清秋尸骨我已带走 定会妥善安顿 沈清秋看着手中的信纸,竟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差点出手撕了它,可真要去撕的时候,却又不舍地把那张纸捧在了手心——他终是下不了手。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袭罗已经离开的事实,那个说会陪着他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是了,沈清秋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和袭罗约定过——等血玉之事了结,他会陪着袭罗找杀他族人的凶手。 可现在呢……血玉之事已经了结,叶景修也不知去向,他和袭罗的约定也不作数了,他现在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让袭罗留下。 戮欺虽然身死,但他身后的千机阁依然存在,他设的局也未被破。先前接到消息的江湖人士都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往塞北齐聚,光是看来这龙门驿站投宿的人就能看出端倪。 他们信了血玉藏宝的消息,都想去往塞北分一杯羹。 沈清秋虽知道实情却无力阻止,或者说,他是不想阻止。旁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与他又何干?沈清秋只在乎自己的事情,他人他事他都极少干涉,任其发展。 这会儿已是九月末,沈清秋算了算日子,想着婉儿的产日兴许已经过了。他一面急于回中原找袭罗,一面又想着和成乐婉儿的约定,只能待在关外等着成乐婉儿的到来。 他和成乐约在玉门关外的破庙处见面,若是到了就留下记号,定下会面的时间。沈清秋便打发了柳家的家仆回去,自己在关外逗留了一段时间。 他在玉门关外的破庙里遇见了苏瑶。 这时候戮欺身死,苏瑶一个蛊奴没了主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却是恢复了些生前的意识。 “你……”苏瑶见着沈清秋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料到会在这儿见到落单的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袭罗大人怎么了?” 沈清秋当然不愿说袭罗已然离开自己,便只是含糊说道:“他先去了中原,我只是在这儿等人,不日便会与他会合。” “你见了袭罗大人便说……苏瑶生前是袭罗大人的蛊奴,死后却只能忠于戮欺大人。然而戮欺大人……”苏瑶闭上了眼睛,暮秋时分沙漠的风显得干而冷,吹得她嘴唇都有些开裂,看起来有些虚弱,“戮欺大人做的那些事,终究是为了蛊苗……大人这些年在中原亦是过得不易。” 沈清秋与苏瑶不过几面之缘,这时听她说话更是认为自己与她话不投机,因此一直缄默不言,只在最后说了句:“戮欺不是已经死在地宫里?”他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想谈论死人的事情,或者说,他不愿和苏瑶谈论戮欺的事情。 “大人……大人的计划有所推迟,但目的却不会变。” 苏瑶的这句话简直像是在说戮欺未死,沈清秋已经无力再与她争辩,只说:“你要我带给袭罗的话我自会为你带到,就此别过了!” 这就是沈清秋在关外遇见的最后一人,而他要等的沈成乐,却始终没有出现。 时年隆冬,一干中原武林人士齐聚塞北荒漠。然而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都无一人归来。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59 遇蛊 作者:繁先 事情的发展或许真如苏瑶所说的那样,计划有所推迟,目的却不会改变…… 而此刻的沈清秋正策马驰骋大漠,往中原的地界去了。 塞北风雨·完 ☆、五〇 作者有话要说:10.27补完 初春,江陵渡口。 迎面驶来的渡船上坐着位样貌出众的公子。这位公子虽衣着普通,却生得一副丰神俊秀之貌。 沿路上见到他的人都免不了多看了几眼,这其中缘由有二,一是这公子生得着实俊美无双;这二么,便是这样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身边却带着个看起来不满周岁的小奶娃。 渡船上的人有几个好事的,往往会上前询问几句。 而每逢此时,这抱着婴孩的人只会含笑回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他的生母……没能熬过去。”他这话只说到这里,再多的,却都闭口不谈了。人们便猜测这位公子是痛失爱妻,带着孩子来到这江南水乡忘却情伤。 那些心善的大叔大娘一面可怜那奶娃儿打小就没了娘亲,一面又是担心这公子日后续弦,继母恐怕会亏待那小孩儿,看向两人的眼神不免有些异状;而那些年轻的女儿家的神色,却是少女怀春的多些,就连那些个有了心上人的也免不了多看几眼。毕竟赏心悦目的事物人人都爱,何况那公子逗弄小孩儿的样子,真是美的如天神下凡。 渡船靠了岸,那位公子便也随着人流下了船。 江南初春的时候,柳条均已抽出新叶,湖畔的新柳都显出极为晃眼的鲜绿色,整个江陵被这些鲜绿衬托着,都显出极为鲜活的气氛来。 这里多得是些小桥流水,道路却并不曲折,就是出来此地的外乡人也能找到路,鲜少有走岔的。 这人抱着一手横抱着婴儿,另一边的肩上背了个月白色的行囊,里头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到了江陵之后他倒也不急,先是带着婴儿而江陵的街上转了一圈儿,怀中婴儿倒是不哭不闹,尤为安静,等到日头到了中天,他才进了江陵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还叫了热水和米糊命人送进房里。 送来的米糊当然是要喂给婴儿的,这孩子从小没喝过人奶,刚出生那会儿的几个月都是靠着羊奶过活,男人带着未断奶的孩子赶路有诸多不便,以至于这孩子不到五个月就已经断了奶,改喝米糊。 他正给这小孩儿喂饭,刚到了一半,这孩子就哭闹起来,他一开始还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很有经验似的,把窝在自己臂弯的孩子悬空抱起来。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小孩儿尿湿了他半身衣裳。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一会儿会有热水送来,即刻就能沐浴,倒也不急不恼,先把自己被尿湿了的外衫脱了下来,复又解了孩子的尿布,从行囊里拿出换洗的,给孩子换上。 这件事情他做了五个多月,首发自然练得极为娴熟,因此用的时间也不长。等到做完这一切,等了一会儿,才有小二把热水送上来。他替那婴儿擦洗了身子,安顿好了小的,便开始打理起自己来。 这人的头发很长,双鬓的发自然放下,都遮住了耳朵,这会儿洗澡的时候自然要把长发盘起,这才显露出他与寻常男子不同的耳垂。他的耳垂上有个小孔,虽是有段时日未带耳饰了,却没有张合的迹象。 中原男子从没有佩戴耳饰的习惯,这留着耳洞的俊逸之人很显然是外邦人。 男子洗漱完毕,便吩咐了小二来收拾东西。 他便趁着这个机会与那小二攀谈起来,问的却是当地的大户,沈家的事情。 “江公子,你问这个可真是问对人了!我王二从小在这江陵城长大,这沈家的事情我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小二也是个话多性子直的,袭罗刚开口他便已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沈家的祖上是武夫,后来发了笔横财才在江陵置了间镖局,这沈家在江陵也是威望极高,谁曾想后来会出了那样的事情呢……” 那样的事情……是指沈家无故入狱,一家人被偷偷杀死在狱中,尸身还被悬在城门上供人观瞻了三个多月。 这事情发生在长安,身在江陵的店小二自然不知道这么多,因此中间的那段他避过不谈,只说了结局。 “现在沈家可是已经昭雪了,不过沈家人也死得差不多,镖局也散了有些时日了……好好的一家人,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叶景修未能从塞北回来,开春的时候,他的死讯连同那群失踪的江湖人士一起传回了长安。幼帝乘此机会重领超纲,叶景修的势力顷刻瓦解,沈家的事情自然因为没有实证而得以平反,只是那个时候,沈家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幼帝把沈家人的尸体运回江陵厚葬,入土的地方自然是沈家的祖坟。沈家的老五沈清秋还有长孙沈成乐生死不明,兴许是在外面躲着,还不知道中原这边的风声,因此沈宅虽然已经解了封条,却始终没人入住。 袭罗听那小二说完也没过多地追问,仅仅是在小二快离开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沈宅在哪儿 ?” 小二便了,末了还开玩笑道:“江公子要是嫌住在客栈里太贵,也能到沈家宅子里去住。” “只是他们都说那沈家宅子的怨气太重,平日里蛇虫鼠蚁都不敢出没,江公子若是胆识过人倒是可以一试。” 那小二也是无聊开个玩笑,即说那沈宅闹鬼,一个带着婴儿的人自然不会搬去哪儿。 袭罗听了也只是笑笑说:“哪里的话,孩子还小,就是我有这个胆子,也怕孩子受不了。”他当然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而他这次来江陵也不是特地要回沈宅,只是突然来了兴趣,随口一说罢了。 小二端着脏水走了,袭罗便抱起孩子,把行囊里的三个陶罐拿了出来。 “云儿乖~今天还没和你爹娘和四伯伯问好……” 他哄小孩儿的本事并不高明,只是怀中的这个孩子乖巧,并不总是哭闹,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 袭罗带着的婴儿唤作晏云,这名字并非他所取,而是婉儿临死前用血写在地上的。 他离开沙漠之后就回了中原,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胡镇。沈成乐和婉儿就在胡镇定居,他虽是离开了沈清秋,但对旁人还是在意的。 那时候叶景修身处大漠,他的死讯也没有传回中原,因此叶景修的人一直都在追查沈成乐的去向。胡镇虽然看起来很安全,但始终不是能够长久逗留的地方。行踪被发现之后,成乐带着身怀六甲的婉儿出逃,被人堵在了后山竹林内。 袭罗在竹林内的破庙里遇见了临盆的婉儿,当时的婉儿下jjwxc身都是血迹,虽是产下了孩子,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婴儿的脐带是婉儿自己咬断的,似乎是为了防止初生的婴儿着凉,婉儿撕了自己的外衫裹在了婴儿身上。 婉儿在一旁的地上还用血水写着孩子的名字和生辰。 她身为孩子的母亲,在弥留之前已经替这个婴儿做完了自己所有能做的。 袭罗见到母子两人的时候,婉儿才刚刚断了气,空气中飘洒着血的腥味,并不好闻。这样的景象并未激起袭罗的感伤,只是让他有些小小的遗憾,紧接着,他就抱着婴儿离开了竹林。 一个年轻男子照顾起刚出生的婴儿来并不容易,袭罗摆弄了半天才摸出些门道来,这婴儿倒也经得起他的折腾,没病没灾地熬了几个月。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0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成乐和婉儿的尸体 是袭罗带走沈晏云几天之后,袭罗火化了他们,连同沈清河的一起带在了身边。 初生的婴儿还非常脆弱,袭罗也不敢带着它赶路,只能逗留在胡镇附近照顾这个小孩儿。等到三个月之后,袭罗见这孩子长得结实了几分,才带着它慢悠悠的南下。 因此等他们走到江陵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袭罗原本也没打算养着沈晏云,只是那时候他若是不管这孩子,它必然是活不下来的。仅仅是一念之差,袭罗起了带走它的心思,他本是打算到了江陵就把这孩子送给信得过的老实人家代为照顾,等到沈清秋回了江陵,就让他带走这孩子。 不过现在,袭罗却是改了主意。这几个月他照顾这孩子也有了些心得,沈晏云又比一般的孩子听话些,叫袭罗很是喜欢。 袭罗这次来江陵一是为了沈晏云,二是为了安葬成乐婉儿三人。这第一件事现在自然不作数了,第二件事却还是要去做的。他到了江陵之后的第二日就去了棺材铺子,替那三人选了棺材,命人埋进沈家的祖坟里。 棺材铺子里的人倒是问起过袭罗的身份,袭罗也只是说他是沈家人的朋友。这事也不涉及利益,本就没什么可以造假的,铺子里的人也没再多问。 棺材从定做到取单约莫要等大半个月,这段时间袭罗也只能留在江陵。 这会儿他刚从棺材铺子里出来,临时兴起,就抱着沈晏云往沈家宅子的方向去了。 ☆、五一 沈家虽是前些日子解了封,却因为沈家人多数已死,剩下的人又在外面没有回江陵而空置多日。加上这段日子外面又传闻沈家闹鬼,更是连闯空门的都无一人。 袭罗走进里院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荒凉,正厅前的花草树木因为许久无人照料都被旁边疯长的野草掩盖,大多已经枯死。在往里走便能看见理出的池水和假山,穿过小院的时候,漏窗上堆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出没过了。角落的地方可见到蜘蛛结下的网,然而这会儿察觉到袭罗的气息,那小蜘蛛也不知逃到那儿去了。 会客厅里也十分狼藉,上头的匾额,附在厅堂后的楹联字画也落了下来,只能见到团在地上已然蒙了灰的纸张。歪斜桌椅烛台翻倒在地,同样因为长时间的空置而蒙上了一层薄灰。这里本是借鉴了江南园林的风格而建,外头本应明媚秀丽,里面的居室淡雅朴素,然而此刻却因杂乱的布景而透露出萧索来,不复往日。 这时怀着的婴儿开始哭闹起来,婴儿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震得人头晕。袭罗无奈,只能斜抱在怀里哄它,才让它逐渐安静下来。 袭罗怀抱着沈晏云,沿着走廊穿过了水榭,走进更深处的地方,一路上可见到不少题刻碑文,沈家虽然尚武,但家里却布置得儒雅。 沈清秋住的地方在曲折的长廊之后,那屋子是依水而建的,打开窗子就能见到湖上风光。只可惜他早些年不常在家中,后来又埋头镖局事物中,这等亮丽风光想必也不曾注意过。 袭罗走到他房门口时明显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 沈清秋早年同他有过一场欢好,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常人虽不能见,但蛇虫鼠蚁之类从此都无法再近他身,久之,他经常走动的地方亦是不敢有爬虫过境——这屋子的周围干干净净的,连蛛网都没一个,想必是他长居的地方。 袭罗便推开门,踏进了屋内。 屋子里的摆设并不像会客厅里那样杂乱,而是维持了原样,整齐地陈列在那儿。虽然同样因为长时间的空置而蒙上灰尘,但给人的感觉是寂寞而非萧索。 这里其实是沈清秋所用的书房,里面虽然设了床榻被褥,却是极少被使用的。书案上放着一本记载着各种奇技淫巧的杂书,袭罗把它拿起来,轻轻掸去了上面的灰尘,开始翻阅。书上的很多地方被人写了注记,虽不至于整本书都是密密麻麻 的,到能看出做注记之人的三分心思来。 案台上还有一副未画完的丹青,就这么平铺着摊在了这里。画上绘的是南疆风情,却只画了景,本该画人像的地方留了白。白色的宣纸上只放了一枚银制的耳饰。 沈清秋对这等挥笔的风雅之事只懂些皮毛,因此这画的画工终是欠了火候。袭罗却看着这幅未完的画看了许久,他心念动时,才放下手中的书,把那枚耳饰拿了起来——怎么会记错?这耳饰就是他的东西。 那时沈清秋离开苗疆的时候,一并将这东西带了回去。他自称大病一场,将在苗疆所发生的种种一并忘了,却留下了袭罗的东西。只怕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 这样想来,沈清秋大抵是对他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这份真心真情太少,袭罗觉得不够。 那时候袭罗身上带着的配饰早在五年流落之中尽数典当了,沈清秋留在身边的耳饰也是缺了一半的,再也凑不回一对。 袭罗对于沈清秋,或许只是一时迷恋——罗在苗疆待了那么久,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男子同他做些男欢男爱的事情,又告知他自己心中情愫——沈清秋到底是风流惯的人,要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倾心于他并非难事。 沈清秋招惹上了袭罗,叫袭罗心心念念地想了他五年。 可痴恋再深,终究会被时间磨平。袭罗对沈清秋的迷恋仍在,或许再有十年二十年都磨不干净,但他却不是不能放手的人。 这是沈清秋自己不要的,他亲手把刀子捅进了袭罗的心口。 是他自己不要的。 沈清秋不要了,袭罗就放手。 袭罗并不是离了沈清秋就不能活的人,其实放手了,袭罗一样能过得很好。 此后月余,袭罗一直待在江陵料理沈家人的后事,等到诸事尘埃落定,他才退了客栈的房,挑了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离开。 结账的时候小二还问他要去何处,袭罗只道:“自是去我可去之处。” ——袭罗可以去的地方不多。 这是沈清秋回江陵向客栈小二打探到袭罗消息的时候,想到的第一点。 而有了这一点头绪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袭罗的故乡。那个人,说不定是回苗疆去了吧。 沈 清秋从塞北回来之后,像无头苍蝇似的在中原各地找人——不光是找袭罗,还在找沈成乐和婉儿。无奈他只身一人,有无人相助,在茫茫人海之中寻人好比天方夜谭,找了大半年也没得到一点风声。 所幸他是从胡镇一路南下的,最后还是去到了江陵。他本是对找人的事情不怀期望的,这一路上他多方打探,都没有成乐和婉儿的消息,想来这两个人定是没有回江陵的了。 只是没想到他到江陵,竟然叫他找到了袭罗的踪迹。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1 遇蛊 作者:繁先 是了,袭罗给他的留信里说过,会好好安顿沈清河的尸骨。沈清秋竟没有注意到这点,沈家人的骨灰,自是要带回江陵最为妥当,他真是当局者迷,白白在外浪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他打听到袭罗在此住了月余,还在棺材铺定了棺木,那时才知道成乐和婉儿的事情。 听到这消息,沈清秋倒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沈家本就死了许多人,丧亲的滋味他也尝过多次,这次却是除了他,一个都不剩了。 沈清秋并非圣人,做不到不忧不悲。他大约是觉得自己淡然处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即刻就去沈家的祖坟祭拜。岂料到了那儿却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在坟头伫立了一整天,以至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都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在坟头前站了一天,从早晨到日暮——虽说初夏的天气,却让他四肢发冷。 这时日落西山了,旁边的树桠上停了几只归巢的乌鸦,时不时发出难听的叫声来。 “我到底是放不下的……袭罗,沈家只剩下我一个了……”他在坟头喃喃自语,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当真是错了……错了……” 何止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袭罗可以没有沈清秋,沈清秋却不能没有袭罗。 沈清秋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最亲近的人便是袭罗。 血玉之事已过,沈家也得以昭雪,沈家的家财仍在,沈清秋有的财力,可供他一世荒唐度日,无忧无虑,哪怕他整天醉生梦死,沈家的这点东西,也够他挥霍一辈子。 可他偏偏觉得生无可恋,没了袭罗,他便觉得生无可恋。 沈清秋的命是袭罗换来的,若非是他,沈清秋早该死在苗疆;若非是他……沈清秋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沈清秋几乎是追着 袭罗的脚程不眠不休地往苗疆去的,无奈他出发得太晚,要追上袭罗绝无可能。他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到了生苗地,可接下来进熟苗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知道袭罗不喜生人,就算回了苗疆,也是住在熟苗的几率多些。 沈清秋在生苗逗留了几天,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他最终还是放不下心来,去了乌灵玖的竹屋,想问他讨些抵御瘴毒的药。 他多年未来此,去那处的路都快忘了,所幸乌灵玖的竹屋虽然偏僻,乌灵玖此人却是生苗有名的巫医蛊师。 不过沈清秋大概也没想到,他叩响大门的时候,出来给他开门的人竟然会是袭罗。 “——袭罗。” 自塞北一别之后他们两人已多时未见。沈清秋脸上添了一道浅疤,他那时脸上有了划伤,也不能及时清理伤口,伤口被沙土污染,免不了留下疤痕。所幸这道疤痕不深,只是横向地在颧骨处划上一道印记。他马不停蹄地从江陵赶往苗疆,虽是在此处歇了两日,洗去了风尘仆仆的味道,但眉目间皆透着疲惫,看上去倍感沧桑。 沈清秋时年二十七,亦不再是少年人的脸庞。自从那夜在江陵渡口的货船上和袭罗再次相遇,至今也快有两年之久。他们两个相识七年,沈清秋少时容颜不在,已换上一副青年男人该有的成熟面孔。 反观袭罗,七年的时光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任何印记,他还是如同那时所见的那般,看上去不过双十。 “——袭罗!”沈清秋见袭罗关门,连忙伸手去拦,他半个身子挤进门里,一副急于解释的着急模样,“我……那时是我不对,我不该……” 袭罗看他这般模样,索性不阻他进来,开了门听他解释。沈清秋所说的,无非是些忏悔的话,袭罗一句句地听下来,却无半点感想。他原本并不怪他当日所作,就算心中有些不甘,这些日子以来也都淡了,如今沈清秋找上门来与他解释,袭罗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 他见沈清秋说完,只轻轻叹一口气道:“我何时说过怨你的话了?只是我一心想回苗疆,不再愿与你下半生相守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反思上个礼拜的堕落行为:渣了一星期的基网三 表示已经剑网三pve装备毕业,开始全身心投入码字事业中 PS:临近期终考,繁先和考试党们共勉【握爪】 ☆、五二 沈清秋先前还说这话,当下便是一愣,突然住了口。这静默的时候,他又听见袭罗说: “如今沈家已经昭雪,你便是得了沈家的家业,一世无忧。该找个贤淑的妻子传宗接代才对,做什么要和我这个异邦人搅合在一起。” “袭罗……你怎么这么说……你以前、你以前……”沈清秋这会儿有些语无伦次,却还是执拗地立在门前,“你从不在意这些的,汉人还是苗人,你从不在意的……现在怎么……” 这样的话,袭罗以前从来没说过,他做事皆是本着自己新意,以至他喜欢上沈清秋,也从未觉得两个男子相恋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论是汉人还是苗人,男或是女,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我当然不在意,可现在你一个人,你不是应该好好想想之后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疏远,好似和他完完全全地撇开了关系。沈清秋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袭罗不恨他,又从何原谅他。这件事情,只不过是袭罗不想再继续,干干脆脆地断了,只有沈清秋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自己诚心找到袭罗,道了歉,便什么事情都没了。 从来都是他自以为是…… 沈清秋木然立在门口,原本紧抓着门边的手也放下了。没了人阻拦,袭罗便关了门,把沈清秋搁在门外,不去管他。 袭罗转过身,走进里屋。乌灵玖正在选从熟苗地里抓来的毒物。现在临近端午,阳气大盛,是一年之中制蛊的最佳时日。乌灵玖见到袭罗进来,立刻停下手中的事,颇为恭敬地开口道:“大人……”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袭罗转了视线,问:“怎么了?” “我本以为大人会放他进来,再不济,也会把那孩子交还给他。”乌灵玖并没有挑明了讲,袭罗却懂他的意思:沈晏云是沈家的孩子,理应让沈清秋来养,袭罗不该把他带回苗疆。 “我也知道。只是……”袭罗垂下眼帘,看着竹屋的地面,那里放着几个铜制的蛊盅,里头是纠缠在一起,互相鲸吞蚕食的毒物,“这孩子是我救下的,而在沈清秋眼里,婉儿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由我把他养大,有什么不好的?” 袭罗现在的想法,就和当初对沈清秋的一样,喜欢什么就不管不顾地一心扑在上面,丝毫不顾忌别的。世俗的眼光,亦或是道德伦理之类,都无法动摇他。 乌灵玖只好乖乖地闭嘴,说了声“是”,就回去捣鼓自己的蛊虿了。 竹屋之外,沈清秋停立在门外。他两眼目光黯然,呆滞在那里。 沈清秋初见袭罗的时候就是在乌灵玖的竹屋。那时他待在屋子里,忧心沈清霄的事情,这时候他正好见到来看乌灵玖的袭罗。那背影纤细窈窕,甚至被他误认为女人。 如今时过境迁,沈清秋再来此处,却是另一番情景。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2 遇蛊 作者:繁先 他在门前站得并不久,不多时就识相地离开了。袭罗狠起来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手软,不给对方任何幻想,对待沈清秋的事情也是一样。袭罗说出了那样的话,定然不会去管沈清秋的死活。 半月之后,沈清秋仍旧留在苗疆,那日他虽然走得干脆,却并未放弃。三日前他又去了乌灵玖的竹屋,从乌灵玖的得知了袭罗的消息——这会儿就快到生苗龙船节的日子,袭罗受不了外面的热闹,已经去了熟苗地。 沈清秋在生苗准备了几天,才准备寻人带他进熟苗。他之前吃过亏,自然不敢从林子里直接进,而是绕了条远路,从较为安全的山路入熟苗。他带了几天的干粮和水,他不知道袭罗会在熟苗的何处,已经做好了在熟苗寻人的建设。带路的是当地猎户,只把沈清秋送去了生苗和熟苗交界的地方,接下来的路,就算沈清秋允诺他再多的银子,他都不干了。 其实沈清秋这身子早在当初在苗疆的时候就沾上的袭罗的气味,普通的毒虫不能近身,可以放心地出入熟苗。只是这样的妙处,沈清秋自己却不知道,当年他出了苗疆就一直呆在中原,数年间极少有机会接触到毒物,自然不知自己身上起的变化。 那猎户接了沈清秋给他的银子,只替他指了路,末了,临走前还劝他不要进熟苗的好。沈清秋略一犹豫,心里多少是有些怕的,但此刻心系身处熟苗的那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路上果然没出什么意外,沈清秋心下疑惑,只觉得这是侥幸,走到后面便放松了警惕。他这一路直奔熟苗地里蛊苗苗寨,当年的那条小路尚未封死,虽是被乱石杂草遮蔽了大半,却还能勉强通行。沈清秋侧身挤进了这道缝里,剥开遮蔽视线的野草进入了苗寨。 蛊苗被毁的消息他老早就听袭罗说过,但真见到了那样的景象,心中还是感到一片愕然。 数年前,沈清秋见过的蛊苗寨谈不上有多么繁华,只能说尚可,而如今,这里却 是彻底荒废了。一场大火,夺去了蛊苗一百多条人命,毁了整个寨子。大火过后留存下来的残骸经过几年已经被地衣和灌木占领,已经有次生的植物填补了上来。那时候的供人行走的街道和寨子中央的祭台几不可辩,沈清秋都是根据日头的位置来辨别方向的。 这里荒废至此,找不到半年有人居住的痕迹,袭罗大抵是不在这里的。 沈清秋便穿过蛊苗旧址,往西北面的万蛇窟去了——袭罗似乎说过,他曾住在万蛇窟下面。 还未等到他走至窟顶,沈清秋就远远地看见了人。 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正站在万蛇窟的悬崖边。 站在远处的袭罗亦是发觉了他的到来,袭罗看见沈清秋的时候,多数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沈清秋没有离开苗疆,反而深入熟苗,到了这里。 “袭罗!” 沈清秋站在几步之外叫对方的名字,他不敢走近,生怕袭罗像那时候一样推开他,将他拒之门外。 “你怎么来了?”袭罗原本是惊讶的表情,待沈清秋走到他跟前,便换上了另一番做派,“我不是说过了,你应该回中原,找个贤淑的女子……” 袭罗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沈清秋着急地打断:“沈清秋不会再有别人,从袭罗之后,上碧落下黄泉,再没有第二人能与你相比!” “沈清秋之前做错太多,遇见命定之人也不懂得珍惜……我……”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心中情愫,“我……是我错的太离谱。” 这番话出自沈清秋肺腑,句句属实,没有半分掺假,袭罗却不为所动,只道:“我说过,我不怪你。” 袭罗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重逢的时候,他提及蛊苗被毁,沈清秋远走之时也是说“我不怪你”。只是那时袭罗心中有他,这句话说得万分柔情,而现在,同一句话,却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沈清秋许是猜到袭罗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气馁,又道:“若非袭罗相救,沈清秋已然死过数次。你我原是最亲密的情人,我纵然欠你再多也只当是你护我之深,对你只是更加喜欢……而现在……” “现在,你我也不是当初那般亲密的关系,沈清秋欠的债,此生都是偿还不清的了。” “沈家已经家破人亡,沈清秋如今孑然一人,又只认你一人,绝不移情, 只怕沈家到最后也是一样断了香火。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自知是烂人一个,早年仗着家人宠爱做下众多不知廉耻的蠢事,现在……现在又这般辜负于你。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便是你的,可你现在不要我,我……” 沈清秋说道这里,抬眼,视线对上了袭罗的。 只此一次,沈清秋忽然生出了解脱的念头。 他曾在这里将袭罗硬生生地推下去…… 若他现在葬身此窟,算不算偿还了袭罗所救下的这条命? 沈清秋原本没有这种轻生的念头,但此刻却有种强烈的冲动。 “我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些?” 到最后,他没有等到袭罗的回答,便侧着身子,任凭自己坠落下去。 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他并不开心,只是有了一种解脱的轻松,这种感觉冲淡了对于死的恐惧,叫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袭罗脸上的淡然终是叫他打破了——袭罗没想到沈清秋会做得这么决绝,就如同他没想到沈清秋会来这里找他一样。 他飞身扑上去的时候连沈清秋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袭罗一直觉得沈清秋于他只不过是一时新奇。沈清秋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故而沈清秋说过的种种言辞,他皆是听过即忘,从未放到过心上。袭罗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着很强的执念,不论过程结果如何,他都喜欢钻着牛角尖,死不回头。他做的那些事,与其说是为了激起沈清秋的回应,倒不如说是自娱自乐来的多些。一直以来,沈清秋的反应在他眼中都是排第二的,不过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所以袭罗能够全身而退,而沈清秋泥足深陷,怎么都解脱不出来。 沈清秋就在袭罗的眼前掉了下去——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物,中间相隔将近七年的时光,只是站在窟顶的并非沈清秋而是袭罗。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袭罗就着沈清秋坠落的轨迹,一并跳入了深不见底的万蛇窟。 ☆、五三 万蛇窟深不可测,当日沈清秋以石投之,那石头落入黑暗之中竟然激不起半点声响,过了许久才有身居在洞窟中的乌鸦飞出。想来这石窟的深度远超常人的想像。 沈清秋此时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早就不计较生死之说,他一路上没遇到阻拦,坠落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袭罗在上面拼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但两人的距离却离得越来越远。 ——做什么跳崖? 袭罗伸出他的手,眼里全是不解和责备。 ——回中原不好吗? ——找个贤淑的妻子生儿育女,与她白头偕老,晚年享天伦之乐不好吗? ——做什么一定要我这个异邦男子,还要跳崖? 袭罗放任自己往下掉落,只求能够快点抓到沈清秋。下边儿的沈清秋终于遇到了阻拦,崖壁上横生了几棵枝干硬而脆的小枝,沈清秋落到那上面,硬生生地将它砸折了,坠落的速度倒也满了些。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3 遇蛊 作者:繁先 这样一来,倒叫袭罗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一段峭壁上横生的植物较多,很快就让沈清秋落地的速度减慢了下来。只是他本身就有重量,砸在枝干上的冲力已经让他受了伤。他现在不过强撑着一口气,胸口已经泛出闷疼的感觉了。相比是下落的过程中砸伤了肺腑,兴许肋骨也断了几根。 袭罗当初掉下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境遇么?这下落的冲力非比寻常,此刻沈清秋的神智也不甚清醒,迷茫之中竟然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管心口的疼痛。他自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已经将自己当作将死之人,弥留之前,他似是看见了幻影。 袭罗竟然和他一起跳了下来,这会儿还抓着他的衣袖,手上一个使力,把他拽到了自己怀里。 沈清秋已然泛起困意,不论是失重般的坠落感或是胸膛上的疼痛都不能阻止他入眠。唯有关于袭罗的幻象还在他眼前不曾消失,叫他不得好眠。他头脑已经不甚清楚,根本分辨不出眼前这人虚实,只把他当成自己弥留之际的幻影。被扰得厌烦了,他所幸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就为了让你这般作践自己的?” 偏偏这幻象还真实得不可思议,竟然还有声音。 沈清秋到底是在乎袭罗的,听见袭罗的声音这才勉强地睁开眼睛。 “你一声不响的从我眼前跳下来就为了现在 这样?我陪你一起,第二次掉下这万蛇窟,你便满意了?” 袭罗的声音因为坠落而产生的迅风吹到高处,沈清秋虽然离得近,听到的话却是断断续续的。他不动袭罗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袭罗前所未有的陌生。 记忆之中的袭罗,何时有过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明明用着恶狠狠的表情,却好像要流泪似的。 沈清秋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袭罗的脸,触到的是不温不凉的光洁皮肤,他也忘了眼前这些是虚是实,只是趁着临死之前把话说完而已。 “我若这么死了,你或许还能记我几十年。我此生不会再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人相伴左右,人生在世数十载,到了最后我总是要死的。与其孤独终老,倒不如死在你面前来得好。” “……我想要你,记住我。” 人之将死,自然不会口出诳语。 袭罗纵然以前对他有千百般的不信任,他现在说的话却由不得他不信。 沈清秋这人早年过的是声色犬马的日子,他喜欢过的人不说一百,至少也有几十。除却在私塾里那段刚刚开荤的荒唐日子之外,他的情人皆是个个美色,而这些人,能够得到的关注也并不长久。说起袭罗,最开始也是因为一张面皮才让他为之倾心不已,若不是袭罗叫他初尝为人下的滋味加上之后的转折,沈清秋定然不会惦记他这么长时间。 沈清秋的所谓喜爱,也不过是一时被眼睛蒙骗,从而产生的错觉而已——世人皆爱美丽容貌,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袭罗自以为懂他,才能说出那番决绝的话来。若他知道沈清秋会做到这个份上,他开口之前必会再三思量。 袭罗离开,并没有怀着要他痛苦的想法,更不是要他来这儿跳崖自尽的。 “你记着,你的命是袭罗给的,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他情急之下,竟也有些口不择言了,说着和方才在崖上相悖的话。 沈清秋本想开口,却只说了一个“我”字,就撞上骤然增多的树干。他的衣服缠上了枝桠,一时减缓了坠落的趋势,但衣服终究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道,任它是多么好的料子都被撕得七零八落。他即刻落到了崖底,只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就在没了声音。袭罗则顺势压在沈清秋身上,身体的重量叫下面那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染得脖颈胸口都是一片血红。 袭罗伸手探他鼻息,所幸鼻息虽不似常人那 样绵长有力,但亦非将死的症状。 下落的途中,袭罗虽然有意护住了沈清秋的头部,但其余的部位却未能兼顾。他口吐鲜血,必是伤到了内腑。 这万蛇窟极深,窟底与上面的洞口相距甚远,阳光极少能照到里面来,因此这窟底的环境阴冷潮湿。戮欺当时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制蛊,看中的便是这儿极其湿冷的环境。而这对于受了伤的人,绝对是有害无益。 其实平心而论,沈清秋这次的运气极好。一路上撞上了许多横生的树桠,阻挡了大部分的冲力,才让他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下场。袭罗掉下来的时候可没他那么好运,若非正逢蛊人五年一度新生轮回,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回复如初。 袭罗本就在出生在这里,前些年又掉下来过一次,自是知道出去的路——万蛇窟内里连着溶洞,内有水道通向熟苗深处的河流。可沈清秋现在的状况自然不能叫他闭气游水。 沈清秋被袭罗拖到了万蛇窟底下的废弃竹屋。 那屋子是多年以前,他和戮欺还在窟底时所住的地方。蛊王所处之处不敢有小虫蛀食竹节,那竹节也是常年浸着尸油的,就算过了几百年也保持着原样。竹屋之内虽然没有起居所用的物品,但比起外面好歹有一张床榻,比外面湿冷的泥地好了不知多少。 袭罗把沈清秋身上的衣衫尽数剥去——他那身罗衫已经被树枝划得破烂不堪,早就衣不蔽体,就连□亵裤也被划开好几个大口子,里面风光一览无遗。对这样的情形,袭罗自己是不甚在意的,他剥了他的衣服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察看而已。 他虽然略通医术,但毕竟只是皮毛,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断定他伤在哪出。只是单看沈清秋呼吸心跳如常,心肺应该无大碍,兴许只是伤着了气道。 沈清秋的身体是习武人常见的宽肩窄腰,平日里被裹在衣服里看不出,此刻上身光裸着,才显露出和他背影不匹配的身形来。他终究是有了些年纪的男子,一身皮肤的手感远没有少年那样细滑,可那种略带粗糙的磨砂质感一样叫人着迷。 袭罗原本是不带任何杂念的,可这手在他上身检查了半天,却也摸出了点别的感觉,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沈清秋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內腑并无大碍,只是断了两根根肋骨,扶正了位置躺在床上静养便可。现在他昏迷不醒,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震到了脑,一时晕厥罢了。 他扶着沈清秋的胸膛,低垂着头,不知 在想些什么心事,良久之后才靠在沈清秋肩头,在他耳边说:“你要怎样便怎样吧……我……”最后的几个字说的极其小声,几乎听不见。 可昏迷中的沈清秋却像是有了反应,口中呓语道:“碧落黄泉……此生只有袭罗一人……我……” 昏迷中人说的胡话本就是没头没脑的,袭罗听了也只是淡笑,随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不多时就靠在床边会了周公。 一时半梦半醒的时候,袭罗忽然感觉到凉意。像是有什么阴邪的东西靠近了。 这万蛇窟虽然名曰万蛇,但地下却没有半条蛇的踪影,戮欺离开这里的时候留了大批的蛊虫在此,这些毒物霸占一方水土,将蛇窟里的活物尽数毒杀,自此之后,万蛇窟下毒蛊密布,再无活物可进。 而袭罗是万蛊之王的体质,寻常毒物甚至连他走过的地方都不敢接近,就连在这儿住了几百年的毒蛊也因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而销声匿迹。因此他们来时,周围除了树木草叶就在没有旁的东西。 那么现在往这竹屋靠近的是什么? 空气中泛起浓厚的尸臭气味,还有足以让人颤栗的寒气在周围渐渐弥散。 苗疆是酷暑多雨的地方,万蛇窟下再怎么阴冷也不会有这般快要冻煞人的冷气。袭罗即刻清醒过来,将视线转向门边—— 之间到竹屋门口站着一名小孩儿身形的“人”,这人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尸体被冻僵了似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那股叫人恶心的尸臭和慑人的寒气,的的确确就是从它身上散发的。 这东西的脸上都是冰渣,方才他抓着的门框已经冻上了一小块,这会儿它睁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正对着沈清秋,没一会儿,竟然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这样的架势,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犯人忽然看见了美食一样…… ☆、五四 这东西的脸上都是冰渣,方才他抓着的门框已经冻上了一小块,这会儿它睁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正对着沈清秋,没一会儿,竟然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4 遇蛊 作者:繁先 这样的架势,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犯人忽然看见了美食一样…… 袭罗见状一凛——他的体质乃是万里挑一的蛊王,寻常蛊虿都需远远避开了才不受其扰——眼前的这东西,浑身透着蛊气,显然是蛊非人。而这东西却对袭罗的存在丝毫没有感知,只一心盯着床上躺着的沈清秋。 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袭罗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自己往沈清秋身边挪了挪,以示自己的存在。 那冻尸一般的人终于见到了袭罗,用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他。它眼眶周围的表皮腐烂,因此两只眼珠就像嵌在骨框上似的,虽然看着奇大无比,却是一等一的骇人。 袭罗岂是会被这东西吓住的角色,当即瞪了回去,身上阴冷之气大作,显然是和它叫起了板。 那东西被袭罗这么一摄似乎有些退避的样子,然而没过一会儿,他腹中就发出代表了饥饿的咕噜声。这怪物又看着袭罗,它一边害怕对方。却抵不住饥饿的驱使,美食就在眼前,光是看着岂不是心痒无比? 它抓在门框上的手越来越用力,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把竹门拉开了长长的五道指甲印。袭罗这时候才注意到,这怪物虽然是小孩儿身形,但四肢健壮有力,手掌不似人类,更具兽性,因此无比巨大,五指更是生着锋利的指甲。只是奇怪的是,他的腹部有被利爪所伤的痕迹,看那伤处,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块肉来,只因他全身都是能冻煞人的寒气,伤口上的血迹都凝结成冰,也没什么血腥味—— 从它腹部伤口来看,这万蛇窟下不止住着一只这样的东西。而它的原型应该只是七岁孩童的模样,却不知遭了什么灾祸,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袭罗把沈清秋捞到自己身边,那东西见状急躁地嘶吼了几声,腹中饿极,便也耐守不住地拉了手里的竹子,紧接着就不管不顾地朝着袭罗怀里的沈清秋冲了上来。 这东西的四肢健壮有力,速度自然极快,寻常人根本反应不及。好在袭罗早有了准备,就着他冲过来的瞬间侧身躲开了。 它的速度纵然再快,但脑筋却不怎么好,这一次扑了空,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状况,又向着避到另一边的袭罗扑了过去。这次自 然也被轻松躲开了,只是这两次的冲力极大,竹屋被撞得有些摇摇欲坠,竟是要塌了。 袭罗只得拖着沈清秋闪身到了外面。沈清秋断了几根肋骨,理应平躺着静养,带着他上窜下跳根本不是办法,只会令他伤势加重。犹豫之间,那怪物已砸毁了竹屋。竹屋倒塌发出巨大的脆响,还把那怪物埋了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袭罗也只惊叹那怪物的智力之低下。若是以蛊的品阶来看,这怪物应和自己属于同等,因而方才才能不惧威慑地迎面冲来,但若是说智能,恐怕比起普通的走兽都不如。他方才这样猴急,该是他吃光了窟下的东西,腹中□,被饿昏了头才做出这等不讨好的蠢事来。 被埋在竹屋废墟中的怪物很快就从下面钻了出来,它经过一番撞击,身上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有血珠子从伤处渗出来。但他一身寒气很快就让血珠子凝结成冰,身体一抖就洒落了一地的冰渣。 袭罗见状,便趁着这反应极慢的东西尚未缓过劲的时候,抄起手边的碎竹片往那东西的天灵盖飞过去。袭罗这细胳膊细腿的手劲也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这竹片“哚”地一声就直插它头颅。 那怪物吃痛,此刻怕是忘了腹中饥饿,哀嚎着往一面逃走了。 这怪物嘶吼的声音震耳欲聋,周围的空气又因他的出现而染上浓厚的尸臭味。再加上先前的一番动荡,硬是把沈清秋给唤醒。他神智回笼的时候就闻到浓郁的尸臭味,不由觉得恶心,原本不怎么清楚的头脑倒是被熏得清醒了不少。 “我……没死……” 沈清秋此刻倒是宁愿自己死了,他浑身上下都在叫喧着疼痛,尤其是胸口和头颅。他从高处落下,虽然未伤及全身,但那下落重力却是将他浑身的关节都延展开,若非后来有了树木阻拦,他这身体最后免不了在半空中被扯得四分五裂,眼下只是酸痛,已是万幸。 “你命不由你,怎会让你得偿所愿。”袭罗见他清醒,心下不由欣喜,就连说话都像带着笑意似的,“我救了你三次,你又要怎么报答?” 袭罗言下之意,便是又要和沈清秋有所牵连了。沈清秋一时难以置信,然心下狂喜却难以自持,双手竟然激动地颤抖起来。 “你这是……改了主意,答应我了?” 那人却但笑不语,过了会儿才说:“你还是别乱动的好,断了两根肋骨,还想让骨头移位刺伤心肺不成?” 沈清秋虽没听见袭罗正面回应,却是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此刻轻轻捂着胸口道:“我这伤无碍,倒是先前那东西,不跟着他去它的巢穴看看吗?” 这万蛇窟被称作“窟”,下边儿却并不狭小,而是一个上窄下宽,呈布袋状的山体裂口。这裂口之下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常年被水侵蚀,造出地下河,后来地下水位下退,便露出空隙,成了下有小溪的山洞。 山洞内常年不见阳光,几年前还有剧毒的肉蝠群聚在此,自从那怪物入住之后,洞内的肉蝠全都成了他果腹之物,自此销声匿迹了。非但如此,这怪物大抵把窟底所有能吃的肉食都吃了,包括在这儿按家许久的蛊虫。 因此这下边儿这般安静,不见走兽,甚至连虫叫也没一声的杰作,恐怕没有袭罗的半分功劳,全是它所为。 袭罗和沈清秋跟着那东西的足迹摸进了黑漆漆的山洞,洞内没有活物,只有顶上的滴水和脚下潺潺留过的小溪。 那怪物身上都是寒气,路过的地方水流凝结成冰,一时半会儿也化不了,留下一条极为显眼的冰道来。两人便跟着这条冰道,一路深入洞窟,最后在一片冻域之前停下了脚步。 这洞域之内和外面的温度相差了许多,甚至连空气中的水汽也一并冻住,化成冰粒儿掉到了地方,这空气都是极其干冷的。 ——这里便是巢穴所在。 两人交换了眼神,隐藏住身形开始观察里面的情形。 冻域之内可以见到怪物抖动的身体,似是因为疼痛的原因。这时候,视线内出现了一名纤细的少女,那少女的肤色也是极其不正常的青白色,她一手抚摸着怪物钉着竹片的头部,嘴里还在同它说话。 “你叫你别出去,你非要出去……掉到这里还不死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这少女的面貌毁去了一般,只有半张完好的脸,另外的半张脸已然腐烂。同样的状况还出现在她的身体上,仅仅是□在外的部分就能看见颈、腕等处的烂疮,看着着实可怖。 只听见那怪物喉头发出几声呼噜的声音,少女像是明白它的想法似的,又说:“你若是饿得受不了,便把我吃了……总好过你整日肚饿……” 那怪物听到后,情绪竟然颇为激动,开始怒吼起来。少女对这样的情况显然有些诧异,试图想要安抚它,但却没见什么效果。这会儿,怪物却突 然察觉到了什么,即刻往袭罗和沈清秋藏身的地方冲撞过去。 这一次的速度比之之前的更胜一筹,袭罗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而沈清秋虽是看清楚了他的动作却因为身上的伤来不及躲开。 ——谁能想到原本已经被重创的怪物会突然狂躁至此? 两人措手不及,皆被那怪物制住身形,拖到冻域的中央来。 沈清秋本就受了伤,他肋骨骨裂,经不起碰撞,此刻被这般蛮横地对待,只觉得胸口闷疼,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少女看着眼前的两人,神色皆是诧异,她腹中亦是发出饥饿的叫声,看见沈清秋的时候更是眼神放光……但这种对于食物的渴望硬生生地被少女压制了下来,她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对身边的怪物说道:“阿姐……不能吃这些……” “吃了,便真的造下了孽,当真不是人了……” 但身边怪物显然并不买账,把沈清秋拎到了少女面前,还用尖利的指甲比划着。 这冻域是由少女所处的地方为中心形成的,之内的环境不比寻常,沈清秋进了冻域之后不禁觉得寒冷刺骨,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似的;再看袭罗,他的症状甚至比沈清秋还要严重,现在已是咬牙坚持着。 反观那怪物的情况却是相反,在这冻域之内它的速度和力量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比在外面增长了不知凡几。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非常悬殊。 沈清秋见此状况真是急红了眼睛,他不知如何应对,只看见袭罗神色痛苦的样子便觉得透不过气来。 “快放了他!你要吃我,便由你!!”沈清秋身上被冰所缚,他见那少女同人语,便这般急切地吼叫着,“我求你快放了他!”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5 遇蛊 作者:繁先 ☆、五五 “我求你快放了他!” 这话似是要透过坚冰的包裹,传到了袭罗心口的位置——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长久以来胸口积郁着的情绪似乎散开了些。 少女听见沈清秋的这番话略一诧异,她安抚似的握住了那怪物的手,说道:“小宝,你放了他们。” 怪物喉咙间仍是充满了不情愿的呼噜声——阿姐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致,若再不吃些什么东西的话,恐怕活不了多久。它看了沈清秋一眼,踌躇似地在地上踱了几步,却没有放开禁制。 最后,那怪物下定了决心一般,伸出爪子从自己的腰腹部剜下了一块肉,递到了少女嘴边。 “阿姐……阿姐我……小宝……”那少女见那怪物这样的举动,心痛地闭上了眼睛。 沈清秋和袭罗都被这一幕惊到——那怪物腹部本就有伤,想不到竟是它自己剜肉喂姐,先前它腹中一直在发出饥饿的叫声,可见他自己也是饿极。沈清秋没想到这怪物智能不足,确能通人性,这种时候,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想着自己的姐姐。 沈清秋眼见着少女张开嘴——她口中皆是锯齿状的獠牙——把那冻肉似的东西吞了下去。 少女此时凄然落下泪来,道:“小宝,我们注定都是要死在这里的……别再妄造杀孽了,放他们两个走吧。” “阿姐知道你不甘心……可,我们本就是死了许久的人了,现在活在这世上,不过是白白受罪……”自她来到谷底,她就不打算吃任何东西,要绝食至死,偏偏这已经痴傻了的弟弟天天替自己弄来吃食,死命相逼,到后来,这谷底的活物都被搬空了,弟弟便剜自己的肉来喂她。 她的弟弟早就不能人语,仅仅是七岁孩子的智力在变为蛊人之后退化得更加厉害,只能勉强认识自己是他的阿姐,靠着往日的记忆过活。 他剜出的那些肉,少女其实是一口的吃不下的,但痴傻的小宝总有办法逼自己,这几天她也不再反抗,只是她每吃下一些就更加绝望一分。 怪物捂着自己受了伤的肚子,颇为委屈地看了少女一眼,手掌开合一下,除了其中一人的束缚。 袭罗身上的束缚尽除,沈清秋还被冰裹着,不得动弹。 看来那怪物这是做了一番妥协,只是沈清秋身上一股子人的味道同袭罗散发的蛊气完全不同 ,才让那怪物念念不忘,舍不得放走了。 少女见它放走了其中一人,松了口气,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哪知袭罗根本没有走远,出了冻域之后就反手对着那怪物的颈背射出一枚竹片——想来也是,沈清秋还在里面,他怎么可能离开? ——变故发生得出乎人的预料。 袭罗这一回击的本意只是想让那怪物吃痛,好解开沈清秋身上的束缚。没想到这竹片射中颈背之后,那怪物竟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冻域内四处乱撞,企图缓解自己身上的痛苦。 这怪物的反应如此之大,着实让袭罗吃惊。幸而袭罗的预料没错,那怪物吃痛便无心去管沈清秋,他身上的束缚很快便消失了。 整个山洞里都充满泪怪物痛苦的咆哮声,沈清秋甫一解困,也没愣着,立刻往袭罗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彻底离开了那片叫人手脚无力的冻域。 怪物的哀嚎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便渐渐微弱,听不到声音了。 少女的双腿已经腐烂到不能站立的程度,因此她坐在原地,看着最亲的弟弟这般痛苦,她睁大了双眼,眼中噙满了泪。 嚎叫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的时候,那怪物便也躺在地上没了大动静。 隔了一会儿,才朝少女所在的地方慢慢蠕动着。它不能说话,只是勉强认人,知道眼前这人是他的阿姐,是天底下待他最好的人。袭罗方才攻击的是他命门之处,他身上痛极,挣扎了一会儿却失了力气。 此刻,已经可以感受到身体中力量的流逝——它本就因为长时间的肚饿而十分虚弱,又剜了自己腰腹的肉喂了阿姐,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被人破了命门,自然活不了多久。 怪物朝少女所在的方向蠕动了一会儿,最后还剩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不动了。 少女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想伸手去拉他过来,却始终够不到。 它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口中模模糊糊地呜咽着什么——她知道它是想要说话,可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野兽那样低吼着、呜咽着。 那张腐烂的脸配着几乎要掉落的眼珠其实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可看在人眼里,竟叫人油然升起一股同情之感来。 “呼……库……” 生命的最后一瞬,它握到了阿姐的手,喉咙里发出 意义不明的响声。 ——阿,姐…… 少女听懂了,它在叫她的名字,它是喊着自己的名字死去的…… 自己亲爱的弟弟,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力。 一条白色的蚕虫从那怪物的喉头钻了出来,随后像是被周围的温度烫到了一样,本能地往少女所在的地方爬去,最后钻入了少女体内。 那怪物的身体原先被冻僵,却也呈现出坏死的模样。刚才蚕虫离体,整个人失去了低温,霎那间就腐坏了大半,整个人成了焦土一般的颜色。 “小宝……啊——啊……啊——、——!!” 少女本是保有神智的,甚至可以克制住自己的食欲,企图饿死在谷底,然而先前她痛失爱弟,又被另一条蚕虫侵入体内,精神恍惚之间就突然发了疯。 那少女周围的寒气更甚,冻域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大,袭罗见势不妙,拉着沈清秋连连后退,最后沿着原路退出了洞外。 在他们的身后,被冰冻的部分简直是追着他们的脚步,一路追到了洞口较为干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外面虽然比较潮湿,但毕竟水汽不足,地上也不能结冰。 想来那少女应该是冰蚕蛊母,周身寒气慑人 山洞之外可以听见里面石笋断裂砸到地面的轰鸣声,那少女不能行走,想来也离开不了原地,只能在里面大肆破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很快就有一股慑人的寒气靠近了他们。沈清秋定神一看,那双腿腐烂的少女竟然离开了洞穴径自冲到了外面。 少女的皮肤有部分的地方已经腐烂,可依然保留了人类的外表,而她此刻的样子却是不人不鬼——全身都被冰所包裹,里面的皮肤显出不正常的紫红色,因为外层冰的折光,看起来像是包裹着液体似的。 这样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沈清秋脑中“人”的范畴,所幸他心中大骇之余也没忘了及时闪避。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6 遇蛊 作者:繁先 发狂的少女——大概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发狂的怪物失去的说话的能力,只能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周围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悲伤和愤怒,这些负面的感情像是散发在空气中的气味,混合着森然寒气直扑面门。 被炼成人形的寒冰蛊母,此刻因为亲人的死去而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意识,叫喧着杀死眼前的人。 沈清秋和袭罗往两个方向闪开,蛊母分jjwxc身乏术,只依稀记得那枚致命的竹片是袭罗射出,便追着他不放。 那蛊母初显原型,对于身边事物尚不熟悉,甚至不知道如何攻击,只是一个劲儿地追着不放,似是要用极阴的寒气冻住对方。蛊母速度比之先前那怪物快出不知凡几,好在袭罗身形尚算灵敏,一时半刻也捉不住他。 沈清秋这会儿正是瞅准了机会对着蛊母的颈背飞出一枚竹片——他不知这东西命门在何处,只看见先前那东西正是被射中了颈背才脱力而亡的。 无奈蛊母周身被坚冰覆盖,竹片并非利器,遇着冰面竟然滑开了飞去一边。 “冰蚕生在极阴之地,极其畏光,我把它引去有光的地方,你且看准了机会再出手!” 袭罗闪躲之中分神说话,反应慢了半拍,险些被冲撞过来的蛊母捉到。他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之后,便向着万蛇窟窟顶的地方跑去了。 蛊母畏光,又是极阴之体,因此格外惧怕正午的阳光。 万蛇窟好比是个上窄下宽的布袋,若非正午阳光根本照不进窟底。可沈清秋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这会儿在窟底折腾了这么久,日头已经落到了另一边,哪儿来什么日光? 沈清秋随着袭罗一起到了窟底,那里比先前的地方亮了不少。岂料蛊母遇光,行动因为变亮的光线而变得更加狂躁不安,追着袭罗的速度亦是变快。 袭罗只知道蛊母畏光,却没想到并不强的光线另蛊母心神不宁速度尤甚刚才。若是按照先前的做法,四下闪躲早晚会被追上,他心下有了计较,即刻抓起手边的藤蔓,在闪躲之时将蛊母锁起。 几轮追逐之后,蛊母便给藤蔓牢牢锁住。这窟底的藤蔓不似一般植物,竟然不畏严寒,低温之下也未冻伤,反倒韧性十足,在蛊母挣扎时越绑越紧。 沈清秋见状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发现头顶的一小片天空已经满布飞霞,想来已是日落。 蛊母被藤蔓紧缩,久而挣扎无果,渐渐停止了动作。时间推移,日头落到了山后,窟底的光线渐暗,蛊母狂躁的情绪竟然逐渐平复下来,周身的坚冰渐退,露出里面的人形。 ☆、五六 蛊母寻回了神智,褪去坚冰覆盖,露出了原本的少女面貌。 此刻已经入了夜,蛊母口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呓语,似乎是在学着怎么把话说清楚,重复了几次之后,袭罗才知道她说的是:“小宝怎么了?” “他……已经死在了山洞内。”回她话的人是沈清秋,“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情形你也见到了,袭罗不过是想让他放了我。” 蛊母听到沈清秋的话,也记起那时候的情形,从眼眶慢慢流下两道泪。这两行泪水遇了冰冷的寒气,很快在她脸上凝结成冰。 “是了……小宝他……已经……” 她身上穿的是汉人衣服,想来这蛊母在成蛊之前是汉人家的孩子——身为汉人的她又是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还被送入万蛇窟底自生自灭的呢? “姑娘,你的弟弟死在我手上,你和我,已是欠下了血债的。”袭罗说话的声音不响,听着却极有震慑力似的,“你要杀我,合乎情理……只是,你一介汉人女子,怎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蛊母抬头看着袭罗,眼里似是非常疑惑似的,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怪你们……我和小宝,总是要死的。” “我们……本是荆江边上一处无名小村的孩子,前些年荆江泛滥,大水冲走了我们的村子,爹娘死于水灾,我和小宝就跟着其他人一起逃难。” “后来似是遇见了大户人家的人,本想是去他家为奴为仆求生计的……却没想到,到了那儿才是真正叫人绝望的修罗地狱……我和小宝命大……才活到了现在……” 那个地方聚集了许多年幼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那少女口中说的“大户人家的人”正是千机阁中人——戮欺多年潜心蛊道,却只做出了袭罗一个完美的作品,他后来在自己身上试验,也未能做出和袭罗一样成功的人蛊。 前些年,正是戮欺复活不久之后,他在中原地界秘密集结了众多幼儿,作为他做蛊鼎的材料。这些孩子多数都因为受不了蛊虫侵蚀的痛苦,精神崩溃之后便给反噬的蛊虫吞的一点不剩。几百名孩子,最后剩下的只有几人。 而那剩下的几人也并不是完成的人蛊,蛊鼎虽已制成,但体内的蛊虫却不听摆布,时不时便会反噬蛊鼎。那剩下的几人最后都全身溃烂,只剩下勉强支持着的两姐弟。 这姐弟两人身上的蛊是无毒的冰蚕蛊,也 不喜血肉滋味,许是这还算温和的特性叫他们两人活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我和小宝终是没能逃过之前那些人的命运,没过几日,身上便长了疮……他们便把我们送来此地,想借着这里万蛊聚集的环境延缓身上的症状。可小宝突然发了狂,一爪杀了他们,我们便被困死在这儿……” 那些押送他们的人大概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刚刚成型的人蛊比之常人更加脆弱,谁能想到这种孱弱的东西竟然会突然发难? “我变成现在的样子……早就不想活了,也不知死去之后,黄泉路上见到爹娘,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我和小宝……” 蛊母平静下来之后,说着自己以前的事情,从儿时说道荆江大水,再说道千机阁密室内的非人遭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沈清秋和袭罗一直听着她的叙述,一面是想看着她,免得她忽然发疯挣脱藤蔓,一面却是对这人的遭遇生出了同情。 戮欺之前所做种种,与他们不过是塞北的一场惊险遭遇,但对毫不知情的无辜之人来说,却是足以改变他们一生的灾难。 好好的人,就这样被改造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能不起恻隐之心。 “我和小宝总是要死的,与其让小宝挨着饿,一点一点被折磨至死,倒还不如……死在你们手上……我本想杀了小宝的……可,怎么也下不了手……我那时候,只是见到小宝的死状,不知怎的就没了意识……” “你们杀了小宝,也快些杀死我吧……小宝现在这样,到了下面,爹娘定是认不出他,小宝不会说话,还要我亲自和爹娘说呢……” 那蛊母脸上露出极为疲累的神情,袭罗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说道:“你体内有两只蚕蛊,是极寒之体,见不得阳光。今日是端午,正午阳光投入谷内,你便能找家人团聚了。” “可你现在这样,只怕你家人都认不得……”袭罗将手放到她一边腐烂的脸颊上,那只手很快就被蔓延上来的薄冰覆盖住,袭罗便收回了手,撇了撇手上的碎冰。 少女脸上那块腐烂的地方已经往周围扩散,整张脸只剩下一小部分还是完好的。 “这是毒药,有化腐为肌之效,它的毒性或许不能杀你,却能让你腹内绞痛不止……”袭罗递给少女一件小小的瓷瓶,“你是想带着剧痛体面的死,还是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安乐而死,都随你。” 那少女脸上闪现出喜悦,用齿状的牙咬住了那个瓶子。 服过药之后,她身上腐烂的地方果然开始生出新肌,这毒药的药性激烈,体内升起灼烧般的疼痛,这样的灼烧感让她整个人的肤色也恢复了正常,她现在的样子就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可以说,恢复了原貌的少女,长得十分清秀可人。 沈清秋和袭罗就坐在谷底,等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空开始泛白,整个窟底开始亮堂起来,一直到太阳越升越高,终于到了万蛇窟的上方。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7 遇蛊 作者:繁先 第一缕阳光射入窟底的时候,少女忍着身上的痛苦,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宝……姐姐带你去找爹娘,找到了爹娘,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了……姐姐……” 她并没有说完话——阳光已经撒到了她的身上——少女就如同清晨起的晨露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了。 只留下一件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地上的一滩水迹。 沈清秋看着这一幕,忽然道:“把他们两姐弟葬在一起吧。” 袭罗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把洞穴中烂的不成样子的小孩儿尸体抬了出来,把少女的衣服放在他身边,一起埋在了少女先前消失的地方。 他们到了这窟底也有一天,一天未曾进食,对于沈清秋来说虽然并无大碍,但长此以往并不可行。沈清秋身上虽然有伤,只是这伤并不重,袭罗便把他带到了山洞内的水潭里。 这水潭之下是一条暗河连着外面的湖,这就是离开窟底的唯一方法。 “我曾说过我不善游水,你却是水性极好的人……一会儿可别笑话我……” 袭罗说完这话,就跳入潭中,沈清秋亦深深吸了一口气,签了下去。 潭下暗河虽然连着外面,但在游水的中途却没有能够上潜换气的地方,这河道又极长,因此对于水中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袭罗的确不怎么会游水,这会儿都靠着沈清秋拖拽才勉强能够跟上。他当初独自一人从这条暗河出去的时候并不似现在这般好运气,中途没了气,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蛊人自然这样简单地淹死,但个中滋味却是痛苦无比——整个肺内都充满了河水,等到袭罗上岸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也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袭罗更 加畏水,此刻他也感觉到有些眩晕,空气即将用尽,那个时候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那样的痛苦和绝望,还要来第二次吗? 沈清秋察觉到袭罗的异常,看他表情痛苦,也大抵猜到了一些。他将袭罗往身前一拉,对着他的唇把自己的应了上去,将口中气体一点一点地渡给他。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吻在一处,一面在水中潜行,沈清秋若是一个人独自游这水道或许不成问题,但此刻拖了一个不善游水的,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游到最后的地方,他亦是没了气,鼻子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泡,显然是吸了水进去。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可却不知道这暗河到那儿才是尽头,未知的恐惧叫人绝望——沈清秋搂着袭罗,拼了命地往前面游。 唇上的触感因为在水中而变得有些奇怪,袭罗那张漂亮的脸隔着水映在他地,他因为缺氧而出现了幻觉,袭罗那张脸在他眼中显出半边腐烂半边完好的样子。 他本应该厌恶地推开的,但沈清秋此刻却没有,他还是吻着袭罗,也不管现在的袭罗是多么恐怖,只是固执地抱着他,把自己所剩不多的气渡给他。 “咕噜……” 肺里又呛进一口水,沈清秋自己难过得不行,已经透不过气来,只是凭着毅力挥动手脚,眼前阵阵发黑。 冰冷的河水包围着他们,沈清秋很快就体力不支,手脚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袭罗只觉得揽着他腰的手从没有送过,然而沈清秋吻着他,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道,开始慢慢地往河底下沉了…… ☆、五七 袭罗感觉到他们正在下沉,而沈清秋这会儿连吻住他的力气都没了,抓在他腰上的手也没了力气,正从他身边往下沉。 此刻袭罗也顾不上别的了,他虽然不会溺水而亡,可沈清秋会——他反手拉过沈清秋,用口堵住他的嘴,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继续呛水。 他们现在已经游出了暗河,周围的空间宽阔不少,上浮的时候还可见到水面上的光线——只差一点点,马上就好了…… 拖着一具没有反应的身体往上浮非常困难,袭罗上浮的速度被迫放慢,隔了一会儿才露出水面。这个时候沈清秋已经没了呼吸,袭罗探到他的鼻息,心慌得连手都在颤抖。 他迅速带着人游上了岸,甫一上岸就按压着沈清秋的胸口,又不停地渡气给他。 直到这个动作重复到第八遍的时候,沈清秋才吐出一口水,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 袭罗这才松了口气,跳动不止的心脏才逐渐减慢了速度。他本来是打算与他断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直到沈清秋掉下万蛇窟之前都是这么想。 可在那之后却又变了卦——他的决心,仅因为沈清秋这样的举动而动摇了? 袭罗在原地生了火,他把沈清秋的湿衣脱下,放在火边烘干,期间还捉了两条鱼,之后就穿着湿衣坐在一边,等着沈清秋醒来。 这一等,就到了日落西山。 沈清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被飞霞染红的天空,再转头,便是袭罗。 夕阳的余辉照在他脸上,映得白皙的脸颊泛出红晕,沈清秋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发现那人也一样注视着自己。 “醒了?” 沈清秋听见袭罗的话,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了,只是点了点头。过了半响,他才想起怎么说话似的,出声说了句:“我们出来了……?” 袭罗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东西。 “你怎么……你若不管我,自己游上去,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袭罗没有回答沈清秋的话,而是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死。就算被刀子捅了心口,还是不会死。” 沈清秋当然知道——所以他那个时候才敢往袭罗的心口狠狠地扎上刀子,但他知道错了,同样的错 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知道,袭罗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死……”他注视着对方的神情无比情深,那是爱人到了深处才有的眼神,怎么装都装不出的,“可我也知道,袭罗不会死,却会痛。” “我知道你会痛,死不了,却还是要忍受痛苦……我……我舍不得你痛。”他一面说着,手一面覆上了袭罗的心口,“这里的痛,我此生是体会不到了……但溺毙的痛苦,只有我一人来承受不好吗?” 袭罗听他这番话,维持着微微皱眉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 ——“傻子。” “我不傻……我只是不想再做错。” ——所以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8 遇蛊 作者:繁先 后面那句话沈清秋没有说出来,袭罗却在他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意味。沈清秋同他温柔地默默对视,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千种柔情,万般蜜意。 他再没有回答,不论沈清秋说什么,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后来听得烦了,他把手中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他。 沈清秋愣了愣,袭罗也不管他,又把烘干的衣服一并丢给他。 沈清秋仍是愣着没有动作,后来似是想明白了,才开心地露出笑容来。他坐起来,用脸颊轻轻地摩擦着袭罗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好喜欢你……”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脸……我是真的喜欢你……”说罢还趁着袭罗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袭罗忽然被他这般大胆的举动惊到,脸上竟然冒出热气来,幸而因为夕阳的照射,并不明显。 沈清秋见他不答,又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心地说道:“好不好?” 袭罗这才缓过神来——他先前虽未言明,却是已经打消了之前的那个念头,只是没想到沈清秋猜中他心思之后,反倒油腔滑调地调戏起他来。 “你方才所言,若是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我便收回之前的话。就依着你那时的意思,与你回中原,一生相伴……” “袭罗……”沈清秋虽是猜中袭罗的三分意思,但亲耳听到答案的感觉总是不同的,他小心翼翼地向对方问道:“袭罗……你可是当真?” “那是当然。”袭罗抓住还放在他心口上的手,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沈清秋。 眼神相撞的时候,沈清秋再难以自持, 对着袭罗的唇深吻上去。对方也没有反抗,十分顺从地与他唇舌交缠,之后还侵入他口中,舌尖细细地扫过了每一处…… 这一吻虽到了最后都没有再过界一步的行为,却是极为酣畅,沈清秋吻到脱力,眼角都泛了水光,险些要流出泪来。 “我此后说的话,句句属实。袭罗是我沈清秋一生挚爱,不论刀山火海,我都愿为君一闯……在不让你痛了……” 袭罗见他用双眼泛红的模样说出这样乍听之下极富男子气概的话来,不觉有些好笑。 “你……怎么笑了!”大抵是不满这番话又被袭罗当成玩笑话,沈清秋的语气正经得很。 袭罗一听,脸也一板道:“我平生最听沈清秋的话,你说不许笑,我就不笑。”这句话,虽是用的正经样子,语气中却还是调笑居多。 “只是……”袭罗话锋忽然一转,这次当真是没有半分调笑的意味,“你这话是真是假,还要我时刻去验证。” 沈清秋闻言,嘴角上扬,露出欣喜的笑容,双手揽过袭罗将他抱住,道:“好啊,那我们今后要时时刻刻不分离,好叫你验证我的真心一片!” “那好……我便缠着你,到你老了,走也走不动了,还是一样缠着你……你可别后悔。” “怎会有悔,只怕我之后又老又丑,你先嫌弃了我……”沈清秋怀抱着袭罗,思绪飞到了遥远的将来,“只可惜我们皆为男子,不能育子,免不了要孤独终老。” “不会。” “嗯?”他心下奇怪,怎的不会了? “我们有孩子……是成乐和婉儿的,叫晏云。”袭罗道,“我本是想一个人回苗疆,把他养大,叫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个侄儿,好好地在中原娶妻生子……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 “袭罗……”沈清秋大喜过望,抱着袭罗的双臂收紧了些,“我定不负你……” ——“定不负你。”这句誓言,沈清秋将会坚守一生。 那夜,两人相拥而眠,到了次日才下山回到了乌灵玖的竹屋。 生苗正逢一年一度的龙船节,原本不喜欢热闹的袭罗却同沈清秋一道留在生苗。 龙船节期间,秦江两岸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早晨竞船赛马,到了晚间,更有苗家男女对歌吹笙。两人趁着这段时间腻在一处,端的是情 意浓浓。 时年盛夏,中原动乱,大批武林人士集结,欲图作乱犯上。朝廷派兵压制,双方僵持不下 ,动荡持续数年。乱世之中,平民生活过得无比萧索。 这场叛乱最终以新帝被刺,叛乱者头领被招安才得以平定。而在那几年,沈清秋和袭罗一直待在苗疆,不问中原之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 感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3= 之后会有番外更新 暂定的番外有: 1。赫连峥和叶景修的后续故事,有福~利~ 2。袭罗和沈清秋洞房花烛夜……嗯,是福~利~番外,你们懂的 3。袭罗和沈清秋的另一则福~利~番外 以上所有番外,繁先都会努力开启黄暴模式【握拳】 ☆、现代崩坏小番外暗恋这件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我是打算最后发的,毕竟是崩坏现代番外什么的……看这章的章节名泥萌会发现前面少了几章……那其实就是准备放在前面的正统番外啦 但是繁先这几天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非常没有古耽的感觉,看着怪怪的,前面的修了好几次都觉得不行……于是就码了这个现耽风格的小番外==应该也没有很雷吧~ 等我回去扒几本古耽看看说不定感觉就回来了~下周会把所有番外更完,打上完结标签XD。 新文有两种想法,一个是比较热门的现耽,另一个是冷门点的古耽,现在正在列大纲,开文之后会在文章里提醒~ 顺便,放上专栏图↓↓↓ 给我点进去戳个作者收藏包养我一下吧☆☆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69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推开宿舍门的时候,他的室友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就着旁边台灯的光亮看书。 作为一名低调的基佬,沈清秋有着很高调的外貌和于外貌相反的低调地暗恋着室友的心。 室友的发型非常与众不同,脑后留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前面是有点过长的头发,低头的时候细碎的留海会遮住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让人忍不住想去把头发拨开,去亲吻他的前额。 想到这里,沈清秋作为一个很久没有发泄过已经饥渴难耐并且生理功能非常健康心理已经开始扭曲的基佬……石更了。 但是沈清秋告诉自己要忍耐,不可以在室友面前化身禽兽。 沈清秋摇了摇头,和室友打了招呼,坐在了对面的床铺上。 室友的名字叫袭罗,听着有点奇怪,是个苗族人。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少数民族有加分政策,他差一点就进不了T大,当然也见不到同寝室的沈清秋了。袭罗还经常调侃沈清秋的名字,听着就像死了几百几千年的古代诗人,怎么听怎么文艺。 沈清秋表示很无奈。他家境优渥,算个有钱有势的X二代,偏偏老爸草根出身,有非常敬佩那些做学问的,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文化人把自己三个儿子的名字都起得非常古典。 而沈清秋作为X二代,完美地继承了X二代的所有陋习,一直到十九岁上大学之前都保持着混乱的生活状态。直到他十九岁那年打开寝室门的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这样不好我要从jjwxc良”的念头。 ——所谓一见如故,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沈清秋看到袭罗的时候顿时有一种比看到自己老娘还要亲切的感觉。他一面在心里说着:这不科学!一面人模狗样地和新室友打招呼,从声音到表情再到肢体语言都表现得非常完美,完全就是新世纪好青年的典型代表。 因此袭罗对新室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感觉这人一定是乐于助人尊老爱幼拾金不昧的楷模,伟大形象不要树立得太高。 T大的住宿条件很好,两个人住一间寝室这种待遇在S市的大学都是少有。袭罗想,应该可以和新室友度过美好而愉快的四年,于是沈清秋悲剧的暗恋史就这样开始了。 沈清秋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是个基佬,他以前还会对他的性向有所质疑,但在看见新室友的脸之后,这个问题就再也没有困扰过他。 ——每天晚上都要想着室友的脸撸一管怎么破!!室友就在对面床上, 这种想叫又不敢叫,害怕对方发现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以为这是耽美小黄书里的情节吗?! 沈清秋对于现在的状况很不满意:他像着了魔一样地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基友炮友全部断了关系,只要可以看见室友就觉得很满足;他每天上完课缺血缺魔地回到寝室,一见到室友的脸就顿时各项指标全部MAX。 这样异常的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然后沈少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特么的恋爱了! 沈清秋维持着纯情小畜男的形象维持了将近一个学期,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什么偷看室友洗澡换衣服啊,趁着室友睡着的时候亲一口啊,早晨看着室友睡眼朦胧的样子可耻地石更了还在被子里撸了一发这种事情,对方都是不知情的。 直到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室友袭罗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抬头问他:“同学,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很讨厌?” 沈清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一下子当机了——怎么会讨厌!我那么喜欢你每天临睡前都要想着你的样子撸一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会偷偷看你洗澡时候的背影然后回去撸一发! 他几乎是在心里没有断气地说完了这些话,但是真到了嘴边,只剩下“怎么会呢”这个显欲盖弥彰的回答了。 袭罗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于是继续问:“可我总觉得你在躲我……早晨和你打招呼也不理,回到寝室见到我就露出很奇怪的表情……真的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早晨你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正在撸好么!这么湿太的时候怎么可以和你说话呢简直就是对你的不尊重! 至于回到寝室看见袭罗的脸就露出奇怪的表情,那也许只是沈清秋脑补出了什么猥琐的事情而已。 “不……我真的没有!”沈清秋心里在天人交战。 ——好机会啊!趁着人家和你说话的时候赶紧表白吧,人家说不定也暗恋你很久了呢,不然怎么会问出那种问题来呢?! ——可是万一人家没有那个想法只是我想太多了,到时候被他知道我是基佬连朋友都当不成了肿么办?! ——你和他本来就不是朋友,在这么发展下去直到毕业你们都够不上朋友的档次,快去告白吧少年!! 于是沈清秋心一横,突然张口说:“袭罗!其实我一直觉得……” “……你很好。” 这句话一开始王八之气外露到后面却是完全萎掉的状态,沈清秋对于自己的临时改口感到非常满意,这样不用告白两个 人的关系也能缓和了,尼玛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啊?”袭罗呆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到沈清秋身边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让你讨厌了,必要的时候还打算去申请换寝室,既然是误会那就太好了。” 他边说着边理了理沈清秋的头发,对此沈清秋觉得此生无憾了!告白算什么,比起被拒绝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吗?! 于是整个寒假就在沈清秋的自嗨幻想中度过了…… 开春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学期。而不正常了一个学期加一个寒假之久的沈清秋,终于毫无意外地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发春了。 或许是有意无意的——沈清秋总觉得室友在色诱他,比如说早晨起床的时候换衣服,抬手的时候短款的衣服总是会往上缩,露出白嫩的肚皮;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还会朝自己温和地微笑;晚上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睡衣的领口总是没有扣好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然而这些,或许真的只是沈少爷的过度妄想。室友其实一开始就是这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沈少爷的观察还没有那么细致入微而已。 暗恋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沈清秋几乎快被这个小妖精弄到X尽人亡。而然他就是沉默着,完全不准备向对方表露心迹。 袭罗完全够不上精英级别,但却是个惹人喜欢的好学生。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袭罗在他们系很出名,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不同人士的告白——从同届的女生到上几届的学长,不论男女——虽然这些人都被他一一用好人卡遣退了,无一例外。 沈清秋虽然和袭罗不在同一个系,但好人卡事件总是听说过的,他一面惊讶于袭罗的万人迷体质,一面在心里明确了“果然不去告白这件事情是对的”这样的观念。 袭罗什么都好,从里到外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很可能他只是喜欢比自己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子所以才群发好人卡等着自己的另一半出现。 而他的另一半,极有可能是之后入学的学妹。想到这里,沈清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有句话说得很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沈少爷没有爆发的胆量,所以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态了——他不想变成偷窃室友的内裤带回家打飞机的猥琐男,一点都不想! 自从遇到袭罗之后沈少爷就开始洗心革面好好做 人,再也没有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鬼混,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和自家的“五姑娘”建立了良好的革命阶级友谊。 然而半年的撸管生涯已经让这个腐败惯了的二世祖饥渴难耐。在接到叶大少电话的时候他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我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而是“卧槽憋了半年了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了当初是自己脑子起了泡要和五姑娘做伴这件事。 沈清秋怀着“有妞不泡是煞笔”的心理去了pub——况且叶大少邀约,自己总得给人家面子不是? 他推门进包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四个人聚在一起了。叶大少坐在沙发左侧,旁边倚靠着他的小男朋友。在旁边是和pub里的“少爷”玩乐的混小子罗简。 叶大少本名叶景修,家里的底子很厚,完完全全称得上是“太子”级别的人物。他长相也不错,虽然并不粗犷,却是地地道道的爷们气质。当然,他和沈清秋一样是个基佬,而且还是个0号,纯0。 不过沈清秋每次见到叶大少家的那位小男朋友的时候都会把那两个人的上下位置搞错。然而不管他怎么脑补,怎么看都是小男朋友比较弱势。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0 遇蛊 作者:繁先 一定每晚都会被干到哭吧…… 他一面想,一面找了个地方坐好。 “最近很少出来玩,学校的课很忙?”叶景修的年龄比沈清秋大了不少,(俨然一副有为青年的样子),却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沈清秋小时候特别混,多半也是他带出来的。他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小男朋友窝在他怀里,不声不响地。 “也不是……”沈清秋正踌躇着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一边玩得正嗨的罗简就过来插了一脚。 “小秋哥这是在替他们家小情人守身如玉呢,戒酒戒大麻,一夜回到解放前!” “滚你小子!我什么时候抽过大麻了?!”沈清秋打了一下那个少年的头。 罗简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小的那个,但在圈子里玩得很开,说话口没遮拦,比沈清秋当初混得多。前几个月因为抽大麻的时候碰上警jjwxc察突击检查被关了十五天,后来被家里人弄出来之后,就送到叶景修身边帮忙管教——也就叶景修这样的制的住这小子。 也就在这三个月里,叶景修于之罗简就好象杀父仇人那样可恨,叶大少就算是和小情人天天腻在一起,也有办法让罗简好好地待在家里不出去混。而按照罗简的话来说,他第一次见到叶景修就觉得这人特讨厌,这人一定是上辈子就得罪过他! “哼小秋哥这是怕丢脸呢才不好意思说,要是我的话直接拐出来上了,硬掰也得把他从直的掰成弯的!” “混小子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就这么胡来!”沈清秋听他瞎说,又拍了下他的头。 叶大少还是坐在那里,喝了口玛格丽特才开口:“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尽快定下来也不错。” “像我和小峥这样就很好。”他一边说一边摸摸了小情人的脑袋,那小情人比沈清秋还要小一点,和罗简差不多年纪,明明应该是最叛逆的年龄,却像只听话的狗一样给他摸头,脸上是满满的幸福。 沈清秋看着他们两个人秀恩爱顿时更加郁闷了。 “可他是个直的啊……一直把我当朋友……”他非常苦恼地端起一瓶烈性酒开始吹喇叭,敢于把烈酒当成啤酒喝的人是少数,偏偏沈清秋酒量好,这么自虐式的喝法也喝不醉——借酒浇愁的办法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三个人聚在一起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叶大少搂着小情人冷着一张脸用平板的语气秀恩爱,罗简中二的脾气不改一直在劝沈清秋把人拖出来直接办事,沈清秋一边喝酒一边倾吐自己半年来的暗恋史…… 三个人各自说着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话题一直说到了半夜,沈清秋意识到时间不早,也就离开了pub。 沈清秋回到宿舍的时候将近两点,他虽然很努力地放轻了脚步,不想打扰袭罗休息,但袭罗睡得很浅,没一会儿就醒了。 袭罗开了台灯,从被窝里直起身问他:“嗯?你去喝酒啦?” 他睡衣有点乱糟糟的,露出大半胸膛,让沈清秋觉得难以自持。 “嗯……”沈清秋喝了很多酒,烈性酒没能让他醉,但这会儿袭罗的声音却让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醉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不是喝多了?” 袭罗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是想要给他泡醒酒的茶水。 沈清秋外衣都没脱,就这样躺在床上,困意夹杂着醉酒的眩晕感让他全身无力,大脑也混乱到不成样子。他隐隐约约听到袭罗的声音:“先躺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泡柠檬水。” 袭罗在外面折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凑到了沈清秋嘴边。 “乖,喝了这个,解酒的。” 沈清秋也是迷迷糊糊地,听到袭罗的话就乖乖张嘴喝了下去。 身体好像漂浮在了云端,喝完柠檬茶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沈清秋下意识地叫着袭罗的名字,后 面还附带了轻不可闻的几个字。 “袭罗……我好——”喜欢你。 最后的三个字说得很轻,沈清秋不知道袭罗有没有听见,这种话他也只有喝了酒之后才敢轻轻地说出来。 周围是寂静一片,沈清秋还在装睡,虽然他觉得这时候袭罗大概已经回去睡了。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确认一下的时候,额头上忽然传来了柔软的质感。 沈少爷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就在他大脑当机的时候,唇瓣上也传来了同样的触感。 紧接着就是袭罗的声音:“嗯,我也是。” 暗恋这件小事完 64、番外·风月无话[1] ... 清江河畔,无名山村。 小山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虽是靠着河岸却距离市镇甚远,因而十分闭锁。 这天有个老妪在打渔的时候,从河里捞上来两个人。说是捞,其实不过是搭了把手,把人从河里带上了岸。 在河里漂的两个人一个生得唇红齿白,貌若桃李,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标致的女儿家,另一人的五官更加刚硬些,看着不显女气,像是出身贵胄。他们漂来的时候,漂亮的那个一手抱着浮木,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另一个人。那人的手腕脚踝处都有旧伤,此刻处于昏迷的状态,全靠身旁的人揽着才没被水流冲走。 清江的水源是山上的冰雪融水,水温偏低,抱着浮木的那人被冷水冻得口唇发紫,却仍是不愿意放下另一个。他们飘到那山村附近的时候,醒着的人已是筋疲力竭,极近晕厥。多亏了那名外出打渔的老妪才得以上岸。 老婆子年纪大了,见到落难的两人年纪登时想到了她死去多年的儿子,便起了怜悯之心。这两个人一个身上无伤,只是力竭昏迷,另一个却是四肢都有伤,面色苍白,一副将死之兆。 她连渔具都来不及收拾就赶回了村子,找了两个力壮的青年把这两个人扛回去。这还不算什么,老婆子靠着织网捞鱼为生,日子本就不宽裕,为了这两个落难的人,还不远千里请来了大夫替他们诊治。 生得女气的那个睡了半日便醒来了,老妪递上驱寒的姜汤,还问他有哪儿不舒服。 那人也不应她,带愣了一会儿,蓦地惊叫了一句:“景修!”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口中呢喃道:“这是哪儿……” 叶景修被赫连峥带走,从暗道离开了那片荒漠。 他的手腕脚踝都被人用枪戟刺穿,不但断了经脉血流不止,连着那处的骨头也碎了。 赫连峥把人送到医馆的时候,他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多亏了那郎中的一剂独参汤吊住了命,这才躲过了阎王催命。只是熬独参汤用去的那支老山参花去了赫连峥身上唯一的一张银票,叫他们日后的生计没了着落。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1 遇蛊 作者:繁先 没了银子他们之后的生活便难以保证。叶景修手脚上的伤若是调理得当,静养几个月也不是不能好转。退一万步说,赫连峥也不一定要他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只要他醒来就好。可那人偏和他过不去,躺了好几日都不见有清醒的时候,赫连峥只能这么耗着。 他们身上的银两不够,能勉强支持生计已是十分困难。赫连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只能做些舞文弄墨的笔头活儿,但所得的薪资低微,对上给叶景修治伤的药钱无疑是杯水车薪。 好在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偏偏有人要来打破这样的平静。 ——叶景修何许人也,他一朝落难,多得是仇家来要他的命。 赫连峥带着昏迷不醒的人一路逃命,他在山里躲了几天,走投无路之下剥下了自己和叶景修的外衫套在山中落难人的尸身上。那具尸体死了约莫两三天,他将那具尸体伪装成叶景修的样子,最后带着叶景修跳了河,扒着一块浮木从上游顺流而下。 两人的行迹至此中断。 赫连峥不记得自己在河里漂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有位老妪捧着一碗汤水叫自己喝,几乎是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到了地府——他不想喝下那碗汤,他不想忘了叶景修。 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景修!” 然而下一刻,他才发现这里的环境不对。这里不是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只是一处普通的民居而已。 眼前的老妪对他说:“你怎么了?” “我……”赫连峥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家乡发了大水,一路逃难来这里的?”老人的声音很缓和,猜测着他们的来历。 赫连峥有意隐瞒,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那老妪听后怜悯似的轻叹了口气,她把还热腾腾的姜汤递过去说:“趁热喝了吧……” 那声音依旧缓和,让赫连峥担惊受怕了几日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婆婆……和我一道来的那人,怎么样了?” “我喊了外面的郎中过来,这会儿还睡着呢……我带你去隔壁屋看看他。” 赫连峥下床跟着老人去了临屋。叶景修躺在一张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一片苍白。他用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触手的温度温热,心里的担忧顿时放下一半来。 大夫没多久就敲响了老妪的门,一番察看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赫连峥说:“他倒也没什么病……只是手脚上的重创未愈,又在河里漂了这么久,过于虚弱罢了。这倒也不碍事,你给他熬些米粥,休息几日就好。” “就是……”那大夫看着叶景修手腕上的伤道,“他的手脚被人接好过,只是之后修养得不好,今后能够活动已是万幸了。” 赫连峥一时恍惚,待意识到那大夫一番话的含义之后才喃喃自语:“就是说,他今后便是成了废物,要人照顾一辈子了么……” “这……若是今后好好活动,循序渐进,吃饭穿衣这些倒也不成问题,只是挑水耕地这些重活儿他是碰不得的。” “这倒也无妨……我能照顾他也是好的……” 那大夫临走的时候也没收诊金,只叮嘱赫连峥,若是那人醒来之后手脚还有什么病症,再来寻他。 赫连峥送走了大夫就回到房里,看着叶景修阖上眼安然的样子,不知又在出神地想什么。 老妪走进来轻轻拍了他的肩道:“孩子……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赫连峥一时怔住,不知怎么回答。 “我儿子出去参军的时候……也和你这么大,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回来……想来,已经是……” “我看见你们,就想到自己的孩子……你们要是没有地方去,又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的话,就留在这儿吧。” “婆婆……” 这老妪给人的感觉非常平和,如同沐浴在温水中,叫人轻易放松下来。他赫连峥从小就离开父母,是在宫中和叶景修一起长大的。 方才老妪所做种种,都给他一种母亲似的关爱之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此几乎就要答应下来——然而他忽然想起那个还昏睡着的人,那个人醒来之后,怎会留在这里? “我们……若是婆婆不介意,我也想留下……可……” “你若是为难,老婆子也不强求。”老人说到这儿,才蓦然想起来,“你瞧我这记性,要你住在这儿的话都说出来了,却还没说我的名字……我夫君姓向,我原本的名字么……却是记不得了,你就叫我向婆婆罢!” “向婆婆……”他念着这三个字,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姓赫,名莲真,随您怎么喊我。” 他把那三个字又念了几遍,似乎想从这个称呼里读出些什么似的。 “向婆婆……” “向婆婆……” “向婆婆……” …… 天知道他又多么想留在这里——他想和叶景修一同留在这儿,外边的人都以为他们死了,他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 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权倾朝野独步天下? 这些事情赫连峥怎么都想不通的,他和叶景修从本质上来说,完全是两种人。 叶景修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醒了过来。 赫连峥想过无数种他醒来后的情形—— 譬如,冷着一张脸问这是哪儿,接着说他要回长安。 譬如,像对待小宠物那样揉揉他的头发,然后不容拒绝地带着他回去。就算他再怎么舍不得这里也没用。 譬如……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2 遇蛊 作者:繁先 反正不论叶景修醒来之后说什么,最后他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朝堂之上,继续做他的烈王爷。 他知道叶景修期盼的是权势,纵然他口口声声说那全是为了他,但真到了要在赫连峥和权势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叶景修定然会舍弃前者。而叶景修不会承认他是舍弃——他会说,他之所以选择后者,那是因为后者是得到前者的保障。 ——不可调和的矛盾,对此,赫连峥已经无话可说。 他们因为这个,已经有过太多的冷战。而不论赫连峥怎么闹,充其量只不过是小孩子似的,没来由的倔强而已,叶景修总是有耐心去包容这些,并且乐此不疲。 以前的赫连峥不明白,但现在他明白了。这其中所有的矛盾和不理解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不对等的。 叶景修是摄政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赫连峥是叶景修从江陵买回来的倌儿,只是个贱籍。 这两者,云泥之别。 赫连峥设想了无数个叶景修醒来的场景,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会变成现在这样—— 叶景修醒了,可他睁开眼睛,深色的眸子里是一片茫然。他转过头无措地看着周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母妃……修儿这是在哪儿?” 赫连峥再一次怔住了——那个人,怎么了? 65、番外·风月无话[2] ... “母妃……修儿这是在哪儿?” 他说话时的神情如同幼龄稚儿,但赫连峥明白的,叶景修就算是小时候也不会这么说话。 ——醒来的叶景修痴了、傻了,不再是从前能力卓绝又权势滔天的烈王爷。那些曾经关于他的评价,不论褒贬,现在都与他无关。 在这个已然痴傻的人身上,找不到一点点当初的影子。 赫连峥呆愣着,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个人是他吗么?不是他么?他坐在床沿,看着痴傻的人茫然无措的神情,忽然觉得困惑。 他既是惊讶那人竟然变成了这样,又是欣喜那人再不会去做他的烈王爷,从此与朝堂脱了干系。 可这样的叶景修,还是叶景修吗?赫连峥想不明白。 叶景修的异状不在赫连峥的预料之内,变成那个样子的他没有违抗赫连峥的能力,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留在了向婆婆的家里。 最初的时候,赫连峥会帮向婆婆织网捕鱼。但他这人天生就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料,织出的渔网从来都是空洞大小不一,就连捕鱼的技巧也不如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妪。因此渐渐地,赫连峥便不再出去,只是留在家里照顾叶景修,替老人打点家里的事物。 所幸这一点,他还做得不错。 已然痴傻的叶景修不记得任何的事情,就连自己幼年时期的记忆都非常模糊。本是如此聪慧过人的天才,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叫人觉得惋惜。 不过,赫连峥不在那个范畴之内。 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对叶景修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他曾经依恋着他,之后又恨他恨到想让他死,再然后,那种名为“恨”感情被一点点磨掉,他又舍不得他死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把叶景修的一切控制在手里的感觉——非常好。 赫连峥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时候叶景修的心情了——对方只是一只闹脾气的小宠物,就算他再恨你再不喜欢你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只消在它饿的时候给些吃的,小宠物自然会摇着尾巴来讨好你。因为差距悬殊,对方怎么都敌不过你。 这是一种病态的,充满了畸形情感的相处模式。而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变,只是位置对调了。 然而仔细想想,其实赫连峥对叶景修做的比那个时候叶景修对他要好得多。 至少他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叫呆呆傻傻的痴儿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叶景修的手脚恢复得不好,只能勉强动作,就连下床走动都是勉强,因此一直呆在屋里从没有出来过。他吃饭穿衣洗漱全都交由赫连峥一手包办,比之之前身边伺候的下人还要尽心尽力。所以叶景修对赫连峥的喜欢,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任何一个人对着这样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人,都会生出“喜欢”这种感情。何况他叶景修没痴没傻之前,本就对他有情。 村子里的人只知道向婆婆捡了人回来,每天在外面走动的是赫连峥,而叶景修的存在,就这么被人慢慢地遗忘了。不能随意走动的他被关在屋子里,只有赫连峥和向婆婆知道他的存在,每日每日地,只对着赫连峥一个人,晚上的时候抱着他一起入眠。这一切,对叶景修来说就是全部了。 痴儿不懂得寂寞,没有人陪他他也可以发一整天的呆,更何况赫连峥每日都来叫他说话写字,他喜欢这个人,就算是被半强迫地关在屋子里,也是心甘情愿的。哪怕这其中,其实带着不对等关系之下的欺骗。 向婆婆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终于在某个冬天去世了。 赫连峥从小就和家人分开,亲情于他十分淡漠,但看见这样以为待他极好的慈祥老妪死去的时候,心底却是空落落的一片。 他回到属于他和叶景修的房间,这两年叶景修恢复了很多,一开始的时候他很难说出连贯的句子来,而现在,普通的读写已经难不倒他。 叶景修时常会露出痴儿特有的那种表情,他也是个有些岁数的人了,露出这种表情在外人看来是非常可笑的,可赫连峥不在乎——叶景修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赫连峥进了门按照惯例就把门关上,接着坐到了叶景修的床边。正在写字的叶景修立刻放下手里的笔,抱住了对方。 他们身材相仿,叶景修原本还比他壮实一些,然而长时间地逗留在床褥之上让他的肌肉有些萎缩,现在的他看上去要比赫连峥更加纤细一点。 叶景修亲了亲赫连峥的唇——这个动作最初是落在对方额头上的,还是赫连峥亲自教会他这么做,然而时间长了,亲吻的位置一点点下落,最终到了唇上。对此,赫连峥自己也有些吃惊,其实那个人,并没有傻得很彻底,只是心性都变成了孩子。小孩子容易喜欢上别人,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如果现在的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他不要这样! 叶景修最好永远痴傻下去,像个小孩子那样。他要他怎样就怎样,一点都不敢反抗,甚至一看见他就露出欣喜的神色,放下手中的事物抱住他,亲吻他的唇。 ——叶景修不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在心里坚定了这个想法。 向婆婆已经不在了,外面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叶景修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你存在的人就是我——赫连峥怀着这样的想法,温柔地舔着对方的唇,紧接着撬开了牙齿,勾着那人的舌不断戏弄着。 这是两年来他们第一次做出这种过激的举动——或许向婆婆就是制住赫连峥心里那只野兽的枷锁,现在枷锁不在了,被囚禁了多年的野兽挣开了束缚。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3 遇蛊 作者:繁先 叶景修的记忆里没有赫连峥现在对他做的那种事,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非常喜欢赫连峥对他这么做,因此在被动承受的过程中一直主动地让对方侵=犯地更深。 两个人吻到喘息不止,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而这一个吻过后,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哥哥……”叶景修抱着赫连峥,伏在他心口的位置低声说道,“我好喜欢你……” 叶景修叫他“哥哥”,其实是他这几年刻意教授的,虽然叶景修比他大了五岁,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才是偏小的一方。但他喜欢这种凌驾于叶景修之上的感觉,他从来都不愿意委身于一个男人的身边,有一种名为自尊的东西,不允许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叶景修的保护。 而现在不一样,叶景修失去了一切,痴傻之后的他比之幼儿更加弱小。赫连峥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安心地把他关起来,好好地疼爱这人了。 赫连峥扪心自问,他以前从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哥哥,我好喜欢你……”叶景修紧紧地抱着赫连峥的身体,下=身贴着赫连峥的,不断地蹭动。 饶是赫连峥再怎么把他当小孩子,这会儿也发现这情况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叶景修虽然心智退化成幼龄稚儿,但身体和成年男子并无二致,赫连峥对着这样一个自己本就喜欢人,免不了生出些欲=念。 这两年他从未和对方做过越界的事情,平日里为了舒解也都是用手解决,从没让对方撞见过。而现在,他下=身起了反应,那东西正戳着叶景修的腿根,偏偏坐在他身上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毫无自觉地磨蹭着,继续点火加柴。 “景修,你下来……别乱动……” 赫连峥有心阻止,然而收效甚微,裆下的位置被人抓住,还听见那人的声音:“哥哥这里……和我的不一样……硬硬地……” 叶景修天生患有隐疾,那处无论何时都是安静地雌伏着,从未体会过房事的欢愉。而他这句话,蓦地让赫连峥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叶景修的势力不及全盛时期的一半,还是个没什么人在意的闲散王爷,对待赫连峥却是一等一的好;那个时候,赫连峥还在江陵的欢馆里。 叶景修时常会去哪儿看他,或是听他弹琴,或是同他坐着说说话。那时的叶景修不满二十,脸上却是不苟言笑,一副沉稳温和的做派,叫人觉得安心。 赫连峥原先在楼里还是尚未□完的倌儿,每天要学的事情便是怎么侍候男人。而叶景修出现之后,他的生活就完全变了。原先做的那些龌龊事情再也不用他去学,而是换了抚琴唱曲儿这些风雅之事。 赫连峥家有一系分支专精琴弦,他小时也受过不少熏陶,对这事情倒也不怎么厌恶。几年的时间,竟练出了叫人拍案的琴技。 他做的这些并不全为了自己,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想着叶景修在练习。他每日盼着的,便是他的景修哥哥能来看他。 那个人救他于水火之中,又待他这般…… 至少那时的赫连峥,对于叶景修是全然的喜欢。那份喜欢里不带任何的瑕疵,是少年时最纯净的感情。 他们两人的关系维持了许久,直到后来赫连峥也渐渐长大,有了一般男子的欲念,这种平和的关系才逐渐被性事所取代。 他们第一次做那事情的时候,叶景修也调笑般地握住他那儿说:“峥儿和我不一样,这里会变硬……” 赫连峥一开始不明白叶景修说的话,此后数次在床事上把那人弄昏过去才知道,那人身上患了隐疾,那种□受过□的倌儿尚且勉强,换了他这样的,却是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快感,全是凌迟似的痛苦。 也就是那时候,赫连峥才知道叶景修爱他之深,对那人的喜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如若后来叶景修没有沉迷权势,他们大抵会这样互相珍惜一生。 66、番外·风月无话[3] ... 江陵最有名的欢馆是抚月楼,抚月楼里有位小倌名叫赫莲真。这赫莲真十岁的时候被卖进楼里,前几年才正式挂牌,却是个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来抚月楼的客人都称他一声“莲真公子”,对他也是和和气气,极少有轻蔑辱骂的。 这莲真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在抚月楼中技压群芳。他弹琴不似别的倌儿那般只为卖弄才情,好让自己的皮肉买卖多些本钱,常来听他弹琴的客人中也有懂乐理的,知道这莲真公子抚琴的技艺不俗,比之长安的那些宫廷乐师也差不了几分。 都说有才情的人多半长相不济,全是靠着出尘气质引人眼球,这莲真公子却是例外,不但有才情,更有相貌。 因此赫莲真在抚月楼挂牌的几年,但凡有他出现的场子,总是场场爆满。只是这些隔着纱帐在楼阁之下听他抚琴的人,真正为了他琴技的却是少之又少,多数的人,全是冲着他一张面皮来的。哪怕被纱帐隔着,只能远远地看着,也能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出来。 人人都知道莲真公子平日从不陪客,若是陪,也只陪一人。那个人颇有几分财势,把莲真公子养在抚月楼里,叫所有人像供菩萨似的供着他。而但凡他来的时候,莲真公子总是不出门的。 这日,台上的莲真方才弹罢,便有楼里的龟公上去禀告,那莲真公子听后就随着他一道走了,只留下台下的一干人等兀自叫骂。 赫连峥这么急匆匆地离开自然是有缘由——他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叶景修已经在里头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景修哥哥!”他甫一见到那人便开心地拥住不放,“你上次来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好想你……” 被拥住的那个不慌不忙地,在他背上轻拍,安抚似地道:“我这次来可要住上大半年,半年里要你天天对着我,怕是要腻味了吧。” “不会,峥儿最喜欢景修哥哥,怎么看都不会厌!” 这时的赫连峥已经长到十六岁,正是倌儿最好的年岁,既不过分稚=嫩,也没完全长开,在床上最具风情。 叶景修拍着身上这个少年人的后背,轻笑说:“能说会道的小东西,这些年是越发伶俐了。” 他的动作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越界的地方,正如哥哥对待幼弟那般。 赫连峥一时有些失落,他也到了这般年岁,心里也有时时刻刻想着念着的人。他对叶景修最初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现在却是生出别的心思来。 而叶景修对他……这些年来似乎从未变过。他细想之下,发觉叶景修纵使于他有过亲密接触,但神情态度始终不变,对他从没有生出情=欲——想是自己于他,不过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而已。 赫连峥有时也会回忆起儿时的事情,只是那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他隐约觉得,叶景修对他并不似如此——自从赫连家失势,他被卖来抚月楼之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看他的目光却是有些变了。 夜里两人依旧共枕同被而眠,叶景修习惯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赫连峥。然而赫连峥却不知闹了什么别扭,扭捏了一会儿才让叶景修从身后圈住他。 接着就到了深夜,叶景修身边的少年还是没有入睡。他听着身边人睡着时发出的绵长呼吸,颈后一片温暖,他想着自己被那人的气息包围着,顿时觉得浑身发热,呼吸变得急促,吐出的气仿佛也带着身体的灼热。 他下=身的器官已经高高翘=起,整个人被陌生的感受包绕着。这种感觉并不像他平时抚=慰自己的时候,而是一种更加迫切、更加难耐的…… 心中所爱就在自己身后,他的手还牢牢地锁着自己的腰,自己就身处在那人的怀抱中……这种感受带来的情=欲像潮水一般涌上,叫他难以自持。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4 遇蛊 作者:繁先 赫连峥大概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叶景修的怀抱中,一边想着他的脸,一边抚=慰自己;赫连峥也从未想过,在他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身后的人竟然会醒来。 “峥儿,你睡不着?” 身后的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喷在赫连峥颈后,听着他的声音,赫连峥一时没有忍住,骤然释放了出来。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腥味,情=潮褪去,这时候赫连峥才发现身后的已然清醒,想必也发现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顿时羞红了脸,连着耳根也一并红了,身体缩在叶景修怀里一动也不动。 叶景修有一会儿没开口,静默了一会儿才轻笑道:“呵呵,我的小峥儿也长大了……” 随后,赫连峥就感觉到自己的下=身被人握在手心里。那种陌生的触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先前才发泄过的东西立刻颤颤巍巍地又恢复了半立的状态。 赫连峥顿时觉得丢脸,却听见身后的人说:“峥儿和我不一样,这里会起反应呢……我倒是忘了,小峥儿现在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 叶景修一边说,一边把赫连峥抱得紧了些。 “我……我不要娶妻……”赫连峥低声说,生怕叶景修心血来=潮要他娶哪家姑娘。 “峥儿这在说笑,你现在还是这楼里的人,娶妻这事情,自然要等我把你弄出去才能张罗。” “我不要,峥儿就算出去了也不要娶妻,峥儿只想……”——我只想要你一个…… 后面那句,赫连峥说不出口。 “小峥儿想要什么?”叶景修把他翻过来,正对着他的脸问道。 赫连峥不说话,把头埋在叶景修的胸口,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下=身半立的东西也抵在那人身上,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小峥儿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叶景修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赫连峥忽然觉得身上烧着的火更加旺=盛了,下=身轻轻地在对方身上蹭动,轻微的快=感都让人无比兴奋。 赫连峥不说话,叶景修却明白了。 “峥儿想要我?”他低下头亲吻着赫连峥的额头,动作无比轻柔,“峥儿想要的话都拿去。” 这句话在赫连峥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他对上叶景修的眼睛,似乎要在这人的眼中寻找到调笑的神色。 ——没有。 他不是在开玩笑。 叶景修说的不是玩笑话,他是认真的…… 赫连峥心里乐开了花,立刻从床褥下的暗格拿出了润=滑的膏药——欢馆里的房间,几乎都会备好这东西——他脱了自己的亵衣亵裤,红着脸取了一些膏药准备往自己的股间抹。 然而叫他意想不到地,叶景修握住了他的手说:“不是这里。” 那人脱下了自己的里衣,露出赤=裸的身体,把赫连峥和着润=滑膏药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密=处。他在赫连峥耳边低低地说道:“用这里……” 这场□对于赫连峥来说过于突然。他在欢馆的时候就被人调=教过,做的都是手活儿和口=活儿,可对男人间交=合的事情见了多次。他本是极为厌恶做哪些讨好男人的事情,因此被调=教的时候非常抵触。 只是时过境迁,若是侍候的对象换成叶景修的话,他却是甘愿雌伏在下的。 然而叶景修没有要他,——他是真的如他所言,把自己给了他。 事先准备的工作做得很到位,等到那处已经可以轻松地吞吐三根手指的时候,赫连峥才慢慢地顶了进去。 身下男人的身体内部柔软而温热,赫连峥甫一进入就迷上了这种舒畅的感觉——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个流连欢馆的男人们是作何感受的,若是换了他,他也不愿放开这种感觉。 赫连峥虽对情=事有所了解,但这次却是第一次实践,进出的动作免不了急躁,丝毫没有顾及到身下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爽快。 他在那人身上发泄=了数次,不断地叫着那人的名字。最后一次的时候,叶景修已被这种毫不怜惜的动作弄得晕厥过去。 身体里的那团火总算灭了,赫连峥抱着身下那人满足地舒了口气,转而才发现了那人的惨状。他身上是自己动情时啃咬吮=吸出的痕迹,下=身那处已经红肿到闭合不上,乳白的浊液混着血丝往外流,那模样,比之刚被开=苞清倌儿还要凄惨。 他一个王爷,好歹是生在帝皇家的,何时要受这样的对待呢? 赫连峥心惊肉跳地帮他清理了,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得以入睡。他身上虽是疲累,心里却是灌了蜜似的甜——叶景修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极为爱他。他心中狂热的情感得到了正面回应,心里是一等一的开心。 自从有了那晚的一夜荒唐,赫连峥似乎就迷上了那事情。他是正值年少,精力旺=盛,一旦开了荤便难以自持,每每有时间便缠着叶景修索取不断。 叶景修待他极好,几乎是予取予求。他生性异常淡漠,性=事于他没有任何快=感,只有痛苦,负担自然比旁人要大。饶是这样,他还是由着赫连峥胡来,日子一场,身体倒是适应了不少,至少不会在半途中疼晕过去。 这一次叶景修住的时间很久,他们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大半年,直到肃帝病重的消息传来了江陵。 叶景修接到消息地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江陵抚月楼,这一走,此后两年都没有回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悲剧的……被锁!!!! 还有一章番外就真的完结了 下次我打完结标签的时候还是写完番外吧……总觉得我11号完结的文章过了这么久番外还没完实在有点坑爹 新坑正在存稿中~还是古耽=w= 番外·风月无话[4] 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事早就在记忆中散逸,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半点都不能理解那时候的想法。 叶景修以为赫连峥恨他,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是他向肃帝求情把他送进欢馆,过了无比凄惨的那几年。因此后来找到赫连峥的时候,叶景修对他可谓百般爱护,这其中也不知有多少是真爱,多少是愧疚。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5 遇蛊 作者:繁先 大抵是后来时间长了,叶景修自己也被少年痴迷的目光迷住,这才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当初叶景修走后,约莫有两年都没有再来抚月楼,所有人都以为莲真公子失了宠。若非每个月照例送来的银子没少,就连那老=鸨也要以为他已经把楼里的莲真公子忘了。 风言风语传得快,赫连峥自然也听到了不少。这其中,甚至有当初那件事情的详情。 旁人当他知道这事情之后会是多么悔恨,可谁料赫连峥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这样的神情只有在叶景修来的时候才会变化。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件事。当初他被卖来楼里的时候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能记事的年龄,仔细推断之下有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说恨意……一开始也的确有过,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恨意在叶景修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赫连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那时候他对叶景修只有满腔爱意而无一丝怨恨。只是他也是个明眼人,那日叶景修走后他便想了个通透—— 叶景修为了肃帝的事情走得这么急,想必接下来的日子,他定然是抽不开身来见自己了…… 年纪小的时候赫连峥不明白,之前痴恋的时候他也不明白,如今那人一走,赫连峥静心一想,蓦然发现那人待自己与其说是爱人,倒不如说是在宠爱一条小狗。 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似乎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开始了。自始自终只有叶景修一个人对他好,他只需要在叶景修累的时候伏在他身边给他顺毛,接着说几句漂亮话,安安静静待着就好,叶景修从未让他做过什么。 甚至在来抚月楼之前,他连最基本的读写都成问题——抚月楼是个风雅场子,里头的小倌皆要有一技之长,识字写字只是基础,之后还会有人专门教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手艺。若是碰上驽钝的便只让他们记两句诗词,接客的时候更显风情。 赫连峥倒是众小倌中的例外,他这一手琴技,堪称一绝。也就是那之后他才想到,他这个前任太子伴读,根本没有半点伴读的样子,根本就是叶景修养在身边的小宠物。 仔细一想,倒也是了。叶景修知道他弹得一手好琴,却从未让他在他面前展示过。之前他以为叶景修不喜欢这些过分风雅的东西,现在却是想开了——谁会让自家的小狗弹琴给自己听呢? 赫连峥等了两年零四个月,终于等来叶景修造访。可惜那人只留了三天,很快就急匆匆地走了。 许久未见的情人间当然免不了好好温存。在做那事情的时候,赫连峥也敏感地感觉到了叶景修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在他忘情地驰骋之时,那人大概只是默默地咬着牙忍着痛吧…… 甚至完事了之后,叶景修还会安抚似地摸摸他的头。 ——这种被当成宠物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赫连峥明显地察觉到了,他现在就像叶景修偷偷养在外面的小狗,因为自己不便照顾,就差人散养在外,兴致来时就不远千里地来看看它。就连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都只是被他当成奖赏罢了。 从肃帝死后至赫连峥接回长安的五年内,赫连峥对那人的一腔热恋都因为长久的分别而淡漠了许多。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生出离开的念头——离开抚月楼,离开叶景修,找个小地方住下,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之前又发生过什么事,就那么孤独终老。 他的这点愿望才刚刚起了头便被叶景修生生压制了。 时年赫连峥刚满双十,叶景修荣登摄政王之位。没过都久,赫连峥就被人从抚月楼里接了出来。跋山涉水地从江陵去往长安。 再往下,便是长达六年的□生活。果真不出赫连峥所料,叶景修把他当成了自家养的小狗,好不兼顾他的意愿,把他当成死物一样安置。 叶景修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成熟的韵味。撇开别的不谈,单论叶景修的长相的话,的确非常英俊,并不过分张扬,却也好不内敛,叫人看了便怦然心动,似是带着帝王家独有的气质。不像赫连峥,在风尘里打了一个滚,满身的柔气已经刻到了骨子里,怎么也除不去了。 “哥哥,修儿困了……” 先前的意象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叶景修有些痴傻,再也不复往日那般。 “修儿……睡之前,让我做件事情好不好?”赫连峥的诱哄似地凑在叶景修耳边说道,嘴角微微翘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什么?” “我想……”有那么一瞬间,罪恶感爬满了赫连峥的心——叶景修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 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上涌的报复快感所取代了。 叶景修关了他这么多年,现在他傻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忍着? 赫连峥早就分不清他对叶景修的感情,少年时的痴恋早就不在,然而爱恋似乎也并未全数褪去,愤恨、无奈、耻辱混合着对那人的喜爱构造出一股可怕的执念。 这执念几乎叫他疯狂,或者说,他现在已然疯了。 “我想要你……” 他说完这句话吻上了对方。 这一吻不似平日那般单纯,掺杂着□叫叶景修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他的手被赫连峥抓住,接着就往对方的下=身处探。 “我想把这个放到你的身体里,我想和你做最亲密的事情……可以吗?” 他一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衣冠禽兽,接着又觉得自己疯了。自嘲一番之后又觉得,叶景修傻了,自己疯了,疯子和傻子正好凑成一对,再也没有地位的差距和隔阂。 “可以吗?” 赫连峥又问了一遍。 叶景修睁着眼睛同他对视,一只手仍然按在他胯=下。他对这事情一窍不通,甚至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然而只因为赫连峥说这是“最亲密的事”,他便点了头。 疯子诱哄到了傻子,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迅速,亵衣亵裤尽数除去,等到傻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后=穴已经被三根手指插入了。 屋里没有备润滑用膏药,赫连峥只是沾了点灯油勉强凑合。 叶景修再是痴傻,也知道那个地方脏得很,可现在赫连峥却伸了手指在里面搅弄,顿时觉得万分羞涩,脸上红了大片。 前戏做得十分小心,赫连峥进去的时候也不急躁,因此叶景修只觉得□酸胀,倒也没什么痛苦。 接下来的事情来得理所应当,赫连峥弄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泄在他体内。 事后叶景修也不知这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认为赫连峥喜欢做这事情。 因而他回抱上压住他的赫连峥说道:“不论哥哥做什么……修儿都喜欢……修儿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再也不会有别人!” 情=事毕后的赫连峥虽是有些疲累,却把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他对傻子的心意,傻子或许永远都明白不了,可傻子也是和他一样喜欢着对方。 他们之间或许永远都没办法真正心意相通,然而彼此之间,却都是存了一份互相喜欢的心情,这大概,也算是两情相悦的一种…… 完全放纵了自己的疯子抱着傻子,相连而眠。睡梦中的疯子面带微笑,傻子睁开眼,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他做这事情的时候,两颊满是红晕。 风月无话完 恋耽美 遇蛊_分节阅读_76 遇蛊 作者:繁先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是真·完结了! 感谢各位一路上给我的支持,二十多万的文章,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自己磕磕绊绊从七月写到现在,中间也有断更,最后还是坚持到完结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 遇蛊 作者:繁先 那说话的苗女苏瑶看了沈清秋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复又在袭罗耳边道:“大人,这个人是……”沈清秋见了苏瑶真颜便愈发觉得此人熟悉,定是在何处见过。世人天性喜好色相,苏瑶长得端正,理应想起是在何处见过,可沈清秋想破了脑袋也未能想到。 ☆、七 那说话的苗女苏瑶看了沈清秋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复又在袭罗耳边道:“大人,这个人是……”沈清秋见了苏瑶真颜便愈发觉得此人熟悉,定是在何处见过。世人天性喜好色相,苏瑶长得端正,理应想起是在何处见过,可沈清秋想破了脑袋也未能想到。 袭罗却不等那苗女说完,便道:“无妨,此时谈不上什么正事,被旁人听去了也不打紧。” 苏瑶看了看两人,神色复杂,张了张口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最后低头欠身便离开了。 袭罗见沈清秋来此,心中欢喜,想是这人终于消气了,可一时间却想不出要对他说什么。两人都缄默不言,最后袭罗只得无奈道:“你怎会突然来我这里?” “你往日此时都陪在我身边。”沈清秋是被人宠惯了的,旁人对他好,陪着他宠着他对他来说全是应该,一旦无人陪他宠他却都是人家的不是了。他来找袭罗却见到袭罗与旁的女子亲近,虽然知道两人恐怕只有主仆之仪,但心中却是有些不甘的,“我本以为今日说的那些话重了些,没想到正中你下怀,你不来找我,也乐得清闲了不是?” 袭罗被沈清秋强词夺理的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我是看你脸色不好,不知我哪里招惹了你,自然不敢再来打扰……” “你要我留下陪你,你却对我毫无情意,要我像朋友那般待你我是万万做不到的。我对你有情谊,若是让我留下像情人般待你我是欢喜的,可你却当我是朋友。”沈清秋没有接袭罗的话柄,反倒说起了情话。 他此时的独占欲又开始作祟,当初在江南时,他便是如此。只要是他遇见的人,但凡有一点点喜欢的,都会抢过来,可得了之后马上又兴致缺缺的找其他的乐子去了。偶尔有几个特别喜欢的也不能长久,他十六七岁时曾恋上江陵的一位年轻秀才,那时他看那秀才哪里都好,甚至以为会和他相伴一生,后来这事情被他三哥知道了,叫他赶紧和那秀才断了。 可那时正值少年热恋的时候,沈清秋哪里肯断?适逢这时候因为之前私塾那事,他整日在家也无聊,再加上三哥反对,他一气之下便带着那秀才私奔了。后来过了三个月不到,热恋情潮褪去,他对那秀才失了兴致,便留下了大笔银钱,扔下那秀才自己一人离开了。这种事情之后也有过几次,沈清秋也知道了自己的脾性,不信那些天长地久,只顾及时行乐,在外招惹了不少 人。 沈老爷子和沈清霄看他这般不肯安定的风流模样,也无力去管他,只求他在外平安就好。他们原本觉得那些找上门来的男男女女都非自尊自爱的人,也不甚待见,但沈清秋在外风流名声愈噪,老爷子和他三哥也改了看法,开始同情那些找到沈家的人来,但凡要银子的,也尽可能的满足。 知道后来那女子投了河,尸身被发现之后,沈老爷子一气之下打断了沈清秋的腿,沈清秋这才答应不去招惹那些清白人家的孩子。但眼下他尚未想起有这事,本性难改的又去招惹了袭罗,也不知是福是祸。 袭罗被沈清秋一股脑儿的话说懵了,想到那人转变之大也不由疑惑:“我不懂,情人和朋友有什么分别,在我看来都是十分亲近的人。”他长在苗疆多年,也见过无数出双入对的男女,却并不知道房中之事。他地位特殊,身份也不适合嫁娶,也没有人会教他那些。 沈清秋被袭罗一句话堵得气结,却又不好发作,想到袭罗在那方面是全然不知的,心中分不清是开心还是可惜。他又想了想,袭罗完全不谙此事,如同情窦未开的少年,让他喜欢上自己并不会困难。 “那让我教教你……情人和朋友之间有什么不同。”他说着靠近了袭罗,“别动。” 袭罗听了他的话呆在原地没有动作,他看见沈清秋凑了过来,对方的脸在自己面前不断的放大,接着唇瓣上传来了柔软的触感。两人双唇相触,袭罗全然没有羞涩之意,直到沈清秋的舌头伸进他嘴里勾着他的嬉戏,他才眨了眨眼睛,那双勾人的黑眸仍是紧盯着沈清秋。 沈清秋原先被他看的就有些不自然,眼下更是硬着头皮闭上眼不去注意对方的视线,他加深了这个吻,直到觉得有些脱力方才想放开。可没想到一开始毫无动作的袭罗突然学着他的动作,主动伸进了他口里,沈清秋一惊,脚下一个踉跄便被主动的袭罗压倒了身后的石塌上。 袭罗似乎挺满意这样的位置,一手揽上了沈清秋的腰,一手扣着他的头吻他,只是他的吻毫无技巧,只是一味的在里头乱舔,但饶是这样沈清秋也被他弄得有些受不住了。他挣扎了两下终于让袭罗放开了他,他被吻得浑身发软,头也晕得很,好不容易能够呼吸了他也不顾形象地大口喘息着……恍惚间又想到:他这样被袭罗不明就里的摁倒,似乎也有两次了。 沈清秋懊恼地看了眼袭罗,却见到对方用他葱白的手指抵着唇,似是在回忆,黑眸亮得 出奇,配上勾人凤眼说不出的撩人。 “你说的不同……就是这个?”袭罗毫不自知,舔了舔自己的唇道:“我确实未曾看见有人做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不同?” 如果有一个美人在一个男人面前做着这样的动作说出这样的话来,而那个男人却不为所动的话,男人不是柳下惠就是太监。沈清秋当然不是这两者之一,但眼下的情况却并不适合做那事——尽管他觉得自己的小兄弟已经有点要立正敬礼的趋势了。 “当然不止,别的……我以后再教你。”沈清秋这才想到袭罗虽然长了一张女人脸,却并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到的弱鸡。他还记得之前相处的时候袭罗的力气也大得很,他这人看起来窈窕纤细,实则不然。为了让他得手的过程没有太多阻碍,眼下显然是不适合再有进一步动作的。 袭罗第一次与人如此亲昵,于是就着一上一下的姿势把自己的唇又贴了上去,比起口中缠绵他更喜欢这种温柔的触碰,在沈清秋唇上印下一吻之后,袭罗把他从榻上拉起来道:“如果这样做就是情人了,我是一点也不讨厌的。” 沈清秋听后心中欣喜不已,知道自己这是有戏了,抱得美人也是迟早的事情。他又亲了亲袭罗的脸颊,说道:“你明日带我去外头的镇子可好?”沈清秋想的是一番美事,他知道袭罗不善饮酒,自己若是灌醉了他,也方便下手,等到真的做了那事,袭罗也不好到处声张,这不全都便宜了他? 袭罗却没想到这一层,只当沈清秋还在合计着离开的事情,眼神黯了黯,复又答:“当然。” 他回想起那日初见对方时的情形—— 那时沈清秋全身沾满了污迹,脏兮兮的像个泥人,□在外的皮肤更是因为中毒而变色,一块一块的紫癜着在脏兮兮的人身上叫人看了便恶心。只是袭罗却不在意这些,他看见沈清秋的时候他的口中还迷迷糊糊的叫着“哥”,袭罗觉得有趣,到想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便把只剩下半条命的沈清秋带了回去。 沈清秋被一种毒毛虫的体毛所刺,这种东西的毒液只要沾上一点便会让人在短时间之内不得动弹,最后骨骼血肉一点一点的化为一滩稠液称为周围植物的养料,这种毛虫化出的剧毒蝴蝶是制作蝴蝶蛊的重要材料,袭罗熟知这种毒物,轻而易举的解了那毒。 后来他查看了那人的身体,发现那人竟然中过噬心蛊,只是幼蛊并未被催化,早就死在他体内了。 半个月前苏瑶出门办事问他要了噬心的母蛊,袭罗知道这种蛊虫难以饲养,眼前这人定是和苏瑶交过手。明知道对方来历不明,可袭罗仍然尽心尽力地照顾他。直到他几天之后悠悠转醒,袭罗见到活生生的他才发现这个人和他心中所想的并不一样。他回想起沈清秋平日种种,也觉得喜欢,这样一个来自外界、不知道他身份底细又待他亲昵的人,对他的吸引力实在太大。 只是—— 袭罗不经意地皱眉,心想:这人终究是要走的。 “袭罗,你在发呆?” “没什么,现在还早,出去看看月亮吧。”袭罗亲了亲沈清秋的额头答道,旋即带着沈清秋走到神殿之外。 夜空中一弯月牙映着繁星,安静而祥和。 ☆、八 袭罗没有食言。第二日他就带沈清秋出了苗寨,往生苗地边缘的地方去了。 “我在生苗认识的人不多,这里距离生苗地也有一段路程,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不短,你若是想好好逛一逛的话免不了要在外过夜。” 从袭罗所在的蛊苗寨到生苗有只两条路,一条是沈清秋来时的树林,另一条便是寨子西南边的那道豁口。那树林只有袭罗一人走得,他带着沈清秋免不了走那道豁口的远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9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点了点头道:“我只想去外面看看,你那苗寨虽好却无半点汉人的气息,会汉话的人也不多。在外住个一天我倒是乐得自在。”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沈清秋一路上不得安分,缠着袭罗颇为亲昵。袭罗似乎心事重重,沈清秋看出他并不想让自己离开熟苗,但却故作不知,依旧缠着他。 他们早晨的时候离寨,到了生苗地已是午时。沈清秋腹中空空没了闲逛的兴致,又想起此行的目的,便要袭罗寻一间客栈解决了食宿的问题再说。这一带虽说还属于苗地,可属于苗人的东西保留的并不多,汉苗通婚的情况普遍,汉化的程度非常严重。因此在中原常见的设施,在这里都能找到。 “这附近有我认识的人在,何必住客栈……” “你何必去叨扰你的朋友,何况我一个生人住在别家也不方便不是?” 袭罗不愿去那种人多的地方过夜,可终究拗不过沈清秋,只得答应了。进了客栈后,沈清秋搂着袭罗的腰,要了一间位置偏僻的上房,吩咐小二把酒菜都送到房里,便带着袭罗去了。 他要的这间房位置有些偏,袭罗却当沈清秋知道自己喜欢清静而刻意为之,心中欣喜,而沈清秋只是为了等会办起事来方便做准备,至于其他的事情却是完全没有顾及到。 很快就就有人把酒菜端了上来,只是来的人不是小二而是客栈掌柜的。沈清秋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身边的袭罗穿着一身苗族盛装,这掌柜的定是把他当成了什么贵人。其实沈清秋不清楚的是,这掌柜的对他们这么恭敬和袭罗的着装没有半点关系。这客栈再怎么说也是开在苗地的,中原人谈蛊色变,实际上很多苗人也怕蛊。他们开客栈的在柜上放一只无毒的小虫子,但凡遇上养蛊的来了,那小虫子就“哧溜”的溜走了,店家也就知道这人是养蛊的蛊师,自然恭敬万分。 那掌柜的送完了酒菜,便问袭 罗还有什么吩咐,袭罗皱了皱眉道:“我不喜欢吵闹,一会儿没人叫你们的话别来打扰。” 袭罗只是单纯地喜欢安静而已,但对于一直在琢磨那事的沈清秋来说可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桌上,沈清秋灌了袭罗几杯酒,又喂他吃了几口菜。袭罗被那几杯酒弄得脸色酡红,整个人晕乎乎的,已然是醉了。沈清秋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便把袭罗抱过来,搂在怀里又亲又摸的。 袭罗身上的银饰硌得他有些不舒服,于是便把他身上的东西一块一块的解了下来,零零总总堆了半桌,等到身上的银饰全都拿下了,沈清秋又觉得他左耳垂上的银坠子也碍事得很,便将那坠子也解了下来。这才在他耳朵旁边轻舔着。 “嗯……唔……” 袭罗被沈清秋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舒服,迷迷糊糊的哼出了声。这声音听在沈清秋耳里就像催情呵呵药,身下那个东西立刻就充血起立了,他急忙吻上袭罗的两片唇,将舌伸进对方的口中。 沈清秋其实吻过不少人,但很少有袭罗这样的好味道,袭罗口中的感觉很干净,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香味,连口水都是说不上来的清甜味道。吻到一半,沈清秋发现袭罗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因为对方正在吸他的舌,两人吻在一处,发出啧啧的响声,等到沈清秋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才分开。 袭罗淡色的唇被吻得水泽红润,更加引人犯罪,沈清秋也不打算就这么抱着,便拖着袭罗站起来,走到床边。袭罗其实有几分重量,好在这时候他还有几分意识,沈清秋抱着还不怎么觉得费力。 将人拖上了床,沈清秋也准备直奔主题。他先是脱了自己的外衫,只留下袭衣袭裤,又去剥袭罗的。袭罗穿的是苗服,并没有内衫外衫之分,脱下来之后就露出了白皙的身体,袭罗的身体很漂亮,虽然白皙,却并不像女人那样柔若无骨,而是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并不厚实却撑起了整个形体,并不过分阴柔也无多少阳刚之气,显得非常中性。 沈清秋正饱着眼福,准备去脱袭罗□的裤子时,却发现袭罗皱着眉头,似是要醒来似的。 他心道不好,这事情其实是他半强迫对方的,这会儿若是对方醒来了,见了这情状不从怎么办?这么想着,他已经解下了那人的裤子,把对方的东西掏了出来。 那东西此刻还是软绵绵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可看上去却比沈清秋已经站起来的那玩意儿要大一些,不过可 能是因为从来没用过的关系,那东西虽大,颜色却是粉嫩粉嫩的,看着倒比沈清秋的要可爱好多。所以沈清秋丝毫没有犹豫的一口含住了那活儿,袭罗的东西就跟他人一样干净得很,沈清秋含在嘴里也不觉得恶心,因此就开始卖力的侍弄起来。 他心里想的是:袭罗是个雏儿,碰上了这档子事,只要让他也硬了那就一切好说。 他嘴里那东西被他又吸又舔,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就慢慢涨大,把他的嘴塞得满满的。沈清秋含了好一会儿觉得腮帮子有些酸,但又不好退出来,这么含在嘴里僵持着,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那是清醒过来的袭罗,可能是因为情呵呵欲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哑,听在耳里更加有种勾呵呵引人的感觉。沈清秋见他醒了,小心的让口里的东西慢慢退出来,末了还在前面狠狠吸了一下,引的袭罗一颤。 “做让你舒服的事情啊……”沈清秋似乎毫不自知的,用脸蹭了蹭那玩意儿,那模样要多淫呵呵荡有多淫呵呵荡。 他原以为像袭罗这样的雏儿,被他这么一弄一定手软脚软的任他为所欲为,接下来他要做什么袭罗就算哭着求饶也没用。谁想到他做完这动作就被人像揪小鸡似的揪了起来,接着天旋地转的一下,他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耳边“嗡”的声,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下。 袭罗被灌了几杯酒,本就有些晕了,迷迷糊糊的时候他也知道沈清秋抱着他做些什么,后来下呵呵身被一个湿热的地方包裹起来,虽然叫人觉得羞耻,却也被弄得挺舒服的,谁知道睁眼却看到那样的场面,当下就有了火气,也没看清是谁就伸手赏了那人一巴掌。 “没羞没臊的东西!”袭罗骂了一句,这才看清被自己扇了耳光的人就是沈清秋。这沈清秋就躺在自己身呵呵下,脸上因为那一巴掌的原因有些泛红了,眼角也渗出了几滴泪,沈清秋就这么用略带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袭罗忽然感觉心情大好,接着就更想蹂呵呵躏身呵呵下那人了。 “我……”沈清秋想反驳,可转念一想这全是他自己惹出的事情,更怨不得谁,刚说了一个字就没话了。 “你刚才是想做什么?”袭罗替他揉了揉被打红的脸颊,又用唇亲他的眼角,把他的泪全数吻掉。 沈清秋因为袭罗的动作,下面更加硬了几分,难耐挺动着腰在袭罗身上摩擦着。 “我这是难过呢…… 你不也硬了,我就让你舒服一下,谁想到你竟然打我!” 沈清秋被扇了一巴掌,又见袭罗这般安慰自己,便把这事情的由来全都忘了,无赖似的开始反咬袭罗一口。 袭罗感觉到沈清秋的那东西就戳在自己小腹上,还不停的磨啊磨的,想到自己下面也是那样,脸上一红,道:“我不喜欢做这事情……” 沈清秋见袭罗的反应如此纯情,更加得寸进尺起来,道:“我不让你用嘴,用下面也就好。”他说着想要翻身压过来,但却被袭罗死死的扣住了,动弹不得。 “我说了不喜欢做这种事情……不管用哪里……” “那,我下面难过的很……唔……哼……”沈清秋这么磨啊磨的,想到是在袭罗身上,快呵呵感竟是越来越强烈,最后竟然一个不注意就这么泄呵呵了出来,出来了后,趁着那玩意儿还没完全软下去,继续蹭了蹭,嘴里还叫着身上那人的名字,“袭罗……” 袭罗被他这一边磨一边叫的,下呵呵身也起了反应,那东西更是硬的发疼了。只是他不谙此事,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消火,他皱了皱眉,正想着怎么办呢就被沈清秋乘机反身压了下来。 沈清秋方才在袭罗身上不小心泄呵呵了一次觉得丢人,尽管他知道袭罗不清楚这些,自然不会笑话他,可心中还是不满的。这下得了空子,处在上位的他猴急似的把袭罗的裤子扯掉了,这□下那人就真的赤呵呵条呵呵条的不着寸缕。他那一手就着现下的位置,找到了尾椎前的部位,伸进了高热的内里。 袭罗这下是真的火了,他本就喝了点酒,现在虽然是醒着但却不是最为清醒,感觉到那个地方被手指撑开自然觉得不舒服,于是挣扎着翻过身,把沈清秋牢牢的摁在下面。 挣扎之间沈清秋上半身的袭衣被撕开,袭罗把沈清秋翻了个面,让他趴在床上,双手也被他一只手摁住。沈清秋方才出来过一次,本就有些脱力,这个动作也不好挣扎,扭了几下也挣不开。 沈清秋背对着袭罗挣扎,这个动作可能更能刺激到对方,袭罗不清楚怎么回事,却觉得自己有些兴奋,他看着沈清秋身上的那条裤子,想着自己已经赤条条的了,觉得碍事便胡乱撕了下来。他这时候头昏脑胀的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身下的这具身体自己喜欢得很,从那人的颈背耳后,一路往下亲到了背脊,手指在那上面游弋,下滑到尾呵呵椎,然后顺着凹陷的地方顶入了一处高热紧致的地方, 接着觉得好玩似的在里面抠弄,还恶作剧似的曲起了手指。 沈清秋被压在身下,感觉到袭罗的亲吻落了下来,他被制住了手脚反扣在床上,心中既害怕又感到别样的兴奋,往日都是他在上方,却从没想过在下的感觉让他更加激动,原本泄呵呵过一次已经疲软的呵呵呵呵也颤颤巍巍的又抬起了头。他心跳如鼓,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直到后面那个从没有人碰过的地方被人顶开,又在里面动作着,他那处本就初呵呵经人呵呵事,自然干涩得很,这样动作就有些疼,只是这疼痛似乎让他更加兴奋,□那个东西又挺立起几分。 “哈……嗯……别、别……嗯……我、我的外衫里……恩啊……”沈清秋想说他那外衫里有事先准备好的软膏,但是那根在他身体里动作的手指好几次都顶在要命的地方,叫他说不完这话。以前都是他沈五公子作弄别的人,什么时候也到轮到了他被人作弄?沈清秋想着,眼里竟然不自觉的流出眼泪,更糟糕的是,他竟然觉得更加兴奋了。 “外衫里、有……有软膏……嗯啊……会伤着……唔……”好不容易说完了这话,他感觉到身体里的东西退了出去,然后有带着凉意的东西摸到了他里面,那种感觉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只叫他打了个激灵,呼吸变得更加快了。 这时候外面还是大白天,虽是拉着帘子,但屋里还是有亮光的,他以前不会在意这些,如今做了下面的人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袭罗挖了一大块软膏,全数涂在了沈清秋的后面,等到一根手指已经可以轻松的在那里面滑动,并且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时,袭罗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你好像在吸我的手指……好坏……”此时袭罗还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再说些什么,只是凭着本能在动作。 沈清秋被这么一说当下就夹得更紧了,袭罗拍了一下他的屁股,他这才瑟缩着放开了。 “是不是这里……我想进来……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0 遇蛊 作者:繁先 接着他感觉到身体里的那东西又退了出去,炙热坚硬的肉呵呵杵抵到了他身后。 “别……还不行……”记忆中有过的经验告诉他还没到时候,但是身后那人明显不会听他的,挤了两下没进去之后,就托着他的腰,对准了一下戳了进来。 “啊——!”沈清秋痛的惨叫一声,那处虽然做过润滑,但也只是刚刚适应了一根手指的宽度,更何况袭罗的那东西只是 看着粉嫩,那大小却是不可小觑的,他就觉得身后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原本抬头的呵呵呵呵也萎了下去。 显然在上位的袭罗也不好受,那个狭小的地方夹得他有点疼,只是他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就在里面缓慢的动起来。 沈清秋一开始还哭爹喊娘的,到后面做到麻木,也感到一点畅快,被压在身下的时候,双眼都在飙泪,口中“好哥哥饶了我吧”这样的乱嚎,最后喊累了就这么晕了过去,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到底后悔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821 58章,新增内容,部分内容修改 ☆、九 沈清秋和袭罗从下午就开始闹腾,后来滚在一处从下午一直闹到半夜,也没休息过,最后生生被做到晕过去。 因此第二天沈清秋醒过来的时候,先是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接着就是后面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一阵阵难言的疼痛,又热又肿的感觉非常不好,然后没过一会儿,身体上的疼痛就被饥饿冲淡了。他在床上挣扎了几下没能爬起来,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膻的气味,不用看也知道身下的床褥没换,仍旧有种黏腻的感觉。他还是光溜溜的躺在床上,身后的那个地方感觉也不怎么清爽,滑溜溜的很不舒服。 昨夜明明是想对袭罗做那事的,后来不知怎的竟然被袭罗给办了,眼下折腾了他一下午加一晚上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沈清秋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自己被丢下了似的。 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进来的是换上了那袭盛装的袭罗,他手中端着一碗粥,这情形倒像是他前阵子刚刚醒来,初见袭罗的时候。 袭罗一口口的喂他喝粥,这事情他在苗寨的时候做过不少次,自然驾轻就熟。一碗热粥都下肚之后,沈清秋也觉得好受了点,便拉着袭罗的袖子道:“我想洗个澡,后面……好难过……” “……好。”袭罗听他这么说脸上一红,也知道他后面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他喝了酒神志不清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发现自己和沈清秋赤呵呵裸着抱在一起,沈清秋背上全是被他弄出来的青紫痕迹,腿间更加惨不忍睹,白色的浊液混着血丝从那个红肿的地方流出来,叫袭罗看了心疼,却也记不起昨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回想起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个中滋味……似乎是他把他的呵呵呵呵放到对方的呵呵呵呵里了? 其实这洗澡水袭罗早就吩咐人去备了,只是考虑到沈清秋很久没吃东西,怕是饿得受不了了才去端了碗粥回来,好让他醒来了就能垫饥。好在沈清秋也没那么会折腾人,他把粥端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转醒。 洗澡水先前就让人去准备着,因此沈清秋刚说要洗,没一会儿就有人敲门来放浴桶和热水。 等外人走了之后,袭罗抱着沈清秋下床,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到水里,他本想为他清理,沈清秋倒是早猜到了这一点,断然拒绝了。 这沈清秋经过昨夜的事情,自觉面子已经丢完了,这会儿要是再让袭罗替自己做那事,他可就真的没脸去见那人了。这会儿他整个人 都埋在水里,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动作着。他咬着下唇,把内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弄出来了,才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软了下来,下半张脸都沉到了水里,只留着鼻子在水面上呼吸。 袭罗就在浴桶边看着沈清秋,见到袭罗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看,沈清秋不由地愤恨道:如果不是昨天出了岔子,这会儿就是袭罗分开腿,由自己一点点的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接着再替他洗澡,上药……可谁想到半醉不醒的袭罗那么不好糊弄,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沈清秋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倒觉得自己也没怎么吃亏,虽然这次丢了屁股的贞呵呵操,可怎么说也是拿下了美人的第一次,看袭罗并不怎么抵触的样子,下一回怎么说也该轮到自己了。他一边想着以后的事情,也没怎么注意自己的境况。在水里泡了一会儿差不多洗干净了,他就被袭罗拖起来,摆弄着手脚,上上下下擦干净了身子,换上新的袭衣袭裤,再穿上外衫,一切打理得十分妥帖。 因此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穿戴整齐,和袭罗一起离开了客栈,走在不知名的路上了。 沈清秋走起路来并不方便,袭罗照顾他,步子放的极慢,但他还是受不了,走走停停磨蹭了好久,原本一个时辰的路,拖了三个时辰才走到。 这起因是说沈清秋的情况不适合住在客栈,况且他后面最好要请个大夫来看看,袭罗说附近有他的故人,正巧是个药师,可以去他那里叨扰一番。 于是他便带着沈清秋一路往生苗地走,终是到了一座竹屋前。那小屋周围围着篱笆,种满了各色植物,空地上晾晒着从山上采来的草药。沈清秋乍看这竹屋便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起自己何时来过这里。 巧的是,这里的主人就是之前沈清秋找到的蛊师乌灵玖。 袭罗唤了屋主的名,从里面出来一名苗人打扮的中年男人。 “小玖,我又来打扰你了。”袭罗笑道,他看上去比那男人小上二十多岁,说话的语气却像是长辈对着孩子。 “这似乎还没过一月之期怎么……”乌灵玖说到一半,却见到几日前失踪的沈清秋被袭罗搂着腰,看上去颇为亲昵的样子。他一时间大为惊讶,连话都说不上来。他见沈清秋见到他神色漠然,也不见之前的担忧,再看他与袭罗极为亲密,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是?”他指了指袭罗身后的沈清秋。 “他 是……我的情人……嗯?”袭罗拉着沈清秋的手,有些犹疑地说道。他“情人”二字才刚刚出口便听到身后那人一颤,想到昨天那事情,也有些腼腆起来,“小玖,你一会儿先替他看看。” 乌灵玖听了这话更是心惊,但也不能让他们在门口逗留过久,忙不迭的将两人引去了主屋,唤了药童替他们备了些吃食。 沈清秋此时已经睡了过去,袭罗剥了他的衣服,好让乌灵玖察看。他才脱了上衣,就听乌灵玖惊惶的声音说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喝多了酒,似是把他折腾得不轻,身上都是青青紫紫的……”袭罗说着,又要去把裤子也一并脱了,幸而乌灵玖急忙阻止了,他才把扯到一半的裤子又拉上,继续说道,“你看看,需要什么药?” 乌灵玖年纪大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而且还是自己认识的两人,其中一人更是……他免不得老脸一红,道:“要是后面有裂伤,我这里还有软膏,这上药的事情且劳烦大人了。” “只是还有一事……大人对他做了那事,大人体质特殊……那人的肚子怕是已经不干净了,可要准备汤药?”乌灵玖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也说了出来。 沈清秋后面有些裂伤,再加上那些个东西在他体内留了一夜,早就让他发起了高烧,只是他身体硬朗,一时间也没垮下。这回到了乌灵玖这处,才支持不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乌灵玖的话,接着又听袭罗回答说:“你去准备吧,留着也不好……谁知道出来的会是什么鬼东西……” 于是沈清秋在朦朦胧胧之间被灌了很多汤药,第一剂味道他识得,只是普通的退烧药。而后来的汤药却不是那样,味道并不苦,反倒有些甜甜的,他喝了之后便觉得腹中绞痛,然后一阵阵的犯恶心,最后在旁人的辅助下吐了些东西出来,接着就舒服的睡着了。 沈清秋是舒服了,乌灵玖却是如临大敌,沈清秋吐出的那些分量极足,都是一条条半透明的粗壮蛊虫,纠缠在盆宇中,久久都没有失去活力。他抬头看了眼袭罗,心想着那人究竟弄了多少东西到沈清秋的肚子里,却忌惮那人的身份没有开口。 袭罗看着那些纠缠在一起的蛊虫,自己也觉得恶心,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那些蛊虫之间。盆宇中的蛊虫沾了血,很快就不再躁动,纷纷化成了半透的液体。乌灵玖这才把那 东西拿出去扔了。 他做完这一切后,想到前几日来拜访的那年轻人,又急匆匆的往后院去了。 “乌先生?” 竹屋后住的正是沈成乐,他见乌灵玖突然来此,心中不免疑惑。 沈成乐本在拢月调查那件事情的内因,他查了拖镖的人方知那棺中尸体与他毫无关系,那人所言皆是假话。而后跟踪那苗女去向却发现还有另外的人要夺那棺材。沈成乐知道这其必定中另有隐情,却也来不及再深入调查就接到了沈清秋的飞鸽传书。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1 遇蛊 作者:繁先 他接了沈清秋的传信,得知自己父亲有救便急急忙忙地赶来苗疆。可谁曾想到,等他到了苗疆才知道自家的小叔带了一队人去熟苗地寻人,就再也没回来。沈成乐心下担忧更甚,他早知道不应让沈清秋来苗疆。他在江陵不过一个二世祖,做事也不懂得分寸,冒冒失失闯进熟苗地害得自己也丢了性命。 乌灵玖进了竹屋后的小间,关上了门才说:“沈公子,你那之前去了熟苗的小叔没死,他今日跟着袭罗大人回来了。” “小叔他还活着?”成乐听了这话自是欣喜,但却又见乌灵玖神色凝重,复又问道:“乌先生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那袭罗又是……” “我看你那小叔神色怡然,毫无前些时日的紧张与担忧。袭罗大人性子古怪,许是它出手救了你小叔性命,却用了不知道什么法子抹了他的记忆。” 沈成乐眼神微沉,道:“乌先生可曾告诉小叔我在此地?” “你不曾见到你小叔,许是不知道,他神色漠然,怕不认得我。而且……”乌灵玖迟疑了一下,便把沈清秋和袭罗那事都说了,只是把蛊虫那事瞒了下来。 ☆、一〇 沈清秋被灌了药,把体内蛊虫都吐了出来,昏睡了好几个时辰,夜里才醒来。 他下半身清凉,想是袭罗替他上过了药。稍一翻身,便触到了身边温热的身体,那正是袭罗。沈清秋凑近了,感受这袭罗浅淡的呼吸和心跳,觉得十分安心,闭上了眼。他这一次并非昏迷,而是真正的入睡了。 第二日,沈清秋退了烧,身后的裂伤也好了不少,在乌灵玖那处用了午膳之后,惊觉袭罗的耳坠不见了。思索之下才想起来是那日欢好之后落在客栈里。沈清秋便说要去那儿找回来,袭罗原本不想放他走,但最终还是被沈清秋软磨硬泡的答应了。他生性喜静,也没有跟着,只叮嘱沈清秋若是找不到也不比强求,早些回来便是。 沈成乐一直注意着他们二人,想寻个机会和沈清秋相认。这次寻到了两人分开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便在沈清秋走后跟了上去,不料却碰上了守在门口的袭罗。 袭罗见成乐外貌身形皆与沈清秋有几分相像,看那打扮也不像苗人,不由问道:“你们中原人,都是如此相像?” “关乎亲缘,自然相像。小叔没和你说过他家人的事情吗?”沈成乐听了乌灵玖一席话,对袭罗并没有什么好印象,答话也是冷言冷语。袭罗男生女相,本就阴柔得很,他又常年穿着苗族盛装,更显妖异。沈成乐心中厌恶此人,见他如此模样更是给他套上了“邪教妖人”的帽子。 袭罗没再说话,心里却是明白了:那人虽没有全部想起来,可这次出了熟苗,那人的家人却是已经找到了他。袭罗不禁有些悲从中来,那人若是想起来了,定是要走的吧…… 沈成乐顺着沈清秋离开的方向走去,他倒要问问他的小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也许是心中愤慨,他走到一半就跟丢了人,在街上胡乱逛了半天也不见沈清秋的人影。 直到日落西山,他往客栈那边去了,才见到拿着一枚耳坠,面带微笑的沈清秋,当下就把他拉住了。 沈清秋有些莫名,慌忙道:“你做什么?” 成乐皱眉,心想:他果真是不认得我了。便放开了沈清秋的手又道:“小叔,我是成乐,和你一起长大的成乐啊!” 沈清秋眼见这人眉宇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处,又喊着自己小叔,不由想起那个让他头疼欲裂的梦来。 成乐心里着急,知道沈清秋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便把这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通: “小叔,你、我还有我爹爹,也就是你三哥在巴蜀拢月城遇到了一名苗女。那苗女害的爹至今卧床不起,性命危在旦夕。你是为了解爹身上的蛊才到苗疆来的呀!” “十几日前你发消息给我说是找到了救人的法子,我急忙赶来苗疆却听人说你进了熟苗地再未回来。我只当是你遭了不测,却未曾想你还活着……” “这些……你当真不记得了?” 沈成乐言辞激动,沈清秋被他缠着听完那描述,脑中似乎透着一丝清明,渐渐想起了什么。 “我……可是叫做沈清秋?”他这才想起自己名讳,方才成乐讲的事情,似乎也有了那么点印象。 “小叔?你想起来了?” “唔……我头疼得很。”沈清秋按着太阳穴,口中不自觉的呢喃,“我吸了林中瘴气,余毒虽清却迟迟想不起事情来。” 沈成乐带着沈清秋去了客栈的雅间,乌灵玖的小屋虽然清静他却是万万不会带着沈清秋去的。他甫一听完乌灵玖的话便把袭罗当成了恶人,对他更是颇有偏见。 沈清秋喝了几口茶,似是理顺了他凌乱不堪的记忆之后才道:“成乐,我消失了几日?” “自你入那树林起,算上今日已有月余了。”成乐道,“你与那妖人是怎么回事?” 停成乐那语气像是在质问自己短短一个月怎么就勾搭上了人家,沈清秋想想自己所作所为——三哥中了蛊命在旦夕他却还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确是禽兽得很。这么想,他也任凭沈成乐责怪他,只道:“我为袭罗所救,那林中瘴毒叫我神志不清,醒来那几日未能记起往事,你也知道我生性如何,袭罗那事我若是清醒是决计不会做的。” 沈清秋若是真的清醒,一开始就不会违背诺言,去招惹袭罗。更别提之后阴差阳错的丢了屁股这等丢脸的事情了…… 沈成乐道:“那人未对你做什么?我本以为是他下了药让你忘了前尘过往。” “他又怎会做那事。”沈清秋替袭罗辩解,他自然不会去怀疑袭罗,那个人完全没有理由害他,“倒是成乐……这几天三哥那事怎么样了?” “仍是老样子,乌先生说有他在可吊着半年的命。”成乐思及他父亲,眉头又蹙起,“乌先生说那袭罗是蛊王,想来那人必定 精通御蛊之术,你与他相好,为何不去求他救大哥一命?” “这……”沈清秋突然犹豫起来,他刚和袭罗有过那事,此时去求他倒像是刻意谋划好的。 “小叔,爹的命就在你手上。”成乐有些愠怒,“我自知自己逾越,但眼下有救你三哥的机会你为何犹豫?” “小叔,我求你了……” 沈清秋看着成乐这般,又想到躺在床上的沈清霄,最后站起身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道:“我去求他便是!” 沈清秋回到乌灵玖的小屋时早已入夜。成乐先他一步回去,他则是在外浑浑噩噩逛了半天才转到了竹屋门前。 “袭罗。”沈清秋抬眼就见站在门口的人,那人不知站了多久,肩上已被露水打湿了。沈清秋站在他面前忽又想到成乐的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袭罗并不为漫长的等待而气恼,只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也不等对方回答,便上前搀住他的手,将沈清秋拉进了屋里。 “在外逛了许久,不知不觉忘了时辰。”进屋坐定,沈清秋才踌躇着道:“袭罗,我今日在外遇上了成乐。以前那些事情,我都想起来了。” “哦?你想起来了……那,你准备如何?要回中原?” 沈清秋对袭罗的问题避而不答,却谈起了噬心蛊的事情:“我……你救我时,可是发觉我中了蛊?”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2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没想到沈清秋会问这个问题,稍稍一愣便答:“你中了那蛊却并未发作,我已替你解了,不必担心。”他似是为了安抚对方那般,说完便去亲了亲他的脸颊。 轻柔的一吻落在沈清秋脸上,他到嘴的话也说不出口,心底有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灯光下袭罗那张漂亮的过分的脸,隔了一会才继续说:“那……你可否解已经发作的噬心蛊?” 袭罗听到他这话歪了歪头,答:“解蛊自是不成问题,只需喂那人吃下母蛊便可。母蛊对子蛊是剧毒,却对中蛊之人毫无损害。不过……” “不过,若是寻不到母蛊,此事我也无能为力。” “那下蛊之人便是那日在你房中的苏瑶姑娘,中蛊的便是我大哥。那日我们在拢月城的客栈与苏瑶姑娘有些误会,这才让我和大哥中了噬心蛊。”沈清秋将那时的事情全告诉了袭罗,包括自己是如何来到苗疆最后在林中遇到袭罗的。说完这一切,沈清秋又急忙解释道:“袭罗!你要 知道我并不是因为要你帮我大哥才……我是真的喜欢你。” 袭罗听完,既没有生气也没有怀疑。 “此蛊我能解,你且安心。”他阖了阖眼,继续说道:“时候不早,先休息吧。” 沈清秋听到这话当下安了心。这两人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便同床而睡了。 袭罗背对着他侧身而睡,他的呼吸一如既往的浅,几乎感觉不到。沈清秋知道这一点也并没有太多惊讶,他从袭罗身后圈住了对方的窄腰,两人靠得极近,几乎是后背贴着胸膛。 袭罗身上很香,并非女子的脂粉香气,而是难以言状的异香,清浅得很。他的身体抱起来并不软,却也不似旁的男子那般硬梆梆的。他们前日才有过肌肤之亲,此时沈清秋虽然心神荡漾,身上却没存货,自然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只是从身后抱住袭罗,感觉空落落的心里就这么被填满了似的。 一夜好眠,第二日沈清秋就带袭罗去了乌灵玖的后院。 沈清霄仍在昏睡,袭罗看了他,解开他的衣衫将手放到他胸口。 “中蛊至今已有两个多月了……”袭罗有些为难,又看了一眼沈清秋,继续问道:“我若不救他……你会怎样待我?” 沈清秋不敢回他,心中却是在想:你若不救他,我便恨你终生。他自然认为解这蛊对袭罗来说是小菜一碟,轻松的很,若是袭罗不救便是他蛇蝎心肠,他又怎会不恨? 仿佛看穿了沈清秋的心思一般,袭罗深吸了口气:“好,我救他便是。” “你先离开,半日之后再来寻我。” 沈清秋听后便退了出去,任由袭罗一个人留在房里捣鼓。在前屋看乌灵玖摸了一会儿药,过了半日才去后院寻了袭罗。 方才下了一场大雨,地上有些地方还积着水。沈清秋走得急,短短的一段路,鞋面都被沾湿了。 “袭罗,我三哥如何了?”他推门便问。 袭罗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歇息,而沈清霄则已经清醒,半靠在床上对着沈清秋做出噤声的动作:“你且让他歇息吧,为了救我他似是花了不少心思。” 沈清秋走近袭罗的身边,发觉他左手的小指缠着白色的绷带,还隐隐往外渗着血。他一时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看着袭罗苍白的脸不免有些心疼,只是此刻的他因为沈清霄的清醒而开心,至于袭罗是怎么救的,早就被 抛诸脑后了。 ☆、一一 沈清秋这边找来了袭罗为他三哥解了蛊,另一方面,蛊苗神婆的警告也送到了黑苗那处,要他们勿动戮欺遗体。 “欺人太甚!她以为我们黑苗是什么?!” “大人这么生气所为何事?” 这间不大的地方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苗族男子的装束,另一个却是一身惹眼的华服,显然是来自中原的贵人。 “蛊苗的神婆传信说要我们交出戮欺大神的遗体,她算是什么东西?!” 与那苗族男子的怒气冲冲不同,那身穿华服的中原人淡定从容,他不徐不慢地开口:“既是如此嚣张,何不将它除了去,乐得清静。” “这……同时蚩尤大神的子民……自相残杀……” “同时蚩尤子民,他们把你们当成一族了么,蛊苗自视甚高,只因为蛊术,除了这条它还有什么值得嚣张的资本?”那中原人身上透着一股贵气,他眉目端正俊朗,却给人一种肃穆的压迫感,“此事交由我去办,大人你且放心。” “我朝军士定将踏平蛊苗一族。”中原人闭了眼,声音清冷,“你只需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将你的戮欺大神唤醒……” 屋外的天空渐黑,风起云涌,很快就降下了大雨。 苗人男子道:“蛊苗地处偏僻,王爷有办法带人进去?” “自会有人告诉我该怎么走,待入了夜,便趁其不备进寨,放一把火……第二天便什么也没有了。” “或者……像现在这样下一场雨,雨水把地上的血迹冲得干干净净,便也清静了。” 沈清霄的蛊甫一解了,最开心的便是沈成乐。 “小叔,那袭罗……你要如何待他?” “他……”沈清秋欲言又止,“他要我留下陪他一辈子。” “你当真准备如此?” “这……”沈清秋语塞,他从未考虑过这事,眼下真的如此想来竟也有了犹豫。 “小叔,言而无信非君子。他是男子自然不可明媒正娶进我沈家的大门。”成乐道,“但他救了爹,也是沈家的恩人,你定不可负他。” “我自是知道,何况我对袭罗也并非无情……” 沈成乐知道自己这位小叔的性子,那袭罗生的漂亮,沈清秋定是不舍的, 便又道:“不若你带着那袭罗与我们回江陵,与爷爷奶奶阐明了叫他常住在府中也可。你若真的喜欢他,私下里娶了也并无不可。” 沈清秋知道成乐的意思:袭罗对沈家有恩,自然不能不报,可要沈清秋留在蛊苗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因此准备把袭罗带走。成乐想的完美,可真要做起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沈清秋当下只能搪塞答道:“待我问过袭罗在予你答复吧。”他给了成乐苗寨的位置,叫他三日后在那豁口处等他,自己则先回苗寨。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3 遇蛊 作者:繁先 两人回了蛊苗,沈清秋知道袭罗在蛊苗地位无双,叫他丢下这里的人和他回中原根本就是天方夜谭。而且这几日袭罗似乎有意不见他,好叫两人疏远了,让沈清秋走的痛快。 沈清秋这两日夜里也是辗转难眠,他自知对不起袭罗,然每每想到要永远留在异乡又觉得无所依托,心中惶恐。他又恨自己色心太重,袭罗根本不是他可以招惹的人。他沈清秋可以玩,袭罗却玩不起。 明日就是他与成乐约定的日子,袭罗不走,他也不能离开,虽心有不甘但也不能扔下他一人。沈清秋左思右想,终是下定决心,准备留在苗疆再也不会江陵。他连忙起身就着夜色去袭罗那儿告诉他自己的决定,好叫他安心。 行至袭罗房门前他又觉不妥,便扣了扣墙,但里头毫无反应。沈清秋又喊了袭罗的名字,仍是没人应他。 他这才进了袭罗的屋子,便见到床上躺着一个白发人。他心下疑惑,怎么袭罗成了白发的?虽说如此,也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道:“袭罗,是我。” 谁料这一拍却见到的是一张老者的脸庞:那张脸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十岁那般苍老,却依稀可辨出是袭罗的脸! 沈清秋被惊得大叫,他那一声叫喊,也将那人从床上叫醒了。 “小真……?”那人蓦地睁开了眼,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那张苍老的脸渐渐有了变化,又变成袭罗原本的样子,只是头发仍是白的。沈清秋见袭罗恢复,刚刚心安了一会儿,又见到那张完好的脸从左边一点点蜕皮剥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还有森然白骨来。 沈清秋被眼前的情形被吓得不轻,夺了门便逃,身后那人却追了上来。 沈清秋慌忙之下并未看路,出了蚩尤神殿之后便往西北面去了。 袭罗自是知道他现在的样子骇人,但西北面的石窟日落之后去凶险万分,何况现在是夜里?定要得把那人 拦下才行。 苗寨西北面是座石窟,相传石窟下多蛇,被叫做万蛇窟。三百多年前戮欺就在万蛇窟中潜心制蛊,这么多年过去,万蛇窟中的蛇几乎绝迹,反倒是当年被带进去的蛊虫在里头安了家。因此一旦太阳落山,蛊虫就开始躁动,夜里更是异常凶险。 沈清秋一路上走的都是上坡路,从神殿到石窟的距离并不近,饶是他是习过武的这会儿也有些累了。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石窟之上,晚间的风自黑漆漆的洞穴内吹出,阴冷得让人手脚发僵。 袭罗也追了上来,他半张脸全毁,剩下的那半张倒是完好,乍一看像极了画皮艳鬼。 身后的石窟十分诡异,沈清秋自是不敢再往后退了,但也不能往袭罗那边去。他见袭罗仍是同往常一样,并无伤害他的意思便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非人亦非鬼。”袭罗站定了道,“我是人蛊。” 沈清秋看了看身后漆黑的洞窟,心下犹豫,又听袭罗说:“你快过来,万蛇窟下凶险无比,无人可以或者出来。”说着袭罗伸出了他完好的右手。那手和他半张森然的脸不同,完好无缺像是玉雕的一样。可配上那半张脸就更加恐怖。 袭罗见对方不愿,便迈了步子上前要将沈清秋拽回来。可不料沈清秋见他过来慌忙躲开,抬起手便要挡他。 沈清秋这一闪一挡,生生把站在洞窟边缘的袭罗给打了下去。袭罗脚下不稳仰面往后栽,一只手本想抓住沈清秋的,却又怕连他也跟着自己掉下去急忙放了。 沈清秋只觉得袖子一紧,接着就没了力道,眼前就是袭罗掉下悬崖时盯着他的表情。袭罗落下去很久都没有听到落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洞穴里才飞出一群蝙蝠。他跪在洞窟前,下面阴冷的风扑面而来,沈清秋浑身发冷,愣了好久才意识到袭罗被他自己推下洞窟的事实。 “袭罗……袭罗、袭罗——!!”他发疯似地朝下面吼,却只能听到自己叫声的回响,在夜色中更加可怖。 那石窟深不见底,沈清秋试着朝里面扔石头,可那石头掉进黑暗中像被吞噬了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沈清秋在石窟前坐到天色微亮,晚间的风吹得他浑身冰冷,嘴唇冻得发青,直到日出的阳光照到他身上,他才像回了魂一样站起来往豁口的地方去了。 沈成乐来到那豁口时沈清秋已在那儿站了许久。 成乐见他孤身一人,眼神寂寥,便问:“那袭罗哪儿去了?” 沈清秋不答,成乐又问:“小叔,你怎么了?” 沈清秋张了张口,最后说了两个字:“死了。” 沈成乐把沈清秋带去了乌灵玖的竹屋。 “他怎么变成这样?”沈成乐问。 乌灵玖看了沈清秋的眼,道:“受了惊吓,又着了风寒。” 成乐还想再问,却听沈清秋道:“乌先生,袭罗说……他是人蛊。你可知道那是何物?” “它说与你听了?”乌灵玖面露惊讶之色,“这……关于人蛊袭罗之事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你那日去熟苗寻我那叔父不成却遇上了它,而后又跟着他来我这儿,我那时是万分吃惊的,还以为……”乌灵玖说到一半便停了,后又想了想,叹了口气道,“我自幼就被赶出蛊苗与它不过一面之缘,它却常来生苗看我,甚至教我蛊术。四十多年来它容颜不改,性子却变了几番,时而暴躁时而温和……” “我知晓它的故事也是亲母告知,后来又听到些不着边际的谣言,加上它偶有透露,也能编成故事来听。你就权当坊间传闻听过便是了罢,回去之后也不可多言。” “这事需从袭罗的父辈戮欺大神说起……” 戮欺被熟苗地苗民奉为蛊王,当成神一般崇拜。 而数百年前,戮欺不过是个蛊师。 他天生聪颖,对御蛊之术极为着迷。又见苗地之人为周围毒虫所困扰,更加埋身于蛊术之中。一开始,戮欺的蛊为苗人驱散了周围的毒物,也算福祉。可时间一长,他脾性便开始怪异起来,就连结发妻子也不能忍受他阴晴不定的性子。只是当时她已怀了孩子,戮欺当时在寨中的地位已十分超然,她受了委屈也只好忍着。 后来孩子出世,戮欺之妻难产而死,当日戮欺大哭了一场,带着孩子离开了蛊苗,自此消失。 戮欺隐居于蛊苗寨附近的万蛇窟。制蛊所用的容器称为蛊鼎,不同的蛊鼎制出的蛊能力大小也不同,其中力量最强也最为不仁的便是以人为鼎。而想出这种法子的第一人便是戮欺。 戮欺潜心钻研人鼎之术,对孩子却疏于照料,那孩子不足月便夭折了。后来戮欺人鼎之术有成,便在自己体内养蛊,此后数月发觉其中不成熟的地方加以改良,那夭折的孩子也被作为人鼎的材料。 十几年之后,戮欺孤 独一人无以为伴,人鼎之术已十分炉火纯青,戮欺以他亲生儿子的身体做蛊鼎,历经三年养成人蛊,取名为袭罗。 袭罗继承戮欺和他母亲的外貌,阴柔中又不失男子的凛然,只可惜他外表似人却非人。 戮欺带着这件他最满意的作品返回蛊苗,那时蛊苗为周围毒瘴所困扰,戮欺除毒瘴,辟新土,又教当地苗民蛊术,而后又做了几件大事,苗人便在蚩尤神殿的偏殿为戮欺修了像,奉他为神。 最后,戮欺因人鼎之术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他知晓自己身体丑陋不堪便再次离开了蛊苗,留下袭罗接替他的位置。 戮欺离开苗疆去到中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让自己像袭罗那般活了百年,他在中原一带辗转,似是在策划着什么,直到前些时日才传出了戮欺死在中原的消息。这也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沈成乐听罢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是见过袭罗的,全然不能把他漂亮的外表和内里联系在一起。 “没想到世间竟有这等奇事……”成乐此番感叹,沈清秋却道: “敢问先生,那日雨中来此拜访的可是袭罗……我见他身形瘦弱颀长又是盛装打扮,还以为那是女子。” 沈清秋见乌灵玖点头,觉得心口似被什么东西洞穿,竟流下泪来,他喃喃道:“我将他推下万蛇窟,只怕他凶多吉少……”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4 遇蛊 作者:繁先 另一方面,成乐带着沈清秋从那豁口走出来之后,边上更了他半天的人也回去和自家主子通风报信去了。 “看清楚了吗?” “是,看清了,两个汉人,从一道豁口那儿出来。其中一个就是那日同袭罗在一起的。” “今晚,带着人过去。要做得干净,一个不留,知道吗?” 华服男人略带残酷地笑了。他身前放着一盘象棋,男人抬手往前走了一步——已然将军。 当天夜里,蛊苗寨遇袭。 身穿轻甲的军士将里头的苗民一个个斩杀,有些死在睡梦之中,有些在逃窜时无情的斩杀。蛊苗寨一百三十多人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事后士兵们燃起大火,火光照亮了蛊苗上方的夜空。 到了半夜,天降大雨浇灭了火焰。待到天明之时地上的血迹已被冲得一干二净,只有烧成空架子的木屋竹屋还冒着青烟盘旋在蛊苗寨的上空,远远看去就像不祥的毒瘴。 沈清秋一行人在早晨启程离开,临行前他看了眼苗寨的方向,袭罗坠下洞窟的表情在他记忆中依然鲜明,忽又觉得一阵眩晕,他闭了眼却又发现自己在流泪。 沈清秋每晚都能梦见缺了半张脸的袭罗和他掉进万蛇窟时表情,他因此精神不振,沈清霄体谅他,队伍也行进地极慢,马车颠簸了四个多月后才回到江陵。 沈清秋到家之后大病一场,足有月余卧床不起,一个多余之后渐渐好转。他病好之后性情大变,勤勉地打理各种事物,不再涉足风月之地,与那些酒肉朋友也断了联系,在江陵的口碑渐佳。 只是偶尔他会突然说出要去苗疆看看的话,每每这么提到他便会立刻动身,快马加鞭到那儿小住一两日又急忙赶回来。他心里就象是缺了什么东西,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补不上。 他对于巴蜀拢月城之后的记忆十分模糊,沈清霄和成乐也没有可以去提醒。 当年那桩事情一压便是五年,直到沈清秋在江陵渡船上再次遇到袭罗的时候那段尘封的记忆才浮出水面。 作者有话要说:822 811章修改完成 ———————————————————— 厚着脸皮求留言求收藏qaq ☆、一二 一二 袭罗凑近了沈清秋,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既已知我为何物,以为区区毒蛇就能杀死我?可我没想到你竟连名字都是作假……我寻了你数年未果,怎叫我心中不恨?” 沈清秋不知该惊该喜,袭罗没死他定然开心,可他也知道袭罗此时定恨他入骨。一时之间无法作答,沈清秋道:“那日我并非有意,只是见你那般模样心中害怕的很。” “当年我中了瘴毒,余毒未清,告诉你的名字也是作假,而后又矛盾种种也就未曾向你提起……” “闭嘴!”沈清秋正欲解释,却听袭罗冷冰冰地打断。他以为是袭罗恨透了他不愿听他解释,可袭罗却捂住他的嘴,让他压低了身体,在他耳边轻轻道:“有人来了,就在船底。” 沈清秋屏息凝神,果真察觉到了水面下的异动。 水下的人已经爬上了货船,沈清秋数着他们的脚步——有四个人。 沈清秋绷紧了身子从包裹里掏出了匕首。他此番出行为了掩人耳目不曾佩剑,只带了匕首防身。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到时你先走。”沈清秋压低了声音对袭罗交代着,“这船尚未开远,你一会儿便能游上岸。” “我不会水。”袭罗语气平静,放开了捂住沈清秋的手,“既然找到了你我怎会轻易离开?” 沈清秋听了袭罗这番话心下疑惑,他又听见船外传来异动,只好把心里的话压下不谈,朗声道:“外面的兄弟可是冲着沈某而来?” 那边先是静了一会儿,接着有悉悉嗦嗦的说话声,沈清秋站了起来,靠在船舫的门边继续说道:“几位为夺血玉不辞辛苦寻到此处,叫沈某好生佩服!”言罢,他侧身闪出了货舱,手持着匕首往船舫外的一人划去。 那人闪避不及,胸口被划开,就这么落进了江中。 受伤的那人想必是四人中的头领,剩下那三人略有迟疑,可还是与沈清秋缠斗起来。 沈清秋这几年武学有所精进,而且使着匕首的近身战更是强项,要制住那三人并非难事。 那三人使的是短剑,若论兵器长度沈清秋倒也讨不得便宜,胜就胜在他先前出其不意的一击,先将一人打下了水,让剩下的三人慌了手脚,这会儿一对三是绝无胜算的。 而且,现在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若是让那三个人找到了节奏,他自己必败无疑! 沈清秋看准了时机,击他们身上几处关节,将那三人全部制住之后,立刻碎了三人手骨,又断了他们几根肋骨,很快他们便倒在地上疼得嗷嗷直叫。其中两人眼见自己被缚,立刻咬破了口中的毒囊,沈清秋见情况不妙,掰住了剩下一人的下巴,在他后背拍了一下,那来不及咬破的毒囊就被这人吐了出来。 先前那两人已经服了毒,这会儿口中早就鲜血横溢,想来也是回天乏术了。沈清秋见到这场面有些不舒服的皱起了眉,如果不是必要,他是不想杀人的,好在现在还有一人没死—— “你从何得知血玉之事?说!”他将匕首抵上了那人的脖子,刀刃已经划破皮肉,在深一寸就可以割开那人的喉管。他会问这人便是看准了他怕死的本性,在那两人干脆的咬破毒囊时只有他还在犹豫。 “是……是——呃啊!”那人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江面激荡起水花——水中窜出一人,起手就用短剑刺穿他的喉咙。 那人喉咙被刺穿,临死前口中呜咽着想说什么却都漏了气,全然听不分明。 沈清秋背对着河中那人,惊讶于那人竟然未死,还在水下憋了许久后才反击。他一时躲避不及,肩上的衣料被剑身拉开一道口子,所幸伤口不深,只是浅浅地割伤了皮肉,没伤到筋骨。 他急忙侧身,用未受伤的一边拿起匕首抵挡,那人显然是受了伤,使不出全力,竟被沈清秋一把短短的匕首格了回去。 袭罗在舱内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慌不忙地点了藏在袖子里的香,舱内醉酒的船工因为这香而睡得更加安稳。点完那一支安魂香,袭罗站起了身走出船舱。他身边绕着几只蓝色的蝴蝶,扑棱着翅膀的样子显得十分诡谲。 “袭罗……你怎么出来了!” 沈清秋惊讶,那人却见袭罗身体单薄,不似习武之人,转而朝他攻去。 袭罗立即就被那人制住双手,但丝毫没有显露出害怕的样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5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只见到袭罗的衣服鼓了鼓,似有什么东西在衣服内躁动,很快就有大批的蓝色蝴蝶从他的袖口领口飞了出来。 那人很快发现不对,奈何已经被蝴蝶包围,他慌忙松开了袭罗驱赶着身边不停振翅的东西。 他先前被沈清秋所伤,胸口的伤并未止血,刚才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和沈清秋打斗而已。在他身边扑腾的蝴蝶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越发躁动起来,都纷纷往他受伤地 地方钻,有些甚至顺着被割开的皮肉钻进了肌理。蝴蝶振翅所落下的粉末落在他□在外的皮肤上立刻将表皮融化,那人疼的打滚,很快就成了血肉模糊的东西,只会呜呜地叫唤。 沈清秋愣在一旁,偶尔有几只蝴蝶攀上他肩膀上的伤口都全数被袭罗赶了下去。隔了一会儿沈清秋才将眼前的场景消化完毕,急忙道:“袭罗你快住手!我还有话要问他!” 袭罗无可奈何的看着沈清秋说:“这些东西虽说是我的本命蛊,但这些年在中原疏于照顾它们,这都饿疯了,根本不会听我的。我身上没有虫笛,治不住它们。” 于是沈清秋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在他面前一点一点融化消失,那人的舌头融了发不出声音只听到喉头呜呜的叫声,很快他就连叫声也发不出。那人在船上蠕动着,终于从木舢舨上滚下了江。那群蓝色的蝴蝶则跟着他一起飞了下去,起先江面上还有水泡泛起,蝴蝶在江面上振翅偶尔有翅膀沾了水的黏在水面上,等到后来不再有气泡冒出来,振翅的蝴蝶也越来越少,最后,平静的江面上只飘浮着一群蝴蝶尸体。 仅剩的蝴蝶在外面扑腾了两下,慢悠悠的往袭罗身边飞去,最终停在他肩膀上,消失不见。 沈清秋这二十多年来虽说也杀过几个恶人却从未见到如此残忍的死法,他瞥了眼旁边的袭罗却见他神色如故,平静地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就这样杀了他?”他还记得,当年在苗疆的时候,袭罗不是这样的人。 “我若不杀他,他就会杀你。”袭罗回道,“我不出手,你不也一样会杀了那人?” 沈清秋语塞,教他武功的师父曾对他说过杀人要干净利索,一刀毙命,拖泥带水只会让自己更加难过。沈清秋同意这点,但这却对袭罗来说毫无意义,在他眼中不论什么样的死法都不能让他动摇。 最终沈清秋也不再多言,查看了剩下三人的尸体,并无发现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之后把他们沉了江。 掌舵的船家早就被那几人偷偷潜入之时打晕,沈清秋和袭罗清理了血迹和方才打斗时的痕迹才把船家叫醒,编了个荒唐的理由随意搪塞了,才像没事人一样回到货舱。 第二日货船在江都靠岸,那两人下了船,寻了间客栈住下。 早些时日在货舱里人多耳杂,沈清秋也没问当年的事。如今到了江都,又在客栈住下了,他便开口问了袭罗那 事。 袭罗闭口不言,对当年那事半字不提。沈清秋以为他在为那事生气,连赔了好几次不是,可不料袭罗却道:“我不恨你那日要走,你将我推下万蛇窟这事我也不恨……” “我在中原辗转数日找了你五年并不为恨。”袭罗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紧盯着沈清秋,“我找你是想问你,蛊苗覆灭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沈清秋听见袭罗道‘蛊苗覆灭’一时间极为震惊,道:“怎会如此……?” “自我见到你我便知道你是丝毫不知情的……那日我从万蛇窟底回到蛊苗,寨子几乎被火烧了个干净,苗寨一百三十多人竟然无一幸免。有些没被火烧焦的尸体都烂了,我算了算日子,碰巧是你离开的时候。”袭罗将那日的事情与沈清秋说了,语气平淡仿佛在读旁人的故事,“蛊苗覆灭,我便无处可去。庇护苗寨是我职责所在,我这几年便在找那始作俑者。我本以为那事定与你有关,后来辗转在中原寻你……也罢,都是我自己想错了……” “你是想要报仇?”沈清秋问。 “报仇?”袭罗想了想,道,“那便是吧,若是找到凶手,我定要他后悔终生!” 沈清秋听了袭罗那话,也觉得他说得极狠,心道袭罗并非对蛊苗无情,定是恨极屠寨之人,当下便说:“此事我也会派人去调查,你且安心!” 袭罗听了之后不答,他为自己倒了杯水,刚准备去喝,却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捏住了沈清秋的下巴,歪了歪头:“你这是因为愧疚而可怜我,还是忘不了五年前袭罗的好,依然喜欢我呢?” “可惜五年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才在你面前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吓到了你。你在蛊苗时我几乎时时刻刻陪着你,也不炼蛊,才让你觉得蛊苗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出入的寻常寨子……而我,也是可以随便扔在一旁的,嗯?” ☆、一三 “可惜五年前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真心喜欢你,想交你这个朋友,这才在你面前处处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吓到了你。你在蛊苗时我几乎时时刻刻陪着你,也不炼蛊,才让你觉得蛊苗是个随随便便就能出入的寻常寨子……而我,也是可以随便扔在一旁的,嗯?” 袭罗这番话说得轻快,却听不出其中喜怒。其实他说的一点不错,当年他在沈清秋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就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这样的人固然能够博人好感,但却是事后容易被忘在一边的类型。当初沈清秋之所以敢提离开的事情,就是认准了袭罗的好商量和没脾气,甚至还起过亵玩的心思…… “只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让你瞧见了我副样子,把你吓得连夜逃走了……呵……” 袭罗非人,乃是蛊鼎形态的蛊,只是外表与常人无异。他的寿命很短只有五年,然而蛊鼎不坏,内里的蛊虫五年一轮回,永不灭亡。外人只当袭罗不老不死,却不知其中缘由。 那天夜里沈清秋所见到的景象正是袭罗五年一度的蛊虫更替之时,身体荣枯一夕之间毫无嫌隙,时而苍老时而又变回年轻的样子。而那半张骨面却是因为他为沈清霄解蛊,消耗太多出现的不自然景象。 “我……是我不对……那时,那时我也不是故意推你下去……也不知你未死,更不知你在中原寻我多年……”沈清秋一时想要辩解,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蛊苗被人全歼这事情我也不知,那日之后我便回了江南……” 那日袭罗落入万蛇窟,正逢他五年一次的轮回,他花费了些时日才得以离开。等他回到苗寨时却发现寨子已全然被毁,蛊苗惨遭灭族。 他本能地以为此事与沈清秋有关,便去了中原找人。他听沈清秋说过他故乡在江南一带,于是他便在那处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找名叫“赫莲真”的人,直到他去到江陵才找到了那人。袭罗见了“赫莲真”本人方知那并不是他要找的,匆匆作别之后他便想到那许是沈清秋在骗他。他便离开江陵,在中原辗转数年寻找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他找了沈清秋五年,却没想到会又在江陵的渡船上碰见他。这会儿听到沈清秋如此回答,心中虽有怒意,却也因为时间的关系早就磨得不剩多少,只是佯装不在意的样子回道:“我也猜到这事情不是你做的,你那时候既无理由也无实力……只是我毫无头绪,这才想来找你罢了。” 沈清秋不知该怎么接话,只觉得尴尬无比,只好招呼小二上菜。 “那血玉是什么东西?”上了菜,袭罗慢条斯理地吃完了,这才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清秋正踌躇着怎样开口,听袭罗岔开了话题,心中一时宽慰,便顺着这话茬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白玉。那白玉通体无暇,看上去极为温润,是块价值连城的宝物。沈清秋摸了摸那玉说:“这便是血玉,是父亲极为珍惜的宝物,甚至……”他说到一半便不再继续了。 那血玉是沈清秋爷爷的那辈传下来的,那时沈家并无任何产业,祖辈不知从何处得了血玉,自此之后转了运发了财,后来认识了不少名门权贵,经过多方打点成立了沈家镖局。 沈清秋本应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他却对大哥二哥毫无印象,只因他出生时那两位兄长已经夭折多年,他那三哥也是在两位兄长死后才诞下的。 “甚至什么?”袭罗给自己倒了被茶,继续听沈清秋说那玉的事情。血玉在他苗疆巫蛊之术中是做降头的道具,沈清秋手上的这块通体莹白,袭罗虽然看不懂玉器,但也发现这块玉和他以前见过的并不相同,心中自然是有些好奇的。 “不……只是想到了些我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事。这玉是三哥叫我带出来交给住在江都的世伯来保管,只是不知道何时走漏了风声叫人打起了他的注意。”沈清秋摸着手里那块无暇玉璧,不禁沉思,“若这么将玉交了,恐怕会让别家平白惹上灾祸。父亲叫我秘密送去,无须声张,却没想到还是叫有心人知道了这事。” 袭罗听后却道:“你父亲明知这玉会惹来是非,却叫你交与别人,也不曾安了什么好心。” “这……”沈清秋听到袭罗那话一时气急,正想驳他几句,忽又想到他父亲吩咐的事——袭罗这话不中听,却并未说错。 “此事与你我无关,不论这玉你交或不交,得了玉的人定会惹来祸事。” 沈清秋五年未曾见到袭罗,先下相处数日方觉得这人不像以前那般单纯又毫无猜忌之心,那双眼里少了清澄和平静多了些涉世之后的深沉冷然。这袭罗说他那时在苗疆那般皆是做戏,沈清秋却并不认可。那时候的袭罗或许真的不是纯洁无暇的白莲花,也绝不是现在这样冷然……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6 遇蛊 作者:繁先 想到他族人一夕之间惨遭灭门,又独自一人在中原闯荡数年,沈清秋不禁又多了些愧疚和不忍。 他不再与袭罗说那血玉的事情,反 倒是问起了袭罗在中原这五年间的遭遇。 袭罗对此反应冷淡,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了,倒也让沈清秋摸清了个大概。 当年他从苗疆来到中原,身上却没有银子,于是把那满身的银饰典当了充当盘缠。所幸袭罗会些浅薄的医术,这几年他漂泊在外替人看病也了些银子,偶尔有接济不上的便把自己随身的物品典当了。他那把兽骨虫笛便是如此被他送进当铺换了银子。他这般漂泊,身上的衣服早就换成了廉价的棉布衫,再加上他人前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看着像极了去投奔亲戚的穷书生。 沈清秋表示,等他解决了血玉的事情就帮袭罗找屠他寨子的仇人。袭罗看了他一眼,只说了句:“那我便等着你,言出必践,可别忘了。” 两人在雅间正说着话,楼下却传来嘈杂的叫嚷声。袭罗充耳不闻,平静地喝着茶。他一向不喜欢热闹,就是在苗疆那会儿也是如此,不到重要的日子绝不出去,就连集市也不愿去。这些年到了中原,也正是因为他这种性格导致了他现今也是孓然一人,没有朋友。 沈清秋却不同于袭罗,他骨子里就透着满满的好奇,早些年又是玩乐惯了的,这些年做起了正事倒也交了不少生意上的朋友,但凡遇到可以看热闹的他也乐意凑上一脚。 楼下来了官差,一名胡人打扮的男子正与那官差争执。沈清秋在楼上站了会儿,便招了小二过来问话。 “这楼下出了什么事?”他说着掏出一块碎银给了那小二。 小儿接了钱,便绘声绘色说了。 “看爷您是从别处来的吧,这江都城啊昨晚出了件大事。罗家上下一十三口人包括住在院里的管家都被杀了,财物被洗劫一空,官府正寻着犯人呢!” “今早被人发现了之后立刻封了城门,捕快又在盘查,那胡人带着兵器又背着硕大的行囊死活不让那捕快察看,这便争执了起来。” 沈清秋听后心中一凛,那罗家和沈家是世交,他此番来江都就是要把血玉交与罗家的,谁曾想对方竟遭了血光之灾。他复又看了楼下争执的两人,顿时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皱着眉回了雅间。 他出江陵前,沈老爷子告诉他要将玉交给他罗世伯,但言辞之中却并不全然如此,反而暗示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要自己保存好这玉,如今看来却是他父亲早就料到罗家会有这一劫。他推了门进来,袭罗还在喝茶。 见沈清秋忧心忡忡的回来了,袭罗略一抬眼,向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沈清秋笑着对袭罗摇了摇头,道:“你说这血玉会给别人招来麻烦,可如今这玉还没到他们手上,一家人却全数被杀。” “果真是块不祥之物。”袭罗是苗人,酷爱银器,见那“血玉”只是徒有其名,与降头术中的血玉完全不同,因此只当那玉是块毫无价值的石头。这会儿听了罗家惨案,又想起那块白玉来,他才觉得那玉给人的感觉怪得很,不似死物,倒有几分邪门活物的感觉。 “那天夜里船上偷袭的人说不定还会再来。蝶蛊虽说是我本命蛊,在危急时可以护我周全……只是我刚过五年重生之期,又失了虫笛,没有可以随意役使的蛊虫,怕是不妥。”袭罗说完,又道:“不若你把它扔了,乐得清闲。” 沈清秋却道:“我将血玉扔了,旁人可不知道,定然认为血玉还在我手中。我若到了江陵立刻就将这玉交给罗家的人,恐怕那玉已经落到了旁的人手上。如今罗家遭了难,这般蹊跷定和这玉脱不了干系。只是……此事与你无关,委实不该将你拖下水。” “你将这玉给我看了,我又与你同行数日,此番就算是离了你也难保不会步罗家的后尘。”袭罗将那壶茶倒了个干净,他把杯子倒扣在桌上,“我的命算是和你系在一起了。” “况且你方才还说要替我寻杀我族人的歹人,这会儿就反悔了?”袭罗抬眼看着沈清秋,那双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睛盯得沈清秋有些心动,又升起旁的心思来。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妥,沈清秋有些尴尬的移了视线,这才回:“自然不是,待血玉之事一过,我定会陪你寻那歹人!” 袭罗见对方说出这样的话,站起了身,走到沈清秋身边。 “这便是最好了……”他正欲说什么,却因为听到响亮的的脚步声住了嘴。 没一会儿便有人敲响了他们的门喊道:“官差办案!还请里面的人速来开门,我们搜完了东西便走!” 作者有话要说:924 1213章部分内容修改,新增。 ☆、一四 沈清秋和袭罗没什么行李,只有装着几件衣物和银子的行囊。沈清秋的匕首和血玉都随身带着,一番盘查下来自然是没查出什么犯案的嫌疑。待到那些官差走了,沈清秋叹道:“官府只是要找那些失窃的财物,至于那杀了罗家上下一十三口的凶手他们却是早已放弃了。” “罗家一十三口人死的不明不白,凶手难觅,只怕他们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你是可怜他们?”袭罗问,见沈清秋点了点头他继续道,“既然如此,何不今晚去罗府一探,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沈清秋一顿,道:“也好。”从雅间的窗口正好能看见进出客栈的人他又往楼下瞥了一眼,正看到那穿着胡服的男子背着硕大行囊离开。 沈家的镖局总部设在江陵,分局却遍布整个中原地界。江都距离江陵不过一江之隔,沈清秋这几年也常来此处走动。他此番是来此是为了血玉,眼下罗家早了难,他也不遮遮掩掩——先前在江上之所以遇袭是那人有所顾忌,沈清秋猜测那人不想正面对上沈家,因此只要他还在这江都城中一日,便不会有什么危险。想到这一层,沈清秋便拉着袭罗上了街。 袭罗不喜欢热闹,本是不愿的,但他一人呆在客栈也无事可做,拗不过沈清秋只能答应了。 两人在外头逛了一阵,沈清秋送了袭罗不少小东西,袭罗对那些兴趣不大,虽是收下了,却只放在一边也不曾看。中途沈清秋去了设在江都城的镖局分号打点了些事情,又吩咐熟知的下人备了晚膳。 转眼便入了夜,两人借着夜色的掩护潜进了罗府。 袭罗手脚利索得很,虽然不通一招半式,却也不是累赘。 罗府周围并没有官兵。虽然做完遭了难,但单看院子里的一草一木却有种这家人只是安静入睡的错觉。短短一日,昨天这个时候可能还其乐融融共坐一堂用着晚膳的人家如今却全部被杀,直教人感叹世事无常。 过了院子走进内宅便可见到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 尸体早已被人挪走,交由仵作验了尸。袭罗与沈清秋一间间地察看,罗府的财物的确被人洗劫一空,但若真的只是为了财,也没有必要杀这么多人。 罗家的祖辈曾是朝中官员,而后告老还乡住在了江都。这几十年来未再有子孙能入仕途,只是在江都有几份产业,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仇家,唯一可以怀疑的,便是沈、罗两家和血玉 之间的关联。 沈清秋从对面的房间走出,正对上袭罗。今夜月明星稀,袭罗那本就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显出极不自然的惨白。沈清秋看到他又想与他说些什么,几次想要开口,话到了嘴边便又说不下去了。 两人对立,谁也不曾开口。耳边只有风吹树木发出的“沙沙”声。最后还是沈清秋受不住这沉默,开口道:“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财物虽被洗劫一空,但更像是顺手牵羊,他们杀了人,在罗府翻箱倒柜的找一样东西。”沈清秋问,袭罗便答。这看上去十分融洽的局面却让沈清秋浑身不自在。 当年他将袭罗推下万蛇窟,毅然离开苗疆弃他于不顾——现在袭罗未死,也说不会怨他,却也没了当初的热情。沈清秋纵对他有万般情谊也说不出口,袭罗虽没有据他于千里之外,这种淡漠如水若即若离的态度也让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何况,沈清秋也在害怕——袭罗非我族类。 他正走神,忽然听到袭罗说:“先躲起来,有人来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7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总是先人一步察觉到异状,沈清秋跟着他躲到树后,隐在暗处,过来一会儿果真察觉到了有人接近,紧接着又听到远处微弱的说话声。 “我罗家因这玉惨遭灭门,此等不祥之物为何还要留在这世上!” “你若毁了玉,怎么找杀你全家的仇人?只要这玉在你罗简的手里,那人定会再来。” 这说话的声音一个青涩稚嫩,另一个却十分低沉。 “这玉不知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当年赫连家在朝中几乎只手遮天,只因牵扯到了这玉便遭满门抄斩,如今到了罗家手中,也逃不过这般宿命。” “世事无常。罗简你既已躲过此劫,说明你命不该绝,上天待你不薄。你不能看淡仇恨执意要报仇,我不拦你,只愿你手刃仇人之后还能有一颗平常心。” 两人对话的声音越来越近,沈清秋躲在暗处,看到那两人从拐角走出。月光照着一高一低的两具身躯,那个高的便是白日里同那捕快争执的胡人,他仍是穿着那套胡服,沈清秋一眼就认出了他。而另一个人躲在高个人的身边,看身形还是个没长成的孩子。沈清秋见孩子的五官与罗家人有些相似,仔细一想便记起这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罗家重孙!他一时间惊讶,罗家竟还有人逃过此劫,想必那死去的一十三人中有那孩子的替死鬼。 沈清秋这一惊之下乱了气息,脚底一沉发出 了微的声响,那胡人男子当下就察觉到了。 “来着何人?” 被人发现,袭罗便不紧不慢地从树后的阴影处站到了外面,沈清秋拍了拍袖子上的灰也从暗处出来了。 “在下沈清秋。”他报了姓名,又看了身旁的袭罗,有些迟疑的开口,“这是我的朋友……” “江庭。”袭罗先他一步,说了这个汉人的名字。他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微妙,似笑非笑。 “阁下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来这刚死过人的地方不觉得晦气吗?”那胡人语气不善当,他只当沈清秋是敌非友,也是觊觎血玉的宵小之徒。 “我乃江陵沈家五子,奉家父沈毅之命前来江都罗家拜会。不料初到此地便听闻罗家遭了贼人毒手,心下疑惑。这才夜里来这儿察看,正碰上了二位。”沈清秋自报了家门,对方视他为敌他也不急着辩解,“这位兄台身后的孩子可是罗简?” 罗简今年不过十一二岁,仍是个孩子。他家中突遭变故,对他打击不小,先下他的眼圈还是微微泛红,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泪痕,显然刚哭过。 “你是……”罗简并不认识沈清秋,沈清秋几年前来罗家时罗简不过是个只知道玩的毛头小子,自然不可能记住那仅有一面之缘的客人的容貌,只是沈清秋口中的那位“沈毅”她还是有印象的,“你是沈家人?” 沈清秋点头道:“正是。我此番来江陵是为血玉之事,家父要我将玉交与罗世伯。”他说完这番话又看了看周围。 “可否请二位到我处细谈。” 那胡人汉子听他说到血玉之时脸色微变。他复又思索了一番,最后点头应了,拉着罗简的小手跟着沈清秋去了镖局分号。 袭罗亦是不动声色,安静地跟在后面。 ☆、一五 到了沈清秋的地盘上,几人才放松了。沈清秋安排了几间房,邀了罗简进来细谈,袭罗和那名身穿胡服的男子也是一同进了。 罗简到底还是孩子,家中突逢变故让他仿佛一夜成长,但实际不过是强撑着罢了。见着了沈清秋他也信了对方的那般话,便对沈清秋说了血玉之事。 “我听爷爷和爹爹提到过此事,他们以为我年幼无知,也没有顾忌,我却是都明白的。”提到家人,罗简又开始抽噎起来。沈清秋只得在一旁等着,罗简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始说起正事。 当年罗家与沈家的祖辈相识便是由于这血玉。 沈毅阴差阳错地得了玉,又不知这玉有何用,适逢罗祖是一方官员,沈毅便献了玉,顺利地攀上了对方的这条关系。沈毅当时经商有一笔不小的钱财,他早年又习得几分拳脚,攀上了官府的关系,自然而然地设立了镖局。当然这其中自然也有沈毅的苦心经营,但这契机便是血玉。 罗祖得玉之前不过是地方官员,得了玉之后竟奇妙的得了人赏识,连番被提携,最后官拜从二品,到了长安城做了天子脚下的大臣。 此后数十年,再无祸端。罗祖告老还乡,回到江都养老,他晚年亦是儿孙满堂,享尽天伦之乐。沈毅的镖局经营得有声有色,在江南一带的名气愈甚,他娶妻后数年不育,晚年得一子,后来儿子长大接手镖局大小事务,早早地娶妻,三年诞下两子——这两子便是沈清秋的大哥二哥。沈家得了孙子,自是开心不已,却不料祸事将至。 血玉经过几番转手落入当时的权臣赫连天辰手中,他万般思索之下也不得解。为求血玉的秘密,赫连天辰调查了血玉的来历,最后查到了江陵沈家。赫连天辰认定沈毅定知道血玉的秘密,便掳了沈家的两名小儿,逼沈毅说出血玉秘密。 沈毅本不知血玉奥妙,因此才将它交了出去,但后来他开了镖局,也算半个江湖人士。江湖之中的消息他也多少能掌握一二,待得知关于血玉的传说,那玉却早已离了他不知多少年月。如今赫连天辰相逼,他也只好将那秘密说了出来。 后来赫连天辰放了人,两个孩子回到家却得了病,小儿本就体弱,没过几天便夭折了。他们的母亲受不了痛失亲子的痛苦,也一病不起。一年后沈清秋父亲再娶,此后三年那小妾诞下两个女儿,再一年沈清霄出生。老大老二的母亲也在同年冬天病逝。 在那之后有过 十几年,两家仍是无事。沈家痛失两子之事也在此后接二连三出世的孩子之下渐渐被人淡忘了。直到沈清秋出世后五年,发生了一起震惊朝野的大案。 赫连天辰被指欲意谋反,种种实证都对他不利,皇帝策划数年,这几年他在朝中势力大不如前。赫连天辰甚至毫无反抗之力,九族之内便悉数入狱问斩,兵败如山倒,曾经权倾朝野的赫连家的势力就此被连根拔起,成为历史。 当初到了赫连天辰手上的血玉,几经波折又回到了沈、罗两家的手上,直到又过了二十年后的现在——当年知道血玉内情的人已经过世,罗家又因这玉惨遭灭门。 纵使罗简哭哭啼啼说的杂七杂八,沈清秋也大致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你是说,血玉有两块?”他忽然想到罗简话中错漏之处,复又问道。 “这我不甚明了,只知道罗家尚有一块在我手中。”罗简吸了吸鼻涕,一张脸又哭成了花猫,叫人看了忍不住摇头。 沈清秋听了罗简的话便答:“沈家亦有一块在沈某手中,可否请罗少爷将你那血玉取出让沈某一睹?”他说着,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那块。 “这是你两家人的私事,牵扯甚广。”那胡人站在一旁,指了指袭罗道,“我们两个外人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袭罗不答,罗简却道:“高大哥对我有恩,我信你是光明磊落的好汉,此事告知你也无妨。” 罗简在自己身上搜寻一番,最后也掏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美玉来。 两块玉放在一起,色泽质地并无二致,应是同一块玉料加工所得。沈清秋心有诧异,默默将那玉收了起来。 在一旁看着的胡人踌躇了一下,才道:“我尚有一事,与当年赫连家那件案子有关,不知两位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沈清秋上下打量了人,此人身形高大,面目虽平庸,但眉宇间透着正气,说话也十分豪爽,的确是个江湖侠客的样子。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比起沈清秋要大上不少,二十年前的那桩案子他自是知道的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多。 “阁下……来自关外,也知道中原轶事?” “哈哈哈!我本是汉人,本名高翔,家乡便在长安天都。此番来江南游玩,一时兴起穿了胡服,却没料到真被人当了胡人!”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8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听高翔这么说,也想起长安那带与江南不同,不但经常与胡人往来,更是有胡 人住进城内还与汉人通婚,因有这般风尚,所以有不少汉人也衣着胡服,更以此为风尚。 “当年那件案子震惊朝野,不过赫连一家并未尽数被杀,虽九族之内无一幸免,但赫连家的重孙却被人保了下来。” “那小儿若顺利活到现在也该与你一般大了。”高翔看着沈清秋回忆,“当年保他的正是如今的九王爷叶景修,只可惜九王爷虽能保他性命却不能护他日后安康。那小子被贬贱籍,送去伎馆卖笑。若真能活到现在也是个被千人骑万人枕的相公,徒遭人唾弃罢了。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九王爷那年也不过是个孩子,甚至……还没有罗简一般大,能做到如此已实属不易。” 沈清秋听完这些,心思烦乱。 “夜已深了,二位不若先稍事休息,明日再谈。”他替罗简、高翔二人安排了卧房歇息,自己却站在后院发呆。 此时虽是刚入秋,但晚间的风吹着还是有几分凉意。沈清秋兀自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发冷。他打了一个哆嗦,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沈清秋。” 袭罗站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叫他吓了一跳。 “袭罗……”沈清秋舒了一口气,才问,“有事?” “我今日在客栈便想说清楚。”袭罗淡笑,嘴角勾起漂亮的弧度,“那日我见了你说的话皆是玩笑。” ——“我寻了你数年未果,怎叫我心中不恨?” 沈清秋的脑海中响起这么一句,而后袭罗又道:“我之所以寻你是为了蛊苗一百三十多人,那日你走后蛊苗便遭此劫难我自然会以为与你有关。” “至于你将我推下万蛇窟离开蛊苗一事,我当年即使有恨也在这五年漂泊中磨得一干二净了。与你在江陵渡船相遇本就是巧合,也非我刻意所为。” “你……” 袭罗半句话都不让沈清秋说,接着刚才的继续道:“如今你我相见,不应算做情人,至多是朋友。我这么说也好让你免去后顾之忧,对你……我是半分肖想也没有的,你且安心。” “袭罗你!”沈清秋一时气急,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对袭罗并非无情,那日将他推下万蛇窟之后便是自责不已。他宁愿袭罗恨他入骨,也不想袭罗像现在这般待他。这几日相处下来他也发现袭罗对他相敬如宾,本以为是袭罗怪他那日离开,却没想到对方竟是 这般想法。 “可……我是真的喜欢你。”他无可奈何,抓了袭罗的袖子只憋出这句话来。 “喜欢我?”袭罗微微一笑,欺身上前,双唇覆上沈清秋的,细细亲吻了一番。他只是在外面舔了舔对方的唇瓣,轻啄了一下——只一个纯洁的吻而已。 沈清秋却被这个举动弄得红了脸,他怎么也没想到袭罗会来这一招,喉咙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的确喜欢我,我一亲你,你就脸红了。”袭罗搂着沈清秋的腰,看上去有些困扰,“那怎么办,我现在不想当你的情人。” 沈清秋看着袭罗那般认真的神色,仿佛觉得五年前的那个袭罗又回来了。 “不愿也没关系,不是情人,那便做朋友。”他挣开对方的怀抱,回头就看见高翔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 高翔也是吃惊,他不过睡前起来小解,怎么就看到了这么个事儿呢? 沈清秋看了高翔一眼,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径自离开了。 袭罗却笑着对高翔说:“我和他,是朋友。”他指了指沈清秋离开的方向。 ☆、一六 罗简未死,但对外他却是已死之人。沈清秋将他藏在镖局的内院,叮嘱了信得过的下人好好照顾。高翔却并未留下陪着罗简,而是回了他在江都暂住的地方。他在江湖上行走多年,虽说为人豪爽,但却从未与人有过深交,更多的时候他只是背着他的大包袱,在众人的或疑惑或不屑的目光下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地方。 那日高翔初到江都,路过罗家便闻到一股血腥味,他知道这是遭了仇家,却又感觉到里头还有活人的气息。他翻了墙进了罗府后院,才发现马厩旁的草垛里藏着一个小儿。那孩子不知在里面躲了多久,害怕的直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毫无意识地抽泣着,一双大眼的瞳孔紧紧地缩着。 高翔看着那孩子也许是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竟鬼使神差地答应帮他报仇。 沈清秋连夜派人送了信去江陵,说了自己在江都城遇上的事,并将血玉之事也分毫不差地提了,他希望他父亲能够告知一二。当年站在事件中心的人早在几年前入了土,罗家如今只剩下罗简一人,想来想去,知道最多的也就只有他的父亲了。 他昨夜因为袭罗的一番话睡得并不安稳,一大早便起了站在院里等着江陵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种在院里的几棵树叶子青黄,摇摇欲坠地挂在树桠上,偶有风吹过,就掉下一两片枯叶。沈清秋看着满地落叶,心道:又是一年秋天。 当年他从苗疆回到江陵之后病了几个月,醒来之后看到的便是这般万物萧条的秋景。纵使他那时想不起在苗疆发生的种种,心中悲伤却是真的。如今又见袭罗,对方的那番话可谓是对他的无情薄幸最好的惩罚。 耳边传来鸽子扑腾着翅膀的声音,沈清秋回了神,袭罗抓着信鸽递到他面前。沈清秋见袭罗不语,也不好开口说什么,接了信鸽拆下了绑在爪子上的信。他将那封信细细看了一遍,便收起来放到衣襟里。 “可是江陵那边传了什么消息给你?”袭罗丝毫不避讳,开口问了这事。 “爹让我在外调查血玉之事,还让我近来不要回江陵。”沈清秋扶了扶额,这封回信让他有些头疼,他实在是猜不透自己的这位父亲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信中还说原本叫我带着这玉来江都是因为罗家知道了这玉的奥妙,还叫我查清此事。” “那么,沈家是图了这玉的好处?” 沈清秋听了袭罗的话只道: “笑话……我连这玉中有什么奥妙也不知。” “这世间能让人痴迷如此的无非三样东西:情、钱、权。”袭罗冷笑,“这血玉自然不可能与情有关,说是权也有几分牵强,那么最有可能的便是钱财。” “此话怎讲?”沈清秋依然未解,“即便这血玉价值连城也不值得有人为它家破人亡。” “你说这玉通体莹白为何称作血玉?”袭罗反问道,他正欲往下继续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传来喊声。 “五爷——!!三爷给你带了信!”传信的小斯到了沈清秋跟前,给了沈清秋一封信,道,“小的回了沈家,老爷看了五爷的信没给回应,倒是三爷给了封信叫小的带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9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心中疑惑,面上并未表露,遣了那小厮离去,才拆了沈清霄的信读了。 那信上只写了一句:勿回江陵,还望五弟珍重。 沈清秋将那信揉了揉握在手心,站在原地踱了几步,想了想才对袭罗道:“借一步说话。” 这两人进了屋,沈清秋立刻点了蜡烛将那两封信都烧了。 袭罗看着沈清秋的动作不解:“何必,两封家书罢了。” “江陵定有事要发生,爹和三哥给的信都叫我勿回江陵。”沈清秋心烦意乱,深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无法平静下来,“他们定然不希望我回去碍手碍脚才给了我信,叫我珍重……珍重……呵……”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想烧了那两封信,心里才好受些。 “如今我定是不能再回去妨碍他们,爹叫我查清此事,这又谈何容易。眼下毫无线索,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倒也并非如此。”袭罗看着沈清秋,“我先前说过‘这玉通体莹白为何要叫血玉’,心在想来,一是因它而死的人太多,这是块预示着血光之灾的不祥之物。这二么……” “你若信得过我,便将玉交与我看看。” 沈清秋自然相信袭罗,二话不说便将玉拿了出来。 袭罗接了玉,又握住了沈清秋的手腕拉到自己跟前。沈清秋只见到袭罗微微一笑,将唇凑近了他的手指,就在他以为接下来要发生点什么事情的时候——指尖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包裹了,还没到沈清秋意识到是怎么回事紧接着一痛。 “好了。”袭罗看了沈清秋被他咬得冒血的指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放开对方的手腕,而是拉着对方的手在玉的表面擦过,指尖上的血就这么涂到了玉上。 br 沈清秋后知后觉地想起袭罗刚才的举动,他竟是一时想歪了,自惭之时却发现那玉上的血不见了。 袭罗用力地挤了挤沈清秋的指尖,更多的血冒出来滴在玉上。这一回沈清秋看得清清楚楚——那玉竟像土壤一般一点一点将血吸了进去,最后不留下一点痕迹。 袭罗又挤了两下,待到没那么多血冒出来了,便凑到嘴边吮了一下道:“你看玉上有什么?” 沈清秋还在贪恋刚才的触感,袭罗在他耳边说话也似没听到一般的浑然不觉。 袭罗只能凑到他耳边说:“回神了。”他这才尴尬地咳了一声,去看那块吸了他血的玉。莹白的玉璧上竟然显出了细小的红色文字,但那些文字毫无关联,纵使连在一起也毫无价值。 “把罗简的玉也拿来,两块拼起来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沈清秋照着袭罗的话做了,他将罗简叫来,用刀子划破了他的手,将血滴在了他的那块玉上。沈清秋之所以这么做,大半是因为不愿意袭罗把刚才对自己做的事情在罗简身上如法炮制一番,即使罗简只是个毛还没长齐的孩子。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罗简那块也一样显了字,可两块拼在一起仍是看不出什么端倪。这下两人都没了辙,反倒是年纪最小的罗简道:“既然沈家罗家都有玉,说不定这玉根本不止两块,还有其他的呢?” 罗简说的的确有可能,可天下之大,又要去哪里找其他的玉? 血玉的线索便断在了这里,沈清秋也没了法子。 晌午的时候,高翔背着他的大包袱出现在了镖局的内院。沈清秋初见高翔时他便背着这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因此特别留意了此人。 高翔没到多久,罗简便黏了上来。高翔是他救命恩人,罗简更是将他当成了亲人,马上就把血玉的发现告诉了他。高翔听后,看着沈清秋探究的目光,也知自己一个外人,知道了这样多的秘密的确叫人不得不防,便道:“沈公子想问高某什么?” 沈清秋被看穿了心事也不假惺惺的做戏,道:“我知高大哥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定不会是什么贪图血玉的鼠辈。只是如今你与沈、罗两家血玉之事牵涉太深,若是知根知底一些也叫人放心。” 高翔听了沈清秋的话一顿,隔了一会儿才说:“我高某人不过是长安城里会点拳脚功夫的莽夫……那点往事说了也无妨,还望各位不要笑话。” 昨日高翔说了二十年前那起赫连天辰的案子,沈清秋想他知道的如此清楚定与当年那事有些关联。高翔也不避讳,他将随身带着的包袱解了,露出里面的一块木头。那木头质地极好,只是中间的部分有些开裂了。沈清秋识得此物,这块开裂的木头正是一块上好的琴木。 “此乃我心上人尚未制完的琴。她是赫连的表亲,也是身份尊贵的大小姐,似我这等莽夫也是高攀不起的。当年赫连天辰出了事,她虽是表亲也逃脱不了帝王的愤怒,一同被带进大牢择日问斩了。” “这琴本是我向她求来想要留个念想,可谁能想到她最后也没有做完。原本好好的一块琴木,却在慌忙之下被摔在地上,就算日后续上琴弦也只能发出暗哑的破音,可即便如此这二十年来我还是带着它走遍了大江南北……” 高翔将他这般漂泊的缘由说了,沈清秋知道自己揭了人家伤疤,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反倒是罗简哭得淅沥哗啦。 用过了午膳,袭罗却轻轻在沈清秋耳边说:“你可记得赫莲真此人?” 沈清秋听了这个名字浑身僵硬——他可是没有忘记,当初他在苗疆可是把那人的名字错当成了自己的。如今听到袭罗再次提起,最先感到的是尴尬,可他转念一想便觉得其中有蹊跷。 “赫莲真,赫连……真,莫非他是……!” 沈清秋一点就通,袭罗也乐得自在,笑道:“值得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我竟然忘记设置发表时间了这不科学= =!! ☆、一七 当年赫连天辰得到过血玉,许是知道些什么的。只可惜得了血玉的人家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先是长安赫连一族、再是江都罗家,通通落得家破人亡。沈清秋忽又想到他们江陵沈家,但他旋即便把这个可怕的念头压了下去——不会的,有他父亲和沈清霄在,沈家怎么可能会出事? 对于赫莲真此人,沈清秋恐怕是四人中最为熟悉的了。赫莲真六年前尚在江陵,沈清秋那年离开江陵往巴蜀拢月去的前一晚还在他那里与他喝茶。只是沈清秋那一去一年有余,待他回到江陵时,赫莲真已不在了。 如今细细回想起来,赫莲真此人样貌气质绝非凡品,本以为是妓院调教的好,却没想到是他出生高贵,气质出众,与那些被卖来妓院的穷人家的孩子是不能比的。 “在想什么?”沈清秋坐在房里正想得出神,竟连袭罗推门进来也没察觉,等到对方出了声这才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 沈清秋见来人是袭罗松了口气道:“你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吓了我一跳。” 那口气似是在抱怨,袭罗却毫不在意。 “我本就是如此,是你自己想的太出神连开门的声音都没听见。”袭罗在沈清秋的屋子里环顾了一圈,口中呢喃着,“虽是想到了赫莲真此人,不过天大地大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袭罗当初就凭一个名字走遍大江南北,只为找一个人,现在又要重复一次当年的举动他其实还是有些抵触的。 沈清秋看着袭罗的侧脸,也猜到几分对方所想:“是我不对……” “我说过我不恨你。”袭罗没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我早该想到你与苗疆人的体质不同,林中瘴气会让你记忆混乱,你恢复了记忆当然会想离开。一个人在记忆混乱之时做的承诺怎能作数,你又何错之有?” 沈清秋又被堵得哑口无言,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袭罗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人,怕是再与他怄气。想到这一点,他忽然心情就好了起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0 遇蛊 作者:繁先 “找人的是可先缓上一缓,我出些银子向千机阁买他的消息便是。”沈清秋自知袭罗没有消气,既然对方不愿他提及当年的事,那他便不提,“罗简未死这事定要守住消息,他一个孩子最容易出事。” “那便交由你去办了。”袭罗见他早有准备的样子,兴趣缺缺地说了一句。随后他又在书房里逛了一圈,拿了几本有趣儿的图志离开了 。 沈清秋只好笑笑,也不去管他。 沈清秋是镖局的人,勉强也算半个武林中人,虽然夹在朝廷和江湖之间很难做人,但也是有些地位的。这千机阁是江湖上的情报组织,作为情报组织来说他的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多年之前。如今要找人,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托他们。 可没想到的是,一向办事迅速,又能够保守秘密的千机阁居然也会有例外。自从沈清秋找到身在江都的接头人之后过了十几日,那边也没有再次传来消息,反倒是退回了一张文书,上书:查无此人。 沈清秋气结之余,也不免有些担忧了。罗简早在十几天之前就被他送去和高翔一道。他这里虽说是自家的地盘,但好歹是镖局的内院,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回来此走动,罗简一个黄毛小儿住在此处叫人看去了免不了生疑,日子久了,罗家还有人未死的事自然就会被抖出去。他只好给罗简做了简单的易容,给他换了最普通的装束交给高翔照顾。 高翔初到江都之时就在江都借了房子准备常住,市井的一角多了个普通人家打扮的孩子,也并不会让人生疑。 江都封了十多日的城门,罗家失窃的那些财物却并未追回,县官也不好继续封城,罗家惨案之后的第二十日城门便开了。整个江都又恢复正常,往来商贩买卖不断,好不热闹。那起灭门惨案并未在市井上掀起多大的波澜,更多的人只为自己的生计担忧,来不及去顾忌其他。 袭罗有时会去高翔那儿找罗简,罗简痛失家人,并不像一般小孩儿那样贪玩,而是缠着高翔教他武功好为家人报仇。他虽然才十一二岁,骨骼尚未长成,却是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罗简知道了也气馁,反倒更加努力。好在高翔原本是长安武馆的教头,本就是教人练武的,这十几日来,倒也把罗简交得有模有样。 只是每每看见罗简累的精疲力竭也不愿休息还要再练,袭罗都忍不住摇头。高翔交得到底只是些虚招子,强身健体尚可,真要动手杀人却是不行的,那小孩的眼神虽然沾上仇恨,却仍旧纯净。一想到这样一个孩子日后定会背上人命,袭罗不由地替他可惜。可他没有劝阻,因为他能够明白那小孩的心情——他们很像。 高翔就站在袭罗旁边,看着罗简卖力的样子道:“这孩子执念太重,对于报仇之事如此执着也不知是对是错。”他教罗简武功,袭罗常来旁观,两人有时也能搭上一两句话。 “他若不恨,怎能 忘记那日的痛苦。一夕之间与家人阴阳相隔,那种感觉宛如天崩地裂,只叫人觉得……天下之大,竟无我一人容身之处。”袭罗与罗简遭遇相似,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罗简心中所想,“高大哥亦是经历过失去过心爱之物的痛苦,那种感觉想必不难体会。你若拔去了他的恨意,这小孩儿定活不下去。” “江兄弟也是只身一人?”高翔本以为袭罗是沈清秋的枕边人,但这十几日的相处让他知道事实并非如此。眼前这人之前也是在江湖上漂泊的,只是他看上去过于纤细柔美了些,不像是能够吃苦的样子。 “同罗简一样,一百三十多人未留下一个活口,我那日正巧不在才能逃过一劫。”袭罗闭上了眼睛,似是回忆起了当日的场景,那日所见竟然还历历在目。 从万蛇窟底回到蛊苗苗寨之后,族人或被烧焦或已经腐烂发臭的尸体几乎铺满了苗寨的路,那幅画面如同人间地狱,给袭罗带来的震撼太大。时隔五年,他还是清楚地记得。 “世事无常,江兄弟节哀顺变。”高翔听了袭罗的话也觉得万分悲凉,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见到的场景,复又开口,“恕高某唐突……” 袭罗睁开了眼,不再去回忆当年的惨剧。 “那日我看见你和沈公子……你二人可是……”高翔有些吞吞吐吐,他虽然听说过有些人癖好龙阳,但真正见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是喜欢他,可能也会喜欢其他男人。世人所说的断袖便是指的我这样的吧。”袭罗听了高翔的话并不避讳,不同于对方支支吾吾的样子,他显得十分坦然,“至于沈清秋么,我却是不知道的。他这个人心性不定,将来若是觉得男人腻了说不定就会与女子成亲,再娶个一房二房的妾。我和他的事情,高大哥还是不要过问的好,子遥自由分寸。” 高翔本还准备问些什么,听袭罗这么说也就没有在开口。袭罗在一旁又站了一会儿,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罗简看了又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却摇了摇头,身转离开。 沈清秋在江都呆了二十多天,早已坐不住了。他派人送信回江陵,收到的回信也只是三哥的寥寥几句安好的话。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沈清秋忍了这么多天,终是熬不住了。 袭罗自高翔那处回来的时候,沈清秋正在袭罗的房门前等着。两个人就这样在走道上相见了。 沈清秋道:“明日我便出江陵,以我做饵,将上次的那些人引出来。” 一条路断了,还能走另一条路不是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忘记存稿箱时间……果然是刷副本刷的太high了么 ☆、一八 一八 沈清秋也是说一不二的人。那天和袭罗说了他的想法,第二天就收拾了东西做出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袭罗自然是跟着他的,他二人一同从江陵来此,早就成了绑定目标。 他们并没有带其他侍从,共骑着一匹马出了江都城。袭罗原本是想坐马车或是步行,但都被沈清秋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并不会骑马,只好坐在沈清秋身前,这姿势看起来十分亲密。 高翔和罗简并没有跟来,沈清秋不希望和他二人有过接触的事情暴露。在江都城还算是他的地盘,很多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一旦出了江都他的能力有限,也就不能再保证些什么了。 沈清秋本以为那群人是闻到了腥味的苍蝇,只要他一出江都城便会盯上,因此一路上都十分小心,等着路上突然冲出几个人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们出了江都之后,一路上平静的很,什么事儿都没有。他和袭罗两人同骑一匹马,微风拂面落木萧萧秋景,反倒让沈清秋有种他们是出来游玩的错觉。 沈清秋虽然提出同骑的时候没怀什么好心,但是一路上也不敢对袭罗都手动脚的。他们特意没走大路,骑着马在江都城外的树林里走了好久,然而大鱼迟迟没有上钩。袭罗不禁道:“看来是你这饵不过新鲜,钩子太直,鱼儿不肯上钩。” 沈清秋听袭罗这么一说也觉得没什么面子,不答话,骑着马又上了官道。他们先前这么不设防,想必来人也注意到了。谁都不是傻子,做戏自然要做的像一点。他本来打算着,如果对方还是不出现,他就一路西行往洛阳去。反正沈清霄不让他回江陵,他便去洛阳找成乐。沈成乐常年在外,结识的人自然要比他多,找人的事情和血玉之事托他去办也未尝不可,不论如何都比待在江都要好得多。 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两人在半道上停了下来,草草吃了些东西又继续上路。这样颠簸了一天,到了日落的时候他们到了江都城旁的临川境内。当夜他们在临川的客栈住下了。 临川是个小地方,客栈生意冷清,他也没有理由只要一间房,只好分别要了单间。入了夜之后沈清秋很快便睡下了,他往日不该如此大意,但今夜却十分特别。朦朦胧胧之间似乎闻到了什么香气,沈清秋暗道不好,连忙屏息,可惜他发现的太晚,已经吸入了不少,很快就晕了过去。 下药的人进了房间,在里头翻了了很久,待摸到沈清秋的床上也不见血玉踪影。他又搜了沈清秋的里衣, 终于摸到了一块质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果真是要找的那块。 那黑衣人正准备了结了昏睡中的人,只听到破空之声,接着他的额头一疼,有温热的东西流了下来。 袭罗开门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人拿着明晃晃的刀子准备结果了沈清秋,情急之下随手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向那人砸去。他也闻到了那迷香,可惜他不同于常人,那种会使人昏睡的迷香对他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他的房间就在沈清秋隔壁,而他天生感觉灵敏,很容易察觉到异样。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对这公子哥情深意重的小相公啊哈哈哈——!”黑衣人转身见了袭罗笑道,听那声音,是个陌生的中年汉子,“你就这么想送死?那我便先杀了你再送他与你黄泉相见!” 袭罗天生就长得好看,但举手投足之间毫无媚气,决计不会被误解,眼下居然被当成相公也不知道是夜里看不分明,还是那人没长眼睛。 对方出刀的速度很快,袭罗不会武,纵使能看清也躲不开。那人第一刀就劈在袭罗的肩上,这一刀深可见骨,换了普通人早就痛的倒地不起,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不过袭罗当然不是一般人,那一刀对他而言是极痛的,但是并不致命——即使是在他的心口处捅一刀,也不能杀死他。 那人显然是没想到这一刀没能砍死对方,疏忽之间竟叫袭罗反手掐住了他的脖子。袭罗的力气极大,此刻虽是反手也能听见那人的脖子被掐的发出的嘎吧的声音。但对方终究是在刀尖上舔血的武林人士,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被掐死。那人弃了刀,铆足了力道使劲儿一踢,正中袭罗的肚子。 袭罗被这一脚踢得赶紧松了手,那黑衣人本想借此机会反击,但也隐隐觉得袭罗的不对劲。 好在血玉并未被对方夺回,黑衣人摸了摸怀里的玉,心下稍定便准备翻窗离开。 袭罗定不会让他如愿,他伸手又拿了桌上剩下的两个杯子,往那人的膝弯处砸去,那人立刻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1 遇蛊 作者:繁先 黑衣人只当袭罗是个毫无武功的小白脸,岂能料到他行事也能这般果断狠辣。直到袭罗二话不说拿起地上的刀朝他脖子上劈过去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般慌忙回避。 两个人在室内纠缠了好一会儿,袭罗拿着刀一通乱劈,墨色的瞳仁里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那黑衣人从没见过哪个人有他这般狠历,劈人好比砧肉,一时竟处了下风。 袭罗许是拿着刀劈累了,一脚将那人 踹到墙上,最后用刀捅进了那人的胸膛。 “好累……”那人的血溅得袭罗满身满脸,他有些嫌恶地擦了擦,接着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躺着的沈清秋,“你又欠我一条命。” 他这话说的极轻,完全是在自言自语。 在那死人的身上摸了一番搜出了一块玉,袭罗将它收好了,把那人还在冒血的尸体又踢远了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虽然还是有些痛,不过并不碍事。 沈清秋尚在昏迷之中,袭罗怕接着还有人来找麻烦,也不敢在客栈多留。可眼下除了客栈还能去哪儿? 袭罗拿了桌上的茶壶浇了沈清秋一脸,接着用力地抽了他几巴掌,那人才迷迷糊糊的有苏醒的趋势。他看了沈清秋躺在床上的样子,眉头蹙起,紧接着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这一口咬完了,袭罗口中已有些铁锈味儿。沈清秋这才因为脸上和肩膀上的疼痛而渐渐转醒。 “袭罗……我……”沈清秋醒来看到的是袭罗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身体的疼痛,以及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杀了人?” “是我杀的。”袭罗侧过身,让沈清秋看到被踢到屋内一角的尸体,“你竟然这么简单就被人下了药,这下大鱼上钩,差点把你拖下河淹死。”袭罗话中大有讥讽的意思,不过这的确是沈清秋疏忽,被骂也是活该。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离开……”迷药的药效未消,沈清秋虽然吸的不多也被一时的疼痛唤醒了,但头却痛得很,有些嗜睡。 袭罗细细看了沈清秋一番,道:“就这么离开?你现在这个样子,跑得了?” “那你要如何?” “上一次是江上,这一次小城客栈,还给你下了迷药……两次都这般小心,定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你,也不叫人知道你已死的消息。” “若是惊动了官府,这事儿就会留下案底,留了线索他们就不会再动手。” 袭罗说罢,转身出了门失声惊叫,那叫声凄惨叫人心头渗得慌。很快客栈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和掌柜小二都被叫醒了,沈清秋看着门外逐渐亮起的灯火,还有越来越响的人说话的声音感叹袭罗还真是有几分心思。 全客栈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要是那群人再想动手不留下一点痕迹定是不可能的了。 房间的门被推开,来人瞧见了里面的尸体不禁唏嘘起来,又看见衣襟因为被搜身而有 些不整的沈清秋,还有他脖子上的牙印。 那小二嘴快,脱口道:“这两位客官不是住的两间屋?先前的那位爷怎么在这间房里被贼人惊吓了?” 那些人看了看袭罗,又看了看衣衫不整脖子上有牙印的沈清秋,一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都一脸了然地不出声了。 沈清秋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张脸顿时黑得如同锅底,直到掌柜的差人给他们重新要了一间房,其余的看过了热闹作鸟兽散之后,沈清秋还是维持着那张脸。 毕竟这样的误会,解释起来也有点难度。 作者有话要说:哦次奥!!晋江这是闹哪样啊完全更新不上!!!我整个人都斯巴达了有木有!!!! 729 —————————————— 貌似现在可以贴了…… 730 ☆、一九 一九 第二天一大早,昨晚的事情就被报到了官府。官府来了人,从验尸到抬走,接着询问,把整个程式走了一遍已到了中午。那人的身份自然是查不出来的,只是他脸上有刺青,也知道是从牢里逃出来的死囚,袭罗虽是杀了人,却一点事情也没有。 反倒是沈清秋和袭罗的那点子虚乌有的事情在客栈里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沈清秋脖子上的咬痕还没褪,不管衣领怎么拉高都会露出一点点的红痕,半遮半露的样子比不遮还要引人遐想——天知道他身上就这么一个牙印。 袭罗整个白天除了被官府的人叫去问话都陪在沈清秋身边。他身上那件以为昨夜的伤而染血的衣服被换了下来,现在穿的是沈清秋的衣服,他二人身形相仿,因此穿着到还是有模有样的,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富家公子的风范。也许真的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穿着汉人衣服的袭罗半点也看不到苗人的影子,比他原来的样子还要俊三分。 他换下的血衣还在房里,沈清秋见了那件染血的外衬问他:“你受了伤不叫大夫来看吗?” 袭罗听了笑了笑说:“小小的刀伤算得了什么?纵使摔得粉身碎骨我也不会死。”他说完就将自己的腰带解了开,上衣半褪,露出肩膀给沈清秋看。这种仗势又让沈清秋联想到了其他方面,但他知道袭罗没那种意思,自然也不敢胡思乱想。 袭罗肩膀上的刀上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红肿的印子,过不了多久就会消褪。 沈清秋看了那伤只觉得喉咙发干,咽了咽唾沫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了。 袭罗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他掰着沈清秋的的头与自己对视:“我问你话,快答。” 那声音低低的像是猫爪子在挠心,沈清秋听到袭罗这么问,当然回答说是。 “你喜欢的是我的脸,如果哪天我又像五年前那晚上一样,你又要跑了,是不是?”袭罗说着,原本那张完好的脸开始蜕皮剥落,露出里面的血肉,最后半边只留下森然白骨,这副样子和当年在苗疆时所见到的一模一样,“这张脸,你肯定是不喜欢的,嗯?” 脱口而出的那句“是”哽在喉咙里,沈清秋违心的摇了摇头,视线却保持在袭罗的脖子以下,没有再去那张骇人的脸。 袭罗却松开了禁制 住沈清秋的手,“哈哈”地笑了出来,他虽是在笑,沈清秋却知道他怒极。因此他维持着僵硬的动作一动不动,等着袭罗笑够了。 “那你便继续喜欢这张脸好了……”袭罗替沈清秋理了理额上掉出的散发,又轻轻地抚着他脸颊道,“我不会再问,也不会再特意吓唬你。” 沈清秋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只见到袭罗的手掌遮着那半张坏掉的脸,待到手掌挪开,那张脸又似画皮般恢复了原状。他注意到遮着脸的那只手的小指软绵绵的垂着,看上去毫无力气,似是被抽掉了指骨。 “你的脸……手……”沈清秋被眼前的人吓得不轻,一时间说话也不利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2 遇蛊 作者:繁先 “你想问什么?刚才那是吓你的障眼法。”袭罗像逗弄小孩子那样去戳他的鼻尖和脸,“回神了……我说了不吓你了。” “你的小指,怎么了?”沈清秋握住了袭罗的手,“是不是不能用了……”他隐约记得,当初那小指上只是缠着绷带,过了这么多年早该好了。 “指骨是我抽出来入药的,自然是不能用了。”袭罗没想到沈清秋会问这个问题,有些生硬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轻描淡写地说道。 沈清秋听到这话睁大了眼,他不懂所谓的“入药”是怎么回事,仍是追问:“为什么把自己的指骨抽出来入药……谁让你这么做?” “我的骨解百毒、驱百蛊,多的是人趋之若鹜,至于为什么……该问你自己。”袭罗说完,见到沈清秋不可置信的神色不由感到一阵烦躁,甩了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是三哥的蛊,你当初为了解三哥的蛊抽了自己的小指指骨!袭罗!” 袭罗走出了一段距离,但是他敏锐的听力还是让他听见了沈清秋的话,他加快了步子,像逃一样的离开了客栈。他不在乎沈清秋怕不怕他,甚至不在乎沈清秋喜不喜欢他,他只是不想让沈清秋觉得愧疚而可怜他,一点也不想。 那算什么?沈清秋可怜他的话他算什么? 那天之后袭罗没有再主动和沈清秋说话,虽说只要沈清秋开口袭罗必定会答,但沈清秋很清楚的感觉到了袭罗的疏远。他本就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少爷,讨人欢心的事情虽是知道一二,其实却做不来。于是一连五天两个人都是那副要好不好的样子,气氛诡异的很。 沈清秋期间送信回江都,叫高翔带着罗简一同来临川碰面,接着又把刺客的事说了一番,叫那两人有 个防备。临川距离江陵并不远,信送出的第二天高翔罗简两人就来到了信中提到的客栈。 沈清秋的打算没变,仍是西行往东都洛阳去,路上做饵诱对方出来好抓个活口问出点消息来。这么一来,留罗简在江都常住其实并不明智,于是他便趁着这个机会带上罗简去洛阳,罗简要走高翔定是要跟着一起的,这样一来就凑成了现在四人同行的局面。 四人碰头之后在客栈歇息了最后一晚,他们雇了一辆马车,第二天一大早就上路了。一路上与意料之中一样十分平静,那伙人失手了两次又被袭罗这么一闹在官府立了案,按照他们似乎顾虑颇多的立场,沈清秋暂时是安全的。 从临川到洛阳坐马车也要花费将近月余的时间。路上袭罗和罗简走的很近,袭罗比起长相粗犷性格也非常粗糙的高翔更容易接近罗简这种少年。罗简即使是在赶路的途中也会抽空练武,坐在马车上时则是专心的看高翔的拳谱。罗简很少再哭,比起一开始见到的时候他变得十分寡言少语,十一二岁的少年因为恨眼中染上了戾气,清澈不再。 袭罗在休息时教了罗简几个简单的蛊术。那种蛊术全是袭罗捉弄人的小把戏,全然伤不了人,但还是让同行的三人有些头疼,毕竟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冒出来许多虫子也让人很倒胃口。不过也亏了袭罗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罗简也能偶尔露出笑脸。 “若是他还有亲人在世,看见了定会谢你。”沈清秋看到罗简脸上淡淡的笑意对袭罗这么说道。 “我只是不想让他除了恨什么也没有。”袭罗其实没有并没有多少表情,但他不说话的时候嘴角是微微上翘的,看上去就像在微笑一般,“不能忘了恨,但恨并不是全部,我是想让他记住这个……” 进了洛阳城郊的时候已入了深秋,周围万物萧条的样子也难以叫人有个好心情。沈清秋听袭罗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有几分悲凉,对罗简更多了怜悯。 袭罗看着沈清秋脸上微妙的表情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轻声提醒:“他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 “不要去怜悯他,更不用来怜悯我。” 沈清秋忽然有一种预感——有些话现在不说,也许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袭罗……”或许是被这种预感驱使,沈清秋这一个月来第一次抱住了袭罗,他们很久没有如此亲密的姿势了。 “我不是怜悯,我是喜欢你, 也许真的是因为这张脸……不过,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点开更新界面很痛苦……不过还是可以更的 85才能完全修复jj你好歹是个大网站好意思么【捂脸】 ☆、二〇 “我不是怜悯,我是喜欢你,也许真的是因为这张脸……不过,我现在是真的喜欢你……”沈清秋与袭罗相处了有些日子也知道他并不像看上去那般心冷,因此这会儿虽然袭罗的脸色并不是太好沈清秋也大着胆子抱着对方不放,“你答应我好不好,袭罗?” “胆子倒不小……”袭罗整个人被他圈住,听见沈清秋的这番话不由地瞪着他,无奈沈清秋不吃这一套只当他是纸老虎。 被沈清秋那样缠了一番,本想挣开的袭罗只得作罢,无奈道:“你要我答应什么?” “我们,我们就像过去那样。”沈清秋依旧不放手,“那时候在苗疆你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当年在苗疆的袭罗如同未经雕琢的璞玉那样单纯,明明已经活了那么多的年岁眼神却清澈如孩童,沈清秋三言两语就骗得他真心,袭罗对他可谓百依百顺,甚至不惜自己抽了指骨给他三哥驱蛊,当年的袭罗的确对他好的过分。 “像过去那样……?我现在怎么了?”袭罗反问。五年时间对于袭罗并不漫长,不过沧海一瞬。但这五年他经历了蛊苗惨剧,又在中原四处飘泊,五年前那什么都不懂对着外物都抱有强烈好奇心的孩童心性都褪了个干净。现在的袭罗和当初差得太多,他不再是好骗的孩子,也懂得世态炎凉、人心险恶,算计猜忌自然也学了不少,如同时光一去不复返,从前那双澄澈的眸子再不会回来了。 沈清秋被堵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才道:“你现在好生厉害,一面说不恨我,不想和我做情人,一面还对我这么上心,叫我心痒得很……”他现在完全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大不了就是落得袭罗负气离开的下场,沈清秋自然把心里想的全倒出来了。 “你倒是学会把自己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袭罗听他说完,轻轻回抱住对方,笑道,“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你,你想让我像当初那样对你好那是在做春秋大梦!” 沈清秋听了连忙抱得更紧,袭罗没像刚才那样不反抗,而是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的挣开了。这下沈清秋感到了深深的挫败,他竟然奈何不了眼前这人,他若执意自己定是拦也拦不下的。 袭罗虽是挣开了沈清秋,但脸上还是笑意盈盈。他趁着沈清秋失神间的一个破绽将他的身子掰回来同自己相对,而他则就着这个姿势环抱着沈清秋的腰,在他耳边低语:“我本想到了洛阳就同你们告别,不过现在想想,我还是留在你这坏人身边免得你再去 祸害别人!” 一言听罢,沈清秋心下稍定,任由袭罗抱着他,耳边又听到袭罗的声音:“是你先来招惹我,若是哪一天你反悔了……我绝饶不了你。” 马车带着人一路奔向洛阳城,待到四人进了城门,已有暮色——入了深秋之后,天暗得越来越早。 沈清秋并不想太招摇,将马车停在城门口的角落里,四人便走着进了内城。他们走在人较为密集的主道上,此时天色有些暗了,大多集市都已歇了业。纵使想要见识一下洛阳的繁华也得待到明日,但凡事都有例外——在四人皆是漫不经心的时候,前方传来争执的声音。 可能因为是多数人用晚膳的时候,街市上的人并不多,但还是有稀稀落落的人围着看热闹。 待到走近了,那声音便听得更加清晰,正是清亮的女声:“你这厮好生无礼!冲撞了本姑娘却想这么一走了之!”沈清秋和袭罗听到这声音皆是一惊——好熟悉的声音! 原本他们对这事全无兴趣,但听到那声音却忍不住跻身上前察看。罗简和高翔则是退在后面,等着那两人。 在场的是一名穿着苗人衣服的年轻女子和穿着褴褛,蓬头盖面的乞丐。那苗人女子此刻背对着他们,但袭罗却是吃了一惊,流露震惊之色。沈清秋心知袭罗定是认出了那人,他也觉得那人熟悉,但单凭背影却还是想不起是谁。 那苗女骄横跋扈的很,说话毫不客气,几句话便踢了那乞丐好几脚。那乞丐浑身脏兮兮的,苗女也不想再多碰他,只道:“还不快跪下来给本姑娘道歉!” 围观的人虽有些不忍,但谁也不愿去招惹那看起来很厉害的苗女,只是看着那乞丐的凄惨模样不禁唏嘘着,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沈清秋只喜欢看热闹,从不会多管闲事,这事自然也在一边旁观。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3 遇蛊 作者:繁先 乞丐原本捂着头听到这话,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慢慢抬起头看了那苗女一眼。这乞丐虽然又臭又脏,但一双眼睛却生的很漂亮,他的眼睛有些微微上挑,比袭罗的更勾人三分——这样的感觉只有一瞬,眼前这人不过是个惹人嫌恶的脏人,哪里有“勾人”的地方? “姑娘对不住……是我不小心冲撞了你……小人在这儿给你赔罪了。”他说着双膝跪地,给那苗女磕起头来,“对不起……” 苗女低头看了那乞丐一眼,像踢垃圾一样的一脚将那人踢开,复又对周围的人吼道:“你们这群人还看什么!” 完了,这才转身从沈清秋身边走过了,那凶悍的眼神还在他和袭罗之间扫了一番。 最后人群散了只留下沈清秋一行四人,还有倒在地上的乞丐。 沈清秋刚才见了那苗女的容貌,神情也如同袭罗那般惊讶——那人竟是苏瑶! “她是……苏瑶?你不是说蛊苗没活口了吗?”沈清秋心情激荡不能平静,这人的的确确就是苏瑶,当年在巴蜀拢月城给他和三哥下蛊的女人。苏瑶当年的脾气就十分火爆泼辣,想不到一隔五年多反倒变本加厉。 袭罗细想了一番,否定了沈清秋的话:“不,她不是苏瑶。他不认得我,苏瑶是蛊奴,就算失了记忆感觉到我在身边也该有所察觉……更何况,苏瑶五年前就死在了苗寨里,我见过她的尸体,不会错。” 沈清秋不语,袭罗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道:“刚才应该要拦住她问个清楚,我竟忘了……” “我们先去洛阳分局,耽搁了这么久,成乐也该急了。”沈清秋言罢,高翔同罗简一道跟了上来。 袭罗却没动,他站在原地看了倒在一边的乞丐一会儿,微微皱眉,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他走到那乞丐身边蹲下,不嫌脏似的用手抹了抹那人脸上的污垢。 “踏破铁鞋无觅处!沈清秋你看这人是谁?” 那乞丐脸上的几块污垢被抹去之后五官轮廓依稀可辨,他皮肤本生的白净,现在看来倒显得清秀了几分——只不过那鼻子那眉眼还有那口唇,可不就是他们要找的赫莲真吗? 作者有话要说:我本来想双更……但是被拖去纠结荻花龙渊泽烛龙殿了 ps:明天我去魔都==更新什么的还是晚上这个点放出吧== ☆、二一 四人在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到达位于洛阳的分局时,接了沈清秋书信的沈成乐早在门口候着有不少时辰了。 “小叔,怎么这么晚才到?江陵那里一切可好?婉儿怎么样了?”成乐这几年忙着洛阳的产业,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他虽与沈清秋一般大,却在两年前成了婚,所说的“婉儿”便是他的结发妻子。 “我离开江陵之时一切安好,有爹和三哥在自然出不了什么乱子。”沈清秋没把自己担心的事情说出来,血玉之事成乐有所耳闻,但对他一路上被人突袭两次却是全然不知,沈清秋知道成乐比起那些更关心发妻于是特意又说,“倒是婉儿在江陵想你想的紧,所幸她本就活泼,有贴身的丫头侍奉着倒也没什么事。你为何不接她来此,免得她受相思之苦。” “洛阳不比江南她自小就在江陵长大,何必让她千里迢迢遭这趟罪呢,此时暂且不提了!”沈成乐同沈清秋说了几句话,才注意到他身后已经昏死过去的乞丐,不尤其感到奇怪,“这是?” 沈清秋便将身后那三人都介绍了一番,待指到袭罗时一顿,道:“这是江庭。”复又说:“至于这褴褛之人,恰巧是我要你帮要找的人,没想到却会在洛阳遇到。” 成乐向他们作了揖,看向袭罗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和疑惑,但终究将他们都迎进了门。 赫莲真到了成乐的地界依然昏迷不醒,沈清秋请了大夫给他诊治,大夫却说并无大碍,只不过太久没有进食,又被人伤了筋骨,因此身子虚弱。踢伤他的苏瑶是个女子,又没有习过武自然没什么力道,大夫只开了调理补身的方子,叫沈清秋好好照顾。 三天之后,赫莲真醒了。他醒来时见到的是床帐,缓缓转了转头,室内的布局极为陌生。他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上去干净清爽的很。 他两个月之前离开了长安烈王府,本想往江南琴川去躲起来,可没想到盘缠尽数被人盗取。失了盘缠,他一路上颠沛流离,到了洛阳地界竟落魄的像个乞丐。后来似乎是撞到了人,当时他又累又饿,精神已到了极限,恍恍惚惚的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最后晕了过去。 现在看来,他是被好心的人救了。那人不仅为他安排了床褥,还把他打理的干干净净。赫莲真从床上爬起来,下了地之后在房里走了几步。他的脚步仍然有些虚浮,可能是卧床的时间久了,连走路的力气都不够用。 正当他扶着桌脚走路的时候,虚掩着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穿着绸衫,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只是比起男子的阳刚,那眉眼更加偏向几分女子的。那人看赫莲真下了床,一时有些惊讶。 “我还当你会一睡不起。一别四年有余,你怎会落魄到如此境界?” 听那人说话的语气,似乎认识他?赫莲真略一诧异,但很快就明白了——他在风月之地长大,从十三岁起就不知见了多少客人,认识他的人自然不胜枚举,而他当然不可能一一记下。 “不过半途遭了贼人的道,钱财尽失。敢问阁下是……”赫莲真对自己的遭遇不着笔墨,反问起那人。 “当年江陵一遇,莲真公子果真是忘了。不过忘了倒也是人之常情,我叫袭罗——当然现在在别人面前我是汉人名曰江庭。” “你……”赫莲真一愣,袭罗这个人他当然有印象。约莫四年多之前,他从烈王府回江陵之时正碰上这人来找他。只不过那时候的袭罗一袭苗族盛装,并不像现在这样穿着汉人的绸衫,束着汉人的发髻,如今又见这人竟没有认出来,但若与记忆中的五官相对,不差分毫。 “竟然是你……你穿着汉人衣服,我倒不认得你了。一别近五载,你可找到那个人了?” 袭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顿时想起了沈清秋这人,心头不由地涌上一股甜蜜,笑道:“两个月之前刚找到那人,只是现在是要来找你,没想到这么巧能在洛阳见到你。” “你找我做什么,我一介入了贱籍的倌儿,值得你来找?” “不论身份,找你自是有事要问。更何况你入贱籍之前可是名门望族之后——难道不是吗,赫连公子?” 赫莲真听后一颤,袭罗见了心道:果真没找错人。 赫莲真出身高贵,尽管后来家族没落,他被贬贱籍买进风月之地倚门卖笑也不愿舍了自己的名讳。老鸨无奈之下只好将名字改得女气了一些,读起来虽然没差,可也不再是赫连少爷了。 而他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为了自己尊严的这点最后坚持,在日后提及他时沦为了笑话。他十三岁之后就再不提当年的尊贵荣耀,心甘情愿地留在乌烟瘴气的风月场所。 “果真是笑话!赫连家的人早就死绝了,赫连峥早在当年随着亲母亲父一同去了。”袭罗说出他身份让他又回想起当年的事情。被袭罗揭了伤疤,赫莲真并不好过,语气自然也 不善。 袭罗却只是笑:“我偶然得知血玉之事,听闻当年的丞相赫连大人得过血玉便想问个清楚,只可惜赫连覆灭,仅留公子一人,只好寻你来问个清楚。” 赫莲真听到血玉之后又是一颤,他默不作声,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袭罗,道:“你怎知道血玉之事……你!”这话一出口他也暗道不好,只好接着说:“你别再问,当年我不过是个稚儿,怎会知道那些事。” “他可是醒了?如何?” 袭罗刚出了赫莲真的房门没多久,沈清秋便追着他问了。 “还能如何?他虽是醒了却他死活不肯说,你还能严刑逼供不成?” 沈清秋听了袭罗的话,轻声嘀咕说:“若他真的知道,严刑逼供也未尝不可,他不过是个贱籍,真的死了也没人管得着。” 他天性为人凉薄,若是对着喜欢的人还好说。当年他迷恋赫莲真,就是对方对他打骂也能甘之如饴,可一旦喜欢的感觉淡了,腻了之后可就大不相同了。那人是贱籍,对他来说好比猫狗,只要不经他手,就算是剖心剜肉的事情也激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4 遇蛊 作者:繁先 “哼,你倒心狠。好歹相识一场,何必伤了和气?”袭罗皱眉,他仅在四年多之前见过赫莲真一面说了几句话,那人并不是大恶之人也算良善,他自然不愿动他。 “我不管,我这阵子闲得很,他若是不说怎么解得了血玉的秘密?”沈清秋说着又想到了点什么,亲昵的把袭罗抱在怀里,“不如你陪我,到时我心里想的只有你便也不觉得闲了。” 袭罗不让他在外面这么拉拉扯扯的,稍微使力就挣开了,他看着沈清秋讪讪收回的手道:“你不如去帮着你侄子打理生意,何必去想血玉的事情。莫不成你真信了血玉藏宝一说。” “洛阳的产业全是成乐和四哥在操办,我能帮得上什么忙?何况,那血玉若真的藏了宝便去寻上一寻,有何不可?”沈清秋倒是十分认真,“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我此生为何就只能守着祖业,如果没有宝物,就当是历练也好。” “血玉一块在你这儿,另一块在罗简身上。罗简要报仇,你若是闲的没事不如去找他的仇人,反正你们都觊觎血玉,说不定能在罗简那里找到别的线索。” 罗家十三口人被杀,沈清秋这个沈家人也是凭着两家的交情照顾罗简。但真要说起来的话,他的目的并不单纯,如果罗简没有血玉,他对罗 简可不会像现在这么上心。 袭罗说的不无道理,顺着罗简的这条线也能摸出血玉背后的事情来。可嘴上说要帮罗简报仇是一回事,真的要做就是另一回事了。沈清秋可以养罗简一世,但帮他报仇却是从没想做过的。 “你当真相信我会帮他报仇?我不过是说的漂亮话,报仇这事还是要看他的能耐如何,若是他不小心受了伤,能回来找我我便救他,若是回不来我是不会特意去救人的。” “你这人……”袭罗停下对着沈清秋的额头弹了一下,“原形毕露了。” 沈清秋不甚在意,反倒抓着袭罗弹他额头的手道:“那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喜欢你喜欢的紧,你对我也要一样,可不能嫌弃我。” 袭罗任他抓着,也没有反抗。他看着沈清秋的脸,不由想着,若是哪一天他腻了,对他是不是也会一样绝情。这样想着,他眼神变得有些哀伤,沈清秋却未曾发现,见袭罗不反抗开心的抱着他搂住,接着又亲了一番,这下被他得了手,沈清秋笑的像只偷吃的猫儿一样。 ☆、二二 沈清秋不甚在意,反倒抓着袭罗弹他额头的手道:“那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喜欢你喜欢的紧,你对我也要一样,可不能嫌弃我。” 袭罗心道他怎会嫌他,到时眼前这人,虽是对自己身份略知一二,但不知见到他“那时候”的样子又会如何? 沈清秋这人喜美色,这本就是人之天性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人更加执着于此,那日见了袭罗的半张鬼脸便吓得逃走。纵使他对自己有情,也不过尔尔罢了。袭罗自然是清楚这一点,只不过这全是他自己忘不了那人,他对沈清秋千般宠溺万般忍让都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情”字。 很多时候——袭罗回忆起十分久远事情的时候,他总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变得太多,全然不似当初那般。 袭罗最初并不像现在这么类人,他初生之时不过是徒有其表——虽是人的皮囊,但内里却是和人不同的。蛊能夺人性命,也能救人,但说到底也不过是没有思想只知道繁衍生存的虫子,自然及不上万物之灵的人。 戮欺的亲子夭折,但肉身并未毁,戮欺先是将各种毒蛊放入还是婴儿的身体中,又用至阴的尸油炼制,原本只是试验人鼎的法子,却不料他这孩子体质特殊,那些蛊虫入了体没有将蛊鼎蚕食殆尽,反倒在蛊鼎里安了家,最终竟让死人复活,还在短短几天之内让一个婴儿疯长,成了十八七岁的美少年。 但说是复活其实那身体还是个死人,只是原本还没死透,让蛊虫鸠占鹊巢罢了。虽然看上去肤色正常,也隐隐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和心跳,但这些人还活着的征兆不过是蛊虫不让肉身消亡而保持的最小限度的活力。 戮欺是个喜欢探索创新的人,他不愿因循守旧,又一心想做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叫后人膜拜敬仰,这才离开蛊苗在万蛇窟底定居。那孩子肉身的变化叫他又惊又喜,他欣喜的开始研究这变化,又在自己身上做了不少的试验。此番花了五年的时间,戮欺初有成就,蛊人虽然反应迟钝,平日里木木的,却能开口说几句话,也会思考些简单的事。 戮欺本以为这已经是极限,却不料有一日那蛊人突然心痛倒地,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过了一阵才又从老者的样子迅速变回原本的少年样貌,醒来之后的蛊人比以前更加聪慧,若说以前的智能如痴呆,那醒来后的蛊人便和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凡事一旦有了好的开端,后面就容易的多了。蛊人每五年都会历经一次“ 新生”,此后能力越甚之前,最终竟与常人并无二致甚至比起多数人要来的聪慧。但与常人不同,他的身体非常适合做蛊鼎,却完全不用担心被蛊虫反噬,而他的骨和血却和体质相反,因为寄生着万蛊之王,成了驱蛊解毒的灵药。 戮欺称那孩子为“袭罗”,寓意为最好的作品。戮欺的方法可以做出袭罗如此完美的蛊和蛊鼎,他本人自然也乐得一试,妄图把自己变得和袭罗一样。但几年尝试终告以失败,袭罗的诞生集结了太多的偶然和必然,戮欺可以控制那些必然,却不知到到底有多少种偶然。也许是当初放进那婴儿身体中的蛊太多,也许是十年间又出过什么事,总之戮欺没把自己变得和袭罗一样保有意识同时鼎与蛊共存,反倒把身体弄得残破不堪,形如枯槁。 自袭罗诞生至今已有三百多年,这期间他经历了无数个五年,无数的衰老与新生。戮欺教他这世间万物万事,却从不与他提血缘亲情,他只当袭罗是他养的蛊而非亲儿子。 戮欺回到蛊苗之后的确做了很多事,苗民甚至为他在蚩尤神殿里立像,戮欺便这么做起了人人敬仰的“神明”,袭罗表面上的身份是戮欺之子,自然也被当作神的候补来景仰。 袭罗虽和当地的苗民十分亲近,但他们大多对袭罗的身份有所忌惮,多是当成神来崇拜,从没有过与他交心的人;外人来到蛊苗多半是为了窃蛊,自然也不会与他有过多的交集,也正因为如此袭罗几乎是虚度了百年光阴,以旁观者的目光看着蛊苗寨数百年来的新旧更替兴起没落。他活的虽久,却只是恍惚度日,对凡事不闻不问,三百年内心智如同初来蛊苗那般幼稚。 当年乌灵玖和他的母亲被赶出蛊苗,袭罗其实是完全有能力阻止的,只是他几百年来总是不作为,苗寨也只把他当成吉祥物,重要的决策全交给神婆决定。袭罗至今还记得乌灵玖离开苗寨之前看向自己的目光,小孩子的眼睛满是泪水,包含着对他的期待。只要袭罗说一句话,乌灵玖就可以留在苗寨,但袭罗只是像个旁观者那样看着,一言不发。乌灵玖的目光从期待变成了绝望,甚至是恨,小孩子的恨十分纯粹,纯粹到让袭罗诧异。 因此袭罗破天荒的离开苗寨寻找被赶出去的乌灵玖,他叫他蛊术逗他开心,但那孩子是个死心眼认定了袭罗是个无情冷心的人,也没有好脸色对他。袭罗本性温和,但体内蛊虫暴动起来却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乌灵玖和他相处久了,也知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碍于他身份尊贵,对他又恨又 怕,虽然他的蛊术是袭罗亲自教导,但他自己天分不足,只学到了些皮毛。 此后数十年,乌灵玖从孩子长大成人,最后成了大叔级人物,袭罗自认同他相处得很愉快,隔三差五就往他那里跑,只是乌灵玖从不当他是朋友,左一个大人又一个大人叫的袭罗难受。乌灵玖可谓是袭罗心目中自戮欺离开之后的第一人,也就是从那时候起袭罗才开始真正变得像个人。如果不是沈清秋的出现,袭罗可能还留在蛊苗隔三差五去骚扰住在生苗地的乌灵玖,他不会经历蛊苗被屠寨的惨案,不会一人来到中原漂泊五年,更不会接触到外界险恶,袭罗还是蛊苗那个清澈无垢的蛊人,不会懂的阴谋算计,甚至去夺人性命。 只是这一切,都是如果。沈清秋出现在蛊苗,恰好被袭罗所救,一个喜色,另一个也有那个资本,于是接下来的事事情仿佛理所应当。沈清秋招惹了袭罗,袭罗就这么喜欢上了对方——他从未接触过那种能够将人吞噬掉的灼热情感,即使沉入寒潭也不能使那种热度消褪半分。那是和乌灵玖在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叫袭罗对沈清秋全无恨意,叫他心甘情愿跟着那个人以身犯险。 只一个“情”字,就让袭罗变得如此矫情。 “在想什么呢?”沈清秋见怀中那人走神,出声提醒道,“就是因为走神才让我抱着你?” 袭罗立刻收了思绪,如往常一样挣开了对方的怀抱,笑着解释道:“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我没把你带回来会如何……不过,终究是我白日做梦,那件事情既已发生早就无法挽回。” 当年那件事情是扎在袭罗和沈清秋心头的一根刺。虽然沈清秋自认蛊苗惨案和自己并无瓜葛,但他当年将袭罗推下洞窟却是事实,也许正是因为袭罗不在,蛊苗才会被屠得这么干净。沈清秋也想过,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又会如何? 如果沈家像罗家那样被灭门,沈清秋绝对做不到袭罗那般淡然,也无法像罗简那样立誓报仇。沈清秋这人看重血缘亲情,对旁的事情都不在意,可能正是因为对于亲人的过分在意和依赖,一旦那些人全都离他而去,看似早就能独当一面的沈五公子会骤然垮掉。 沈清秋说不出话,原本那些腻歪的甜言蜜语都说不出口,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道歉,重复着毫无意义的话。 “你何必如此,我说过不怪你。” 袭罗那张脸真的好看到过分,沈清秋 看着那张脸,像是被迷惑了那般。他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废话好多……写着写着居然就一章了这不科学 下下章新篇开始,剧透一下沈家马上就要遭遇e了 ☆、二三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5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早已坦言他不会插手罗简的恩怨,袭罗却心软,时常去看他练功——高翔早已倾囊相授,接下来全靠罗简自己领悟,因此到了洛阳之后他平日里都在出行在外,很少陪着罗简一起。 袭罗便像还在江都时那样坐在一旁看,他虽不会武,但比一般人都来得耳聪目明,也能挑出他的错处来。但他知道,高翔的那些招式无论罗简练得再好也不能助他报仇。高翔原本在长安是武馆的教头,他的功夫只为了强身健体,亦或是助人行走江湖能少些风险,用来杀人是完全不够的。 杀害罗简一家的人武艺高强,可能地位更加不凡,罗简要是真的想报仇恐怕还得另辟蹊径——所以袭罗像当初对待乌灵玖那样教他蛊术。 只不过他教乌灵玖是为了让他能在生苗立足自保,而教罗简则是为了让他方便杀人。纵然是如此,袭罗仍旧一点负担都没有,世间世俗礼法善恶对错,在他眼里都没有任何意义。 袭罗提醒道:“你学了这阴损的东西,切不可声张。” 中原不比苗疆,朝廷不准异术害人违者斩,况且朝廷不管这事大有一帮自称武林正派的人,罗简若真的用袭罗的方法杀了人,一定会被套上“魔教妖人”的高帽子。 “我定将手刃仇敌,这蛊自然不会去用的,你何必教我。”罗简嘴硬,却听袭罗说了句“你不想用又何必答应学,即是学了一定是要用的”之后闭了嘴,一张清秀的脸皱成一团,像是很难过的样子。 “我只教你这一种,用不用都在你。”袭罗揉了揉那罗简的头发,像极了爱护孩子的大哥,“只愿你早日找到凶手报了仇,好叫自己安心。” 袭罗说完这话,抬头就看见赫莲真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二人。 “赫连公子真是好兴致,也是来看小简练武的?”袭罗看着那人笑道,说话间已走到了他面前。赫莲真醒来之后对于血玉之事不吐一言,沈清秋顾念他背后的势力迟迟未动他,于是他就在这里住了下来,只是平日里都闷在房里,极难见到。 “在房里待得有些闷,出来走走罢了。”赫莲真早些年也是名倌,现在虽然年纪大了,身体也完全长开了,但看上去还是略显单薄缺少男子的阳刚之气,只是脸部的线条变挺,整个人看起来俊逸多过秀美,年少时的柔美几乎都要消失不见了。倒是袭罗这几年来一点没变,还是一张惹人犯罪的女人脸。 “的确 ,整日待在一个地方都是会闷的,即使出去走走也不会改变被囚禁的事实。赫连公子何不一一把知道的都说了,不再让枷锁缠身?” “血玉害人不浅,我少说一点就少作些孽,你何必追问不休?”赫莲真说着,又露出些许颓然的神色来,道,“何况这天地之大,早就无我容身之处,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血玉的确是害人不浅,我们从江陵到洛阳也不太平,江都罗家也是因为这玉而灭门。只是你说或不说,依旧有人前仆后继的去找血玉的奥妙,我们早就身陷其中,谁也躲不掉。”袭罗言下之意是告诉对方他的几句话并不会改变什么,不如说出来叫大家都省心。 “我说过我会守口如瓶。”无奈赫莲真油盐不进,当真打算缄默不言。 到了晚间,沈清秋像往日那般又来缠着袭罗。他们这几日夜夜同床共枕,虽然未作出出格的事情,但沈清秋明着暗着的试探不少,只可惜袭罗是个不解风情的,对于那种事情根本没有多少兴趣。再加上他是蛊人体质,“那种方面”的感觉也不像一般男人那样好撩拨。因此试了几天他们晚上能做的真的只有睡觉的表面意思,纯洁到不能再纯洁。 沈清秋夜夜和他亲近,耳鬓厮磨却不能挑得对方情动,偶尔乱动乱摸的爪子也都给对方给揪了下来。这种情况只好感叹:袭罗果真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好商量的好好先生了。 “他若还是不说,你就准备像现在这样一直关着他?”情人间亲近的时候却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袭罗可能也是上天入地第一人。 沈清秋听了自然不高兴,但也只好顺着袭罗的话答道:“我几时关着他了,他若想走我也不拦着!只是他身无分文,出了这儿的门便无处可去,只好过回乞丐的生活。” “他便是给人宠惯了,一旦失了依靠,什么都做不成。”沈清秋想了想才补充道,“他早先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后来却被买去做皮肉生意,只可惜有人护得他身子清白,说到底这人终究是没尝过人间疾苦。他被人护得太好,所以在外头更本活不下去。” 沈清秋说的轻松,但真的说起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没了沈家这面挡风墙,就他早些年那些烂事足够毁他终身。 “我当年去过江陵,找过赫莲真这人。那时候他已不在那小倌馆里,说是让人带去了长安。想必那人就是当年保他的烈王爷,我们见他时他衣衫褴褛,兴许是从王府里偷跑出来,只可惜运 气不好被人夺了钱财。” “我们不说这事,听了心烦。”沈清秋自然是不愿意想这些,美人在怀,自然是想些风月之事。这样想着,那手又开始不规矩起来。 袭罗当然不会由着他,翻身将那人压在身下笑骂道:“你休想碰我,当然……也别想让我碰你。”他说完这话又在沈清秋耳边暧昧的轻轻吹起,弄得身下的人一阵窘迫。 沈清秋不像袭罗那般冷淡,是个正常的青年人,被他这么一弄自然就起了反应,身下那小兄弟颤颤巍巍的站起来,隔着几层衣服咯到了袭罗的小腹。 “你这是怎么了?”时隔五年,袭罗对这事还是懵懵懂懂。 沈清秋心下窃喜,愈发流氓起来,隔着衣服用那东西磨了磨对方道:“我下面不舒服,你用手揉揉……” 袭罗脸色一红,顿时想起当年在苗疆的那晚,只觉得做那事淫jjwxc秽不堪,立刻从沈清秋身上下来起身站好,说了句:“你自己解决去!”之后便毅然离开了。 来到洛阳已有数日,沈清秋沈成乐也与江陵本家互通了书信,沈老爷子和沈三爷给他们的话依旧是好好呆在外面,切勿回江陵。只是成乐思念妻子,他常年在外,能与妻子见面的时间少得可怜,这两年沈家在洛阳的生意渐渐做大最终站稳了脚跟,手头上的事情也能缓上一缓,本想抽出一两个月的时间赶回江陵陪伴妻子,却因为长辈的一封信断了念想。 沈清秋看过那信劝道:“三哥不是说可以让婉儿来洛阳常住?你常年在此地,一年也回不了几次江陵,婉儿虽身体不好,来了这儿若是好好调养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大可不必担心,况且你不在婉儿身边她在江陵过的也不甚开心,将她接来岂不是更好?” 成乐思前想后,也觉得他这小叔说的有几分在理,如今洛阳情势稳定,的确可以接婉儿过来了。他心下确定了这事,便立刻差人着手去办了,对于自家祖辈父辈的异状也并未在意。 “小叔,你带回来的人……我前些日子查过了。”一切事情办妥,成乐自然想起了沈清秋来此的初衷,人虽然是不用帮他找了,但找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要打探清楚。 “哦?你查到什么?”沈清秋对于赫莲真的了解还停留在五六年之前,至于现在的赫莲真他却不清楚那人底细。 “这人的来历不明,只知道少时被卖到江陵做倌儿,六年前他被人赎出,改了贱籍带回长安, 那人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烈王爷。” 这一段沈清秋略知一二,便由着成乐继续说下去。 “烈王爷对他极尽宠爱,这几乎是长安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了。这烈王爷与他相交甚远,据说六年之前先皇还未驾崩,他还只是个皇子的时候便偷偷去江陵看他,人人都道赫莲真是烈王爷的男jjwxc宠,不过么……”成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假咳一声,恢复了正经的语气,“这也是人家房中之事了……只是我们现在这么留着帝王家的人终是有些麻烦,还是早些将他送走来得好。” 沈清秋沉吟,他虽是对血玉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感到不甘,但就这么囚着那人也不好,用刑当然是不可以的——这样想来,也只能放了他。 “那明日便给他些银子放他走吧,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成乐不解:“究竟为何执着于血玉,沈家不缺地位财富,要血玉做什么?” 沈清秋看着沈成乐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成乐和他不同,凡事追求稳妥。那块玉真的可以迷惑人心,至少沈清秋现在已经把它看的极重,除了袭罗,任何东西都不能同它相比。 他这时候自然没想到那块血玉究竟能掀起多大的波澜,直教人几十年后回忆起还唏嘘不已。但若叫他提前知道了,便也就没了日后的他。 ☆、二四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6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的态度转变之快让人乍舌,做起事情来当然也干净利落——赫莲真拿了当盘缠的银子,第二天一大早就被人连轰带送的弄出了镖局。 赫莲真临走前回看了一眼沈家镖局,只觉得那宅子虽大,住的人却太少,叫人心里空落落的。那宅子透着一股不祥的死气,让他联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出赫连府的时候。当年临走时他年岁尚幼,却也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如今近二十年过去,又是相似的情景——只是此时物是人非,事却未休。 赫连家当时和其尊贵,就那块小小的玉珏惹来杀身大祸,就是这么一块东西,时隔二十年依旧余威不断,但凡听到一点点风声的都千方百计的想要知道那玉的奥秘。赫莲真想到此处,不禁觉得悲怆,这玉毁了他一门九族不够,至今都在害人。 玉佩害人之说自然不可信,玉本无罪,玉中的秘密自然也无罪。之所以会害这么多人命丧黄泉,全因人利欲熏心,贪念太甚,只是想得通这一点,也愿意承认这一点的人太少。 内心再过感伤日子一样要过下去,赫莲真买了匹马,又置了些干粮和水,趁着早市离开了洛阳。他从长安逃出来已有一个月,这下没了沈家这块挡箭牌,很快就会被那人找到。眼下只好乔装改扮一番,再找个小地方落脚。 赫莲真刚出洛阳城没几里,正打算着以后的日子,却见到城郊树林里有一人骑着马,慢慢踱着停在了他面前。 那人一身锦衣华服,衣料是进献宫廷的上好的蚕丝,白底红边,上面绣着祥云纹,一看便知此人身份尊贵无比。 赫莲真岂会不认得他? 这个一双桃花眼,却不苟言笑,不怒自威的男人,赫莲真怎么会不认得? “叶景修……烈王爷……”他喃喃道,四肢仿佛都被束缚住,把他钉在原地动都不能动。 华服男人看着他莞尔一笑,薄唇轻起道:“峥儿,江湖凶险,快随我回去。” 兜兜转转,赫莲真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视线之内。天下之大,到处都是牢笼,这句话果真一点没错——只要叶景修不死,哪里都是牢笼。 送走了赫莲真这尊大佛,这玉的线索算是彻底断了。沈清秋闲了一段时间又不好回江陵,便接了洛阳的生意。 洛阳由他四哥和成乐打理,不过沈清秋来的时候他四哥接了镖去了龙门,各种事务都落到了成乐身上。虽然 这段日子镖局已在洛阳一带站稳了脚跟,但成乐一人处理起来还是有些疲累,适逢要接侄媳婉儿来洛阳常住,于是沈清秋才帮衬着成乐处理些事情。 婉儿到了洛阳之后,成乐便整日陪她,交到沈清秋手上的事情也越发多了。这么一来,他与袭罗相处的时间便大大缩水,只是男人和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矫情,沈清秋不在身边,袭罗便陪着罗简,教他些苗疆异术。 转眼深秋已过,洛阳的天气一天冷过一天。高翔几日前拜别了沈清秋等人,离开了洛阳,罗简对他不再依赖,而他一身武功早就尽数交给了对方。罗简已经不需要他陪着,他也就没有了再留下来的理由。罗简在高翔离开之后也留了书信说要去江湖闯荡,不愿再留在镖局。当时为了血玉屡次追杀沈清秋的人在没有出现。 随着罗简的离开,罗家的灭门惨案、血玉之事、还有要杀沈清秋的神秘组织全都淡出了沈清秋的视线,回想起来仿宛如隔世,显得那么不真实。他每日忙碌于案牍之上,罗简一走袭罗也没事做,便留在书房里陪着沈清秋。 十二月中旬,洛阳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这场雪下的又急又猛,第二天晚上才渐渐停了。城郊那些贫苦人家买不起冬衣和炭火,一些老的病熬不过去,隔天早晨便再也没醒来。冻死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人还在生与死之间挣扎,被贫困。饥饿与寒冷折磨。 转眼到了岁末,有钱的大户人家早已置办好了筵席,除旧迎新迎接新年。而穷人们还要再熬几日,等到大户人家忙完了岁末的那些事儿,开设粥棚施粥才不用担心被饿死。待到开春,又是新时节,穷人们总是怀着美好的愿望,期待今年丰收,到了冬天不用再挨饿。年复一年,岁岁都是如此。只是今年的雪下得特别猛,不像是好兆头。 沈家在洛阳也算半个大户人家,只是到了年末,多数人都回家与家人相聚。现在还留在镖局的,算上门徒伙计和家中下人不过寥寥十几人。沈清秋的四哥尚在塞北,偌大一个地方,四个人连一张圆桌都围不起来,同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肴相比,叫人看了心生难过。 沈成乐前几年也是在洛阳和他四叔两个人过的,如今四人一桌已经比往日热闹了;袭罗是苗疆人,苗历本就和中原不同,对于中原的特殊节日自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慨。只有沈清秋和婉儿常年在江陵,几时见过这么冷清的场面,这一顿饭吃的不甚愉快,早早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镖局的大门便被人敲响了。敲 门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一次快过一次,听着就像在催命一般。而那人带来的消息也的确和催命差不多了。 “四爷他回来的时候途径长安……被、被官府的人扣了关进牢里!”那传信的人跑了一天两夜,此时已经累到不行,“老爷在江陵那边也出事了!” “四哥犯了什么事?凭什么扣他?!还有江陵怎么了?”沈清秋从睡梦中惊醒,本有些睡眼朦胧的,此刻却都醒了。 “江陵……老爷夫人还有三爷,大小姐二小姐她们夫婿家都被官府抓了起来,说是、说是他们要反!” “这种事情,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怎么可能做?老爷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三爷四爷还有五爷都是老老实实守着祖业,慢慢做大的?好好的做着镖局生意,怎么会造反呢?”说话的人也急了,有的没的说了一通,竟忘了此番的目的,最后赶紧道,“老爷这是叫我来让五爷你和少爷赶紧离开洛阳!此时来的蹊跷,若是进了大牢便说不清了!” 沈清秋听罢只觉得如五雷轰顶,眼前迷茫一片,脑中各种思绪夹杂一时间不能思考,连成乐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 那传话的见沈成乐来了,赶紧把之前的话都说了一遍,成乐听后也是大惊,比沈清秋的反应更甚,竟晕了过去。这边袭罗和婉儿也是听见响声起来了,婉儿是妇道人家,到了关键时刻竟毫无主见,只是掐着成乐的人中叫他清醒。到时袭罗果断的多,知道这洛阳怕是呆不下去了,立刻吩咐人备了马车,自己则带着沈清秋进了内屋。 “你收拾些东西立刻上路,此地怕是不宜久留,你沈家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要倒霉了。”言罢又出去带话给婉儿让她收拾些细软和碎银子当盘缠,并叮嘱千万不要拿会暴露身份的银票和有官印的银锭。婉儿楞了一下,她第一次遇到这事早就怕到不行,此时只是强撑着,袭罗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听话的很。她一边落泪一边哆哆嗦嗦的去了,脚步蹒跚险些摔着了。 伙计做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门口就停好了一辆马车。袭罗拎着之前的传话人出来了,那人两晚没睡忙着赶路传信,早就累的不成样子,这会儿已经睡死了,这般动静都吵不醒他。袭罗把他扔进了马车里,对那车夫说:“你走正门,出了洛阳城之后往长安的方向走,一刻也别停。若有官兵追上来,你大可弃了马车逃命,我只希望你能走多远走多远。” 袭罗回了门之后婉儿和沈清秋已收拾妥当,成乐也缓过劲来,已经清醒了 。 “我们晚上再出洛阳城。”他看了眼成乐,道,“洛阳城里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藏人不被人发现的?” 成乐想了想点头道:“城北米仓可以躲一躲,还要差几日才施粥,这几天没人会开米仓的大门。” 四人便应了成乐的话在米仓躲了起来。他们走后不多时,官兵就封了洛阳的镖局,那是镖局已人去楼空,只查到早晨有辆马车从城门口出,往西面去了。于是大批的人马都去追赶那辆马车,反倒没有人注意洛阳城内。 待到晚间三更之时,他们躲了巡卫官兵悄悄出了城。城郊三里外的小树林边,袭罗事先安排好的马车正在那儿等着。 ☆、二五 二五 沈家突逢巨变,沈清秋和沈成乐慌乱之间没了对策,婉儿更是惊得脸色苍白,唯有身在局外的袭罗最为冷静。这会儿他们四人成功的出了城,婉儿坐在马车上依然觉得恍惚,仿佛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只盼梦醒。 此番逃难也找不到可信的小厮跟着,如今沈家落难何必让外人也担这份罪呢?没有马夫,驾车的事就交给了沈清秋。离开的时候准备的仓促,马车的内厢并不大,坐了婉儿和成乐两人,在放些包裹已有些拥挤了,袭罗也不横在他们夫妻之间,而是坐到了车外同沈清秋一起。 眼下正值隆冬,夜里行在洛阳城郊外的小道上时,天空竟飘起了雪珠。凛冽的风刮在脸上夹杂着冰冷的雪珠寒意更甚,坐在外面驾车绝对是折磨,他身上虽穿着冬衣,奈何他是江南人,这般冻着也有些受不了。 他本以为袭罗来自苗疆,那里终年无雪会不习惯北地的寒冷,可从入了冬之后袭罗也不曾加衣,眼下坐在自己身边他穿的也有些单薄。只是袭罗脸色正常,唇的颜色虽有些淡也不像是被冻出来的,看来他是真的不怕冷。 袭罗注意到沈清秋投过来的视线,往他身边挪了挪,双手环住他的腰,半个身体靠了上来。做完这一切才说:“还冷吗?” 袭罗身上很温,即使被冷风吹着,双手还是温热的,这双温热的手搭在他的冰手上就有些烫了。沈清秋被抱着顿觉得脸上发烧,只是被冷风吹着一时也看不出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7 遇蛊 作者:繁先 “你贴的这么近,当然不冷了。” 袭罗轻笑了一下,靠在他身边道:“我们先不急着离开洛阳,他们急着找我们只觉得我们会逃的很远,我们不如就在洛阳附近的小镇落脚,等他们四处寻找找不到人再伺机离开。去了长安,穿过龙门过了玉门关我们便安全了。” “不回江陵……三哥,还有爹娘大姐二姐他们……”沈清秋话说到一半也知道这是多此一举。他早该想到,三哥不让他回去就是为了不将他牵扯进来,出了事还能有时间先走一步。四哥那事恐怕是三哥他们还没料到的,按照他们的打算,是希望沈家的年轻一辈可以逃过一劫——沈老爷子年事已高,沈清霄身为长子自然也逃不过。只剩下年岁小些的沈清河、沈清秋以及小一辈的成乐,沈家靠着这些人也不至于断了血脉。 只是沈清秋怎么也想不通,沈家好端端的怎么遭了难。镖局在江湖上也小有名气,虽说横在朝廷和 江湖之间不上不下,可两头都没得罪人,怎么会一下子成了朝廷要通缉的钦犯呢? “是我痴心妄想……可四哥怎么办?”他一想到那人独自被关在牢中,心中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自小与沈清霄亲近,反倒是和他是一母所出的沈清河关系不咸不淡,可即便如此,眼下那人出了事,沈清秋还是一样着急的。 “你若有本事,自然可以去救他。”袭罗冷声道,而后抱紧了沈清秋的腰,“可比起死的你我还是更喜欢活的,你要是去救他,自己也不能活着回来了。所以我会看着你,让你想救也救不了。” 沈清秋听了不再出声,驾着车往西南面的无名小镇驶去。他手上牵着缰绳,心中却充满了不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连夜赶路,第二日破晓时入了洛阳城边的小镇。沈清秋一行四人在镇内的驿馆小住,这镇子不大,但该有的地方一个不少,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他当日就收拾了些金银首饰融了,做成碎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婉儿在马车上的时候就有些不适,下了马车更是吐了几次,成乐请了镇上的大夫给婉儿把了脉,那大夫拍了拍成乐的肩笑着道:“令夫人有喜了,头三个月要注意,有些反胃恶心也是正常的,我给你开些安胎补身的药便可。” 成乐一时间也不知是忧是喜,沈家遭此大难,婉儿又在此时怀了孩子……逃亡路中颠簸,也不知腹中孩子受不受得住。 婉儿怀孕的消息沈清秋和袭罗也立刻知道了,原本他们三个带着婉儿一个女人已经是累赘,这下婉儿怀了孕,更加受不了舟车劳顿和路途颠簸。好在他们准备在这镇子上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也能给婉儿缓一缓。 “这本是好事,是沈家拖累了你。”沈清秋见婉儿一脸为难,出声安慰道。 婉儿听了忙道不是,就算日后的日子再难过,嫁给成乐这件事她一点也不后悔。 沈清秋听后略有些动容,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婉儿的这种心情,他并不能全然明白。 他们来的镇子就在洛阳西南面,毗邻着一座大山,虽然离洛阳很近却因为是个只进不出的死角显得十分偏僻。这小镇叫做胡镇,镇上多数人都姓胡,也有一部分是异姓人,想来原先是氏族部落后来日渐没落又来了外人才发展成小镇的模样。这小镇虽然偏僻,但四周景色不错,加之小镇内平静祥和,平日里也有不少人来游玩,甚至来此常住的也不少 。 沈清秋来这里之后一身华服全数换下,四人套了普通的装束。胡镇外来的住客不在少数,因此他们的到来就和之前的人一样并未引起当地人的注意。几人改了服饰,面容也用易容的物什掩盖过,这使得在朝廷贴到小镇上的通缉令时,并没有人联想到他们。尤其是婉儿,怀孕之后面容有些微妙的变化,仔细看婉儿现在的脸,与那画像上的人相比竟有些变了;而袭罗,他的存在并不为人知,那张通缉令上压根就没有他。 那通缉令上的内容也叫沈清秋了然一笑——上面虽然没有写明,不过沈清秋知道些内情,看过便明了。 沈清秋坐在桌边,手中正握着血玉;袭罗在对面,撑着头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外头飘起了小雪,夹杂着雪珠砸在胡镇的青石地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冬天下雪还开着窗对于畏寒的沈清秋来说并不好过,更何况他的屋里没有烧炭,虽是湿冷,但此刻他正出神,也没顾及到。 “血玉,竟然是因为血玉……就因为在沈家手里,所以沈家就要遭这份罪……”他将那块通体莹白的玉放在手里把玩,“你果真是不祥之物,得了你的人都要倒霉。” 袭罗转头看他,接着伸手夺过那玉,道:“即使如此,你将它丢了吧。”说罢,他作势要将那玉从窗口扔出去。沈清秋却紧张的拉住了他。 “你果真是被它迷住了,要它不要全家性命?”袭罗见他这般反应,将玉收了回来,我在手中用指腹摩挲着道,“罗简临走之前把玉给了我。” 沈清秋眼神一亮,问:“他的玉在你手上?” “不错,他说这玉似有邪气在引诱他,所以把它给了我。他还说‘不用这玉他一样会找到仇人是谁’。”袭罗从自己怀中拿出了另一块,将两块玉放在一起。 沈清秋没接话,等着袭罗继续说。 “我先前没注意到,罗简把玉给我之后,我每日不离身的带着……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这玉……怎么了?”沈清秋听袭罗说到关键之处,有些紧张。 “这不是玉,玉是死物。而它……”袭罗把玉推到沈清秋面前,接着阴恻恻地说道,“它是活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说……后面会有e出现 然后马上要啪啪啪了!!!【鸡冻】 ☆、二六 袭罗把玉推到沈清秋面前,接着阴恻恻地说道:“它是活的。” “怎么说?”沈清秋不明袭罗所指,用手拨了那两块玉几下,也迟迟不见那玉来咬他一口。 袭罗被他的举动逗得好笑,捂嘴笑了几声才说:“现在看起来像是死物,但内里却是活的。” “你还记不记得它会吸血?”袭罗从袖子里拿出了匕首——这匕首本是沈清秋的东西,到了洛阳之后沈清秋用不到便被袭罗拿过来随身带着。 那刀子在奚落手中被翻来覆去的玩,刀刃一晃一晃刺得沈清秋眼睛难受。他当然知道袭罗要他做什么,看着那明晃晃的白刃,沈清秋无奈的伸出手。 袭罗见沈清秋识趣,自是开心,操着刀子一刀划破了他的手掌。那一刀动作极快,割的也不深,沈清秋倒也不觉得有多疼。 手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在玉上,那玉就像海绵一样全数把血吸了进去,等到沈清秋伤口处的血自凝,那玉也吸饱了血,通体显出红色的纹路来。 上次见到那红纹时以为是字,这次的紅纹却比上次要大些,也看不出字的模样。沈清秋盯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异状。 “这……” 正欲开口,却见到那紅纹动了一下,沈清秋以为是自己眼花,那紅纹却越动越明显,最后竟在玉里游走起来。 玉中大约有十几条紅纹,此刻都在莹白的玉内游动,并且互相绞着、啃咬起来。 “最后剩下的那只会破玉而出,成为子蛊,它带我们去找母蛊。”玉内红线纠结成团,袭罗看了一会就没了兴趣,便关注着沈清秋目不转睛的盯着玉内战况的样子。 制蛊的过程袭罗看得多,沈清秋却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玉做的小巧,实则是蛊鼎一般的东西,中原人没见过这种诡谲的东西,自然不得其中方法。袭罗初见那玉时也未留心,若不是后来罗简临走之前把他的那块交给了袭罗,他也不会发现这事。 那玉中紅纹纠结在一起,没过多久数量就变少了,剩下的那些粗如麻麻线,还在互相啃咬。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8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便解释道:“那是在玉中困得太久饿疯了,明日来看,子蛊必已炼成。” “这样看来……母蛊那端就藏着宝藏?”半响,沈清秋才开口。 “你是准备去寻宝?”袭罗一愣,“眼下你自身难保,要那宝物有何 用?” “沈家一夜之间被大落枝头,家财尽毁。祖上留下的产业没能守住……”沈清秋思绪烦乱,他用手背遮住眼前光线,呢喃道,“让我想想吧……” 袭罗站起身,拿开沈清秋的手,弯腰在他额头印上一吻,道:“你若要寻宝,成乐和婉儿定要留下。不过,我会陪着你,直到你人已作古。” 四人在胡镇停留了十几日,通缉令初下之时沈清秋还担心此地呆不长久,谁料十几日来风平浪静,也不见有官兵来此。他心中已有了想法,四个人聚在此处终究不是办法,成乐也知道这个道理,当面对沈清秋说了。 婉儿怀了孕不适宜舟车劳顿,只能留在胡镇等孩子出生之后再做打算,而沈清秋身怀血玉,留在胡镇怕会招来别的祸端。这般商量完之后,沈清秋便在正月下旬离开了胡镇,同行的还有袭罗以及一匹驽马。 沈清秋与袭罗初见时也同骑过一匹马,只是那时沈清秋是为了与袭罗亲近些,那马虽不是宝马神驹也是值不少银子的好马。如今离开胡镇时,身上穿的已不是华服锦衣,□骑的也不过是低价买来的驽马罢了。他们离开时带的银子足够两三年在外漂泊不用担心生计,但沈家已不是从前模样,花销自然是能省则省。 沈清秋原本向往西南走,逃到袭罗的故乡苗疆。只是那血玉生出的蛊虫直指西北,从洛阳往西北近了是长安,再远便到了龙门,若是更远……那就出了玉门关,到了塞北。他便与沈成乐约定,待婉儿生产完,便带婉儿去塞北,沈清秋会在塞北最大的客栈等着他们。 从血玉里钻出的蛊虫质地也如玉那般透着莹白,外表像极了小甲虫。蛊虫喜好鲜血的习惯没变,时不时就来咬沈清秋一口,它欺沈清秋是弱,对于袭罗却十分害怕。不过这也正常,袭罗对于那些蛊虫来说与王没有区别,平日袭罗呆的地方蛇虫鼠蚁都退的干干净净,若非有别的命令,那些东西是半步不敢靠近的。 如此这般,两人一路向西,往长安那处去了。天气虽冷,沈清秋却急着赶路,心下着急倒也不管不顾,三月初就到了长安。 三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沈清秋到长安时天气还未转暖,有些倒春寒的意味。 长安城近在眼前,远远的可以看见高筑的城墙,还有城门上挂着白布条,只是上面的内容却因为离的太远看不分明。 袭罗坐在马上,沈清秋在前面牵马,袭罗面貌姣好,沈清秋 却因为被通缉的缘故易了容,此时的容貌毫无亮点,这样看来这两人倒似落难的主子和忠心耿耿不离不弃的仆人。这几日,那匹驽马已驮不动他二人,沈清秋体谅袭罗便让他骑马,自己步行牵马。 走到城门前不远处,可以看到那白布上的字,沈清秋走在前面,看清了挂在城门上的东西,忽然不动了。 袭罗坐在马上,察觉到前面那人的异状,便往城门上方看去。 阳光有些耀眼,城门上挂着一几具满是血污蓬头垢面的尸体,那些尸体的腰部被捆绳子在一起,有风吹过便在空中摇晃,时而遮住略有些刺眼的太阳。尸体身后还一块白布,上书“沈毅藏玉,心怀不轨,诛其九族,悬沈府恶贼于城门三月,以醒世人。” 城门下来往行人不断,却对上面悬的尸体视而不见,想来也挂了有些时日了,只是因为天寒那尸体才没有腐败。 沈清秋抓着缰绳的手收紧,因为过度用力骨节已经发白,掌心的皮也被磨破,渗出血渍来。他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城门上悬着的尸体,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似乎随时都会爆发。 袭罗伸手掰开了他过分紧抓着缰绳的手,用自己的覆了上去。 沈清秋转头,只见到袭罗皱着眉朝他摇了摇头。他深吸了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那般,迈开了步子。直到走过城门,再也看不到那些被荡在空中的尸体。 “爹、娘、三哥、四哥,甚至已经出嫁的大姐、二姐……他们的夫家,其他有亲眷关系的人……全部都……” ☆、二七 沈清秋这人虽多情,但对于家人却是极为看重的。五年前他为了沈清霄的事一改平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样子,替他四处奔波寻求解蛊之法,袭罗就知道他对家人好过对情人数倍。 袭罗也知道,他有多重视家人,现在就有多痛苦。尽管心中知道沈家人怕是凶多吉少,但亲眼见到他们死后还不得入土为安,反被悬在城门上历经风霜……这情形比知道他们的死讯要难过千百倍。 两人坐在长安的酒楼大堂,周围人声鼎沸,嘈杂得很。袭罗喜静,只是先下的状况容不得多花银子包下二楼的雅间,他便微皱着眉头坐着等小二上菜。沈清秋从刚才开始就没说过话,袭罗看得出来他不好受,只是他也不知怎么安慰那人。当日他回到苗寨见到蛊苗惨状之时,更多的是震惊和愤怒,悲伤之情却不曾有过。 人生生死死,至多不过百年,他在苗疆待了几百年,生死之事见过不少,早已将那些看淡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理解沈清秋的悲伤从何而来。 两人刚刚坐定不久,小二还要过会儿才上菜。大堂人多口杂,袭罗觉得烦闷也只能忍着,这时他却听到一人说道:“这沈家实在是不该,圣上要的东西竟然也敢藏着不交,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是活该。” 顺着声音寻过去,正看见一名穿着军服的汉子喝着酒,同身边的另一位兵卒打扮的人说着话。 袭罗移了视线去看沈清秋,之间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紧紧握着,眉宇间也隐隐显出愤怒之色,只是刻意忍着,当下没有发作罢了。袭罗不语,还是用他的手覆上沈清秋的,希望借着这个举动可以让他平息下来。 “沈家的老爷子胆子倒是不小,当初赫连家的人都没把这事儿给兜住,他竟把这东西藏了这么久……” “若不是烈王爷一直在查当年的案子,沈家倒也不会这么被揪出来。” “烈王爷办事向来是雷厉风行,只是沈家还有几个人流落在外尚未归案,这可把我们忙坏了。” “那些个人都是沈家年轻辈的,想来是老头子留了一手,逮了江陵那帮人,却抓漏了洛阳的。” “那群人倒是狡猾,竟让报信的小厮先上马车,追着那马车跑了一天一夜才发现追错人了……如今已过了一月有余那几人怕是早就跑远了,天大地大,要到何处去抓……?” “大哥莫提这事,我们只是办事的小卒,上头来了命令便奉命行事 !还是喝酒!” 沈清秋听着那两个兵卒的对话,绷紧了身子,最终还是熬不住站起身回了客房。袭罗亦跟着一起,离座前还不忘吩咐小二将菜送到房里。 甫一进门,沈清秋便忍无可忍地一拳砸在了桌上。袭罗关门的时候听见这砸桌子的巨响也吓了一跳,辛亏桌子是上好的黄梨木制的,倒也没塌。 袭罗大抵也知道若是自己亲人方逝,尸体被人悬在城墙上,还要被旁的人说三道四戳脊梁骨想必也会不好受,只是袭罗无亲无故,向来不知亲眷为何物,也不知道沈清秋的痛楚在哪里,不懂怎么安慰他,只能坐在一旁看着。 “袭罗……”先开口的是沈清秋,他从正面轻轻环住了袭罗,将脸埋在他肩窝,“别动……让我抱你一会儿……” 袭罗刚开始被抱住时略微有些吃惊,听他这么说便也放松了身体,还用手抚他的背。 这番温情的时刻持续了一会儿,两人谁也没出声,只是无言的相拥着。袭罗一边抚着沈清秋的背一边踌躇着开口道:“我无父无母,初见戮欺之时他便要我无心无情,此身虽是戮欺之子,但我与他却无半分亲情……所以……” “我不懂的为什么难过。但若死的那人是小玖,我定然会不开心;再一想,若是你死了还被人悬在城门上供人嘲讽唾弃,我定然是气极。” “你难过大抵是因为在你心中,那些人是极为重要的……可你这样,我看了也难过……你若真的看重我、或是心中有我,便别再这样让我难过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9 遇蛊 作者:繁先 “我认识的沈清秋几时会这般狼狈了?” 说道后来,袭罗手上的动作也停下了。沈清秋尚未听过袭罗说这么多话,更何况这话听着倒挺像是哄他开心的,心中不免欣喜。丧亲的抑郁被这番话冲得淡了些。 “你若是心疼我,便与我亲近亲近……嗯?”沈清秋说着,便吻了上去。 袭罗其实并不讨厌这嘴对嘴的事情,相反而很喜欢,先前并不常做是因为他把这事看得极重,而沈清秋但凡与他嘴对嘴亲了一会儿,下面就开始不老实,袭罗觉得后面的事情过于污秽,脏了先前那个美好的吻。 两人唇舌纠缠,缠绵不分,沈清秋被吻到手软脚软才与他分开,吸了几口气又继续这事。这两个人互相搂着抱着,一路从桌边亲到了床上。 袭罗发觉的身子一沉,紧接着就看见沈清秋躺倒在床上,而自己则 把他压在身下亲吻,一时间有种征服的愉悦感,袭罗对这种感觉很陌生,心下疑惑,又发觉沈清秋□紧贴着自己,有个硬梆梆的东西隔着衣料在他腿上磨蹭。 他心知这人又是起了不好的心思,心中虽然厌恶,但也不好像上次那样拂袖离开,便道:“你这色胚,亲你两下就想这样了!” 沈清秋心道:这是天大的冤枉,哪个男人被你这么亲还搂搂抱抱的都没有反应,那他一定是有什么隐疾!更何况他有三四个月未曾发泄过,亲热的时候起了反应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你以为所有男人都和你一样清心寡欲……我都好几个月没有,你这样我当然会……”沈清秋欲言又止,生怕哪里说的过了,惹了身上那人生气。 袭罗这人奇怪得很,不管怎么耳鬓厮磨,做那些亲近事情都很难激起他的欲望,若不是沈清秋还记得当初在苗疆时他有过还算不错的反应,倒真以为他有什么隐疾。 “坏胚!你就这么想做那事?” “我憋的难受,你连用手帮我都不肯,却喜欢到处点火……我是个正常男人,怎会好受?” 这边听着沈清秋的辩解倒有些释然,道:“我天生不喜欢那事,只觉得脏的很……” 沈清秋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又听袭罗继续说道:“不过,你的话倒也不是让人觉得很难过……但我与常人不同,若是你对我做了那事,只怕你受不了……” “你要在上就在上,男子汉大丈夫说什么废话!”沈清秋被他弄得受不了了,脸涨的通红,下面也涨的有些疼了,“那你先摸摸我……下面好疼……都哭了……” 袭罗也不知这是自己被调戏了,伸手碰了沈清秋那处,入手的确有些濡湿的感觉。两人往床铺里滚了一番,面对着面侧身躺在床上。 沈清秋的手也溜到了袭罗裤子底下,找到了那个要命的东西开始动作起来。 两人动作渐入佳境,沈清秋本想着这次总算能随了他的愿,却不料听到推门的吱呀声。 “二位客官,小的在门口叫了好久,这菜可要……”那小二端着菜盘上了楼,在门口敲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便推门进了,谁料却撞到里面的人在做那好事,只消瞄了一眼便知道自己不能多留。 好在两人此时衣着虽然凌乱,但还算完好的穿在身上,也没被人看去。这小二也见过不少那档子事,自 然不会随便伸张。 沈清秋被扫了兴,随手给了小二一点银子,就让他去了。 “小的什么也没看到!二位爷小的这就先退下了!”这小二接了银钱,很快的退下了,离开前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了门。 ☆、二八 二八 两人正进行到紧要的地方,差一点就剥了对方的衣衫□相对,偏偏那小二此时进了房,搅黄了这桩“好事”。 那小二虽是识趣,但大白天的二人也再无兴致做那事,尤其是沈清秋的那东西被那小二这么一吓,就不争气的萎了,个中滋味真是不甚畅快。 沈清秋理了理衣衫,对着铜镜把那有些剥落的人皮面具又仔细的贴了一番,恢复成最初那般平淡无奇的样貌。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着镜中那张脸思忖道:这张脸相貌平凡,他方才就是用这样的去亲那人,那人竟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 “这张脸丑得狠,你也不在意?”沈清秋思索之间,这句话脱口而出。 这话传到袭罗的耳里,只换来一句:“是美是丑,都是你沈清秋。”袭罗说完,侧身看了一眼沈清秋,又道:“我出去看看,你虽是移型换貌了,但终究身形不变,万一叫人看出来了可不妙,便留在这里少露面的好。” 沈清秋应了声,看着袭罗出门的样子,忽然有种小媳妇待在家里等夫婿归来的感受。想到这儿,沈清秋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才不是什么小媳妇! 袭罗喜欢安静,因此很少到街上逛,多数都待在房里足不出户。这几个月带着沈清秋一路西行到了长安,正要北上去塞外,身上的行囊却是完全没变过。他置了些干粮,正准备回客栈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瞄到了一样熟悉的物件。 一支兽骨做的笛子悬在当铺的墙上,只消这一眼,袭罗就认出了这支笛子。 这笛子是多年前苗寨的神婆送他的虫笛,后来蛊苗灭族,袭罗离开的时候一并将这笛子带走了。五年漂泊,遇见沈清秋之前他盘缠用尽,这才把这笛子当了充作路费,没想到当了这笛子之后就遇上了沈清秋,更没想到当初在琴川当了的东西会在这儿再次看见。 袭罗站在门前盯着那笛子很久,后来才鬼使神差的进了店门,向那当铺的伙计询问:“这笛子从何而来?” “我们掌柜的上个月从分铺带回来的,这位……可是看上了这笛子?”当铺伙计说到这儿,从头到脚打量了袭罗一番,袭罗穿的只是寻常百姓的着装,并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但他生的好看,行为举止也不似粗陋莽夫,兴许是个深藏不漏的,那伙计一时也不好确定,只道,“只是我家掌柜的对这笛子喜欢得很,这位公子若是想要掌柜的割爱,银 子怕是少不了的。” 他这话说得中肯,也不得罪人,有钱的自是千方百计的要将这东西买下,若是没钱的也就知难而退了。 “这笛子本就是我的东西,当初我在琴川的当铺当了,如今我要赎回来,又当如何算?” 这当铺伙计也没料到袭罗会说这么一段话,不过他到底是见过点世面的,圆滑的很倒也是对答如流:“我们店有规矩,三个月内当的东西可以赎回,这位公子,您这东西恐怕早就过了三月之期,已不再是您的了,若是想要还需再花银子让我家掌柜的割爱才行。” 眼下正在逃命的路上,袭罗自然是不会乱花银子。这次他见到这笛子,也觉得与它有缘,又是跟着自己这么久的东西,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这便是我叨扰了……我虽喜欢这笛子,却是没有让掌柜的割爱的能力,这便走了。” 袭罗道了别,正欲离开时,却见一名气度不凡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黄灰衣服的小厮。这男子看上去不过三十岁,虽长着一张英俊的脸孔,却并不使人看着无比养眼,反倒给人一种压抑而严肃的感觉。他穿着一袭深红色的华服,领口袖口还有身上都用金丝线勾勒出的华美图案,腰间配着锦囊,那锦囊的颜色花纹都非寻常富贵人家可用,都是皇家之物。 “还请门口这位公子留步。”那人开口道。 店里的伙计见那人来了,有一瞬间的错愕,接着诚惶诚恐的迎道:“烈王爷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小店?可是又要看看那些玉器古玩的物什?” “先不看那些东西。”那华服男人抬眼看了那笛子,又道,“这笛子我出银子买下了,就送给那位公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0 遇蛊 作者:繁先 伙计听见这话,立刻招呼了人,麻利的用梯子扶上墙,将那笛子取下。 袭罗有些诧异,却不露声色的看着那男人。那人像是没注意到袭罗的视线似的,往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接着很快就有人端茶送水上来,还备了小点心。 伙计把那笛子包好了交给袭罗,一面还对他使眼色:拿了东西快走,还要人再送你不成? 袭罗自然也是识相的,离开了那当铺之后没多久,就见那铺子关了门,专心迎接里头那客人了。 先前那人被人唤“烈王爷”,那不就是赫连峥的那个?只是见他这般肃穆的模样,也想不出是那种在家养着男宠禁脔的人…… 而且他刚才怎么会帮自己买下那笛子?袭罗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个所以然,遂又顾忌那人身份,确认了自己身后没有跟踪的人,这才买齐了东西回客栈。 沈清秋在客栈里闷了一天,终于见着袭罗回来,又看见袭罗带回来的东西,也有些疑惑。 “这是……” 袭罗将笛身上缠着的布解开,露出洁白的笛身来,这笛子通体雪白,乃是兽骨所制,底端还有刻有苗文,看着极为美观。 “我路过当铺,看见这东西就将它要了回来。当初在琴川将它当了的时候觉得并无不妥,如今又见到却是舍不得了,只是……”袭罗把他遇到那锦衣男人的事情说了一番。 沈清秋自然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缘由。 其实说起那烈王爷也是有些坊间传闻的:这烈王爷是先帝的嫡子,乃是皇后所出,由叶氏皇帝起名为景修。他虽非长子,但也是嫡系,再加上天资聪颖,若是让他继承大统也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这太子之位先立后废,最后还是选了其他嫔妃的皇长子。按理说被废的叶景修从此应该一蹶不振,就算勉强留下一条命也会失了帝皇恩宠,可实际上,他这太子虽是被废了,先帝待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封了他爵位留在皇城脚下,他的封号就是熙烈,此后别人也就称他一声烈王爷。 后来太子遇刺,先帝年老病重,又迟迟不拟诏书,使得太子之位悬空多时,直到先帝死前才让皇长孙继位,这皇长孙尚幼,最后掌权的还是他叶景修……这兜兜转转一圈,还是回到了之前的样子,谁也想不明白先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事暂且不提,沈家的事多半和那人脱不了干系,你回来时可发现有人跟着?”沈清秋想不明白叶景修此举为何,便转而关心起别的来。 “我在城内绕了许久,没发现有人跟着。”袭罗把那笛子包好了,收到行囊里,“虽说如此,这里终究是皇城,明日就走吧。早日出了关,你就没事了……” 沈清秋点了点头,用过晚膳之后,也和衣睡了。他先前被袭罗那番话一说,心中烦乱,当然没了之前的龌龊心思,这一觉睡得极为安稳,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另一边,叶景修回了烈王府,没去主屋歇着,照例去了赫连峥所在的听澜苑。府中做事的人早就熟知这一点,一切都打点的非常妥帖。 叶景修甫一进门,就见到赫连峥坐在床沿上不知在想些什 么心事。 ——这赫连峥自从那天被他从洛阳逮回来就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整日里心事重重。 “我今天出门见到了你在洛阳认识的人,算是报答他收留你,替他买下了件东西。” “那个人似乎已经解开了血玉的谜,正准备去塞北关外,沈家老五当然也跟他在一起……你说,要是沈家老五见到他四哥还活着,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赫连峥听到这话,用复杂的目光盯住了叶景修。 “我……求你收手吧……求你……” 赫连峥说这句话的时候,压抑了太多,痛苦、无奈、不甘还有希冀全都混在了一起,竟然流下了男儿泪来。 ☆、二九 “我求你收手吧……景修哥哥……” 叶景修一怔,上一次赫连峥叫他名字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赫连家尚未没落,赫莲真是他身边的伴读,他还是东宫太子。赫连峥比他小六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用软糯糯的声音叫他一声“景修哥哥”,只是那时他年纪尚小,口齿不清,一声“哥哥”喊成了“蝈蝈”……如今物是人非,赫连峥早就长大,不再是赫连家的长孙,他身边的伴读,只是一个入了贱籍的倌儿,连奴才都及不上。 “我做了这么多事,全是为了你。”叶景修从回忆中脱身,不耐地皱起了眉,“多说无益!” “呵,你杀的那些人,作下的孽也是为了我?我是什么身份,有何德何能让你烈王爷为了我苦心孤诣这么多年?” 叶景修脸上一凝,道:“你是我所爱之人,我做的事情自然都是一心为你。” “我若说我不稀罕什么贱籍奴籍,只求你收手,你可答应?”赫连峥见那人闭口不答,冷笑道,“我并非你所爱,权势地位才是你正真想要的,纵然你真的对我有情……那也是在你功成名就之后的锦上添花。” “你为了那位置费尽心机,旁的不谈……那小皇帝他虽不是你的骨肉可好歹是你的亲侄子,你就忍心害他?” “皇家无情,他生在这个冷情地方自是要有这个准备的。”他面色冷然,丝毫不为所动。 “好一个皇家无情……你既冷情,做什么不愿大方的承认你是权利熏心,还把这些都归到我头上来?”赫连峥说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了愤怒之情,对那人的语气更加强硬,“是你作下的孽,为什么要我和你一起承担,你把我变成现在这样还要我死后也和你一起下阿鼻地狱?” 赫连峥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叶景修,他这几日本就心事不畅,这般发起怒来也是口不择言:“你的命是我救下的,我既然能救你,也能要了你的命!”话一出口,手就抓上了赫连峥的脖子。 赫连峥被他扼住咽喉,却毫不动摇,眼中一片死寂。叶景修的手不可抑制地收紧,被掐住脖子的人很快就面颊泛红,眼角也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但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将死的不甘和惧怕。叶景修终究还是下不了手,在那人承受不了眼珠上翻的时候松开了手。 “咳咳、咳……你以为……我想活吗?”赫连峥得了说 话的机会,用那双沾了眼泪,有些发红的上挑凤眼盯着对方,“你怎么会杀我……你情愿让我做个人人可欺的贱人也要保住我的命,怎么会杀我?哈……” 叶景修看着这人如此反应无话可说,带着满腹怨气拂袖离去,惊得站在门口等候差遣的小厮都不敢跟上。 或许他叶景修真的做错了事,当初不该保下赫连峥,他虽然保住了赫连峥的命,却把那人的尊严毁得干干净净。但是只要他手上大权在握,赫连峥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掌控,一辈子都会在他的掌握下好好的活下去,为了巩固他的势力和地位,登上权利的顶端,他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过分,一切都是为了那个人一直以来,叶景修都是如此认为的。 沈清秋和袭罗在客栈过了一晚,第二日就收拾行装准备离开。此番他们出了长安便要往龙门去,待出了玉门关,与成乐他们在塞北碰面后便去寻血玉所指的宝物。 袭罗为免沈清秋触景生情,走的是北城门,并没有走来时的路。两人都不熟悉北地,因此他们这次并不打算单独出关,而是准备寻一支商队与他们同行。等到出了长安城,他们也未急着走远,而是坐在城郊的茶摊边喝了几碗茶。 这茶摊上多数是到处走动的商贾小贩,也有些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士。眼下刚过了二月,出关往波斯的商人多在这几天上路,搭上顺风车的几率也更大些。 现在时辰尚早,沈清秋听着旁人说些江湖传闻打发时间,袭罗自然是对那些全无兴趣的,手中捧着茶碗,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正喝着茶,此时走来一名穿着黑衣,带着蒙纱斗笠的男子坐到了他们桌上。那人把佩刀放在桌上,解了包袱放在一边,这便入座了。 袭罗抬眼看到那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遂又转过头不再看了。沈清秋环顾四周,周围已经没有空余桌子,他们这里的确是比较清静空闲的地方,也难怪这怪人会和他们拼桌。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1 遇蛊 作者:繁先 茶摊伙计也不管这人看上去有多神秘,依旧热情的招待了他。这人喝了茶,忽然开口问道:“二位往何处去?”这声音听着浑厚有力,沈清秋一时间觉得似是在哪儿听过,觉得万分熟悉。 袭罗像没听到似的,歪着头,目光停在远处一棵刚刚冒出绿芽的树上。 沈清秋不想开罪那人,只好回:“往关外。” “哦?可是等在此处,要和商贾同行的?”那人一语中的,沈清秋只得点了点头。 那人又道:“龙门驿站,往北十里外有一颗白杨树,三个月前我路过那里,正想到家中亲眷,也不知兄弟子侄先下如何……”这话说道一半,这人便拿起了刀,在桌上留下了几枚铜板,起身离开了。 沈清秋觉得那人奇怪,抬手喝了口茶,这才注意到那人放在身边的包袱还未带走。他欲出声去唤,可惜那人已经走在几十步开外,听不到他的话了。 茶摊伙计上来收了铜板,见那凳上的包袱,顿了顿道:“二位的东西还请收好了。” 沈清秋想说那包袱不是自己的,却见到袭罗先他一步将那包袱拿了过来,见到袭罗如此动作,他便也乖乖闭了嘴。 袭罗解开那包袱,里面用锦缎包着一个小盒子,还有一封信。那封信上没有署名,打开看了里面只写着一句话: “一切安好,勿要担心。” 沈清秋收了这信,抓着信封的手在颤抖,口中喃喃:“四哥还活着……刚才那人是四哥,他认出我了……” 沈清秋和他四哥沈清河并不亲密。沈清河常年在洛阳,极少回江陵,沈清秋至多在中秋重阳时见过几面,年末他也是不回江陵的,因此刚才他才没有认出来,只觉得声音有几分熟悉。 “我易了容,已不再是原本的容貌,他是如何知道的?”沈清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张人皮面具好好的附在他脸上,并未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本就不是什么高明的法子,脸虽然变了,但框架仍在,况且你身形未改,这易容的法子只骗得了不相熟的路人,他好歹是你哥哥,自然认得出来。”袭罗一边解释,心中却并不赞同这个说法,先前那人身上散发出一股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感觉,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叫人心神不宁的。 “他先前已经试探过你,约你在龙门驿站北十里的白杨树见面,不论如何,还是赶快北上的好。” 沈清秋点了点头,现在情况复杂,眼前茫然如雾中看花,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先是因为抄家问斩的事情火速逃离了洛阳,安顿好了成乐和婉儿之后又跟着蛊虫指引一路赶往塞北。 这将近三个月来,对于这一切的起因他却是不甚明白的。若说是因为当年祖辈藏了血玉触怒了朝廷,惹得江陵一霸就这么没落,一家老小甚至连菜市砍头这一步都跳过,直接被处死在牢中……这说法实在有些牵强。 血玉的事情应该 是一早就漏了出去,当初沈老爷子要沈清秋带着那玉出江陵就是因为这一点。因此在渡船上沈清秋就遭遇了要来夺玉的人,只是那股势力畏首畏尾,不敢真正大打出手,唯恐让官面上的人知道了。若说那事江湖势力,委实说不过去。江湖中人做事不似他们那般,向来又快又狠,沈清秋这条命也极难保下。 只能说之前来夺玉的不是纯正的江湖势力,许是和朝廷有什么瓜葛。而后来,血玉的事情传到了上边人的耳中,才让沈家这般遭了难。只是这一切都是推断,其中真真假假,叫人难辨。 这些事情,这三个月来沈清秋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每每想到这些,都像入了无解迷局,怎么想都想不通透。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我还是稳定隔日更吧,快开学了我再努力一把多存点 开学也会保持更新不会断的 ☆、三〇 两人这会儿在茶摊上又坐了一会儿,远远地瞧见有个商队出了城。这队伍不大不小,带头的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运的是绫罗绸缎和上好的玉器。 袭罗也看到了,向沈清秋使了个眼色,沈清秋略一颔首,两人便往那商队的方向去了。 中途拦下了其中一人,阐明缘由之后,那人摇了摇头,说这事不归他管,并不让他们同行。不过两人这一拦,倒是让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领队的瘦小男子,走了过来,嚷嚷着问出了什么事情。 “我们……我和我家少爷准备出关,无奈两人对北地都不熟悉,单独上路唯恐出了要命的差错,这才想和您的商队同行。”沈清秋解释道,这段日子在外,他都谎称自己和袭罗是主仆关系。至于为什么他是仆袭罗是主——沈清秋自认自己没那个使唤袭罗的胆子,他自己亲力亲为献些殷勤倒是可以。 “况且我看这商队的护卫有些不足,我也算学过些拳脚功夫,年前也在镖局当过镖师,作为护卫也能派上些用处。” 那瘦小男子听了沈清秋的一番话还是有些犹豫,他这商队的确护卫人手不过,若是在之前,也可请镖师前来。无奈前几个月沈家忽然倒了,这沈家的镖局本就在中原一家独大,如今一夜之间出了事,业界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他这次出来带的那些护卫也是临时在武馆找来的青壮,并不足以护住这些货物。 可眼前这两人来路不明……也不知可不可信。他心下纠结时,听到身后传来少女清亮的声音:“既然那人会武,便让他耍一耍!若真是好把式那留下跟我们一起走又有何妨?” 沈清秋听见这说话的声音,往后一看,就见一名穿着宝蓝衣裙的少女从车上跳下。那少女刚刚站定,就抽出身边人腰间的刀,抛给了沈清秋。 “大小姐……这事……”那瘦小的男人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少女瞪了回去,遂不再开口了。 沈清秋接下了刀,在那名少女探究的目光下舞了起来。他自小就修习武功,拳脚功夫当然过硬,他们这些走镖的,大多使得都是刀,沈清秋从小耳濡目染,刀法虽不是十分精进,但单单是舞起来也有那么一两分精妙的地方,唬人自然是是绰绰有余。 那少女似是颇为满意,看到忘情之处自己也抽了刀上前。 沈清秋没想到少女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反应不及— —他虽会舞这刀法,但平日疏于操练,实战的经验少之又少,他这次接刀时慢了一步,所幸那少女并不是高手,也堪堪格挡下了。 少女正到兴起之处,这一下当然不会停手,便运起她并不纯熟的刀法在此攻过来,沈清秋无奈只好奉陪。一时间两人难分上下——沈清秋使刀是半吊子,那少女也只会些皮毛,两人缠斗起来,一时间也停不下来。沈清秋既没有一击分胜负的能力,也不好输给了少女丢了面子,只能继续。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那少女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动作一慢叫沈清秋得了空,刀尖直冲少女的腹部捅去,沈清秋也没料到这一招会得手,此时收刀也于事无补,定会伤到那人。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到灰白的影子一闪,袭罗拖住那少女的腰,把她往后一拉—— 也是这一瞬间,她被人拉到怀中,避过了必会见血的那一击。这少女一袭宝蓝色的衣裙有些乱了,刚刚那一刀确实惊险,叫她自己都吓得呼吸一怔,心跳的极快。 少女抬头去看袭罗,见到袭罗一张精致的脸孔,心跳得似乎更快了。袭罗本就长得好看,这下在那少女眼中更是成了神明一样的人。 袭罗很快就放开了她,退到一边站好,道:“既是想要和小秋比试,也要挑准了时候。刀剑无眼,伤了姑娘贵体可不好。”他说话的时候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中的神情,声音平静却是极为好听的。 那少女涨红了脸,支吾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在这里向公子赔不是了,我看这公子的随从那一套江湖刀法耍得极好,这才情不自禁想与他交手……本是无意冲撞的。” “我柳梦色言出必践,自会让二位同行,请吧!”她转身邀了二人上随行的马车,自己也跃上车板,招呼商队再次出发。 柳梦色身后的瘦小男人也不再说什么,上了自己的马,把那位大小姐的话招呼给了其他人。 此时沈清秋已将那刀还了回去,反身站在袭罗身边,或许是袭罗刚才的那番话,他此时真有一种自己是那人随从的错觉。这时又想到袭罗先前勾着那柳梦色的腰肢说话的样子,虽是知道袭罗没有那份心思,但柳梦色满脸飞霞的样子却是让他心里却是来了气,好在一张人皮面具格挡住了他的表情,外人开来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两人上车的时候,沈清秋扶住了袭罗,趁着这个机会明目张胆地贴近他,在那人耳边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2 遇蛊 作者:繁先 说道:“这柳姑娘可对你有意,你却是如何想的?” 袭罗却回以一笑,小声道:“我自然不会像你那般平白招惹别人,女儿家的心思变得快,你若是气恼,就自己让她断了那心思又如何?”他说话的时候右手的食指在上唇轻划了一下,原本淡色的唇被这一下弄得有些红润,看得沈清秋心神荡漾,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们没在上车的时候多说,很快就进了柳梦色的马车。 “适才匆忙,梦色还未请教公子姓名,敢问公子……?”这会儿上了马车,柳梦色生性大胆,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不羁,便与袭罗说起话来。沈清秋先前自称是随从,理所当然的被袭罗迷得晕头转向的柳大小姐当成人形背景忽略了。 袭罗当然回的是“江庭”这个假名,柳大小姐见袭罗并不讨厌的样子,便一溜的说了好多。 柳梦色的言谈之中透露了很多自己的消息:她是柳家的大小姐,柳家是长安的富户,经营着玉器古玩,还有几家绸缎庄,并且每年都会有商队去往波斯,用玉器古玩还有绸缎换些中原罕见的物件回来。柳老爷膝下无子,只有柳梦色一个女儿,自小百般宠爱着。柳梦色虽然不像一般大小姐那般刁蛮无礼,却并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知书达礼的人,反而崇尚武学,请了先生教自己拳脚功夫和各式兵器。她最得她父亲宠爱,因此谁也拦不得她,这次跟着商队离开长安也是她在家大闹一场后得到的结果。 袭罗听柳梦色说个不停,自己却只是不咸不淡的应几声,既不表现出好奇也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谈及自己时,他只是淡淡的答了一句:“如今只剩子遥一人,多说无益,只是徒添伤心事罢了。” 柳梦色也不再揭他伤疤,自顾自的又说了一番,见袭罗依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心中也隐隐猜到了那人对自己怕是没有意思的。只是她今年正值二八年华,正是女孩儿家情窦初开的时候,虽是有些失落,但也不愿就这么放弃。 她说着说着停下了,沈清秋只当她是说累了,却不知这小丫头心里在盘算着怎么讨得江公子的欢心,好让他多注意自己…… 这一路上走得并不快,待到傍晚也没出长安地界,商队在一个小镇子歇了下来,一行人住进了当地的小客栈。这客栈本就不大,这个时节正好是商队聚集着出关的日子,客栈挤满了人。客满了,客房当然不会一人一间,同行的护卫大多四五人挤在一间。 袭罗 被柳梦色视作宾客,得了一间上房,原本被支去和其他护卫挤在一间的沈清秋也被袭罗一句话留了下来,两人就这么理所当然的住在了一起。 入了客栈,沈清秋关了门就搂住袭罗,抱着他深吻。袭罗微微一怔也很配合的回抱他,比他更加热情的吻回去。 袭罗对于亲吻的事情非常热衷,但是对之后的交呵呵合却没什么兴趣。他的欲念本就淡漠,不是直接的刺激根本挑不起那种兴致。这种嘴对着嘴,口舌交缠的事情对他来说就是情人间最亲密的举动了,因此为了表示他对于沈清秋的喜欢,每次都是亲的很卖力,尽可能的逗弄着对方。 沈清秋这次当然又被吻到脱力,晕头转向的差点昏死过去,因此并没有发觉刚才他们两人吻得啧啧有声的时候,门缝外还有别人。 且说这柳梦色柳大小姐本来无意去偷看人家,只是她少女情怀,满腹相思不可说,想着偷偷看看那位玉树临风的江公子也好,却不料见到了这幕对她而言惊世骇俗的事情。柳大小姐当下就惊慌失措,也不知心中如何五味陈杂,就这么慌张的回了自己的房,心跳的比那时见到袭罗还要快。 沈清秋没注意到,感官极好的袭罗却是听到了她远去的脚步声,他有些愉悦地弯起了嘴角,又亲了亲沈清秋的脸颊,道:“明天这柳姑娘说不定就不这么缠着我了……” 沈清秋却是不明所以,不过他此刻正满足,知道自己在袭罗心里地位非凡,不再去管那些闲事。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一点一点步入核心部分=w= ps: 因为上次的榜单更新不到位被关小黑屋了,点击一下掉了下来tut【好吧这个问题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打脸)】 各位看官能否留言则个……【←不对你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 总之……我不知道怎么买萌求留言【捂脸】 ☆、三一 商队在客栈里歇息了一晚,第二日清早便启程。 沈清秋和袭罗洗漱完毕,一齐从客栈里出来的时候,正看见柳梦色站在商队边招呼着队伍出发。 柳梦色见到两人,脸上神色微变,视线游移了一番,又做起手上的事情来,等到两人走近了,才尴尬地说道:“江公子……先上车吧。”她不复昨日热情,看向袭罗的目光中更是带着道不明的情愫,迷恋之中又夹杂些旁的东西。 沈清秋当然是不明所以,他虽然和柳梦色接触不多,但昨日相处下来也觉得这少女年纪虽小,又是从小被家里宠着的,但性情不坏,反倒十分豪爽大气,颇有江湖女侠的风范。这会儿他又想到袭罗昨晚说的话,心道:不知袭罗到底偷偷做了些什么,才让这柳姑娘变得这般不自然。 即便沈清秋心中有诸多疑惑,商队的行程还是一样不会变的。他和袭罗依然和柳梦色同车,只是今天的柳大小姐全然不似昨日,坐在车里不说话,却总是悄悄的注意他和袭罗。沈清秋也是有些类似经验的,见到柳大小姐这样的举动,心下一沉,想着:自己和袭罗的那档子事情,她莫非是看出些什么了? 当朝虽然不忌讳男风,但是正真做起这些事情来,也得多藏着掖着点,因为在多数人的眼中,男人和男人的那档子事就是龌龊而见不得光的。那些个家里被权贵养着的男宠娈童,实质上做的是和姬妾一样的事情,名义上却是府里的贱奴,就是同样在烟花之地倚门卖笑的,相公都要比□更低等一些。若说笑贫不笑娼,旁人不笑□,但一定会笑相公。 沈清秋一下想了很多,这事情放在以前他当然不会在意,那时候他是沈家五子,旁人见了还会客气的喊一声:“沈五公子”,碰上巴结的更是会叫上一句“爷”,他做什么事情旁人都不敢笑话,可他现在一无所有,再没有什么能让别人忌惮敬畏的,和袭罗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怕是会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柳梦色在看袭罗和沈清秋,沈清秋也在偷偷注意柳梦色,他见她只是目光不断地在自己和袭罗身上游移,也知道她不论多少总是隐隐猜到一些了。但这目光不见鄙夷不屑,倒是探究和些许不甘多些。 这一路无言,商队行进的速度倒是有些快了,到了原本的乡镇天色还早。柳梦色似乎是打量那二人出了神,接过地图草草看了一眼,又吩咐商队继续行进,晚些时候到下一个城镇再歇息。 谁想柳梦色根本没看那地图,按照商队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天黑前到达下一个乡镇。这一走又是两三个时辰,等到天色渐晚,商队卡在半途之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露宿野外。 露宿郊外,夜里自然是需要人守夜的。柳梦色坚持以身作则,前半夜都是她在守着。袭罗和沈清秋虽说是柳梦色的“朋友”,但人在屋檐下,也没有主人没睡,自己在一边酣然的道理,只好陪着柳梦色一起。 等到夜幕完全降临,众人吃了些干粮垫肚子,全都都歇下的时候,柳梦色坐在篝火旁忽然开口:“江公子和……秋公子,你们……” 柳梦色说话的时候,周围只有袭罗和沈清秋两个人,三人围坐在篝火旁,橙明的火光映在脸上,显出些暧昧的感觉来。如今刚入春,虽是在树林里耳边却没有虫鸣,夜里无风,只有篝火里的木柴被灼烤发出“噼啪”的响声——柳梦色说话的时候,正是这样宁静到不可思议的环境。 “你们……你们……那天晚上,我看见你们……是不是……”柳梦色终究是女儿家,就算平日里说话再怎么不忌讳,也无法说出“昨晚我见你们亲作一团,很是亲密的样子,敢问二位可是断袖?”这种话。 见柳梦色支支吾吾的,袭罗只好自己接了话,道:“我却是喜欢小秋,他和我倒也算是两情相悦。你可是看到我和他亲热吓着了?若是觉得我们污秽,不屑和我们同行,我二人也不会赖着不走……” 沈清秋听到这里,抓住了奚落的袖子。 “不会!江公子你听我说……我、梦色只是觉得惊讶,这才想开口确认一番……绝无唾弃之意!”柳梦色急急的打断了,“实不相瞒,我本对江公子有倾慕之意,因此才处处照顾。既然江公子已有所爱,梦色当然不会再想那事情,自会断了那念头。” “只是,梦色倾慕不成,仍是想交江公子这个朋友,况且……我还想和秋公子讨教些功夫。不知二位可愿意?” 柳梦色说这话的时候自然万分真诚,二人自然应了。 经过这般折腾之后,三人的关系倒真如朋友一般。柳梦色这少女情怀来的快去得也快,她对于袭罗的喜欢只是源于懵懂的悸动,这种感情还没有开始生根成长就被那人拔了个一干二净,没过几日柳梦色就恢复了常态。在她面前,二人也不必顾忌,比在旁人面前更加亲昵。 商队一路向北,三个月后终 于到了龙门边界。一队人都把马换成了耐旱耐饥的骆驼,同是领头的那个瘦小男人的坐骑也换成了体力较好但卖相比较差的短腿驽马。柳梦色之前坐的马车也换成了骆驼。在边界重新补充了干粮和水之后,商队化身为驼队跟着指路人再次出发,行走在茫茫沙漠之中。 龙门荒漠之中常有马贼出没,先前一路走来都平安无事,众人都有些放松。如今到了这荒凉地界上,却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精力来对付——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一批穷凶极恶的马贼。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3 遇蛊 作者:繁先 在荒漠中走了约有一两个时辰,烈阳照得人提不起精神来,柳梦色便吩咐众人停下歇息,喝了水再继续上路。 休息之时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整个商队的人此时都放下了警惕,就着水吃了些干粮,补充了体力等着一会儿再次出发。 袭罗听力极好,这会儿正饮着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不正常的震动,就如同马蹄跺在沙地上那般。他动作一滞,沈清秋自然明白他又发现了什么不对的。 “怎么?” “我像是听见有马蹄声……这就近了。”袭罗说完,朝柳梦色所在的位置看去,“柳姑娘,快让商队戒备起来!” 他这话刚刚说完,那些耳力好的,贴着地面也能够隐隐听到马蹄声了,整队人重新打起精神戒备起来,耳边的马蹄声愈来愈响,那伙人自然离得越来越近。 沈清秋到底是以前走过镖的,见这商队的护卫多数是武馆里找来的,不如镖师有经验,也不懂送镖运镖时的站位,这会儿得了空立刻部署起来。 他们这支商队并没有托镖,因此既无镖车也没有镖旗,若是遇到道上的人却是报不上名号的,若是他交涉不成,那么定是少不了一场兵戎相见。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商队面前。这是一伙大约十几人的马贼,各个手拿长枪,端的是一副矫勇善战的骑兵模样,只是长得凶神恶煞,一眼就知道不是善类。 沈清秋上前一步,朗声喊道:“朋友们,灯笼扯高一点,我们这是个黄草窑子!(道上黑话,大意为:朋友们,将眼光放远一点,我们这是无钱财的人家!)” 那伙马贼听了没什么反应,领头的几个交头接耳说了几句话。 沈清秋皱了皱眉,又喊道:“朋友踩宽着点,过来就是条子扫,片子咬。(朋友放过这商队吧,否则过来便用枪扎、用刀砍你!)” 谁料这伙马贼模样的人仍是一脸疑惑,沉默了几秒,道:“东西留下,否则休怪爷爷我无情!说着,便挥着手中长枪攻了过来。” 沈清秋一凛,喊道:“这伙人来历不明,不是道上的!大家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多了几个留言,我很开心 ,似乎求留言的话还是有点用的……不过说的多了大家也烦了不是,之后还是顺其自然吧,如果喜欢的话欢迎留下你的脚印== 明天就开学了,我争取不断更【握拳】保持隔日更的速度 ☆、三二 方才沈清秋的那两句话是道上的行话,他们先前走镖时,多是一路上挂着镖局旗号,口中喊着镖号。若是遇到拦路的人则会出面交涉,若是达不成妥协便抄了家伙,以命相搏。 那伙人显然是听不懂沈清秋所说的黑话,他们不是刚刚入门,就是别的势力伪装成的马贼,而且意不在商队的金银,而是沈清秋和袭罗! 他二人现在在荒漠,若是在此处遇上马贼,客死他乡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先前来夺血玉的人一直忌惮的事情到了此处却是正中他们下怀。 当初罗家的那件事情就是如此,那群人佯装劫财,实则是为了罗家的那块血玉,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之后沈清秋自己也会步上罗家的后尘。 这群人虽人数不多只有十几人,却都手执长枪,骑在马上,而柳梦色商队的护卫只拿着刀斧,人数虽有二十多,但真正动起手来定是不敌对方。对方意在沈清秋和袭罗二人,动起手来自然也很有针对性,只是碍于商队护卫阻挠,才与他们交起手来。 柳梦色自是察觉到了这点,向袭罗投去疑惑目光。袭罗带着歉意,笑道:“是我二人惹上的麻烦,却让你们遭了罪。”袭罗还想再说些什么,前面马蹄已到了眼前,柳梦色抽刀格下来人长枪,冲袭罗喊道:“我既是交了你这个朋友,朋友有难我定然相帮!” 这柳梦色非但没有记恨袭罗将她牵扯进来,还无畏于眼前险境,不知该说是她仍是初生牛犊不识险要,还是真将那二人当作至交好友。但无论如何,柳梦色的不弃却是让袭罗有些撼动。他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却依然把不相关的人牵扯进来以保自己一线生机。 原本想着柳梦色知道此事定会带着商队先行离开,不料这年轻少女却想与他和沈清秋生死同在——这情况当然比他一开始预料的要好。 商队的护卫对上马贼,无疑是步兵对上骑兵,毫无胜算可言。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些人击下马,这样才有一线生机。 沈清秋谙熟这点,眼前马匹已至,他却不逃不躲,反倒凝神静气,手拿着砍刀意图将马的前蹄砍下。他这做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测就会被马蹄所踏,性命不保。周围几个护卫已经受伤倒下,他自知凭借一人之力是在难有作为,但眼下也只好解决一个算一个,容不得他多想。 手起刀落之时,来人似乎也发现他的目的,急着收住缰绳,但此时已于事无补,沈清秋 这一刀砍下了马前面的双足,趁着这马痛极失去平衡之时闪到一边,再瞄准了落马的那人,手中大刀朝那人掷去,刀锋擦着那人颈部割开了喉口,又笔直往后来那人而去。 他这一刀击落了两人,周围马匹受惊也开始不安起来,但此时情况已然不妙,商队的护卫虽然都会武,但大多不是正统的护卫,只学了个花招子,这等生死场面何时见过?如今对上那队马贼已经倒下大半。 这等惊险时刻,却听到一声刺耳的笛音传来。这笛音声声,丝毫没有音律之美,呕哑嘲哳,又似是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时叫人辨不清方位。 沈清秋自己被这笛音弄得心神不宁,反观周围,旁人似是没有听见似的,他正疑惑之际却发现对方的马匹听到这笛声更加躁动起来,没一会儿竟显出受惊之像。这些马匹到底也是参与过厮杀的,经过驯服之后战场血腥都能克服,都称得上是上好的战马,这会儿却躁动难安,硬是把背上的人抖落下来,才往四面八方逃窜。 笛声经久不停,等到商队护卫将来人全部收服之后,这刺耳笛音才越来越轻,最终停下了。沈清秋在这笛音渐弱的时候找到了声音的方向,正看见手执着兽骨虫笛的袭罗。 袭罗身边的柳梦色已经晕倒,看样子不是马贼所为,倒是袭罗趁她不备将她击晕的。袭罗注意到沈清秋的视线,冲他微微一笑,收了虫笛,右手食指伸出搭在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沈清秋见袭罗这般也猜到几分,想来是他不想让柳梦色知道他有这等本事,才打晕了她。 此时护卫已然将来人制住,少数几个受了重伤逃走,在这荒漠之中也活不长久,便也不再去管了。被生擒的共有三人,都只受了点轻伤。他们这边商队的护卫也有死伤,最后活着的还剩下十五人。 柳梦色此时已然晕厥,领队的不在,剩下的人也没法自己做决断。沈清秋想起之前那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柳家商队的二把手,只是那人似乎不通武艺,也不知刚才躲到哪儿去了。正这么想的时候,他瞥到一边的沙丘,这人竟把自己的头埋在了沙子里,露出的后半截身体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再看他下半身的衣服已有湿痕,显然是被吓得不轻,已然失禁了。 “柳伯,人都走了,快出来吧!”沈清秋唤道,他先前听柳梦色这么叫那人,现在便也这么叫。 柳伯也察觉到周围没了动静,这才拱了拱身子,从沙坑里 抬起头来,露出被沙子烫的通红的脸。这柳伯仍是惊魂未定,但毕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命令商队整理好货物和死去人的尸体,整装上路,往西北的驿站去。 他说完这些才惊觉自己尿了裤子,脸上又是窘迫又是气恼,一红一白的煞是精彩。好在此时柳梦色也悠悠转醒,向商队众人交代了一番,开始和沈清秋和袭罗料理起被抓的那三人来。 此处往西北四十里外有间驿站,这个时节会有商队路过,也能招揽些生意。柳梦色的商队到了驿站,把骆驼、马匹都牵进马厩里,又把死去兄弟的尸骨烧了,放进空罐里,这才在驿站里休息起来。 此番商队里的几个护卫受了伤,不适宜继续上路,唯有选择在驿站里休息一段时间。 到了这里,袭罗和沈清秋却是不能再等。追着他们的人其实一直都未消失,只是在等他们离开中原地域,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们死在荒漠。眼下和柳梦色的商队一道,看似平安无事,但若真的将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惹急了,只怕同他们在一起的全都会和他们在黄泉路上做伴。 晚间歇息的时候,两人同柳梦色说了此事。柳梦色听后,道:“我听说过半年前江陵沈家的事情。说是江陵那开镖局的沈家得了什么宝物惹怒天颜,弄得满门抄斩,只是仍有三人流落在外……当时这事闹的极大,大街小巷贴满了巡捕告示。你们,可就是那沈家的人?” 柳梦色神色凄然,又说:“江公子,江庭江子遥这名字想必也是假名了……我见你二人容貌与告示上所画不同,可是易了容?” 沈清秋见柳梦色这般,心想此处是北地荒漠,山高皇帝远,撤了这人皮面具也无妨,便默默的将那面具撕开,露出自己那张英俊的脸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4 遇蛊 作者:繁先 “我和他……并非主仆,我乃是沈家五子,名唤清秋。”他这下撕了面具说话,声音虽与之前并无二致,但原本一张其貌不扬的脸换成了俊俏的,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落魄的感觉,叫柳梦色觉得更加凄然了些。 “我们明日便走。” “既是如此,梦色也不强留。但还望二位记得,若是日后有难,便来长安柳府寻我。”柳梦色说罢,将自己头上的一朵簪花摘了下来,“拿着这个,柳府的人自然会放你们进来。” 留了信物,柳梦色也未再多留,只留下沈清秋和袭罗在屋里。 是夜,二人熄了灯,和衣而睡。袭罗俯身在沈清秋的眼睛上 亲了亲,似是在叫他安心,之后才沉沉睡去。 沈清秋合眼入梦,夜里却睡得极不安稳,他素来少梦,这夜却不同。他三哥四哥还有父母姐姐们的尸体在梦中活了过来,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正吃着饭,袭罗却忽然出现了。 梦里的袭罗脸色冷然,不复往日柔情。对着围坐在桌上的沈家人露出笑容。这笑容就和平日里沈清秋所见的一样,但他虽笑着,手中长剑却往他家人刺去。 “袭罗!住手!”沈清秋出口阻止,身体却不能动作,只能看着袭罗面带笑容,将他的家人一个个的刺死,脸上却还笑着。 袭罗提剑向他走来,轻声道:“别怕,我不杀你。”这语气仍是亲昵如常,沈清秋一时鬼迷心窍,竟伸手抱住了这屠尽他家人的恶人。 他这一抱,感觉到怀中温暖的躯体,心下稍安,却听到成乐怒气冲冲的喊道:“这恶人杀了我沈家人,小叔你还同他在一起作甚!” 沈清秋想说“不是,不是这样的!”口中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见到成乐砍下了袭罗的头颅。 紧接着眼前景色又变,竟回到了五年之前的万蛇窟顶,他将袭罗推下石窟的情形…… “不是——!” 沈清秋从噩梦中惊醒,眼前还是驿站的陋室,心中稍安。 又想起,三个月前茶摊上的那个黑衣蒙面人留下的纸条“一切安好,勿要担心。”,那黑衣人还暗示沈清河未死,就这驿站十里外的白杨树那里等着他。 这样鬼使神差,他竟然已经牵了马,往那西边那棵白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忘记设置时间……趁着午休的时候跑来发一章,下一章明晚更新 ☆、三三 那棵白杨树离得不算太远,沈清秋又是骑着马去的,等到了那儿,恰逢是日出的光景。 这棵树不知在这里立了多久,明明枝干已经干枯到不成样子,却还挂着几片刚抽出的鲜嫩芽尖儿。沈清秋在白杨树下立了一会儿,等到心思稍定,不再犯怔了,才想到这个时间,就算沈清河真的活着,有意在此处等他,此时也必定不在。 距离这颗不远处还有一间破败的屋子,外院的墙塌了大半,里屋的门倒是没有大开,但也只剩下一块缺了个口子的木板,想来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 ——不知四哥有没有来过这里? 沈清秋心念一动,已然走进了那院子,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推开门,走进了里屋。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窗户没有支开,借着打开的门带进的光亮,可以见到曾经有人住过的痕迹。沈清秋刚想离开,却听到暗处有衣服摩擦发出的悉悉嗦嗦的声音。 “清秋……”暗处传来熟悉的低语,这是他四哥的声音。 沈清秋停住脚步,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一样,一动不能动。 “沈清秋……”这声音又是一变,沈清秋有些吃惊,那人的嗓音竟然与袭罗的并无二致。 他心中疑惑,也隐隐感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摸到怀中,才发觉他这次出来匆忙,根本没有带防身的武器。这会儿心中合计了一番,便决定转身离开,赶紧牵了马走为上计。他这一走还未到门口,就被人拉了回来,破木板一样的门顺势“啪”一声的关上了。 “急着走做什么,叫我好好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那声音这回又变,却是沈清秋没听过的陌生嗓音,看来这才是那个人真正的声音。 关了门,这屋子里光线不足,沈清秋没能适应过来,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见到自己眼前一团模模糊糊的人影,看身形是个成年男子。他正打量着眼前这人,却感到那人的手摸上了他的脸颊,接着听见对方说:“嗯?虽是逃了半年多,却不见憔悴消瘦,他倒是把你照顾得不错,看不得你一点委屈。” 他这一路,的确没吃什么苦,吃穿用度尽管比不上当初沈家还未出事的时候,却也不曾克扣什么。那人口中的他说的应该是袭罗,只是这人又是怎么知道袭罗的? 沈清秋一面想,一面努力想看清屋内的状况,这会 儿他的眼睛已经逐渐适应了黑暗,也能看个大概。他专注于眼前这人的五官容貌,黑暗之中,只能瞧见他红润到不自然的薄唇和同袭罗一样白皙无暇的肤色。再仔细看,那五官像极了袭罗,只是比起袭罗多了几分英气,少了几分柔美。 “你……袭罗……” “哦?看出来了?很惊讶我长得这么像他?”那人的语气听上去像调笑,但实则却不带一点感情,声音冰冷得仿佛活尸。 沈清秋坐在地上,身体靠后,手撑着地面,想着怎样才能出去。 “别害怕,我不会伤你。他那么喜欢你,我自然也得护着你周全,给他这个面子不是?”那人咧开嘴笑了一下,沈清秋却还是觉得他冷冰冰的感觉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想到这人相貌与袭罗极为相像,听口气又似和袭罗颇有渊源……他不自觉的想到了苗民口中所说的“戮欺大神”。 “你是……戮欺?”他这话说得有些颤抖,当年乌灵玖说过戮欺的事情,但那终究是苗地传说,不可当真。若这人真的是戮欺,怕是要有四百多岁了。沈清秋想到这儿,又想起他先前用手去摸自己脸颊的时候,那手的触感和普通青年并无二致,这人不仅活了四百多年未死,竟然还是个青春常驻的怪物! 一旦想到这一层,沈清秋更是觉得坐立难安,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已是怕极。 戮欺被他叫出名字,既不承认也不否定,只是有些不悦地道:“你怕什么?戮欺是活了四百年的老怪物,袭罗又好得到哪里去?你同他亲热的时候不怕,现在反倒怕了?” 沈清秋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僵住,袭罗是什么……他自己也知道几分,只是从不愿意细想,只专注于那人一副好看的相貌自欺欺人罢了。戮欺的话让他底气不足,可就这么呆在这儿显然不会有什么好事情,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逃走。 他趁着戮欺说话分神之时,一跃而起,撞开了门就往白杨树的方向逃。 这时冲出门口,外面天已大亮,初升红阳挂在东边荒漠边际,照亮了整片大漠。沈清秋回到外界,虽然亮光刺得他有些不适,但仍在承受范围之内,正准备提身离开,身后那黑影已然到了他眼前。 戮欺身穿一身黑衣,衬得皮肤更加白皙,简直不似人类。他速度极快,移动时形如鬼魅,很快就拦住了沈清秋的去路。他那两片红的像是饮过鲜血似的唇瓣开合,正默念着什么。沈清秋听不分明,一时 也不再动作。 “我诱你来此处,事情还没做完,怎会让你走?”戮欺念完,这才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来。 沈清秋还没来得及想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就觉得身后劲风一阵,显然是有人朝他袭过来。他侧身避过,才发觉这人竟然是他四哥沈清河。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5 遇蛊 作者:繁先 “四哥!”他这声喊得颇为情切,见到活生生的沈清河,心中自然欣喜,也没注意到这人的古怪之处。 沈清河像是没有听见似的,抬了抬手里的刀,朝沈清秋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骤然攻来,提刀直取沈清秋命门! 这回沈清秋也看清局势,他这四哥如今已经不认得他了,竞和旁人一起来算计他。沈清河这一刀刺得极狠,不过沈清秋熟知他的路数,已经猜到出刀的轨迹,这才堪堪避过了。饶是如此,他臂上仍是被砍了一刀,所幸伤口虽深,却伤在皮肉,未及筋骨,但若这么放任它流血,自己当然支持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脱身,快些回去找到袭罗才行。 “你先前说不会伤我,会给袭罗卖个面子,叫我放下戒心。这会儿却给我四哥下了咒,要我们兄弟相残,当着用心险恶!” 他一边躲着沈清河的刀,一边冲一旁的戮欺说道,只消一会儿,整个左臂已经开始发冷,伤口处一阵一阵的抽痛,衣服上已经晕开了一大片血迹。他此时已有些眩晕,想来是失血过多,肩膀上的伤口再这么流血下去,情况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一瞬间的迟疑让沈清秋露了破绽,沈清河的刀已经到了眼前,再挣扎也是于事无补。他只好闭眼迎接那致命的一刀,尽管心中十分不甘,却已无力回天了。 他正绝望之时,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来到,沈清河的那一刀刺偏,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只在他脸上留下浅浅的一道血痕。 沈清秋睁开眼睛,见到的是双眼含泪的沈清河——他四哥还能认出他来,最终都是没有下杀手。 “哼!蝼蚁之力,不足撼树!”戮欺冷哼一声,就见到沈清河的身体一阵痉挛,倒在地上抽动了一会儿,便僵直不动了。 戮欺看着这景象不为所动,几步走近了,接着掐住了沈清秋的脖子,冷声道:“我何时伤过你,砍你的是你和同为血缘至亲的哥哥,干我什么事?”他一边说,一边从黑衣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随意开了封,就掰开沈清秋的嘴往里灌那瓷瓶里的东西。 那瓶子里岂会是什么好东西?沈清秋当然奋力反抗,只是他此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浑身上下因为失血的缘故没了力气,加上左臂上的伤口疼痛难忍,那瓷瓶里的东西还是被灌进了肚。 “制住沈清河的东西,也让你好好体会一番罢……他先前为了控制自己不杀你,身体已经被蛛丝完全打通,经脉俱断已经不能用了。本想要取你性命,但我现在改了主意,把你做成新的傀儡也好。”戮欺说着,伸手在他衣襟里掏了一番,找到了一个木匣子。 这匣子里装的正是血玉中钻出的蛊虫,戮欺看了一眼,正欲收起之时,一道破空之声传来! 他还来不及抬眼去看,拿着东西的手就中了一箭,手背剧痛,自然也不能紧握匣子,那装着蛊虫的木匣就落到了地上。另一只掐着沈清秋脖子的手也松开了。 沈清秋得了空,用仅有的力气挣开,往飞箭射来的地方看去。 袭罗就站在那颗白杨树边,他穿着一袭灰白的衣服,肩上背着箭筒,手中还拿着弓箭。 此刻袭罗见到沈清秋,正眉目含笑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袭罗才正声道:“哪个用着傀儡蛊的无名鼠辈顶着戮欺的名号招摇撞骗?!”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大纲上面一章的内容,我写了两章otl ☆、三四 “哪个用着傀儡蛊的无名鼠辈顶着戮欺的名号招摇撞骗?!” 袭罗的声音听在沈清秋的耳里有种怒嗔感觉,叫他心头痒痒。那人逆光站在不远处,就好象身后发光似的,圣洁到不可侵犯。 那自称戮欺的黑衣人见到袭罗,手中动作一滞,道:“蛊苗之人果然自视甚高,我湘西陆家到了你口中倒成了无名鼠辈?”他这话说完,袭罗的一支羽箭就凌空而至,只是袭罗接触这弓箭没多久,力道有余,准头不足。先前他一箭射中那人手背,不过是情急之下,并不常有的碰巧之事罢了。 显然那黑衣人也发觉了这一点也不畏惧袭罗的箭,但依然小心,只是把心思分到了一边的沈清秋身上。 沈清秋肩上的伤口很深,血流不止。好在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阔少爷,刚才得了空隙,已经撕了自己的衣服,扎住了伤处,又封住了几处穴位,好让血流的速度慢些,不然再这么流下去,他迟早会没命! 这会儿他当然注意到了黑衣人的视线,又估算了一下自己距离袭罗的距离——不算远,但也不近——他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不动声色地躲到那黑衣人视线的死角,只盼着袭罗可以速战速决。 无奈袭罗不善骑射之术,那箭矢空有破空的力道,准头却少了一成。沈清秋心道:这必是发现沈清秋不见,临时拿了羽箭就追了出去,他如此风尘仆仆的赶来,身上大概也是没有其他兵器的。他一时感慨,思及袭罗于他真是掏心掏肺的好,只是眼下情势紧张,也不能细想。 沈清秋还在审时度势,袭罗却不放过那黑衣人任何的破绽,见沈清秋躲到了死角处,手上三箭齐发,分别射那人咽喉、心脏、腰眼三处要害。黑衣人早就知道他这箭看着厉害,可是准头不足,路数也并不刁钻,自然轻松避过,心中也觉得不屑。 袭罗的目的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那三发箭矢甫一射出,他就从袖口飞出一柄匕首,扔给了沈清秋:“小秋!接着!” 沈清秋虽然有些脱力,但此刻情况凶险,他也不能放松,只好强撑着用完好的右手接下了那防身匕首。这匕首本就是沈清秋自己的东西,当初在江陵渡船之上他也用它御敌,后来去了洛阳,这匕首也就转送给了袭罗。袭罗把这匕首贴身放着,想不到此刻也派上了用处。 袭罗见沈清秋接了匕首,立即除了身上弓箭箭筒,转而 奏起虫笛。 虫笛的声音同之前的一样呕哑,停在耳中非常的不舒服,那黑衣人听见了这声音动作一滞,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手掐住了沈清秋的脖子,力气之大显然是要制他于死地。 沈清秋手中有利刃,趁着他近身立即往他心口捅去,那人反应迅速,却还是叫匕首刺中胸膛。沈清秋见势,又奋力一击在那人腹部踢了一脚。只是他受了伤,这一脚没有十足的力道,只叫他退后了几步,并未像自己意料中的那样飞出。 袭罗亦是趁着这个机会近了那黑衣人的身,左手变作爪状,扣住那人手腕道:“我若毁了你的本命蛊,你有当如何?” 黑衣人神色一变,他手腕之处的确是他本命蛊所在,也就是他一身本领的命门之处,若是被人毁了,就算能够侥幸活下来今后也是废人一个,再难有什么作为了。 “你自称是湘西陆家的人,使个傀儡蛊却还要喂以尸油,功夫显然是没到家。我虽和陆家并不相熟,但据我所知陆家的先生个个都是好手,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袭罗知道他深知其中利弊,眼下局势对自己有利,说话的时候底气十足,“我方才在你体内埋了蝶蛊,一会儿我问你话,你若乖乖回答,不说假话,那便什么事都没有,你若是护着你的主子,我便叫醒蝶蛊,让他们在你体内繁衍生息,活生生的吃光你的血肉。非但如此,我还会废了你腕上的虫蛊,让你不能挣扎不能喊叫,只能活生生地受尽折磨等死。” 沈清秋听了袭罗这番话,想着他何时也能这般多话,就是当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曾一口气说这么多。但他现在也无力多想,肩上的伤口只是简单地截住了上方的几处穴位,用衣料草草包了一下,根本没有做什么处理,还在不紧不慢地冒着血,他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眼前发黑,这会儿危机度过,精神放松了下来,意识就开始模糊不清,很快就晕倒在原地。 “沈清秋!”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袭罗紧张的呼喊他的名字。 沈清秋做了很长的一场梦。梦境里不是他往日与家人的种种,而是五年前和袭罗在苗疆初见时的场景。这场梦出奇的美好,没有他将袭罗推下洞窟的场面,只有他和那人相处时的种种,还有那一天在生苗的一场云雨。 那时候是他自己存了不轨的心思,结果反倒赔上了自己,后来他想起那时候的情形来,发觉并不比他在上的感觉要差,也许这是 因为袭罗那张脸叫他讨厌不起来,或是因为袭罗不像之前那些人,对他的感情纯粹到了极致。 梦境最后成了旖旎春梦,沈清秋被折腾的浑身发热,意识朦胧的时候不自觉地扭动着身体,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叫自己十分舒畅。紧接着口中钻进了湿滑的东西,勾住他的不停纠缠。沈清秋被吻到不能呼吸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袭罗放大的脸,显然是和自己离得极近,那人的舌还在自己口中,时不时地扫过上颚和牙齿,叫他兴奋地颤抖。 袭罗发现沈清秋转醒,便不再继续,从他口中退了出来,末了还在他唇上吸了一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啾~”。 沈清秋得空,立刻吸气平复自己的心情,一边还粗略看了周围的环境。他回到了之前的驿站里,现在正躺在床上,而袭罗就坐在床边,刚才还弯下腰与他亲吻……紧接着他发现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刚才的旖旎一梦,自己的下jjwxc身竟然兴奋地挺立着,初春的被子不厚,已经可以看到被子上莫名地鼓起了一个小山丘。 “我……”他甫一开口,就觉得自己声音干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和饮水了。袭罗这时候当然十分体贴,替他倒了碗水,拖着他的头喂了下去。 沈清秋嘬了一小口,变皱着眉道:“凉……喂我。”他这话说得太过简单,袭罗却是明白他什么意思,喝了一口凉水含在口中,待觉得不那么冷了才嘴对嘴地喂过去。 半碗水喂了许久,等到碗里的水见底了,袭罗才替沈清秋盖好了薄被,道:“你肩上的伤刚上了药,边关不比中原,伤药都是劣品,你的刀伤恐怕一时间也好不了,现在这里养好了伤再说。”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6 遇蛊 作者:繁先 “那人……那人怎么了?”沈清秋张了张口,本想问沈清河的事情,话到了嘴边却又改了口。 “你是说陆家小子?我取了他的本命蛊,把他绑在了柳梦色那里。”袭罗说完,见沈清秋并无表示,又继续道:“他假扮戮欺用迷心蛊诱你出来,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明日再去问他。” “那我……被那人操纵的刀客又如何了?”沈清秋不愿提他四哥姓名,那个人若非走了一趟龙门边陲怎会晚回洛阳,他本能就沈清河一命,却叫沈清河身陷囹圄,如今变成了被人控制的棋子。可他到死还记得护着自家的五弟,没有真正取他性命。 “那人中了傀儡蛊却强行违背主人意图,体内经脉被蛛丝侵蚀,他本就只剩下半 口气,现在怕是已经咽气了。” 傀儡蛊其实就是蚕蛊的一种,中蛊人的体内布满蚕丝,身体为施蛊者所控,但神智尚存。蚕蛊是所有蛊术中最简单的一种,这傀儡蛊简直可以说是入门之术,很多精通此道的蛊师都不屑用它。那假扮戮欺的黑衣人自称是湘西陆家的人,下蛊的手艺却半生不熟,因此才被袭罗轻易擒住。 沈清秋这半年里经历太多,大起大落,生生死死,听完袭罗的回答,心中说不上是痛苦还是早已麻木,只道:“他……那人尸体曝露荒野,该不会叫野狼沙狐之流吃了吧?” “因为巫蛊之类而死的人,不论蛇虫鼠蚁还是野兽飞禽,都是不敢靠近的……”袭罗也不知该怎么安抚他,只是用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身体,在他耳边说道,“别想太多,我自会替你四哥……替那人收尸,叫他魂归故里。” 沈清秋此刻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的,他因为那场旖旎春梦而醒来,肩膀虽是受了伤,但下面却依旧精神。刚才和袭罗说了这么多话,又听到沈清河死讯,□不但没有消褪,反到更加高涨,已经让袭罗察觉到了异状。 “你身上好热,怎么了?”袭罗用手搭了搭沈清秋的额头,那人并没有发烧,他视线下移才见到被子上凸起的那个小山丘。 “你身上迷心蛊未除,迷心蛊射影你心中所想,你先前又在想些什么?”袭罗用手轻戳了一下那小山丘,沈清秋立刻哼了一声,显然是颇为喜欢的样子。 迷心蛊并非完全是害人的恶蛊,施蛊之人若是想让中蛊者痛苦,那么那人便会噩梦缠身,抑郁致死,若是要那人快活,那人定能无忧无虑,安乐一生。沈清秋身上的蛊是那黑衣人所下,现在那人被袭罗所制,本命蛊被取出,已经没了控制蛊虫的能力,于是沈清秋体内的蛊虫便没了主人,按照中蛊者的意念所动。 这沈清秋原本纵情于声色,即使后来不曾放纵,骨子里的本性却未改,迷心蛊到了他身上竟化为下三滥的纵情之药!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它……它就是不肯软了……”沈清秋说这话的时候无心冒犯,他本就受了伤,正是体虚的时候,就是再禽兽也没有那种心思,他不知蛊虫习性,对这样的状况是半分都没有料到的,“不如,你帮帮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很忙啊tut,早上读书放学练针,到家八点半了ojz双休日更加惨无人道!!!晚上不能晚睡母上在一边虎视眈眈,今天逮到机会更新一章,到20号左右可能就会空一点了,到时候会保持更新。 顺便,我第8章如此低调的h竟然也被举报发牌了!!真的不怎么黄暴啊亲!为了报复涩会我决定再来一发,虽然我想努力开启黄暴模式,不过我总觉得会失败的样子……所以,我尽量吧【揉脸】 ☆、三五 “不如,你帮帮我?”沈清秋有些心虚地抬头看了眼袭罗。袭罗脸色如常,听到他的话之后微微皱起了眉,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袭罗生性对这种事情就极为淡漠,沈清秋同他在一起之后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至多与他口舌交缠,再没做过更加深入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太适合做那些事情。其实这种纵情的症状很好解决,就算不做那事,把他扔出去泼一盆凉水也就解了,或者放着不管,等药性过了,自然会慢慢消褪。 只是沈清秋肩上的刀上刚刚包扎好没多久,沙漠的夜晚更是十分寒凉,一盆冷水泼上去,沈清秋不死也要去掉大半条命,放着不管的话,袭罗又不忍他难受,只好自己来替他舒解。 袭罗的手温度不高,有些温凉,他双手伸进被子里,寻到了那东西所在之处,便覆了上去,慢慢地上下撸动。实际上这种事情袭罗很少做过,当然也没什么技巧,之所以知道有这回事情还是当年在苗疆时被沈清秋诱骗的。 不过,沈清秋十分受用。 自己动手和别人来做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袭罗手心温凉,加之他皮肤细腻光滑,一双手连有些女儿家都比不上,这时候虽然只是毫无技巧的上下动作,沈清秋却是被侍弄得无比舒畅。 “唔……再、再快点,上面也要……哈啊……”他说话已经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带上了些许呻jjwxc吟。 袭罗见他双颊泛红,双眼中甚至氤氲了些水气,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心中便想:原来他也有这般模样。袭罗这是第一次在冷静清醒的状况下见到沉浸在情jjwxc欲里的沈清秋,那人作态和往日完全不同,袭罗倒是多了兴致,手上动作也如那人所愿,移到了上部的伞尖,在那道浅浅的凹槽处划过,引得身旁那人更加猛烈的抽气声。 袭罗见他更加沉溺情jjwxc欲,眉头皱的更紧,道:“我抓了那陆家小子关在别处,先前我虽取了他本命蛊叫他不能耍什么花招,但你身上的两种蛊虫还未去除,也别太过放纵。” 一席话说完,沈清秋还是在那儿哼哼,中途睁开眼睛“嗯”了一声,不过看他那样子,想也知道根本没听进去多少。袭罗只好住嘴,不和他说正事,心里却是想他沉溺于这些不必要的事情里,有些后悔答应他这事了。只是袭罗不清楚,凡是男人,到了这种时候都是无暇分心的,只有他自己与常人不同,对情jjwxc欲之时 极为淡漠,甚至没什么需求。 袭罗心不在焉,捏着沈清秋的孽jjwxc根肆意玩弄,也不像先前那样拘谨地上下动作,而是时不时搔搔他前端的小孔,另一只手还会轻轻抚摸他下面的囊袋,或者用手捏一捏,让里面的东西滑动一番。这些动作的力道都控制得极好,再加上袭罗边做还会边在沈清秋耳边低声询问,叫沈清秋舒服得喘息更甚,甚至还流出了眼泪。 “这里,喜欢吗?”袭罗的脸贴着沈清秋的,说话时的热气就喷在沈清秋的耳朵里,这种无意识的举动更加煽情,沈清秋早就舒服得不行,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恩……啊!喜、喜……哈啊……喜欢……唔嗯……” “很舒服吗?” “不行了……我……哼啊、哈……好舒服……” 袭罗玩弄沈清秋前端的手指沾上了有些黏腻的湿液,他用手指慢慢地抹开了,在整个茎jjwxc身上薄薄地涂了一层,摸上去更加湿滑,对方的反应也更大了。 “啊……袭罗……哈啊……” 袭罗感受到身旁那人的身子一颤,连同着手上握着的也是一颤一颤的,紧接着就有好几股液体争先恐后地从前端的小孔喷射jjwxc出。他听见沈清秋在叫他的名字,想着先前那人念的是他,恐怕是想着自己在和他做那事,他心中有些不情愿,不过却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沈清秋高jjwxc潮过后还没有缓过劲来,不过体内药效得到疏解,那根东西射过之后也识趣地萎了下去,并没有再抬头的架势。他深深地喘息着,耳边听到袭罗的声音:“别太累了,先好好休息吧……我陪你。” 身边的被子被拉开,袭罗温凉的身体贴了上来,靠在沈清秋没有受伤的一侧。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让人十分安心,发泄过后的沈清秋本就累极,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晨起,沈清秋还在睡梦之中,袭罗先他一步醒来,下了床洗漱一番之后,直奔着柳梦色押人的地方去了。 柳梦色的商队还有几天才上路,这几日依然留在驿站里休整,那天袭罗绑了人回来,柳梦色虽是有些惊讶,但依然提出帮忙看守那人。她天性好奇,这次是她第一次出远门,虽是追求袭罗不成,但女儿家的心思难以琢磨,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几乎忘了自己情场失意,转而去关心旁的事情来。 “我……我也不知是否冒昧,世人只知沈家得罪了贵人,落得如此落魄的下场,但其中缘由,却是不明不白。”柳梦色见袭罗进门,这才开口问道,“这人,是不是想要沈公子身上的什么东西?而这个东西,应该就是沈家居家全灭的原因。” “柳姑娘心思细腻,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也无妨,但这件事情自始自终我也有些地方想不通透。”袭罗面上仍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等着柳梦色的答案。 “四日之后商队会重新上路,江公子和沈公子若是不介意,梦色想与你们一道!”柳梦色说话的时候眼神激荡,似是十分激动的样子,“梦色自认二位是朋友,江公子要是也这么认为,就告诉梦色详情。” 袭罗听后道:“柳姑娘只是好奇,犯不着以身犯险。我二人此去边关,一是为了逃难,二是为了寻宝。我们不知前路有多么艰险,但后边的追兵却是来了,和我们一道,恐怕性命堪忧。” “你若是只因为好奇,江庭便将自己所知一一说与你听,也算认柳姑娘这个朋友三个多月来对我们二人的关照。” “但说无妨!” “我和小秋是在江陵渡船之上相识,那时他身怀血玉,被人追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7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隐去他和沈清秋之间的那点纠葛,把半年多来的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说给柳梦色听。 柳梦色极少见到袭罗这么耐心地说这么长的故事,她心中本就好奇,因此听得格外仔细。 袭罗所说的血玉与她所知的不同。所谓的血玉,其实是湘西一带在死着死前塞入喉管封住最后一口气的玉石,入棺埋葬之后,喉头之血慢慢浸入,让白皙的玉石变为鸡血石一样的东西。柳梦色也是听他父亲说过,他父亲经商多年,走遍大江南北,见识极广,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也知道不少。血玉入喉之时那人其实尚未死去,棺中人其实是因为血玉堵塞气道窒息而死,一定有所不甘,再加上常年墓穴阴气浸润,血玉其实邪门无比,是块不祥之物。 而袭罗口中的那块玉显然不是封喉之物,许是前人无意中发现它能吸人精血,又不懂湘西巫蛊,随意取的,此后旁人便也这么叫。这血玉也同样邪门,辗转几人只手,据目前所知,得到血玉的赫连、罗、沈三家都落得家破人亡的境地。 “血玉之中若真的有大笔财富,那知情者定然会拼死相夺,你和沈公子,当真要以身犯险?” “他或许只是想看 看,害得沈家沦落至此的东西真身如何吧,我与他有过约定,待血玉之事解决他就陪我……”袭罗说道这里没有继续,柳梦色看出他不想再透露更多,也就没有询问。 两人说完,外头天已大亮,柳梦色也知道袭罗是来看那黑衣人的,马上起身带他去了押人的地方。 那人被关在驿站里较为偏僻的一间屋子里,门口有两人看着,以防里面那人逃走。袭罗收走了那个人的本命蛊,里面那人不能役使蛊虫,又没有武功,与常人无异,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招。 推了门,袭罗让柳梦色和门口的两人都离开,接下来的事情,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柳梦色尊重袭罗,虽是好奇那人会说些什么,但也知道他们不方便留下,听话地离开了。袭罗听着他三人走远的脚步声,一边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易容已除,再不是与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戮欺的脸,而是一张五官都中庸到了极致,却非常适合易容假扮人的少年的脸庞。少年现在的眉头皱起,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着,好像陷入极大的恐惧之中,却偏偏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像无家可归的野猫一样颤抖着。 确定柳梦色三人已经走远之后,袭罗蹲下jjwxc身子,手中捏着一根银针,缓缓地刺入少年的左耳,很快就有几条黑褐色的虫子爬了出来,顺着银针,爬上袭罗的手指、手背,最后钻入手腕的经脉中。 “能听见声音了?” 那人听到久违的响声,怔了一下,这才点了点头。 袭罗又说:“我封了你眼耳口三处,方才我解了你耳上的禁制,接下来我会解开你口中禁制,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否则我自有法子来对付你,知道吗?” 那人更加用力地点了点头,被绳子绑住的身体也挪动了一下。 袭罗又刺他锁骨上窝,又有一条黑褐的小虫爬出,和上一条一样钻进袭罗袭罗手腕经脉。 那人先是轻轻咳了一下,咯出一小口黑血,才慢慢开口道:“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湘西陆家不会放过你……!你!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袭罗手中捏着他的本命蛊,蛊与人连心,那人的命就攥在袭罗的手上。 “第一个问题:谁让你假扮戮欺?” “是……是戮欺大人叫我……”那人因为痛苦,声音有 些虚弱,有了之前的教训,也不敢放肆。 倒是袭罗听到这个答案一怔——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五年前就死在外面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我要努力更新! ☆、三六 ——那个老不死的,不是五年前就…… 袭罗想到这一层,复又看了眼地上被捆jjwxc绑着的人,在确定了他没有胡言乱语之后说道:“戮欺在五年前就死了,你说这是他的授意,那么他那时候是诈死?” 五年前,戮欺的尸体由不明人物委托沈家镖局送往巴蜀拢月。当然,明面上委托护送的是陪葬品,毕竟费尽心思去护送一具尸体十分引人注目。那个时候蛊苗的人也在找戮欺,半个多月之前神婆测出戮欺已故的消息,之后派了人手去找他,苏瑶就是其中之一。 这就有了后来沈清秋在拢月城对上苏瑶的事情,只不过后来因为沈清霄中蛊,沈家那边也没有闲心再去顾及棺材的去向。沈成乐虽然有意调查,但之后遭到了阻力,也没有深入,之后就接到沈清秋的消息,急匆匆地往苗疆去了。 那苏瑶拿到装着戮欺尸体的棺材之后遭遇黑苗之人,她一人不敌,棺木被夺之后就回蛊苗领罚去了。当时袭罗并未在意,黑苗之人不通蛊术,拿了戮欺的遗体有害无益,也就随他们折腾。他本来的打算是等黑苗那处压不住戮欺的邪气来蛊苗求救的时候再顺理成章地夺回来。 可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天时间,情况就已瞬息万变。先是陪沈清秋出熟苗地,再是他遇到成乐恢复记忆,然后替沈清霄解蛊,接着回到蛊苗之后又出了岔子,他坠入万蛇窟窟底,再醒来的时候蛊苗已被全歼,戮欺的事情就永久地被搁置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这事。”那人伏在地上,低声道:“我三年前才遇上的戮欺大人,在那之前的事情并不清楚。” 袭罗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以反手被绑的姿势坐着,抓着他的头发继续问道:“那么,他要你扮成他的样子做什么?” “戮欺大人他……他有些时候不方便出现在别人面前,就让我代替他。两个月前戮欺大人回来,我的易容当然就要撤下,只是我不甘如此碌碌无为,便想拿到血玉献给大人。” 那陆家小子看了一眼袭罗,见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要再对付自己的意思,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我虽说是陆家的人,只是天生愚钝,用蛊的本事及不上其他人,倒是会些移型换貌的伎俩。三年前戮欺大人来到湘西,正巧救了被蛊虫反噬的我。他说我天生不适合摆弄这些巫蛊降头的东西,又说我相貌平庸却不似平庸之人,定有所长……” 那姓陆的小子从小因为天资愚钝受尽他人歧视,何时听过别人夸奖自己?戮欺的一番话说得他极为开心,心里自然把这个美貌男子捧到了天上。后来他就在戮欺面前展示他移形换貌本事,装扮成了戮欺的模样——从身形到容貌,果真惟妙惟肖,就这样,他就跟着戮欺离开了湘西,陆家那边也就把他当成了个死人。 因此他之前拿陆家来威胁袭罗的话都是装腔作势,他除了戮欺,再无依靠。 “怎么不继续说了?”袭罗听到一半,那人却不再往下说了,他顿了顿,想着自己还没问,又道,“戮欺这些年在中原做些什么?他离开蛊苗这么多年,也不见回来,我倒是有些想他。” “他……” “嗯?” “你、你要是想念戮欺大人怎么会陪着那个人,你五年前就来了中原,却一直在找他,戮欺大人的事情,怕是早就忘了吧!现在又何必假惺惺地说这些。”那人没有回答袭罗,反而开始指责起他。 其实他说得不错,袭罗的确没有把戮欺的事情放在心上,戮欺三百多年之前就走了,对于袭罗来说多一年少一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何况那时候他一直以为戮欺已死,对于他的尸体被如何处理有无安葬,他是完全不会关心的。 “说得不错,那么你是准备怎么做?不回答我说的话?” 那人这会儿却硬气了,低着头默不作声。 袭罗也同样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又说:“我数到三,你若不说,我就毁了你的命蛊。” “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8 遇蛊 作者:繁先 “呃啊——!”那人刚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袭罗就撕了他一块布料团成团塞进他嘴里,把剩下的声音都封进了口里。那人身上痛极,又不能通过惨叫分散注意,浑身被缚不能动弹,痛楚更是剧烈。 袭罗只数了一下,左手就毫不犹豫地用力,手中蚕蛊爆裂,汁液溅了那人的脸上。 等到那人痛完了,袭罗就除了他口中布团,道:“你以为我真有那个耐性数到三?” 他这一次没留给对方准备的机会,完全是在对方尚未准备的时候突然出击,叫那人痛到了极致。 “你还准备为了戮欺硬气到什么时候……”袭罗一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叫那人咯出些黑血来,一边说,“你若是现在不肯说,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法子,最后你被折磨得神智不清,还不是要说出来?” 他这种时而温柔,时而铁腕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那人显然已经怕了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袭罗,嘴唇一开一合地翕动着,缓缓吐出两个字:“我……说……” “千机阁……就是戮欺大人在中原一直处理的事……” 另一方面。 长安。 谁都知道烈王爷叶景修权势滔天权倾朝野,若不是小皇帝周围还有几位老臣鼎力支持,他或许已经坐在了小皇帝的位子上。这也是先帝精心设计的结果,他当然是偏心叶景修,但却不能传位于他,只好给他一些虚权,让他之后也难有作为,安安心心当一辈子的富贵王爷,不去涉足庙堂之事。 可叶景修偏偏不肯,先帝死后,他精心培植自己的势力,直到现在几乎要压过坐在龙椅上的那个。叶景修的意图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没有人敢、有能力出来制止。 其实论起亲疏嫡庶来叶景修都比这个小皇帝更有资格,就连先帝也更喜欢叶景修这个前任太子,而非后来的那个。这给他后来行事带来了很大的方便,但现在的状况其实是他和小皇帝手上兵权□分成,加上一些散兵散将,逼宫的事情做起来并非万无一失,万一失败就是万劫不复,没有丝毫退路。 而且起兵之事耗费财力人力极大,叶景修虽然玩弄权术,但财力根本不能支撑动兵之后的后续,到时兵败如山倒,他这些年苦心经营便全部毁了。 叶景修揉着额头两侧的穴位,又想起听澜苑里住的那人。 这阵子赫连峥对他的态度就像冰,叶景修也习惯了他那副样子,加上最近忙得很也不去管他。 当初赫连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赫连峥还是幼龄稚儿,叶景修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满心只想救赫连峥一条命。他跑去向父皇母后求情,先帝耐不住最喜欢的儿子苦苦哀求,便免了赫连峥死罪,贬为贱籍卖去江南,逼他去做倚门卖笑的皮肉生意。 叶景修当时就猜到“贬为贱籍”这个处罚并不比砍头好上多少,但能够保住他峥儿的命总是好的。 赫连峥初到江南合欢楼的时候因为年龄不到,没有让他接客,只是安排人教他些手上和嘴上的功夫,好叫他日后伺候得客人舒坦。他赫连峥身份虽然不比叶景修尊贵,但也是名门望族出身,怎么受得了这些对待? 最初的时候当然是极尽可能地反抗,但一个十岁都没到的孩子又能反抗得了什么? 他在合欢楼里受到的对待比直接砍了他的头都要痛苦。 为什么其他人都死了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为什么他们被一刀砍了头而自己还要留在这里被人折磨,今后还要张开双腿去服侍男人? 赫连峥当然是恨极,他最恨的,就是害得自己沦落至此的叶景修。 而叶景修知道赫连峥的处境的时候已经是赫连峥被卖到合欢楼之后的第二年了,他之前经历太子被废,又被封王,一时间没有时间去关心远在江南的那人。等到局势渐渐稳定之后,叶景修才知道所谓的“贬为贱籍”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他急忙让人传信过去,要那边的人善待赫连峥,在他满十一岁接客之前保住了赫连峥的清白之身。 不过这些对于赫连峥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身处那种地方,自己都觉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叶景修所做的事情,对于赫连峥而言,与其说是保存他最后的一点自尊,不如说是对方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给他的施舍怜悯,把他的自尊撕得粉碎。赫连峥在合欢楼里之所以是个清倌的原因不为其他——他是烈王爷定下的人,迟早是要给王爷送回去的。 赫连峥在十七岁的时候被叶景修接回了长安。之后又是一番纠缠,耗费了十年光阴……纠缠到了现在。 叶景修沉浸在回忆之中,丝毫没有发觉旁边的动静,直到身边那人开口才发现那是派去龙门那边的传信人到了。 “主子,西北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叶景修接了传信人递来的信纸,将那上面的信息一一看过,随后道:“本王亲自带人去龙门边陲……捉拿逃犯。” 这信上说的是之前派去西北的人对上了沈清秋,沈清秋和某一商队同行,还有会使异术的奇人暗藏其中,派去的一个小队伍几乎全灭。 这个机会叶景修当然不会放过,他这个烈王爷不能贸然离开长安,现在有了借口,自然要接着这个机会把事情办完。他此去的目的不为了沈清秋,而是血玉所指的宝藏。 整件事情虽然有些意外的状况,但还在叶景修的掌控之中。 “对了,这次要带上峥儿一起。”叶景修吩咐下去的时候,不自觉地想到那人,冷冽的面庞上带上了一点柔情…… 于是没过多久赫连峥就接到了这个消息。 他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等到身旁侍奉的小厮出声叫他才惊 觉自己刚才的失神。 “公子,快走吧,王爷还在外头等着。” 赫连峥叹一口气,跟着那小厮出去的时候轻声呢喃了一句:“塞北荒漠……又是一场风雨。” 领路的小厮是个管不住嘴的年轻人,听到赫连峥没头没脑的这句话,嘴快问了句:“那地方怎么会下雨?” “那里,下的是腥风血雨……” 赫连峥嗤笑一声,再没有说话。 十年纠缠,磨掉了他对叶景修的恨,剩下的又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日更五天!!来战!!!【←你正常点啊亲!】 ☆、三七 “你还准备为了戮欺硬气到什么时候……”袭罗一边拍了拍他的后背,叫那人咯出些黑血来,一边道,“你若是现在不肯说,我有的是让你生不如死法子,最后你被折磨得神智不清,还不是要说出来?” 他这种时而温柔,时而铁腕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那人显然已经怕了这样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袭罗,嘴唇一开一合地翕动着,缓缓吐出两个字:“我……说……” “千机阁……就是戮欺大人在中原一直处理的事……”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9 遇蛊 作者:繁先 千机阁这个名字袭罗曾经听过,当初他们调查血玉和赫莲真的时候,沈清秋就向千机阁买过这两样东西的消息。 袭罗正搜寻着自己脑中关于千机阁为数不多的的信息,又听那陆家小子继续说:“千机阁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情报组织,戮欺大人经营多年,千机阁的势力已经遍布天下。” 那个人说得不错,千机阁成立至今,至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最早的记录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它就像一棵树,表面上看枝叶茂密,整个江湖都笼罩在他的树荫之下,实际上它真正的势力就像树根,比上头露出来的树冠更广、更深。 戮欺在中原待了几百年,如果真的如同那人所说在经营千机阁的话……那个组织就太过恐怖,绝对不是单纯的、只是买卖情报的地方。 “他……究竟要做什么?”袭罗的声音轻到几不可闻,甚至因为联想到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有一瞬间的失神。 陆家的小子因为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昏死了过去,袭罗确认他没事之后也没有继续盘问,而是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上好了门锁。 袭罗离开了那间偏僻的屋子,准备回去找沈清秋的时候,想到他身上的伤,便折去大堂向掌柜的要些稀粥给那人送去。 大堂里坐着几个商人打扮的,现在正是大多数商队出关的时节,袭罗也没觉得奇怪。只是眼角余光扫到一件白刃,仔细一看,是一名背影瘦小的青年人,他穿着一声黑色劲装,座椅边摆着防沙的斗笠和包袱,以及一柄长剑。 ——怎么来了个佩剑的? 他们现在的行踪已经暴露,袭罗虽然有心带着沈清秋走,但他受了伤,并不适宜四处奔走,只好和柳梦色的商队在一起,必要时可以转移些注意力。因此袭罗时刻都在注意这周围来了些什么人,都是做什么事的,准备一有风吹草动就带着沈 清秋一起离开。现在看到这个带剑的青年人,心里当然十分紧张。 只是那人的背影……袭罗朝那人走去,坐到了桌边,然后,看见了正在埋头吃着阳春面的——罗简。 罗简显然也看到了袭罗,嘴里的面吃到一半,接着因为想要迫切地开口,强行把没嚼烂的面吞下而噎住了。他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然后吐出四个字字:“江庭……哥哥。” 袭罗拍了拍他的后背,道:“慢慢吃,吃完了再说别的。” 他坐在一边看着罗简把剩下的面全部吃完,等那人舒服地打了个饱嗝之后才接着问道:“你怎么会来这儿?” 袭罗将近半年没有见到罗简,罗简这个年龄的孩子长得很快,不仅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因为坚持习武而变得厚实起来,背影看上去决不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个孩子,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 罗简遭遇和袭罗相似,这次见面说的话也就多了些。据罗简所说,他离开洛阳之后拜了高人为师,那人传了他一套剑法,罗简花了三个月只悟出剑招浅表。后来偶遇高翔,得知沈清秋和袭罗去向,高翔又说罗简的仇家也要前往龙门,便邀罗简一同北上,接着就在龙门边陲遇上他。 “你和高翔一同来此?他怎么会知道我和小秋去向?”袭罗听完罗简一番话,已经隐隐觉得不对。 偏偏罗简涉世未深,虽然他家中突逢惨变,但猜忌之心不重,何况高翔是他救命恩人,又是他入门师父,那人说什么,他便信了,也不多想。罗简本以为高翔还和沈清秋袭罗两人有书信往来,知道他们行踪也不是奇怪的事情,但现在按照袭罗的反应来看,他们的行踪并未透露给他人,高翔却是从何而知? “高大哥还说当时杀害罗家一众,动手的是千机阁的人,他们的阁主近日就在龙门……这些,当如何说?” “我与高翔相处之时,他并未表露异常,这人为人憨厚忠实,到底如何还等见过他之后再说吧。”袭罗说道这里,想起高翔与罗简同来此时却不在罗简身边,又想起沈清秋此时一人独处,如果高翔真有什么问题…… “高翔人在何处?”袭罗没等罗简回答就急匆匆地上了楼,往沈清秋休息的那间去了。 不出袭罗所料,沈清秋在房里见到了高翔,不过有一点袭罗没有想到——沈清秋见到的是两个人,一个是高翔,还有一个是站在高翔身后的貌美男人。   沈清秋认识那张脸,几天之前还有人顶着这张脸对他说,他是戮欺,虽然那人被袭罗断言是个西贝货。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 那人目光阴冷,用蛇类似的冷血动物的眼睛看着沈清秋,他看的是沈清秋,但却不是看人的眼神,而是在看一样东西,用不带感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该如何处置。沈清秋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事实也的确是如此,戮欺在这里,他不敢轻举妄动。他肩膀上的伤口经不住他剧烈的移动,不然就会裂开,到时候一样没命,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怀着侥幸希望那人只是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那个人把高翔的身体往旁边一推,健壮的身体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自始自终,他的眼神都没有离开过沈清秋,好像一刀一刀的在凌迟着他。 沈清秋不禁想道:这人虽然穿着一身素色白衣,却比那个一身黑的西贝货看上去更加阴郁可怕……这次的这个,该是真的了。 戮欺用这样的视线凌迟了对方一会儿,终于移开了视线,在这个屋子里环绕了一圈,然后慢慢地朝着沈清秋的方向走了过来。 沈清秋的心跳得极快,他想问很多问题:比如高翔是怎么回事,比如戮欺你要做什么,比如袭罗人在哪里……但是这些话他都没有说出口,因为戮欺带来的压抑感实在太可怕。 沈清秋从来不知道相似的脸带给人的感觉会如此天差地别。 袭罗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安静清冷,说是冷美人也不为过,偶尔挂在脸上的笑更是让人舒适安心的那种,而眼前那张和袭罗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却和袭罗平日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在戮欺的面前,他感受到了死亡逼近时的恐惧。 走到沈清秋床边的时候,戮欺忽然笑了一下。这一笑更加的让人毛骨悚然。 戮欺用手抚上沈清秋的额头,然后慢慢下移,摸到眉骨,再划过眼睛,摸到颧骨处,随后顺着脸部的曲线一直摸到下巴。平心而论,戮欺的那双手和袭罗的差不多,同样如女子一样柔若无骨,像白玉那样细滑,但是被那双手接触到的时候,沈清秋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恶心——戮欺给他的感觉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会动的尸体。 事实上沈清秋的感觉也没有错,一个活了将近四百年还维持着年轻外貌的人,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戮欺走近了打量他一番之后才开口:“长得倒是挺俊俏,难 怪袭罗也会喜欢你,只可惜……是个汉人。”接着他似乎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沈清秋没有听清,隐约听到似乎是在说,“这可不行。” 因为极致的恐惧,沈清秋可以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伴着戮欺有些嘶哑的声音,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眼前这个人是个冷冰冰的怪物。 “你这人,真是叫人气恼!明明当初就是你把人引到了寨子里,却对袭罗说要找灭他一族的凶手……”戮欺的手移到了他的眉心,顺着他的鼻梁骨慢慢地往下滑,“让蛊苗的位置被人发现,导致蛊苗被人全歼的那个人,不就是你自己?你自己没想到,袭罗却是想到了也没怪你,真是两个傻子!” 戮欺说出了一件让沈清秋无比震惊的话——他从来没有想过,蛊苗全歼这件事情会和自己有关。袭罗告诉他出口的位置,但却从没有叮嘱过他要保密,何况他只告诉过成乐一人,其他人怎么知道的又关他什么事?蛊苗被人全歼这件事情,难道要来怪他吗? 他这么想的时候,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再说:“难道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害得一百多人不明不白被杀,袭罗五年漂泊,无处可去,这些事情,他当初没有缠着袭罗要出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沈清秋不知道,他不愿意再去想这件事情,他和袭罗约定过,等到血玉之事解决,他会陪着他去找杀他族人的凶手,现在听起来是不是个笑话?袭罗那时候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答应他的吗? 他思绪混乱,又听到戮欺的略带嘶哑的声音:“如果我是他才不会对你这么好,被你推下石窟,还被你害得家破人亡无处可去,找了你五年未果,却还喜欢你。” “沈清秋,你何其有幸?” 戮欺说完这句话,在他脸上摩挲的手指忽然收走了,紧接着是呼啸而来的掌风—— “啪!”戮欺一巴掌打在沈清秋的左脸上,力气之大让他感到耳内一阵轰鸣,紧接着才是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沈清秋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眉,脸上是隐忍的表情。 “是不是很疼,你露出这种表情,是因为疼?”戮欺说完,又是一个巴掌扇在刚才的位置,这一次比刚才要轻,但也没让沈清秋好过,“这种表情,非常让人想再狠狠地蹂躏你。” 戮欺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沈清秋被打红的侧脸,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心血来潮似的开口道:“不如你跟着我,反正你这张脸我也挺喜欢,不至于让我杀了你。 和我一起,总比和袭罗那块木头在一起要好,嗯?” 沈清秋见到这个和袭罗长得有七八分相像的男人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房间的门就被大力推开。 门口站着的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罗简,还有站在罗简侧前方的,脸色不太好的袭罗。 作者有话要说:老爹开玩笑的……别当真,虽然有种微妙的捉奸在床的感觉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0 遇蛊 作者:繁先 ☆、三八 三八 袭罗行至门口的时候就察觉到了戮欺的存在。他一路快走上来,看到的便是靠在沈清秋床边,状似与他十分亲昵的戮欺。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袭罗看见戮欺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戮欺只是勾起红润的唇,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看着他不语。 袭罗亦是沉默了一会儿,视线与他相对,接着又道:“你不是早该死了?” “我是蛊苗信奉的神,神怎么可能会死?”戮欺笑着答道,扶着沈清秋的手到了他的喉结上,“倒是你,怎么和个汉人在一起,虽然长得不错,你也喜欢,但终究是个汉人……” 戮欺的视线又回到了沈清秋的身上,他口中呢喃,看上去有些苦恼,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对着袭罗说道:“这个汉人不行。” 袭罗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戮欺,等着他的后话。 “他能杀你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像他这样被惯坏的少爷……若不是如今落了难怎会对你像现在这般,早该没了兴致。你对他好,他却是个不知道回报的白眼狼,对他好的视而不见,给他脸色看的反而记在心上,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我的事情,你倒是清楚的很。只不过寨子早就毁了,你现在……没资格阻挠我。”袭罗话音刚落,人已闪至戮欺眼前,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拖离床边。 戮欺的手握上袭罗掐住他的那只,道:“你为了他哥哥自断指骨元气大伤,不慎让他见到你真颜。他却吓得连夜逃走,可见他不过是看重你外貌的肤浅之人。” 袭罗失去了一节指骨的小指永远不会复原,时隔五年,还是绵软无力地垂着。现在他抓着戮欺的脖子,那小指自然也是如此。戮欺轻易就握住了那根被抽去指骨的手指。 “抽骨的时候……很痛吧,抽骨之后的五年里也一直会出现幻肢痛,对吧?被你自己抽走的指骨不会复原,他知道这事情吗……你不告诉他这些,他永远不知道你对他多好;你不告诉他在外面受的那些苦,他也永远都不知道你找他找得多辛苦……呵呵。” “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管!” 袭罗手上用力,戮欺的身体便逐渐变黑,他两片唇似乎是开合了几下,却不知他又说了什么。紧接着,戮欺化成一团团成人形不断动着的黑蜈蚣,成团堆积的蜈蚣以极快 的速度散开,掉落在地上,最后快速往各个方向爬开,场面之诡异让一边的罗简吃惊不已。 “他、他、他、他变成蜈蚣——!!” “只是替身而已,他的命蛊是蜈蚣,会变成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袭罗替罗简解了惑,接着走到床边检查了沈清秋的状况。 在确定他安然无恙之后,用额头贴上他的,道:“没事了……他说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戮欺这人最喜欢玩弄人心,掌控一切,他的那些话多是让你难过的……” 沈清秋用没有受伤的一只手抓住袭罗的袖子,轻声道:“我,我并非像他所说的那样……我以前虽然风流,对你却不是……四哥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他的那些话……不会变成真的……” “我信你。”袭罗的额贴着他的,两人的距离本就离得近,说话时喷出的气都扑在了对方的脸上,袭罗的脸微红,轻吻了一下沈清秋的唇。 “咳。”罗简轻咳一声,把倒在一边的高翔扶了起来,“高大哥他……” 袭罗也帮着沈清秋坐起身,安置好那人之后,便去查看了高翔的情况。 高翔被戮欺一同带来,现在仍是昏迷状态,袭罗查过他的身体,并没有异象,应该只是被戮欺击晕。依照高翔的体质,很快就会醒来。 袭罗和罗简两人并没有带着高翔去了隔间客房,而是留在了沈清秋此处,以便他又有什么不测。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时间,高翔幽幽转醒。他醒来之后有些茫然,倒是罗简先开的口:“高大哥……” “我这是……”高翔用手按了按后颈,那处隐隐作痛,该是他和罗简分开给马匹喂草的时候被人打晕了,“沈公子,江公子,你们也在此处?” 沈清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袭罗听后道:“却是如此。我听罗简说你知道我们行踪,因此一路跟来龙门,不知高兄又是从何而知?” 高翔先是一怔,随后憨笑:“说来也巧,我离开洛阳之后遇到了两名歹人,正是杀了罗简一家的凶手之一。”他替自己倒了杯茶,细细地将那时的事情说了一番。 他离开洛阳之后又在四处辗转了一段时日,途中遭遇了两名千机阁弟子。那两人喝醉了酒,同旁人吹嘘自己身份,原本高翔也没注意,只是听到那两人说到“血玉”二字,才留了个心眼。一路跟踪了他 们到千机阁的分舵,探听到了不少消息。 先是这个江湖组织竟然和朝廷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那烈王爷就是他们的靠山,千机阁为了血玉不惜杀尽罗简全家,而叶景修更是把沈家整得家破人亡。 “叶景修和那千机阁蛇鼠一窝,罗家的血案,沈家莫名其妙的牢狱之灾……都是他们一手造成。只是这其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别的,到了后来,叶景修同千机阁两看相厌,表面看起来仍在合作,实则已是貌合神离,都在算计着对方。我知道的不过尔尔,至于我知晓你二人去向,却是有一名黑衣人告诉的我,还要我去找你们。” 高翔本是不信,但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后更想找到沈清秋把事情说个明白,真巧这时候遇到罗简,他便带着罗简一起到了这儿。 “若真如高兄所言,之前我们所遇种种,似乎也能对上。”袭罗思及之前遭遇,一些想不通透的地方似是也有了答案。 罗家的事情是千机阁动的手,而他们这次的动作太大,引来叶景修的注意。千机阁显然是想独占血玉,因此处处躲着朝廷势力可及的地方,出手又畏首畏尾…… “我所知不多,但所言非虚,且看江公子和沈公子如何想了……” 高翔留下这句话离开了房间,罗简看着高翔走出房门,有见沈清秋和袭罗二人在一起,顿觉自己留下也是多余,便跟着高翔一道走了。临了还说了一句:“我去陪高大哥!” 罗简离开后,袭罗回头看沈清秋,沈清秋亦是在看他。 二人对视一会儿,却是沈清秋先开的口:“袭罗,那日捉住的人,现在还在吧?” 他的想法与袭罗的不谋而合,袭罗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见他,我虽问过他话,但仔细询问倒也不曾……” 沈清秋肩上有伤,但小心动作的话倒也不碍事。 他和袭罗一同去了那间关了人的小间。 袭罗除了门上的锁,推门而入。里面的人听到声音,想到之前袭罗对他所做种种,身体已经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沈清秋疑惑这人一听到声音就如此害怕,抖得筛糠似的,但他却是不会同情这人,何况这人虽是被五花大绑,身上却没有伤口,也不见受了什么皮肉之苦。 “我问你话,你可要老实回答,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袭罗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停在沈清秋耳里一如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1 遇蛊 作者:繁先 平时那般。那人听到这话颤抖得更加厉害,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同意。袭罗便除了他口中禁制,让他能够开口说话。 “你是戮欺替身,自然也是千机阁中人。阁中之事你应该知道不少,你能想到什么……便说吧。” 那人听见袭罗不问自己,反倒要自己开口,他心知袭罗的手段,已是怕极,当然怪怪照做。 “我在那里呆的时间不长,只知道千机阁庞大无比,做的不仅仅是传递消息,江湖上很多产业都和它相关,只是它并未显山露水,外人只以为那不过是个买卖江湖消息的地方。” “千机阁虽然产业庞大,但大一部分都不归戮欺大人所掌控,大人常年不在阁中,事情都是交由手下蛊奴去做。这些蛊奴都是大人亲自所制,忠心无比。余下的人都由药物所控,阁中之人都服下毒药‘碧露丹’,每月都要依靠大人发下的解药延缓毒发时间,三月未服则毒发身亡。” “我入阁之时也曾服下这药……如今距离毒发只有半月……我……”他说道这里,想到自己不久之后的死相已经有些畏惧。 袭罗不发一言,等着他说到自己要听的部分。沈清秋亦是如此,安静地坐在一边,听他说话。 那人说了半天,终是提到和叶景修相关的部分。等他全部说完,沈清秋已经串起整件事情经过,心中疑云顿解。 最初的时候是千机阁中的一门知道了血玉之事,那时候戮欺不在阁中,事情并不在他掌控之内。那一门几番调查之后找上了沈毅,沈老爷子当然不依,之说不知血玉一事,而且紧紧咬着这句话不坑松口。 沈毅毕竟是走过风口浪尖的,他那时就知道这事情不简单,便叫沈清秋连夜带着玉走,意在保住这个小儿子和他最看重的玉。去找江都罗家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罗家也有血玉的事情其实沈老爷子也是不知道的,当初他自己使了阴招,自己独占了剩下的一块,而不知道那块给赫连家的,却在赫连家败了之后又到了罗家手里。 后来那一门便想从罗家那里入手,但不料罗家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这才造下了罗家的灭门血案。这事情触动了官府,最终传到了叶景修耳中。 且说千机阁同叶景修的关系本就是友非敌,当初千机阁已经在江湖扎稳了根基,戮欺觉得这些还不够,偏要攀上朝廷的关系。之后找上了叶景修这根线,也和他达成了盟约。只是这几年叶景修势力越发壮大,双方早就不是互惠互利的 关系,已是貌合神离。 因此后来千机阁中之人行事处处小心,不再留下线索叫叶景修无处可查。 这叶景修亦是觊觎血玉之人,就算没有了千机阁的消息,他贵为皇族也有自己的手段。 一番彻查之后却知道当年赫连家覆灭的真相,赫连峥是他钟爱之人,赫连家覆灭之事沈、罗两家脱不了干系。他那时以为罗家人已经死绝了,这事情当然就落到了沈家头上。所以就有了沈家满门的牢狱之灾而后狱中被杀的遭遇,这就和当年的赫连家一模一样。 “兜来转去,最后竟是如此……是在讽刺至极。”沈清秋眼中流下一道泪来,话中却无悲伤之意,听上去似是极为疲累。 那人甫一说完,袭罗就用针封住他喉口,让他不能言语。他听见沈清秋说出这话来,一时也不知如何接口,想了一会儿才道:“叶景修已找到我们行踪。” 袭罗对上沈清秋疑惑的表情,又说:“你忘了那些个听不懂你说黑话的‘马贼’?那分明就是叶景修的人,他早晚都是要来到这里的。” 如果真的如同袭罗所说,一时间这荒漠之中就聚集了江湖和朝廷两处最大的势力,真有风雨欲来之势……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断更之后的末点好低……ojz ☆、番外·那时初见[1] 01 叶景修在他八岁的时候遇见了赫连峥。 那天正是元宵,肃帝宴请文武百官共度佳节,叶景修身为太子,也和他的生母赵皇后一起出席。宴会进行了大半,他借口离开一会儿,逃离了那个沉闷压抑的酒宴,在御花园外闲逛。 走到半路上他就听见身边隐隐约约传来小孩子的哭声,他寻着声音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走丢了的小东西。 这个哭鼻子的小东西就是赫连峥,那时候的赫连峥才三岁,因为调皮跟丢了同行的家人,正躲在假山后的草丛里抽泣。 叶景修把他从草丛里揪出来的时候,他因为太过惊讶,一时间忘了哭嚎,等到自己发现的时候,眼里的泪已经干了。 只有三岁的赫连峥还是个奶娃娃,小孩子的身形变得极快,叶景修虽然只比他大五岁,但八岁的孩子站在三岁的孩子旁边也有了小大人的模样,何况叶景修天生沉默寡言,又是少年老成的样子,看起来比赫连峥大了许多。 赫连峥大抵就是因为叶景修的表情才止住了哭嚎——他在家的时候就喜欢哭闹,但是一见到严肃的父亲就不敢作声,哪怕摔得再疼,心里再委屈也不敢哭。因为赫连峥的父亲就是烦透了他哭哭啼啼的样子,总说他生了个比女孩都不如的儿子。 叶景修抓着赫连峥对视了一会儿,后来却是赫连峥先反应过来,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像不要钱一样地落下来。这让叶景修慌了手脚,他毕竟只是八岁的孩子,面对小孩儿的哭闹总是束手无策的,只好学着他母后曾对他做过的那样,把赫连峥抱在怀里,用手轻拍他的背,道:“不哭不哭……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赫连峥还是小孩儿心性,有人在一旁哄着不但没止住哭,反而哭得更凶了。 叶景修贵为太子,何时做过这种哄孩子的事情?怀里的孩子哭声越来越大,吵得他头疼,他也不过是没长大的孩子,脾气来了,便把怀里的小东西推开,皱着眉对他说:“不许哭!男孩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突然变得严厉的口吻又让赫连峥联想到了自家父亲,只好从哭嚎变成了抽噎,有点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小哥哥。 小时候的叶景修长得眉清目秀,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赫连峥虽小,但看着叫人赏心悦目的事物,心情总是一样的好。他先前只注意到叶景修的表情,并没有 关注他长得什么样,但现在看见这张漂亮的脸,倒是真的不想哭了。 叶景修看着眼前的小东西在心底叹了口气,脸上却还是十分严肃的模样,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峥儿……找不到父亲和祖父……”赫连峥小心地回答,又想到他还问自己是哪家孩子,急忙补充道,“祖父说,峥儿是赫连家的宝贝!” “你是赫连丞相的孙儿就该好好跟在家人身边,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叶景修缓和了语气,理了理眼前这小家伙的衣服和发管。 整理完之后的赫连峥,也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孩儿,叶景修摸摸他的脸心情倒是有些好了。 “我……峥儿……是偷偷从宴会上跑出来的,里面又吵又闹,没有外面好玩儿……” 叶景修从小就饱览诗书,平日里不是停太傅讲课就是独自一人练习书法,小孩儿贪玩的心性却是半点都没有,当然不能够理解赫连峥的想法。不过他对那宴会的厌恶却是真的,因此他只是摸了摸赫连峥的头,说:“我送你回去吧,你父亲祖父可是会担心你……” 叶景修带着赫连峥回去的时候宴会已经散了大半,赫连家的人正在寻找消失的赫连峥。他父亲见叶景修带着赫连峥归来,立即诚惶诚恐道:“小犬年幼无知,如若冒犯了太子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如此又是一番寒暄,叶景修陪着旁人做戏,最后送走了还扒着自己衣袖不放的赫连峥。他和赫连峥的初见止于此。 02 叶景修是皇后所出,还是肃帝的第一个孩子。肃帝素来偏宠皇后赵氏一人,加之赵皇后又为肃帝诞下嫡长子,因此叶景修的太子身份是在他满月之时就定下的。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的母后就时常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对他说:“修儿是太子,太子就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人,修儿要好好地跟着太傅做学问,乖乖地做事,将来要做名垂青史的明君……” 因此他一直都是在用明君的指标要求自己,从未放宽过。他本就天资聪颖,悟性超人,自小就十分懂事,骄纵、顽劣,这些毛病从来不曾出现在他身上。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2 遇蛊 作者:繁先 叶景修生来就是完美的人,他的母后赵氏这么觉得,生父肃帝也这么觉得,甚至他的太傅,每一个和叶景修接触过一段时间的人,都有这种感觉——这个集万千荣华于一身的小太子,将来必成大器。 叶 景修长到10岁的时候,赫连天辰把自己刚满五岁的长孙送来宫内,充作太子伴读。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两年,叶景修早就忘了当时那个躲在草丛里哭鼻子的小孩儿。这两年里他有些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时时刻刻冷着一张脸,而是会根据谈话的内容,还有对方的身份做出适当的调整。这使他的谈吐更加得体,看起来更加老成,全然不似十岁的孩子。 赫连峥见到叶景修的时候“呀”地叫了一声,似乎是认出了这个身份高贵的太子爷。叶景修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听见肃帝安排的时候点了点头——他身边的这个孩子,今后要住进他的宫里,同他一起读书。 叶景修当然知道这是赫连天辰为了稳住目前局面的缓兵之计,赫连天辰权倾朝野,这几年似乎隐隐有些不安分,肃帝对此早察觉,但碍于他势力太大,现在仍在试探。这赫连峥表面上看是他的伴读,实则却是赫连家送到皇家的质子,赫连天辰希望借这个小孩子的命来稳住肃帝。 然而赫连峥丝毫不知道自己入的是龙潭虎穴,依然睁着一双大眼睛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叶景修。叶景修当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只是从来懒得理他。 03 来到叶景修身边的第一天,赫连峥极尽所能地讨好对方,端茶,磨墨,洗笔,这些事情都亲力亲为,不像个五岁的小伴读,倒像个下人。不过和一般下人不同,他在叶景修耳边叽叽喳喳了一整天,把那个晚上的事情重复了五、六遍,又说了自己在宫外听说的民间小故事。他忙活了一天,费了一天的口水都是希望叶景修能想起自己来,因为赫连峥一直记得那时候把自己带回父亲身边的哥哥,两年来不曾遗忘。 不过叶景修始终都没记起当初的事情来,一整天都没有怎么搭理他,反正在叶景修的眼里,赫连峥就是一个连自己的处境都不明白的小傻瓜,实在没必要去管他。 但有一点必须要提:叶景修并不厌烦这个孩子。更多的时候,赫连峥只是很小声地说着话,如果叶景修去看他的话,他又会露出一种渴望的神情,好像被丢掉的小狗又被主人找回来的那种欣喜。 到了晚间,赫连峥穿着单衣站到了叶景修门前,可怜巴巴地说想和他一起睡。赫连峥天性有些软弱,他父亲对他的评价一点不错,有些时候他还不如一个女孩儿,因为他不仅爱哭,还怕黑,不但是害怕黑夜,闪电、打雷、鞭炮凡是动静有点大的,他都十分害怕 。 结果可想而知,叶景修没有理他,把他在外面晾了一晚上,后来赫连峥就这么蜷成一团,在他房门口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进来侍候叶景修穿衣的宫婢发现了蜷缩在门前的赫连峥,她们着急忙慌地把他抱回自己的房间,动作轻柔丝毫没有惊醒他。以至于赫连峥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做梦回了房,而叶景修则全然不知赫连峥在他门前过了一夜的事实。 然而小孩子的身子十分孱弱,赫连峥虽然是被富养着的,仍然熬不住一夜露宿的寒凉,理所应当地病了。 身为质子在入宫第二日就病倒,这事情传出去自然不怎么好听。因此后来的几日,叶景修所在的修华殿门口随时可见进进出出的太医,五日之后,赫连峥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 叶景修去探望的时候,赫连峥虽然已经无恙,但还是死缠着他不放。他本就爱哭,有时候为了博人同情,更是可以哭得真假难辨。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在人面前哭泣,自然是非常惹人怜爱,叶景修何时见过这样撒娇的孩子,当然招架不住,于是只能抱着赫连峥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就像他们初次见面的那晚一样。 赫连峥在叶景修的怀里睡着了,他大病初愈,又哭了许久,自然十分疲累,睡着了也在情理之中。反倒是叶景修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敢乱动生怕惊醒了怀里的孩子,只能僵着身子,维持着怀抱的姿势。叶景修看着靠在他胸口的孩子不禁想到:平时的这时候,他该是在书房看书练字,何时像现在这样抱着一个孩子无所事事呢? 然而周围十分安静,只有怀中的小孩儿睡着了呼气的声音,这样安静祥和的氛围让叶景修十分放松,这是多年以来不曾让自己有所喘息的叶景修最放松的一次。他渐渐地放开了僵直的身体,抱着赫连峥阖上了眼睛。 毕竟他看上去再怎么早慧成熟,本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924 新加了一段,这个番外大约23章,之后继续之前内容 ☆、番外·那时初见[2] 04 这一觉睡到了日落西山。 叶景修醒来的时候正对上赫连峥水汪汪的大眼睛——赫连峥的眼睛大而上挑,有些像猫儿,看着十分灵动——叶景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语调平平地说了句:“你何时醒来的?” 赫连峥道:“比哥哥早一点,那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呢,峥儿看哥哥还在睡就乖乖的没有动。” 叶景修一看窗外,天边已经染上深紫,早就过了黄昏,赫连峥应该已经醒了有一会儿了。他心里倒是暗叹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是极为懂事,并没有不安分地乱动。 其实赫连峥的确是黄昏之前醒来,只是后来又眯了一小会儿,刚才睁开眼睛没多久就瞧见叶景修的眼皮动了动,这才按捺下来没有乱动,否则以他的性子早就挣了叶景修怀抱下床去了。 至于会不会吵醒叶景修,这并不是他的年纪要考虑的事情。 赫连峥和叶景修一起下了床,他脚一着地就拖着一双小小的鞋在室内蹦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压得有些皱了,头上的发髻也松了,看着着实欢脱。叶景修想是他憋久了,没有出声,只是绷着一张脸坐在床边,有条不紊地整理衣冠。 待到把自己收拾好了,叶景修便把赫连峥叫到自己身边,亲自为他整理衣服,接着又抽了他的发带,为他梳着童子髻。 他贵为太子,这种事情本不该让他亲力亲为,但他小时候厌恶宫婢太监的碰触,起居都是自己打点,等到这几年稍稍大了些,才开始懂得压抑自己的情感,起居事务都交由宫婢们了。 这两年没有做过的事情替赫连峥做起来倒也不怎么生疏。没过多久,赫连峥又从小疯子变成了那个招人喜欢的玉娃娃。 赫连峥年纪虽小,但此刻也看出叶景修对自己的好,并不像之前那样生疏了。他便大着胆子,抱着叶景修的腰撒娇道:“哥哥,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叶景修心想:这果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什么话都说的出口,从来不想自己的处境如何。 “哥哥……”赫连峥见叶景修不答,以为又是像上次那样不应他的话,又要让他在门外过夜,急忙接道,“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那天晚上峥儿就睡在你门前,峥儿好怕……” “峥儿想爹娘了,峥儿想回家,家里有曲姐姐哄我睡觉……峥 儿想家……” 赫连峥始终是个孩子,几日不见家人还好,时日久了自然会思念,他前几日得了病无法分神去想那些事情,现在大病初愈,又经过叶景修安慰在他怀里好好睡了一觉,精力够了,自然开始思念起在家中的时光了。 叶景修听他有些呜咽的声音,还是冷着一张脸不答,心里却是有些不忍,他不忍告诉他说:你的爹娘已经放弃了你,狠心地把这么小的你丢来宫里,要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叶景修还是像先前那样抱着他,拍着他的背道:“你要和我一起,那便是了。不过你要在宫婢到来之前回去,免得叫人传些闲言碎语出去。” 赫连峥只听到前面半句就欢喜地抱着叶景修的腰猛蹭,后面那句却是完全没有听到。 而叶景修呢?后面那半句话他为何会这么说,却是自己也不晓得,只是在他的印象里,他和赫连峥是不应该同床共枕的。 他听过宫婢侍卫私底下的话,但凡与肃帝同床过的宫女,都会被冠上些不好听的帽子,他虽然不知道那些词的意思,更是听过就忘不放在心上的,却也知道那是羞辱人的话。他那时心想的是:能光明正大地同床共枕的必是夫妻才行,其他那些都是会遭人唾弃的。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了赫连峥。 05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3 遇蛊 作者:繁先 赫连峥有了叶景修首肯,每夜自然就赖到了叶景修的床上。太子殿下的床自然比一般的要舒服很多,赫连峥小小的身体躺在上面,往往在叶景修上床之前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每每看着赫连峥睡着的样子,叶景修都有一种惋惜的想法。这个孩子并不想他所表现出的那么软弱,他说他怕黑怕冷怕电闪雷鸣……这些都是在家人的惯宠下养成的,其实他不怕这些——他到了修华殿之后的适应力极强,可见本质并非如此。如果他生在普通人家,恐怕会是最坚强最懂事的那个孩子。 叶景修之前言明说,赫连峥需在宫婢来之前就回自己的房,但这一点赫连峥从未照办。最初的时候叶景修还会亲自把他抱回去,但来回几次之后他自己也觉得费力,毕竟十岁的孩子抱五岁的孩子还是非常勉强的事情,久而久之,赫连峥的睡房就定在了叶景修那儿。 而这一定,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叶景修看赫连峥的心境也变了。 他最初的时候替赫连峥惋惜,惋惜他不曾被好好教养养成了万事都如此软弱的性子 ,而现在——他庆幸。 赫连峥这几年里在修华殿磕磕碰碰有过不少,加之赫连天辰和肃帝之间的关系更加微妙,政局不定,要加害赫连峥这个质子的人,明着暗着都有不少。他一个八岁稚儿,身边却处处都是险境。 叶景修当然舍不得他有一点闪失,对他的看护自然是十分悉心,但纵然如此还是逃不过有心人的加害。 那次赫连峥喝下了有毒的甜汤,堪堪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昏迷了半月才清醒过来。 叶景修在他醒来之后抱着他,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竟然也落下泪来,他抱着赫连峥在颤抖,连声音也是颤抖着的,他说:“峥儿……没了我你怎么能活?我的峥儿没了我怎么活下去?” “峥儿……没了我你怎么能活?我的峥儿没了我怎么活下去?” 赫连峥听着叶景修的话,眉头却是有些皱起的。他长大了一些,渐渐也懂了些别的事情。比如叶景修对他的好早就超出了常理,叶景修看他的眼神也不像以前那样纯粹,总之……叶景修有些变了。 叶景修的确是变了。 他是锦衣玉食伺候着的小主子,自小没病没灾,十二三岁的孩子已经拔高了身形,比起赫连峥已经能算是大人了。面对赫连峥的时候他总有一种掌控欲,仿佛赫连峥离开了他就活不下去,非得依靠着他不可。 叶景修沉迷于这种感情里无法抽身,他也不想抽身。他有时会吻着赫连峥的额头,双手紧紧地怀抱着他,心中总是悸动不止地,满满涨涨好像随时都会溢出来一样。 而赫连峥被他这么抱着,已经隐隐地觉得不妥,但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仍未可知。尚且年幼的赫连峥只能忍下这种带着点不安的疑惑,让自己习惯上叶景修的对待,因为从三岁的时候开始,在叶景修有意无意的安排下,他的身边就再没有别的可以依赖的人了。 有的时候,叶景修并不会仅仅满足于亲吻额头,而是会细细地顺着眉骨鼻梁吻下去,吻到唇上,但那归根结底还是属于小孩子的吻,只是在唇瓣上亲吻,那些带有侵占意味的动作叶景修并不知道怎么做。 06 叶景修以为这样的时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等到他父皇扳倒赫连天辰,赫连峥则会被他周密地保护起来,让外面的人都以为他死了,只有自己可以天天见到他;等到他继承大统,君临天下之后,赫连峥会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等待着 他;等到他百年之后,赫连峥仍会与他死后同穴,永不分离。 叶景修虽然年轻,但凡事都想得极为通透,唯有和赫连峥的这件事情想得太过天真。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已经开始悄悄地起了变化。 对于他宠着赫连峥这件事情,赵皇后和肃帝其实也略有耳闻,只是叶景修在他人面前表现出来的感情并不像私下里那么露骨,那两人也只当他把赫连峥当成弟弟看待,从没想到别的地方,对他们夜里共枕而眠的事情也未加以制止。 只是现在叶景修已经能看出些成人的样子,男孩儿长成了男人,有些事情则必须要被提上章程——尤其是叶景修这种身份的男子。 那天傍晚的时候,叶景修被赵皇后叫去了别处,修华殿里只留赫连峥一人。 他们母子二人闲聊了一会儿,中途的时候,赵皇后借口有事离开了,屋内只留下了一名面貌可人的清丽少女。 室内点着香,这种香有助长□的作用,加上叶景修先前喝下的茶水中也掺了些助情且不伤身体的药物,面对眼前的少女,不识□滋味的叶景修应该很快就会感到迷茫而不知所措。 孤男寡女,室内有点着燃情香,见到这种情况傻子都能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这也是赵皇后故意而为之。 但是叶景修的反应却只是有些嗜睡,那些助长□的东西对他并没有什么作用。少女按照事先演练好的不动声色地接近了叶景修,带着芳香的柔软身体靠了上来,叶景修皱了皱眉,虽然想摆脱少女的靠近,但是因为熏香的缘故,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躲开。 叶景修朦胧之间看见少女把手轻轻地伸到到他那个脆弱的地方,似乎还在有意无意地揉动。他原本是有些嗜睡的,却因为这个缘故一下子清醒过来,挥开了少女的手,急忙之间还踹了少女一脚——他平日里对待不听话的奴才也不会如此,现在却变得如此暴躁。叶景修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匆匆整理了一下衣冠,就赶回了修华殿。 赫连峥就在修华殿里等着叶景修回来。 叶景修甫一见到赫连峥,就急急地抱住了他,口中呢喃说:“我这是怎么了……峥儿,我这是怎么了?” 赫连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任由他抱着,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次,叶景修不是个迟钝的人,他对于□虽然并未开窍,但也隐隐明白自己的反应并不正 常。这些从赵皇后一次比一次怪异的神色,还有太医越来越详细的询问中可以看出来。 直到最近的一次,前来投怀送抱的是个姿态翩翩的美少年。 叶景修看见那少年的时候的确有些悸动——这种感觉和平时拥抱赫连峥的感觉类似,所以那少年的身体纠缠过来的时候,他竟然痴痴地没有动。那少年的手覆上那个禁忌的地方的时候,叶景修也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厌恶。 但非常遗憾的是,无论那少年怎么逗弄,叶景修身下的那个东西就像死去了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少年终是有些惶恐地离开了。 紧接着又过了几天,太医院里那几个资历较老的太医又来为他诊治,最后都摇了摇头,离开了。 而于此同时,赫连天辰与肃帝的平衡也被打破。血玉之事一出,肃帝乘机反击,赫连天辰兵败如山倒,朝中势力被连根拔起。偌大一个世家,竟要被斩得一个都不剩…… 叶景修抱着赫连峥,就像那次他中毒昏迷后醒来一样,一遍又一遍地,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怎么会让你死……怎么舍得看着你死……” 叶景修为了保住赫连峥的一条命无所不用其极,却没想到他当时的私心会成为他日后最大的痛苦。 这些事情,当然是十三岁的叶景修从未想过的。 ☆、番外·那时初见[3] 07 叶景修为了保住赫连峥三天两头地往肃帝的御书房跑,他知道虽然肃帝对他的态度有些变了,但仍是极为宠爱他的,若是他求情,那孩子尚有一线生机。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4 遇蛊 作者:繁先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赫连峥年岁稍小,还不满十岁,又是在宫中长大的,赫连天辰的那档子事本就和他没有关系,但若是免他死罪,面上却是说不过去的。肃帝受不住爱子的苦苦哀求,只道:“赫连峥此人确是年岁尚小,要留她一命也并无不可……只是,皇儿要想清楚,是不是只要他活着就行了?” “峥儿年岁太小,还请父皇不要动刑,只要他身体完好,任凭处置……父皇可将他贬为贱籍……”叶景修终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没有想到更深的一层,就这么决定了赫连峥日后的命运。 在那个时代之中,人可入的最低的户籍是奴籍,这些人多是签了卖身契,自小就卖给大户人家或是皇家为奴为仆;而赫连峥的贱籍,却是和畜牲等同,在律法之中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是如同猪牛羊一般可以随意买卖的东西。 这样一来,世间就再无赫连峥此人。 贱籍之中大多都被充作军妓,稍稍好一点的就被卖去做些皮肉生意,一样是可以任人欺压、活得没有丝毫尊严。这些事情叶景修并不清楚,若是他知道的话,恐怕就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把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孩子逼到那种境地,还不如让他去死来得好。 赫连峥自然不会被遣去军队,去了那里的人,再出来的时候,非死即残,多数是被人玩坏了,还剩一口气的时候扔出来,任他自生自灭。吏官知道赫连峥的贱籍是叶景修求来的,既然那人要保他一命,他自然不会反着把人往火坑里推,他手一停顿,稍稍思索一番,把赫连峥送去了处在江南的一处欢馆。 这事情,都是叶景修预料不及的。 叶景修为了赫连峥的事情一次次地向肃帝求情,却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他身患隐疾,并不适合继承大统——因为没有子嗣的话,对皇家的影响重大。肃帝并非只有叶景修一个儿子,他其他的孩儿年岁尚小,虽然聪慧不及叶景修,但也并非无法雕琢的朽木。 肃帝已经开始斟酌,而叶景修也从肃帝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他的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 之后的日子里,叶景修的日子过得实在算不上舒坦。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一次又一次, 进补的汤药来了一碗又一碗,叶景修却始终像个石人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倒真如他看上去的那样,硬梆梆的像块无血无情的石头。 他的事情被封锁的很好,知情人自然知道要活命的话就得管好自己的嘴巴,对外面是一个字都不会泄露的。但外人不知道,赵皇后和肃帝却是十分清楚,这个优秀无比的孩儿是天阉,这比什么事情都让人难过。 赵皇后费尽心机仍是不能挽回局面。她一生机关算尽,让自己立于后宫而不倒,当然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孩子有朝一日能继承大统,只可惜老天不让她如愿以偿。 肃帝仍是疼爱这个聪慧的孩儿,赐了他府邸和一任闲职,要他远离政事,从此做个衣食无忧的闲散王爷。他的目的很明确,想让叶景修彻底断了那份心思,一生不再干政。 叶景修总是心中如何不甘,面上却是欣然接受,与朝中之人不再有接触。 08 忙碌的日子总算是到了头,等到自己已然被众人所遗忘,叶景修便萌生了把赫连峥接来府邸的想法。 他算了算赫连峥离开的时日,那人应该已在江南待了两年。 当初他身边局势复杂,加上肃帝和其他有心人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好落井下石一番,这使他无法分心去管远在南边的赫连峥,这些年过去,竟也不知道他的处境。 ——那孩子今年该有十岁了吧?叶景修想起那人,竟是说不出的思念,只盼着能快点见到他才好。 他即刻差人去江南,去探探赫连峥的消息。 而这略一查探,却让叶景修吃惊不已。 ——他在青楼欢馆! ——峥儿在青楼欢馆! ——是他让那孩子沦落至此的…… 叶景修接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去了江陵。他并未表露身份,佯装成富家公子进了那欢馆。他装作好奇,向鸨母打听起赫连峥的事情来,但并未说穿,只询问年龄在十岁上下的孩子。 鸨母自然是有眼力的,知道叶景修年纪虽小,那一身打扮与贵气却是少有,出身一定是非富即贵。此刻听着他询问年纪稍小一些的,也猜到他喜好,自然不敢怠慢,连忙叫进来几个十一岁左右的孩子叫他挑选。 进来的三个孩子都满了十一,已是□好了,等着贵客破瓜的。待到那三人站好了,鸨母才道:“这三个孩子都是乖巧懂 事的,虽说还未经人采撷,难免有些生涩,但嘴上和手上的功夫保准公子您满意~” 她这话才说到一般,却见叶景修兴趣缺缺,自然识趣地住了嘴。 “公子可是不满意?但您要的人岁数小了些,我们这儿接客的多是十四五岁的,比这三个还小些的都是些不懂规矩的,怕是要冲撞了公子~” 叶景修道:“你带我去看看那些年岁更小的。” 他说完使了个眼色,身边小厮立刻把银子呈上。鸨母笑盈盈地接过了银子,才道:“即是如此,那我就破例带公子去看看,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惹得公子不高兴,可别怪我没有提醒您~” 叶景修便跟着那鸨母离开了主楼,到了后院,转手进了另一处较为朴素的地方,和充满旖旎气息的欢馆主楼大相径庭。 “这里头是□新人的地方,现在正在教训几个不听话的呢,公子若是有兴趣,便可进去看看。” 那鸨母甫一说完,叶景修就推开了木门,迎面而来的是里头的腥膻气味,叫叶景修嫌恶地皱眉。 紧接着,叶景修就看见了在一边的角落里,浑身赤jjwxc裸,正再吞吐着男人孽根的赫连峥。 只见到他双目紧闭,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虽然没有哭,脸上却有干涸的泪痕,而背上刺目的红色让叶景修彻底失去了理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动作的,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赫连峥,用手轻轻擦拭赫连峥的嘴角,尽量不去刺激他已经被磨破皮的嘴角,把属于别人的肮脏浊液擦去。 而那个男人已经被他一脚踢出好远,正捂着□的东西痛呼。 叶景修依然感到怒不可遏,但却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怜惜地抱着赫连峥,对那鸨母道:“这个孩子我要了。” 鸨母一愣,紧接着谄媚笑道:“这孩子来了两年还是不听话,不过该教的功夫却是一样不差,公子若是想要不那么柔顺的,这孩子是再好不过了!” 赫连峥今年刚满十岁,生得极为好看,再加上那双眼中是不是闪烁的不屈神色,的确可以引起某些人变态的喜好。 叶景修从没想过这些,只是怜爱地抱住比自己稍小一些的孩子,拂过他背上被鞭打出的红痕。感受到怀中人因为痛苦而发出的细小呻吟,他心中更是愧疚万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被贬贱籍的赫连峥会被遣送到这种地方……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到所谓 的贱籍却是要做这些事情的。 他把自己的外衫脱下,包住了赤jjwxc裸着身体赫连峥,回到了主楼。 鸨母已经准备好了房间,并且叫走了门口所有的人,好让他可以在里面尽兴。 叶景修当然不会对赫连峥做些什么。房里有浴桶,已经备好了热水,随时可以沐浴。 赫连峥被叶景修放进了浴桶,小小的身体只能站在里面才不会被水淹没。叶景修便脱了自己的衣物,一同进了浴桶。他身形虽比成年男子小了一些,但看上去也有十□岁,适才进了浴桶,正好可以让赫连峥靠在他身上,不会轻易滑倒。 叶景修小心翼翼地替赫连峥洗澡。赫连峥身上并不脏,除去背后被鞭打出的红痕外也没有其他损伤的地方。欢馆中的鞭子并不伤人,打在皮肉伤虽有些痛,但很快就能消褪。叶景修趁着洗澡的时候上下检查的一遍,发现并无不妥,这才安下心来。 赫连峥虽是进了欢馆,但这个地方却不会怎么亏待他,毕竟是要靠着他的身子出去赚银子的,自然会好生对待,十岁的他看上去只是矮了一些,虽说瘦了一些抱着却也不咯人,恰到好处来得多些。 赫连峥就这么听话地被叶景修上下摆弄着,等到洗完了澡,穿上了干净的亵衣。才低声说了一句:“哥哥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5 遇蛊 作者:繁先 这是赫连峥到现在为止说的第一句话,而叶景修听到这句话,正在给他整理衣服的手停住了。 以叶景修现在的能力,并不能肆无忌惮地让一个出生风尘的人登堂入室,他没有能力保护他不受伤害,因为叶景修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 “哥哥……现在还不能接峥儿回家……” “所以我要继续留在这里,对吗?” 叶景修不知怎么作答,只道:“哥哥会常来看峥儿,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 赫连峥的身体有些发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伸出手,极快地往叶景修的□探了过去,握住了那团软肉,然后放开了。紧接着他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看着叶景修道:“哥哥对我,是不一样的……所以哥哥不是那个把我带到这人的人,是吗?” “他们说是因为哥哥我才不能一死了之,要在这个地方受苦受难,我不信,哥哥……告诉我,不是你,对不对?” 叶景修仿佛被夺去了声音,看着赫连峥清亮的双眼不能言语,半响才说:“峥儿 ,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他抱着赫连峥上了床,室内点了催情的淫香,赫连峥虽是个孩子,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些不舒服,白皙的小脸泛红,心跳也变得极快,反观叶景修却是全然没有反应,这种淫香对他来说至多只有催眠的效果,在没有别的了。 赫连峥躺在叶景修怀里,就和两年前在宫中的时候那样。叶景修因为那香的缘故已经熟睡,赫连峥却是相反,他仿佛正在做着一场美梦,梦醒了他又要回到让他恐惧的生活之中,但是心跳的速度和叶景修喷在他脸上的气息告诉他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他逃出了噩梦,他的哥哥来接他回家了…… 但是,哥哥为什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赫连峥在床上想了半天,等到淫香燃尽,室内的烟气消散,才慢慢陷入沉睡,无力去想别的事情。 09 叶景修没有带走赫连峥,只是给了鸨母大笔的银钱,说要好好待他,之后逗留了两日就离开了江陵。 此后的每个月里,他都差人给那欢馆的鸨母送去银钱,并吩咐那人多留心赫连峥,回来再说与他听。而叶景修本人却极少去江陵探望,一来是因为路途遥远,二来却是因为他在长安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现在的他无权无势,根本不能随心所欲地做事,只好让赫连峥留在远离纷乱的江陵,心想着,那处虽是欢馆,但经他打点却比这里要好上数倍。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叶景修最初每隔半年来一次,往往要住上一两个月才离开,到了后来,他停留的时间就越来越短。最近的几年,更是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可即便如此,每月送去的银钱却是不少,叶景修也依然关心赫连峥在那儿的生活。 他在长安偷偷摸摸地做着小动作,肃帝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已经无法分神去管,再加上叶景修做事滴水不漏,他的势力在悄无声息之间慢慢培植了起来。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一举翻身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在叶景修找到赫连峥之后的第十年来到了。 那时正值隆冬,肃帝病重,太医们尽心尽力照料了三天,还是让肃帝死在了第四日的黎明前夕。那时诏书已然拟好,自叶景修被废之后太子人选迟迟未定,而这份肃帝的诏书上,所选之人并非嫡亲皇子,而是肃帝的侄子——一个年幼的黄口小儿。 幼帝年纪尚小,无法亲政,叶景修自然成为众望 所归,名正言顺地当上摄政王,坐拥天下。 朝中虽有人质疑这诏书的真实性,但没有人敢正面提出。因为肃帝对于叶景修喜爱非常,在那之后一直都没有再立太子,换个方式让叶景修再理朝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叶景修本就在暗中培育了自己的势力,十年来早就打下了根基,再加上他母后赵氏的家族势力,这摄政王的位子他坐得十分安稳。 叶景修终是得偿所愿,获得了足够的权势,可以随心所欲。 赫连峥就在刚满双十那年的春天,被叶景修从那欢馆赎出,正式住进了摄政王府。 只是,他再也没有用那种清亮的眼神看过叶景修,他看向叶景修的眼神极为复杂,叶景修猜不到全部,却在里面看见了恨。 叶景修明白了——赫连峥恨他。 但那又如何呢?赫连峥再怎么恨他都只能在他的羽翼下安稳度日,只有他才能让赫连峥一世安逸。 为了守护他,叶景修必须要变得更加强大,现在的他权势滔天,但终究不是天子帝君。他心念一动,自然不会满足于现状,那帝君的位子迟早是他的…… 只是有的时候,叶景修看到赫连峥用带着恨意的眼光看他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丝难过的。 他总会在无人之时思索:怎样回到那时初见的时候? 那时初见,赫连峥泪眼汪汪的叫了他一声:“哥哥。” 番外·end 作者有话要说:我脸颊上淋巴管脓肿,脸弄得像个猪头一样,停更了一段时间,今天感觉好了一点…… 接着会努力更新的~握拳 下章新篇~ ☆、三九 是夜,广袤无边的沙漠之上是群星密布的深蓝色天空。 荒漠的夜晚出奇地冷,哪怕白日的太阳再怎么毒辣,到了夜里一样让人冷得发抖。 今夜正是朔月,失去月光照耀的荒漠显得更加可怖。 西边孤立的那颗杨树底下有一匹蜷着腿歇息的老马,缰绳就这么松松垮垮地随意系在树干上。距离杨树约莫五十步的地方有间低矮的土屋,这荒漠之中鲜少有房子,即便是有也大多荒废了。 就在这荒废的土屋门前的院落里,有个灰衣人徒手在沙土里寻找些什么——一件一件,拾到的都是一块块森然的白骨。 那灰衣人的长发及腰,并没有束起,此刻随意披散着,叫人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他耳垂上中原人鲜少有的耳洞。那人□在外的皮肤十分白皙,并不像是常年生活在荒漠的人该有的肤色。 他专心地在地上摸索,身边拾到的白骨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突然地,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接着他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忽的抬起头来。 遮挡面目的黑发被风吹开,露出的那张熟悉的脸来——正是袭罗。 袭罗的面容被夹杂这沙土的风蒙上一层灰白,但这不掩其风采,反倒添了几分憔悴在里头,更有些韵味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6 遇蛊 作者:繁先 蓦地,一双布靴映入他眼帘。 ——袭罗抬眼便见到已走到他面前的戮欺。 戮欺见到如此景象,有些愠怒地问道:“深更半夜你就在这儿替他捡骨?” 袭罗便答:“他是沈清秋的哥哥,自是不能让他埋骨于荒漠,我替他捡骨有何不可?”他说着,又在沙土中摸索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块头骨拾了起来。 那日戮欺来到驿站,临走前约了袭罗在此处见面。这事情当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摆上台面,袭罗便借着捡骨的机会,借口出来了一趟,在此处会他的父亲。 “服了尸油的尸体剧毒入骨,你为了你的小情人倒真的不管不顾了……呵呵。”戮欺发出一阵怪笑,同样俊美的样貌有些扭曲了。他面目与袭罗有八分相似或者应该反过来说,袭罗长得和他很像。 他们原本该是父子的关系,只不过,这两人说是父子,其实也并无父子之情。 戮欺从未把袭罗当作自己的孩子,因为当初的那个婴儿,在出生后不到三个 月就夭折了,袭罗是在那之后阴差阳错而生的异端,已经算不上常人,只是依托那具人形的躯壳而存在的蛊。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戮欺也早就放弃了正常的活法,这两个人原本毫不相同,现在却又殊途同归。 “你我当然不同于常人,剧毒杀不了我,也杀不了你。” 戮欺就立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些什么,袭罗已把那些骨包好,准备带回驿站。 末了,袭罗见戮欺迟迟不开口,才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戮欺微微一笑,道:“过不了多久,你自会知道我要做什么。” 袭罗抬手就扼住戮欺脖颈,但这一次同上次一样,面前的人并非戮欺真身,他轻吐了口气说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要杀多少人……这些事情与我无关。” “我知道,沈清秋与我而言不过万千蝼蚁之一,我自然不会费尽心思去对付他。”戮欺的语气放柔了一些,他唇角上扬,露出邪佞的笑容,“叶景修屠尽我蛊苗一族,沈清秋给他带了路……我可以不对付沈清秋,但叶景修我必除之。” “现下沈清秋得了血玉,你就叫他即日往那处去,剩下的事情不用多管,我自有办法。待他找到地宫所在,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你便可带着他远走他乡。” 袭罗却是嘲讽似地笑道:“我怎会信你?你从来都不是守信之人,心眼又是比针眼还小,当真能放过他?” “哼,你还惦记着当年在蛊苗的事情……”戮欺那时是骗了袭罗和族人只身离开,只留袭罗一人在蛊苗,他思及这件事情略一沉吟,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又道,“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信或不信,沈清秋已被那陆家的小子喂了尸油又种下了蚕蛊,到时蚕毒入体,就算是你也救不了他。” “你怎知我解不了那蚕蛊?” 戮欺却是不会信袭罗的话,袭罗是他自己亲自教养长大,虽然没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但对他的斤两还是非常清楚的。故此,他听了那话也不以为意,只道:“你的那些本事都是当年在万蛇窟底我教你的,若真解得了那蚕蛊,我在外面这几百年岂不是都在做无用功?” 袭罗正像是被戳到痛脚,沉默不语。 “你自是有几分信我的,不若这样,也不会在这里任我长篇大论。”戮欺说完这话便又似上次那般,化为千万蜈蚣,空旷的荒漠只听到他似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我意在杀叶景修 ,你自然也想杀他,那便照我说的做,我便留沈清秋一命。” 袭罗立在原地沉默许久,过了一会儿,才像泄愤似地跪在地上,五指挖着地面,用力之猛让指尖都渗出了血。他却还是浑然不觉似的,低着头,双目紧闭,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直到荒漠的冷风越来越凛冽,使得并不畏寒的他也感到了凉意,这才回到那可白杨旁,策马向驿站的方向去了。 那夜沈清秋睡得并不熟,他是知道夜里袭罗出去的,只是碍于手臂上的伤,无法追出去一探究竟。 到了后半夜,原本陷入浅眠的沈清秋听到了院里马匹的声音,这才发现是袭罗回来了。他运起并未受伤的那条手臂让自己从平躺的姿势转为半坐着靠在床上,等着袭罗进门。 “怎么醒着?”袭罗推门前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他甫一推门,便问了这句话。 沈清秋一开始没有说话,等到袭罗进屋点了灯,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来人才道:“那是……四哥的?” 袭罗本是想为自己倒碗水喝的,听到沈清秋的话,手上动作一顿,答道:“是你四哥的骨。” “他被人喂下尸油,又中下傀儡蛊,毒已经渗入骨骼,你可别碰它。”他说完,把那包着白骨的包裹放到了桌下。 “袭罗……”沈清秋只说了这两个字,接下来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了,他纵使以前说过多少腻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现在却是不知该怎么开口才能表达心中万分之一的喜欢,他停顿了了一会儿,这才开口,“你抱抱我……” 袭罗听到这句话是有些吃惊的,也不知道沈清秋又怎么了。他喝了口水,把碗放下了,才回过头来说:“这是怎么了?” 屋子里的窗没有开,失去屋外微弱星光的照耀,整个室内的光源只有放在桌上的那支蜡烛。沈清秋坐的床褥距离光源有些远,整个人被昏黄的烛光罩着,看上去有些朦胧。而袭罗却是就在蜡烛边,黑眸的边缘映着蜡烛的火光,他的那双眼本就有些上挑,现在看起来更是眉目含情。 沈清秋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心中是酸酸软软的,有点难受,又是说不出的满足。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又说了一遍:“袭罗,你……过来抱抱我……” 袭罗猜不透他又在想什么,不过也是顺从地走上前,坐在床沿上,双手从他腘窝下穿过,作势拥抱了他。 “呀……我发现我真是爱惨了你,怎么会这样呢……”沈清秋口中呢喃,用未受伤的那条手臂,反手抱住袭罗。 “……”袭罗一时无言,他想起方才戮欺的话,顿时有些无措,维持着一个姿势与沈清秋拥抱着,过了许久才道,“我也一样。” 他说罢,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 那柔软的唇落在沈清秋的额头上的时候,又听见沈清秋的声音:“我今后定是要与你相依相守一生,至死不分的。” 袭罗听着他的话,一双黑眸映着火光,细看却是晦暗的神色,不知在出神地想些什么。沈清秋靠在袭罗的颈项处,自然看不到这样的神色,依旧兀自说着:“等我们寻到了宝藏,就回到中原置一处庄园,那庄园最好设在江南,你我可以去茶馆听别人说书唱曲,或者凭栏听雨……到我们都老了……” “老了……该怎么办?我们没有孩子……不如回去之后收养个孩子,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儿一样疼爱。成乐和婉儿的孩子如今快有六个多月了吧,我们回去之后,那孩子也该出生了。袭罗……” 沈清秋以往同情人说话,多是面上的逢场作戏,从未想过今后如何。他这会儿说了这么多,全在畅想二人的将来,甚至还想到了迟暮之时。他自认自己天性风流,对于喜爱的事物往往不能长久,而自己对于袭罗也是喜欢他外貌多于其他……只是单凭袭罗的那张脸,就已经让他心心念念了五年,如今和那人朝夕相对了近一年,他心中更是越发放不下了。 或许是袭罗待他太好,真的成了他命中劫难,又或许只是他这个沈家五少如今一无所有,抓着袭罗这根救命稻草才有如此想法……这些事情,怕是沈清秋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不论原因为何,这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要和某个人相伴一生的念头。 “我会让我们养的孩子把你我的骨灰葬在一处,你我不但要白首相依,死后亦要同穴,黄泉路上也要一起。如果有来世……我还是想与你一道……” 袭罗静心聆听他的话,脑中却是在想戮欺的事情。 ——“那便照我说的做,我便留沈清秋一命。” 袭罗心下有了决定,就着这个怀抱着沈清秋的姿势轻轻说了一句:“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不会让你死的……” 这句话说得极为小声,沈清秋只感觉到袭罗说话时的气息,至于他说了什么,却是一点都没有听见。 袭罗抱紧了沈清秋,似是下定了决心:“你若真的这么喜欢我,等我们回中原,自会照你喜欢的做。” 沈清秋自是欢喜,又拖着袭罗厮磨一会儿,到了四更天才熄了灯。 作者有话要说:我明天想大爆发~!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7 遇蛊 作者:繁先 ☆、四十 几日之后,沈清秋的伤口开始结痂,虽然并没有完全好透,但并不影响赶路。 他能够下床走动的第二日,沈清河的尸骨已经在在驿站边扎了柴堆,被烧成了骨灰。 点火的人是沈清秋,他把那火把往柴堆里一掷,看着那柴堆渐燃。他看着大火盖上了沈清河的白骨,身边的袭罗没有出声,只听到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还有风吹火舌的呼呼声。 沈清秋的眼眶泛红,眼中氤氲,似是要落下泪来。那时刮着大风,他这模样倒有些迎风落泪的的感觉。 袭罗见他这般难受,才道:“这柴怕是受了潮,起的烟煞是熏人。” 其实在这荒漠里,到处都是干沙,日头又是毒辣得可以,这柴又怎么会受潮?他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让身边那人好过些罢了。 只是待到木料燃尽,沈清秋都只是微红着眼眶,不曾落泪,直到收完骨灰回去的时候,他才双眼一阖,脸颊上留下两道水迹,紧接着就被迎面而来的大风掩去了踪迹。 沈清秋早就经历过丧亲之痛,这沈清河在他眼中其实是死了两次,要说不伤心那都是假的……若非叶景修作梗,沈家也不会落得这般境地。他心中本该对叶景修恨之入骨,但现在,这恨意却并不像想象中那么浓重。 沈家藏了血玉多年,觊觎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叶景修又是位高权重,沈清秋只能算半个江湖人,江湖中人率性而为放荡不羁的性子他是不存半点,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对身为皇子的叶景修的所作所为仅是恼怒,但却未生出要他血债血偿的念头。 袭罗也很清楚:沈清秋不过一介平民,根本扳不倒那个高高在上的烈王爷。因此他们最初的打算就是躲去关外,等到朝廷对沈家那事的风声不那么紧了,再回去安安稳稳地平静度日,这期间若是能找到血玉所藏的宝物,回去后也能有所置业,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可他想得简单,对方却偏偏不让他好过。硬是追到这不毛之地,要沈清秋的命。若是他寻到了宝藏,叶景修自然不会容许有人分一杯羹,自然要杀他;若是他寻不到,叶景修为了封口,还是要杀他。 不论沈清秋如何抉择,最后终是逃不了这一劫。他和叶景修,必有一方要死。 这些事情,袭罗早就看的通透了。他唯一担心的是,到时候双方鱼死网破,戮欺却作壁上观,白白地让他得了渔 翁之利。这事情袭罗不愿点破,他和戮欺关系匪浅,他本是该帮着戮欺做事的。如今陪在沈清秋左右已是不该,叫他怎么做的出背叛的事…… 更何况,他那些话一出口,便是认了自己和戮欺是一伙儿的,沈家那事也在戮欺的策划之内,沈清秋又会怎么看他? 袭罗这时已经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唯有乖乖地听戮欺的话,盼着事情结束之后能有一丝安宁。 他那夜虽是下定决心,但这会儿见到沈清秋的模样又心疼了起来,思绪纷乱之时,只能立在原地,若有所思似的。 袭罗看着沈清秋把沈清河的骨灰装进了坛子,暂时寄放在驿站。 沈清秋做完这些才和袭罗回到驿站客房,二人双手交握,像是在互相安抚。 又过了几日,等到沈清秋肩上的伤全部张合,已经无碍之时,袭罗便提议早日出关,沈清秋自是顺着他的意思。 罗简和高翔本是为了叶景修而来,此时亦欣然同行。 柳梦色早有准备,已置了几匹骆驼和马还有足够的水和干粮。她带着几个柳家的家仆和沈清秋、袭罗、高翔、罗简等人离开了客栈,往北面的玉门关行进。 一行人过了边关,已然到了关外。 驼队在后运着过半的干粮和水,袭罗和沈清秋骑着马走在最前。 刚过边关,眼前是苍茫荒漠,黄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迎面吹来的风也是夹杂这沙土的,扫在人脸上极为不适。 而在数里之外的西陵城,苏瑶正站在高台上眺望。 西陵城本是一座空城,建于前朝。后来天下战乱,这塞外小城孤立于荒漠之中,倒也与世隔绝,依旧平静如初。 几年之后战乱平定,这西陵城却因为天灾而变得平和不在——城中住民为了躲避黑沙暴早就全部撤出。却没料到那黑沙暴临时改了走向,撤出的人全都遭了难。可为何百年如一的黑沙暴变了走向,却是谁也不知道原因。 百年前的住民早就不在,如今的西陵城里住着的,全是千机阁门下之人。千机阁百年来扎根之深,其门下中人甚至囊及老弱妇孺,这些人住进这座空城,倒真的把这空落落的地方伪装的繁华起来。 从城外的高台往四面看去入眼皆是如锯齿般的沙丘,西北面与地面衔接的天空似有黑云。 苏瑶远眺了一会儿,接着从高台上跃下,沿着村中的大路往里走了。她进了宅院,推门就见到了一身苗人打扮的戮欺。 “大人……”她就连开口都是极为小心的,态度比那时对待袭罗要恭敬三分,“天要变了。” 那日叶景修的人半夜闯进蛊苗,一把大火烧得睡梦中的人措手不及,偶尔有逃出来的,也全被守在外面的军士斩杀,苏瑶亦是死在了那处。 而现在活生生地同戮欺说话的,已是另外一个人了。 苏瑶虽然身死,但尸体还是较为完整的。蛊苗被人全歼之后,最先到的并非袭罗,而是戮欺。 原本戮欺和叶景修是合作关系,两人各取所需,但谁料叶景修是个口蜜腹剑,阳奉阴违的,暗地里打探了戮欺的消息,甚至杀了蛊苗众人嫁祸他人,利用戮欺为他铲除异己。 戮欺表面装作不知,仍在帮他,心里却是明白得很。两人的嫌隙便是在那时扩大了,双方早就各怀鬼胎,想方设法地算计着。 苏瑶是被戮欺用人鼎的法子复生,重生后的她失去了以往的记忆,是个只听戮欺一人命令的蛊奴。她替戮欺办事,曾在洛阳出现过,亦是遇上了袭罗。她早就认不出曾经的主人,又性情大变,险些让袭罗也分辨不出。 这会儿她站了半天,见戮欺没有反应,便加大嗓音,又说了一遍:“大人,天要变了。” 戮欺本是无聊地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听见这话才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如此甚好。只是不知他们赶不赶得上……若是叶景修来时死在沙暴中……” 他说到这里,有停下了,似乎是在想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便释然。 “如果他死了,那也极妙。”戮欺转着手中的茶杯,注视着杯身上的花纹,“如果他没死,就此隐退,那我也不追究……” “只是,若是他剩了半条命,回到中原搅局,这可对我极为不利。”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半响才发现苏瑶就在他身旁,才问:“叶景修的人到何处了?” 苏瑶道:“烈王爷的人马三日前已到龙门,现在怕是已经出了玉门关,往这边儿来了。” 戮欺听后点了点头道:“袭罗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8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和沈清秋这会儿估摸着已经往我们这西陵来了。” “你再去看看,等他们来了,叫下面 的人都准备好了,多多兜着点,别露了马脚。”戮欺把手中的杯子放下,低垂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来。 “还有,散布在中原江湖的消息传得怎么样了?” 苏瑶略一颔首,答道:“苏瑶已把塞北荒漠藏有前朝宝藏的消息放出,并且暗示血玉就是寻宝的关键。已经有人蠢蠢欲动,等到几个势大些组织信以为真,往塞北聚集,剩下那些散人也自会到来,届时各路人马齐聚西陵,大人可先缴朝廷,后灭武林。” 戮欺听后不再说话,脸上噙着得逞的笑容,心情颇为愉悦,挥了挥手叫苏瑶退下了。 袭罗等人出了玉门关,在塞北荒漠行进多日,终是来到一座无名小城跟前。 他们在荒漠中行走数日,现在正是需要歇息的时候,眼前的小城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沈清秋骑马走在前面,远远地看到了城门,还有城门前供以瞭望的高台。他怀中的那个小虫子这几天愈是躁动不安了起来,想必距离母蛊所在之处已经非常接近,若非有袭罗在一旁压制,恐怕已经往母蛊那处飞走了。 走到近处,才见到城门上的“西陵”二字。这两个字经过多年的风沙摧残,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仍能勉强辨认。 西陵处在地势较低的背风处,城后有一弯月牙河,乃是整城的命脉。西陵周围的一带,也是整个荒漠中最具生机的,长着几颗耐旱的树木,因为临近水源,长得极好,几乎是四季长绿。 柳梦色的家人常在这一带行走,有时途经西陵也会再此交换些物品,这西陵城在平日里,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塞外城池而已。因此几人都没有怀疑,进了城,寻了客栈歇下。 城中鲜少有外人到来,相对闭塞,那客栈也开得几小,多数时候都作为酒楼来运营,楼上仅有的几间客房都因为疏于打扫,积了一层薄灰。 等到把屋子收拾得差不多可以住人,已是日落了。几人用过晚膳,准备歇息。 这些日子以来,沈清秋和袭罗吃穿用度都是一道,旁人原本看不懂的,都对这两人的关系明了几分,因此住店的时候见他们二人同寝也并没有大惊小怪的。 两人洗漱了一番,到了夜里准备熄灯睡下时,袭罗骤然将刚刚躺下的沈清秋拖进怀里,在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道:“白日里来到这城池,可有什么不妥的?” br ☆、四一 “白日里来到这城池,可有什么不妥的?” 沈清秋听袭罗这么问,顿时有些诧异,他回忆起今天来这城池里的情形,并没有感觉到异常。这西陵城虽然闭塞,但看起来和寻常城镇并无二致,又是柳梦色所知,沈清秋当然没有起什么疑心。 他摇摇头,听着袭罗的后话。 “我也说不清,这西陵城总给我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我总觉得戮欺就在此处。”袭罗抱着沈清秋的,他靠着沈清秋的耳根说话,未免隔墙有耳,两人这儿会儿是贴的极近的,“但他的气息若有若无,我也不能确定。” 沈清秋不语,他适才听见戮欺的名字,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袭罗又道:“戮欺此人性曱情诡谲,我多年未曾见他,也不知他这些年在做些什么。或许他只是在这里逗留过,是我多心罢了……不过万事还是小心的好。” “他若是真想杀我,大可光曱明正大地动手,可他没那么做。”沈清秋感觉到袭罗说话吐出的气息都喷在他后颈,受不住这样暗示意味极重的刺曱激,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袭罗,“我倒是觉得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心里不痛快,那时才想杀我。” “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袭罗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他的,说不上是惩罚还是亲曱昵的意味多些。 “他似是厌恶我这个汉曱人,或者所有汉曱人他都不喜欢……不过,你喜欢我这汉曱人就好。”他说罢,就着这个动作亲曱吻了上来。 这个吻来得有些突然,虽然沈清秋觉得情人在床第间只是亲曱吻根本不够,但现在也不是饱暖思y yu的时候,他纵使有那个心,这会儿也不好开口。这等事情还是等回了中原,日子平定下来再从长计议的好。 袭罗先是微微一愣,随即就抱着沈清秋,谈不上多么主动,但也十分顺从地回应着对方……结果,当然是沈清秋脱力般地先松开了,而被亲的那个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与此同时,另一方势力也恰好出了关,在西陵以北五十里的地方停驻。 这是一支约莫五百人的亲卫军,个个都是训练有素,一心为主的,此刻他们掩了番号,一时也看不出是哪边的军曱队。不过住在主营帐的那位就是被戮欺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烈王爷——叶景修。 同叶景修住在一起 的自然是赫连峥。荒漠之中,夜里的温度出奇的底,帐内虽然点了炭火取暖,但还是驱不走那股寒意。明明白天热得想能把人蒸熟似的,夜里却冻得人发曱抖。 扎营的地方虽是选在了风沙小些的地方,但夜里风向右边,营帐被吹得簌簌地颤曱抖。赫连峥虽是待在营帐之内,却还是觉得大风透过了帐面,冷气一丝丝地往里面挤,赫连峥常年被娇生惯养着,到了这里难免有些受不了。 “峥儿,到我怀里来。”叶景修这会儿正在看书,赫连峥先前就一直躲着他,就算一个人裹曱着被子还是冷得受不了,也不愿往他身边靠。见他不愿主动,叶景修只能自己开口,他们这些年的相处,多半都是叶景修胁迫的多些。 赫连峥只得披了氅子,往叶景修身边挪了些,刚一出被子自然有些冷得发曱抖,但他也没想钻到那人怀里,只是哆嗦着坐在叶景修身边。 叶景修早就习惯他这样,他所有的脾气都在这几年被磨平了,对着赫连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斜眼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发曱抖的人,不容分说地自己往他身边靠了过去,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曱腿上,双手则圈着他,就着这样的姿曱势继续看着手上的古籍。 不得不说,这样子靠在叶景修的怀里,的确暖和了许多。人生来都喜欢温暖的东西,赫连峥也不例外,此刻他根本敌不过自己的天性,下意识地往他怀里钻,寻找着更加舒适的位置。 他最终靠在了叶景修的胸膛上,就着这样的角度仰视着叶景修的脸。 叶景修比赫连峥大了五岁,如今已过而立,可能是因为地位不凡的关系,他看起来和赫连峥差不多大,只是比他多了几分沉稳。叶景修的那张脸本该是极为俊美的,这些年来却总是板着一张脸,眉头也紧紧地锁着,看上去阴郁无比,有些吓人。他的肤色比赫连峥的要深一些,透着淡淡的蜜色,若是光曱裸曱着身曱子,会给人一种色气满满的感觉。 而赫连峥因为儿时变故,在勾栏院里过了很长的一段时光,现在虽然过了那个年岁,身曱体不似少时那么柔曱软,却还是透着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味道,看上去非常脆弱。他本来就长得不甚阳刚,小时候常被误认成女孩子,长到十四五岁的时候更是出奇地勾人,若不是叶景修有曱意护着,他根本不可能保住自己的清曱白之身。 赫连峥是在二十一岁那年才被叶景修带走的。 小倌长到了二十岁年纪就有些大了,虽是还有 客人喜欢,但的确不如十几岁的时候动人,常常要施些脂粉,掩盖住那些越发明显的男性特征。赫连峥自然也不例外,他现在的样子与少年时相比已经很有阳刚之气了,虽然看着还是单薄瘦小,但至少不会被误认成女子。不过,他和叶景修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显地比那人矮了一截。 这会儿被那人抱在怀里,那画面怎么看怎么顺眼,好似他们生来就该那样似的。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9 遇蛊 作者:繁先 过了一会儿,叶景修似是看完了书,用下巴轻柔地磨蹭他,道:“呵呵……先前还不听话,这会儿才觉得舒服了,嗯?” 赫连峥听他这么说,顿时脸黑了一般,也不想开口了。 叶景修又是在他身上抚曱摸了一遍,就像在对待怜爱的小宠物那样。他的手隔着衣服抚曱摸曱着赫连峥的身曱体,这具身曱体没有硬曱梆曱梆的肌肉,剥了衣服的话,看上去白白软曱软的,匀称得不得了。叶景修非常喜欢那样的手曱感,得了空闲就会自上而下地抚曱摸,看着赫连峥因为他的抚曱摸而逐渐颤栗的样子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他的手从胸口游走到腹部,紧接着就变了方向,径直往亵裤下面探过去,握住了那个已经有些抬头的东西。 “峥儿……是不是太久没有让你发曱泄过了,这样摸曱摸你就起反应了?”叶景修用舌舔曱弄着对方的耳曱垂,把那个软曱软的小肉含到湿曱漉曱漉地又吐出来,他呼出的气息全都喷在了敏曱感的耳朵上,让赫连峥的身曱体迅速地热了起来,下曱半曱身的那个东西也听话地竖了起来。 赫连峥咬着唇,有点不甘愿地低着头。叶景修对他就好比对待一只喜欢的动物,天天把他养在家里,好吃好喝地照料着,抽空就去陪他,主人出门也要把宠物带在身边,生怕放在家里出了什么意外…… 甚至,就连宠物的情jjwxc欲都要一手控曱制——就好比现在这样。 【……此处河蟹爬过……】 这些事情对于赫连峥来说都是恐怖的回忆,因为当他沉沦在肉yu的快jjwxc感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叶景修都是用冷静的双眸注视着他,从来不曾改变过……就连发曱怒也是很少有的事情。 叶景修是天阉,无法体会男人在那种时刻的感觉,每次都会在赫连峥释放的时候问他:“感觉怎么样?” 现在也是一样——叶景修的手指撵着赫连峥的白液,唇曱舌还在逗曱弄他已经被舔曱咬到发红 充曱血的耳曱垂。 “很黏,看样子很久没有发曱泄过了,会这样也是正常。”叶景修把手上的白液擦干净了,又替对方清理了下曱体,又问:“刚才舒服吗?” 赫连峥还是咬着下唇,不回答他的话,看上去像是不满意的样子。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的想法如何,叶景修怎么会不清楚?然而叶景修曲解了,抱着他的腰身说道:“明天还要赶路,这会儿不能让你进来。回去之后想怎么样随你,务必让你尽兴,嗯?” 赫连峥听到这里脸上一红,也不知道身后那人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下曱流话来的,身曱体颤曱抖了一下,下曱身的那个东西竟然违背主人意志地挺曱立起来。 这种变化当然逃不过叶景修的眼睛,他亲曱吻着赫连峥的脸颊说:“峥儿不喜欢我,可小峥儿却喜欢得不得了。” ☆、四二 “峥儿不喜欢我,可小峥儿却喜欢得不得了。” 赫连峥听到这句话当着羞愤欲死,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营帐外还有值夜的士兵,让他有种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jjwxc情的错觉。 “不,我不要了……求你……”他急于开口,要叶景修不再继续下去,但那人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从没有听过他的话。尤其是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更是一人独断,从没有征询过本人的意见。 叶景修当然不为所动,他用食指抵住了赫连峥的嘴,要他噤声。 这会儿他似乎改变了主意,想让他的好峥儿好好地享受一会儿,便抱着赫连峥走到床边,小心地把他放下,复又盖上被子,把被角掖好了。 帐内平日所需的用曱品都一一备好了,此时从床榻下一翻,便找到了润曱滑用的脂膏。叶景修取了脂膏和照明用的油灯,将那和脂膏放在床头,接着把烧黑了的灯芯剪了。 【……河蟹爬过……】 叶景修对这一点非常清楚,可他就是喜欢把赫连峥的一切都握在手心里。人心本就难测,叶景修早就放弃了要他的心,只要他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做到这点比得到“心”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容易得多。 帐内qg潮退去,赫连峥先下了床。他极为怕冷,这会儿自然是穿好了衣服,到帐外唤了人取热水来,为那人做事后清理。 回到床边的时候,他视线扫到叶景修之前所看的书上。 这书的封皮已经破了,内里也是泛着黑黄的,可见有些年头了,许是古籍罢。 赫连峥拿起那本书,随意翻了几页,接着惊讶地吸了口气,慌忙翻到最前,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内容扫了一遍,最后停在一页图画上,将那上面的内容记下了,才把书翻到先前的页数,放回原位。 做完这一切后,他瞧着书案上的东西已经完全复原,看不出被人动过之后,才回到床榻上。 先前替叶景修擦身的时候赫连峥就知道他睡死了,怎么动他都不醒,现在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心中生出些放肆的冲动。叶景修睡着的时候眉头还是有些皱起,唇依然抿得很紧,赫连峥看着这样的他,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把那蹙起的眉头抚平了,接着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般地落下一吻。 “你何时将我和你一样的人了呢……哥曱哥……”他小声呢喃了一句 ,“我不想被你当成狗一样的养着,一点也不。” 说到后边一句的时候,赫连峥咬着手指指尖,脸上流露曱出失控的表情,但随即又消失不见,换上了那副怯懦的样子。 他看着叶景修的睡颜,犹豫了一会儿,才像情人间温存那般,靠着身边那人闭眼睡去了。 那边夜里战得热火朝天,沈清秋这边却是过着和尚般的生活。 自他受伤之后,两个人可谓相敬如宾,真像是君子之交,不带半分亵玩狭弄的。 他们到西陵的第二日,就听城中人说到了黑沙暴。这黑沙暴大约每隔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来一次。西陵位置特殊,真好避开沙暴轨迹。沙暴过境的时候遮天蔽日,加之强风,想要出城是几乎不可能的。偏偏那子蛊日益狂躁,就连袭罗在时也压不住,眼看着就要往母蛊处飞去。 沈清秋只担心沙暴过境,西陵城周围地形大变,他们走不出沙漠,要困死在这儿。 他登上城门口的高台瞭望,果真见到西北面的黑云。那黑云昨日还在天边,时隐时现的,这时已经压了过来,盖住了一小部分的天空。城中老人说这黑云半日就会盖满小半个天空,届时西陵城内也会飞沙走石,家家户户掩好门窗也免不了沙暴过境之后家中遍地沙尘。西陵尚且远离黑沙中心,这黑沙暴已有如此威力,便知这沙暴不可小觑。 沈清秋沉思之时,视线扫到站在高台之下的高翔。这时的高翔身上透着一股叫沈清秋不舒服的感觉,沈清秋微微皱起眉,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高翔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冲他笑了笑。那笑容挂在高翔脸上,把先前那种叫人不适的感觉都驱散了,这人长得粗犷,却是天生一副老实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温和敦厚,也难怪当时的罗简能这么信任他。 看着这样的高翔,沈清秋摇了摇头,心道:刚才莫不成是眼花? 他还没来得及深思,或是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罗简就从城里跑出来,隔着老远冲沈清秋喊道:“沈大哥!我听客栈隔壁卖炊饼的婆婆说要刮黑沙暴了!这天边真的起黑云了?” “西北面都是黑云,估摸曱着这里没多久也要扬沙了。”沈清秋瞧他全然一副少年心性,比起当初遇到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想来他这半年在外拜师学艺,那位指点他的师父着实出力不少。 “你自己上来看!”就着沈清秋说话的 功夫,已经起了风,他便又把视线转向那黑云密布的地方,这一转却看到了别的,叫他到嘴边的话都忘了说,“那边就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0 遇蛊 作者:繁先 起伏的沙丘之中可以见到一队人马正往西陵的方向走来。沈清秋一眼就排除了马贼的可能性,这伙人少说也有四五百,虽说都骑在马上,但看上去秩序严明得很,不像是马贼,更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 何况西陵的位置偏僻,附近都不是马贼常出没的地方,现在外面正要挂起沙暴,马贼们不会在这时候动手……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是叶景修的人马。 罗简见他突然住了嘴,眼神直视着某个地方,便三步并作两步,踩着高台的壁垒上去,站在沈清秋旁边。 入眼所见果真如同沈清秋所说的,黑云压住了小半边天,有往西面扩展的趋势。而紧接着,他也看见了往西陵来的那队人马。 “这是……?” “这是叶景修的人吧,他也找到这儿来了。”沈清秋陈述者事实,心里却有种被困的无力感。沙暴将至,他逃不出这西陵城,而叶景修正在往这边过来。 到底是作茧自缚还是请君入瓮?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 “这怎么……快回去和袭罗说,趁着他们还没进城……”罗简到了这样的关头,还是没什么主意,把希望都依托在了袭罗身上。毕竟他们只有不到十人,对上几百人毫无胜算,只能任人宰割。 高翔待在下面,却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们进城却不一定晓得我们就在这里,西陵城虽然不大,但绝对不小,藏几个人全然不在话下。退一万步说,万一他们早就料到我们定在此处,这沙暴将至,他们也没有闲心挨家挨户地搜人。” 也就是说,我们这些人虽然已经到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但抓不抓得到还是另一回事。有了这样的想法支持,罗简那股子不屈不灭的心火似乎又燃气来了一样,从高台上跃下,回了客栈。 沈清秋和高翔当然也紧跟其后。 沈清秋是从高台上下来的,走在最后面。他看着高翔的背影,又想着他先前说话的神情语气,一时间当真挑不出差错。他虽然相信御蛊控人之说,但看着高翔神色,并不像是失了神曱智的。他找不到佐证,那高翔又表现得与往常并无二致,这才让沈清秋松了口气。 他停下来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这是被戮欺弄得草曱木曱皆曱兵,等到 心中平静下来,才匆匆赶上前面二人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四三 罗简和高翔回到客栈的时候,袭罗刚从客栈二楼跳下。 他看到了这两人,也来不及解释什么就说:“跟我走!” 他说话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甚至带着些期待和兴奋。 “叶景修的人已经……”罗简的话说到一半,袭罗就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这事。 袭罗道:“先前子蛊飞了出去,想必母蛊就在附近,我们立刻出城!” 沈清秋到的晚些,这时候柳梦色的人已经帮他们备好了马匹。他和另外几人牵了马出来,顶着大风出了西陵。 袭罗策马走在当中,趁着赶路的空档才解释道:“我猜这一甲子才来一回的黑沙暴就是契机,先跟上子蛊找到地方再说!” 这会儿的风沙已经十分大了,狂风夹杂着沙砾划过人的脸颊,叫人脸上又刺又痛,甚至睁不开眼来。沈清秋走在最前面,脸上被风刮来的一块小石子划破了,有干涸的血凝固在上面。 他们穿越在风沙之中,跟着前面飞舞着的一只小小的蛊虫。这子蛊倒也神奇,竟然不畏风沙,破风而行,一刻不停地往母蛊处飞。只是它太过渺小,就快混在迎面击来的风沙之中看不清了。 几人策马行至半途,周遭却涌上旁的人来。 而与此同时——那只飞舞着的子蛊因为沈清秋的分心,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不知飞去哪儿了。 这批人从身后涌来,渐渐从左右两边包抄,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沈清秋纵使想要突出重围,但前面的人越来越多,已成包围之势,叫他也无计可施了。 然而沈清秋总是见过几分真刀实枪的架势,知道他们再这样下去,几人被逼到一处,可就真的退无可退,任人鱼肉。因此他顷刻间就想到了釜底抽薪的法子,对身旁带刀的罗简道:“你先断了前面人的马蹄,我们找着机会便一道冲出去!千万不能站到一处!” 罗简会意,他身边的高翔也有几分阅历,这会儿已经先发制人,把旁边的几个人撂倒,一时间马蹄声、嘶鸣声同劲风的呼啸声混作一团,整个场面已然混乱。罗简下了马冲在人堆里肆意劈砍,他身手灵活,使的刀法又属上乘,虽然未得精髓,但仅仅凭着一层的领悟,砍起马蹄来还是得心应手的,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消失在人群中看不见了。 沈清秋趁乱夺了前面人手中长 枪,他手持着两杆长枪,欲着主动攻过来的,都四两拨千斤地反挑回去,动作轻巧恰似浑然天成一般。 他就着这个办法挑翻了好几人,又把身边的几匹战马刺伤,弄得周遭的场面一片混乱,他就在这样的场景中见缝插针,是不是地偷袭一把,没过一会儿身边的人和马就倒了一片。 袭罗亦是不容小觑的,他舞刀弄剑的功夫不行,但那些阴损的苗疆异术使得出神入化。他命蛊是蝶,使得蛊术中最在行的自然就是蝶蛊。他在苗疆时饲养了一些剧毒的毛虫,这些虫子就是蝶蛊的原材料。那虫子本身的毒性就可使人迷幻,轻则记忆混乱,重则能使人丧失神智。这种毛虫孵化之后是形貌绮丽的蓝色蝴蝶,蝶翼上的粉末有剧毒,飞行之中轻轻抖动就可置人于死地。 然而现在状况混乱,他贸然用了那剧毒恐怕会伤了同行的人。投鼠忌器之下,他只能小心躲避,并不主动出击。 沈清秋和高翔之举只能抵御一时,他们撂倒几人之后,剩下的那些也不轻敌,专心对付起他们来。 这批人好歹是身手矫健的精英,一开始是他们傲慢轻敌,让沈清秋他们得了先手,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两人终是有些体力不支,加上对方人多势众,沈清秋和高翔也逐渐式徽,有些寡不敌众,显出败绩,渐渐被人逼至一处。 接着,就被数十把冰冷的长枪枪尖抵住了脖子——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沈清秋闭上了眼,然而预料中的死亡并未降临,风中传来的号角是赦免他们的讯息。 众军士退开一条路,谁也不敢妄动。 ——因为罗简用刀抵着赫连峥的脖子,而叶景修站在不远处,他脸色惨白,不知是气得,还是身体抱恙。 “烈王爷,放我们走。”罗简与沈清秋等人站到一处,他说话的时候手上又用了几分力道,在赫连峥的脖子上浅浅地割出一道伤口。 赫连峥被叶景修照顾得很好,养了一身的细皮嫩肉,被刀子轻轻一碰就出了血,罗简显然也没料到他手上这人竟然如此脆弱,手上力道放松了一些,有道:“人在我手上,我看王爷对这位公子珍爱得很,想必也不希望他受更重的伤吧!” 罗简早就看出叶景修待他身边那人不一般,故此刚才趁乱突出重围,直接把站在远处高坡上的人掳了回来,当作手上的筹码。现在叶景修的脸色青白,简直难堪到了极点——他本就身体不适,这会儿见到自己 的宝贝被人掳去,脖子上一道血红,心里更是难受的不得了。 叶景修当然不愿意为了一个赫连峥就放弃此行目的,但是他也不想牺牲赫连峥性命去做他的事情——若他真的这么决定,那便真是本末倒置。这种愚人的错误,他是不会犯的。这时他心中纵使再多不愿,也只能命令手下的人乖乖放行,免得罗简手下不知轻重,真让赫连峥有了什么好歹。 军士们得令,纷纷把手中长枪放下,退开,给沈清秋一行人让开一条路,好让他们离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1 遇蛊 作者:繁先 此时的风已经极为迅猛,人就算站在原地,都会有种被快要被风吹走的感觉,地上的沙子让大风吹得漫天飞。 他们背风而立,身后的那群军士已经全部退开。袭罗见身边四人俱在,袖中备好的东西骤然而出—— 亮蓝色的蝶蛊从袭罗的袖口领口飞出,借着风力往人群里飞去,翅上的毒粉乱撒,在人群中激起一波又一波的惨叫声。袭罗的突然发难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包括罗简高翔等人。沈清秋见过袭罗用蛊的功夫,虽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出,但也极快地反应了过来,将罗简拖上他自己的马往反向奔去。罗简毫不拖泥带水,把赫连峥一起带上了马背,一夹马肚奔了出去。 袭罗策马赶上,高翔亦跟在后面。 耳边是呼啸的风,眼前风沙击面,几乎不能视物,身后是人的惨叫声和马痛苦的嘶鸣声。沈清秋有种如堕地狱的错觉,也不管风沙如何,只是骑着马想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凡事都不尽如人意,他们骑马没走出几步,就见到一条螺旋形的卷风朝他们袭来,几人只能倒转方向。就在此刻,他们脚下的沙地开始凹陷,并且向下滑动。 “不好!是流沙!!”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句,那群被毒粉折磨的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纷纷策马逃离这危险之地。而那些受了伤或中了毒的,在挣扎之中陷入了沙地,被沙子席卷着往更深的地方带。 在流沙之中越是挣扎越是陷得深,只是人到了危急时刻,都是顾不了那么多的,尤其是那些半个身子栽进沙中的,更是挣扎得猛烈。 前有狂风逼近,脚下又踩着流沙,耳边是人的哀嚎声和着风无情的呼啸。死的气息浓重得叫人喘不过气,沈清秋在这种情况下额头沁出了冷汗,非但是他,罗简和高翔也是如此,就连看上去一向云淡风轻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袭罗也紧紧皱着眉。 反倒是被挟持的赫连峥一脸平静,脸上看不出恐惧之色。 罗简在这危急关头,竟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看着赫连峥的表情出了神。他本以为赫连峥一个男宠身份的人都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只会以色侍人趋炎附势的,他不过是讨了叶景修的欢心,才获得如此优渥的生活,只是现在他觉得自己错了——这其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别的。 “我们距离沙陷的地方还远,就这么呆在原地,等流沙停下就好……”赫连峥看着远处乱作一团的人,想要在里面找到那个冷峻的人,只是无果,“至于那风……那风尚小,你们被卷进风里,一时也死不了。” “现在带着我也是无用,快把我放了。”他一脸平静的说完这话,竟然挣开罗简的束缚,兀自骑上马,往沙陷的地方去了。 罗简一时间反应不及,想要抓住那人,却是无果。赫连峥现在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而且那人跑去沙陷处,定是凶多吉少,看他那副单薄的小身板就知道,他这一去,回来的音讯渺茫。 老天没有让罗简有太多时间去想别人的事情,他视线移到远处,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那是什么!?” 视野的尽头,巨大的卷风携着黑沙飞速往他们所在的地方逼近,风中夹着的都是沙,已经分不清天与沙之间的界限,卷风在浑浊的空气中化身成黑影,这样的环境下,吸一口气都是呛人的沙子,肺里是火烧般的难受。而视线之内,就连站在自己身边的罗简和高翔都是模糊的影子了——完全被沙尘所遮蔽。 他们捂住口鼻,几乎是不能呼吸的状态,只期盼着沙暴可以快点停下来。但是老天丝毫没有理会他们的想法身边的黑影越来越多,按照这个架势,他么你现在很可能就处在沙暴的中心边缘。 沈清秋几乎有些绝望地想着,他可能就要埋骨于此,尸身被卷入地下,数十年数百年,乃至千年都不能回中原故土。他心念动时,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他只觉得唇上传来属于袭罗的触感,有空气被渡了过来,让他眩晕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这斯清明也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堕入了黑暗之中。 此刻,沈清秋和叶景修那支五百人的队伍,已经在完全被过境的黑沙笼罩,失去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昨天更新的,但是前台根本没有刷出来,今天的更新差不多在十点 109 ☆、四四 沈清秋是在一次猛烈的撞击中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暗室,顶端有时不时有沙漏下。自己身上也蒙了一层白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现在该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然而他触到了自己先前被石子划伤的伤口,感到一股刺痛。他这会儿倒也不担心留疤的问题,能在那掺杂了石头木枝的狂风中活下来,只受这点轻微的小伤已经是万幸。 他拍了拍衣服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身下是横倒在地上的树枝树干,旁边的枝干差一点就刺到了自己。他身后是一棵斜插在地上的白杨树主干,沈清秋这会儿猜想,他该是落到了沙漠下的地宫里。他寻着那子蛊的飞过的轨迹走了一段,之后就遇上了叶景修的人,在那之后又起了一场沙暴。他那时就失去的意识,想来是那棵白杨树被狂风卷起,连根拔了起来,最后砸破了地宫,阴差阳错地把他送到了这里。 沈清秋抬头,果真见到了一处破洞,这就是被那棵白杨砸出来的。他想了想当时的场景,再一次庆幸自己是这么幸运,如果他落得比那棵白杨更快些,那么这会儿在这儿的就是一滩血肉模糊的尸体,而非现在这个仅仅受了轻微擦伤的沈清秋。 这里十分昏暗,所有的光线都依赖于顶端那个与外界相连的孔洞,还有他落到这里时砸出来的破孔。这个地方的屋顶成穹窿状,因此那个唯一的光源距离沈清秋十分遥远,整个空间都是黑漆漆的,只能看见周围散乱地堆放着一些东西,然而这些东西都藏在暗处,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沈清秋站的地方正好有光,而四周都是黑暗,影响着他的视物的能力。 他虽然没有掘墓盗物的经历,但他年轻时不学无术,放着那些做学问的书不看,各种被先生称作旁门左道的荒唐书看了不少。这地宫里顶端开着透光的孔,这附近定有能折光的铜镜。他小心地往旁边退了几步,走到暗处,观察这里的情况。 那束从穹窿顶端投射下的光芒下果真有一块闪光的东西,沈清秋在地上摸了一块石头,准备把那面折光的镜子翻面,好让这里亮堂一些。 只是没想到的是,那块石头飞出前的一瞬间,又有什么东西从上面的破孔下掉了进来。仅仅一瞬间的迟疑让沈清秋手上的石头轻微地偏离了轨迹,他似乎听到了石头敲上镜面的脆响,然后就是身边落物掉到地上的闷 响。 光凭这声音就能断定肯定摔得不轻,沈清秋心想。接着,他在看见来人的时候就来不及去关心那块被砸破的折光镜子了——从上面落下来的正是先前和他一起的袭罗。 袭罗显然没有沈清秋的好运气,他身上到处都是划伤,细沙和木屑填满了这些伤口,不仅仅是身上,他的脸也并没有因为生得比多数人好看了些而受到优待,布满了被不甚尖锐的钝器弄伤的痕迹。这些伤口有的填进了沙,但是仍在往外渗血,有的伤口比较新鲜,只有反卷的皮肉和嵌在皮肉里的木刺。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有一道枯枝从脖颈划过,把袭罗细白的脖子狠狠地划开了。仅仅是显露在外的外伤就有这样多,如果内脏也被撞破了……? 沈清秋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窒息般的痛苦——旁人受了这样的伤,根本没有活命的机会,他不想袭罗就此丧命。 他伸出有些颤抖的手,在袭罗的鼻下探了探他的气息。 依旧是清浅到几乎感受不到,沈清秋却没有因此放下悬着的心。他知道袭罗的体质异于常人,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当初袭罗落下万蛇窟,那里亦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沈清秋以为他必死无疑,然而五年后袭罗仍是毫发无伤地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这一次,袭罗还能像当初那样吗?沈清秋不知道。 他只能就着上边洒下的光源,把袭罗身上的衣服剥开,一点点地替他清理伤口,把里面嵌着的木刺和黄沙弄出来,但是没有清水和器皿,显然是不可能弄干净的。 被他砸破的那面折光镜虽然面向对了,但是因为有了裂纹,折光的效果大打折扣,整个室内还是不甚明亮。他就着这些微弱的光摸到了边缘,墙面上有灯台,里面有固化的油脂,显然是用来照明的,但他身上没有引火的火折子,这些灯油也派不上用处。 外面的风沙应该已经停了。沈清秋想着上面的事情,一点点地在黑暗中摸索。 他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地宫的主室,里面摆满了各色价值连城的器具,从金银宝器到玛瑙美玉,应有尽有,的确是块藏宝的地方。这里并没有设置什么机关,或许是认为能够来到这里人已经通过了之前的重重考验,没有必要再设机关暗器做些无用功——又或者,这里是整个地宫的腹地,是维持着外面机关运作的动力之源,因为他听到了水声还有机关运转的声音。 顺着声音寻过去,沈清 秋找到了处在地下的河水,这里的机关起源之处就设在河水里,靠着流动的水流带动整个地宫机关的运作。 他尝了尝河水,是清甜的味道,干净的很。于是他便在主室里寻来了金钵,灌了慢慢一钵的水,又把自己的袖子撕了下来,在水中清洗干净了,才捧着金钵回去,替袭罗清理那些骇人的伤口。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2 遇蛊 作者:繁先 整个过程沈清秋都不敢用力,生怕把本就狰狞的伤口绷得更开。 袭罗中途醒过来一次,但是却因为浑身的刺痛晕死过去,只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我……死不了的……” 沈清秋直到他下一句想说的是:别担心了。他那时就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只能更加小心地清洗着伤口,一点一点地洗掉血水脏污。 等到他全部清理完毕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只见到顶端天空已经没了天光,想来是入了夜。 这满室的宝藏曾经对沈清秋来说是诱惑,但是真的到了这里,他感到的却只有困扰。袭罗伤重,他们被困在这里没有食物,就算有再多的金银又能如何?能不能活着回到中原还是未知。 他身体还算硬朗,仅仅喝水也能撑一段时间。但在那之后又如何,他一点都没有主意。 唯一可以庆幸的是这个地宫的机关还在运作,他没有办法从顶端的破孔爬出,还可以反向从地宫入口逃出生天。还有那条来路不明的河,也不知道能不能从水路出去……只是那条河处在地下,也不知地底有没有可以给他换气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沈清秋现在还是希望的。整个主室都浸没在黑暗里,沈清秋就坐在浑身是伤的袭罗身边,等着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他在为袭罗浣洗伤口的时候不止一次地想过:袭罗伤的这样重,而他却只有轻微的擦伤是为什么? 答案其实显而易见,沈清秋却不愿意相信——真有人能为了他这样一个人付出。 这一次,他又欠了袭罗一条命。 在这地宫的主室之中只能找到水源,可供食用的东西却是完全没有的。 沈清秋他们所带的干粮和水早就在那场沙暴中丢失了,没有食物只能饮水,对于肩上伤口好了没多久的沈清秋来说并不乐观。他虽然可以支撑一段时间,但绝对撑不了太久。 这几天沈清秋都在照顾袭罗。袭罗同沈清秋一样只喝了几口水,他 本是担心袭罗身形消瘦,恐怕忍受不了饥饿,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袭罗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不但如此,他身上的伤也在飞速好转,尤其是脖子上那道几乎割开气管的伤口,竟然已收了口子。 他在这主室里待了两日,对这里的机关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头顶上的折光镜被打碎,手中也没有可以点火的物什,墙周的烛油也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因此他活动的时间有限,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就几乎看不见东西了。 沈清秋唯一能够肯定的是,这里的机关是并非双向。 他们以非正常的方式来到这间主室,因此外界的机关并未启动。这主室里的机关显然与外面相通,然而不能反向启动,只能等到从地宫入口进来的人打开主室大门。 沈清秋也不是没有想过把那机关的中心全部砸毁,但是他又担心这样会真正把他们困死在这里。这几日机关的转动时有停歇,转动的部位也并不相同,沈清秋猜想许是有人闯进了地宫,正往主室来。 他只能怀着这样的希望,陪在昏迷的袭罗身边,等待着外面的人打开主室的大门。而打开门的会是谁,他一点都没有把握。 在此之前,他只能尽可能的不再活动,减少体力的消耗。 而手中握着的刀子,他是从来都没有放开过的。这把小刀是他在主室内寻到的,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如果到时开门的是叶景修的人,沈清秋想用这把刀子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他想回到中原——他想和袭罗一起回到中原,安稳地度日。 然而这些是否能够视线,犹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新加了一节……补上字数好看一点 ☆、四五 四五 袭罗在第三天的早晨醒来了。 其实沈清秋也不能确定他是否是早晨的时候醒的,因为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沈清秋在地下河的附近找到了袭罗。他的伤并没有好透,除了脖子上的一处伤口已经愈合之外,其余的那些依然狰狞,并没有愈合的迹象,仅仅是不再出血了而已。 “袭罗你身上还有伤,快去躺着罢……”沈清秋自是担心他的身体,见他浑身的伤口依旧绽开,却还不躺下静养,不免有些心惊肉跳的。 袭罗听后却道:“我命门在颈项,别处的伤口并不碍事。” 他本就是异于常人的,否则岂会带着这样一身伤,连续几日不进食还能像现在这般活泛。就说原本完璧的沈清秋,三日粒米未进已经让他脚步有些虚浮,而袭罗除了一身伤口,站立的时候却是非常稳当,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去看他脸色亦没有病容。 两人回到了原处,都靠在白杨树干上歇息。 一时无话,沈清秋闷了几天,许久没有开口,此刻袭罗清醒,他也憋不住话了。 “你这里的伤……”他的话只说到一半,那手指已经从受过伤的地方抚过了。袭罗现在的颈项已经完全愈合,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未存在过似的。 “这里的伤最先愈合。”袭罗的手覆上自己的脖子,他小臂处的诸多伤口还未愈合,因为他的动作而绽开,“这里是最脆弱的地方,如果想要杀我,只需连着颈项砍下我的头颅,颈项不在,想要复生亦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就这么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丝毫不担心沈清秋会害自己似的。 沈清秋这会儿是很想抱一抱袭罗的,但是见他满身伤口,却怎么都不敢这么做。袭罗身上的衣服没换,还是破破烂烂的,轻易就能见到里面的伤处。 “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凭着这点杀你?” 袭罗却转头看他,用手在他脸上的浅疤处轻轻划过。沈清秋脸上的浅疤是在几天前策马飞驰的时候被大风吹来的细小石子划破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看着并不影响美观,反而为他添了几分别的韵味。 袭罗道:“你别忘了,你曾经说过的话。” 是了,沈清秋说过的—— 那时候他受了伤,抓住袭罗的袖子说:“四哥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 沈清秋会说出这样的话,当然不会存着害人的心。 他因为几日没有进食而有些虚弱,此刻靠在树干边也是有些嗜睡的。袭罗的话很好地安抚了他,他因为袭罗的昏迷不醒而不能安眠,疲惫终于在这个时候击垮了他。 然而,在他半睡半醒的朦胧之间,有人阻止了他的休息。 周围的地面上围了密密麻麻的蜈蚣,全都停在距离袭罗的五米之内不敢靠近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3 遇蛊 作者:繁先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我还未曾想到……你竟然能提前到了这里。” ——戮欺出现了。 他和上次出现时的打扮很不同,这一回身上穿的是苗人的盛装,就和袭罗当初在蛊苗所穿戴的一样。 袭罗见了他并不诧异,只道:“你煞费苦心就是为了让我们都卷入那场沙暴,好一网打尽?” “好戏仍未开眼,那沙暴杀不了我要杀的人。”戮欺说到这里,露出诡异的笑容来,他的唇色红润,脸色却是病态的苍白,乍一看有些渗人,他发出低低的笑声,如同鬼怪似的,“你们,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他还是要杀沈清秋! 袭罗虽然从未信过他,但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费这么大的周折来取沈清秋的命。 戮欺似乎也知道袭罗所想的,用那种半阴不阳的语气道:“我不止要杀他一人,他的命,还有叶景修的命,我都要。” 袭罗听到这里,脸色微变。 戮欺自然察觉到了这点,又道:“你把你的命门告诉了沈清秋……?这不算什么,你是我教养出来的,是我给你形体赐你性命,在万蛇窟底教养了你数十年,你的弱点我自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我只是没想到……你就为了他什么都说了,甚至把命门所在也一并告知。”戮欺说到这儿似是有些气恼了,“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些骗鬼的甜言蜜语,你倒真的信了他,叫我白白教养你这些年!” “你倒也说的好听,你于我有教养之恩?是谁教我人生在世要寡情薄义?你果真是年纪大了,忘记了当初的事情?我的确是学会了你的那一套,寡情薄义、寡情薄义……你在外面这些年都不曾扰我,现在我是想对一个人好些,你便这般气恼了 吗?” 其实戮欺倒也不是因为喜爱之情而气恼。他从未把袭罗当成亲子,那数十年的教养也不过是把他当成一般的蛊虫,却没想到炼成之后是个与外表与常人无异的人蛊。他从不教他为人之道,袭罗只学了他“薄情寡义”四个字,后来他远走他乡,袭罗就不再受他控制,在蛊苗待了百年才渐渐通起人性来。 戮欺生来厌恶汉人,加之当初是沈清秋无意中暴露了蛊苗所在,才为蛊苗招来了灾祸。他心眼比针眼小,自然是恨极了沈清秋,偏偏袭罗对沈清秋喜爱的紧,这才不自主地恼火。 沈清秋在一边听着他们两人的话,嗜睡的感觉在瞬间一扫而空。 “你要杀叶景修不止一种方法,你不在长安动手,却把我们弄到这里来,当真世上数一数二无趣之人!”他对戮欺的印象本就不怎么样,虽是有些怕他,这会儿却还是乘了一次口舌之快。 戮欺听罢便道:“我自是有自己的打算,你这人,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周围转动发出的声音——主室密闭的石门开了。 这里的机关全是连动着的,此刻整个主室壁上的灯台都在此刻被点上了火。一时间,原本昏暗的室内被照得灯火通明。 来人正是叶景修,他身边还带着几名精锐的部下,许是带足了粮食和水,此刻看上去并不虚弱,不像之前见到的那样惨白着一张脸。也正因为如此,他那种身居高位者的气势所带来的压抑又多了几分。 叶景修带来的人约莫十余名左右。他们避过了那场风沙,找到了地宫入口,按照籍典上的地图来到了主室。 按照数量来看——叶景修应该是占了极大的优势,而受了伤的袭罗和断粮三日的沈清秋,显然是最弱势的一方。 戮欺见了来人似是颇为高兴,立即闪身过去击他心口,这动作到了一半便被叶景修身边侍从挡下。 “戮欺先生。”叶景修悠然开口道,“当初本王把你带去黑苗,让那边的人祝你复生,从那时本王就知道,你这用蛊的法子虽然厉害,然而却对饮过你鲜血之人无用。” 叶景修这番话说得不咸不淡,那张脸仍旧是万年蒙着冰霜,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当初他和戮欺狼狈为奸,两人的合作的确为双方都带来了好处。甚至当戮欺的肉身出了岔子,也是叶 景修不惜跋山涉水把人弄到苗疆,助他再生。只是他后来私心过盛,杀了蛊苗全族,妄图从中离间戮欺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他这一招着实下得好,趁着戮欺不在这世上的时候屠他全族,再嫁祸他的对手,好叫戮欺一门心思地报仇,替他在前面冲锋陷阵的。 可惜戮欺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事情终究还是让他知道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双方虽然面上和和气气,但实则已貌合神离。 “你倒是懂得为自己留得后手,不过我杀不了你,别人却杀得。”戮欺说话间指向一旁的袭罗——这里可不止一个和叶景修有私怨的呢。 叶景修却道:“是本王自作聪明,屠了先生的村子嫁祸他人在先。先生知道了自然要杀了本王泄愤。只是……” “只是本王却是不知道,先生是早早地看上了本王这条命。”叶景修说到这儿,稍稍顿了一下才道,“与其说先生想要本王这条命,倒不如说是本王的身份和背景。先生是想把本王骗来此处,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再找人假扮本王回中原,接受本王所持的一切。” “戮欺先生,你倒真是不知满足……千机阁在早就暗中控制住了整个江湖,这样还不够,你偏偏要朝廷也对你俯首称臣?” 叶景修的这番话所言非虚,戮欺一时间也没想到他是有备而来,加之叶景修猜对几分他心中所想,顿时被挑开了心中执念。 戮欺嗤笑一声,说道:“烈王爷说得不错,我的确要借王爷的身份一用,不过我要做的,是和王爷一样的事情。” 叶景修要做的事情便是逼宫造反,他自小就被娘亲灌输帝王的思想,纵使后来被肃帝罢黜太子之位,心中从未放弃过帝位。这些年来,幼帝年纪尚小,不能亲政,多数都是他在把持朝纲。然而这样对他来说还是不够的,只有坐上了那把龙椅,披上龙袍,才是真正的帝王荣耀。 戮欺的这番话既是说,他也觊觎帝位,想要体会君临天下的滋味。 “数千年来,你们汉人长居中原,而苗人只能在南疆深林与毒虫日夜做伴。汉人统领天下,把临近异族全部视作异端,时刻欺侮。汉人能在中原坐得一方霸主,获得优渥的生活,为何苗人不行?为何只有苗人要与毒虫毒瘴做伴?” 汉苗两家的矛盾古已有之,许多苗人敌视汉人,而汉人也视苗人为异端,把所有苗人都看成持蛊害人的恶人。但凡有苗族打扮的人出现在中原,多数都受人 敌视,甚至官府办案,遇上一些离奇的悬案都会怀疑到苗疆蛊术头上,若是这一带真好有苗人,或是有苗人血统的,则会以此断案,平白无故地受了冤枉。 戮欺这般偏激其实也不无道理,但是谁能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亲临帝位,把这天下变为苗人的天下,那么这天下则以苗人为尊。 这会儿众人都有些沉默,只听见袭罗嘲讽似的笑声,袭罗道: “可怜你心想的是这些,这些年你在中原都做了些什么?到头来,不是连一个蛊苗都没保住,还谈别的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全章 ☆、四六 “可怜你心想的是这些,这些年你在中原都做了些什么?到头来,不是连一个蛊苗都没保住,还谈别的做什么?” ——连一个小小的蛊苗寨子都没有保住。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4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这话说得一针见血,戮欺就算此番正能杀了叶景修取而代之,蛊苗寨的那些人亦不能复生。枉费他身后一干势力,却连自己的故里的都没能护住,还谈什么要这天下皆以苗人为尊。 “蛊苗之事并非我所愿……我自会让叶景修付出代价。” 叶景修听后不动声色,只道:“沈成乐和沈婉儿就在胡镇,沈婉儿如今身怀六甲,算算日子,如今也该有五六个月了……” ——他早就把沈清秋他们的行踪握在了手中,这些,都是他的筹码。沈清秋这会儿正是夹在两方势力之间,进退不能,无论怎么做,都只是在给对方做嫁衣,平白消耗自己。若是有一方退出,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他心念至此,手上的力道握紧了些。 袭罗怎么会不明白现在的情况,然而他们现在处于被动的局面,除非有谁来打破这个僵局,否则他们躲不过一死。 “沈家的五个儿子如今只剩下你这个断袖的……沈婉儿肚子里的那个是沈家唯一的种,你若杀了本王,本王也有办法叫沈婉儿给本王陪葬。沈成乐深爱她,自是宁愿孤独终老都不愿再娶。”叶景修的视线扫过整个主室,最后定格在沈清秋的身上,“到时候,沈家可就再无后人了。” “这断子绝孙的下场,本王倒也挺中意。而这个下场,也是你自己选的。” 沈清秋这回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纵使他有那个能耐杀了戮欺,叶景修也不见得会放他活着回去,而成乐那边也不一定高枕无忧了。但他若是拒绝,那么叶景修定然会说到做到。 他现在没有拒绝的权利,坐以待毙也不是他的做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走出釜底抽薪的一招来。 他握紧了袭罗的手,接着骤然松开。袭罗与他眼神交流了一番,终是认定了他的决定。 沈清秋便飞身而出,手中持着那把锐利的匕首,疾速逼近了戮欺。而袭罗则是闪身到了一旁,躲到了死角处——这场争斗,他并不想参与其中。 与此同时,叶景修作了个“动手”的手势,他身后的亲随得令之后立即出动,将戮欺团团围住。 戮欺虽能御蛊抵抗,但这会儿却是 一副无心恋战的样子。他寡不敌众,不出一会儿就露出败相。饶是如此,他还是不急不恼地应对着,直到被数把长枪挑到半空中——然而这样只能阻碍他的动作,他像感觉不到痛楚似的依然操纵着那只毒蜈蚣,直到被迎面击来的匕首钉上咽喉才止了生息。 而射出那把匕首的,自然是沈清秋。 那把匕首锋利无比,沈清秋又是使了十二分的力道扔出去的,竟然穿过了戮欺的身体,直直地插到了对面的墙上。 咽喉的位置被生生地洞穿,戮欺的身体立即起了变化,由原本年轻人的模样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浑身的皮肤都褪去了白皙光滑,变成了粗而干的老人的肤质。他的那张脸也不例外,原本是和袭罗一样养眼的,现在却是布满了沟壑和斑点。 那种衰老并不是寻常可见的,而是那种……原本已经行将就木的人又活了许久,衰老到全身萎缩成一团,那种令人感到不寒而栗的老。这种感觉就像是爬在人身上的虫子,叫人难受地哆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这个时候沈清秋才意识到,戮欺看起来虽然年轻,却是真真正正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他看了眼袭罗的方向,心里念着袭罗的那张脸……袭罗,其实也是和戮欺一样的罢…… 纵然有着漂亮的皮相,但这皮相终究如同画皮,只流于表面。袭罗死后也会和戮欺一样,显露出生前被隐瞒的丑态。 然而沈清秋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胡思乱想,他投出的那把匕首引出了两个人。 ——在烛火晦暗的地方,还藏着另外的人。 罗简和高翔在一旁作壁上观了许久,如果不是那把笔直地朝他们飞过来的匕首,他们可能会一直在那里待下去,直到下面的人争得鱼死网破才出手。 沈清秋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甚至他一开始也不知道那处有人。若不是袭罗的感官异常敏锐,根本不能察觉到这一点。他不过是按着袭罗的暗示,引出了人罢了。 这两个人,就是他们釜底抽薪的关键所在! “沈兄弟还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力道,这匕首穿过人飞了这么远,钉在墙上还是入木三分……”高翔被逼着现身,此刻却没有表露出要相帮的架势,而他身边的罗简这会儿睁大了眼睛看着沈清秋,眼神还不住地往旁边的高翔瞥。 明眼人一见到就明白他是不能说话,而这高翔,却是十足十的有问题 了。 “高大哥。”沈清秋面上一副平静,心里却是暗道不好。这高翔临时变了卦,也不知是站在那一边,若是和叶景修连成一气,他们这招釜底抽薪可就成了引火烧身了,“高大哥在一边看着热闹,却并不下来相帮,也不知这是藏了什么心思。据我所知,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以高大哥的为人做派是做不出的。” “这倒叫沈兄弟高看了……”高翔的话说到一半,却让袭罗高声打断了。 袭罗一反常态,提高了声音喊道:“小秋!他是戮欺,切莫靠得近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翔”便放开了对罗简的束缚,几个闪身到了叶景修身边——他的目的不为沈清秋,而是另有其人! 叶景修身边亲随一时没有设防,这会儿叫“高翔”钻了空子,“高翔”夺了旁人手中长枪,一个一个地劈断了来人的脖子,仅是十几招就让叶景修身边的人去了大半。 此刻的烈王爷也知道事情不妙,沉着脸在人群中闪躲,然而“高翔”毕竟是个练家子,他原本是因为不想伤人,出手总是缩手缩脚的,这会儿怀着杀心,出手竟是出人意料地快、准、恨。不消片刻,叶景修带来的人全数上了黄泉路。 他们打斗那会儿,袭罗把被丢到地上的罗简拎到了身边,解了他口中的禁制,好叫他开口说话。 罗简被喂了药,这会儿浑身无力,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他……高大哥他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说是高翔变了个人,倒不如说是高翔自那次分别之后就不对劲。 高翔说他调查过戮欺的事情,后来又是被戮欺带来他们面前,若是换一面想……罗简那时候再次遇到的高翔,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了。 沈清秋回忆起初见高翔时,他时刻背在身后的裂琴。那是他所爱之人所留遗物,他是时刻不离身的带着。而这把裂琴,却在第二次遇见高翔之后不知所踪,情深如高翔怎会如此轻率地丢了那把琴? ——早该想到的,那琴不见了,高翔那个时候就出了问题! “烈王爷怕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说话的时候,“高翔”手拿着长枪,抵在了叶景修的脖子上,他比着枪尖在他身上轻划,划过手腕的时候,就用枪尖猛力地刺了下去。 这一下非常用力,枪尖刺过手腕,把腕上的骨头和经脉尽数毁 了。叶景修因为这一下疼得惨白了脸,然而身为上位者的尊严让他紧紧咬住了牙关,并没有发出痛叫。 “高翔”又如法炮制,叶景修的双手双脚都难逃此劫,全都被枪尖刺过,毁了经脉,弄碎了骨头。叶景修自始自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他额上因为剧痛而流出的冷汗和惨白如纸的脸色暴露了他的痛苦。 他看着面色惨白的叶景修,似乎是觉得料理得差不多了,才抬头对上了一边袭罗的眼睛。 “不愧是吾儿袭罗,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识得。”他这话说得像是赞赏,不过那句“吾儿”却让袭罗觉得他是在讥讽。 袭罗朝他笑道:“那是自然,因为戮欺大神不管变成什么,都是一样的异想天开,喜欢白日做梦。” 戮欺听了袭罗这话,倒也不气,只说:“你现在当然不会懂,等到我把持中原朝政,让着天下为我苗人的天下,你就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没有半分不值……白日做梦一说,又从何谈起呢?” “不过再此之前……戮欺大神要让愚昧的人知道一件事情……”戮欺的视线从袭罗的身上缓缓移到了一旁的沈清秋上,“那就是,谁才是异想天开,喜欢白日做梦的那个……” “袭罗,你是想着要和沈清秋一道回中原,好时时刻刻腻在一起,做一对羡煞众人神仙眷侣吧?” 戮欺说到这里,灰色眼珠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似乎十分兴奋。 “那么,不知道对你说出这种话的沈清秋,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5 遇蛊 作者:繁先 袭罗暗道不好! 沈清秋身上还种着蚕蛊!戮欺显然是要用这蚕蛊来做些什么,中蛊的时候他正巧被喂了尸油,二者合一,沈清秋只怕不能挣脱蚕蛊的束缚。 戮欺在沈清秋身上放的蚕蛊,实则是傀儡蛊。这傀儡蛊就是当初种在沈清河体内的,沈清河在最后关头强行终止了施蛊者的命令,留了沈清秋一命,自己却因为蚕蛊反噬而死。戮欺这会儿要做的,就是要让沈清秋来证明他那句“四哥为了我可以不要自己的命,我为了你也可以不要自己的。” 然而不管沈清秋怎么做,结果都不会叫人好过。 戮欺大约是怀着看好戏的心情,慢慢地吐出命令来—— 他说:“沈清秋,我要你……杀了袭罗。” 作者有话要说:自从淋巴管化脓之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tut还我那几年都不生病并且健壮如牛的身体!! ☆、四七 叶景修本以为整件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却不知道他只猜到了一半。戮欺真正的目的,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整件事情因血玉而起,最后将众人召集到塞北荒漠的地宫之中。人人都以为血玉所藏的是前朝留下的国库盈余,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戮欺在中原设立的千机阁历史悠久,千机阁从事情报买卖从中赚到了大笔的银钱,这些银钱却都因为战乱而不知所踪。可实际上,这些银钱都被戮欺提前弄到了关外,他在关外修了地宫,成功的躲过了改朝换代的劫难。 修建地宫对于这一带并不是没有影响,由于外面地形的改变,这关外原本一甲子一来的黑沙暴变了方向,这就是当初西陵城外出避难的人全部葬身沙暴的原因所在。他让西陵变为一座空城,带了千机阁的人进驻,好为之后的动作提供便利。 对于问鼎中原一事,戮欺其实策划了很久。久到在他拥有了足够的财力人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两三百年。 而现在,这个袭罗口中的春秋大梦,已经可以实现了,对此,戮欺深信不疑。 挡在他的成功之路上的人并不多,叶景修已经被自己弄成了废人,连活命都有困难。只要他改头换面,换上叶景修的脸回到中原,他就控制住了半个朝廷,再加上自身的财力,控制住余下的势力并不成问题。 可叶景修不在了,还是有人会成为他的污点。那就是他当初留在蛊苗的作品,那个他曾经最为得意的作品——袭罗。 现在的袭罗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没有办法让袭罗变成听话的傀儡,袭罗又对他抱有敌意,他只能忍着不舍,毁了这件作品。 他不愿亲手做这件事情,这才想加以他人之手,还要叫袭罗自己也痛彻心扉。 所以戮欺才说:“沈清秋,我要你……杀了袭罗。” 这个命令看起来是在考验沈清秋,然而实际上,就算他真的死命抗拒,牺牲了自己,袭罗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但不论如何,沈清秋的做法势必会对袭罗产生极大的影响。 戮欺就在一旁看着沈清秋的动作。沈清秋把那柄匕首从墙上□,匕首依然十分锋利,削金断骨不在话下。 起初的时候,沈清秋对蚕蛊的命令十分抗拒,这种抗拒在短时间之内就让他尝到了痛不欲生的滋 味——身体的内部,就好象被蚕丝一点点侵蚀了一样,四肢百骸都感受到入骨的疼痛,像是用利器一丝丝地剔开肌理,虽然单个的疼痛十分微小,但重叠在一起的疼痛却是成倍的增长着。 不过一转眼的时间,沈清秋已然冷汗淋漓。他的手中几乎拿不住什么东西,身体的动作是要对袭罗下杀手,他却是凭借着意志力生生止住了这样的动作。 袭罗见状,也知道沈清秋处境不好,自然没有坐以待毙——只要身为施蛊者的戮欺一死,袭罗就有办法解开沈清秋身上的蛊。他几次都想借故杀了戮欺,只是换了高翔身体的戮欺身手极好,袭罗不能伤及他分毫。 可以说,戮欺想要直接取了袭罗的命也是可以的。 然而戮欺显然不想让事情变得这么简单。他对于沈清秋并无好感,袭罗却对他喜爱非常,因此在那之前,他要让袭罗看清事实。戮欺眼中的事实就是:沈清秋不过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纨绔子弟,对袭罗多是虚情假意,那些矢志不渝的情话皆是信口雌黄。 “你又何必忍得这么辛苦?”戮欺在沈清秋耳边低声道,“是袭罗激你来此,他也未必全是为了你好。” 这句话带着蛊惑的意味,戮欺擅长玩弄人心,都是因为他有着一种能够乱人心智的法子。 ——「这人对你不怀好意,把你骗来此处要让你困死在这儿。眼下他受了伤,正是取他性命的时候。」 此话一出,就见到沈清秋原本清明的眸子黯了下来,他便不再抵抗,放开身体,持着刀子向袭罗划去。 沈清秋这一次的动作在袭罗意料之外,只得堪堪地避过了。他不能伤了沈清秋,只能在主室内躲躲藏藏,同他打起了地形战。 沈清秋这会儿对于体内的蚕蛊完全持以放任自流的态度,先前那种锐利的疼痛也不见了,反而感受到有什么轻柔的东西在身体里成长,一丝一丝地包裹着身体,由内而外地觉得放松。 原本,按照他的体力同袭罗僵持了一会儿便会感到疲累,而此刻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疲惫,不但如此,身体里还有股轻盈之感。 袭罗在主室里东躲西藏,无论如何都不愿与对方正面交战。他一面顾着沈清秋,一面还要注意戮欺的动作。 这戮欺从刚才就在制高点看着好戏,那副作壁上观的样子看清来并不准备插手似的。饶是如此,袭罗也不敢大意。他现在处于完全 被动的状态,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不能逆转局势,那么就当真毫无胜算了。 两人僵持不下,双方都未露颓势,反倒是袭罗在不断地闪躲之中摸清了沈清秋的路数,亦熟悉起周围的环境来,变得愈发游刃有余。戮欺这会儿已经不愿再旁观,便寻了个机会,将袭罗藏身之处的屏障打破。袭罗一时也未料到戮欺会在此时出手,而此刻,沈清秋已然到了自己眼前。 冰冷的匕首钉上了袭罗的咽喉——这把匕首就像先前那样,穿过了咽喉,把袭罗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颈项之处是袭罗的要害之处,现在他咽喉被贯穿,整个人都丧失了反抗的能力,任人鱼肉。 就在沈清秋准备割下对方的头颅之时,他腿上却传来了拉扯的外力。沈清秋停了下来——或者说是戮欺示意蚕蛊停了下来。 先前被人遗忘在一边的罗简扯着沈清秋的裤脚,用无力的声音说道:“沈大哥……你不能杀他……” 罗简被喂过药,此刻药效未退,浑身绵软无力,这拉扯的动作已经让他使了全力。 “你的命都是他的,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 沈清秋听到这话,脑中似乎有了清明之象,属于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地回归,他嗖地放开了手中的匕首,慌张地站起身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被那把匕首钉住咽喉的袭罗倒在地上,袭罗身上本就有不少伤口,这些伤口这会儿都在流血,想来是先前在躲藏之中崩裂开的。鲜血染上了残破的衣服,袭罗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凄惨无比,看起来像是已经断了气。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6 遇蛊 作者:繁先 戮欺见他此刻又恢复清明,也不急躁,只道:“你的命是袭罗救的,这的确不错……” “可你现在是想活还是想死,都在你手下。你是想牺牲自己换袭罗一命,还是杀了他留自己一命?” 他说话的时候走到了沈清秋身边,把手里的长枪给了他。 “你若不想割下他的头,剜了他的心也是一样。他命门被刺穿,心口的伤永远都好不了,就算是他,变成这样被剜了心……一样是活不成的。”戮欺看着袭罗,像是看着一件毫无生气的死物,他本就把袭罗当成道具看待,袭罗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成功的作品,唯一强差人意的是,本该没有心智任他摆布的蛊人竟也能通起人性,以至于现在完完全全同他对着干了,“是生是死 ,全由你来选。” 沈清秋回想起多年前的事情——他初见袭罗,其实是在那日晕倒在林子的时候。他那时看见的只是袭罗模模糊糊的轮廓,还有袭罗旁边,他养得的蓝色蝶蛊。再后来,袭罗照料他多日,他见着那张绝色的脸是越瞧越喜欢,最后连魂都被勾走了。 他在蛊苗的那会儿起先都是浑浑噩噩地度日,尤其是那天在生苗客栈的事,之后回想起来都是说不出的荒唐。 沈清秋就这么回忆着,时间又跳到了他们在江陵渡船上见面的时候。那时候的袭罗又和先前不一样了,在外漂泊了五年,看上去竟然更加叫人着迷。沈清秋一直觉得,袭罗是烛火,自己就是被烛火所吸引的蛾子,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可他如果现在杀了袭罗,这情况就真好反转了过来。 袭罗才是那只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沈清秋会要了他的命,还是义无反顾追着烛光。 那一刻沈清秋的心里天人交战,他在极短的时间里想了极多的事情,不仅仅是袭罗,还是沈家的人,他的父亲母亲姨娘,还有大姐二姐三哥四哥,最后想到了成乐和婉儿,还有他们尚未出世的孩子。 身体上的痛苦折磨着他,沈清秋迫切地想要得到解脱,他在回想了之前种种之后,最后轻轻地说了一句:“我想活……” “我想活……” 三个字,一字一字地敲上了袭罗的胸膛,他听见沈清秋说出那三个字,心里也说不上是难过还是愤怒,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是不是这个时候,他的心已经被挖出来了呢? “我想活……” 袭罗听着沈清秋的话闭上了眼睛,咽喉被钉住,他发不出声音,因此他在心里说着:“好,我让你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这一段之后我想继续些赫连的番外==目测这一段还有三四章就搞定了…… 赫连番外结束之后还会有沈清秋和袭罗的最后一段,最后就he了=3= 接着我准备继续写番外……【我这是有多爱番外啊otl】 ☆、四八 沈清秋的意识在那之后就变得极为模糊,以至于他事后回忆起这事的时候,也是不甚清晰的。可袭罗和他不一样,身体上的疼痛并不会对他产生过大的影响,那些事情,袭罗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看着沈清秋慢慢地俯□,拔出钉在他咽喉的匕首,接着,那把匕首准确地刺进了心脏。 心脏对于刀割的刺激并不敏感,这一下袭罗并没有过多的痛苦,只有胸前被匕首刺中的浅表在抽痛,这点细小的痛楚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他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有一种疼痛——这种疼痛并不是来自刺入心口的匕首——而是一种虚无的,甚至是他幻想出的疼痛,这样的感觉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让他没有余力去思考,反抗这种事情,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心口的钝痛似乎被喷涌出的血流带走了,袭罗因为大量的失血而不适,他似乎是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带着自己的血腥味的,如此接近自己的死亡气息。他就这么看着沈清秋,眼中既无怨恨也无不舍,就好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同自己毫不相干,没有一点关系,只是个陌路人罢了。 沈清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忽然有种心痛的感觉。他在那一瞬间清醒了过来,猛地抽出了扎进对方心口的匕首。 这一瞬间,他似是变成了狂犬,发疯一般地变了卦,把刀子对着戮欺狠狠地劈了过去。 ——这个过程转变的太快,谁都没有料到沈清秋会突然发难。戮欺就在他身边,根本来不及闪躲。那把匕首的刃部极为锋利,先是划开了皮肉,接着切开血管,用蛮力劈断了戮欺的颈骨,就这么硬生生地把整颗头颅割了下来。 动脉的高压将血液射至半空,化为血雨落了下来。属于人类的鲜血在沈清秋的眼前喷洒,然而他却像疯魔了似的,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戮欺借的其实是高翔的身体,他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要了高翔的命,若是沈清秋神智清醒,只怕会斟酌再三才做决定。可现在的他像是得了癔症,歇斯底里地叫喧着还是不够——他用那把匕首剜出了戮欺的心,就像戮欺要他对袭罗所做的那样。 剖完了心,沈清秋还未停歇,又去分割那人的身体,直至分解到七零八落的程度,还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直到袭罗拉住他的手,将他抱在怀中,用有些沙哑的声音安慰他说:“没事了…… 他已经死了……没事了……” 袭罗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嘶哑,他的咽喉被割伤,还未在短时间内复原。他用手抹去沈清秋脸上的血污,努力将他整理得干净一些。这会儿他自己也是极为狼狈的,浑身上下都是伤口,尤其是咽喉和心口的新伤,看起来尤为可怖。袭罗根本顾不了这么多,沈清秋在他的怀里彻底失去了意识,他便将他轻轻放下了,转而去看戮欺的身体。 戮欺所借的是高翔的身体,此刻已经完全死透了,然而袭罗也不能完全断定戮欺已死。或许再过数十年,他又会再次复生,如此因循往返。 罗简因为不敌药力,此刻已经陷入了昏迷。而叶景修……他被戮欺废了双手双脚,此刻怕是早就死了罢。 袭罗看着满室狼藉,不禁心有戚戚,然而他自己亦是受了重伤,根本无法将他们送走。 外面的沙暴已经过去,错位的地形似是要恢复原貌,已经有细沙从主室穹窿处的破洞里灌进来。按照灌沙的速度来看,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活埋了这里的人。 袭罗靠在墙面上听着淅淅沥沥的沙响,心里想着: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要死在这里…… 然而出乎袭罗预料的是,老天这会儿竟然也眷顾起他们来。 ——柳梦色竟然带了人寻到了这里。 柳梦色带来的人不多,带走这里的人却是绰绰有余的。而袭罗同样没有料到,给柳梦色带路的人会是赫连峥。 赫连峥进了主室就匆匆忙忙地去到了叶景修身边,似乎是不能接受那人此时此刻的惨状,他捂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四肢被废的人,隔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等到寻回了理智,赫连峥做起事情来就更加有条不紊,他先是探了叶景修的鼻息,见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便立即替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 袭罗自己伤得不轻,柳梦色的人这会儿就在处理他身上的伤。然而他的视线却是盯着叶景修的,仿佛是在思考些什么。 “你……你还是要杀他吗?”赫连峥许是注意到袭罗的视线,这才开口道。 “如果我说是呢?”袭罗自己也不知这回他是在说玩笑话,还是真的非杀了那人不可。 赫连峥听了却道:“我、我不会让你杀他!” 他说话的时候似乎像只对外竖起刚刺的刺猬,竟能从那双勾人魂的眼里看出几分决绝和狠戾来。谁能想到他 对这叶景修其实是十分在乎的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7 遇蛊 作者:繁先 “我不会杀他。”袭罗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我蛊苗上下一百多人都因他而死,一命换一命,轮回几世都不够他赎罪。倒不如让他活在世上,慢慢地还债……” 叶景修身上的伤就算能够治好,他今后也是手不能提的残废人,甚至连生活都无法自理。原本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成了那样,定是痛苦非常。 赫连峥大约能猜出袭罗的想法,他也不拆穿,只是心照不宣地。他就在一旁心无旁骛地照料着叶景修,不再说话了。 这里已经开始漏沙,并不适宜过久地停留。因此在粗略处理好伤口之后,柳梦色就让人把伤者带离此处。 在前面领路的依旧是赫连峥,他在叶景修那儿见过地宫的地图,那时就将它背了下来,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带着柳梦色的人来此。 在迷宫似的地下穿行了一阵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地面。 久违的光线使得众人的眼睛都非常不适应。此时正是傍晚时分,沙漠的温度已然降下了,正吹着带着凉意的冷风。这会儿虽是能看见太阳,但已经感受不到它的暖意。袭罗看着昏死过去的沈清秋,面上平静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整片沙漠看起来和来时并无二致,远处的地平线被凸起的沙丘割据成不规则的曲线。偶尔可以见到顽强地扎根在沙漠里的白杨树,有些虽然已经枯死,枝干都扭曲到不成样子,却还是屹立在那里。 沙漠里的白杨顽强到了极限,即使枯死了,在几十年内都不会倾倒。而在此期间,只要有雨露的滋润,白杨就会重新焕发生机,向人展示它的坚韧。 袭罗忽而想到自己,似他这般的人,就算那时候真的被沈清秋剖了心也不见得会死——命如白杨,看上去虽然已经枯死,然而却是在等待生的时机。只是人与树木终是不同,袭罗不会死,却会痛。 他亦有心,会被人在有意无意之间碰伤。 沈清秋待他总是没有他待沈清秋一般的好。或者说经过这次,袭罗总算是看透了些什么。他的真心一点不假,自从那次与沈清秋初见之后就一直如此,可沈清秋对他却并非全然的真心。 沈清秋若是真心,也不会叫戮欺这么轻易就控制住了他。 有人愿意真心相待,就一定要接受的那人也付出一切? 袭罗参不透这其中的奥妙,他原本不通人性,就是这些 年来才识得何为情爱。叫他这样一个人去想这些,倒也真难为了他。 几人在沙漠中行进了两日,最后还是穿过了玉门关,回到了龙门的那家驿馆。 他们原本想就近去西陵歇脚,却被赫连峥拦了下来。赫连峥说那西陵城有变,还是不要再去的好。众人知道他身份,想来是他跟在叶景修身边,知道的多些吧。 柳梦色的人这次回来带出了地宫内的一部分宝物,他们本是商人,将这些东西都封在了箱子里,倒也没人怀疑。 他们带回来的人里,罗简和沈清秋虽是昏迷,但并无大碍,只有叶景修的情况不容乐观,他的伤口止了血,却也坏得差不多了。赫连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看起来好不担心,反倒笑了。 赫连峥就笑着问那大夫:“他以后是不是真成了废人?” 那大夫点点头,赫连峥便轻笑着亲了亲叶景修的额头说:“那就好,我来照顾他一辈子。” 赫连峥是在大夫确定叶景修没事之后的当天夜里离开的。第二天柳梦色的人只发现了马棚少了匹马,赫连峥带着叶景修一起走了,身上带了些干粮和银子。他在这世上无亲无故,自然没什么牵挂。这次离开也没有丝毫的征兆,别说字据,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又是生是死。 赫连峥走后没多久,袭罗也在某日的早晨,留了张字条离开了。 那字条上的字是漂亮的行书,寥寥几行字: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也不知他一个苗人是怎么说出这话的,看似洒脱,实则……实则又是如何? 他找了沈清秋五年,这会儿相逢不过一年就舍了他离开,袭罗本觉得自己应该万分不舍,只是真的离开之后却发现,别离的感觉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 或许他们两个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来验证是否彼此间是否真的非他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 其实这半更昨天就应该贴上来的,但是我昨天看了羊腰子传说【……】接着就被神曲洗脑了,写出来的东西都不在调上ojz今天修改了一下才发出来 ☆、四九 作者有话要说:万恶的半更…… 被羊腰子传说洗脑严重码字都找不到感觉ojz现在终于换了首正常的歌洗回来了,但是我也要去睡了tut明天必定送上后半章和下一章! —— 1025 本章补完 沈清秋在三个半个月之后才醒了过来。 他卧床了一段时间,全身都没甚力气,单单是下床的动作就酝酿了很久。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先前的驿站客房内,那时他以为先前的种种都是自己的梦境,他们并没有出关,也没有遇到黑沙暴落入地宫。 在床上坐了半天都不见有人来寻他,这时候沈清秋就在想:若是袭罗在的话,定是时时刻刻都要守在他身边的。他一边觉得奇怪,一边也站了起来,扶着床沿慢慢地走了几步。 这么长时间没有下地,沈清秋的腿虽然没有萎缩得很厉害,但已经能够感觉到明显的迟钝和无力。他在房内走了一阵,等到恢复了一些的时候才准备出门。 沈清秋住的地方较为偏僻,平日里都十分安静,极少有人来打扰。因此他走出了二楼的走廊才听到楼下的喧嚣。楼下是驿站大堂,原本门可罗雀的小驿站此刻却坐满了人,这些人都是些着刀剑江湖人士,坐在楼下喝酒聊天。 “小二哥,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他正觉得奇怪,真好看见送茶水的小二路过了,这就拦下他问道。 小二正忙着,便只是简单地答:“还不是来这里寻什么宝藏的!这段时间都送走了好几批人了!” 沈清秋听到这话,便觉得不对,见那小二已经返身下了楼,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回了自己的房。 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清秋发现他房里多了个人。 这人沈清秋见过,是柳梦色带来的柳家家仆之一,看起来忠厚老实,非常可信——只是,他为什么在这儿? “沈公子。”那人见到沈清秋,便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小人奉了小姐的命令在这儿照顾沈公子……只是没想到沈公子竟突然醒了,小的没及时发现,还请沈公子不要责怪。”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8 遇蛊 作者:繁先 “柳姑娘叫你照顾我……这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不是才来龙门没多久?” 沈清秋的记忆停留在很久以前,那些他们出关之后的记忆,全都被他归结到了梦境。这会儿醒过来,自然会觉得时间衔接不上。 “沈公子说笑了,小姐已经从关外回来了,沈公子是在关外的时候受了伤,才在这儿修养的。” “什……你说什么?”沈清秋这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头——他还记得,那些记忆并不是他的噩梦 ,而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沈公子这是刚刚醒过来,记不太清也是正常的,好好想一想应该能记起来。” 那家仆在一边安慰着,沈清秋却盯着自己的手脚看不停。 沈清秋本是个习武的,手臂和双腿虽然没有过分发达健壮的肌肉,但怎么说都是匀称结实,看起来非常健康。可现在呢?他的手臂的双腿的肌肉因为三个多月的卧床有些萎缩,看起来纤细而无力,竟然透出几分孱弱的意味来。 光是看肌肉萎缩的程度,沈清秋的确卧床了有一段日子。 “我家小姐在两个月前就回了中原,他见沈公子一直昏迷却无大碍,就拖小人在这儿照顾公子。其实小姐本想带着公子一起回中原,但毕竟此去中原路途遥远,小姐怕沈公子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岔子,这才没有带上公子……” “还有啊,和公子一道被送来的另一位小公子醒得比较早,已经和小姐一块儿离开了。小姐给沈公子留了盘缠……” 那家仆话多得很,沈清秋没有太多耐心听他说,只问:“你可见过和我一道的江公子?” “江公子?”这人闻言一顿,想了会儿才道,“可是那俊俏的江庭江公子?” “没错,就是江庭!他不在这儿?这是去了那儿?” “江公子三个月前就走啦!走前只留了一封书信,也没说去了哪儿,只知道是走了……”那家仆边说着,在桌上的茶壶下拿出了袭罗留下的那张信纸递给了沈清秋。“这就是江公子留下的信。”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江湖再见』 沈清秋认得袭罗的字,那时候他们还在江都,沈清秋看着袭罗写字,心中还赞叹过袭罗的书法,想他来中原不过短短五载就已经写得这样一手好字。那时候他见到袭罗的笔迹,心中除了感叹还是无动于衷多了些。 只是没想到的是,时隔多日,同样的字迹却能带来完全不同的心境。 袭罗离开了…… 沈清秋想到这儿就感到一阵苦涩,就连吸一口气心口都是闷的。他这次感到最意外的事情,莫过于袭罗的离开了吧。 不过……沈清秋自己也知道,如果这些事情不是噩梦,而是事实,袭罗会离开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他现在还不能习惯那人突然间的消失,明明一直以来都陪在他身边,总是站在他的侧身,甚至连回头的不用就能见 到他,现在去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这样的落差,任谁都不能在短时间内接受吧。 他对于袭罗的感情,若是说全心全意倒也未必,可若是说他从未付出真心,却是假的了。 沈清秋招惹过无数的人,但在那之中他喜欢过的人,自始自终只有袭罗一个。 他对袭罗亦非无情,这一点毋庸置疑。 “袭罗。” “袭罗——” “袭罗……” 他就这样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哪怕没有人应他也不停地叫着。不知不觉之间,沈清秋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沈清秋留在驿站休息了几天,这期间他去过驿站后院——他曾把沈清河的尸骨埋在后院——可他刨开土的时候,才发现沈清河的骨灰已经被人带走。原本放骨灰的地方只留了一包银两和几张银票,以及来自袭罗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依旧十分简单,几行漂亮的行书,正如其人。信中写道:『沈清秋尸骨我已带走 定会妥善安顿』 沈清秋看着手中的信纸,竟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差点出手撕了它,可真要去撕的时候,却又不舍地把那张纸捧在了手心——他终是下不了手。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相信袭罗已经离开的事实,那个说会陪着他的人,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是了,沈清秋这会儿突然想起来,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他和袭罗约定过——等血玉之事了结,他会陪着袭罗找杀他族人的凶手。 可现在呢……血玉之事已经了结,叶景修也不知去向,他和袭罗的约定也不作数了,他现在实在找不到什么别的理由让袭罗留下。 戮欺虽然身死,但他身后的千机阁依然存在,他设的局也未被破。先前接到消息的江湖人士都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往塞北齐聚,光是看来这龙门驿站投宿的人就能看出端倪。 他们信了血玉藏宝的消息,都想去往塞北分一杯羹。 沈清秋虽知道实情却无力阻止,或者说,他是不想阻止。旁的人出了什么事情与他又何干?沈清秋只在乎自己的事情,他人他事他都极少干涉,任其发展。 这会儿已是九月末,沈清秋算了算日子,想着婉儿的产日兴许已经过了。他一面急于回中原找袭罗,一面又想着和成乐婉儿的约定,只能待在关外等着成乐婉儿的到来。 他和成乐约在玉门关外的破庙处见面,若是到了就留下记号,定下会面的时间。沈清秋便打发了柳家的家仆回去,自己在关外逗留了一段时间。 他在玉门关外的破庙里遇见了苏瑶。 这时候戮欺身死,苏瑶一个蛊奴没了主人看上去有些憔悴,但却是恢复了些生前的意识。 “你……”苏瑶见着沈清秋有些诧异,似乎是没料到会在这儿见到落单的他,“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袭罗大人怎么了?” 沈清秋当然不愿说袭罗已然离开自己,便只是含糊说道:“他先去了中原,我只是在这儿等人,不日便会与他会合。” “你见了袭罗大人便说……苏瑶生前是袭罗大人的蛊奴,死后却只能忠于戮欺大人。然而戮欺大人……”苏瑶闭上了眼睛,暮秋时分沙漠的风显得干而冷,吹得她嘴唇都有些开裂,看起来有些虚弱,“戮欺大人做的那些事,终究是为了蛊苗……大人这些年在中原亦是过得不易。” 沈清秋与苏瑶不过几面之缘,这时听她说话更是认为自己与她话不投机,因此一直缄默不言,只在最后说了句:“戮欺不是已经死在地宫里?”他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不想谈论死人的事情,或者说,他不愿和苏瑶谈论戮欺的事情。 “大人……大人的计划有所推迟,但目的却不会变。” 苏瑶的这句话简直像是在说戮欺未死,沈清秋已经无力再与她争辩,只说:“你要我带给袭罗的话我自会为你带到,就此别过了!” 这就是沈清秋在关外遇见的最后一人,而他要等的沈成乐,却始终没有出现。 时年隆冬,一干中原武林人士齐聚塞北荒漠。然而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都无一人归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9 遇蛊 作者:繁先 事情的发展或许真如苏瑶所说的那样,计划有所推迟,目的却不会改变…… 而此刻的沈清秋正策马驰骋大漠,往中原的地界去了。 塞北风雨·完 ☆、五〇 作者有话要说:1027补完 初春,江陵渡口。 迎面驶来的渡船上坐着位样貌出众的公子。这位公子虽衣着普通,却生得一副丰神俊秀之貌。 沿路上见到他的人都免不了多看了几眼,这其中缘由有二,一是这公子生得着实俊美无双;这二么,便是这样一位俊美的年轻男子,身边却带着个看起来不满周岁的小奶娃。 渡船上的人有几个好事的,往往会上前询问几句。 而每逢此时,这抱着婴孩的人只会含笑回道:“这孩子生下来就没了娘……他的生母……没能熬过去。”他这话只说到这里,再多的,却都闭口不谈了。人们便猜测这位公子是痛失爱妻,带着孩子来到这江南水乡忘却情伤。 那些心善的大叔大娘一面可怜那奶娃儿打小就没了娘亲,一面又是担心这公子日后续弦,继母恐怕会亏待那小孩儿,看向两人的眼神不免有些异状;而那些年轻的女儿家的神色,却是少女怀春的多些,就连那些个有了心上人的也免不了多看几眼。毕竟赏心悦目的事物人人都爱,何况那公子逗弄小孩儿的样子,真是美的如天神下凡。 渡船靠了岸,那位公子便也随着人流下了船。 江南初春的时候,柳条均已抽出新叶,湖畔的新柳都显出极为晃眼的鲜绿色,整个江陵被这些鲜绿衬托着,都显出极为鲜活的气氛来。 这里多得是些小桥流水,道路却并不曲折,就是出来此地的外乡人也能找到路,鲜少有走岔的。 这人抱着一手横抱着婴儿,另一边的肩上背了个月白色的行囊,里头沉甸甸地装满了东西。到了江陵之后他倒也不急,先是带着婴儿而江陵的街上转了一圈儿,怀中婴儿倒是不哭不闹,尤为安静,等到日头到了中天,他才进了江陵的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还叫了热水和米糊命人送进房里。 送来的米糊当然是要喂给婴儿的,这孩子从小没喝过人奶,刚出生那会儿的几个月都是靠着羊奶过活,男人带着未断奶的孩子赶路有诸多不便,以至于这孩子不到五个月就已经断了奶,改喝米糊。 他正给这小孩儿喂饭,刚到了一半,这孩子就哭闹起来,他一开始还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但随即就恢复了正常,很有经验似的,把窝在自己臂弯的孩子悬空抱起来。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这小孩儿尿湿了他半身衣裳。 于是他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一会儿会有热水送来,即刻就能沐浴,倒也不急不恼,先把自己被尿湿了的外衫脱了下来,复又解了孩子的尿布,从行囊里拿出换洗的,给孩子换上。 这件事情他做了五个多月,首发自然练得极为娴熟,因此用的时间也不长。等到做完这一切,等了一会儿,才有小二把热水送上来。他替那婴儿擦洗了身子,安顿好了小的,便开始打理起自己来。 这人的头发很长,双鬓的发自然放下,都遮住了耳朵,这会儿洗澡的时候自然要把长发盘起,这才显露出他与寻常男子不同的耳垂。他的耳垂上有个小孔,虽是有段时日未带耳饰了,却没有张合的迹象。 中原男子从没有佩戴耳饰的习惯,这留着耳洞的俊逸之人很显然是外邦人。 男子洗漱完毕,便吩咐了小二来收拾东西。 他便趁着这个机会与那小二攀谈起来,问的却是当地的大户,沈家的事情。 “江公子,你问这个可真是问对人了!我王二从小在这江陵城长大,这沈家的事情我可是最清楚不过了!”小二也是个话多性子直的,袭罗刚开口他便已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这沈家的祖上是武夫,后来发了笔横财才在江陵置了间镖局,这沈家在江陵也是威望极高,谁曾想后来会出了那样的事情呢……” 那样的事情……是指沈家无故入狱,一家人被偷偷杀死在狱中,尸身还被悬在城门上供人观瞻了三个多月。 这事情发生在长安,身在江陵的店小二自然不知道这么多,因此中间的那段他避过不谈,只说了结局。 “现在沈家可是已经昭雪了,不过沈家人也死得差不多,镖局也散了有些时日了……好好的一家人,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 叶景修未能从塞北回来,开春的时候,他的死讯连同那群失踪的江湖人士一起传回了长安。幼帝乘此机会重领超纲,叶景修的势力顷刻瓦解,沈家的事情自然因为没有实证而得以平反,只是那个时候,沈家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幼帝把沈家人的尸体运回江陵厚葬,入土的地方自然是沈家的祖坟。沈家的老五沈清秋还有长孙沈成乐生死不明,兴许是在外面躲着,还不知道中原这边的风声,因此沈宅虽然已经解了封条,却始终没人入住。 袭罗听那小二说完也没过多地追问,仅仅是在小二快离开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沈宅在哪儿 ?” 小二便一五一十地说了,末了还开玩笑道:“江公子要是嫌住在客栈里太贵,也能到沈家宅子里去住。” “只是他们都说那沈家宅子的怨气太重,平日里蛇虫鼠蚁都不敢出没,江公子若是胆识过人倒是可以一试。” 那小二也是无聊开个玩笑,即说那沈宅闹鬼,一个带着婴儿的人自然不会搬去哪儿。 袭罗听了也只是笑笑说:“哪里的话,孩子还小,就是我有这个胆子,也怕孩子受不了。”他当然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而他这次来江陵也不是特地要回沈宅,只是突然来了兴趣,随口一说罢了。 小二端着脏水走了,袭罗便抱起孩子,把行囊里的三个陶罐拿了出来。 “云儿乖~今天还没和你爹娘和四伯伯问好……” 他哄小孩儿的本事并不高明,只是怀中的这个孩子乖巧,并不总是哭闹,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 袭罗带着的婴儿唤作晏云,这名字并非他所取,而是婉儿临死前用血写在地上的。 他离开沙漠之后就回了中原,第一个去的地方就是胡镇。沈成乐和婉儿就在胡镇定居,他虽是离开了沈清秋,但对旁人还是在意的。 那时候叶景修身处大漠,他的死讯也没有传回中原,因此叶景修的人一直都在追查沈成乐的去向。胡镇虽然看起来很安全,但始终不是能够长久逗留的地方。行踪被发现之后,成乐带着身怀六甲的婉儿出逃,被人堵在了后山竹林内。 袭罗在竹林内的破庙里遇见了临盆的婉儿,当时的婉儿下jjwxc身都是血迹,虽是产下了孩子,却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婴儿的脐带是婉儿自己咬断的,似乎是为了防止初生的婴儿着凉,婉儿撕了自己的外衫裹在了婴儿身上。 婉儿在一旁的地上还用血水写着孩子的名字和生辰。 她身为孩子的母亲,在弥留之前已经替这个婴儿做完了自己所有能做的。 袭罗见到母子两人的时候,婉儿才刚刚断了气,空气中飘洒着血的腥味,并不好闻。这样的景象并未激起袭罗的感伤,只是让他有些小小的遗憾,紧接着,他就抱着婴儿离开了竹林。 一个年轻男子照顾起刚出生的婴儿来并不容易,袭罗摆弄了半天才摸出些门道来,这婴儿倒也经得起他的折腾,没病没灾地熬了几个月。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0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成乐和婉儿的尸体 是袭罗带走沈晏云几天之后,袭罗火化了他们,连同沈清河的一起带在了身边。 初生的婴儿还非常脆弱,袭罗也不敢带着它赶路,只能逗留在胡镇附近照顾这个小孩儿。等到三个月之后,袭罗见这孩子长得结实了几分,才带着它慢悠悠的南下。 因此等他们走到江陵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袭罗原本也没打算养着沈晏云,只是那时候他若是不管这孩子,它必然是活不下来的。仅仅是一念之差,袭罗起了带走它的心思,他本是打算到了江陵就把这孩子送给信得过的老实人家代为照顾,等到沈清秋回了江陵,就让他带走这孩子。 不过现在,袭罗却是改了主意。这几个月他照顾这孩子也有了些心得,沈晏云又比一般的孩子听话些,叫袭罗很是喜欢。 袭罗这次来江陵一是为了沈晏云,二是为了安葬成乐婉儿三人。这第一件事现在自然不作数了,第二件事却还是要去做的。他到了江陵之后的第二日就去了棺材铺子,替那三人选了棺材,命人埋进沈家的祖坟里。 棺材铺子里的人倒是问起过袭罗的身份,袭罗也只是说他是沈家人的朋友。这事也不涉及利益,本就没什么可以造假的,铺子里的人也没再多问。 棺材从定做到取单约莫要等大半个月,这段时间袭罗也只能留在江陵。 这会儿他刚从棺材铺子里出来,临时兴起,就抱着沈晏云往沈家宅子的方向去了。 ☆、五一 沈家虽是前些日子解了封,却因为沈家人多数已死,剩下的人又在外面没有回江陵而空置多日。加上这段日子外面又传闻沈家闹鬼,更是连闯空门的都无一人。 袭罗走进里院的时候见到的是一片荒凉,正厅前的花草树木因为许久无人照料都被旁边疯长的野草掩盖,大多已经枯死。在往里走便能看见理出的池水和假山,穿过小院的时候,漏窗上堆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人出没过了。角落的地方可见到蜘蛛结下的网,然而这会儿察觉到袭罗的气息,那小蜘蛛也不知逃到那儿去了。 会客厅里也十分狼藉,上头的匾额,附在厅堂后的楹联字画也落了下来,只能见到团在地上已然蒙了灰的纸张。歪斜桌椅烛台翻倒在地,同样因为长时间的空置而蒙上了一层薄灰。这里本是借鉴了江南园林的风格而建,外头本应明媚秀丽,里面的居室淡雅朴素,然而此刻却因杂乱的布景而透露出萧索来,不复往日。 这时怀着的婴儿开始哭闹起来,婴儿的哭声极具穿透力,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震得人头晕。袭罗无奈,只能斜抱在怀里哄它,才让它逐渐安静下来。 袭罗怀抱着沈晏云,沿着走廊穿过了水榭,走进更深处的地方,一路上可见到不少题刻碑文,沈家虽然尚武,但家里却布置得儒雅。 沈清秋住的地方在曲折的长廊之后,那屋子是依水而建的,打开窗子就能见到湖上风光。只可惜他早些年不常在家中,后来又埋头镖局事物中,这等亮丽风光想必也不曾注意过。 袭罗走到他房门口时明显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 沈清秋早年同他有过一场欢好,身上沾染了他的气息,常人虽不能见,但蛇虫鼠蚁之类从此都无法再近他身,久之,他经常走动的地方亦是不敢有爬虫过境——这屋子的周围干干净净的,连蛛网都没一个,想必是他长居的地方。 袭罗便推开门,踏进了屋内。 屋子里的摆设并不像会客厅里那样杂乱,而是维持了原样,整齐地陈列在那儿。虽然同样因为长时间的空置而蒙上灰尘,但给人的感觉是寂寞而非萧索。 这里其实是沈清秋所用的书房,里面虽然设了床榻被褥,却是极少被使用的。书案上放着一本记载着各种奇技淫巧的杂书,袭罗把它拿起来,轻轻掸去了上面的灰尘,开始翻阅。书上的很多地方被人写了注记,虽不至于整本书都是密密麻麻 的,到能看出做注记之人的三分心思来。 案台上还有一副未画完的丹青,就这么平铺着摊在了这里。画上绘的是南疆风情,却只画了景,本该画人像的地方留了白。白色的宣纸上只放了一枚银制的耳饰。 沈清秋对这等挥笔的风雅之事只懂些皮毛,因此这画的画工终是欠了火候。袭罗却看着这幅未完的画看了许久,他心念动时,才放下手中的书,把那枚耳饰拿了起来——怎么会记错?这耳饰就是他的东西。 那时沈清秋离开苗疆的时候,一并将这东西带了回去。他自称大病一场,将在苗疆所发生的种种一并忘了,却留下了袭罗的东西。只怕他自己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 这样想来,沈清秋大抵是对他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这份真心真情太少,袭罗觉得不够。 那时候袭罗身上带着的配饰早在五年流落之中尽数典当了,沈清秋留在身边的耳饰也是缺了一半的,再也凑不回一对。 袭罗对于沈清秋,或许只是一时迷恋——罗在苗疆待了那么久,突然出现了这样的男子同他做些男欢男爱的事情,又告知他自己心中情愫——沈清秋到底是风流惯的人,要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倾心于他并非难事。 沈清秋招惹上了袭罗,叫袭罗心心念念地想了他五年。 可痴恋再深,终究会被时间磨平。袭罗对沈清秋的迷恋仍在,或许再有十年二十年都磨不干净,但他却不是不能放手的人。 这是沈清秋自己不要的,他亲手把刀子捅进了袭罗的心口。 是他自己不要的。 沈清秋不要了,袭罗就放手。 袭罗并不是离了沈清秋就不能活的人,其实放手了,袭罗一样能过得很好。 此后月余,袭罗一直待在江陵料理沈家人的后事,等到诸事尘埃落定,他才退了客栈的房,挑了个春光明媚的好日子离开。 结账的时候小二还问他要去何处,袭罗只道:“自是去我可去之处。” ——袭罗可以去的地方不多。 这是沈清秋回江陵向客栈小二打探到袭罗消息的时候,想到的第一点。 而有了这一点头绪之后,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袭罗的故乡。那个人,说不定是回苗疆去了吧。 沈 清秋从塞北回来之后,像无头苍蝇似的在中原各地找人——不光是找袭罗,还在找沈成乐和婉儿。无奈他只身一人,有无人相助,在茫茫人海之中寻人好比天方夜谭,找了大半年也没得到一点风声。 所幸他是从胡镇一路南下的,最后还是去到了江陵。他本是对找人的事情不怀期望的,这一路上他多方打探,都没有成乐和婉儿的消息,想来这两个人定是没有回江陵的了。 只是没想到他到江陵,竟然叫他找到了袭罗的踪迹。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1 遇蛊 作者:繁先 是了,袭罗给他的留信里说过,会好好安顿沈清河的尸骨。沈清秋竟没有注意到这点,沈家人的骨灰,自是要带回江陵最为妥当,他真是当局者迷,白白在外浪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他打听到袭罗在此住了月余,还在棺材铺定了棺木,那时才知道成乐和婉儿的事情。 听到这消息,沈清秋倒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沈家本就死了许多人,丧亲的滋味他也尝过多次,这次却是除了他,一个都不剩了。 沈清秋并非圣人,做不到不忧不悲。他大约是觉得自己淡然处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即刻就去沈家的祖坟祭拜。岂料到了那儿却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在坟头伫立了一整天,以至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都像是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在坟头前站了一天,从早晨到日暮——虽说初夏的天气,却让他四肢发冷。 这时日落西山了,旁边的树桠上停了几只归巢的乌鸦,时不时发出难听的叫声来。 “我到底是放不下的……袭罗,沈家只剩下我一个了……”他在坟头喃喃自语,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我当真是错了……错了……” 何止错了,简直错得离谱。 袭罗可以没有沈清秋,沈清秋却不能没有袭罗。 沈清秋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最亲近的人便是袭罗。 血玉之事已过,沈家也得以昭雪,沈家的家财仍在,沈清秋有的财力,可供他一世荒唐度日,无忧无虑,哪怕他整天醉生梦死,沈家的这点东西,也够他挥霍一辈子。 可他偏偏觉得生无可恋,没了袭罗,他便觉得生无可恋。 沈清秋的命是袭罗换来的,若非是他,沈清秋早该死在苗疆;若非是他……沈清秋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沈清秋几乎是追着 袭罗的脚程不眠不休地往苗疆去的,无奈他出发得太晚,要追上袭罗绝无可能。他只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到了生苗地,可接下来进熟苗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他知道袭罗不喜生人,就算回了苗疆,也是住在熟苗的几率多些。 沈清秋在生苗逗留了几天,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他最终还是放不下心来,去了乌灵玖的竹屋,想问他讨些抵御瘴毒的药。 他多年未来此,去那处的路都快忘了,所幸乌灵玖的竹屋虽然偏僻,乌灵玖此人却是生苗有名的巫医蛊师。 不过沈清秋大概也没想到,他叩响大门的时候,出来给他开门的人竟然会是袭罗。 “——袭罗。” 自塞北一别之后他们两人已多时未见。沈清秋脸上添了一道浅疤,他那时脸上有了划伤,也不能及时清理伤口,伤口被沙土污染,免不了留下疤痕。所幸这道疤痕不深,只是横向地在颧骨处划上一道印记。他马不停蹄地从江陵赶往苗疆,虽是在此处歇了两日,洗去了风尘仆仆的味道,但眉目间皆透着疲惫,看上去倍感沧桑。 沈清秋时年二十七,亦不再是少年人的脸庞。自从那夜在江陵渡口的货船上和袭罗再次相遇,至今也快有两年之久。他们两个相识七年,沈清秋少时容颜不在,已换上一副青年男人该有的成熟面孔。 反观袭罗,七年的时光从未在他身上留下过任何印记,他还是如同那时所见的那般,看上去不过双十。 “——袭罗!”沈清秋见袭罗关门,连忙伸手去拦,他半个身子挤进门里,一副急于解释的着急模样,“我……那时是我不对,我不该……” 袭罗看他这般模样,索性不阻他进来,开了门听他解释。沈清秋所说的,无非是些忏悔的话,袭罗一句句地听下来,却无半点感想。他原本并不怪他当日所作,就算心中有些不甘,这些日子以来也都淡了,如今沈清秋找上门来与他解释,袭罗一时倒不知怎么回答。 他见沈清秋说完,只轻轻叹一口气道:“我何时说过怨你的话了?只是我一心想回苗疆,不再愿与你下半生相守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反思上个礼拜的堕落行为:渣了一星期的基网三 表示已经剑网三pve装备毕业,开始全身心投入码字事业中 ps:临近期终考,繁先和考试党们共勉【握爪】 ☆、五二 沈清秋先前还说这话,当下便是一愣,突然住了口。这静默的时候,他又听见袭罗说: “如今沈家已经昭雪,你便是得了沈家的家业,一世无忧。该找个贤淑的妻子传宗接代才对,做什么要和我这个异邦人搅合在一起。” “袭罗……你怎么这么说……你以前、你以前……”沈清秋这会儿有些语无伦次,却还是执拗地立在门前,“你从不在意这些的,汉人还是苗人,你从不在意的……现在怎么……” 这样的话,袭罗以前从来没说过,他做事皆是本着自己新意,以至他喜欢上沈清秋,也从未觉得两个男子相恋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论是汉人还是苗人,男或是女,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我当然不在意,可现在你一个人,你不是应该好好想想之后的事情?” 这番话说得疏远,好似和他完完全全地撇开了关系。沈清秋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袭罗不恨他,又从何原谅他。这件事情,只不过是袭罗不想再继续,干干脆脆地断了,只有沈清秋自以为是地认为,只要自己诚心找到袭罗,道了歉,便什么事情都没了。 从来都是他自以为是…… 沈清秋木然立在门口,原本紧抓着门边的手也放下了。没了人阻拦,袭罗便关了门,把沈清秋搁在门外,不去管他。 袭罗转过身,走进里屋。乌灵玖正在选从熟苗地里抓来的毒物。现在临近端午,阳气大盛,是一年之中制蛊的最佳时日。乌灵玖见到袭罗进来,立刻停下手中的事,颇为恭敬地开口道:“大人……”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袭罗转了视线,问:“怎么了?” “我本以为大人会放他进来,再不济,也会把那孩子交还给他。”乌灵玖并没有挑明了讲,袭罗却懂他的意思:沈晏云是沈家的孩子,理应让沈清秋来养,袭罗不该把他带回苗疆。 “我也知道。只是……”袭罗垂下眼帘,看着竹屋的地面,那里放着几个铜制的蛊盅,里头是纠缠在一起,互相鲸吞蚕食的毒物,“这孩子是我救下的,而在沈清秋眼里,婉儿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由我把他养大,有什么不好的?” 袭罗现在的想法,就和当初对沈清秋的一样,喜欢什么就不管不顾地一心扑在上面,丝毫不顾忌别的。世俗的眼光,亦或是道德伦理之类,都无法动摇他。 乌灵玖只好乖乖地闭嘴,说了声“是”,就回去捣鼓自己的蛊虿了。 竹屋之外,沈清秋停立在门外。他两眼目光黯然,呆滞在那里。 沈清秋初见袭罗的时候就是在乌灵玖的竹屋。那时他待在屋子里,忧心沈清霄的事情,这时候他正好见到来看乌灵玖的袭罗。那背影纤细窈窕,甚至被他误认为女人。 如今时过境迁,沈清秋再来此处,却是另一番情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2 遇蛊 作者:繁先 他在门前站得并不久,不多时就识相地离开了。袭罗狠起来的时候,通常都不会手软,不给对方任何幻想,对待沈清秋的事情也是一样。袭罗说出了那样的话,定然不会去管沈清秋的死活。 半月之后,沈清秋仍旧留在苗疆,那日他虽然走得干脆,却并未放弃。三日前他又去了乌灵玖的竹屋,从乌灵玖的得知了袭罗的消息——这会儿就快到生苗龙船节的日子,袭罗受不了外面的热闹,已经去了熟苗地。 沈清秋在生苗准备了几天,才准备寻人带他进熟苗。他之前吃过亏,自然不敢从林子里直接进,而是绕了条远路,从较为安全的山路入熟苗。他带了几天的干粮和水,他不知道袭罗会在熟苗的何处,已经做好了在熟苗寻人的建设。带路的是当地猎户,只把沈清秋送去了生苗和熟苗交界的地方,接下来的路,就算沈清秋允诺他再多的银子,他都不干了。 其实沈清秋这身子早在当初在苗疆的时候就沾上的袭罗的气味,普通的毒虫不能近身,可以放心地出入熟苗。只是这样的妙处,沈清秋自己却不知道,当年他出了苗疆就一直呆在中原,数年间极少有机会接触到毒物,自然不知自己身上起的变化。 那猎户接了沈清秋给他的银子,只替他指了路,末了,临走前还劝他不要进熟苗的好。沈清秋略一犹豫,心里多少是有些怕的,但此刻心系身处熟苗的那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一路上果然没出什么意外,沈清秋心下疑惑,只觉得这是侥幸,走到后面便放松了警惕。他这一路直奔熟苗地里蛊苗苗寨,当年的那条小路尚未封死,虽是被乱石杂草遮蔽了大半,却还能勉强通行。沈清秋侧身挤进了这道缝里,剥开遮蔽视线的野草进入了苗寨。 蛊苗被毁的消息他老早就听袭罗说过,但真见到了那样的景象,心中还是感到一片愕然。 数年前,沈清秋见过的蛊苗寨谈不上有多么繁华,只能说尚可,而如今,这里却 是彻底荒废了。一场大火,夺去了蛊苗一百多条人命,毁了整个寨子。大火过后留存下来的残骸经过几年已经被地衣和灌木占领,已经有次生的植物填补了上来。那时候的供人行走的街道和寨子中央的祭台几不可辩,沈清秋都是根据日头的位置来辨别方向的。 这里荒废至此,找不到半年有人居住的痕迹,袭罗大抵是不在这里的。 沈清秋便穿过蛊苗旧址,往西北面的万蛇窟去了——袭罗似乎说过,他曾住在万蛇窟下面。 还未等到他走至窟顶,沈清秋就远远地看见了人。 他心心念念要找的人,正站在万蛇窟的悬崖边。 站在远处的袭罗亦是发觉了他的到来,袭罗看见沈清秋的时候,多数是不可思议的神情。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沈清秋没有离开苗疆,反而深入熟苗,到了这里。 “袭罗!” 沈清秋站在几步之外叫对方的名字,他不敢走近,生怕袭罗像那时候一样推开他,将他拒之门外。 “你怎么来了?”袭罗原本是惊讶的表情,待沈清秋走到他跟前,便换上了另一番做派,“我不是说过了,你应该回中原,找个贤淑的女子……” 袭罗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沈清秋着急地打断:“沈清秋不会再有别人,从袭罗之后,上碧落下黄泉,再没有第二人能与你相比!” “沈清秋之前做错太多,遇见命定之人也不懂得珍惜……我……”他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心中情愫,“我……是我错的太离谱。” 这番话出自沈清秋肺腑,句句属实,没有半分掺假,袭罗却不为所动,只道:“我说过,我不怪你。” 袭罗不止一次说过这句话,重逢的时候,他提及蛊苗被毁,沈清秋远走之时也是说“我不怪你”。只是那时袭罗心中有他,这句话说得万分柔情,而现在,同一句话,却是从未有过的疏离。 沈清秋许是猜到袭罗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并不气馁,又道:“若非袭罗相救,沈清秋已然死过数次。你我原是最亲密的情人,我纵然欠你再多也只当是你护我之深,对你只是更加喜欢……而现在……” “现在,你我也不是当初那般亲密的关系,沈清秋欠的债,此生都是偿还不清的了。” “沈家已经家破人亡,沈清秋如今孑然一人,又只认你一人,绝不移情, 只怕沈家到最后也是一样断了香火。我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好事,自知是烂人一个,早年仗着家人宠爱做下众多不知廉耻的蠢事,现在……现在又这般辜负于你。我的命是你救的,我便是你的,可你现在不要我,我……” 沈清秋说道这里,抬眼,视线对上了袭罗的。 只此一次,沈清秋忽然生出了解脱的念头。 他曾在这里将袭罗硬生生地推下去…… 若他现在葬身此窟,算不算偿还了袭罗所救下的这条命? 沈清秋原本没有这种轻生的念头,但此刻却有种强烈的冲动。 “我若是,从这里跳下去,你会不会觉得好过些?” 到最后,他没有等到袭罗的回答,便侧着身子,任凭自己坠落下去。 身体失去平衡的时候,他露出了一个不怎么自然的笑容,他并不开心,只是有了一种解脱的轻松,这种感觉冲淡了对于死的恐惧,叫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袭罗脸上的淡然终是叫他打破了——袭罗没想到沈清秋会做得这么决绝,就如同他没想到沈清秋会来这里找他一样。 他飞身扑上去的时候连沈清秋的衣角都没有抓到。 袭罗一直觉得沈清秋于他只不过是一时新奇。沈清秋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并不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故而沈清秋说过的种种言辞,他皆是听过即忘,从未放到过心上。袭罗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有着很强的执念,不论过程结果如何,他都喜欢钻着牛角尖,死不回头。他做的那些事,与其说是为了激起沈清秋的回应,倒不如说是自娱自乐来的多些。一直以来,沈清秋的反应在他眼中都是排第二的,不过锦上添花的东西罢了。 所以袭罗能够全身而退,而沈清秋泥足深陷,怎么都解脱不出来。 沈清秋就在袭罗的眼前掉了下去——一样的地点、一样的人物,中间相隔将近七年的时光,只是站在窟顶的并非沈清秋而是袭罗。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袭罗就着沈清秋坠落的轨迹,一并跳入了深不见底的万蛇窟。 ☆、五三 万蛇窟深不可测,当日沈清秋以石投之,那石头落入黑暗之中竟然激不起半点声响,过了许久才有身居在洞窟中的乌鸦飞出。想来这石窟的深度远超常人的想像。 沈清秋此时是抱着必死的念头,早就不计较生死之说,他一路上没遇到阻拦,坠落的速度竟然越来越快。袭罗在上面拼命地想要抓住他的手,但两人的距离却离得越来越远。 ——做什么跳崖? 袭罗伸出他的手,眼里全是不解和责备。 ——回中原不好吗? ——找个贤淑的妻子生儿育女,与她白头偕老,晚年享天伦之乐不好吗? ——做什么一定要我这个异邦男子,还要跳崖? 袭罗放任自己往下掉落,只求能够快点抓到沈清秋。下边儿的沈清秋终于遇到了阻拦,崖壁上横生了几棵枝干硬而脆的小枝,沈清秋落到那上面,硬生生地将它砸折了,坠落的速度倒也满了些。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3 遇蛊 作者:繁先 这样一来,倒叫袭罗抓住了他的袖子。 这一段峭壁上横生的植物较多,很快就让沈清秋落地的速度减慢了下来。只是他本身就有重量,砸在枝干上的冲力已经让他受了伤。他现在不过强撑着一口气,胸口已经泛出闷疼的感觉了。相比是下落的过程中砸伤了肺腑,兴许肋骨也断了几根。 袭罗当初掉下去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境遇么?这下落的冲力非比寻常,此刻沈清秋的神智也不甚清醒,迷茫之中竟然开始胡思乱想,也不管心口的疼痛。他自以为这次必死无疑,已经将自己当作将死之人,弥留之前,他似是看见了幻影。 袭罗竟然和他一起跳了下来,这会儿还抓着他的衣袖,手上一个使力,把他拽到了自己怀里。 沈清秋已然泛起困意,不论是失重般的坠落感或是胸膛上的疼痛都不能阻止他入眠。唯有关于袭罗的幻象还在他眼前不曾消失,叫他不得好眠。他头脑已经不甚清楚,根本分辨不出眼前这人虚实,只把他当成自己弥留之际的幻影。被扰得厌烦了,他所幸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 “我救了你这么多次,就为了让你这般作践自己的?” 偏偏这幻象还真实得不可思议,竟然还有声音。 沈清秋到底是在乎袭罗的,听见袭罗的声音这才勉强地睁开眼睛。 “你一声不响的从我眼前跳下来就为了现在 这样?我陪你一起,第二次掉下这万蛇窟,你便满意了?” 袭罗的声音因为坠落而产生的迅风吹到高处,沈清秋虽然离得近,听到的话却是断断续续的。他不动袭罗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眼前的袭罗前所未有的陌生。 记忆之中的袭罗,何时有过这样色厉内荏的样子。说话的时候明明用着恶狠狠的表情,却好像要流泪似的。 沈清秋扯了扯嘴角,伸手去摸袭罗的脸,触到的是不温不凉的光洁皮肤,他也忘了眼前这些是虚是实,只是趁着临死之前把话说完而已。 “我若这么死了,你或许还能记我几十年。我此生不会再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人相伴左右,人生在世数十载,到了最后我总是要死的。与其孤独终老,倒不如死在你面前来得好。” “……我想要你,记住我。” 人之将死,自然不会口出诳语。 袭罗纵然以前对他有千百般的不信任,他现在说的话却由不得他不信。 沈清秋这人早年过的是声色犬马的日子,他喜欢过的人不说一百,至少也有几十。除却在私塾里那段刚刚开荤的荒唐日子之外,他的情人皆是个个美色,而这些人,能够得到的关注也并不长久。说起袭罗,最开始也是因为一张面皮才让他为之倾心不已,若不是袭罗叫他初尝为人下的滋味加上之后的转折,沈清秋定然不会惦记他这么长时间。 沈清秋的所谓喜爱,也不过是一时被眼睛蒙骗,从而产生的错觉而已——世人皆爱美丽容貌,这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袭罗自以为懂他,才能说出那番决绝的话来。若他知道沈清秋会做到这个份上,他开口之前必会再三思量。 袭罗离开,并没有怀着要他痛苦的想法,更不是要他来这儿跳崖自尽的。 “你记着,你的命是袭罗给的,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他情急之下,竟也有些口不择言了,说着和方才在崖上相悖的话。 沈清秋本想开口,却只说了一个“我”字,就撞上骤然增多的树干。他的衣服缠上了枝桠,一时减缓了坠落的趋势,但衣服终究受不住这样大的力道,任它是多么好的料子都被撕得七零八落。他即刻落到了崖底,只发出一声闷响,之后就在没了声音。袭罗则顺势压在沈清秋身上,身体的重量叫下面那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染得脖颈胸口都是一片血红。 袭罗伸手探他鼻息,所幸鼻息虽不似常人那 样绵长有力,但亦非将死的症状。 下落的途中,袭罗虽然有意护住了沈清秋的头部,但其余的部位却未能兼顾。他口吐鲜血,必是伤到了内腑。 这万蛇窟极深,窟底与上面的洞口相距甚远,阳光极少能照到里面来,因此这窟底的环境阴冷潮湿。戮欺当时之所以会选择在这里制蛊,看中的便是这儿极其湿冷的环境。而这对于受了伤的人,绝对是有害无益。 其实平心而论,沈清秋这次的运气极好。一路上撞上了许多横生的树桠,阻挡了大部分的冲力,才让他免去了粉身碎骨的下场。袭罗掉下来的时候可没他那么好运,若非正逢蛊人五年一度新生轮回,他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回复如初。 袭罗本就在出生在这里,前些年又掉下来过一次,自是知道出去的路——万蛇窟内里连着溶洞,内有水道通向熟苗深处的河流。可沈清秋现在的状况自然不能叫他闭气游水。 沈清秋被袭罗拖到了万蛇窟底下的废弃竹屋。 那屋子是多年以前,他和戮欺还在窟底时所住的地方。蛊王所处之处不敢有小虫蛀食竹节,那竹节也是常年浸着尸油的,就算过了几百年也保持着原样。竹屋之内虽然没有起居所用的物品,但比起外面好歹有一张床榻,比外面湿冷的泥地好了不知多少。 袭罗把沈清秋身上的衣衫尽数剥去——他那身罗衫已经被树枝划得破烂不堪,早就衣不蔽体,就连□亵裤也被划开好几个大口子,里面风光一览无遗。对这样的情形,袭罗自己是不甚在意的,他剥了他的衣服只是为了方便自己察看而已。 他虽然略通医术,但毕竟只是皮毛,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断定他伤在哪出。只是单看沈清秋呼吸心跳如常,心肺应该无大碍,兴许只是伤着了气道。 沈清秋的身体是习武人常见的宽肩窄腰,平日里被裹在衣服里看不出,此刻上身光裸着,才显露出和他背影不匹配的身形来。他终究是有了些年纪的男子,一身皮肤的手感远没有少年那样细滑,可那种略带粗糙的磨砂质感一样叫人着迷。 袭罗原本是不带任何杂念的,可这手在他上身检查了半天,却也摸出了点别的感觉,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沈清秋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內腑并无大碍,只是断了两根根肋骨,扶正了位置躺在床上静养便可。现在他昏迷不醒,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震到了脑,一时晕厥罢了。 他扶着沈清秋的胸膛,低垂着头,不知 在想些什么心事,良久之后才靠在沈清秋肩头,在他耳边说:“你要怎样便怎样吧……我……”最后的几个字说的极其小声,几乎听不见。 可昏迷中的沈清秋却像是有了反应,口中呓语道:“碧落黄泉……此生只有袭罗一人……我……” 昏迷中人说的胡话本就是没头没脑的,袭罗听了也只是淡笑,随手去拨弄他的头发,不多时就靠在床边会了周公。 一时半梦半醒的时候,袭罗忽然感觉到凉意。像是有什么阴邪的东西靠近了。 这万蛇窟虽然名曰万蛇,但地下却没有半条蛇的踪影,戮欺离开这里的时候留了大批的蛊虫在此,这些毒物霸占一方水土,将蛇窟里的活物尽数毒杀,自此之后,万蛇窟下毒蛊密布,再无活物可进。 而袭罗是万蛊之王的体质,寻常毒物甚至连他走过的地方都不敢接近,就连在这儿住了几百年的毒蛊也因察觉到了他的到来而销声匿迹。因此他们来时,周围除了树木草叶就在没有旁的东西。 那么现在往这竹屋靠近的是什么? 空气中泛起浓厚的尸臭气味,还有足以让人颤栗的寒气在周围渐渐弥散。 苗疆是酷暑多雨的地方,万蛇窟下再怎么阴冷也不会有这般快要冻煞人的冷气。袭罗即刻清醒过来,将视线转向门边—— 之间到竹屋门口站着一名小孩儿身形的“人”,这人浑身上下都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像是尸体被冻僵了似的。而事实也的确如此,那股叫人恶心的尸臭和慑人的寒气,的的确确就是从它身上散发的。 这东西的脸上都是冰渣,方才他抓着的门框已经冻上了一小块,这会儿它睁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正对着沈清秋,没一会儿,竟然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这样的架势,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犯人忽然看见了美食一样…… ☆、五四 这东西的脸上都是冰渣,方才他抓着的门框已经冻上了一小块,这会儿它睁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正对着沈清秋,没一会儿,竟然作出了吞咽的动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4 遇蛊 作者:繁先 这样的架势,就好像是饿了许久的犯人忽然看见了美食一样…… 袭罗见状一凛——他的体质乃是万里挑一的蛊王,寻常蛊虿都需远远避开了才不受其扰——眼前的这东西,浑身透着蛊气,显然是蛊非人。而这东西却对袭罗的存在丝毫没有感知,只一心盯着床上躺着的沈清秋。 也不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历,袭罗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自己往沈清秋身边挪了挪,以示自己的存在。 那冻尸一般的人终于见到了袭罗,用铜铃般大的眼睛瞪着他。它眼眶周围的表皮腐烂,因此两只眼珠就像嵌在骨框上似的,虽然看着奇大无比,却是一等一的骇人。 袭罗岂是会被这东西吓住的角色,当即瞪了回去,身上阴冷之气大作,显然是和它叫起了板。 那东西被袭罗这么一摄似乎有些退避的样子,然而没过一会儿,他腹中就发出代表了饥饿的咕噜声。这怪物又看着袭罗,它一边害怕对方。却抵不住饥饿的驱使,美食就在眼前,光是看着岂不是心痒无比? 它抓在门框上的手越来越用力,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把竹门拉开了长长的五道指甲印。袭罗这时候才注意到,这怪物虽然是小孩儿身形,但四肢健壮有力,手掌不似人类,更具兽性,因此无比巨大,五指更是生着锋利的指甲。只是奇怪的是,他的腹部有被利爪所伤的痕迹,看那伤处,像是被人生生剜下一块肉来,只因他全身都是能冻煞人的寒气,伤口上的血迹都凝结成冰,也没什么血腥味—— 从它腹部伤口来看,这万蛇窟下不止住着一只这样的东西。而它的原型应该只是七岁孩童的模样,却不知遭了什么灾祸,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袭罗把沈清秋捞到自己身边,那东西见状急躁地嘶吼了几声,腹中饿极,便也耐守不住地拉了手里的竹子,紧接着就不管不顾地朝着袭罗怀里的沈清秋冲了上来。 这东西的四肢健壮有力,速度自然极快,寻常人根本反应不及。好在袭罗早有了准备,就着他冲过来的瞬间侧身躲开了。 它的速度纵然再快,但脑筋却不怎么好,这一次扑了空,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状况,又向着避到另一边的袭罗扑了过去。这次自 然也被轻松躲开了,只是这两次的冲力极大,竹屋被撞得有些摇摇欲坠,竟是要塌了。 袭罗只得拖着沈清秋闪身到了外面。沈清秋断了几根肋骨,理应平躺着静养,带着他上窜下跳根本不是办法,只会令他伤势加重。犹豫之间,那怪物已砸毁了竹屋。竹屋倒塌发出巨大的脆响,还把那怪物埋了起来。 见到此情此景,袭罗也只惊叹那怪物的智力之低下。若是以蛊的品阶来看,这怪物应和自己属于同等,因而方才才能不惧威慑地迎面冲来,但若是说智能,恐怕比起普通的走兽都不如。他方才这样猴急,该是他吃光了窟下的东西,腹中□,被饿昏了头才做出这等不讨好的蠢事来。 被埋在竹屋废墟中的怪物很快就从下面钻了出来,它经过一番撞击,身上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有血珠子从伤处渗出来。但他一身寒气很快就让血珠子凝结成冰,身体一抖就洒落了一地的冰渣。 袭罗见状,便趁着这反应极慢的东西尚未缓过劲的时候,抄起手边的碎竹片往那东西的天灵盖飞过去。袭罗这细胳膊细腿的手劲也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这竹片“哚”地一声就直插它头颅。 那怪物吃痛,此刻怕是忘了腹中饥饿,哀嚎着往一面逃走了。 这怪物嘶吼的声音震耳欲聋,周围的空气又因他的出现而染上浓厚的尸臭味。再加上先前的一番动荡,硬是把沈清秋给唤醒。他神智回笼的时候就闻到浓郁的尸臭味,不由觉得恶心,原本不怎么清楚的头脑倒是被熏得清醒了不少。 “我……没死……” 沈清秋此刻倒是宁愿自己死了,他浑身上下都在叫喧着疼痛,尤其是胸口和头颅。他从高处落下,虽然未伤及全身,但那下落重力却是将他浑身的关节都延展开,若非后来有了树木阻拦,他这身体最后免不了在半空中被扯得四分五裂,眼下只是酸痛,已是万幸。 “你命不由你,怎会让你得偿所愿。”袭罗见他清醒,心下不由欣喜,就连说话都像带着笑意似的,“我救了你三次,你又要怎么报答?” 袭罗言下之意,便是又要和沈清秋有所牵连了。沈清秋一时难以置信,然心下狂喜却难以自持,双手竟然激动地颤抖起来。 “你这是……改了主意,答应我了?” 那人却但笑不语,过了会儿才说:“你还是别乱动的好,断了两根肋骨,还想让骨头移位刺伤心肺不成?” 沈清秋虽没听见袭罗正面回应,却是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此刻轻轻捂着胸口道:“我这伤无碍,倒是先前那东西,不跟着他去它的巢穴看看吗?” 这万蛇窟被称作“窟”,下边儿却并不狭小,而是一个上窄下宽,呈布袋状的山体裂口。这裂口之下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常年被水侵蚀,造出地下河,后来地下水位下退,便露出空隙,成了下有小溪的山洞。 山洞内常年不见阳光,几年前还有剧毒的肉蝠群聚在此,自从那怪物入住之后,洞内的肉蝠全都成了他果腹之物,自此销声匿迹了。非但如此,这怪物大抵把窟底所有能吃的肉食都吃了,包括在这儿按家许久的蛊虫。 因此这下边儿这般安静,不见走兽,甚至连虫叫也没一声的杰作,恐怕没有袭罗的半分功劳,全是它所为。 袭罗和沈清秋跟着那东西的足迹摸进了黑漆漆的山洞,洞内没有活物,只有顶上的滴水和脚下潺潺留过的小溪。 那怪物身上都是寒气,路过的地方水流凝结成冰,一时半会儿也化不了,留下一条极为显眼的冰道来。两人便跟着这条冰道,一路深入洞窟,最后在一片冻域之前停下了脚步。 这洞域之内和外面的温度相差了许多,甚至连空气中的水汽也一并冻住,化成冰粒儿掉到了地方,这空气都是极其干冷的。 ——这里便是巢穴所在。 两人交换了眼神,隐藏住身形开始观察里面的情形。 冻域之内可以见到怪物抖动的身体,似是因为疼痛的原因。这时候,视线内出现了一名纤细的少女,那少女的肤色也是极其不正常的青白色,她一手抚摸着怪物钉着竹片的头部,嘴里还在同它说话。 “你叫你别出去,你非要出去……掉到这里还不死的人,也是你能碰的?” 这少女的面貌毁去了一般,只有半张完好的脸,另外的半张脸已然腐烂。同样的状况还出现在她的身体上,仅仅是□在外的部分就能看见颈、腕等处的烂疮,看着着实可怖。 只听见那怪物喉头发出几声呼噜的声音,少女像是明白它的想法似的,又说:“你若是饿得受不了,便把我吃了……总好过你整日肚饿……” 那怪物听到后,情绪竟然颇为激动,开始怒吼起来。少女对这样的情况显然有些诧异,试图想要安抚它,但却没见什么效果。这会儿,怪物却突 然察觉到了什么,即刻往袭罗和沈清秋藏身的地方冲撞过去。 这一次的速度比之之前的更胜一筹,袭罗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而沈清秋虽是看清楚了他的动作却因为身上的伤来不及躲开。 ——谁能想到原本已经被重创的怪物会突然狂躁至此? 两人措手不及,皆被那怪物制住身形,拖到冻域的中央来。 沈清秋本就受了伤,他肋骨骨裂,经不起碰撞,此刻被这般蛮横地对待,只觉得胸口闷疼,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少女看着眼前的两人,神色皆是诧异,她腹中亦是发出饥饿的叫声,看见沈清秋的时候更是眼神放光……但这种对于食物的渴望硬生生地被少女压制了下来,她一边吞咽着口水,一边对身边的怪物说道:“阿姐……不能吃这些……” “吃了,便真的造下了孽,当真不是人了……” 但身边怪物显然并不买账,把沈清秋拎到了少女面前,还用尖利的指甲比划着。 这冻域是由少女所处的地方为中心形成的,之内的环境不比寻常,沈清秋进了冻域之后不禁觉得寒冷刺骨,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光了似的;再看袭罗,他的症状甚至比沈清秋还要严重,现在已是咬牙坚持着。 反观那怪物的情况却是相反,在这冻域之内它的速度和力量都有了极大的提升,比在外面增长了不知凡几。双方之间的差距实在非常悬殊。 沈清秋见此状况真是急红了眼睛,他不知如何应对,只看见袭罗神色痛苦的样子便觉得透不过气来。 “快放了他!你要吃我,便由你!!”沈清秋身上被冰所缚,他见那少女同人语,便这般急切地吼叫着,“我求你快放了他!”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5 遇蛊 作者:繁先 ☆、五五 “我求你快放了他!” 这话似是要透过坚冰的包裹,传到了袭罗心口的位置——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长久以来胸口积郁着的情绪似乎散开了些。 少女听见沈清秋的这番话略一诧异,她安抚似的握住了那怪物的手,说道:“小宝,你放了他们。” 怪物喉咙间仍是充满了不情愿的呼噜声——阿姐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致,若再不吃些什么东西的话,恐怕活不了多久。它看了沈清秋一眼,踌躇似地在地上踱了几步,却没有放开禁制。 最后,那怪物下定了决心一般,伸出爪子从自己的腰腹部剜下了一块肉,递到了少女嘴边。 “阿姐……阿姐我……小宝……”那少女见那怪物这样的举动,心痛地闭上了眼睛。 沈清秋和袭罗都被这一幕惊到——那怪物腹部本就有伤,想不到竟是它自己剜肉喂姐,先前它腹中一直在发出饥饿的叫声,可见他自己也是饿极。沈清秋没想到这怪物智能不足,确能通人性,这种时候,竟然不顾自己的身体还想着自己的姐姐。 沈清秋眼见着少女张开嘴——她口中皆是锯齿状的獠牙——把那冻肉似的东西吞了下去。 少女此时凄然落下泪来,道:“小宝,我们注定都是要死在这里的……别再妄造杀孽了,放他们两个走吧。” “阿姐知道你不甘心……可,我们本就是死了许久的人了,现在活在这世上,不过是白白受罪……”自她来到谷底,她就不打算吃任何东西,要绝食至死,偏偏这已经痴傻了的弟弟天天替自己弄来吃食,死命相逼,到后来,这谷底的活物都被搬空了,弟弟便剜自己的肉来喂她。 她的弟弟早就不能人语,仅仅是七岁孩子的智力在变为蛊人之后退化得更加厉害,只能勉强认识自己是他的阿姐,靠着往日的记忆过活。 他剜出的那些肉,少女其实是一口的吃不下的,但痴傻的小宝总有办法逼自己,这几天她也不再反抗,只是她每吃下一些就更加绝望一分。 怪物捂着自己受了伤的肚子,颇为委屈地看了少女一眼,手掌开合一下,除了其中一人的束缚。 袭罗身上的束缚尽除,沈清秋还被冰裹着,不得动弹。 看来那怪物这是做了一番妥协,只是沈清秋身上一股子人的味道同袭罗散发的蛊气完全不同 ,才让那怪物念念不忘,舍不得放走了。 少女见它放走了其中一人,松了口气,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哪知袭罗根本没有走远,出了冻域之后就反手对着那怪物的颈背射出一枚竹片——想来也是,沈清秋还在里面,他怎么可能离开? ——变故发生得出乎人的预料。 袭罗这一回击的本意只是想让那怪物吃痛,好解开沈清秋身上的束缚。没想到这竹片射中颈背之后,那怪物竟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在冻域内四处乱撞,企图缓解自己身上的痛苦。 这怪物的反应如此之大,着实让袭罗吃惊。幸而袭罗的预料没错,那怪物吃痛便无心去管沈清秋,他身上的束缚很快便消失了。 整个山洞里都充满泪怪物痛苦的咆哮声,沈清秋甫一解困,也没愣着,立刻往袭罗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彻底离开了那片叫人手脚无力的冻域。 怪物的哀嚎持续了一会儿,之后便渐渐微弱,听不到声音了。 少女的双腿已经腐烂到不能站立的程度,因此她坐在原地,看着最亲的弟弟这般痛苦,她睁大了双眼,眼中噙满了泪。 嚎叫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的时候,那怪物便也躺在地上没了大动静。 隔了一会儿,才朝少女所在的地方慢慢蠕动着。它不能说话,只是勉强认人,知道眼前这人是他的阿姐,是天底下待他最好的人。袭罗方才攻击的是他命门之处,他身上痛极,挣扎了一会儿却失了力气。 此刻,已经可以感受到身体中力量的流逝——它本就因为长时间的肚饿而十分虚弱,又剜了自己腰腹的肉喂了阿姐,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被人破了命门,自然活不了多久。 怪物朝少女所在的方向蠕动了一会儿,最后还剩一段距离的时候,突然不动了。 少女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想伸手去拉他过来,却始终够不到。 它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口中模模糊糊地呜咽着什么——她知道它是想要说话,可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像野兽那样低吼着、呜咽着。 那张腐烂的脸配着几乎要掉落的眼珠其实是非常恐怖的存在,可看在人眼里,竟叫人油然升起一股同情之感来。 “呼……库……” 生命的最后一瞬,它握到了阿姐的手,喉咙里发出 意义不明的响声。 ——阿,姐…… 少女听懂了,它在叫她的名字,它是喊着自己的名字死去的…… 自己亲爱的弟弟,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力。 一条白色的蚕虫从那怪物的喉头钻了出来,随后像是被周围的温度烫到了一样,本能地往少女所在的地方爬去,最后钻入了少女体内。 那怪物的身体原先被冻僵,却也呈现出坏死的模样。刚才蚕虫离体,整个人失去了低温,霎那间就腐坏了大半,整个人成了焦土一般的颜色。 “小宝……啊——啊……啊——、——!!” 少女本是保有神智的,甚至可以克制住自己的食欲,企图饿死在谷底,然而先前她痛失爱弟,又被另一条蚕虫侵入体内,精神恍惚之间就突然发了疯。 那少女周围的寒气更甚,冻域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大,袭罗见势不妙,拉着沈清秋连连后退,最后沿着原路退出了洞外。 在他们的身后,被冰冻的部分简直是追着他们的脚步,一路追到了洞口较为干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外面虽然比较潮湿,但毕竟水汽不足,地上也不能结冰。 想来那少女应该是冰蚕蛊母,周身寒气慑人 山洞之外可以听见里面石笋断裂砸到地面的轰鸣声,那少女不能行走,想来也离开不了原地,只能在里面大肆破坏。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很快就有一股慑人的寒气靠近了他们。沈清秋定神一看,那双腿腐烂的少女竟然离开了洞穴径自冲到了外面。 少女的皮肤有部分的地方已经腐烂,可依然保留了人类的外表,而她此刻的样子却是不人不鬼——全身都被冰所包裹,里面的皮肤显出不正常的紫红色,因为外层冰的折光,看起来像是包裹着液体似的。 这样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了沈清秋脑中“人”的范畴,所幸他心中大骇之余也没忘了及时闪避。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6 遇蛊 作者:繁先 发狂的少女——大概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女了,发狂的怪物失去的说话的能力,只能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周围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悲伤和愤怒,这些负面的感情像是散发在空气中的气味,混合着森然寒气直扑面门。 被炼成人形的寒冰蛊母,此刻因为亲人的死去而完全丧失了人类的意识,叫喧着杀死眼前的人。 沈清秋和袭罗往两个方向闪开,蛊母分jjwxc身乏术,只依稀记得那枚致命的竹片是袭罗射出,便追着他不放。 那蛊母初显原型,对于身边事物尚不熟悉,甚至不知道如何攻击,只是一个劲儿地追着不放,似是要用极阴的寒气冻住对方。蛊母速度比之先前那怪物快出不知凡几,好在袭罗身形尚算灵敏,一时半刻也捉不住他。 沈清秋这会儿正是瞅准了机会对着蛊母的颈背飞出一枚竹片——他不知这东西命门在何处,只看见先前那东西正是被射中了颈背才脱力而亡的。 无奈蛊母周身被坚冰覆盖,竹片并非利器,遇着冰面竟然滑开了飞去一边。 “冰蚕生在极阴之地,极其畏光,我把它引去有光的地方,你且看准了机会再出手!” 袭罗闪躲之中分神说话,反应慢了半拍,险些被冲撞过来的蛊母捉到。他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之后,便向着万蛇窟窟顶的地方跑去了。 蛊母畏光,又是极阴之体,因此格外惧怕正午的阳光。 万蛇窟好比是个上窄下宽的布袋,若非正午阳光根本照不进窟底。可沈清秋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这会儿在窟底折腾了这么久,日头已经落到了另一边,哪儿来什么日光? 沈清秋随着袭罗一起到了窟底,那里比先前的地方亮了不少。岂料蛊母遇光,行动因为变亮的光线而变得更加狂躁不安,追着袭罗的速度亦是变快。 袭罗只知道蛊母畏光,却没想到并不强的光线另蛊母心神不宁速度尤甚刚才。若是按照先前的做法,四下闪躲早晚会被追上,他心下有了计较,即刻抓起手边的藤蔓,在闪躲之时将蛊母锁起。 几轮追逐之后,蛊母便给藤蔓牢牢锁住。这窟底的藤蔓不似一般植物,竟然不畏严寒,低温之下也未冻伤,反倒韧性十足,在蛊母挣扎时越绑越紧。 沈清秋见状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天,发现头顶的一小片天空已经满布飞霞,想来已是日落。 蛊母被藤蔓紧缩,久而挣扎无果,渐渐停止了动作。时间推移,日头落到了山后,窟底的光线渐暗,蛊母狂躁的情绪竟然逐渐平复下来,周身的坚冰渐退,露出里面的人形。 ☆、五六 蛊母寻回了神智,褪去坚冰覆盖,露出了原本的少女面貌。 此刻已经入了夜,蛊母口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呓语,似乎是在学着怎么把话说清楚,重复了几次之后,袭罗才知道她说的是:“小宝怎么了?” “他……已经死在了山洞内。”回她话的人是沈清秋,“我们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当时情形你也见到了,袭罗不过是想让他放了我。” 蛊母听到沈清秋的话,也记起那时候的情形,从眼眶慢慢流下两道泪。这两行泪水遇了冰冷的寒气,很快在她脸上凝结成冰。 “是了……小宝他……已经……” 她身上穿的是汉人衣服,想来这蛊母在成蛊之前是汉人家的孩子——身为汉人的她又是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还被送入万蛇窟底自生自灭的呢? “姑娘,你的弟弟死在我手上,你和我,已是欠下了血债的。”袭罗说话的声音不响,听着却极有震慑力似的,“你要杀我,合乎情理……只是,你一介汉人女子,怎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蛊母抬头看着袭罗,眼里似是非常疑惑似的,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不怪你们……我和小宝,总是要死的。” “我们……本是荆江边上一处无名小村的孩子,前些年荆江泛滥,大水冲走了我们的村子,爹娘死于水灾,我和小宝就跟着其他人一起逃难。” “后来似是遇见了大户人家的人,本想是去他家为奴为仆求生计的……却没想到,到了那儿才是真正叫人绝望的修罗地狱……我和小宝命大……才活到了现在……” 那个地方聚集了许多年幼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岁。那少女口中说的“大户人家的人”正是千机阁中人——戮欺多年潜心蛊道,却只做出了袭罗一个完美的作品,他后来在自己身上试验,也未能做出和袭罗一样成功的人蛊。 前些年,正是戮欺复活不久之后,他在中原地界秘密集结了众多幼儿,作为他做蛊鼎的材料。这些孩子多数都因为受不了蛊虫侵蚀的痛苦,精神崩溃之后便给反噬的蛊虫吞的一点不剩。几百名孩子,最后剩下的只有几人。 而那剩下的几人也并不是完成的人蛊,蛊鼎虽已制成,但体内的蛊虫却不听摆布,时不时便会反噬蛊鼎。那剩下的几人最后都全身溃烂,只剩下勉强支持着的两姐弟。 这姐弟两人身上的蛊是无毒的冰蚕蛊,也 不喜血肉滋味,许是这还算温和的特性叫他们两人活了下来。 “然而好景不长,我和小宝终是没能逃过之前那些人的命运,没过几日,身上便长了疮……他们便把我们送来此地,想借着这里万蛊聚集的环境延缓身上的症状。可小宝突然发了狂,一爪杀了他们,我们便被困死在这儿……” 那些押送他们的人大概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刚刚成型的人蛊比之常人更加脆弱,谁能想到这种孱弱的东西竟然会突然发难? “我变成现在的样子……早就不想活了,也不知死去之后,黄泉路上见到爹娘,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我和小宝……” 蛊母平静下来之后,说着自己以前的事情,从儿时说道荆江大水,再说道千机阁密室内的非人遭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深夜。 沈清秋和袭罗一直听着她的叙述,一面是想看着她,免得她忽然发疯挣脱藤蔓,一面却是对这人的遭遇生出了同情。 戮欺之前所做种种,与他们不过是塞北的一场惊险遭遇,但对毫不知情的无辜之人来说,却是足以改变他们一生的灾难。 好好的人,就这样被改造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谁能不起恻隐之心。 “我和小宝总是要死的,与其让小宝挨着饿,一点一点被折磨至死,倒还不如……死在你们手上……我本想杀了小宝的……可,怎么也下不了手……我那时候,只是见到小宝的死状,不知怎的就没了意识……” “你们杀了小宝,也快些杀死我吧……小宝现在这样,到了下面,爹娘定是认不出他,小宝不会说话,还要我亲自和爹娘说呢……” 那蛊母脸上露出极为疲累的神情,袭罗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说道:“你体内有两只蚕蛊,是极寒之体,见不得阳光。今日是端午,正午阳光投入谷内,你便能找家人团聚了。” “可你现在这样,只怕你家人都认不得……”袭罗将手放到她一边腐烂的脸颊上,那只手很快就被蔓延上来的薄冰覆盖住,袭罗便收回了手,撇了撇手上的碎冰。 少女脸上那块腐烂的地方已经往周围扩散,整张脸只剩下一小部分还是完好的。 “这是毒药,有化腐为肌之效,它的毒性或许不能杀你,却能让你腹内绞痛不止……”袭罗递给少女一件小小的瓷瓶,“你是想带着剧痛体面的死,还是想维持现在的样子安乐而死,都随你。” 那少女脸上闪现出喜悦,用齿状的牙咬住了那个瓶子。 服过药之后,她身上腐烂的地方果然开始生出新肌,这毒药的药性激烈,体内升起灼烧般的疼痛,这样的灼烧感让她整个人的肤色也恢复了正常,她现在的样子就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可以说,恢复了原貌的少女,长得十分清秀可人。 沈清秋和袭罗就坐在谷底,等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空开始泛白,整个窟底开始亮堂起来,一直到太阳越升越高,终于到了万蛇窟的上方。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7 遇蛊 作者:繁先 第一缕阳光射入窟底的时候,少女忍着身上的痛苦,轻轻地说了一句:“小宝……姐姐带你去找爹娘,找到了爹娘,谁也不能再欺负我们了……姐姐……” 她并没有说完话——阳光已经撒到了她的身上——少女就如同清晨起的晨露一样,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了。 只留下一件穿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和地上的一滩水迹。 沈清秋看着这一幕,忽然道:“把他们两姐弟葬在一起吧。” 袭罗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他们把洞穴中烂的不成样子的小孩儿尸体抬了出来,把少女的衣服放在他身边,一起埋在了少女先前消失的地方。 他们到了这窟底也有一天,一天未曾进食,对于沈清秋来说虽然并无大碍,但长此以往并不可行。沈清秋身上虽然有伤,只是这伤并不重,袭罗便把他带到了山洞内的水潭里。 这水潭之下是一条暗河连着外面的湖,这就是离开窟底的唯一方法。 “我曾说过我不善游水,你却是水性极好的人……一会儿可别笑话我……” 袭罗说完这话,就跳入潭中,沈清秋亦深深吸了一口气,签了下去。 潭下暗河虽然连着外面,但在游水的中途却没有能够上潜换气的地方,这河道又极长,因此对于水中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袭罗的确不怎么会游水,这会儿都靠着沈清秋拖拽才勉强能够跟上。他当初独自一人从这条暗河出去的时候并不似现在这般好运气,中途没了气,呛了一口又一口的水,蛊人自然这样简单地淹死,但个中滋味却是痛苦无比——整个肺内都充满了河水,等到袭罗上岸的时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也正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袭罗更 加畏水,此刻他也感觉到有些眩晕,空气即将用尽,那个时候无力的感觉又涌了上来——那样的痛苦和绝望,还要来第二次吗? 沈清秋察觉到袭罗的异常,看他表情痛苦,也大抵猜到了一些。他将袭罗往身前一拉,对着他的唇把自己的应了上去,将口中气体一点一点地渡给他。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吻在一处,一面在水中潜行,沈清秋若是一个人独自游这水道或许不成问题,但此刻拖了一个不善游水的,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游到最后的地方,他亦是没了气,鼻子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泡,显然是吸了水进去。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可却不知道这暗河到那儿才是尽头,未知的恐惧叫人绝望——沈清秋搂着袭罗,拼了命地往前面游。 唇上的触感因为在水中而变得有些奇怪,袭罗那张漂亮的脸隔着水映在他眼前,很快地,他因为缺氧而出现了幻觉,袭罗那张脸在他眼中显出半边腐烂半边完好的样子。 他本应该厌恶地推开的,但沈清秋此刻却没有,他还是吻着袭罗,也不管现在的袭罗是多么恐怖,只是固执地抱着他,把自己所剩不多的气渡给他。 “咕噜……” 肺里又呛进一口水,沈清秋自己难过得不行,已经透不过气来,只是凭着毅力挥动手脚,眼前阵阵发黑。 冰冷的河水包围着他们,沈清秋很快就体力不支,手脚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袭罗只觉得揽着他腰的手从没有送过,然而沈清秋吻着他,已经逐渐失去了力道,开始慢慢地往河底下沉了…… ☆、五七 袭罗感觉到他们正在下沉,而沈清秋这会儿连吻住他的力气都没了,抓在他腰上的手也没了力气,正从他身边往下沉。 此刻袭罗也顾不上别的了,他虽然不会溺水而亡,可沈清秋会——他反手拉过沈清秋,用口堵住他的嘴,一手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继续呛水。 他们现在已经游出了暗河,周围的空间宽阔不少,上浮的时候还可见到水面上的光线——只差一点点,马上就好了…… 拖着一具没有反应的身体往上浮非常困难,袭罗上浮的速度被迫放慢,隔了一会儿才露出水面。这个时候沈清秋已经没了呼吸,袭罗探到他的鼻息,心慌得连手都在颤抖。 他迅速带着人游上了岸,甫一上岸就按压着沈清秋的胸口,又不停地渡气给他。 直到这个动作重复到第八遍的时候,沈清秋才吐出一口水,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 袭罗这才松了口气,跳动不止的心脏才逐渐减慢了速度。他本来是打算与他断了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直到沈清秋掉下万蛇窟之前都是这么想。 可在那之后却又变了卦——他的决心,仅因为沈清秋这样的举动而动摇了? 袭罗在原地生了火,他把沈清秋的湿衣脱下,放在火边烘干,期间还捉了两条鱼,之后就穿着湿衣坐在一边,等着沈清秋醒来。 这一等,就到了日落西山。 沈清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被飞霞染红的天空,再转头,便是袭罗。 夕阳的余辉照在他脸上,映得白皙的脸颊泛出红晕,沈清秋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发现那人也一样注视着自己。 “醒了?” 沈清秋听见袭罗的话,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了,只是点了点头。过了半响,他才想起怎么说话似的,出声说了句:“我们出来了……?” 袭罗看着他,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东西。 “你怎么……你若不管我,自己游上去,也不会落得现在这幅狼狈的样子。”袭罗没有回答沈清秋的话,而是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你知道的……我不会死。就算被刀子捅了心口,还是不会死。” 沈清秋当然知道——所以他那个时候才敢往袭罗的心口狠狠地扎上刀子,但他知道错了,同样的错 不会再犯第二次。 “我知道,袭罗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死……”他注视着对方的神情无比情深,那是爱人到了深处才有的眼神,怎么装都装不出的,“可我也知道,袭罗不会死,却会痛。” “我知道你会痛,死不了,却还是要忍受痛苦……我……我舍不得你痛。”他一面说着,手一面覆上了袭罗的心口,“这里的痛,我此生是体会不到了……但溺毙的痛苦,只有我一人来承受不好吗?” 袭罗听他这番话,维持着微微皱眉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 ——“傻子。” “我不傻……我只是不想再做错。” ——所以你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8 遇蛊 作者:繁先 后面那句话沈清秋没有说出来,袭罗却在他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意味。沈清秋同他温柔地默默对视,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千种柔情,万般蜜意。 他再没有回答,不论沈清秋说什么,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后来听得烦了,他把手中一条烤好的鱼递给他。 沈清秋愣了愣,袭罗也不管他,又把烘干的衣服一并丢给他。 沈清秋仍是愣着没有动作,后来似是想明白了,才开心地露出笑容来。他坐起来,用脸颊轻轻地摩擦着袭罗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我好喜欢你……”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不仅仅是脸……我是真的喜欢你……”说罢还趁着袭罗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袭罗忽然被他这般大胆的举动惊到,脸上竟然冒出热气来,幸而因为夕阳的照射,并不明显。 沈清秋见他不答,又戳了戳他的后背小心地说道:“好不好?” 袭罗这才缓过神来——他先前虽未言明,却是已经打消了之前的那个念头,只是没想到沈清秋猜中他心思之后,反倒油腔滑调地调戏起他来。 “你方才所言,若是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我便收回之前的话。就依着你那时的意思,与你回中原,一生相伴……” “袭罗……”沈清秋虽是猜中袭罗的三分意思,但亲耳听到答案的感觉总是不同的,他小心翼翼地向对方问道:“袭罗……你可是当真?” “那是当然。”袭罗抓住还放在他心口上的手,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注视着沈清秋。 眼神相撞的时候,沈清秋再难以自持, 对着袭罗的唇深吻上去。对方也没有反抗,十分顺从地与他唇舌交缠,之后还侵入他口中,舌尖细细地扫过了每一处…… 这一吻虽到了最后都没有再过界一步的行为,却是极为酣畅,沈清秋吻到脱力,眼角都泛了水光,险些要流出泪来。 “我此后说的话,句句属实。袭罗是我沈清秋一生挚爱,不论刀山火海,我都愿为君一闯……在不让你痛了……” 袭罗见他用双眼泛红的模样说出这样乍听之下极富男子气概的话来,不觉有些好笑。 “你……怎么笑了!”大抵是不满这番话又被袭罗当成玩笑话,沈清秋的语气正经得很。 袭罗一听,脸也一板道:“我平生最听沈清秋的话,你说不许笑,我就不笑。”这句话,虽是用的正经样子,语气中却还是调笑居多。 “只是……”袭罗话锋忽然一转,这次当真是没有半分调笑的意味,“你这话是真是假,还要我时刻去验证。” 沈清秋闻言,嘴角上扬,露出欣喜的笑容,双手揽过袭罗将他抱住,道:“好啊,那我们今后要时时刻刻不分离,好叫你验证我的真心一片!” “那好……我便缠着你,到你老了,走也走不动了,还是一样缠着你……你可别后悔。” “怎会有悔,只怕我之后又老又丑,你先嫌弃了我……”沈清秋怀抱着袭罗,思绪飞到了遥远的将来,“只可惜我们皆为男子,不能育子,免不了要孤独终老。” “不会。” “嗯?”他心下奇怪,怎的不会了? “我们有孩子……是成乐和婉儿的,叫晏云。”袭罗道,“我本是想一个人回苗疆,把他养大,叫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有个侄儿,好好地在中原娶妻生子……现在看来,也没那个必要了。” “袭罗……”沈清秋大喜过望,抱着袭罗的双臂收紧了些,“我定不负你……” ——“定不负你。”这句誓言,沈清秋将会坚守一生。 那夜,两人相拥而眠,到了次日才下山回到了乌灵玖的竹屋。 生苗正逢一年一度的龙船节,原本不喜欢热闹的袭罗却同沈清秋一道留在生苗。 龙船节期间,秦江两岸人山人海,热闹非凡。早晨竞船赛马,到了晚间,更有苗家男女对歌吹笙。两人趁着这段时间腻在一处,端的是情 意浓浓。 时年盛夏,中原动乱,大批武林人士集结,欲图作乱犯上。朝廷派兵压制,双方僵持不下 ,动荡持续数年。乱世之中,平民生活过得无比萧索。 这场叛乱最终以新帝被刺,叛乱者头领被招安才得以平定。而在那几年,沈清秋和袭罗一直待在苗疆,不问中原之事。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了~\(≧▽≦)/~ 感谢各位长久以来的支持=3= 之后会有番外更新 暂定的番外有: 1。赫连峥和叶景修的后续故事,有福~利~ 2。袭罗和沈清秋洞房花烛夜……嗯,是福~利~番外,你们懂的 3。袭罗和沈清秋的另一则福~利~番外 以上所有番外,繁先都会努力开启黄暴模式【握拳】 ☆、现代崩坏小番外暗恋这件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章我是打算最后发的,毕竟是崩坏现代番外什么的……看这章的章节名泥萌会发现前面少了几章……那其实就是准备放在前面的正统番外啦 但是繁先这几天状态不好,写出来的东西非常没有古耽的感觉,看着怪怪的,前面的修了好几次都觉得不行……于是就码了这个现耽风格的小番外==应该也没有很雷吧~ 等我回去扒几本古耽看看说不定感觉就回来了~下周会把所有番外更完,打上完结标签xd。 新文有两种想法,一个是比较热门的现耽,另一个是冷门点的古耽,现在正在列大纲,开文之后会在文章里提醒~ 顺便,放上专栏图↓↓↓ 给我点进去戳个作者收藏包养我一下吧☆☆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9 遇蛊 作者:繁先 沈清秋推开宿舍门的时候,他的室友还没有睡,正坐在床上,就着旁边台灯的光亮看书。 作为一名低调的基佬,沈清秋有着很高调的外貌和于外貌相反的低调地暗恋着室友的心。 室友的发型非常与众不同,脑后留了一条细细的小辫子,前面是有点过长的头发,低头的时候细碎的留海会遮住他光洁饱满的额头,让人忍不住想去把头发拨开,去亲吻他的前额。 想到这里,沈清秋作为一个很久没有发泄过已经饥渴难耐并且生理功能非常健康心理已经开始扭曲的基佬……石更了。 但是沈清秋告诉自己要忍耐,不可以在室友面前化身禽兽。 沈清秋摇了摇头,和室友打了招呼,坐在了对面的床铺上。 室友的名字叫袭罗,听着有点奇怪,是个苗族人。按照他的说法,如果不是因为少数民族有加分政策,他差一点就进不了t大,当然也见不到同寝室的沈清秋了。袭罗还经常调侃沈清秋的名字,听着就像死了几百几千年的古代诗人,怎么听怎么文艺。 沈清秋表示很无奈。他家境优渥,算个有钱有势的x二代,偏偏老爸草根出身,有非常敬佩那些做学问的,为了显示自己是个文化人把自己三个儿子的名字都起得非常古典。 而沈清秋作为x二代,完美地继承了x二代的所有陋习,一直到十九岁上大学之前都保持着混乱的生活状态。直到他十九岁那年打开寝室门的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这样不好我要从jjwxc良”的念头。 ——所谓一见如故,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沈清秋看到袭罗的时候顿时有一种比看到自己老娘还要亲切的感觉。他一面在心里说着:这不科学!一面人模狗样地和新室友打招呼,从声音到表情再到肢体语言都表现得非常完美,完全就是新世纪好青年的典型代表。 因此袭罗对新室友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感觉这人一定是乐于助人尊老爱幼拾金不昧的楷模,伟大形象不要树立得太高。 t大的住宿条件很好,两个人住一间寝室这种待遇在s市的大学都是少有。袭罗想,应该可以和新室友度过美好而愉快的四年,于是沈清秋悲剧的暗恋史就这样开始了。 沈清秋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是个基佬,他以前还会对他的性向有所质疑,但在看见新室友的脸之后,这个问题就再也没有困扰过他。 ——每天晚上都要想着室友的脸撸一管怎么破!!室友就在对面床上, 这种想叫又不敢叫,害怕对方发现的心情是怎么回事,以为这是耽美小黄书里的情节吗?! 沈清秋对于现在的状况很不满意:他像着了魔一样地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基友炮友全部断了关系,只要可以看见室友就觉得很满足;他每天上完课缺血缺魔地回到寝室,一见到室友的脸就顿时各项指标全部ax。 这样异常的情况持续了半个多月,然后沈少爷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特么的恋爱了! 沈清秋维持着纯情小畜男的形象维持了将近一个学期,他一直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什么偷看室友洗澡换衣服啊,趁着室友睡着的时候亲一口啊,早晨看着室友睡眼朦胧的样子可耻地石更了还在被子里撸了一发这种事情,对方都是不知情的。 直到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室友袭罗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抬头问他:“同学,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很讨厌?” 沈清秋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一下子当机了——怎么会讨厌!我那么喜欢你每天临睡前都要想着你的样子撸一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会偷偷看你洗澡时候的背影然后回去撸一发! 他几乎是在心里没有断气地说完了这些话,但是真到了嘴边,只剩下“怎么会呢”这个显欲盖弥彰的回答了。 袭罗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于是继续问:“可我总觉得你在躲我……早晨和你打招呼也不理,回到寝室见到我就露出很奇怪的表情……真的不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早晨你和我打招呼的时候我正在撸好么!这么湿太的时候怎么可以和你说话呢简直就是对你的不尊重! 至于回到寝室看见袭罗的脸就露出奇怪的表情,那也许只是沈清秋脑补出了什么猥琐的事情而已。 “不……我真的没有!”沈清秋心里在天人交战。 ——好机会啊!趁着人家和你说话的时候赶紧表白吧,人家说不定也暗恋你很久了呢,不然怎么会问出那种问题来呢?! ——可是万一人家没有那个想法只是我想太多了,到时候被他知道我是基佬连朋友都当不成了肿么办?! ——你和他本来就不是朋友,在这么发展下去直到毕业你们都够不上朋友的档次,快去告白吧少年!! 于是沈清秋心一横,突然张口说:“袭罗!其实我一直觉得……” “……你很好。” 这句话一开始王八之气外露到后面却是完全萎掉的状态,沈清秋对于自己的临时改口感到非常满意,这样不用告白两个 人的关系也能缓和了,尼玛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吗?! “啊?”袭罗呆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走到沈清秋身边说,“这样啊……我还以为是自己什么地方让你讨厌了,必要的时候还打算去申请换寝室,既然是误会那就太好了。” 他边说着边理了理沈清秋的头发,对此沈清秋觉得此生无憾了!告白算什么,比起被拒绝现在的状态不是很好吗?! 于是整个寒假就在沈清秋的自嗨幻想中度过了…… 开春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学期。而不正常了一个学期加一个寒假之久的沈清秋,终于毫无意外地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发春了。 或许是有意无意的——沈清秋总觉得室友在色诱他,比如说早晨起床的时候换衣服,抬手的时候短款的衣服总是会往上缩,露出白嫩的肚皮;洗漱完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还会朝自己温和地微笑;晚上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头发都是湿漉漉的,睡衣的领口总是没有扣好露出了漂亮的锁骨…… 然而这些,或许真的只是沈少爷的过度妄想。室友其实一开始就是这样,只不过那个时候,沈少爷的观察还没有那么细致入微而已。 暗恋是个磨人的小妖精,沈清秋几乎快被这个小妖精弄到x尽人亡。而然他就是沉默着,完全不准备向对方表露心迹。 袭罗完全够不上精英级别,但却是个惹人喜欢的好学生。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这样的人很难不让人喜欢。袭罗在他们系很出名,几乎每天都会收到来自不同人士的告白——从同届的女生到上几届的学长,不论男女——虽然这些人都被他一一用好人卡遣退了,无一例外。 沈清秋虽然和袭罗不在同一个系,但好人卡事件总是听说过的,他一面惊讶于袭罗的万人迷体质,一面在心里明确了“果然不去告白这件事情是对的”这样的观念。 袭罗什么都好,从里到外干干净净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而且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很可能他只是喜欢比自己年纪小一些的女孩子所以才群发好人卡等着自己的另一半出现。 而他的另一半,极有可能是之后入学的学妹。想到这里,沈清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有句话说得很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沈少爷没有爆发的胆量,所以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变态了——他不想变成偷窃室友的内裤带回家打飞机的猥琐男,一点都不想! 自从遇到袭罗之后沈少爷就开始洗心革面好好做 人,再也没有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鬼混,半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和自家的“五姑娘”建立了良好的革命阶级友谊。 然而半年的撸管生涯已经让这个腐败惯了的二世祖饥渴难耐。在接到叶大少电话的时候他心里的第一反应不是“我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而是“卧槽憋了半年了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这个时候,他完全忘记了当初是自己脑子起了泡要和五姑娘做伴这件事。 沈清秋怀着“有妞不泡是煞笔”的心理去了pub——况且叶大少邀约,自己总得给人家面子不是? 他推门进包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四个人聚在一起了。叶大少坐在沙发左侧,旁边倚靠着他的小男朋友。在旁边是和pub里的“少爷”玩乐的混小子罗简。 叶大少本名叶景修,家里的底子很厚,完完全全称得上是“太子”级别的人物。他长相也不错,虽然并不粗犷,却是地地道道的爷们气质。当然,他和沈清秋一样是个基佬,而且还是个0号,纯0。 不过沈清秋每次见到叶大少家的那位小男朋友的时候都会把那两个人的上下位置搞错。然而不管他怎么脑补,怎么看都是小男朋友比较弱势。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0 遇蛊 作者:繁先 一定每晚都会被干到哭吧…… 他一面想,一面找了个地方坐好。 “最近很少出来玩,学校的课很忙?”叶景修的年龄比沈清秋大了不少,(俨然一副有为青年的样子),却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沈清秋小时候特别混,多半也是他带出来的。他这会儿说话的时候,小男朋友窝在他怀里,不声不响地。 “也不是……”沈清秋正踌躇着编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一边玩得正嗨的罗简就过来插了一脚。 “小秋哥这是在替他们家小情人守身如玉呢,戒酒戒大麻,一夜回到解放前!” “滚你小子!我什么时候抽过大麻了?!”沈清秋打了一下那个少年的头。 罗简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小的那个,但在圈子里玩得很开,说话口没遮拦,比沈清秋当初混得多。前几个月因为抽大麻的时候碰上警jjwxc察突击检查被关了十五天,后来被家里人弄出来之后,就送到叶景修身边帮忙管教——也就叶景修这样的制的住这小子。 也就在这三个月里,叶景修于之罗简就好象杀父仇人那样可恨,叶大少就算是和小情人天天腻在一起,也有办法让罗简好好地待在家里不出去混。而按照罗简的话来说,他第一次见到叶景修就觉得这人特讨厌,这人一定是上辈子就得罪过他! “哼小秋哥这是怕丢脸呢才不好意思说,要是我的话直接拐出来上了,硬掰也得把他从直的掰成弯的!” “混小子仗着自己家里有钱有势就这么胡来!”沈清秋听他瞎说,又拍了下他的头。 叶大少还是坐在那里,喝了口玛格丽特才开口:“要是有喜欢的人了,尽快定下来也不错。” “像我和小峥这样就很好。”他一边说一边摸摸了小情人的脑袋,那小情人比沈清秋还要小一点,和罗简差不多年纪,明明应该是最叛逆的年龄,却像只听话的狗一样给他摸头,脸上是满满的幸福。 沈清秋看着他们两个人秀恩爱顿时更加郁闷了。 “可他是个直的啊……一直把我当朋友……”他非常苦恼地端起一瓶烈性酒开始吹喇叭,敢于把烈酒当成啤酒喝的人是少数,偏偏沈清秋酒量好,这么自虐式的喝法也喝不醉——借酒浇愁的办法从一开始就行不通。 三个人聚在一起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叶大少搂着小情人冷着一张脸用平板的语气秀恩爱,罗简中二的脾气不改一直在劝沈清秋把人拖出来直接办事,沈清秋一边喝酒一边倾吐自己半年来的暗恋史…… 三个人各自说着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话题一直说到了半夜,沈清秋意识到时间不早,也就离开了pub。 沈清秋回到宿舍的时候将近两点,他虽然很努力地放轻了脚步,不想打扰袭罗休息,但袭罗睡得很浅,没一会儿就醒了。 袭罗开了台灯,从被窝里直起身问他:“嗯?你去喝酒啦?” 他睡衣有点乱糟糟的,露出大半胸膛,让沈清秋觉得难以自持。 “嗯……”沈清秋喝了很多酒,烈性酒没能让他醉,但这会儿袭罗的声音却让他有种飘飘然的感觉,醉意一下子涌了上来。 “是不是喝多了?” 袭罗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看样子是想要给他泡醒酒的茶水。 沈清秋外衣都没脱,就这样躺在床上,困意夹杂着醉酒的眩晕感让他全身无力,大脑也混乱到不成样子。他隐隐约约听到袭罗的声音:“先躺一会儿吧,我去给你泡柠檬水。” 袭罗在外面折腾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手上端着一杯温热的柠檬水凑到了沈清秋嘴边。 “乖,喝了这个,解酒的。” 沈清秋也是迷迷糊糊地,听到袭罗的话就乖乖张嘴喝了下去。 身体好像漂浮在了云端,喝完柠檬茶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沈清秋下意识地叫着袭罗的名字,后 面还附带了轻不可闻的几个字。 “袭罗……我好——”喜欢你。 最后的三个字说得很轻,沈清秋不知道袭罗有没有听见,这种话他也只有喝了酒之后才敢轻轻地说出来。 周围是寂静一片,沈清秋还在装睡,虽然他觉得这时候袭罗大概已经回去睡了。就在他准备睁开眼睛确认一下的时候,额头上忽然传来了柔软的质感。 沈少爷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就在他大脑当机的时候,唇瓣上也传来了同样的触感。 紧接着就是袭罗的声音:“嗯,我也是。” 暗恋这件小事完 64、番外·风月无话[1] 01 清江河畔,无名山村。 小山村里只有十几户人家,虽是靠着河岸却距离市镇甚远,因而十分闭锁。 这天有个老妪在打渔的时候,从河里捞上来两个人。说是捞,其实不过是搭了把手,把人从河里带上了岸。 在河里漂的两个人一个生得唇红齿白,貌若桃李,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标致的女儿家,另一人的五官更加刚硬些,看着不显女气,像是出身贵胄。他们漂来的时候,漂亮的那个一手抱着浮木,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另一个人。那人的手腕脚踝处都有旧伤,此刻处于昏迷的状态,全靠身旁的人揽着才没被水流冲走。 清江的水源是山上的冰雪融水,水温偏低,抱着浮木的那人被冷水冻得口唇发紫,却仍是不愿意放下另一个。他们飘到那山村附近的时候,醒着的人已是筋疲力竭,极近晕厥。多亏了那名外出打渔的老妪才得以上岸。 老婆子年纪大了,见到落难的两人年纪登时想到了她死去多年的儿子,便起了怜悯之心。这两个人一个身上无伤,只是力竭昏迷,另一个却是四肢都有伤,面色苍白,一副将死之兆。 她连渔具都来不及收拾就赶回了村子,找了两个力壮的青年把这两个人扛回去。这还不算什么,老婆子靠着织网捞鱼为生,日子本就不宽裕,为了这两个落难的人,还不远千里请来了大夫替他们诊治。 生得女气的那个睡了半日便醒来了,老妪递上驱寒的姜汤,还问他有哪儿不舒服。 那人也不应她,带愣了一会儿,蓦地惊叫了一句:“景修!”这才如梦初醒似的看着周围的环境,口中呢喃道:“这是哪儿……” 02 叶景修被赫连峥带走,从暗道离开了那片荒漠。 他的手腕脚踝都被人用枪戟刺穿,不但断了经脉血流不止,连着那处的骨头也碎了。 赫连峥把人送到医馆的时候,他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多亏了那郎中的一剂独参汤吊住了命,这才躲过了阎王催命。只是熬独参汤用去的那支老山参花去了赫连峥身上唯一的一张银票,叫他们日后的生计没了着落。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1 遇蛊 作者:繁先 没了银子他们之后的生活便难以保证。叶景修手脚上的伤若是调理得当,静养几个月也不是不能好转。退一万步说,赫连峥也不一定要他恢复得和以前一样,只要他醒来就好。可那人偏和他过不去,躺了好几日都不见有清醒的时候,赫连峥只能这么耗着。 他们身上的银两不够,能勉强支持生计已是十分困难。赫连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只能做些舞文弄墨的笔头活儿,但所得的薪资低微,对上给叶景修治伤的药钱无疑是杯水车薪。 好在这样的日子虽然清苦,但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可偏偏有人要来打破这样的平静。 ——叶景修何许人也,他一朝落难,多得是仇家来要他的命。 赫连峥带着昏迷不醒的人一路逃命,他在山里躲了几天,走投无路之下剥下了自己和叶景修的外衫套在山中落难人的尸身上。那具尸体死了约莫两三天,他将那具尸体伪装成叶景修的样子,最后带着叶景修跳了河,扒着一块浮木从上游顺流而下。 两人的行迹至此中断。 03 赫连峥不记得自己在河里漂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有位老妪捧着一碗汤水叫自己喝,几乎是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到了地府——他不想喝下那碗汤,他不想忘了叶景修。 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景修!” 然而下一刻,他才发现这里的环境不对。这里不是忘川河上的奈何桥,只是一处普通的民居而已。 眼前的老妪对他说:“你怎么了?” “我……”赫连峥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不是家乡发了大水,一路逃难来这里的?”老人的声音很缓和,猜测着他们的来历。 赫连峥有意隐瞒,听她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那老妪听后怜悯似的轻叹了口气,她把还热腾腾的姜汤递过去说:“趁热喝了吧……” 那声音依旧缓和,让赫连峥担惊受怕了几日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婆婆……和我一道来的那人,怎么样了?” “我喊了外面的郎中过来,这会儿还睡着呢……我带你去隔壁屋看看他。” 赫连峥下床跟着老人去了临屋。叶景修躺在一张木床上,呼吸平稳,只是脸色一片苍白。他用手摸了摸那人的额头,触手的温度温热,心里的担忧顿时放下一半来。 大夫没多久就敲响了老妪的门,一番察看之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赫连峥说:“他倒也没什么病……只是手脚上的重创未愈,又在河里漂了这么久,过于虚弱罢了。这倒也不碍事,你给他熬些米粥,休息几日就好。” “就是……”那大夫看着叶景修手腕上的伤道,“他的手脚被人接好过,只是之后修养得不好,今后能够活动已是万幸了。” 赫连峥一时恍惚,待意识到那大夫一番话的含义之后才喃喃自语:“就是说,他今后便是成了废物,要人照顾一辈子了么……” “这……若是今后好好活动,循序渐进,吃饭穿衣这些倒也不成问题,只是挑水耕地这些重活儿他是碰不得的。” “这倒也无妨……我能照顾他也是好的……” 那大夫临走的时候也没收诊金,只叮嘱赫连峥,若是那人醒来之后手脚还有什么病症,再来寻他。 赫连峥送走了大夫就回到房里,看着叶景修阖上眼安然的样子,不知又在出神地想什么。 老妪走进来轻轻拍了他的肩道:“孩子……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赫连峥一时怔住,不知怎么回答。 “我儿子出去参军的时候……也和你这么大,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回来……想来,已经是……” “我看见你们,就想到自己的孩子……你们要是没有地方去,又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的话,就留在这儿吧。” “婆婆……” 这老妪给人的感觉非常平和,如同沐浴在温水中,叫人轻易放松下来。他赫连峥从小就离开父母,是在宫中和叶景修一起长大的。 方才老妪所做种种,都给他一种母亲似的关爱之感,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因此几乎就要答应下来——然而他忽然想起那个还昏睡着的人,那个人醒来之后,怎会留在这里? “我们……若是婆婆不介意,我也想留下……可……” “你若是为难,老婆子也不强求。”老人说到这儿,才蓦然想起来,“你瞧我这记性,要你住在这儿的话都说出来了,却还没说我的名字……我夫君姓向,我原本的名字么……却是记不得了,你就叫我向婆婆罢!” “向婆婆……”他念着这三个字,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我姓赫,名莲真,随您怎么喊我。” 他把那三个字又念了几遍,似乎想从这个称呼里读出些什么似的。 “向婆婆……” “向婆婆……” “向婆婆……” …… 天知道他又多么想留在这里——他想和叶景修一同留在这儿,外边的人都以为他们死了,他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 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权倾朝野独步天下? 这些事情赫连峥怎么都想不通的,他和叶景修从本质上来说,完全是两种人。 04 叶景修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醒了过来。 赫连峥想过无数种他醒来后的情形—— 譬如,冷着一张脸问这是哪儿,接着说他要回长安。 譬如,像对待小宠物那样揉揉他的头发,然后不容拒绝地带着他回去。就算他再怎么舍不得这里也没用。 譬如……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2 遇蛊 作者:繁先 反正不论叶景修醒来之后说什么,最后他一定会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朝堂之上,继续做他的烈王爷。 他知道叶景修期盼的是权势,纵然他口口声声说那全是为了他,但真到了要在赫连峥和权势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叶景修定然会舍弃前者。而叶景修不会承认他是舍弃——他会说,他之所以选择后者,那是因为后者是得到前者的保障。 ——不可调和的矛盾,对此,赫连峥已经无话可说。 他们因为这个,已经有过太多的冷战。而不论赫连峥怎么闹,充其量只不过是小孩子似的,没来由的倔强而已,叶景修总是有耐心去包容这些,并且乐此不疲。 以前的赫连峥不明白,但现在他明白了。这其中所有的矛盾和不理解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不对等的。 叶景修是摄政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赫连峥是叶景修从江陵买回来的倌儿,只是个贱籍。 这两者,云泥之别。 赫连峥设想了无数个叶景修醒来的场景,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会变成现在这样—— 叶景修醒了,可他睁开眼睛,深色的眸子里是一片茫然。他转过头无措地看着周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母妃……修儿这是在哪儿?” 赫连峥再一次怔住了——那个人,怎么了? 65、番外·风月无话[2] 05 “母妃……修儿这是在哪儿?” 他说话时的神情如同幼龄稚儿,但赫连峥明白的,叶景修就算是小时候也不会这么说话。 ——醒来的叶景修痴了、傻了,不再是从前能力卓绝又权势滔天的烈王爷。那些曾经关于他的评价,不论褒贬,现在都与他无关。 在这个已然痴傻的人身上,找不到一点点当初的影子。 赫连峥呆愣着,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个人是他吗么?不是他么?他坐在床沿,看着痴傻的人茫然无措的神情,忽然觉得困惑。 他既是惊讶那人竟然变成了这样,又是欣喜那人再不会去做他的烈王爷,从此与朝堂脱了干系。 可这样的叶景修,还是叶景修吗?赫连峥想不明白。 叶景修的异状不在赫连峥的预料之内,变成那个样子的他没有违抗赫连峥的能力,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留在了向婆婆的家里。 最初的时候,赫连峥会帮向婆婆织网捕鱼。但他这人天生就不是做这件事情的料,织出的渔网从来都是空洞大小不一,就连捕鱼的技巧也不如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妪。因此渐渐地,赫连峥便不再出去,只是留在家里照顾叶景修,替老人打点家里的事物。 所幸这一点,他还做得不错。 06 已然痴傻的叶景修不记得任何的事情,就连自己幼年时期的记忆都非常模糊。本是如此聪慧过人的天才,却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叫人觉得惋惜。 不过,赫连峥不在那个范畴之内。 有些时候,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对叶景修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他曾经依恋着他,之后又恨他恨到想让他死,再然后,那种名为“恨”感情被一点点磨掉,他又舍不得他死了……所以才会有现在的事情。 他现在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把叶景修的一切控制在手里的感觉——非常好。 赫连峥现在终于明白那个时候叶景修的心情了——对方只是一只闹脾气的小宠物,就算他再恨你再不喜欢你还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只消在它饿的时候给些吃的,小宠物自然会摇着尾巴来讨好你。因为差距悬殊,对方怎么都敌不过你。 这是一种病态的,充满了畸形情感的相处模式。而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变,只是位置对调了。 然而仔细想想,其实赫连峥对叶景修做的比那个时候叶景修对他要好得多。 至少他尽心尽力地照顾他,叫呆呆傻傻的痴儿满脑子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叶景修的手脚恢复得不好,只能勉强动作,就连下床走动都是勉强,因此一直呆在屋里从没有出来过。他吃饭穿衣洗漱全都交由赫连峥一手包办,比之之前身边伺候的下人还要尽心尽力。所以叶景修对赫连峥的喜欢,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的。 任何一个人对着这样全心全意照顾自己的人,都会生出“喜欢”这种感情。何况他叶景修没痴没傻之前,本就对他有情。 村子里的人只知道向婆婆捡了人回来,每天在外面走动的是赫连峥,而叶景修的存在,就这么被人慢慢地遗忘了。不能随意走动的他被关在屋子里,只有赫连峥和向婆婆知道他的存在,每日每日地,只对着赫连峥一个人,晚上的时候抱着他一起入眠。这一切,对叶景修来说就是全部了。 痴儿不懂得寂寞,没有人陪他他也可以发一整天的呆,更何况赫连峥每日都来叫他说话写字,他喜欢这个人,就算是被半强迫地关在屋子里,也是心甘情愿的。哪怕这其中,其实带着不对等关系之下的欺骗。 07 向婆婆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终于在某个冬天去世了。 赫连峥从小就和家人分开,亲情于他十分淡漠,但看见这样以为待他极好的慈祥老妪死去的时候,心底却是空落落的一片。 他回到属于他和叶景修的房间,这两年叶景修恢复了很多,一开始的时候他很难说出连贯的句子来,而现在,普通的读写已经难不倒他。 叶景修时常会露出痴儿特有的那种表情,他也是个有些岁数的人了,露出这种表情在外人看来是非常可笑的,可赫连峥不在乎——叶景修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赫连峥进了门按照惯例就把门关上,接着坐到了叶景修的床边。正在写字的叶景修立刻放下手里的笔,抱住了对方。 他们身材相仿,叶景修原本还比他壮实一些,然而长时间地逗留在床褥之上让他的肌肉有些萎缩,现在的他看上去要比赫连峥更加纤细一点。 叶景修亲了亲赫连峥的唇——这个动作最初是落在对方额头上的,还是赫连峥亲自教会他这么做,然而时间长了,亲吻的位置一点点下落,最终到了唇上。对此,赫连峥自己也有些吃惊,其实那个人,并没有傻得很彻底,只是心性都变成了孩子。小孩子容易喜欢上别人,小孩子总是会长大的…… 如果现在的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从前的样子…… ——他不要这样! 叶景修最好永远痴傻下去,像个小孩子那样。他要他怎样就怎样,一点都不敢反抗,甚至一看见他就露出欣喜的神色,放下手中的事物抱住他,亲吻他的唇。 ——叶景修不可以变回原来的样子。 他在心里坚定了这个想法。 向婆婆已经不在了,外面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叶景修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你存在的人就是我——赫连峥怀着这样的想法,温柔地舔着对方的唇,紧接着撬开了牙齿,勾着那人的舌不断戏弄着。 这是两年来他们第一次做出这种过激的举动——或许向婆婆就是制住赫连峥心里那只野兽的枷锁,现在枷锁不在了,被囚禁了多年的野兽挣开了束缚。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3 遇蛊 作者:繁先 叶景修的记忆里没有赫连峥现在对他做的那种事,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非常喜欢赫连峥对他这么做,因此在被动承受的过程中一直主动地让对方侵=犯地更深。 两个人吻到喘息不止,之后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而这一个吻过后,似乎有什么改变了…… “哥哥……”叶景修抱着赫连峥,伏在他心口的位置低声说道,“我好喜欢你……” 叶景修叫他“哥哥”,其实是他这几年刻意教授的,虽然叶景修比他大了五岁,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才是偏小的一方。但他喜欢这种凌驾于叶景修之上的感觉,他从来都不愿意委身于一个男人的身边,有一种名为自尊的东西,不允许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叶景修的保护。 而现在不一样,叶景修失去了一切,痴傻之后的他比之幼儿更加弱小。赫连峥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安心地把他关起来,好好地疼爱这人了。 赫连峥扪心自问,他以前从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但他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变的,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哥哥,我好喜欢你……”叶景修紧紧地抱着赫连峥的身体,下=身贴着赫连峥的,不断地蹭动。 饶是赫连峥再怎么把他当小孩子,这会儿也发现这情况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叶景修虽然心智退化成幼龄稚儿,但身体和成年男子并无二致,赫连峥对着这样一个自己本就喜欢人,免不了生出些欲=念。 这两年他从未和对方做过越界的事情,平日里为了舒解也都是用手解决,从没让对方撞见过。而现在,他下=身起了反应,那东西正戳着叶景修的腿根,偏偏坐在他身上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毫无自觉地磨蹭着,继续点火加柴。 “景修,你下来……别乱动……” 赫连峥有心阻止,然而收效甚微,裆下的位置被人抓住,还听见那人的声音:“哥哥这里……和我的不一样……硬硬地……” 叶景修天生患有隐疾,那处无论何时都是安静地雌伏着,从未体会过房事的欢愉。而他这句话,蓦地让赫连峥想起了多年前的事情。 08 那时候叶景修的势力不及全盛时期的一半,还是个没什么人在意的闲散王爷,对待赫连峥却是一等一的好;那个时候,赫连峥还在江陵的欢馆里。 叶景修时常会去哪儿看他,或是听他弹琴,或是同他坐着说说话。那时的叶景修不满二十,脸上却是不苟言笑,一副沉稳温和的做派,叫人觉得安心。 赫连峥原先在楼里还是尚未□完的倌儿,每天要学的事情便是怎么侍候男人。而叶景修出现之后,他的生活就完全变了。原先做的那些龌龊事情再也不用他去学,而是换了抚琴唱曲儿这些风雅之事。 赫连峥家有一系分支专精琴弦,他小时也受过不少熏陶,对这事情倒也不怎么厌恶。几年的时间,竟练出了叫人拍案的琴技。 他做的这些并不全为了自己,多数的时候,他都是想着叶景修在练习。他每日盼着的,便是他的景修哥哥能来看他。 那个人救他于水火之中,又待他这般…… 至少那时的赫连峥,对于叶景修是全然的喜欢。那份喜欢里不带任何的瑕疵,是少年时最纯净的感情。 他们两人的关系维持了许久,直到后来赫连峥也渐渐长大,有了一般男子的欲念,这种平和的关系才逐渐被性事所取代。 他们第一次做那事情的时候,叶景修也调笑般地握住他那儿说:“峥儿和我不一样,这里会变硬……” 赫连峥一开始不明白叶景修说的话,此后数次在床事上把那人弄昏过去才知道,那人身上患了隐疾,那种□受过□的倌儿尚且勉强,换了他这样的,却是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快感,全是凌迟似的痛苦。 也就是那时候,赫连峥才知道叶景修爱他之深,对那人的喜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如若后来叶景修没有沉迷权势,他们大抵会这样互相珍惜一生。 66、番外·风月无话[3] 09 江陵最有名的欢馆是抚月楼,抚月楼里有位小倌名叫赫莲真。这赫莲真十岁的时候被卖进楼里,前几年才正式挂牌,却是个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来抚月楼的客人都称他一声“莲真公子”,对他也是和和气气,极少有轻蔑辱骂的。 这莲真公子弹得一手好琴,在抚月楼中技压群芳。他弹琴不似别的倌儿那般只为卖弄才情,好让自己的皮肉买卖多些本钱,常来听他弹琴的客人中也有懂乐理的,知道这莲真公子抚琴的技艺不俗,比之长安的那些宫廷乐师也差不了几分。 都说有才情的人多半长相不济,全是靠着出尘气质引人眼球,这莲真公子却是例外,不但有才情,更有相貌。 因此赫莲真在抚月楼挂牌的几年,但凡有他出现的场子,总是场场爆满。只是这些隔着纱帐在楼阁之下听他抚琴的人,真正为了他琴技的却是少之又少,多数的人,全是冲着他一张面皮来的。哪怕被纱帐隔着,只能远远地看着,也能心甘情愿地掏银子出来。 人人都知道莲真公子平日从不陪客,若是陪,也只陪一人。那个人颇有几分财势,把莲真公子养在抚月楼里,叫所有人像供菩萨似的供着他。而但凡他来的时候,莲真公子总是不出门的。 10 这日,台上的莲真方才弹罢,便有楼里的龟公上去禀告,那莲真公子听后就随着他一道走了,只留下台下的一干人等兀自叫骂。 赫连峥这么急匆匆地离开自然是有缘由——他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叶景修已经在里头等了一盏茶的时间。 “景修哥哥!”他甫一见到那人便开心地拥住不放,“你上次来都是半年前的事了……我好想你……” 被拥住的那个不慌不忙地,在他背上轻拍,安抚似地道:“我这次来可要住上大半年,半年里要你天天对着我,怕是要腻味了吧。” “不会,峥儿最喜欢景修哥哥,怎么看都不会厌!” 这时的赫连峥已经长到十六岁,正是倌儿最好的年岁,既不过分稚=嫩,也没完全长开,在床上最具风情。 叶景修拍着身上这个少年人的后背,轻笑说:“能说会道的小东西,这些年是越发伶俐了。” 他的动作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越界的地方,正如哥哥对待幼弟那般。 赫连峥一时有些失落,他也到了这般年岁,心里也有时时刻刻想着念着的人。他对叶景修最初或许只是单纯的喜欢,现在却是生出别的心思来。 而叶景修对他……这些年来似乎从未变过。他细想之下,发觉叶景修纵使于他有过亲密接触,但神情态度始终不变,对他从没有生出情=欲——想是自己于他,不过是从小看到大的弟弟而已。 赫连峥有时也会回忆起儿时的事情,只是那时候的记忆模糊不清,他隐约觉得,叶景修对他并不似如此——自从赫连家失势,他被卖来抚月楼之后,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看他的目光却是有些变了。 夜里两人依旧共枕同被而眠,叶景修习惯像小时候那样抱着赫连峥。然而赫连峥却不知闹了什么别扭,扭捏了一会儿才让叶景修从身后圈住他。 接着就到了深夜,叶景修身边的少年还是没有入睡。他听着身边人睡着时发出的绵长呼吸,颈后一片温暖,他想着自己被那人的气息包围着,顿时觉得浑身发热,呼吸变得急促,吐出的气仿佛也带着身体的灼热。 他下=身的器官已经高高翘=起,整个人被陌生的感受包绕着。这种感觉并不像他平时抚=慰自己的时候,而是一种更加迫切、更加难耐的…… 心中所爱就在自己身后,他的手还牢牢地锁着自己的腰,自己就身处在那人的怀抱中……这种感受带来的情=欲像潮水一般涌上,叫他难以自持。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4 遇蛊 作者:繁先 赫连峥大概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叶景修的怀抱中,一边想着他的脸,一边抚=慰自己;赫连峥也从未想过,在他做这种事情的时候,身后的人竟然会醒来。 “峥儿,你睡不着?” 身后的人说话时呼出的热气都喷在赫连峥颈后,听着他的声音,赫连峥一时没有忍住,骤然释放了出来。 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腥味,情=潮褪去,这时候赫连峥才发现身后的已然清醒,想必也发现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顿时羞红了脸,连着耳根也一并红了,身体缩在叶景修怀里一动也不动。 叶景修有一会儿没开口,静默了一会儿才轻笑道:“呵呵,我的小峥儿也长大了……” 随后,赫连峥就感觉到自己的下=身被人握在手心里。那种陌生的触感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先前才发泄过的东西立刻颤颤巍巍地又恢复了半立的状态。 赫连峥顿时觉得丢脸,却听见身后的人说:“峥儿和我不一样,这里会起反应呢……我倒是忘了,小峥儿现在也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 叶景修一边说,一边把赫连峥抱得紧了些。 “我……我不要娶妻……”赫连峥低声说,生怕叶景修心血来=潮要他娶哪家姑娘。 “峥儿这在说笑,你现在还是这楼里的人,娶妻这事情,自然要等我把你弄出去才能张罗。” “我不要,峥儿就算出去了也不要娶妻,峥儿只想……”——我只想要你一个…… 后面那句,赫连峥说不出口。 “小峥儿想要什么?”叶景修把他翻过来,正对着他的脸问道。 赫连峥不说话,把头埋在叶景修的胸口,两只手紧紧地抱着他,下=身半立的东西也抵在那人身上,似乎在昭示着什么。 “小峥儿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叶景修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赫连峥忽然觉得身上烧着的火更加旺=盛了,下=身轻轻地在对方身上蹭动,轻微的快=感都让人无比兴奋。 赫连峥不说话,叶景修却明白了。 “峥儿想要我?”他低下头亲吻着赫连峥的额头,动作无比轻柔,“峥儿想要的话都拿去。” 这句话在赫连峥脑中“嗡”地一声炸开了——他对上叶景修的眼睛,似乎要在这人的眼中寻找到调笑的神色。 ——没有。 他不是在开玩笑。 叶景修说的不是玩笑话,他是认真的…… 赫连峥心里乐开了花,立刻从床褥下的暗格拿出了润=滑的膏药——欢馆里的房间,几乎都会备好这东西——他脱了自己的亵衣亵裤,红着脸取了一些膏药准备往自己的股间抹。 然而叫他意想不到地,叶景修握住了他的手说:“不是这里。” 那人脱下了自己的里衣,露出赤=裸的身体,把赫连峥和着润=滑膏药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密=处。他在赫连峥耳边低低地说道:“用这里……” 11 这场□对于赫连峥来说过于突然。他在欢馆的时候就被人调=教过,做的都是手活儿和口=活儿,可对男人间交=合的事情见了多次。他本是极为厌恶做哪些讨好男人的事情,因此被调=教的时候非常抵触。 只是时过境迁,若是侍候的对象换成叶景修的话,他却是甘愿雌伏在下的。 然而叶景修没有要他,——他是真的如他所言,把自己给了他。 事先准备的工作做得很到位,等到那处已经可以轻松地吞吐三根手指的时候,赫连峥才慢慢地顶了进去。 身下男人的身体内部柔软而温热,赫连峥甫一进入就迷上了这种舒畅的感觉——他现在终于能够体会到那些个流连欢馆的男人们是作何感受的,若是换了他,他也不愿放开这种感觉。 赫连峥虽对情=事有所了解,但这次却是第一次实践,进出的动作免不了急躁,丝毫没有顾及到身下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爽快。 他在那人身上发泄=了数次,不断地叫着那人的名字。最后一次的时候,叶景修已被这种毫不怜惜的动作弄得晕厥过去。 身体里的那团火总算灭了,赫连峥抱着身下那人满足地舒了口气,转而才发现了那人的惨状。他身上是自己动情时啃咬吮=吸出的痕迹,下=身那处已经红肿到闭合不上,乳白的浊液混着血丝往外流,那模样,比之刚被开=苞清倌儿还要凄惨。 他一个王爷,好歹是生在帝皇家的,何时要受这样的对待呢? 赫连峥心惊肉跳地帮他清理了,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得以入睡。他身上虽是疲累,心里却是灌了蜜似的甜——叶景修能为他做到这种地步,想必也是极为爱他。他心中狂热的情感得到了正面回应,心里是一等一的开心。 自从有了那晚的一夜荒唐,赫连峥似乎就迷上了那事情。他是正值年少,精力旺=盛,一旦开了荤便难以自持,每每有时间便缠着叶景修索取不断。 叶景修待他极好,几乎是予取予求。他生性异常淡漠,性=事于他没有任何快=感,只有痛苦,负担自然比旁人要大。饶是这样,他还是由着赫连峥胡来,日子一场,身体倒是适应了不少,至少不会在半途中疼晕过去。 这一次叶景修住的时间很久,他们这样的关系持续了大半年,直到肃帝病重的消息传来了江陵。 叶景修接到消息地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江陵抚月楼,这一走,此后两年都没有回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悲剧的……被锁!!!! 还有一章番外就真的完结了 下次我打完结标签的时候还是写完番外吧……总觉得我11号完结的文章过了这么久番外还没完实在有点坑爹 新坑正在存稿中~还是古耽=w= 番外·风月无话[4] 多少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些事早就在记忆中散逸,如今回想起来,竟是半点都不能理解那时候的想法。 叶景修以为赫连峥恨他,只不过是因为当年是他向肃帝求情把他送进欢馆,过了无比凄惨的那几年。因此后来找到赫连峥的时候,叶景修对他可谓百般爱护,这其中也不知有多少是真爱,多少是愧疚。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5 遇蛊 作者:繁先 大抵是后来时间长了,叶景修自己也被少年痴迷的目光迷住,这才不可自拔地陷了进去。 当初叶景修走后,约莫有两年都没有再来抚月楼,所有人都以为莲真公子失了宠。若非每个月照例送来的银子没少,就连那老=鸨也要以为他已经把楼里的莲真公子忘了。 风言风语传得快,赫连峥自然也听到了不少。这其中,甚至有当初那件事情的详情。 旁人当他知道这事情之后会是多么悔恨,可谁料赫连峥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这样的神情只有在叶景修来的时候才会变化。 其实他早就知道那件事。当初他被卖来楼里的时候虽然年纪尚小,却也是能记事的年龄,仔细推断之下有怎么会不知道?若是说恨意……一开始也的确有过,只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恨意在叶景修再次找到他的时候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赫连峥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那时候他对叶景修只有满腔爱意而无一丝怨恨。只是他也是个明眼人,那日叶景修走后他便想了个通透—— 叶景修为了肃帝的事情走得这么急,想必接下来的日子,他定然是抽不开身来见自己了…… 年纪小的时候赫连峥不明白,之前痴恋的时候他也不明白,如今那人一走,赫连峥静心一想,蓦然发现那人待自己与其说是爱人,倒不如说是在宠爱一条小狗。 他们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似乎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这么开始了。自始自终只有叶景修一个人对他好,他只需要在叶景修累的时候伏在他身边给他顺毛,接着说几句漂亮话,安安静静待着就好,叶景修从未让他做过什么。 甚至在来抚月楼之前,他连最基本的读写都成问题——抚月楼是个风雅场子,里头的小倌皆要有一技之长,识字写字只是基础,之后还会有人专门教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手艺。若是碰上驽钝的便只让他们记两句诗词,接客的时候更显风情。 赫连峥倒是众小倌中的例外,他这一手琴技,堪称一绝。也就是那之后他才想到,他这个前任太子伴读,根本没有半点伴读的样子,根本就是叶景修养在身边的小宠物。 仔细一想,倒也是了。叶景修知道他弹得一手好琴,却从未让他在他面前展示过。之前他以为叶景修不喜欢这些过分风雅的东西,现在却是想开了——谁会让自家的小狗弹琴给自己听呢? 13 赫连峥等了两年零四个月,终于等来叶景修造访。可惜那人只留了三天,很快就急匆匆地走了。 许久未见的情人间当然免不了好好温存。在做那事情的时候,赫连峥也敏感地感觉到了叶景修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在他忘情地驰骋之时,那人大概只是默默地咬着牙忍着痛吧…… 甚至完事了之后,叶景修还会安抚似地摸摸他的头。 ——这种被当成宠物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赫连峥明显地察觉到了,他现在就像叶景修偷偷养在外面的小狗,因为自己不便照顾,就差人散养在外,兴致来时就不远千里地来看看它。就连两个人之间最亲密的事情,都只是被他当成奖赏罢了。 从肃帝死后至赫连峥接回长安的五年内,赫连峥对那人的一腔热恋都因为长久的分别而淡漠了许多。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生出离开的念头——离开抚月楼,离开叶景修,找个小地方住下,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之前又发生过什么事,就那么孤独终老。 他的这点愿望才刚刚起了头便被叶景修生生压制了。 时年赫连峥刚满双十,叶景修荣登摄政王之位。没过都久,赫连峥就被人从抚月楼里接了出来。跋山涉水地从江陵去往长安。 再往下,便是长达六年的□生活。果真不出赫连峥所料,叶景修把他当成了自家养的小狗,好不兼顾他的意愿,把他当成死物一样安置。 14 叶景修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成熟的韵味。撇开别的不谈,单论叶景修的长相的话,的确非常英俊,并不过分张扬,却也好不内敛,叫人看了便怦然心动,似是带着帝王家独有的气质。不像赫连峥,在风尘里打了一个滚,满身的柔气已经刻到了骨子里,怎么也除不去了。 “哥哥,修儿困了……” 先前的意象因为那人的一句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叶景修有些痴傻,再也不复往日那般。 “修儿……睡之前,让我做件事情好不好?”赫连峥的诱哄似地凑在叶景修耳边说道,嘴角微微翘起,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什么?” “我想……”有那么一瞬间,罪恶感爬满了赫连峥的心——叶景修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什么都不懂,怎么可以…… 但很快这种情绪就被上涌的报复快感所取代了。 叶景修关了他这么多年,现在他傻了,自己为什么还要忍着? 赫连峥早就分不清他对叶景修的感情,少年时的痴恋早就不在,然而爱恋似乎也并未全数褪去,愤恨、无奈、耻辱混合着对那人的喜爱构造出一股可怕的执念。 这执念几乎叫他疯狂,或者说,他现在已然疯了。 “我想要你……” 他说完这句话吻上了对方。 这一吻不似平日那般单纯,掺杂着□叫叶景修觉得既陌生又熟悉。他的手被赫连峥抓住,接着就往对方的下=身处探。 “我想把这个放到你的身体里,我想和你做最亲密的事情……可以吗?” 他一边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是衣冠禽兽,接着又觉得自己疯了。自嘲一番之后又觉得,叶景修傻了,自己疯了,疯子和傻子正好凑成一对,再也没有地位的差距和隔阂。 “可以吗?” 赫连峥又问了一遍。 叶景修睁着眼睛同他对视,一只手仍然按在他胯=下。他对这事情一窍不通,甚至根本不明白对方在说些什么。然而只因为赫连峥说这是“最亲密的事”,他便点了头。 疯子诱哄到了傻子,手上的动作也十分迅速,亵衣亵裤尽数除去,等到傻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后=穴已经被三根手指插入了。 屋里没有备润滑用膏药,赫连峥只是沾了点灯油勉强凑合。 叶景修再是痴傻,也知道那个地方脏得很,可现在赫连峥却伸了手指在里面搅弄,顿时觉得万分羞涩,脸上红了大片。 前戏做得十分小心,赫连峥进去的时候也不急躁,因此叶景修只觉得□酸胀,倒也没什么痛苦。 接下来的事情来得理所应当,赫连峥弄了约莫半个时辰才泄在他体内。 事后叶景修也不知这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凭着直觉认为赫连峥喜欢做这事情。 因而他回抱上压住他的赫连峥说道:“不论哥哥做什么……修儿都喜欢……修儿最喜欢的就是哥哥,再也不会有别人!” 情=事毕后的赫连峥虽是有些疲累,却把这句话听得明明白白。 ——他对傻子的心意,傻子或许永远都明白不了,可傻子也是和他一样喜欢着对方。 他们之间或许永远都没办法真正心意相通,然而彼此之间,却都是存了一份互相喜欢的心情,这大概,也算是两情相悦的一种…… 完全放纵了自己的疯子抱着傻子,相连而眠。睡梦中的疯子面带微笑,傻子睁开眼,在他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他做这事情的时候,两颊满是红晕。 风月无话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