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无罪证》 死无罪证_第1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死无罪证》作者:斑衣白骨 文案: ☆楚行云VS贺丞。 1,日天日地狂拽酷炫根正苗红警官受VS苏天苏地高冷傲娇斯文败类总裁攻。 2,这篇文没脑子没逻辑没水准,标准的‘三无’产品. 3,本文年下,霸道总裁是攻。 4,重复一遍,本文胡诌!扯淡!狗血!。 5,‘全世界都知道我暗恋你,你特么却把我当兄弟’的总裁追妻路。 6,扫雷:强强,美攻,年下,1V1,HE。 总结:知道你们更在意感情线,所以简单说一下,这就是两个我也不知道苏点萌点在哪儿的男人之间,你撩我,我撩你,破破案搞搞暧昧,但就是憋着一口傲娇气不肯摊牌好想急死你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行云,贺丞. ┃ 配角:傅亦,杨开泰,乔师师,杨姝 ┃ 其它:强强,年下 第1章 交换契约 医生:“你好,小帅哥,今天感觉怎么样?” 少年:“他们为什么又让你来找我,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警察了,我不想再看到警察,也不想再看到你。” 医生:“别害怕,我是帮助你的人,和绑架你的坏人不一样,警察已经把你救出来了,现在你是安全的。” 少年:“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心理医生,你和那些警察一样,是来审问我的。” 医生:“我不是在审问你,我只是想和你聊聊,这是我的工作。既然你不想看到我,那就配合一些,和我聊几句,我就可以走了。” 少年:“......聊什么?” 医生:“还是聊聊你吧,听说你这几天一直不肯吃东西,只肯吃水果,喝水。看到肉类的荤食和红色的液体就会呕吐,恶心,产生强烈的生理排斥,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少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有没有吃了他们,和那个人一样。” 医生:“......那你有没有?” 少年:“......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它们的味道。” 医生:“什么味道?” 少年慢慢抬起一双阴沉,冰冷的眸子,里面闪烁着戒备,和敌意。 他说:“人血的味道。” 三天前—— 她的家门前,隔着一条小路的地方是一处有些年头的小公园,小到公园里只有一个跷跷板和两个秋千,而且都很古旧,已经褪了色。 她坐在秋千上,慢悠悠的前后摇晃,两只眼睛盯着小路对面,和她的家只有一墙之隔的一处院子。 那座院子没什么异常,只是院子里坐落的几间房屋始终紧锁着房门和窗户,还有厚厚的窗帘盖着。那窗户黑的像是一堵堵黑色的墙,没有留下一丝缝隙。这是一户新搬来的邻居,搬来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她没有见过这所房子在白天开过门,晚上也没有,但是里面是住着人的,她知道。 她的眼睛牢牢的盯着左手边的一间房间的窗户,窗户紧闭,垂着厚重的黑色窗帘,死气沉沉,仿佛永远都不会被掀动,就像一口黑黢黢的棺材。但是她知道里面有人,而且,那个人就像她一样,正在看着她。 她觉得那扇窗户就像盖着盖头的新娘子,不知什么新娘子会猝不及防的掀开自己的红盖头,露出一双色泽浓黑的像夜一般的双眼。 “小南” 母亲推开屋门,叫她回家吃晚饭。 七八岁的小女孩儿跳下秋千往家里跑去,穿过小路,在大门口前忽然停住脚步。隔着木栅栏又望向那扇窗户。忽然,她看到浓黑似铁一般僵直的窗帘被风吹动了一样微微晃动,露出一只隐藏在黑暗中但是依旧明亮的眼睛。稍纵即逝的,那只眼睛貌似看到了她,受到惊吓般迅速的隐匿在黑暗中,像是黑夜忽然张开了眼睛,随后又紧紧闭上。 小南回到家,坐在餐桌前,说:“妈妈,隔壁的房子里有人” “当然有人啊,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咱们隔壁搬来一个新邻居,是大学教授,以后见到要叫人,知道吗” 小南说:“不是的妈妈,除了那个叔叔,他的家里还有一个人,就藏在左边那间房子里,今天我都看到他了!” 母亲道:“不要胡说,张教授没结婚,一个人住,哪来的另一个人?” 小南没有继续为自己申辩,把窝在旁边椅子上的白猫抱在怀里,不再说话,她是小孩,大人们总是不把她的话当真,真可气! 晚饭即将吃完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小南的妈妈打开门,一位衣着考究斯斯文文的男人站在门口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看便是那种满腹学识,素质优良,混迹在高端社会圈中的男人。他镜框后的眼睛很平静,屋内的灯光打在他的眼镜上,像是打在了白色的反光板上。 “张教授,这么晚了有事吗?” 张教授没有进门,站在门口状似随意的往屋内扫了一速的掠过小南,快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到。 “陈太太,真不好意思,这个时间打扰您,我正在做晚饭,但是家里没有酱油了,您能不能……” 不等他说完,张太太就返身进了餐厅:“可以可以,稍等一下,小南叫人啊。” 小南坐在餐桌后缩着脖子有些怯怯的看着他,白猫被她抱得太紧,不满的喵呜了一声。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张教授直直的看着小女孩儿,目光依旧像刚才一向含蓄又温柔,甚至多了几分怜爱。 “张教授,做什么菜啊?” 陈太太随口寒暄着,拿着一瓶酱油回到门前,把酱油递给他。 张教授双手接过,先道了谢,才说:“家常菜而已,做一道羊排。” 张教授拿着酱油就要离开,转过身时又忽然停住了,回过头,那缕若有似无的目光风一样再次从小南身上飘过去,对准了陈太太,十分谦和的笑道:“陈太太,您知道羊排怎么做才好吃吗?” 陈太太没料到这位寡言少语的大学教授忽然跟自己聊起菜谱,还没来得及把私房菜慷慨分享,又被对方截了话。 “我觉得,做法不重要,重要的食材,只要食材新鲜了,无论煎炒烹炸,味道都不会差。” 张教授说话的时候,目光再次移到小南身上。不过这次他的目光很明显,笔直的投在小南身上,和平常男人相比唇色很重的嘴唇向上牵引起一个规范的弧度,既不热络也不冷淡,像是寒暄。 他微笑着说:“这次我托朋友弄来的羊排就很嫩,刚出生几个月的小羊,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肉质没有老羊的膻腥味,连骨髓都很鲜嫩,嫩的像豆腐脑。三个月的羊排最好,再老些就不能吃了。所以说,只要食材选对了,这道菜怎么做都好吃,有时间邀您到我家尝尝。” 陈太太谢过他,目送他转过大门,把房门关上,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门板呆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回事,刚才那位绅士的话让她有些不舒服。 小南忽然开始抽泣,把陈太太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哭什么呀?” 小南抹着眼泪抽噎道:“我不喜欢刚才那个叔叔,我不喜欢他看着我!” “告诉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他看着你?” 小南咬着嘴唇刮肠搜肚一番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感受,忽然指着桌子上的红烧肉:“他看着我,就像我看着这盘红烧肉!” 陈太太一愣,再去看这盘红烧肉,忽然觉得它浑身趟满红汁,像是未干的浓稠的血液,混着肉感的荤腥窜入鼻孔,竟然她觉得反胃,恶心。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快点洗澡睡觉了。” 小南对那个绅士产生了恐惧,但孩子的天性使她对绅士的好奇更为强烈。 第二天,白天的街道上变得稀疏,小南征求母亲的同意,到家对面的小公园里玩秋千。陪同她的还有她的白猫,小南坐在秋千上看着他们家隔壁那栋黑沉沉的房子发呆。白猫在沙地上走来走去,走了两圈,看了一眼只顾着发呆的小主人,瞄了一声像是跟她打了个招呼。猫轻巧的穿过小路走到了路对面,然后一跃而起跳上了绅士院子的围墙,尾巴来回扫了两圈,随后踩着围墙一路登上绅士家的屋顶,像是炫耀般看着小南晃着尾巴。 小南连忙从秋千上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就见白猫往下跳到了右边的一个窗台上。往常严丝合缝的窗户今天竟然没有关紧,窗户掀了一条细缝。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去,把窗户吹开,露出里面黑沉沉的窗帘,白猫蹲在窗台上静了片刻,然后一跃而下,跳进了那栋黑房子。 小南的心吊了起来,连忙跑回家,从两院之隔的栅栏间的空隙里钻进了隔壁的院子,像是做贼般走到房门前叫了两声白猫的名字。不见白猫跑出来,她犹豫了一会儿,壮着胆子来到开着窗户的窗台下吃力的爬了上去,学做白猫一样将瘦小的身子穿过窗口跳了下去。 房子里黑黢黢的,像入了夜一样黑,脚下的地板随着她的走动发出轻轻的响声,像是随时会陷落。她是从厨房进来的,趁着方才窗户掀开的那条缝,一道阳光渗进屋内,让她可以看到室内模糊的棱角全貌。厨房间里摆着一张餐桌,厨房门口对着小小的客厅,而对着客厅的是一间卧室,卧室虚掩着门,从门缝里漏出一条暗黄色的光线。 小南朝着那扇门走过去,低声问:“有人吗?我来找我的猫。” 没人应答她,但是那间卧室里忽然发出一声轻响,好像有人碰翻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传出一声猫的叫声。 就是她的猫! 小南像是忽然找到了方向,快走几步来到卧室门前,先是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只看到一张铺着洁白被褥的单人床的床尾,她按捺住心中的忐忑,抬手轻轻的推开门:“对不起,我的猫……” 她忽然呆住了,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房间里的那个人。 那是个男孩儿,比她年纪大些的男孩儿,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他穿着雪白的睡衣坐在床上靠在床头,怀里抱着那只擅自闯入的白猫。他浑身的肤色也是雪白,那种病态的,常年晒不到太阳的白。小南觉得,如果现在把他房间那层厚重的窗帘打开,他将被太阳融化,像是见不得光的吸血鬼。 小南感到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脚跟往脊背上爬,恐惧织了一张大网慢慢的把她紧紧包裹。因为从没有一个少年的的眼神可以像眼前这个男孩儿一样,那么阴郁,那么冰冷,又充满敌意。 “你是谁?” 少年忽然说话了,声音细弱而冰冷,像是一股融化的冰。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像是黑夜中摇曳的灯笼一样闪烁着幽暗的光芒。 小南忽然认出了他的眼睛,昨天她在窗帘后看到的,就是这双眼睛。 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惊惧让这个小女孩儿忘记了说话,忽然,少年怀里的白猫从他怀里跳到了床上。小南随着白猫的动作微微一颤,然后目光追随着白猫往下看去,霎时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一只脚镣,黑色的绣着暗斑的铁脚镣,就扣在少年纤细雪白的脚腕上。那块黑铁一定异常沉重,床铺被它砸出一个凹坑,脚镣上伸出一条粗重的铁链,一直延伸到床脚。 “我,我,我来找我的,我的……”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满眼的戒备和不信任,让他看起来像一只被抛弃被欺凌的小动物。忽然,他眼神一颤,说:“他回来了” 然后,小南听到房门处传来一声轻响,是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 三天后—— “那个女孩儿呢?” 心理医生又问:“那个女孩儿在哪儿?” 少年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像抱着那只白猫,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说:“我不知道。” 医生:“她还活着吗?” “我不知道。” “她失踪了,你必须告诉我她的去向,那个人把她带走了吗?” “我不知道。” “你刚才说,你知道人血的味道,谁的?是那个女孩儿的吗?” 少年猛然抬起头,眼中飘着一层红光,目光愤怒,憎恨,细弱的声音剧烈的颤抖:“我说,我不知道!” 少年的确不知道小南的去向,但是他知道,正是这个女孩儿的闯入,他才能获救。这是他和恶魔之间的,一个交换。 第2章 少年之血【1】 尊敬的楚警官: 这是我第三次给您写信,我还活着,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告诉过你,有东西缠着我,或许是恶魔,或许是人,它一直在纠缠我,无时无刻不想取走我的性命。最近,‘它’一直在夜晚凌晨三点十五分给我打电话,它什么都不说,只是笑,一个女人低缓温柔的笑声。‘它’笑着对我打招呼,然后,那笑声变的疯狂,随后变成尖叫,像是一头食人的巨兽在我耳边张开了血盆大口——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请您救救我,在我还没被‘它’取走性命之前救救我。现在,在城市的灯光消失之后,再整座城市被黑暗吞噬之后,我闭上眼晴就都能看到自己躺在街头孤独死去的尸体,我身上的皮肤像条条支离破碎的破布一样,血肉模糊,长满蛆虫。他们啃食我的尸体,和灵魂,任由我的鬼魂在人间徘徊游荡。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地狱之中向您求救,楚警官,请您救救我! 银江市西城郊区施工现场,沿青菱湖四周的树林被砍伐后露出光秃秃的地表。四五辆重型挖掘车同时施工,沿着石灰水洒出的地基线路掘出泥土向下挖出地基。拿着设计图纸的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带着工人在挖掘机中来回穿梭着指挥施工线路。 “前头媒体在拍,咱们这边要闹出点动静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轰隆隆的挖掘机工作的声响中拔高了声音对工头老吴如此说道。 老吴连声道:“是是是,贺先生怎么说,咱就怎么做。” 话音刚落,站在他们旁边的挖掘机忽然熄了火停止工作,四重唱少了一重,顿时不那么热闹了。 “诶!老邢,怎么回事?” 司机老邢从两人高的驾驶座里探出脑袋:“吴头,好像挖到了什么东西,斗子被卡住了。” “石头嘛,铲上来啊。” 老邢踩着轮胎利落的跳了下来:“不行不行,卡住了。” 四五个年轻的工人跳进车斗陷入的深坑里,想把卡住机器的大石头挪开。呼嗵嗵跳了下去却忽然没了动静,工头老吴站在坑边不耐烦道:“干活啊,死了吗!.” “啊!!!!” 话没说完被一道险些撕破喉咙的惊叫打断,四五个年轻工人像被冲了大水的蚂蚁一样在坑底手脚并用的往上爬,七嘴八舌的喊着:“死人啊!死人!” 随着地表的泥土被挖开,坑底现出两具完成的腐尸,腐尸皮肉干枯,白骨暴露,腰部插着挖掘机车斗的利齿。地底的蚂蚁蛆虫们因为陡然见了天日,正从‘他们’塌陷的眼窝流水般汨汨而出,仿佛正在逃命。 我身上的皮肤像条条支离破碎的破布一样,血肉模糊,长满蛆虫,他们啃食我的尸体,和灵魂,任由我的鬼魂在人间徘徊游荡。 这封自称为求救信的邮件,他已经是第三次收到了。看字里行间的措辞用句,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但是却没有署名,是一封没有主人的求救信。 楚行云坐在电脑前,看着这封透着护目的淡淡荧光绿的邮件,由上而下扫了一遍,然后向上翻看发件人,依旧只是发件地址。 他把邮件关闭,坐在桌子前点了一根烟。疲惫的撑着额角抽了半根烟,然后拔掉才冲了一半电量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头儿,咱俩今天不是休息吗?我恳请您把我拉黑一天好吗?再不睡觉我就猝死了!” 卧室里忽然传出细微的声响,楚行云忙把烟掐灭,站起身拿起一份文件煽动烟雾。压低了声音问道:“上个月让你查的那封邮箱地址使用人的联系方式你还留着吗?” 懒洋洋的女声精神了一点:“嗯?留着啊,那人又给你发邮件了?嗨,一准儿是调戏人民警察逗闷子呢。你上次打过去人家不是说没给你发过邮件吗,别管了,我看这人八成有被迫害妄想症。近来银江市太平的很,哪有什么尸体和恶魔啊,丫闲的蛋疼。” 楚行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上次收到邮件,他吩咐手下调查邮箱地址然后找到了一个注册手机号。打过去一问,人家比他还莫名其妙,没说两句就被对方不耐烦的挂断了。 或许只是闲来无事干调戏人民警察的恶作剧? “没事了,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内你可以把我拉黑。” 那边欢呼一声然后就挂了他的电话。 楚行云走到阳台打开窗户,视线穿过几排白墙红瓦的居民楼,恰好看到矗立在市中心,直插云巅的珍珠塔。此时晨光倾泻,太阳已经升到了珍珠塔腰线,镶在珍珠塔上的巨型LED彩屏巨幕上是一个偌大的时钟,正在分秒不停兢兢业业的走针。时针转向八点的位置时,时钟被冲散,紧接着本市早间新闻频道的主题曲响了起来。新闻直播里身着白色套装的女主持人挂着职业微笑开始播报本市要点财经新闻。 楚行云不怎么关心国家大事,只关注银江市内的市政要闻。每晚的央视新闻联播都没看过几眼 ,市频道的早间新闻却一集不落。他曾和自己的副队开玩笑,哪一天银江早新闻大结局了,我就退休不干了。 卧室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一个高挑秀美的女人站在门口,被迫的欣赏了一副半裸美男沐浴晨光图,但是对方正在看新闻,她站了半天也没引起他的注意。 “咳。” 年轻女人轻轻咳了一声,略低下头理了理鬓发。 “你醒了。” 楚行云一转头见她在卧室门口站着,老不自在的冲她笑笑。连忙拿起搭在沙发背上的短袖套在身上,一边收拾堆满衣服和杂物的沙发一边争分夺秒的解释道:“昨天晚上你喝多了,他们都走了,我又不知道你住哪儿,你手机又没电了,就把你带到我这儿来了,坐坐坐。” “都怪我,只想着老同学好久不见,就多喝了几杯,给你添麻烦了。” 楚行云抱着一堆衣服直起腰,用一个标准的投篮姿势把脏衣服扔到卧室门口的储物筐里。看了女孩儿一眼。她穿着一件自己穿旧的白衬衫,两条修长的长腿就这么以分外优美之资在这栋沐浴在晨光中的小小的房子里亮起了一抹春|色。 楚行云的胆魄都用在缉私追凶,抓捕逃犯上了,以至于对待女孩儿,尤其是抱有好感的漂亮女孩儿,那真是一点儿豪气干云英雄气概都不剩。只匆匆瞥了她一眼,然后就移开目光略显无措的指了指洗手间:“你可以洗个澡,你的衣服昨天晚上我洗出来了,在阳台,现在应该已经干了,我去给你拿。” 杨姝瞄了一眼他站在阳台取衣服的背影,白净清秀的脸上蓦然一红,双手扯了扯衬衫下摆匆匆走进了洗手间。 楚行云把一条裙子放在洗手间门口,然后大着脑袋晕晕乎乎的回到阳台上吹风。顷刻后浴室里乍然响起的沙沙水声好像淋在了他身上似的把他淋的猛地一激灵。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说他这是和杨姝共处了一晚上啊。 但是他们两个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只是这话的可信度有点低,昨天晚上那些撮合他们的那些老同学肯定不信。 楚行云晃晃脑袋,尽量去忽视浴室里的水声,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城市半空中正在播新闻的巨幕上。 巧了,银江市自改革开放大建设后近五十年来最大的城市扩建工程今天正式启动,这次城市扩建直接意味着银江市在全国城市排名再次上升,升至和首都帝京一样的直辖一线城市等级。所以这次城郊扩建可以说是全市瞩目的,许多政客和国人等着见证又一座繁华都市的崛起。工程承包方和政府联合起来请记者媒体到场实况转播这场声势浩大的剪彩仪式。 此时被镜头转播的画面当中,三位领导和承包方之一的国企旭日钢铁的总经理已经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接受记者们的采访,背景是浩远平坦的土地。几十辆工程车有序的分列排开,看上去极有气势,大有‘再造个华夏’之势。 三位领导和旭日钢铁总经理已经到了,但是另一位工程承包方代表,却不见身影。 电视里的画面忽然微微向左移动了十五度左右,于是一辆停在旁边的SUV入了镜,包括那位站在车旁,穿一套合体剪裁高定黑西装的年轻男人。那男人肩宽腰窄,身高修长,站在两米高的SUV旁都气势不减,出众的样貌和身材在人群中让人想注意不到他都难,更别说镜头有意的对着他。 隔着屏幕,楚行云都能感觉到现场的尴尬,台上那几人明显在拖时长,等的就是这个待在台下不肯上台的男人。 不肯上台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看起来很年轻,正低着头和一个助理打扮的男人说些什么,见镜头忽然对着他,便十分商业化也十分敷衍的向在座的媒体笑了笑。然后稍稍背过身不再理会镜头,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个手机。 楚行云隔着屏幕看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忽然心中有所感应般看向自己的手机,果不其然,手机立刻就响了起来,屏幕上亮起来电显示——贺丞。 这么多人等着他讲话,他却在打电话,这小子还能再嚣张一点吗? 楚行云无语一番,万般心累的接起来,还没说话就先叹了口气:“嗯?” “你在哪?” 屏幕里的贺丞斜了一眼对着自己的摄影机,很不耐烦的皱起眉,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讨债。 楚行云瞅着他那张满面冰霜的俊脸,也很不客气道:“你别管我,今天不是剪彩吗?好好剪你的彩。”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那边贺丞闭了闭眼,压下去一口燥气,道:“我问你从汉江回来没有,活着还是死了。” 楚行云忍不住牙疼:“贺总,您能别逮着我出警就咒我死成吗?要是我那一天真光荣了,一准儿是你咒的。” 贺丞微微一笑,慢悠悠的说着扎心窝子的话:“我可没有时间去诅咒你,你还用诅咒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身上的工伤,没有百八十处也有几十处,掰着指头算一算,你活到老的几率有多大,还需要我咒你吗?” 楚行云不甘示弱反唇相讥:“你不懂,我积的是阴德,功德大了,地府不收。像你就不一样了,老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胜似在家贪血食,老来空落臭皮囊。” 贺丞脸上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凉薄,不紧不慢道:“一个费劲不讨好的公职你还做出优越感来了,把自己当成唐僧了吗?我可是吃素,贪血食的是我还是你?在哪儿拜的野菩萨?你的党也不管管?” 楚行云:...... 又一次在唇枪舌战中败下阵,他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贺丞这王八蛋气的心肌梗死。 楚行云揉着额头唉声叹气道:“挂了吧,少和你说几句话,我还能多活几年。” 贺丞看了一眼台上不停冲他使眼色的书记,压低声音不耐烦道:“你以为我有时间跟你废话,问你在什么地方,一直不说,东拉西扯闲扯半天荒,我要剪彩了,赶快说你在哪。” “汉江警局,没个一年半载回不去,今年过年的时候记得给你哥我打电话磕头拜年啊小子。” 说完率先挂了电话,顺了顺被他气的噎得慌的心口。 他这边挂了电话,就见贺丞大步流星潇洒倜傥的登上了主席台站在两市领导中间。或许是刚才斗嘴皮子又赢了,楚行云觉得他现在就像一只斗胜了的雄孔雀。 只不过台上那位爷剪了彩还没装逼多久,忽见处于边缘位置的人群有些异动。贺丞的助理肖树走到了异动人群的中间,一个包工头装扮的男人没控制好自己的嗓门,抓着肖树喊道:“死人呐!挖出两具尸体!” 包工头常年巡视工地靠的就是一把好嗓子,这一嗓子喊出来比带了扬声麦都带劲。立刻就惊动了台上台下好几十号人,镜头里顿时出现一阵骚乱,现场即刻失控。一位领导警觉大事不好,勒令现场记者关闭摄影机,画面就此终止,猝不及防的切了广告。 目睹刚才的骚乱的楚行云还未来得及做出行动,手机已经率先响了。 “嗯,我知道。” 楚行云用肩膀夹着手机穿上一件外套,雷厉风行的往门口走:“刚才看到报道了,你和小杨先过去,我马上就到” “行云?” 楚行云一个急刹车,回头看到杨姝洗完澡衣着整齐的站在洗手间门口。黑绸缎子似的头发还濡湿着披在肩上,脸上白净的肤色被水蒸汽蒸出一股桃花般的粉红来。 楚行云:“我现在要出现场,你自己回去吧。” 说完,他很想一头撞死,或许这次把她送回家就能有后续发展了。但是天杀的,他要去处理贺丞那个倒霉催的剪彩剪出的干尸。 杨姝背起自己的包走到玄关也开始换鞋,把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耳后,笑说:“没关系,正事要紧,我自己回去。” 两个在感情上同样含蓄的人不尴不尬的说着可有可无的废话下了楼站在小区门口,楚行云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上车后弯下腰透过车窗看着她笑道:“对不住,我应该请你吃顿饭才对。” “下次吧,下次再约时间。” 楚行云点点头,拍了拍车头对出租车司机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该说啥,也不知道能在大数据爆炸的环境下挣扎多久,存活一天是一天吧。 另,本文强强,贺丞是攻,当然了能站互攻更好。 第3章 少年之血【2】 楚行云把梦中情人送走,站在小区门口点着一根烟狠狠吸了一口,想让尼古丁把自己连日的困倦冲走。 来接他的是一辆没放警灯的警车,开车的小伙子浓眉大眼皮肤白净,穿着一身便装从车窗里探出头向他招手:“队长。” 楚行云走到驾驶座车门前,招猫似的勾了勾手指:“我开。” 小伙子下车了小跑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拉紧安全带双手紧紧抓住车顶的扶手。 楚行云调整着座位瞥他一眼,咬着烟嘴儿笑的有几分邪性:“干什么?怕被甩出去?” 杨开泰抓死扶手,耿直道:“上次坐你的车就差点被甩......诶!” 蹿出去的箭似的,警车猛地向前一蹿然后打了个九十度弯漂移似的转过路口,一骑绝尘连尾气都寻不到。 警车像一辆三菱一样在马路上开出的F1赛车的气势,大有直上秋名山勇夺秋名山车神的气概。不到三十分钟就赶到了城西郊区‘山水新城’剪彩现场。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注意,一是因为现场车辆过多,媒体车和现行赶来维持秩序的警车把路堵的水泄不通,二是因为现场秩序颇为混乱。 破越野停在一辆媒体车后面,楚行云神清气爽面不改色的下了车,手里还捏着半根烟,把钥匙扔给了扶着车头一脸蜡黄小产似了的杨开泰。 主席台前拉起了一道黄色警戒线,一干警员挡在警戒线后维持秩序,把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和摄影机挡在警戒线外。 楚行云一露面,原本就骚乱的记者群更骚乱了,因为有个记者认得他,喊了一声‘市局刑侦队的人来了!’一台台摄影机和话筒霎时对准了他。 “请问现在能确定这两名死者的身份吗?” “两具尸体死亡多久了?当时为什么没有调查?” “山水新城的工程会因此被延误吗?” “说句话吧警官,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楚行云处于镁光灯中心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压着眉心不耐道:“真相?真相就是我被你们堵得寸步难行还没看到尸体!” 说话间,他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视线穿过人群从他露面起就盯着他,像两把长着倒刺儿的抓钩一样紧紧扎在他脸上。他一抬眼就看到了视线的主人,贺丞正坐在没有关车门的SUV看着他,叠着长腿,勾着一侧唇角似笑非笑,脸上那副金丝眼镜上冷光湛湛。 楚行云被他盯的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就收回目光。在警员的开道下窜进了黄色警戒线,不料有一位男记者胆大包天,竟然钻了个空子尾随他进入了被封锁的现场,然后直奔贺丞的SUV,竖起话筒对准了贺丞,道:“贺先生,这件事贺家会怎么处理?配合警方查案还是为了政绩和工程不被延误,阻止案情发酵!” 这话问的着实犀利大胆,问出了在场记者的心声。别说被推到风口浪尖怎么回答都将变成大新闻的贺丞,连楚行云也嗅出了其中不怀好意的陷阱。 楚行云猛地一皱眉,拔腿朝SUV走过去,厉声喝道;“哪家的?赶快出去!” 贺丞倒是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和从容,微微压着眸子看着采访自己的记者,镜片后的琥珀色的眸子更冷了。 楚行云几步上前挡在SUV车门前,抬手招来几个警员把记者请出了警戒线以外。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5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你不是在汉江过了年才回来吗?” 脖子根里灌了冷风一样凉飕飕的,楚行云跟被鬼拍了一巴掌似的往前跳了一下。缩着脖子回头一看,只见贺丞不知道什么时候屈尊从车上下来了,正站在他身后。 贺丞倜傥风流的站在那里,一身深蓝色西装,黑色衬衫,体貌轩昂身形修长,双肩宽阔腰身劲瘦,戴着一副优雅的金丝眼镜,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精致利落。和楚行云站在一起比他还高出几公分,美丽与阳刚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中和,形象非常的优雅高贵衣冠禽兽。是个能把方圆十里之内的雌性生物击中心口一招毙命的男狐狸精。楚行云每次看到他都觉得他做生意简直就是浪费人才,他应该在T台上走秀或者脱光了拍成照片供全世界女性和爱好男色的男性意|淫。这样他会发大财的,没准还会干掉乔布斯和马云,雄踞福布斯第一名。 挨的近了,他闻到贺丞身上一缕很冷淡很清凉的男士木香。纵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直男,也忍不住心躁了片刻。心说此人已经不满足止步于狐狸精了,近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贺丞越来越妖孽,身上那股勾魂摄魄的男狐狸精潜质愈发明显,一发不可收拾。 妖孽贺丞摇着他的狐狸尾巴,冷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把楚行云上下扫了一遍,颜色很淡的薄唇轻轻一斜,笑的十分刻薄:“你们警察这么神通广大,半个小时就能从汉江回到银江,给你八十天你是不是就可以环游世界了?” 楚行云没有时间跟他斗嘴皮子,不走心的应付道:“是啊,半个小时别说从汉江到这儿了,从大西洋游回来都没问题。那谁,肖助理,把他带走,这两天别让他在记者面前胡说八道。” 肖树:“楚队长,您说笑了。” 楚行云摆摆手,领着杨开泰从他面前走过,忽然又被贺丞拽住胳膊。 贺丞下手没轻没重,抓着他的胳膊跟箍了个金刚圈似的,楚行云嘬着牙根倒吸一口冷气不耐烦的回头看他:“又怎么了?” “你身上有香水味。” 楚行云懵了一下,然后想起自己这身衣服是昨天晚上参加同学聚会穿的,又一直和杨姝待在一起,或许沾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但他身上不止香味水,还有更多的烟酒味,难为贺丞的狗鼻子这么灵光一层层抽丝剥茧的把他身上的香水味找了出来,但是关这个妖孽什么事儿啊。 为了不引战,楚行云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的。” 说完挣开他的手又往前走,贺丞沉默片刻,然后在他身后冷飕飕的补了一句:“那是女士香水。” 楚行云脚步一顿,然后撒丫子跑了。 发现尸体的大坑外又扯了几道警戒线,此时尸体已经被抬了出来,周围站着警察和法医。埋在地底的腐尸身上干枯腐烂的血肉和结了痂的尸水的腐臭味在清晨的阳光下飘蹿游荡,像是尸骸中还未散净的灵魂。 一个穿着便衣,带着一副黑边镜框眼镜的男人站在尸骨旁看着布满虫蚁的尸体的胸腔,纵使闻了这么多年尸体,他依旧没有习惯人肉腐烂的臭味。这种味道很特别,不同于猫猫狗狗的尸臭,人体腐化的味道更加厚重,更加不容易挥发。凑近了点闻,会产生被一张肮脏的棉被蒙住脸的窒息感。 “所有内脏都被挖出来了吗?” 傅亦问道。 法医回答:“是,腹腔内已经空了。” 傅亦看向另一具尸体:“这具女尸呢?” “一样,内脏全部被挖出来了” 傅亦颔首沉默。 “傅队,内脏找到了” 一个警察抱着一只化了腐的木箱子走到他面前,把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一股更加厚重刺鼻的恶臭窜出来。只见半米长的箱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堆已经看不清原貌的内脏器官,里面也是蛆虫乱窜,尸水黏腻,几个没经验的警员当场捂着胃干呕起来。 傅亦温润儒雅的脸上浮现一丝悲悯,叹了一口气道:“带回去化验。” “等等。” 楚行云出言制止要把箱子合上的警员,小跑过去蹲在木箱旁边。从法医手里接过一只白手套戴在手上,面不改色的用手翻开几乎化成一堆血糊的内脏。 傅亦站在他身边解释道:“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内脏被挖了出来,看样子死亡时间至少有两年,目前无法确认身份。” 楚行云抖掉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的尸虫,脱下白手套扔到地上,站起身看着两具并列躺在地上的干尸:“继续找吧,应该不止一个箱子。”说着指了指木箱:“这里面大部分都是肌肉。” 傅亦皱眉:“你是说,凶手把尸体解剖分离?” 楚行云点点头,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摩擦烟盒,笑了一下道:“还好,没有吃掉,不然就更麻烦了。” 傅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现在就很麻烦,典型的有组织形杀手。” 楚行云伸出胳膊在这片被规划为地基的土地上指了一圈:“我想把这块地翻一翻。” “为什么?” 楚行云看他一眼:“有可能这里不是谋杀现场,只是弃尸现场,这位杀手也有可能是一位有组织的连环杀手。” 傅亦沉吟道:“有可能,但是这次的情况比较特殊,我出发前杨局说......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案子聊了一半,傅亦才想起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报告你帮我写啊傅哥。”说完径直走到坑边,指挥在坑里掘土的警员。 杨开泰等他走了才来到傅亦身边,压低了声音,一本正经的八卦道:“今天早上我去接队长,看到他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走出小区,然后队长把她送上出租车。” 傅亦挑眉:“女人?” “嗯。” 杨开泰一脸严肃的郑重其事道:“我觉得那个女人应该在他家里过夜了。” “你怎么知道?” “她看起来刚洗过澡。” 傅亦高高挑着眉毛,觉得这个新闻可真新鲜。楚行云是他们队里头一号老大难单身汉,他长得好,身材也好,端的是英俊又养眼。背景来历也不小,虽说不少的女同事都喜欢他但是他这人在感情上一向迟钝,非常迟钝,等他反应过来女孩儿在对他示爱,人家早已经嫁为人妇了。迟钝的让人牙痒痒。平日里除了乔师师,连个比较好的女性朋友都没有,这会儿竟然不声不响的往家里带了一个,这着实出人意料。 诶?不对,他不是跟贺丞—— 楚行云再次察觉到自己被人盯着,于是回头看过去。就见傅亦和杨开泰分外默契的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凑到一起聊案子。 “死因是什么呀傅队。” “还不清楚,等鉴定报告出来就知道了。” “哦哦,那我让人把尸体抬走了。” “抬走抬走。” 楚行云:......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6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耳朵忽然有点痒,想必又是贺丞那厮在背后骂他。 这边杨开泰正张罗着把尸体抬上车,忽闻前方又出了不小的动静,听到楚行云说:“撬开它。” 他跑过去一看,果然又挖出了箱子,楚行云用锤子敲掉小小的铁锁,开箱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箱子里躺着的,是一个成了型婴儿的尸骸。婴儿以在母亲子宫中的姿势蜷缩着,浑身干瘪只剩皮骨,一旁放着几颗稍大些的肺叶和心脏,还有拳头大小的一组内脏。 楚行云面沉似水,看着箱子里的尸婴:“男婴,最多六个月,推断应该是从女死者腹中刨除来的。” 。 傅亦不住的摇头叹气:“但是他没有和父母一起被埋葬,而是被装在放有器官的木箱里。” 楚行云:“那就说明,在凶手看来,死者腹内的婴儿只是一个器官。” 作者有话要说:  贺丞:谁是小公主?我是大孔雀! 第4章 少年之血【3】 坐落在银江市市中心金融街望京路中心路口的方舟大厦可以说是银江市的标志性建筑之一。另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则是诺亚时代广场上的珍珠塔。诺亚时代广场和方舟大厦一卵同胞都处于80年代中期银江市市长贺之章之手。因为将银江市从破落的渔村建设成为国内一线滨海花园城市,贺家老爷子的政绩傲然,仕途从此一帆风顺,早年间从中央领导班子隐退二线,是银江市乃至全国遐迩闻名的政客。也银江市当之无愧的开疆拓土的功臣。 贺老爷子有手段,从官场上退出后又无缝衔接进军商界,利用当年的人脉和资源,和合作伙伴一起收购了一家国内较大的酒店集团,摇身一变成为控股的大股东。经过几年摸索和发展,“天鹅城”的品牌从旧体制中脱胎,从此贺家的生日蒸蒸日上,日益红火,到了今天也算是银江市的龙头企业。‘天鹅城酒店集团公司’就坐落在方舟大厦。 前几年贺老爷子功德圆满的从岗位上二度退休,就由家中唯一不涉政的贺丞接替他管理公司。 简单来说,贺丞是个官二代,富二代,银江市叫的响的几位公子哥里,就有他一位。 今天本来是工程开幕的日子,堵在方舟大厦门口的记者们本来是为了‘山水新城’的工程而来,然而现在媒体的着重点完全偏移到挖掘出的两具腐尸身上。记者们并不是多想知道命案的真相,只因这桩案子和山水新城的工程和贺家扯上了关系,多半是为了挖掘新闻点。只要贺丞松口在媒体面前说一句话,哪怕是废话,那么往后几周的新闻爆点就不用愁了。 然而贺丞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在肖助理的开道护送下穿过层层围堵的记者群安全无恙的进入方舟大厦,连根头发丝儿都没乱。 总裁办公室门前,精英干练的女秘书踩着高跟鞋笃笃笃的走到他面前,道:“贺总,旭日钢铁的吴总在会议室等您。” “又不是他一个人剪彩剪到一半出了事儿,找我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总裁室旁边的会议室玻璃门被推开,吴经理笑容可掬的站在门口:“贺总,让我好等啊。” 贺丞双手插在西装口袋里朝他微微一笑,走向会议室之前压低了声音对肖树说:“送两杯咖啡。” 吴老板这趟的来意被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为了工程不被延期而来。现在青菱湖出了命案,工程肯定会被耽搁。但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所以吴老板这趟来的一点都不多余。但是贺丞却不以为然,他不指望着山水新城发大财,他已经有了大财了。山水新城这个项目一开始他就无意参合,旁人求之不得的恩惠落在他身上他只当成鸡肋。丢了就丢了,延期就延期,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有的是人在乎,比如这位吴老板的市委支持者,现任银江市副市长的高书记。 “合同咱们已经签了,本来工程期就很紧张,到期不能完工可怎么办?不光对咱们是一大损失,对上对下都不好。” 吴老板这句‘对上对下’很有意思。贺丞坐在单人黑皮沙发上,翘着腿听完他的话,没什么表示,微微笑了笑,左手习惯性的把玩右手拇指上的指环:“那吴老板的意思是?” 吴老板摆了摆手,略夸张的笑了笑:“不敢不敢,我只是觉得这桩案子继续发酵不是好事,有没有可能把这桩案子沉底,不再追查,把消息封锁,尽快启动工程才是正经事。我可是把身家性命全都压给银行了啊贺总,您家大业大不在乎这仨瓜俩枣,我哪儿能跟您比?我的事还是小事,误了工程才是大事啊”说完着重补了一句:“当然,这也是高书记的意思。” 贺丞从不怕得罪谁,所以说话很是直白不迂回,道:“所以高书记的意思是,案子不查了,尽快动工?” 吴老板只干笑,不搭话。 贺丞瞅他一眼,风平浪静的面部表情上讪讪一笑,摊开手道:“吴老板认为我可以左右警方查案吗?我只是一介商人,没有那么通天的手段。” 吴老板:“......您谦虚了。” 这不是恭维,稍知道一点贺丞背景的,都知道他在‘谦虚’,何止是谦虚,他简直是装孙子,虽然他只是一个铜臭商人,但是他家里有门道啊。光是贺之章的孙子这一个名头就够唬人了,何况他还有一个爸,一个哥。 早听闻这个贺家二少爷极不好说话,是个极其难摸准脾气的主儿。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根本不遵从商人那套生意经,为人处世没有一丁点的油滑,反而处处硌的人下不来台。但是牛逼都是他家里人的,至于他本人,从贺家户口本里摘除去,谁认他? 权富之家的子弟只有一点不占便宜,他们所有的能力和努力都会被‘胎投的好’这四个字抹杀,人人看待他们都是镶着金汤匙出生的巨婴,出身越好的约遭人恨。那贺丞当之无愧极其遭人恨,加上他性格冷情遁世,淡漠的很,难免显得傲慢。其实不然,他只是懒得去疏通那些费神的人际关系,所以干脆一股脑全躲开,谁都不亲近。 他虽然行商,但他不待见同行,因为他很清楚业界内种种摆不上明面的条文规则,而且他眼睛毒,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他深知人情世故。所以他两三眼看穿一个人,就疏远一个人,渐渐的这几年都快把同行得罪光了。 因此他的名声不怎么好,一个圈儿里混的人往往当着面对他客客气气,转头就骂他不是个东西。这小王八蛋要是没有家中父辈挣门面,他算个什么玩意儿! 贺丞故技重施,把吴经理晾在一边,也不给个回复,只等对方待烦了,尴尬了,自己走了,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在吴经理逐渐不耐烦的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时尚套装的女人端着两杯咖啡走进来,矮身把两杯咖啡放在贺丞和吴经理面前。 在她弯下腰放咖啡的时候,一头黑缎似的长发从肩膀上滑落,垂下的发尾轻轻扫过贺丞的手腕。贺丞闻到一缕从她发间飘散出的洗发水的清香味,眉心忽然一皱,镜片上划过一道冷光,抬眸看向正在离开的女人:“等一等。” 女人转身面对他:“贺总。” 贺丞打量了几眼她清秀白皙的面孔:“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您的行政秘书,才来一个星期。” 贺丞好像表现出了对她极大的兴趣,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杨姝。” 贺丞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她的名字,然后又问:“你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不光是杨姝,连肖树都愣了一下,虽然老板他风流不羁花名在外,但是他从没骚扰过女下属吃过窝边草。这个杨姝虽然漂亮,但也没有美到能让老板抛弃原则心生歹念的地步。 杨姝没控制好自己的诧异,低低的“啊?”了一声。 贺丞捏着自己的指环有点不耐烦:“你用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杨姝下意识的侧过头闻了闻自己的头发,确定没闻到什么异味才答道:“这,我也不清楚。” 贺丞笑了一下:“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连自己的洗发水牌子都不知清楚。” 杨姝道:“我昨晚在朋友家里过夜,用的不是自己的洗发水。” 如果杨姝能看一看贺丞,就能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吊了下来,下巴崩的紧紧的,跟挂了千百斤秤砣一样。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7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看来你这位朋友很有钱啊,用的还是VKS海盐概念限量版。” 杨姝不明所以的礼貌笑道:“应该不会吧,他的经济条件很普通。” 贺丞忽然闻了闻刚才被她发尾扫过的手腕,音调更冷了:“相比之下,你的香水就普通多了。” 杨姝面色微微一红,低低道了声是,然后快步退了出去。 贺丞看着被她关上的玻璃门,眼神用力的好像能从门上刮下一层玻璃碴。 肖树虽然从头到尾没参与其中,但能了解老板为何在一瞬之间风云变色。贺丞刚才说的VKS不仅是限量版,还是先行版,因他和VKS亚洲区总裁是朋友,所以对方送他几瓶做礼物,可以说目前国内只有他有,而他只给了一个人,楚行云。 两三个月之前贺丞无意间听楚行云发过牢骚,说他天天熬夜加班,头发跟薅羊毛似的掉,没准儿那天就秃了,才顺手把VKS扔给他一瓶,然而现在这种贺丞和他专属的味道却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出现。 肖助理看了一眼窗外,感觉这天,要变了。 被他凉了好一会儿的吴经理也看出他心情不爽,于是灰头土脸的向他告辞,却出乎意料的在出门前听到他说。 “这桩案子是不再追查下去的好,我会想办法。” 吴老板忙道了声辛苦,然后告辞。 贺丞铁青着脸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电话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来。那边吵得很,可以清楚的听到记者的喧闹声和拍照的声音,楚行云不知道冲谁吼了几句往后退!然后大声道:“怎么了?” 贺丞:“你在干什么?” 楚行云:“收尸!有事吗?没事挂了。” 贺丞:“有事,提醒你一句,你的两头畜生还在我那儿。如果今天晚上十二点之前你不把它们接走,我就把公的阉割,母的绝育。” 楚行云莫名其妙,心说这小王八蛋又发什么疯。而且猫的量词是‘头’吗?不是‘只’吗? 他去请教傅亦,傅亦说:“是‘只’。” 于是楚行云默默地在心里耻笑一声,给他回了一条短信——文盲。 第5章 少年之血【4】 银江市局刑侦支队,乔师师休息不到半天就被夺命连环CALL唤醒回到刑侦队继续过当牛做马没日没夜的苦日子。在信息采集组调资料的时候瞪着两只熊猫眼一脸浓重的煞气,好像电视剧里画上烟熏妆走火入魔的大反派,分分钟就要咆哮山河弄死个把人的节奏。 “乔美人?今天不是休息吗?昨天才跟着楚队出了一趟差回来,这么快就回归工作岗位让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情何以堪。” 乔师师跟个含冤忿恨而死的女鬼似的回头瞪那个说风凉话的男警,黑黢黢的瞳仁晃荡着满满的幽怨,说:“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生理期到了。” 短短一句话充满无穷的威慑,男警察立刻就被生理期的乔美人狠狠的震慑到了,立马凑过去帮她整理乱七八糟的资料。 可怕,生理期的女人本就不好惹,更何况对方还是乔师师。 “师师!” 楚行云的声音穿过长长的楼道传进来,依然中气十足孔武有力,极有穿透力。 乔师师抄起一叠资料在打印机上狠狠摔了一下,用拔高八度的女高音回答:“干嘛!” 楚行云跟她对山歌一样道:“资料,快!” 乔师师抱着资料刚出信息小组办公室,就听闻楚行云又喊:“师师!” 乔师师幽灵似的出现会议室门口,看着坐在长桌首位的楚行云幽幽道:“又怎么了。” 楚行云正埋头翻看两年前的失踪人口案宗,手边摆着的烟灰缸里倒栽葱似的插满还没熄灭的烟头。嘴里还叼着一根,整个人烟熏火燎的仿佛置身仙境,烟雾遮住他半张脸,让他看起来像个正在点肉票的土匪头子,咬着烟头也不抬的说:“泡杯茶,多放点茶叶。” 乔师师很想扑过去掐死他。 幸好杨开泰抢在她暴走之前倒了几杯水,在坐参会人员各一杯。 杨开泰细皮嫩肉眉眼秀气,标准的一张富家少爷脸。但是此少爷谦虚谨慎做事低调,任劳任怨行事稳妥。在一众以楚行云为首的警察油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刑侦队清流般的存在。 他把几张腐尸的照片贴到照片墙上,问坐在会议桌首位的楚行云:“队长,开始吗?” 楚行云扔下手中的案宗,脚一蹬桌腿,屁股下的椅子往后退了一段儿:“开始。” 杨开泰用马克笔在白板墙上写了一行漂亮的行楷——418青菱湖腐尸案。 这是杨开泰的习惯,他进队第一次解说案情时给当时的案子起了个名字,大家伙都没在意,只有傅亦当时稍稍点了一下让他按规矩办事,但是疗效甚微。没过多久就故态故态重实顺手在案卷上“题跋”,竟是改不过来了。身为警队的一根老油条,楚行云虽然刑侦专业,但是犯罪学这种社会实验大于课本知识的学科,这些年他或多或少也懂了一些。不知是哪位名家说过,为一起命案起名或为某个杀手贴上标签并不聪明,因为这种‘框架’会局限调查人员的思维。更重要的是,这是给凶案贴上标签者是急功近利的表现。 但是杨开泰这个人跟‘急功近利’这四个字粘不上边,他很是踏实稳妥。楚行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小子是个业余作家,文字组织能力相当牛逼,在大学期间为外校人员代写论文相当出名,他大一就可以写出本专业和非本专业的各个级别的学术论文,人称‘论文小王子’。 论文小王子一如既往的写下自己的‘标题’,然后对着台下诸位警员道:“4月18号,也就是今天,早上8点13分,青菱湖施工现场发现三具腐尸。一男一女,还有一个胎儿,胎儿是从女尸肚子里刨出来的。由此推断死者很可能是一对夫妻或情侣,目前身份不明。时间太久肉身已毁,死因无法推查,只能等病理切片报告。死者体内的五脏被挖出,基本可以断定是凶手所为。并且作案手法非常残忍,这种情况不排除报复性谋杀,但如果不是报复性谋杀而是‘激情犯罪’的话,凶手的作案手法明显已经经过升级,变得较为成熟。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距离青菱湖只有不到一百米,如果要毁尸灭迹的话把尸体切块扔进湖里会更加干净,水流会将他们汇入银江。但是凶手却选择了埋葬他们,而且方式并不草率,这说明——” 杨开泰分析到关键时刻,语速忽然放慢了些,习惯性的把目光投向楚行云,貌似是在征求他的肯定。 楚行云胳膊支在皮椅扶手撑着额角,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杨开泰换了一口气,面向台下继续说:“说明凶手有悔意,但是手法凶残。在杀死死者后又将女死者腹中胎儿挖出,然后用木箱装殓下葬,比之父母用衣物裹体入土,明显慎重了许多。我怀疑凶手是一名女性,或者是一名年轻的男性。但是按照男死者的骨架来看,并不是一个女人可制服的,而且作案手法残忍,按照概率来讲,男性的概率高于女性。再者,从还没完全腐烂的切下来的内脏切片来看,切割表面凌乱且深浅不一,所以凶手的凶器是一把不称手的利器。因此排除有预谋的报复谋杀,大多是激情犯罪或临时起意,而且他/她力气较小,至少没有成年男性的力量,再者他经验不足,我们现在要找的凶手是男性,比较年轻,或许不擅长与人交往,性格比较孤僻。嗯......暂时就这么多。” 乔师师点了点面前的资料:“经验不足?三羊,你什么意思?” 杨开泰离开白板墙向她走了两步:“楚队认为杀害死者的凶手可能是连环杀手。” 一个穿便衣的男警睁大眼睛看着他:“连环?你刚不是说他经验不足吗?” 杨开泰看向楚行云,想听他怎么说。 楚行云用拇指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着眼不紧不慢道:“你怎么知道,现在咱们发现的尸体,是第一具,还是最后一具?” 说着直起腰拖着椅子往前凑到桌边,接着翻面前的案宗:“三羊,把你们学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杀手的进化过程讲一讲。” 杨开泰:“无动机杀人,消遣杀人,兴奋杀人,最后是连环谋杀。”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8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抬起头扫视在座一圈,手指轻轻的扣了扣桌子:“都听到了吗?一环套一环,刚才三羊分析的很好,这桩案子排除有预谋的报复性谋杀,而且作案手法较高级,所以可以判断为‘激情谋杀’。换个说法,就算现在咱们找的这位爷不是变态连环杀手,但是初次杀人就把尸体解剖内脏挖出来的我还真没见过,凡事都需过程,杀手同样需要过程,他们会一步步的进化。我认为杀人剖尸不是‘进化论’的初始阶段。” 在座各位警员陷入沉思,唯有杨开泰出言道:“我同意楚队的观点” 楚行云拔高音量道:“现在的任务很明确,找银江市近年来的失踪人口,然后——” 话没说完,会议室门忽然被人推开,傅亦握着门把站在门口,脸上的黑框眼镜稍稍掉在了鼻梁上。 “诺亚广场发生命案。” 楚行云目光一沉,起身拿起搭在皮椅上的外套:“三羊跟我走。” 彼时诺亚广场被封锁,两辆警车停在人行道路边,身着黑色防爆服的武警正在维持秩序。挤满了过路的衣着光鲜的上班族和提着菜盘子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以及送学生的家长,放眼过去人头躜动,更有些不明所以的吃瓜群众稀里糊涂的跟着一起围观。 楚行云开车路过被封锁的诺亚广场正门大出口,看了一眼排山倒海的围观群众,直接开车绕到了小道。钻到竹林里疾行了百米,看到广场内腹中被竹林包围的一片人工湖边站了几个警察。 “楚队。” 一名刑警上前迎了他几步,然后跟着他一起往现场走过去。 “什么情况?” “清洁工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死者,目前推测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五个小时。” 远远看到两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蹲在翠柳与湖水之间的草地上,本应赏花弄柳使人心醉神怡的清晨,被一具尸体打破了安详宁和的氛围。 楚行云踩在白露未晞的草坪上走到死者身边,低头一看,却看到一张分外年轻的脸。十六?十七?顶多了十八吧,这位学龄期的少年穿着一身洁白的睡衣,光着脚侧卧在湿漉漉的草地上,面色青白,眼窝发黑,嘴唇微微长着,唇角流下口水污渍,一张周周正正的脸上死气弥漫,本应鲜活年轻的身躯一片僵直。纵然楚行云见惯了死人,他也无法习惯看到这么年轻的,已经死去的生命。 一名上了些岁数的法医对他道:“死因是心脏骤停,身体上没有明显的致命外伤,待会儿做病理切片,看有没有过敏原。”说着拿起一个白色的半个手掌高的空药瓶,叹了口气道:“服用过度的奥氮平,这种药副作用非常大,看样子他是吃了一整瓶。” 楚行云蹲下身子,看着少年那张青面发乌的面孔看了一会儿,问道:“您认为他是服药自杀?” 老法医笑了笑,拿着药瓶的右手略有些摇晃不稳的把证物放到证物袋,说:“这就是你的工作了,现场太干净,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待会儿再刨开看看......诶,对了,来见见你以后的新同事,小碗儿,叫人啊。” 楚行云正放眼在草地上四处寻摸,冷不丁面前伸过来一只带着白手套的手。一个带着眼镜的短发鹅蛋脸,细白皮肤的女孩儿笑嘻嘻的看着他:“你好,楚队长,我是张老师的学生,我叫苏婉,他们都叫我小碗,您可以叫我小碗。” 楚行云瞟了一眼她带着白手套的手,又看了看她圆乎乎白嫩嫩的脸蛋儿,嗯了一声,又别开脸四下寻摸。 一早上碰到两起案子,老搭档张老又要退休,接班儿的又是这么年轻的小女孩儿,他当真没有心情欢迎并且调戏新同事。 苏婉被他冷了面子也不在意,缩回了手继续说:“楚队长,我早就知道你了,你在我们京大可有名了。你是10级,我是16级,你还算是我学长呢,那我以后就叫你学长了啊,学长。” 楚行云:“诶,做事吧。” 目击者是一位长了年纪的老太太,比张老还老些,自从见了死人就走不动道。坐在小道边儿天啊地的呼喊,说她这把年纪见了死人不吉利,自己个儿也活不长了。 杨开泰问她话,她只顾着求神拜菩萨,十句里面答一句就算老人家法外开恩了。 杨开泰万般无奈的离了老人,对楚行云摇了摇头。 楚行云站起身,抹掉手上的露水,转头看着清晨泛着白烟的湖面,两只手松松垮垮的揣在裤子口袋。不从正面看,就是个流氓,绕到正面看他的脸才给他的整体形象加分。是一位英俊养眼又精神的人民警察。 他抬手招来两个警察:“把老人家送到医院检查检查。” 号称正在被阎王爷追赶的老太太被警察护送去往医院,正在和阎王爷讨价还价的一干刑警还在现场搜集证据。 楚行云坐在离死者身后不足五米的一张长椅上,死者生前或许就坐过。他把双臂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抵在下巴和嘴唇上,满目沉静的看着不太远处倒在地上的少年,在脑海中试图想象他的活着时的样子。 四周的噪杂声逐渐消失,天色也慢慢的暗了下来,天上没有星月,夜幕浓黑。只有路边的路灯撒着氤氲的光芒,天地一片寂静,竹林小路忽然传来细微的声音,因为那人没有穿鞋,所以几乎无声无息—— 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少年慢慢的走到长椅前,在他身边坐下了。楚行云试图去看清他尚鲜活着的面容,却发现柳条的垂影遮住了他脸,像是被蒙上了一张黑色的面罩。少年僵直的坐在长椅上望着望着墨汁般的湖。身体逐渐被夜晚的露水打湿,他的影子像是被黑白无常放出的亡魂。或许一阵风吹来了,就能把他吹散了。忽然,他有了动作,他拿出一个药瓶,把药瓶里的药片都倒进了嘴里。很快,胸口被石块堵塞的窒息感让他痛苦的站起身,他捂着胸口步履艰难的离开长椅,与魔鬼争夺自己的生命。他往前走去,一步,两步,三步......然后他倒下了,他逐渐停止呼吸。身体上散去余温,像一个死在路边的猫猫狗狗一样失去了灵魂,变成一具僵死的躯壳。 “水瓶呢?” 杨开泰愣了一下,反问:“水瓶?” 楚行云道:“他吃了这么多药,不可能不喝水。” 杨开泰四顾了一圈,没有看到水瓶,一错眼看到了木椅旁的垃圾桶,于是在垃圾桶里翻找,向苏婉借了白手套拿出三个矿泉水瓶子。 “楚队,只有这几个。” “带回去检验。” 杨开泰依言把水瓶装起来才问:“我不明白,就算这里面有死者喝过的,对案情有帮助吗?” 楚行云反问:“如果没有他喝过的呢?” 杨开泰略一思索,双眼一亮,看着他说:“那就说明死者没有喝水?或者说,死者喝的水......不是自己的!” 说完又皱了皱眉:“反向推测,如果有他喝过的水瓶呢?” 楚行云又走到死去的少年身边,蹲下身看着他双眼青乌,面容惨白的死相,在他眼角看到一点已经干涸的水渍,似乎能看到他生前的挣扎。这双青乌的双眼忽而睁开,露出一双夜一样黢黑的瞳孔,对他说:救我。 “一个一心寻死的人,药瓶随手扔掉,却把水瓶扔到垃圾桶,讲的通吗?无论现场找不找得到他喝过的水瓶,都佐证了一个问题。” 楚行口吻光平静又笃定的说:“这不是自杀。” 坐在木椅上的少年望着沉静的湖面焦灼的在等待什么人,但是他等来的却是死神。一个隐藏于黑暗的魔鬼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身后,搬起他的下巴把一整瓶致命的毒|药灌进他的喉咙,打开水瓶喂他喝水逼他吞咽。少年拼命的挣扎,药瓶在反抗中落在草地上,但他依旧被灌下毒|药,他想逃,他慌不择路的走向湖面,却倒在了草地上。魔鬼隐藏在黑夜中目睹他的死亡过程,然后携带着他的灵魂离开这一无人之地,顺手把水瓶扔进了垃圾桶。 第6章 少年之血【5】 湖滨道一所高档住宅区,楚行云把车停在花圃栅栏旁,甩上车门走了十几米才发现杨开泰没有跟上来。 杨开泰垂着手臂静静的站在绿荫下,仰着头平静的从东方的天空望到西方,眼中没有功利,身上缺少尘嚣,像是从艺术学院象牙塔中外出采风的大男孩儿。 “怎么了你?” 楚行云问。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9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杨开泰把目光收回来,向他走过去:“这儿的摄像头很多。” 楚行云随意的往道路两旁看了看,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有钱人普遍比一般人更怕死。” 楚行云走路的时候姿势有些‘飘’,肩膀总是随着步子轻轻晃动,往往是右脚脚尖还未踩实了,左脚已经迈出去了,因此总给人轻佻浮躁不太稳重的感觉。此人的‘形’和‘容’和他当年在京州大学被列为风云人物时没有丝毫出入。无论他毕业多久,见识了多少鲜血和现实,他还是刚从学校时毕业的风云学长模样,社会这个大染缸没有改变他丝毫,这点倒是难能可贵。 “队长,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工作,有时候像个报丧人。” 杨开泰脸上有些低沉,闷闷的问。 楚行云看他一眼,佯装出一脸惊恐:“别胡说,公职人员不允许搞副业,你想被双开吗三羊同志。” 杨开泰皱起眉毛,低沉埋怨道:“队长。” 楚行云哈哈一笑,不再逗他,道:“你说的没错,登门拜访死者家属也是我最不愿意干的事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见到那么多张悲伤的脸,难免会怀疑自己的价值,你跟我这么久,两年?三年了吧,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说着,楚行云抬手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要抱抱吗小宝贝?” 杨开泰叹了一口气,快步往前走了:“你总是这样,说不了两句正经话。” 楚行云用手拢着火苗点了一根烟,跟在他身后笑道:“谁让你是咱们队里最好逗的一个。” 花艺铁门前,楚行云按响了墙上的门铃,顷刻后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从墙上的话筒里出传出来。 楚行云拿出警官证对着猫眼:“警察。” “稍等。” 在等待男主人开门的时候,杨开泰问他:“他们还没发现孩子不见了吗?” 楚行云意味不明的耸了耸肩,眼睛一直看着穿过院子走来的男人身上。 “有事吗警察先生?” 男主人隔着铁门问道。 “程勋住在这里吗?” “是我儿子,怎么了?” 楚行云稍稍提了口气,然后吐了出去:“很抱歉程先生,今天早上在诺亚广场湖边发现了您儿子的尸体。” 程勋的母亲比起程勋的父亲来要显得不那么年轻,如今的很多夫妻中妻子都保养的很好看起来比丈夫要年轻,尤其是有钱人,但是程勋的母亲却看起来比实际年纪要苍老。当两位警察登门时她正站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丈夫告诉她警察的来意,这位未老先衰的母亲手脚一软,倒了下去。被丈夫搀起从厨房里走出来,楚行云才看到她隆起来的腹部。 “我的天哪。” 楚行云听到她这么说,然后她被丈夫扶到沙发上坐下,捂着脸一直流泪。 楚行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这对夫妻有些奇怪,从他们进门儿到现在,他们好像沉浸在悲伤之中,并没有多少震惊 。比如现在,两夫妻只顾着流泪,还没来得及询问事情的原委。 不过他们之间的感情应该很好,丈夫一直把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不停的安慰她。 杨开泰把案情简单陈述一遍,然后问道:“他为什么会在凌晨出现在诺亚广场?” 情绪相比妻子而言平静一些的父亲答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昨天一直在家,睡觉之前我还去他的房间看过他,他怎么会在半夜忽然跑出去呢!” “您是说,他半夜忽然跑出去,那么他离开家的时候您是知情的是吗?” 程父忽然之间比刚才更悲伤了,用手捂着脸哽咽道:“昨天晚上两点多的时候,我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这个小区里流浪猫很多,我以为是流浪猫,就没在意。现在你们告诉我他在凌晨……死在湖边,我……我真后悔当时没有出去看看!” 程勋的母亲抱住丈夫的肩膀,泪水把她蜡黄的脸晕染的不成样子,哭泣着说:“我们都不想啊,我们都不想。” 楚行云向他们询问程勋近期的情绪状态,以此判断他是否有轻生的意愿。 本以为这对夫妻听到自己的儿子的死亡现场像极了自杀会很惊讶,但是他们依旧除了悲伤外,什么情绪都表达不出来。就像是被硬拉上舞台的表演的演员,尚未学会如果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而显得呆板,僵硬。 他们对视了许久,像是再从彼此的眼神中寻求安慰。程先生始终以保护着的姿态把妻子揽在怀里,同时也在护着她的肚子,他的这一行为语言也一直被楚行云所注意。 “有,你们说的情况,他的确有。” 程先生叙说着儿子生前的往事,这位严肃的父亲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大概是一年前了吧,小勋他生了一场病,病好了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情绪经常失控,总是在夜里大喊大叫,疑神疑鬼,惶惶不安,白天也不敢出门,连学都不上了。我们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他精神出了问题,是什么躁郁症前兆,从那以后,他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魂儿被吸走了一样。我和她妈妈和他沟通,他也不理会。还有几次,他,他用头撞墙,把脸埋在枕头里,甚至还划过自己的手腕。” 程先生说到儿子的自残行为,蓦然把头深深的底下,语调哽咽的不成样子。 楚行云听完他的话没什么表示,目光往四周看了一圈,回到程太太身上忽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程太太几个月的身孕了?” 程太太答道:“快五个月了。” 楚行云点点头,问:“我可以到程勋的房间看看吗?” 程父要起身为他引路,被楚行云制止:“不用,告诉我哪个房间,您留下配合我的人做口述。” “上楼右手边第一间。” 楚行云独自登上二楼,推开死去少年的房间的门。 对于一个青春期的男孩儿来说,这个房间太过干净和单调,放眼看去全都是素净的白色,还有很浓的西药味。除了写字台上几张相片,没有多余的装饰物。 靠着窗的单人床上被子有些凌乱,床下摆着拖鞋,看的出主人出门匆忙,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楚行云把注意力放到床头柜上的几瓶药上,发现全都是助于睡眠的药物,从药瓶剩余的量来看,已经服用了大半,看来这间卧室的主人长期失眠。 “有问题吗警察先生?” 楚行云回头一看,程先生拦拥着妻子和杨开泰站在门口。 “没事。” 楚行云不着痕迹的瞪了一眼杨开泰,杨开泰一脸无奈的对他摇摇头。 程夫人看到他手里拿着的药瓶,一时悲从中来,转眼间泪水又哗哗流下:“小勋他精神衰弱,从一年前开始就不得不依靠药物入睡。后来,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越来越不像他自己,我们送他去看心理医生,他也不配合,只把自己一天到晚的锁在房间里,患上了很严重的躁郁症,有的时候很消沉,有的时候很狂躁。他的房间,已经被他砸了很多次,可怜的孩子,他为什么要受这种苦啊。” “他的手机呢?”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0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程太太又沉默了片刻,这种诡异的平静总是在她身上时不时出现:“他很早就不用手机了,自从他变的封闭以后,任何声响都会让他变得不安焦躁,包括手机铃声。” 楚行云索性把他们请进来,看了一眼手里的药瓶,问道:“他平常吃的药只有这几种吗?” 程夫人道:“还有几种医生开的处方药,我给他放着,像奥氮平这种药,我们不敢让他自己存放,就怕出现现在的情况。” 楚行云:“您认为程勋是自杀吗?” 程夫人依靠在丈夫身上似乎随时会倒下,望了一眼杨开泰说:“这位小同志说了,小勋吃了很多奥氮平,不是自杀,又是怎样呢?” 楚行云嘬着牙根去瞪杨开泰,杨开泰别开脸看天花板。 “您把药放在那里?” 程夫人在丈夫的陪同下带着楚行云去往主卧,房间里只剩下杨开泰一个人。 杨开泰争分夺妙的把房间审视一遍,然而真如程勋的母亲所说,砸了无数遍,又恢复无数遍,一点原主人映射都没有了。 房间表面上可以反映主人人格的东西实在太少,杨开泰拉开几只抽屉和衣柜,同样一无所获。他把衣柜门关上错眼看到写字台的抽屉上坠着一把钥匙,整个房间里只有那只抽屉上坠着钥匙,他走过去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试着扭动钥匙,咔嚓一声果然打开了,抽出抽屉,里面整齐的摆放着两本读物,侧面竖着一张没有装裱镜框的相片。 杨开泰拿起相片,见上面是四个男孩儿的合照,其中一人就是已经死去的程勋。这张相片至少是俩仨年前的了,男孩儿长得这么快,骨骼和体型都可以看出变化。当时的程勋或许只有十五六岁,被一个体型壮实黑皮肤的高个子男生搂着脖子,林间,四个大男孩冲着镜头笑的一脸灿烂又傻气。 杨开泰用手机拍了一张备份,然后把相片放回原位,忽然低头下去,盯着那几本读物,看到最上面的的杂志里露出一条窄窄的的纸边。 几分钟后,楚行云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扣了扣房门:“有收获吗福尔摩斯小朋友。” 杨开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目光闪烁不定,递给他一张淡黄色的纸张,说:“队长,你关于程勋是被谋杀的分析,好像出错了。” 楚行云扫他一眼,接过他递过来的纸,粗略看了几眼,脸色也变了,眼中幽暗不定。看着这张貌似‘书信’的淡黄色的纸,语气低沉的分不清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遗书?” 上面写着——我的双脚陷在地狱中,我不知道该向谁求饶,向谁求救,生命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自从我的心变得不再善良开始,我就不再自由。我就像是被锁住脚腕的飞鸟,是镣铐教会我挣扎和忏悔,我宁愿住进笼子里去,起码我会得到宽恕,但是我依旧被流放,受尽伤害。对不起,爸爸妈妈,如果你们了解我,就会发现我是个混蛋,我让你们失望了,我还要对我伤害过的所有人道歉,所有人,对不起。我站在地狱仰望天堂,期盼着有朝一日得到解脱。 明明‘遗书’就在眼前,杨开泰还是忍不住问:“楚队,是自杀?” 是自杀? 楚行云把这封遗书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在脑海里回想案发现场,其中千丝万缕又毫无头绪的信息让他也很混乱,但是他没有怀疑自己的推测。把遗书交给杨开泰,用力掐了掐眉心:“带回去做笔迹鉴定。” 程先生说给他们夫妻一点时间准备再去警局认尸,楚行云和杨开泰出了别墅大门,楚行云站在大门前回头看了一眼面前这栋漂亮的洋房别墅。 “队长,咱们的方向错了吗?” 杨开泰对手中这封‘遗书’耿耿于怀。 楚行云急需什么东西提神,但是他现在没时间停下来抽根烟,马不停蹄的走向停车的地方,双手揣在裤子口袋,步伐依旧漂浮没有正形。 “通往真相的道路四通八达,但只有一条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死胡同,现在咱们走进第一个死胡同了三羊同志,不过啊,不要这么轻易的下结论,如果——” 话没一半,楚行云忽然刹住步子,面色猛然一沉,像是一瞬之间被阴云笼罩,转头看着他问:“第一句是什么?” 杨开泰不敢怠慢,连忙照本宣科:“我的双脚陷在地狱中,我不知道该向谁求饶,向谁求救,生命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停。” 楚行云怔在原地,像是被一根冰锥刺天灵穴,一股冰凉彻骨的凉意顺着他的脖颈爬向脊背。 他记得,那封恶作剧的邮件里有这样一句话——我站在地狱中向您求救。 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在地狱之中向您求救,楚警官,请您救救我! 黑夜之中,一双因为长期失眠而泛着青乌的双眼忽然乍起锋芒,苍白的面皮让他的脸散发着浓重的死气,但他黑黢黢的瞳仁却依然有神,像两口深井一样沉淀着许多葬入尘土的凶意,和杀机,他说:救我。 第7章 少年之血【6】 如果想要幽灵造访,无需变成一座城,穿过特定的某处,脑海中盘踞走廊——艾米丽·狄金森。 对于两位警察的去而复返,程先生显得有些愤怒和烦躁。 “警察先生,等我们准备好了自然会去警局,你们不用——” “程勋的电脑呢?” 楚行云擅自推门闯了进去,上楼直奔程勋的房间。 杨开泰歉意的向程先生点了点头紧随着他的脚步也登上二楼。 杨开泰记得程勋的衣橱下的抽屉里放着一台笔记本,本以为是他不用的旧物,因此没有在意。到了程勋的房间叫住了乱翻的楚行云,打开抽屉把笔记本拿了出来。 “楚警官,你们在干什么?!” 程先生对两位警察搞乱儿子的房间非常的愤怒。 楚行云简明扼要道:“你的儿子之前或许联系过我,这台电脑我们要拿回队里,请你配合警方调查。” 程先生一愣:“他联系过你?什么时候?怎么可能?” “你确定他没有手机吗?” 楚行云但凡严肃认真起来,眼神极其的有威慑力,除非能在气势上压过他,不然只能被他压制。 程先生的面色稍有缓和,道:“没有,他没有手机,你们拿的那台电脑也是他很久之前就不用的。” “这一点我们会验证,你们尽快到警局做口述,告辞。” 两人把电脑搬上车,返回警局的路上,杨开泰感觉浑身的毛孔一直处于炸开的状态,意想不到的同时内心隐隐感到一股令他毛骨悚然的恐惧。 “楚队,你是说程勋就是给你发邮件的人?” 楚行云跟在一辆贴着‘实习’标的东风后面按喇叭,语气听起来很镇定:“这个人昨天给我发邮件,今天程勋就死了,而且他们的语气很像,你觉得是巧合吗?”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1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杨开泰如实道:“我不知道。” 楚行云一路风风火火的赶回警局,先在一楼推开尸检室的门:“剖开了吗?” 苏婉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和手套站在解剖台前,手持着沾满血液的手术刀,台上躺着胸口被割开的少年,小学妹抬头看他:“在剖呢,有交代吗学长?” “检查他身上的外伤,骨骼损伤情况,把他的死亡时间误差给我降到最小。” 楚行云把门关上,一手夹着笔记本,一手按着楼梯扶手踩在台阶上往上窜,到了三楼险些和忽然出现在楼梯口的乔师师撞到一起。 “你吓死我了。” 乔师师捂着心口急刹住车,略显做作的喘了两口气,看着他手里的电脑问:“谁的?” 楚行云把电脑递给她:“查那三封邮件是不是从这台电脑上发出来的,十分钟够不够?” 楚行云雷厉风云发号施令惯了,一向没什么耐心解释什么,好在在他手下做事的人都习惯了。 乔师师往墙上一靠,就地打开了笔记本,一瘪嘴儿:“五分钟” 楚行云大步流星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大老远就看到傅亦和杨开泰站在他办公室门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俩人见到他走来,不约而同的住了口。 楚行云走过去推开办公室的门:“站在这儿干嘛?那两具腐尸的身份查出来没有?” 傅亦道:“还没有,DNA配比需要时间,现在又遇到了点麻烦。” 楚行云扭头看他:“怎么了?” 傅亦和杨开泰对视一眼,然后说:“这个案子,杨局不让查了。” 楚行云顿了片刻:“为什么不让查?” “上面压着。” “谁?” 傅亦着重的看了眼他的脸色,叹了口气道:“贺丞。” 楚行云:“这小王八蛋!” 傅亦接着说:“咱们留在施工现场的人也被贺丞的人劝回来了。” “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干干净净。” 傅亦说完,皱了皱眉,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神色,看着他问:“行云,贺丞是在跟你怄气吗?还是你又惹他生气了?” 楚行云:“我他妈半个月没见他,才回来不到半天跟他说了不到十句话,我怎么招惹他了?”说着狠狠一摆手:“这位爷发起疯来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早上还给我打电话说要把我的猫阉掉,谁知道他又在生什么气,比生理期的乔师师还阴晴不定,回去我跟他说。”说完一指杨开泰:“你去,做你爹的思想工作。” 杨开泰老老实实的上楼去往局长办公室,楚行云又把分析部的人叫来开会,立了另一桩案,因为杨开泰不在,所以这桩扑朔迷离的命案没有名字。夜深人静时目击者虽然难找,但是监控不会罢工。其实从监控录像中排查是最吃力最不聪明的方法,一来范围太广工作量大,二来人眼搜索,目标容易被遗漏。那些公用私用,路口的商家的摄像头加起来成百上千,程勋住的地方离诺亚广场不近,五六公里的路程,很难确保目标自始至终在摄像头监控范围内。 通过一整个白天的排查,技术队小组才理清了程勋的行动路线。他从家里出来后,小区的摄像头拍到他一路疾走出了小区,身上除了一套睡衣什么都没有,他并没有和任何人会面,而是走过一个路口后搭乘一辆出租车。为了找到他在哪里下出租车,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在诺亚广场附近的公交车站台看到程勋,他下了出租车后穿过马路走向诺亚广场,走入广场中心腹地,摄像头也追踪不到的地方。 苏婉把尸检报告交到楚行云手上,道:“死者死亡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三点四十分之间,身上没有新鲜的外伤,不过他的头部受到过创伤,额骨略有凹陷。” 楚行云翻看一叠尸体身上各个部位的照片“他死前喝过水吗?” “有,死者胃里还有未分解的水分,我把杨警官带回来的三个水瓶都做了鉴定,其中有一个沾有死者的DNA。” 楚行云抬头看她:“可以了,你下班吧。” 苏婉走后,乔师师抱着电脑走了进来:“头儿,你给我的电脑IP和发邮件的地址不一致。不过我仔细查了查三封邮件的发送地址,其中第二封是通过手机终端发送,手机号码已经找到了,现在发给你。” 楚行云扶着额头闭了一会儿眼,感觉到案情越来越朝着错综复杂发展。其中盘根错节漏章断续,好像被一张大网蒙住,到处都是漏洞,到处都是断篇序章的线索,明明是由一条线织成的大网,却让人不知该从何下手。 “明天再给我,今天时间太晚了,都下班。” 虽然不知道贺承哪根筋搭错了发什么疯,楚行云还是赶在午夜十二点之前开着自己那辆破东风到了贺丞住的小区。 这个小区很符合贺丞钻石王老五,富二代官二代TO BE No.1的身份,从小区门脸儿就能嗅出里头骄奢无度纸醉金迷的气味。虽然他开的这俩车和这里格格不入,但是保安还是给他放了行,因为他这张脸早在这个小区保安队伍里混熟了。 到了17楼07室门前,他先按了两声铃声,没人来开门,于是拿出常备在自己手里的门卡打算开门,不料此时门忽然开了,他一抬头看到开门的人,顿时愣住了。 杨姝也很诧异,站在门口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她怀里的胖狸花猫倒是认主,冲着楚行云喵喵叫。 “行云?天呐,你怎么在这儿?” 楚行云着重的看了一眼门牌号,又把目光移到杨姝身上,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心里咂摸不出什么滋味儿,反问:“你呢,你又怎么会在这儿?” 完了。 在贺丞家里看到杨姝,楚行云很是崩溃,顿时感受到悲哀莫过于心死的悲凉。贺丞的两\性关系和同性关系同样混乱,花名在外且男女通吃。想必杨姝也成了贺丞的十里桃花林中的一朵,他的梦中情人啊,就这样被贺丞这只妖孽勾引进了盘丝洞。 怀里的胖猫一直往楚行云那边使劲儿,杨姝险些抱不住,一边哄着狸花猫一边解释道:“这是我——” “楚警官。” 又一位美女出现在门口,站在杨姝身边,对楚行云笑道:“你回来了。”说着把杨姝介绍给他:“这位是贺总的行政秘书,新来的。” 贺丞有很多秘书,无一例外全是美女,这位何云舒小姐是其中的佼佼者,长了一副顶级优质的面孔,样貌身材极其的出类拔萃。并不是贺丞骄奢淫逸养一座御花园供自己观赏,而是优质的皮囊在任何谈判中都具有不可忽视的杀伤力。 何美人身为贺丞的生活助理,主要工作是陪他出席各个宴席酒会,练了一身艳压群芳口吐莲花且千杯不醉的好本领,从内到外都给足了老板面子。所以得到贺丞的重用,时常帮他照顾楚行云丢给他的两只猫,所以何美人还身兼猫保姆重任,但凡楚行云公务出差把两只肥猫丢给贺丞,贺丞就差何云舒来照料。 楚行云和杨姝对视一眼,感觉自己烧成灰的少男之心又有了死灰复燃之势。 杨姝理顺了这里头的人物关系,对楚行云笑道:“原来你就是贺总的朋友啊。” 楚行云顿时对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羞愧,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把狸花猫从她怀里接过来进屋了。 贺丞的家上下两层打通成复式楼,带有室内游泳池,为了迎合他装逼的气质装了好几面银镜,走进去跟逛行宫似的。 何云舒解释道:“小满生病了,两三天不好好吃东西,先生让我和杨姝带它去宠物医院看了看,怎么?你们认识?”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2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杨姝看一眼楚行云,笑道:“我们是大学同学。” 楚行云在喜欢的女孩面前一向有点怂,和她们聊了两句就坐在铺着白天鹅绒地毯的猫窝边看自己的猫。他有两只猫,大满和小满。大满是母的狸花猫,小满是公的狮子猫,大满肥美圆润像个球,认主,很黏他,比如现在盘在他的脚边不停的用尾巴扫他的脚踝。小满浑身雪白很是高冷傲慢,是个典型的猫中贵族的模样,躺在昂贵的白天鹅地毯上,懒洋洋的斜了他一眼,算是恩准了他前来请安。 楚行云觉得这只高冷的狮子猫被贺丞养刁了,并且越来越像他,越来越不讨人喜欢。 小满不鸟他,他也不理它,抓了一把进口猫粮喂大满。狮子猫才晃晃悠悠的走到他身边卧下,想从他手里讨食吃。楚行云看到它就想到贺丞,想到贺丞就生气,于是一把把小满推远,小满恼了,掉头来咬他的手腕,两只爪子把他的手抱住,狗啃骨头似的在他的手上来回咬。楚行云被它咬了好几年也没被咬伤过,任虚张声势那厮去咬,淡定的喂大满吃东西。 这个狮子猫对谁都很冷,连个眼神都懒得给,杨姝猛一看到它这幅凶相,被小吓了一跳,在楚行云旁边坐下,看着它说:“没事吧。” 楚行云也看了一眼狮子猫龇牙咧嘴的凶相,也不知说谁:“没事,折腾去吧,折腾够了就不折腾了。” 说罢不自觉的停止了脊背,挪动屁股离杨姝远了点。 杨姝对他和贺丞之间的关系很好奇,于是看着他的脸斟酌的问道:“你和贺总是朋友吗?” 很容易回答的一句话,却把楚行云问住了,也是,他跟贺丞算是怎么回事儿?朋友?发小?还是兄弟?恐怕任何一种人物关系都无法诠释他们之间的一摊烂账,仔细琢磨一下,头都大了。 第8章 少年之血【7】 杨姝对他和贺丞之间的关系很好奇,于是看着他的脸斟酌的问道:“你和贺先生是朋友吗?” 很容易回答的一句话,却把楚行云问住了,也是,他跟贺丞算是怎么回事儿?朋友?发小?还是兄弟?恐怕任何一种人物关系都无法诠释他们之间的一摊烂账,仔细琢磨一下,头都大了。 楚行云想了一阵子,然后抬起头看着落地窗外银江市的夜色,欲言又止道:“我跟他有点乱,我阿姨是他小时候的家庭教师。我很小就离开家和阿姨生活,这你是知道的,就跟着阿姨住在贺家,住了好几年,从小就跟他认识。” 楚行云说的乱,杨姝并没有感觉到,从楚行云叙述的来看,他和贺丞的关系很简单,怎么就乱了?但是楚行云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有些低迷,貌似是不愿意说的太多。她也就不好再追问,笑着开玩笑道:“那你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贺先生还帮你照顾猫呢。” 楚行云脸上多云转晴,挑起一边唇角笑道:“以前的确很好,现在不好说,这几年他的脾气越来越怪,我都快琢磨不透了。” 杨姝看着他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的侧脸。发现楚行云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总是有些僵硬,话也很少,但他说起贺丞的时候就会很放松,话也变的很多。 “看得出来吗?” 楚行云忽然扭脸看她,一脸兴味的问。 杨姝懵了一下,说:“什么?” 楚行云用手比了数字:“我长他四岁。” 杨姝又懵了一下:“贺总才二十四啊?” 楚行云对于自己比贺丞年长这件事,从小就有着莫名的自豪感。或许是七八岁的小贺丞跟在他屁股后头上山下海,捉鸟摸鱼,哥啊哥的喊他,所导致的吧。所以每当他被贺丞气的牙疼的时候总会自己安慰自己,算了,我还是他哥呢,跟一孩子计较什么?原谅他原谅他。 所以他不但习惯于带&原谅帽&,还会觉得自己是在包容弟弟,从而感到自己心胸倍儿宽广,倍儿有做人家哥哥的风度,每次都能把自己给折服了。 楚行云哈哈笑:“丫整天绷着个脸,二十四看着跟四十二似的、” 楚行云还是头一次在她面前笑得这么放肆,杨姝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才笑说:“也不是,你们看起来都很年轻。只是你太不显年纪,毕业这么久,咱们班同学聚会的时候就你还和刚毕业的时候一模一样。” 楚行云原本在取笑贺丞,没成想被杨姝夸了两句,顿时很不好意思,收了张牙舞爪的笑脸,垂下头干咳了一声。然后艰难的挤出一句很拗口的赞美:“你比上学那时候,更漂亮。” 杨姝摸了摸自己的脸,笑得很开心:“真的吗?” “嗯。” 坐在一旁沙发上的何云舒终于不再‘非礼勿视’,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心说楚行云的甜言蜜语和撩妹手段是她见识过的男人里面最差劲的一个。难为杨姝还真吃他这套,两个人还跟坐在大学校园草坪上谈恋爱的大学生一样,了了一两句话就能把对方哄开心了。 何云舒放下手里的杂志离开起居室往门口走去,片刻后和贺丞一起回来了。 贺丞结束一天的忙碌,才进门就听到起居室里有人在笑,扯着西装领带走近一看,面色顿冷,手指勾着领结猛然用错了力道,领带紧紧箍在了脖子上。 楚行云总是对他的眼神很敏感,当即就察觉到身后有一阵阴风扫了过来。回头一看,就见贺丞衣冠楚楚的站在他身后,浑身上下精致又笔挺,甚至连发型都纹丝不乱,跟刚从造型室出来的上台走秀的男模一样。无论贺丞的形象多么的一丝不苟具有精英风范,楚行云始终觉得他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上刻着两行大字——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呦,老板晚上好。” 楚行云笑呵呵的说,然后指着抱着他手腕磨牙的狮子猫说:“你又给这厮剪毛了?都快成秃瓢了。” 贺丞瞟了一眼杨姝,手指用力往下一拽,把领带从脖子上抽下来,硬邦邦冷冰冰道:“掉毛。” 杨姝拢着裙边站起身,对贺丞笑说:“贺总回来了。” 贺丞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地上逗猫的楚行云,似笑非笑道:“是不是,不太是时候。” 杨姝:“啊?” 楚行云抱着大满站起来,一脸纳闷的看着贺丞:“怎么了你,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等您把那口怪气儿撒干净了我再进来?” 他作势要走,被贺丞拽住胳膊。贺丞下手一向没轻重,楚行云的胳膊被他一捏,立马使不上力,大满喵呜一声从他怀里跳到地上。 贺丞侧头对他说:“你去哪儿,把杨小姐一个人留下,合适吗?” 楚行云胳膊反向一拧挣开他的手,拧着眉莫名其妙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杨姝又怎么着你了?” 贺丞脸色一冷:“你心里清楚。” 楚行云抱着胳膊笑:“不好意思,我还真不清楚。” 贺丞气焰更高,冷笑道:“是吗?我倒是很清楚。” 楚行云:“那你就把话说清楚,让我也清楚清楚。” 贺丞:“你的事儿你不清楚吗?我再清楚也没有你清楚。” 楚行云:“我可是清清楚楚,不像你,一向不清不楚,既然你那么清楚,那就讲明吧,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说罢,楚行云往沙发上一坐,翘着腿冲他抬了抬下巴:“说说吧,今天这顿脾气冲谁发的,让我好弄个清楚。” 两个男人吵了起来,两个女人只能保持沉默。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3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贺丞方才那刺猬一样的锋芒毕露,此时随着沉默而渐渐的偃旗息鼓了,他看着楚行云,脸上的冷傲渐渐褪去,神情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无可奈何和一丝委屈来。 他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胸膛里发出一声很沉闷的哼笑:“就算我说清楚了,你也不懂。” 楚行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竟然从贺丞脸上看到一种,一种,一种叫做‘黯然神伤’的东西。 他顿时觉得自己罪过大了,怎么能当着两个外人的面和贺丞吵起来让他下不来台。他的操蛋脾气只能顺毛摸,能随便呼噜瓢儿的是大满。 楚行云有心哄他,站起身凑到他面前嘿嘿笑道:“有话好好说嘛,你不说清楚,我想懂也懂不了啊,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什么事儿是不能坐下好好聊的?正好我有事儿想跟你聊聊” 贺丞变脸极快,转脸就恢复一脸冷傲,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比起那只不知好歹的狮子猫有过之无不及,他说:“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别说了,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楚行云:“你故意的是不是?” 贺丞笑:“楚队长又不把话说清楚了,我怎么听不懂。” 何云舒觉得这俩人得吵到明年,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尽早脱身为妙,于是找了个缝隙插话道:“先生,时间太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楚行云说:“我送你们。” 何云舒跟在贺丞身边这么久,十分懂得看贺丞的脸色,见他听闻楚行云要送他们时有明显的不悦,于是连忙道:“不用了,我男朋友在下面等我。杨姝你呢?和我一起走吗?” 杨姝看了看楚行云,很明显是希望楚行云送她回去,但是楚行云木头一样看不懂女孩儿心思,于是只好说:“好吧,麻烦你们了。” 楚行云只好把两位女士送到门口,对杨姝说:“我还欠你一顿饭。” 杨姝笑说:“来日方长。” 两人相视一笑,就地分手。 送走杨姝,楚行云站在门口换了一口气,然后呼嗵一声把门关上,用力捋了一把头发,大步流星的走回客厅:“来吧小少爷,我们来谈谈!” 贺丞的声音从二楼衣帽间飘下来:“我跟你无话可说,带上你的脱毛畜生,消失。” 楚行云点了一根烟,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看向正对着客厅的衣帽间:“给指条明路吧,我又怎么着你了?” 贺丞慢悠悠的从衣帽间出来,身上只剩一件西装裤和白衬衫,双手解着衬衫扣子走到二楼护栏前,睨视着楼下的楚行云,似笑非笑道:“不如你给我指条明路吧,我怎么着你了?” 楚行云:“你明知顾问,截了我正在查的案子,还把我的人从工地赶出来。” 贺丞冲他翻了一个白眼,衣服也不换了,敞着扣子解了一半的白衬衫,光着脚登登登的从二楼下来。几步走到楚行云面前,先是把他叼在嘴里的烟头拿走扔到垃圾桶:“介意。”然后道:“你的案子阻扰我的工程进度,你的人把我的地基挖的乱七八糟,这个理由够合理吗?” 此时贺丞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里面常年健身练就的胸肌线条,他打了发胶的头型也终于撒了,一两缕头发垂下来盖住他的眼睛,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在灯下流着冷光,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像刚非礼完良家妇女的富家少爷。 离得近了,楚行云又闻到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和早上相比淡了很多。 楚行云把身子往后扬了扬,目光定格在他的鼻子和嘴唇之间的部位。没办法,这是贺丞浑身上下唯一一个不那么勾人的地方。 “合理个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想接山水新城这个项目?要不是你们家老爷子提拔后辈拉山头,你会掺和进来?巴不得早日脱身吧,好好说,为了什么?” 话说了半天又绕回去,贺丞的目光在他脸上刮了一圈,用力的好像能从他脸上刮下一层皮肉,然后说:“我们家老爷子拉不拉山头我不管,我只知道工程被延误,我就有损失。” “那可是三条人命。” “关我什么事?” “关我的事!” 贺丞镇定自若的看着他,‘哦’了一声,然后微微一笑,说:“关我什么事?” 说完越过他走进了浴室。 没说几句话,楚行云又被他气的肾疼,转向浴室方向大声嚷道:“这件案子我一定要查,你别掺和进来!” “工程是我一个人的吗警察同志?我可以给你查案时间,高副书记能给你吗?市委领导班子马上换届,他指望山水新城的政绩鱼跃龙门,是三条人命可以阻止的吗?” “这是你们的事儿,我就不信你出面调停,他能不给你这个面子。” 贺丞在浴室里很刻薄的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帮你说话,给我个理由。” 楚行云:“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我怎么着你了?说清楚。” 贺丞迅速的冲了个澡,穿上浴袍一把拉开浴室的门靠在门框上,慢慢的系着腰间的浴袍带子,面色阴沉沉的看他半晌,然后冷不丁的露出一抹笑:“你好的很。” 楚行云觉得让小满开口说人话都比和他交流起来省劲儿,摆摆手就要走人,把两只肥猫抱起来走向门口,经过浴室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贺丞笑说:“小少爷,如果你不收回成命,执意把这件案子封进档案室,我就鼓动你们家老爷子从你的那些花花草草里给你找个合适的对象,先把亲定了。” 贺丞:“你敢!” 楚行云愉快的挑唇一笑:“我当然敢啊,好歹应你一声哥,你的婚姻大事我当然得操心了。” 最后一个回合好不容易扳回一成,楚行云抱着猫走出他的家门还在想,的确得撺掇贺老爷子给贺丞找个未婚妻什么的,好杀杀这只妖孽的锐气! 作者有话要说:  贺丞:\&要骄傲。\' 第9章 少年之血【8】 湖滨道半山别墅区是银江市最富有的居民区,毗邻和平道,与市政高官们只有一条公路之隔。和平道上的花园洋房里住着银江市的官员和家属,贺丞小时候就住在这里。A栋零一号原是民国末期法国大使馆,法国人退出华夏后,大使馆被改造成居民所,用来安置国家重要领导人。贺丞小时候,爷爷贺之章是市政府一把手。当初贺之章带领着一批领导班子一手把银江市从数不上名号的小城镇建设成如今拥有三千多万人口的一线繁华大都市,将银江市引领到“改革开放”最前沿,成为全国闻名的花园滨海城市。 贺丞在大使馆里住了很多年,后来贺老爷子挤进国家领导人队伍,居家迁往首都生活。但是贺丞没走,死活都要留在银江。他爹用马鞭抽他他都不走,他爷没办法,给他留下一个保姆,留下一个肖树,留下一栋空房子,走了。 前两年贺老爷子功德圆满隐居二线,又回到了和平大道A栋零一号“大使馆”。贺家在政治上的建树不止一个贺俊海,还有一个贺瀛,分别是贺丞的父亲和兄弟。贺丞的父亲贺俊海早年参军,如今是海军总司令。贺丞的大哥贺瀛青出于蓝,大学毕业后混迹仕途到现在,已经成为国家外交部秘书长。而贺丞对政治不怎么感兴趣,他从商,在父辈的扶持下接手天鹅城酒店集团有限股份公司,如今是享誉国际的连锁酒店集团。旗下收购了国内外几百家酒店,生意发展的也是红红火火,老贺家政界商界双莲并蒂,成为银江市不小的传奇。 和平大道隔壁的别墅区里住着银江市将近一半的有钱人。 一位穿着棉麻素色连衣裙的年轻女人走在清晨的林荫道上,早上的风沾染了未干露水的湿气而有些凉气,女人外穿了一件薄薄开衫,提着买来的早餐和早起去买菜的邻居打招呼。 “这么早啊阿姨。” “你也早。”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4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女人和花甲老人擦肩而过,打开花艺大门穿过修剪平整的院子走进别墅。 一位穿着校服的十八岁的少年和开门进来的女人打了个照面。 少年教之同龄人有些瘦弱,肤色也很白,嘴唇上淡的几乎看不到颜色,站在二楼楼梯口扶着楼梯扶手对女人说:“慧姐,我房间里的相框你动了吗?” 女人提着早餐站在一楼客厅,仰着头看了他片刻,才笑说:“太旧了,回头我买一个新的换上。” 说完提着袋子走向厨房:“家里没牛奶了,今天早上喝豆浆可以吗?” 少年道声可以,坐在餐厅等待吃饭。 女人把做好的早餐端到他面前,防着两只煎蛋的盘子上摆着刀叉,然后在他对面坐下。 少年把盘子转了一圈儿,把本应拿在右手的叉子拿在左手,有所感知搬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年轻保姆:“怎么了?” 保姆摇摇头把一杯豆浆摆在他左手边,笑说:“小旭,这次期中家长会,你希望先生去,还是太太去?” 少年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切煎蛋,音量低弱而腼腆道:“随便了,看他们谁有时间,如果他们都很忙,你去也可以。” 保姆点点头,把他的书包收拾好递到他手里,交代一声:“路上小心。” 少年背上书包,从停着两辆跑车的车库里推出自己的赛车,拐出家门往学校去了。 高三十一班,他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热火朝天的讨论声。 “程勋,程勋死了,以前八班的程勋。” 少年脚步一顿,提着书包带的手猛然松了力道,书包险些从他手中掉下去,愣愣的站在门口,眼睛里空洞洞,直到被同班的男生拍了一下肩膀才回神。 “站在这儿干嘛,进去啊。” 少年漫着红光的眼睛看向他,吃力的吞了一口口水,脚腕上拴着铁锤似的艰难的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班级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乎每个人都在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他,他的同桌在周围人的眼神示意下坐在他旁边,低声问:“诶?程勋的事儿你知道吗” 少年垂着头,紧紧绷着嘴唇,没说话。 女孩儿又说:“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大家都说你们被人诅咒,被下降头了。” 少年面色一白,安静又内敛的脸上终于浮现一丝怒气,硬邦邦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此时上课铃敲响,结束这一沉重的话题。 程勋的葬礼就在案发第三天,苏婉把尸体刨开后也没什么重要发现,只根据胃里的残留药物估测了死亡时间,且在死者头部和身上发现几处伤痕,基本可断定为死者自己的行为。傅亦也找过程勋生前的心理医生,医生所言和程勋的父母基本一致,都说程勋存在着轻生意向。还有那封遗书,已证实是程勋的笔记。现在貌似所有的线索都指向程勋是自杀而非他杀,但是楚行云缺存有疑虑。 乔师师给他的手机号已经换了主人,三封邮件一封从网吧发送,一封邮件地址查无实证,而最近的那封邮件是通过手机终端发送。但是手机号换了主人,现主人听说找上门的是警察,立刻交代了自己从小偷小贩手里买二手机的罪行。 手机易主,线索断在了三封神秘的邮件中。 楚行云给乔师师下达死命令:“三个小时之内,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给我划出一个有效范围。” 无视乔师师的咆哮,他步履不停的来到会议室,正看到几个警员正从另一个白板上撤照片。 “谁让你们撤的,贴回去!” 楚行云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很吓人,两个警员拿着一叠腐尸的照片陪着小心道:“楚队,杨局让撤的。” 楚行云扬手一指白板墙:“贴回去!” 照片又被贴回白板上,两个奉命行事的部下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楚行云走到白板前,把胳膊一抱靠在身后的会议桌上,压着墨水染过似的黑沉沉的眉眼看着面前各个角度的干尸照片。 傅亦不知不觉的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往白板左上角看,解释道:“昨天晚上咱们的人被贺丞赶走之前,找到一堆衣物,已经做过血液鉴定,是受害者的。” 楚行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几张布满泥垢,被泥土和空气腐蚀严重的几件血衣,眼中暗的像是黑沉沉的洞穴入口,静的一丝风都没有。 “那件绿色的衬衫是女死者的吗?” “是,怎么了?” 衬衫像是被揉烂的烂菜叶子,无论存在着什么线索,被埋藏了这么久,都化整为零了。 楚行云问:“原物在哪儿?” “物证室,我已经看过了,什么线索都没有” 傅亦扭头正视他,思索了片刻道:“你和贺丞谈过了吗,他为什么断你的案子?” 一听到贺丞这俩字楚行云就牙疼,拖着下巴颏忧长的叹了口气:“别提了这小王八蛋就是个神经病,发起疯来不是人。不知道又看我哪点儿不顺眼,存心跟我过不去。” 傅亦作为少数那么几个知道他们之间的渊源的,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替贺丞说句话:“你别怪他,这么多年了他心里那劲儿还没过去,可见当年那件事对他影响有多大,毕竟他那么依赖你,相信你。” 傅亦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和他谈谈吧,我看啊,他现在谁都不在乎,只听你的了。” 楚行云扶着额头,脸上露出类似于苦笑的无奈神情,道:“他是听我的,但只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前,后来不管我怎么弥补,他始终对我有心结,或许还挺恨我。傅哥,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傅亦认真的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呢?后悔当年的选择了吗?” 楚行云仰起头长叹一口气:“后悔,特别后悔,我后悔怎么没自己留下。他当时那么小,我把他丢下,他肯定记恨上我了。我把他当弟弟,很亲的弟弟,如果有可能,我真希望用自己替换他。” 傅亦看着他低迷的面色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道:“现在说这么多也没用,还是想想他为什么又跟你过不去了,你这位弟弟,只有你的话才会听,好好跟他谈谈吧。” 楚行云摆摆手,唉声叹气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存心憋着一口气想整死我。” “楚队。” 会议室门忽然被推开,杨开泰面有急色的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傅亦,把他略了过去,对着楚行云说:“程勋的父母要领尸体。” 程先生和程太太一身黑白色,和几个亲友的陪同下堵在尸检室的门口和几位警员僵持不下,程先生有些失态的和两个壮年男人一起向警员发难。吵嚷声跑的满走廊都是,程太太挺着孕肚在女眷的陪同下默默恸哭。 楚行云一看那边的情形,就此住了脚步远远站在外围没有靠近,抱着胳膊靠在墙上观望着那边的动静,傅亦和杨开泰马不停蹄的赶到人群中间开始调和矛盾。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5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程家人的来意很简单,认领程勋的尸体,然后将他入土为难。身为父母,他们难忍失去儿子后还要让他躺在解剖台上供人开膛破肚的研究。貌似他们已经确认了儿子的死亡是自杀,且程家人都是文化素质较高的,用高调门讲起道理来确实让人无法招架,让善于做和事佬唱白脸的傅亦也不知该从何辩驳。目前程勋被谋杀只是楚行云的推测,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案件凝成冰点,难以进行,这时候死者家属又来撤案,扬言不需要警察介入,事态更加难以推进。 在傅亦满头大汗的安抚程先生极其亲友的情绪时,楚行云一直盯着程太太看。看她的肚子,他注意到程太太格外珍视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一直用手护着肚 苏婉为了避免战火,离开自己的办公地点溜到了楚行云身边儿,见他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程太太,便叹了口气道:“女人啊,失子之痛,真够要命的。” 她一张娃娃脸,偏偏蹙着眉压着唇角装老成,着实有些招笑,楚行云瞄她一眼,露出一点笑,忽然问:“她几个月了?” 苏婉勾头认真一看,摸着下巴想了想:“五六个月了吧,肚子已经很大了。” 这时候傅亦被死者家属群攻的招架不住了,看向人群外围的楚行云,用眼神征询他的决定,楚行云稍稍点了点头,傅亦长舒一口气,对杨开泰说:“搬吧。” 苏婉远远看着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傅亦,感慨道:“傅队真不像警察,他比我们系教授还儒雅斯文,真像是教书先生。” 楚行云斜她一眼,在她眼前打了一个响指:“回神儿了小学妹,人家已经结婚了,女儿都三岁了,你来晚了。” 苏婉不是剽悍的乔师师,人家是柔情蜜意的苏州女孩儿,被他开了句玩笑,当下就很不好意思。瞪着眼辩解道:“我只是感叹一下好男人都名花有主了好不好,才没有想别的呢。” 楚行云笑了,指着自己的脸,皮厚如墙道:“看这儿,这儿还有一个好男人呢,你怎么不肖想肖想我啊小学妹。” 小学妹很顺利的被他逗的脸红了,把手一甩,扭头走了。 楚行云冲她的背影喊:“记得想我啊。” 这时候乔师师掐着点儿从办公室里出来,看了一眼被大灰狼吓走的小白兔,抱着平板朝楚行云走过去,一脸真诚道:“我肖想你,真的,我肖想你很多年了,今天晚上我给你暖|床吧。” 楚行云靠在墙上一笑:“没确定位置?” 乔师师把平板奉上:“老大,你要么睡了我,要么潜了我吧,小的已经尽力了,这三封邮件地址打一炮换个地方,而且打的都是野|炮,小的无能,只圈到十公里范围之内。” “先不管这些野炮了,跟我去趟分局。” 去分局的路上,楚行云收到傅亦发来的一条信息——程家人把尸体领走了,定在明天下葬。 楚行云看完短信没有回复,把手机扔到驾驶台上,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夹着烟头伸到车窗外掸了掸烟灰,如果忽视此人无视交通法纪,此人还是挺有型的。 乔师师早就做习惯了他开的‘碰碰车’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银江市第一分局。下车后摇头晃脑一番把马尾捋顺,又是一枚神清气爽的美少女,抗晕车能力不知比杨开泰强了多少。 走进分局大门,乔师师伸手挥走飘在眼前的金色碎纸片子,脚步略有漂浮不稳,问道:“头儿,来干嘛?开会吗?” 楚行云腾腾腾的蹿上台阶,说:“既然咱们现在的方向走到了死胡同,那就换个方向。” “什么方向?” “调查近年来银江市所有的青少年命案,我就不信找不到新的突破口。” 乔师师:...... 她怎么觉得,忽然有点头晕。 分局的刘队长和他是故交,合作过很多回,是一起成立过专案组的交情,所以刘队长很支持他的工作,按照他的交代,把近五年来银江市青少年命案全都调了出来,还专门给他们腾了一件办公室。 乔师师一进门就被那桌子上,地上摆着的整箱整箱的案卷看晕了,扶着门框要死不活道:“老大,我说真的,我宁愿陪你睡觉。” 楚行云:“着什么急,到了晚上有你表现的时候,那个刘队长,把门给我们带上。” 刘队长把门给他们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他们孤男寡女。 楚行云往椅子里一倒,抬腿架在桌子上,像个逛青楼的嫖客,点了一根烟叼在嘴里,冲她挑眉一笑:“来吧小妞儿,开始干活吧。” 楚行云选择从靠近这次案情的卷宗查起,交代乔师师:“把有疑点的自杀案全都找出来。” 如果不是这次大搜查,他还真没印象银江市的青少年罪案率是多少,通过这次大起底他才得出一个比较靠谱的统计。近年来银江市的自杀率只增不减,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所致,最多的则是家庭暴力和校园凌霸。最初他怀疑程勋是否受到家庭暴力或者校园凌霸,但是调查表明程勋的父母待他不错,从没有受过家暴。至于校园凌霸,他高二就辍学,在校时一直是三好学生,加上家境殷实,更没有遭受过校园凌霸。但是为什么在他高二那年的暑假,他会忽然精神失常呢? 他们在分局办公室一直待到乌金微堕,找出了十几份不那么单纯的自杀案。只是在这些案件上一直看不到突破口,楚行云不免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只是无用之功。 “老大。” 乔师师忽然一改颓态,盯着手中一份案卷问:“你们说,在死者房间里找到一封遗书是吗?” 楚行云把手边一叠案卷拿起来颠了颠,不以为然:“这里面都是留了遗书的,继续找吧。” 乔师师把其中附加的照片给他看,眉眼间格外凝重:“你看这封,是不是和程勋留下的那封很像?” 楚行云接过去一看,双眼像是黑沉沉的洞口亮起了两盏灯笼,幽暗且灼热,沉声道:“你把程勋的遗书找出来。” 眼前这封遗书的照片,是用淡黄色的印有暗花的纸写的,如果不是字迹不同,他几乎认为就是程勋留下的那封,况且,这封遗书的最后一句话是——谁能救救我?我不想进地狱,我不想进地狱! 求救,又是一个求救信号。 这封遗书的主人叫做薛旻豪,死于二零一五年八月二十三号,死因是在家中放满水的浴缸里自溺而死,警察在浴室旁的洗手架上发现这封遗书,于是将他断为自杀。 八月二十三号,正是学校放暑假的时间,如果是巧合的话,也是程勋精神错乱的起始。 楚行云把其他的案卷从桌子上扫下去,将薛旻豪的案卷展开,一页页的翻看,道:“把刘队长叫过来。” 刘队长急急忙忙的赶到办公室配合他们的工作,听了楚行云框定的范围,仔细想了想道:“确实还有一宗,是在二零一六年,也就是去年。一个高中生从酒店房间阳台上跳楼,现场也留下了这样的一封遗书,因为都是我们分局管辖范围内的案子,而且都是自杀,所以市局就没有过多的重视,简单的走了一下流程就结案了。哦,你要案卷?有有有,我派人给你找。” 有了明确的目标,找起来就轻松多了。不到十分钟,楚行云就拿到了详细的案情资料。看到现场留下的遗书照片,果然还是一张淡黄色的印花纸张,虽然这封遗书里没有明确的求救,但是和之前两封有一个相似点,字里行间充斥着悲伤和恐惧。 跳楼自杀的男生叫王明远,死时才十六岁,是银江市第一中学的高二的学生。王明远和自溺而死的薛旻豪同一个学校,和他们同校的,还有死者程勋。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掉进醋缸啦,太胖捞不动,明天才能爬出来~ 第10章 少年之血【9】 三羊同志官名杨开泰,调入市局碰到楚行云之前并没有‘三羊’这个吉祥淳朴八方来财的小名。当年他战战兢兢的第一次踏入刑侦组案情分析中心,整组人正在开会,主持会议的是他未来的上司楚行云。 楚行云当时被一杯浓茶灌的有点清醒过头,看着这个浓眉大眼眉清目秀的年轻人做完自我介绍,茶叶里那些提神的因子成群结队的往他的天灵盖儿蹿。一时没把握好分寸愣头愣脑的说:“开泰?三羊开泰?那你乳名是不是叫三羊?”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6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杨开泰有点天然呆,给他任何刺激只能让他发愣。听了领导这句贬褒不明的玩笑话,不明白这是否就是传说中菜鸟都会遭遇的下马威,笨嘴拙舌看着他一时也答不上话,只能默默的红了脸。 和楚行云一样粗枝大叶的警员们发出几声没有恶意的笑声,也有人为杨开泰开脱,好心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楚行云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就让刚出校门的小年轻下不来台,心里感叹可真是来了稀缺物种。他们队里除了老爷们就是乔师师这一剽悍的女土匪,多少年没见过会脸红的了,这位三羊同志将成为刑侦队里一股清澈的洋流。 楚行云看他很顺眼,当时就钦点了他由傅亦带着。 杨开泰进局不到半小时就被取了个开玩笑的乳名,杨局听闻后立刻大马金刀的从楼上杀下来了。找到楚行云破口大骂:“你小子给谁当祖师爷呢?还轮的到你给我们老杨家改族谱了?你怎么不改名叫流水?看老子不把你揍个落花流水!” 楚行云一边逃窜一边哈哈笑:“杨老您别急啊,我们队有一习俗,但凡喘气儿的都得取个外号,是吧,那个那个,二狗!” 被钦点为二狗的队员机灵的应了一声:“到!” 楚行云倒豆子似的连着叫了铁蛋,狗剩,驴子,大牛,几个便宜好养活的外号,都有人争着对号入座,场面一时喧哗鼎沸十分热闹。 最后,楚行云指着乔师师喊道:“傻妞!” 乔师师手指绕着长发笑嘻嘻道:“诶,是我。” 杨局被他气的没脾气了,被儿子强推硬拉的劝了出去。 杨开泰把他爹送走,回过头对着楚行云长鞠了一躬,整张脸羞的通红,说:“对不起队长,其实,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外号的。” 楚行云被他这追悼死者般的一拜,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笑呵呵的拍拍他的肩膀,说自家兄弟,别这么拘束。 这时候傅亦进来了,拿着刚从档案室找出来的资料,笑问:“怎么了?刚才好热闹。” 杨开泰转过身,就见一个面如冠玉,温润斯文的男人正对自己微笑,说道:“你就是新来的是吗?” 杨开泰皮肤白,浓眉大眼,身上带着青涩的奶油气,比楚行云还小白脸,是一张很标准的少爷脸。他看着傅亦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发了好一会怔,脸上跟灌了两三瓶茅台一样一路红到了耳根。对着傅亦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是,我叫杨开泰!外号三羊!” 从此以后,楚行云逢人便说,杨局的儿子可比杨局萌多了。 三羊同志变成了刑侦队的萌宠,萌宠崇拜楚行云,敬仰傅亦,把傅亦当做自己的人生导师,把楚行云当做自己的人生目标,一晃眼在楚行云手下做事已经两年之久。 今天是程勋下葬的日子,楚行云本来计划要到现场参加葬礼,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把这个任务给了傅亦。 当天一大早,傅亦便和杨开泰出发了,不是参加葬礼,葬礼在中午,他们是去走访楚行云认为有关联的两起自杀案的家属。相比程勋,王明远和薛旻豪的家境就普通很多,薛旻豪的父母都是普通外企的职员,家庭条件勉强够得上小康,住在市中心外环的一栋居民楼里,居民楼应该有些年头了,外观虽然才修葺过,但是墙皮脱落的速度也很快,露出里面有些坑洼不平的水泥墙,像是涂脂抹粉的花甲老太,怎么花哨都掩盖不了颓颓老态。 正逢周末,所以薛旻豪的母亲在家,从防盗门猫眼里看到站在门外的两位年龄稍有差距的好看的男人,虽然他们都很面善,还是小心仔细的看了他们的证件才放他们进来。 薛太太高高瘦瘦,身材保养得当,不看她眼角和唇额的皱纹,倒像三十出头。 “抱歉,我们小区治安比较差,快请进。” 傅亦道:“没关系,正是治安差,才要处处小心。” 薛太太把他们让到客厅里坐下,上了两杯茶,听闻警察为了去年薛珉豪的案子而来,有些意外,于是向他们追问缘由。 傅亦只道是当年有些问题没有弄清楚,现在领导要求他们重新彻查一遍,希望薛太太能够配合。 虽然旧事重提让这位失去儿子的母亲再度伤心,但也没有阻碍警察的工作,收拾了一番心绪,一一回答了关系薛珉豪的问题。 在傅亦询问薛旻豪的交际圈的时候,杨开泰低调的离开了客厅,在临近的三间卧室上看到了门上贴着篮球明星科比海报的那一间,看一眼客厅里的两人,他轻轻扭开门把推门走了进去。 这间应该就是薛旻豪的房间了,房间虽然很干净,但是干净的像样板间,显然很久没人住过。想必是母亲思念儿子于是时常打扫,房间里贴着很多科比的海报,可见这个男孩儿生前有多么的喜欢篮球,写字台上还摆着许多他的照片,跨度长达五年不止。少年或行或坐,或静或动,都是一副张扬又灿烂的笑脸,让人难以将相片里的人和那封隐藏着求救信号的遗书的主人联系在一起。 杨开泰拿起一张少年抱着篮球站在球场上的照片,发现他的肩膀有些肉眼可见的不平,右肩稍稍向下倾斜,不太明显,但是细看可以看出,再看他其他的正面照片,几乎每张都可以看出他的右肩向下倾斜,杨开泰拿着照片出去找薛太太,问她薛旻豪生前是不是左右肩不平。 薛太太拿着儿子的照片,眼中漫着泪光,哽咽道:“不是这样的,他天生有些生理残疾,右腿要比左腿短一些,为了掩盖这个缺点,他才总是向右顷斜身体,但是他喜欢打篮球,打的很好,如果不是右腿有些缺陷,校队应该就会收他了。” 杨开泰和傅亦对视一眼,傅亦从沙发上站起来,道:“我们能到浴室看看吗?” 薛太太把他们领到浴室,小小的一间,毛玻璃和外间的马桶和洗手台格开,淋浴的地方也在外间,浴室里只摆了一张浴缸。薛太太说她喜欢泡澡,家里的浴缸一直没换过,自从薛旻豪在浴缸溺死后,她就没有再泡过澡。 浴缸不算小,平躺一个成年人绰绰有余,但是却有些窄,薛太太说当时也是看中这个浴缸比较便宜,以至于其他的舒适问题就没怎么考虑。杨开泰站在浴缸边看了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可以,进去试试吗?” “可以。” 杨开泰躺进去试着左右转了转身子,坐起身和一直在注视着他的傅亦对视了一眼,后者向他微微点了点头,他爬出来又一次向薛太太道了歉,然后两人从薛旻豪家离开。 走出小区,此时已经是正午,太阳像个火球一样烤的人脊背和头皮发痒,像是一根根被熏红的针顺着皮肉往里钻,热的出奇。 傅亦用手遮着太阳放在额头上仰头看了看天,说:“快下雨了。” 杨开泰垂着脑袋诺有所思的走在他身边,低声道:“傅队,我觉得楚队推测是正确的,薛旻豪不是自杀。” 傅亦看他一眼,笑:“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杨开泰道:“你还记得薛旻豪案卷里的照片吗?他的死亡现场是躺在浴缸里,身体和浴缸底部呈十五度左右的倾斜。刚才我躺进去试了试,他们家的浴缸虽然窄,但不至于不能平躺。薛珉豪死亡的照片是他面朝左边,倾斜的躺在浴缸里,身体重心在左边身体,但是......” 傅亦把脸上的黑框眼镜取下来,用纸巾擦拭着镜框上的汗水,不紧不慢的道:“但是薛旻豪一直以来都把身体重心放在右边,为了掩盖他的生理缺陷,这么多年他早已经养成了习惯。他的卧室里,床上的被子和枕头也是放在靠右的地方,可见他连睡觉都养成了向右倾斜的习惯,而他的死亡照片上却是向左倾斜身体,把重心放在左边。” 杨开泰连连点头,忽然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看着他说:“他们家的浴缸坐南朝北,开门走进去,浴缸的朝向是右手边,如果把一具尸体拖到浴缸里,大部分人是右撇子,如果这个拖尸体的人也是右撇子,那应该是右手在下,左手在上,把尸体拖进浴缸后,尸体就是向左倾斜,并且尸体和浴缸底部会有十五度左右的角距。” 傅亦冷不丁被他堵住去路,只顾着低头擦眼镜,险些一头撞上他,掀开没戴眼镜的眸子雾蒙蒙的看了他片刻,然后把眼镜戴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太紧张了。” 说完走进路边的一家商店,拿着两只甜筒出来一看,杨开泰还站在人行道中间晒太阳,不言不语静静思考的样子格外乖巧无害,身上那件白衬衫的领口和后背被汗水浸出一片水渍,脖子和额头上也是正往下淌着细汗。 傅亦把甜筒给他一个,然后把他拉到路边的树荫下,拿出手机给楚行云打电话。 杨开泰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甜筒被高温烤化,一股甜腻的汁液流到他的手腕,才连忙撕开包装纸咬了一大口。 傅亦和楚行云通完电话,回到他身边,说:“行了,咱们该去程勋的葬礼了。” 傅亦和杨开泰证实了薛旻豪的死亡不是自杀,这才算是给这桩案子开了个头,把埋在地下长达三年多的引线揪了出来。 诺亚时代广场里的现场封锁马上要扯,楚行云再一次回到第一案发现场。程勋死亡的地方,第一现场是藏有最多线索的地方,每当他遇到难解的案子,总是会重返现场,虽然不一定会找到新的证据,但是会让他的思绪得到新的洗牌整合。这次,他无疑是遇到了难题。 现场太干净,该被发现的线索早已被取证了,楚行云在封锁线里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正打算离开时,忽然被一道从草丛里闪射的碎光闪了下眼睛,他蹲在草地上扒开草皮一寸寸向前推移,在泥土草根里发现了一枚扣子,很普通的淡绿色的扣子,由于上了些年头的原因,颜色变的斑驳,难以看出原貌。 楚行云拧着眉看着这个或许躺在这里很久的扣子,它显然和这桩案子没有任何联系。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7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这片人工湖,一旁是竹林,两岸是绿柳,就算周围有摄像头,视角也会被满眼的绿色所遮盖。楚行云站起身仰头在这片绿茵所包围的四角天空环望一周,什么都没看到,除了诺亚时代广场中心矗立着的珍珠塔高层,然而向西望,望京路的东面和时代广场只有一条公路之隔的,就是方舟大厦,贺丞的公司总部。 他离开诺亚广场,驱车穿过马路前往本市的CBD金融中心,在方舟大厦门前停车,踏入一楼大堂。 贺丞这里人事调动很活跃加上他不怎么到贺丞公司来,因此没几个人认识他,他点名要找贺丞,前台美女维持着良好的职业素养问他是否有预约。 楚行云心想如果什么时候他混到见贺丞需要提前一个了礼拜预约 那他这个哥也别当了。 他拿出手机想给贺丞打一个电话,企料没人接,打给肖助理,肖助理也不接。然而除了肖助理,楚行云在没有贺丞公司的熟人,至于见过几次的何云舒,他从来没有乱留人家女孩儿电话的习惯。 前台姑娘把他当成闹事儿一族,连保安都叫好了。楚行云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虎视眈眈的保安,心里顿时特别气闷 ,正打算灰溜溜走人时,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十分钟后,杨姝就下来了,一出电梯就看到楚行云黑着脸站在迎宾台前,于是踩着高跟鞋朝他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了?找我吗?” 楚行云把脸色缓和了一些,说:“贺丞呢?我联系不到他。” 杨姝把他拉到一旁,道:“贺先生没到公司来,他今天去丽欧酒店开会了。” 楚行云稍一沉默问:“是北街路口的丽欧酒店吗?” “嗯。” 楚行云拔腿就要走,往门口冲了一步才猛然驻足回头对她说:“谢谢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醋缸有点深,贺总今天爬不出来了~明天一定能出来! 第11章 少年之血【10】 蜀宫北街是银江市有名的娱乐一条街,期中以蜀王宫娱乐会所为鳌头,蜀王宫以北全部是酒吧ktv夜总会,蜀宫北街的名称由此而来。丽欧酒店也有些名头,虽然不是贺丞旗下的品牌酒店,但也是高官权二代的圈钱产业链中的一间。一年前的跳楼自杀案地点地点就在丽欧酒店,发生跳楼案后,丽欧酒店客流量骤减,酒店的大股东找到贺丞,想让他收购丽欧,想以天鹅城的招牌重兴丽欧。面对这位太子|党朋友,贺丞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给他出主意,拉人脉。让他的酒店评级,经过一年多的内外装修,人员重置 ,丽欧酒店已经升级为五星酒店,这时候,贺丞出手了。 丽欧酒店很气派,典型的欧式装修,走进去很有被英国女王顶礼授爵的感觉。 这回楚行云学聪明了,走到迎宾台前出示自己的警|官|证:“有人匿名举报你们提供色|情服务,叫你们经理出来一趟” 前台:“请稍等。” 前台背过身去打电话,楚行云往迎宾台上一靠,四处乱看,忽然见西南角的vip电梯开了,电梯里哗啦啦走出一群人。 领头的那个穿高定西服的就是贺丞,他旁边那位穿着很风骚的夏威夷度假风休闲装的年轻男人是这座酒店的大股东,贺丞的狐朋狗友圈子里的其中一位,省委秘书长的儿子,邹玉珩。 两人身后走着七八位酒店的高管人员,一群人齐整整的走出来极有气势,把领头的两个人衬托的像登基的皇帝。 关于这位邹公子,楚行云早有耳闻,这人败家败出了新高度。几年前执意要在银江市搞水上乐园,和外来的迪士尼搞对抗,因为种种管理不善和经营问题,前期他造游乐园投进十好几个亿,到现在都没收回本钱。贺丞给他算了一笔账,他的游乐园预计十年之内都不会盈利。这位少爷比起贺丞显然不是做生意的料,在游乐园上栽了个跟头还不长记性,又跑到韩国明洞开商场。一个外来资本入侵,跑到人家东道主的地盘叫嚣,打价格战也就罢了,他不顾眼下无可救药的韩流趋势,用天|朝的牌子和韩国本地的牌子竞争,结果就是如今天天在亏钱。楚行云欣赏他的自信,但是他的自信有些盲目,盲目的让他看不清局势,老是做些以卵击石的傻事 ,非把国门内的弱项拿出去和人家的强项比拼,他不亏谁亏。 如今这位邹公子更不靠谱了,转向搞大豆养殖。用自己爹在政府部门的资源和人脉,把银江市农业发展计划版图中的大豆培育养殖批文拿到手,目前正在张罗着买山头,种豆子。 这位邹公子的名声比贺丞差的多,他的私生活比贺丞不知乱了多少倍,据说他在东城建了一座玫瑰庄园,里面住着他的二十几个女朋友。 看两眼邹公子,再去看贺丞,楚行云忽然觉得贺丞顺眼很多。 那边邹公子嘻嘻哈哈的不知道在跟贺丞说什么,贺丞懒懒的半垂着眼睛看着他,也不应他的话,漫不经心的笑着。 “你好好想想,这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邹公子拍拍贺丞的肩膀,把站在他身后的大堂经理的口袋巾从他西服口袋里拿出来,弯下腰掸了掸皮鞋,一抬头,看到了站在迎宾台前的楚行云。 “诶?这不是,你的那个那个那个,那个小情儿嘛。” 贺丞余光早就瞥到了楚行云懒得搭理他而已 ,听到邹玉珩这么说,才勉为其难的扭头看他一眼,正打算让肖树过去看看,就见楚行云朝他们走来了。 邹玉珩有点人来疯,见到楚行云二话不说给了他一个踏踏实实的拥抱:“好久不见啊楚队长。” 楚行云被他抱的浑身别扭,象征性的拍拍他的背:“您是大忙人,当然不好见啊。” 邹玉珩把两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态度亲热的像是他的孪生亲兄弟,笑呵呵道:“这话你当着二爷的面说,打我脸是不是?” 忽然感觉一阵寒意袭来,楚行云缩着脖子往旁边儿一看,见贺丞冷着一张脸看着他们,脸色阴的能滴出水。 楚行云觉得这小子真是小家子气,没一点胸襟,不就吵了一架嘛,这些年他们吵的架还少?脸色至于这么臭嘛? 他正在心里编排贺丞,就见贺丞一步上前把邹玉珩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挥开,还把邹玉珩往后推了一把,假模假式装模作样的笑道:“坐下说话。” 他推邹玉珩这下用的力道肯定不小,邹玉珩差点被他推倒,嘴里‘哎呀呀’的叫唤着被一众高管七手八脚的扶住。 楚行云正瞧着热闹,就被贺丞箍着胳膊带到大堂里一组沙发上坐下,莫名其妙道:“你干嘛,我找他有事儿。” 贺丞斜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垂下眼看着他:“你找他?” “我不能找他?” 贺丞:“你不是来找我?” 楚行云一时噎住了,心说这小子很有搞情报的潜质,信息更新的也太及时了。于是存心呛他:“我找他,顺便找你。”说着对邹玉珩招手:“邹公子,来来来,这边说话。” 邹玉珩被贺丞那一下推得晕头转向,迷迷瞪瞪的绕过桌子往楚行云身边的空座走过去:“刚才刮了一阵过堂风。” 贺丞抄起一只抱枕砸到他怀里,邹玉珩被抱枕砸倒在沙发那头,和楚行云之间隔了将近一米距离。 贺丞微微笑了笑:“你就坐那吧,长话短说,别耽误你买豆苗。” 楚行云以为他最后一句话是在暗示自己邹玉珩时间不多,于是简明扼要三言两语的把来意道来。 邹玉衡抱着抱枕一脸的为难相,笑道:“楚队长诶,不是我不配合你们调查,都一年多前的案子了,现在还查什么?再说了,当年那小王八蛋跳了一次楼 我这酒店也跟着跳楼大跌价,你现在又要查,再给我带来名誉损失怎么办?” 楚行云心说这又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就听到贺丞问他:“为什么要重查?” 楚行云斜他一眼:“你别管。”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8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贺丞:…… 邹玉珩看了他们俩人一眼,笑嘻嘻的挪动屁股就要过去,忽然福至心灵的去看贺丞的脸,又缩回了沙发角,嬉皮笑脸道::“吵架了吧?我跟你说啊楚队长,他还必须得管,就在刚才,丽欧酒店已经易主了,被天鹅城收购了。” 楚行云:…… 他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嘴欠! 他花了重金评级的酒店就这么被贺丞收购,但是他依旧嘻嘻哈哈哈没心没肺,楚行云心说这个纨绔子弟着实缺心眼。 贺丞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好心提醒他:“你是不是该去买豆子了?” 邹玉珩拍着脑袋站起来:“对对对,看我这记性。” 邹玉衡带着人呼啦啦的走了,走了两步回头道:“二爷,那工厂的事儿?” 贺丞:“明天联系肖树。” 他们一走,剩下楚行云和贺丞,楚行云见这位爷已经摆起了不好说话油盐不进的架子,只能陪着笑脸说:帮帮忙吧小少爷,十万火急。” 贺丞瞥他一眼,十分刻薄的笑了一下:“不是不让我管吗?” “算我嘴贱,你管不管吧,给句痛快话。” 贺丞递给肖助理一个眼色,回头对他说:“警察先生,注意你说话的语气,我可以发扬纳税人精神配合你查案,但不是义务,你得搞清楚。” “那就有劳你了,这位好市民,回头我给你申请一面锦旗。” 贺丞站起身面对他,整理着西装袖口,懒洋洋的笑道:“我要你们的锦旗干什么?比少先队员的红领巾还没用。话说回来是谁赋予你们的权利给一面破旗子强行灌输政|治意义,一文不值的东西也就你们觉得功德无量,人民警察队伍为什么放纵自我膨胀成现在这样?哦,你们执法机关是在转向搞大规模生产养殖吗?” 楚行云坐在沙发上,定定的看着他那张尖酸刻薄吐不出象牙的脸:“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贺丞佯装出一脸好奇:“什么?” 楚行云:“我在想,我怎么把小贺丞带歪了,带出这么个东西。” 这时候肖树领着被邹玉珩抽走口袋巾的大堂经理回来了,对贺丞说:“先生,资料拿到了。” 楚行云率先走进电梯,也就没看到贺丞变得有点异样的脸色。 在去王明远跳楼的房间时,贺丞很诡异的保持了沉默。这让楚行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出了电梯走在走廊里,楚行云悄悄回头看他,只见他微微垂着眼睛,压着眉心,神色有些消沉的样子。 楚行云没料到自己一句话,他竟上了心,转了个身倒着往前走,看着他笑道:“怎么了小少爷,在反省吗?来,叫一声哥,我就原谅你。” 贺丞抬起冷气嗖嗖的一双眼,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说:“把脸转过去。” 楚行云混不在意的笑了笑,依言把脸转个过去。 丽欧酒店装修过很多次,当年王明远订的标准间已经变成了套间,大堂经理口述还原了当年房间里的布局和陈设。 “当时那个学生跳楼后,我们几个值班的在警察赶到之前进来看过,您放心 ,没有破坏现场。我记得当时的房间很整洁,跟没人住过一样,那个学生留下的遗书就在阳台边的吧台上。” “有监控吗?” “走廊里有,但是现在已经不好找了,时间太久,或许已经自动覆盖了,待会儿我查一查。” 当年分局的警方看到遗书就断为自杀,外加邹玉珩方想要息事宁人降低负面影响,这桩案子从案发到结案不到二十四小时,甚至连监控录像都没掉,现在他想要重查,无疑会错过许多线索。 楚行云走到阳台上,当年王明远坠楼的地方,他扶着阳台护栏往下看,十几层楼的高度,地面的人群和车流如豆点大小。 “阳台加宽过吗?” 楚行云忽然问。 大堂经理道:“没有,出事以后我们把护栏加高了十几公分。” 十几公分……那就是说,当年护栏的高度还不及他的胯部,对王明远来说,或许刚及他的腰部。如果他要跳下去,就必须站在护栏上,但是圆形的钢管不便站立,所以他必须降低重心,也就是蹲下才能稳定在护栏上,那么他跳楼的一瞬间必须起身,双腿用力往前冲出去。 贺丞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问:“找到线索了吗?” 楚行云没说话,沉默着往后退了几步,随后忽然跑向阳台,转眼间已经爬上护栏。 他才刚蹲在护栏上稳定重心,胳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了回去,力道大的几乎把他拽骨折,疼的他“诶!”了一声。 贺丞像从树上拽只猴一样把他拽下来,把他的胳膊抓的死紧,两只眼睛用力的好像要把他撕碎:“你干什么!” 豪不夸张,楚行云感觉自己的半条胳膊都快废了,半身不遂似的挎着肩膀说:“放手放手放手,快放手!” 贺丞用力把手撒开,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楚行云甩了甩胳膊,匪夷所思的看着他:“行啊你,手劲儿这么大,想把我废了?” 贺丞貌似也察觉到自己的极度不冷静,有几分掩饰的昂起下巴把脸转向一边,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短促的冷笑,说:“我要想废了你,刚才就应该把你推下去!” 楚行云指着贺丞对肖树说:“这小子今天喝汽油了吗!” 肖助理从来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嘴大业中,仰头望着天花板装路人。 贺丞压着眉心不耐烦道:“看完了吗?看完了快点下去。” 楚行云变脸极快,转眼就恢复一脸笑模样,向贺丞招招手示意他走到阳台,贺丞阴着脸不情不愿的移到他身边。 楚行云指着诺亚广场中本市最高的建筑物,珍珠塔,说:“我今天是专门来找你的,来,往那看,看到没,把珍珠塔顶的监控录像给我调一份吧。” “为什么?” “啧,小孩子别问这么多,我有用就是了。” 贺丞绷着脸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楚行云连忙朝他的背影追过去:“你帮我调监控,我就不蹿腾你们家老爷子给你订婚。” 贺丞在电梯前驻足,声音不大,但力量却很足:“别提这回事!”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19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跟着他走进电梯,按下一楼键,笑说:“怎么样?你肯定还想游戏花丛五十年啊,不想失去单身贵族的身份吧?你帮我这一次,以后老爷子给你定亲我都帮你拦着。” 贺丞闻言顿了片刻,转过头目光古怪的看着他:“帮我拦着?为什么?” 楚行云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好歹我也是你哥,当然要为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了,对象还得你自己好好挑。” 贺丞:“把手拿开。” 把这位爷送上车,虽然他没有答应帮忙调监控,但是也没有反唇相讥或者严词拒绝,楚行云就知道,他是答应帮忙了。 楚行云坐到自己的破东风里,还没来得及打火,手机就响了。 “怎么样,你们到葬礼现场了吗?” 傅亦说:“已经结束了,你看过三羊拍的那张照片吗?” 楚行云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漫不经心道:“哪张照片?” “和程勋的遗书放在一起的那张照片。” 楚行云低下头咬着烟对准打火机正欲点火,闻言猛一抬头,取下烟,说:“记得,怎么了?” 傅亦道:“那你应该记得,是一张四个男孩的合照,我们经过比对,确认其中三个人是死者薛旻昊,王明远和程勋,而且我们在程勋的葬礼现场见到了第四个孩子,他有话对你说” 几秒钟后,楚行云听到手机里传来少年低柔细缓的声音,他说:“楚警官,您好,我叫袁旭,我给你发过邮件。” 作者有话要说:  喏,你们的醋王~ 第12章 少年之血【11】 “是你给我发的邮件吗?” “是。” “三封都是你发的?” “是。” “为什么?” “我察觉到有危险,就在我的周围,有人在监视我。” 眼前这个少年恐怕是好学生的标杆,他相貌清秀,行为端方,谈吐有礼,虽内敛文静,但不迟钝木讷,浑身上下贴着耀眼的人格标签,富家子弟,家教良好。父亲是央企蓝天集团总经理,母亲是与之地位相当的名媛闺秀。不得不让人承认的是,如此高等素质和背景的家庭教养出的孩子和平凡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从根基上就存在着差别。大到他们的行为举止,小到他们从每一个眼神,这些东西外化成一种无形的叫做‘气质’的东西笼罩在他们的身体周围,明显到让人无法正视都不行。虽然很具有‘阶级思想’嫌疑,但这就是事实。 但是这位袁旭,却是楚行云这些年接触的富二代公子哥中最含蓄最低调的一个,比之杨开泰更甚。 正是饭点,所以肯德基里人很多,坐满了周围的上班族和中午放学的学生。虽然人多,但也不至于吵闹,加上店里放着轻缓的钢琴曲,把每桌人的谈话都掩盖在音符下,让临窗而坐的一桌人看起来就和周围普通的食客没有丝毫差别。 隔壁的孩子忽然开始哭闹,拽着母亲的手非要出去,尖细嘹亮的哭声在一群有素质的白领学生中很刺耳。楚行云转头看了这对母子一眼,把刚才取餐时抽到的毛绒公仔拿起来递到小孩儿面前,小孩儿含着满眼泪看向他,楚行云弯起唇角笑说:“不哭了,就给你” 小孩儿小心的接过公仔,却不遵守约定,嘴巴一咧,看着楚行云又要哭,楚行云竖起食指抵在嘴唇上,说:“嘘。” 傅亦:...... 这个动作他熟悉,他有幸朝拜过楚行云供养的两尊招财猫,他的两只财神爷合不来,有事没事总是吵架,每当楚行云被它们吵的心烦,就会对他的猫做这个动作。离奇的是,那两只猫妖好像能懂他的意思,被他一‘嘘’,就不再吱声。他也拿这招对付过贺丞,曾有一次他参与涉密任务人间蒸发过一个多星期,任务完成后他第一时间回到局里交接工作,在办公室门口被贺丞堵个正着,那天晚上俩人吵的......警卫队的兄弟都被惊动了。楚行云又乏又累无心恋战,偏偏贺丞气性比天大从来不知道退让。楚行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平静下来对他‘嘘’了一声,末了附加一句:“乖,别闹。” 傅亦至今都忘不了当时贺丞的表情,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被彩虹糊了一脸似的,杵在原地生了半天闷气。他觉得,楚行云应该是把贺丞当成他那只傲娇蛮横得理不饶人的狮子猫了。 没想到他把这招用在了孩子身上,这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把小孩儿哄住,楚行云回过头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袁旭,没有任何衔接的说:“有人监视你?在哪里?你家吗?” “在我的身边,任何地方,我能感觉得到,有一双眼睛在监视着我。无论我在家还是在学校,醒着还是在睡觉,它都一直在盯着我,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能感觉到他,我甚至能听到它,它说,它想杀死我!” 楚行云把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若不是对面这位少年浑身发抖面色苍白,不像是装出来的惊惧,他肯定会把这番话当成梦话来听,但是从袁旭嘴里说出来,就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不可否认的是,他和三位死者有着深厚密切的联系。 袁旭抬起头看了看他,然后又把头低下,低声道:“你不信是吗,我就知道,你们不会相信我。” 楚行云看着他无助的样子,莫名感觉到烦躁,貌似是才清楚些的头绪又被这双‘鬼眼睛’搅和乱了,他想抽根烟,但是环境不允许,于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笑了一笑说:“你都不说清楚,我怎么信你?” 说着把手搭在桌子上,指腹无声的敲打着桌面,看着对面的少年:“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清楚吗?” “清楚。” 楚行云:“你和王明远,薛旻豪,程勋是什么关系?” 袁旭:“朋友,我们是朋友。” 楚行云:“关系怎么样?” 袁旭:“......很好” 楚行云盯着他的脸:“你犹豫了?不确信自己的答案?还是说你们的关系并不好?” 袁旭双眼被强光刺了一下般移开目光:“没有,我们高中没有被分到同一个班级,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前好了,我记不太清楚了,不好意思,我有点紧张。” 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取暖一样双手把杯子圈在手心里。 楚行云看了他许久才继续说:“今天程勋下葬,是谁通知的你。” 这个问题貌似把袁旭问住了,使他陷入回想,然后抬起头面露疑惑道:“校园里,都传开了。” “你经常去墓地吗?” “不,今天是第一次。” “你的两个朋友死了那么久,你就没有去看看他们?” 袁旭摇摇头,说:“没有。”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0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目带疑虑的看了他片刻,忽然身体前倾,一手横在桌子上,一手抓住桌边,身体语言变的极富入侵性:“你觉得,是监视你的这双眼睛的主人,杀死了他们吗?” 没想到袁旭听了他这句话的反应很平静,起码看起来很平静,只是脸色变得愈加不好看,一改之前躲躲闪闪的目光,头一次和楚行云对视。 人在越黑暗的地方,就会越用力的想要看清。楚行云盯着他漆黑平静的眼睛,就像在寂静的夜里寻找什么东西一样用力,他能察觉到这个少年身上藏着秘密,一个可能连他自己都已经遗忘的秘密。 袁旭忽然垂下头急喘了一口气,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渗出一层薄汗,呼吸困难的样子,拖过书包慌张的寻找什么东西。 楚行云皱了一下眉,莫名的也有些紧张:“你哮喘吗?” 袁旭张大嘴,被人掐住脖子一样用力的呼吸,从书包里拿出药瓶却因为双手发抖而无法顺利的打开。 楚行云忽然站了起来,伸手把药瓶从他抢过去拧开盖子,然后把自己随身带的一瓶矿泉水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和水吞下去几片药。 袁旭逐渐恢复平静,把水瓶还给楚行云:“谢谢。”顿了顿才道:“不是,我患有先天性精神运动性癫痫。” 楚行云往后靠在椅背上,忽然之间低沉了很多,说:“先回学校上课吧,我会派人保护你。” 袁旭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楚行云消极怠工的样子实在明显,也不好逗留,道了谢就离开了。 傅亦把袁旭送出肯德基店门,回来一看,楚行云已经恢复正常,正在吃汉堡。 “你怎么没问清楚,就让他走了。” 傅亦问道。 “问不出什么了,你看他刚才的样子,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只说有人想害他,却连是谁都说不出来。他的三个朋友和他身家背景大不相同,如果他们四个真的被人当做靶子,只有他一个人家里有政治背景,基本可以排除上一辈的恩怨报复。现在我们能断定的只有王明远和薛旻豪以及程勋的死亡不单纯,就像袁旭说的,有一个人藏在暗处‘监视’且在‘等待’他们的死亡,这个人只能躲在他们四个人的周围。明天你带人到附中去走访,重点调查程勋,任何一间学校都是一个小型的交际场,在学校里每个学生都会暴露自己的多面性,他虽然给我发过邮件,但是他不信任我。” 傅亦:“王明远不是跳楼吗?你怎么确定他不是自杀。” 楚行云拿出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放在他面前:“看尸体和阳台垂直线的距离,基本为零,说明尸体是从阳台上直线坠落,没有冲力,你不觉得更像是把死人从楼上扔下来吗?” 傅亦把照片放大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尸体与之跳下的阳台之间确实不过几厘米的距离,虽然楚行云的判断缺少科学性的根据,但他确实是融入现场客观分析,加上他这么多年刑侦经验,出过那么多现场,他的判断很少失误过。 傅亦沉思片刻,说:“我下午去交通局把录像时段交割,一般来说录像会保存五年,三年前的资料应该还在。” 楚行云吃完汉堡,抽了一张纸巾慢悠悠的擦手:“三羊跑一趟方舟大厦,找贺丞拿珍珠塔的监控录像。” 经他一说,这俩人才想起来程勋死亡的湖边和四周的竹林是个很规整的长方形,上空暴露了一整块长方形的天空,如果从三十多米高的珍珠塔顶部看下去,那片被绿色包围的案发现场将一览无遗。 眼看山穷水尽的悬案忽然开出一条小路,杨开泰对楚行云的崇拜再次水涨船高。为了表达自己的敬仰,杨开泰把自己还没喝的一杯可乐推到楚行云面前,发自内心道:“队长,你太棒了” 楚行云把自己从上到下瞟了一眼,发自内心的问:“你怎么知道?” 杨开泰:“......我去方舟大厦了。” 楚行云按住他的肩膀站起身,朝桌子上的一堆快餐抬抬下巴:“着什么急,吃完再去,多吃点,长身体。” 说完到前台刷了卡,然后推门走出店外。 杨开泰透过玻璃墙看着楚行云从人行道走过,拿出手机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 “傅队,刚才队长怎么了?” 傅亦拿着一根薯条在番茄酱里搅拌,垂眸沉默了半晌,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贺丞。” 杨开泰一头雾水,他当然知道贺丞是谁,他爹杨局长曾经把他安排到几个高官达贵的饭局里,其中不乏贺丞的身影,所以他和贺丞见过几次,算是说过两句话的熟人。他也知道楚行云和贺家关系匪浅,具体是什么关系他至今不清楚,他爹吞吞吐吐不肯说明白,他也就无从得知。 “贺丞怎么了?” 傅亦把薯条扔到盘子里,抽一张纸巾擦着手叹了口气,说:“小孩子喜欢吃的东西。” 杨开泰看着他,说:“傅队。” 傅亦抬眸看他,笑了笑,反问:“你不知道吗?” “楚队和贺丞的关系?我知道,他们从小就认识。” 傅亦点点头,说:“那你没听说过,十二年前的‘除夕夜绑架案’吗?” 杨开泰:“没有,是谁被绑架了?” 傅亦忽然把扔到盘子里的薯条拿起来咬了一口,说:“贺丞。” 杨开泰因为震惊而一时说不出话,只看着他发愣。 傅亦看他一眼,继续说:“和贺丞一起被绑架的还有他的大哥贺嬴,和楚行云,但是逃出来的只有楚行云和贺嬴两个人。” “那,那贺丞呢?” “被留下了。” 杨开泰注意到他说的是“被留下”而不是“没有逃出来”,那就是明明有机会逃走,却被留下,被谁?难道说—— 杨开泰很聪明,很能抓重点,立刻就挖掘出被傅亦藏在字里行间的关键人物,悬着心不敢置信的问:“被,楚队留下了?” 傅亦锁了一下眉毛,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像是有些后悔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说的,但是他迟疑的态度已经给了杨开泰确切答案。 杨开泰很震惊,有种三观被颠覆的感觉,在他心里,楚行云正义勇敢,风骚爆了。怎么可能会把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贺丞‘抛弃’,他斩钉截铁道:“这不可能!” 傅亦拖着下巴掀开眼皮看了看他,垂下眸子又笑了笑,把面前那盘薯条端到他面前,说:“你知道贺丞被绑架的时候多大吗?十一岁,楚行云比他大四岁,也才十五,都是孩子,都是受害者。如果你用现在你眼中的楚行云来要求他在九死一生的少年时期做下的选择必须达到你心中的高度,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他选择带走贺瀛,留下贺丞,对贺丞来说是不太公平,但是换个角度,他带走谁才公平?他所面临的选择,本来就不公平。” 杨开泰看着盘子里沾了番茄酱的薯条,有些食难下咽,嘴里甚至有些发苦,但他依旧把傅亦刚才碰过的那根薯条拿起来,没有吃,只是看着:“最后贺丞,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年多后,被警察救出来了。” “绑架他们的人是——” 傅亦忽然微微眯着眼睛对他‘嘘’了一声,拖着下巴慢悠悠的笑道:“别问这么多了,这件案子已经被封禁,案宗都查不到。像他们,当然了,包括你,像他们这种人的信息对外都是隐藏性披露的,你明白?” 但凡傅亦对他笑,杨开泰就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股春风迅速的吹走他心里的疑虑,在他心里撬开一个小口,呼啦啦的全灌了进去,使他浑身发暖,目眩神迷了一阵子。 他草草应了一声“明白了。”,然后低下头咬了一口薯条,酸甜的番茄酱接触舌头的一瞬间使他猛然一怔,像被捉了脏似的下意识抬头看向傅亦,傅亦似乎早有准备般把头转向一边,看向窗外,目光和他的眼睛完美的擦肩而过,说:“对了,不要在楚行云面前提起这件事,这是他心病。”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1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第13章 少年之血【12】 第二天,傅亦和杨开泰走进附中校园,俩人穿着便衣,刚到学校门口,就被带着执勤袖标的几个学生叫道:“老师好。” 傅亦很淡定的回了一句:“你们好。” 被当做教书先生不是一回两回了,去年他返校做演讲,走在校园里还被叫过教授。 附中的校长很不欢迎他们的到来,附中接连三个学生闹自杀,师生队伍和上面部门早就议论纷纭,社会舆论已经将这座京师大学附属中学的门脸上的金砖抹黑了好几块。现如今警察又找上门来,无疑又会在校园里引起骚乱。早在拜访附中之前,楚行云就向教育局打过招呼,此人从中央调任银江长达七八年,各个路子摸得很透,加上他和贺家的关系,任谁都能说上两句话,黑道白道上都挂了名,是个游走在各大关系网中还能落得一身清白独善其身的‘漏网之鱼’。傅亦很佩服他这一点。 附中的张校长是个典型的中年男人,啤酒肚地中海,摆着与之身份相比有些腾空的权威。见到市局的刑警干部也没有谦和的脸色,和傅亦握了手就把程勋的班主任指给他,没说几句场面话就走了。 在访问程勋的班主任之前,傅亦指着走远的迈着方步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对杨开泰说:“刚才应该告诉他你是杨局的公子,他会把你请进办公室喝茶。” 杨开泰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略表疑惑:“会吗?刚才提到楚队,他都不当回事。” 傅亦真像一个教书先生一样有耐心望着谆谆教导:“你知道最不容易打破的权贵关系是什么吗?不是相互利用的上下级关系,而是血统,像张校长这种站在权力风向标中下场地的人,立场不稳两头摆动。像他这样的人很多,而站在风向标高地的只有了了一批人,阵营倒戈是每个政客都需要下大功做夫的功课,每个大人物门下的门生都有另择良木而栖的本领。放在建国之前的任何年代,一个封建大家族中,从低层阶级中出了一个多大的人物,都得管你叫一声‘小爷’,现在也差不多,明白了吗?” 杨开泰:“但是并没人叫我‘小爷’。” 傅亦笑了,扶了扶脸上的眼镜,有所感慨道:“有,只是你还没发觉,这就是你和其他公子哥不一样的地方,我希望你能保持住。” 杨开泰看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我会的,傅队。” 把他们晾在一旁的女老师忍不住找存在感:“警官,我等会儿还有课,所以......” 傅亦连忙和她握了握手:“哎呀,抱歉,我们去您办公室聊吧。” “程勋,他是个很敏感很内向的孩子,虽然他的家庭比较富裕,但是他平时很低调,甚至可以说是自卑。他没什么朋友,在班里是很容易被遗忘的那一个。” “袁旭和薛旻豪王明远,不是程勋的朋友吗?” 班主任:“他们几个啊,他们初中在一起玩,关系的确比较好,但是升入高中后,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在一起玩了,可能是被分到不同班级的原因吧。” 傅亦:“那他们初中的班主任是谁?” “是刘老师,她今天请假了,没来学校。” “程勋在去年八月份忽然退学了,您知道原因吗?” “是的,他的身体不太好,上课经常恍惚,同学们有时候和他说话,他也听不到似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曾有一次下楼梯的时候踩空,虽然没受严重的伤,但是校方还是建议他暂时休学,疗养一段时间。” “他是忽然变成这样的吗?我是说,没有什么前兆吗?” 班主任眉目紧皱,沉思许久,忽然眉头一展,想起什么似的道:“的确发生过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不知道算不算前兆。” 市局刑侦支队,技术队数据恢复办公室,乔师师拿着一块硬盘急匆匆的跑上二楼直奔队长办公室,一头磕到了正欲出门的楚行云的下巴颏上。 “嘶......” 楚行云揉着下巴后退一步,拍拍自己的胸膛说:“来,往这儿撞,投怀送抱有什么好着急的,领导又不是不给你机会。” 乔师师没跟他开玩笑,拽住他进了办公室。 “干嘛干嘛干嘛,我得交报告,好不容易贺丞松口了,法律和正义在腐败的资本主义官僚队伍中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 乔师师把拷贝的资料插|入他的电脑,直截了当的打开一个文件,严肃道:“先把你的正义放在一边吧,过来看看这个。” 楚行云移到电脑前背着手勾头去看:“什么东西?视频?欧美的还是日本——” 话没说完,楚行云猛然噤声,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乔师师抱着胳膊站到他身边:“前两天没发现,拿回来的电脑硬盘里有一个十几G的隐藏分区,今天技术队的小赵刚修复坏道,恢复了全部数据,发现全是这种东西。” 楚行云停直了腰背,脸上阴的随时下暴雨,把手里的报告狠狠往桌子上一摔:“拿上电脑跟我走。” 走出警局大门之前,技术队的一名女警从楼上跑下来追上楚行云递给他一份资料:“楚队,这是你上午让我调查的程家的病例。” 楚行云接过去打开飞快的扫了一遍:“接着查,把程勋这两年来上哪所医院,看那个医生,吃那种药全都调出来。” 乔师师抢在他之前坐进驾驶座,开玩笑,楚行云开车一向玩命,按他现在火急火燎的情绪状态,没准儿真能把破越野当成五菱去开。 在车上,楚行云翻资料的时候接到傅亦打来的电话。 “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那个?” “都听,挨个来。” 傅亦道:“好消息是我们找到程勋精神错乱的原因了,坏消息是这个原因有点复杂。” “怎么说?” “在去年九月中旬,也就是王明远死后两个月左右,程勋的父亲忽然在上课的时候冲入教室,不由分说的把程勋揍了一顿。据程勋以前的班主任说他父亲当时下手挺狠的。在此之前程勋的精神已经开始出现偏差,被他父亲当着全班的面打了一顿之后就像丢了魂儿一样,整日恍惚,胡言乱语,最后不得已被劝休学。” 楚行云从资料里抬起头,注视着前方来往繁忙的车流,沉声道:“也就是说程勋的死和他父亲有关,我说呢,上次他们夫妻两个表现的那么不正常。” 到了花园小区门口,两位刑警来到程家大门前,又一次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依旧是程先生,没理会他的询问,楚行云反客为主把他带进屋子,进屋一看,程太太正看着儿子的照片坐在客厅沙发上伤心垂泪,见到面熟的警察,连忙站起身惊讶道:“你们怎么又来了?” 程先生对楚行云的不请自来表现的很愤怒,当即就要送客。 “我们已经把该说的全说了,小勋也已经入土为安了,请你们赶快离开我家,不要再来了!” 楚行云站在客厅稳稳当当的扫视他们一遍,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以一种不近人情的,坚韧且决毅的神态道:“为什么不让我们再来了?怕我揭开你们的把戏吗?” 程夫人面色一白,惊慌的往后退了一步,无力的依靠在丈夫怀中:“您,这是什么意思?” 楚行云看着这对依偎在一起的夫妻,面上的神情不可侵犯,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正气:“从第一次见到你们我就很纳闷,我见过很多失去子女的夫妻,他们会因为追悔莫及和悲伤而失去分寸,心里的恨意找不到发泄口就会指责自己的伴侣,闹崩了,离婚了,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反目成仇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你们......却一直在安慰保护对方,说明你们对儿子的死,只感到悲伤,并不感到遗憾,程先生程太太,请你们告诉我,程勋的死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2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的话好像给了这个柔弱的孕妇一记痛击,将她并不坚强的身躯完全击垮,失去力量倒在沙发上,把儿子的照片捂在心口上失声痛哭。 程先生却在负隅顽抗:“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再胡言乱语我就报警了!我就不信没有比你大的官儿——” “你们对他失望了吗?” 楚行云兀自打断他,看着他胀满血色的脸,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你们对他失望了,或者说他让你们看不到希望,生这个儿子对你来说是败笔,所以你们就抛弃他。”说着,他看了一眼程太太隆起的腹部,接着说:“再生一个。” 他回头给乔师师递了一个眼色,乔师师把电脑打开正面朝着夫妻两人,电脑开始播放画面露骨的情|色视频,这本没什么大不了,但是视频中被完全侵犯的主角,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程先生看到儿童色|情视频出现在他眼前,摧枯拉朽似的,脸上的怒气全不见了,如一座青山,迎来了萧条灰白的秋季。 楚行云:“你的儿子对于性方面有不良的喜好,而作为父亲的你无法接受儿子的缺点,当初你当着全班师生的面亲手摧毁他做人的尊严。他的精神出现问题后你就把他关在家里,但是你和你的夫人却对他绝望,所以在去年十月份,你的夫人到医院取出节育环。如果你们不是对程勋丧失信心,为什么你还要你夫人冒着体弱,高龄的危险,再生一个,请你如实的告诉我,程先生,你是否杀了你的儿子。” 程先生颓败的跌坐在沙发上,抱着脑袋,沉默了大半晌才开口说话:“没错,我是对他很失望,想再生个孩子取代他,但是我没有杀了他,我是他的父亲,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子!” 楚行云不动声色的反问:“你没有吗?你把程勋从学校带回来关在家里,把他当做见不得人的病毒,对他失去希望和信心,甚至厌恶摈弃他,你敢说你从未有过后悔生他的念头吗?你是退伍老兵,强权和大男子主义使你对自己的儿子灌输了使命感,像你这样的父亲很多,把自己的希望和使命全部强加到子女身上,如果他们办不到,就会对他们失望。但是你比一般父亲更强硬更顽固,当你发现自己的儿子撑不起你赋予他的责任和使命你就会抛弃他!就算你没有亲手杀死自己儿子,你也是‘旁观’‘推动’的人,而这种冷漠和不作为足以击垮一个对生命丧失信心的青少年 !” 程先生像发怒的头狼一样跳起来嚎叫:“你闭嘴!你不为人父,没有生过孩子,有什么资格和立场站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懦弱无能,胆小怕事,还......还是个性变态!你会怎么做?你难道还会无偿的把他供养到死吗?我是他的爸爸,不是他的债主!是我创造他的生命,但当他的生命没有价值,我就有资格收回他的生命!他是流在我身体里的血,当我发现血脏了,就不能把脏血放出来吗?!那天晚上我是听到他的房间有动静,是没有阻拦他,自从他得了疯病后就不出房门,当时是半夜,我听到他的房门被推开,他走了出来静静的下楼,我就知道,他这一出去就回不来了......我没有阻拦他,我听着他打开房门走出院子,果然,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你还没结婚吧楚队长,如果你有孩子你就会知道,假如你的孩子无能又不堪,就会变成你的累赘,父母对子女的养育不是无偿的,没有条件的,我们可以用毕生心血去培养他,前提是他要让我看到希望和价值!我可以生养他,也可以杀死他!” 楚行云没结婚没生孩子,对他说出的育儿经没有点评的立场。或许吧,如今的社会中任何的关系都是建立在付出和价值之上,就连最浓厚的亲情也不例外,但是亲情是什么呢?不过就是流淌在两具身体里的同一种血液,人大多以血认亲,认同由自己的血液缔造的下一代。也就是一部分的父母对子女的无私的养育和奉献,但也有人可以轻易的排除自己体内坏死的血液,他们在自己培育的下一代身上看不到同等或应得的回报,就会将其舍弃或替换,这种价值观原始,又残暴,却不可避免的融入人类社会,就像狼群中的生存法则。 楚行云没有分辨这种观念的错对与否,见惯了黑暗与鲜血,他只知道这是人性。 有的时候,灵长类动物和其他动物,真没什么分别。 程先生狂怒嚎叫的模样就像狼群中的狼王,他眼中的原生血缘关系和现代原生家庭成员之间的缔结关联非常的现实,非常的脆弱,可以轻易的解除原生关系,继而再续。生命的延续,后代的哺育,在他心中不纯粹是血缘和亲情的延续,更多的是付出与回收之间的等价交换,这种交换之中或许有‘爱’,但更多的是‘利’,这不是社会的畸形,是人变得越来越功利,越来越现实的果实,是社会的伤病。 或许自古以来子女与父母之间的缔结都是这么的不单纯,只是这种不单纯随着社会的演变而演变,发展而发展,未来‘它 ’会变成什么样子,完全取决于社会的道德底蕴,秩序与框架。 楚行云身为守护道德底蕴,社会框架,法律秩序的一员,但他从未宣扬过他的信仰,他曾在一次返校讲课中对着台下几百名华夏未来的警备力量说:千万不要对道德底蕴,社会框架,法律秩序报以盲目的信任,因为这些东西,只会越来越糟。 乔师师把电脑合上,择了一个氛围稍缓和的时间问:“程先生,是谁告诉你程勋生前的这一性癖的?” “什么?” 乔师师道:“您或许没发现,程勋生前有做视频日志的习惯,他电脑的摄像头是一直开着的,据他电脑里保存的最后一段视频日志来看,当时您破门而入时房间里并没有人,您冲到他的电脑前查看,看到这些东西后就把硬盘格式化,文件全部删除,把他的电脑没收,然后才去的学校。这些东西并不是你偶然发现的,是谁告诉你的?” 歇斯底里后,程先生貌似瞬间垮了,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一样,挫败而无力,面如死灰道:“是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 “她自称是小勋的老师。” 第14章 少年之血【13】 金州私人医院门口,一位身材高挑纤瘦的女人从出租车里下来,拿着一叠文件走向医院大门。 门口的警卫把她拦住:&您是谁的病人?有预约吗?& 杨姝:&我找贺先生,是贺先生让我来的。& 在得到上级的放行指令后,警卫打开电门,杨姝道了谢拿着文件走进医院大楼,乘电梯直达二十七楼,一出电梯就看到了坐在楼道两边椅子上的肖树。 肖树见她来了,起身朝她迎了几步:&资料带了吗?& 杨姝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缓了口气道:&都在这儿,现在应该怎么办?肖助理。& 肖树低头翻着文件,笑说:&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公司收购的地皮也不少,这种扯皮的事儿也见得多了。& 杨姝双手握着放在身前,笑容有些紧张:&绿园度假村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后期收尾是我,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的责任。& &没关系,慢慢累积经验就行。& 杨姝心情稍有缓和,向两旁紧闭的办公室看了一眼,问道:&贺总怎么了?生病了吗?& 肖树把文件合上,抬起头看着她一笑,&常规检查。& 他眼神中的规避很明显,明显到让杨姝察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尴尬的笑了笑,不再言语。 这时候贺丞从楼道尽头的一间大办公室里出来了,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精神斐然的男医生,两人有说有笑的朝这边走过来。 贺丞混账霸道不讲理的一面只有楚行云有福消受,面对相熟的长辈,他还是比较会做人。 老医生满面笑容道:&没什么问题,按时吃药,定期过来做检查,血气分析和过敏源补体实验结果出来了,我就通知你。& &您费心了。& 把老医生送走,贺丞把脸上温和的笑容一收,斜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杨姝,问肖树:&怎么了?& 肖树向他走近几步,把文件摊开在他眼前:&还是绿园度假村,三年前他们把青菱湖北边的一块林地承包出去了五年。现在租期还没到,绿园自作主张把树和地卖给咱们,原来的承租人得到消息找上门,绿园又不肯赔偿,说是要打官司。山水的工程已经延期了,现在已经闹出了事故,负面舆论已经够多了,这个官司咱们不能打。& 贺丞把文件拿过去,还没看两眼,忽然抬眼看向杨姝,声调平稳冷淡的像是没有生命的心电图:&今晚有约会?& 杨姝一愣,觉得他的眼神太锋利,太犀利,仿佛能穿透她身上的衣服。这种被攻击感让她下意识的用左手抱住右臂,勉强笑道:&是的,但是我会把工作做完再下班。& 贺丞脸上那副眼镜像一块冷铁一样,偷着一股冷厉和不近人情,让人不敢和他的眼睛对视。 贺丞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钟,然后低下头继续看手中的文件,依旧没什么感情道:&这条裙子不适合你,显得轻浮。& 杨姝面色一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酒红色一字肩阿玛施夏季新款连衣裙,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把杨姝挤兑走,贺丞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睛里浮浮沉沉的,让人捉摸不透。 肖树打量着贺丞的脸色,略陪着小心道:&看来恋爱的确会使人盲目,像杨秘书这样穿衣服从不会失误的女人,也出纰漏了。& 这句话貌似是把贺丞惹恼了,他把文件用力拍到肖树怀里,往电梯方向走过去:&女人在约会中的装扮很少会失误,她们会尽力穿的漂亮,而不是穿的昂贵。但是杨姝却把自己打扮的像名牌店里的橱窗模特,说明她今天见的人已经超出了她平时的生活圈,是一个财力权力都远在她之上的男人。& 肖树对他为什么会如此洞悉女人的心理一点都不奇怪,好歹贺二爷也是混迹百花从的,裤脚上沾的花粉露水得按吨计量,上花边新闻的次数虽不达邹家公子那么频繁,也是娱乐报杂志社的vip座上宾。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3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肖助理说了一句以为老板听了会高兴的话:&那今天晚上和她见面的人不是楚队长?& 这句话说的很是贴心,贺丞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微乎其微的笑容,嘴上却不领情:&他们两个约不约会,你这么上心干什么?很闲吗?& 肖助理很想把一记白眼飞到天上,心说自己好心体贴老板宽慰他,却被老板不要脸的反咬一口,贴上&狗腿八卦&&不务正业&的标签,让人很呕血。 贺丞怼了肖树一句,顿感身心愉悦,迈步走进电梯回身站定,打了一记响指:&今天是楚行云被绿的好日子,你说,我是不是得给他送份礼?& 肖树:&……你高兴就好。& 二十分钟后,楚行云接到市局警卫室打来的电话。 &楚队,有你一个快递,你下来拿还是给你送上去?& 楚行云让乔师师下去拿,说是B市老刑侦侧写师给&腐尸案&的两名死者画的像,让她拿到画像直接到案情分析室。 彼时案情分析室中正在开会,技术队新来的女硕士正在白板前解说调查到的线索。 “根据分局交上来的时段切割录像,结合王明远的死亡时间,我们重点排查了王明远死亡时间前后一个小时之内的监控录像,丽欧内部的已经覆盖了。根据现存的交通监控录像,安防监控露台来看,案发当日的现场中并没有可疑人物出现,鉴于楚队认为嫌疑人可能是个女人,所以我们重点排查这个时间段进出丽欧的女人,也和酒店保留的客户信息核对,并没有发现可疑人选,所以我认为应该扩大排查范围,整条蜀宫北街呈‘L’形......” “为什么把酒店内的线索放弃?” 楚行云忽然打断她:“难道这个人就不会提前住到酒店掩人耳目?蜀宫北街龙蛇混杂人流量及其的大,出入其中的毒贩走私犯和□□比你见过的普通人都多,如果你在一公里之内都找不到嫌疑人,扩大范围更找不到,不要做这种形而上的无用功,现在就带人跑一趟丽欧,要案发几天前入住酒店的本地人员名单,并且在案发的当天就退房的人,重点是女人。” “是,我现在就带人去丽欧酒店。” “等一等。” 这个留着短发的女孩做事很干练,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楚行云叫住她,看着她问:“新来的?” “是,我叫高远楠,昨天报道,当时您不在队里。” 傅亦看到出这初来乍到的女孩发言被楚行云半路截胡,思路也被他截断,还被他教训了一句,正紧张着,于是好心出言调和:“杨局花大价钱挖来的精英。” 楚行云细细看了她两眼,笑说:“挺好,来了个真师师。” 听得懂他这句玩笑的只有傅亦,其他人都糊涂着,这时候乔师师推开门,抱着盒子进来了,楚行云朝她抬了抬下吧,说:“假师师到了。” 乔师师不明所以的看他一眼,和髙远楠擦肩而过。 髙远楠离开后,杨开泰接着说:“楚队,我们小组走访了程勋从初中到现在的所有任课女教师,她们都说没有给程勋的父亲打过那个电话,但是一位初中教过程勋的美术老师说有一次在她的课堂上程勋偷偷玩手机,她就把程勋的手机没收了交给当时的班主任。” “班主任是谁?” “刘佳敏,不在学校,正在休病假。” 楚行云一下子从椅子里坐起来,分外严肃的用手里的圆珠笔敲着桌子说:“把这位刘老师的身家背景经济状况和人际关系都调出来,下午带人去找这位刘佳敏老师,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应该就是突破口。还有现场证据,接着搜查,不能把希望全放在珍珠塔上的监控,诺亚广场周边的监控都不能放过,就算是大海捞针也得给我捞。在找到有怀疑价值的可疑对象之前所有人都给我走访群众,查录像,除了吃喝拉撒其他什么都别干!” 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扔,抬头对乔师师说:“把侧写专家画的被害人画像拿出来,下发到各个地方协查通报。分局查不到就发到地市局,地市查不到就发到街道派出所,我就不信这俩人是他妈的天外来客。基因库里没有他们的DNA,失踪人口里也查不到,那就查银行卡长期没有动作或者被销户的,要是这桩无头案在我手里成了悬案,名垂史册的名单里也有你们的名字!傻妞你还愣着干什么?把画像拿出来啊。” 乔师师一脸便秘的看着他,唯唯诺诺又不敢不拿,慢吞吞的从盒子里往外掏东西:“老大,不,不是——” “快点拿出来!” 于是乔师师把心一横,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盒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楚行云一看,立马就没声了。 她手里拿的是一顶黑色圆边的爵士帽,整体很正常,甚至还很帅气,但是帽檐尔插了一根闷骚的翠绿色羽毛,这让人很是摸不着头脑。 懂行的苏婉说:“唔,SOUS LE VENT秋冬特定版,大牌哦,很有型。” 楚行云没理会这位傻学妹,一脸‘你莫非不是在逗我’的表情看着乔师师问:“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乔师师很无辜:“这是你的快递啊老大,你让我下去拿的。” 楚行云:“谁送的?” 话虽这么问,但他大概可以猜的出来。 果不其然,乔师师说:“贺丞。” 傻里傻气的不止苏婉一个,还有一个杨开泰,三羊同志很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帽子上那根翠绿翠绿的羽毛。 苏婉:“诶?不像大师的风格啊,这抹荧光绿是想表达什么?” 三羊稍一用力就把羽毛从帽子上拔了下来,为苏婉解惑:“应该是被人黏上去的。” 只闻傅亦低咳了一声,杨开泰看他一眼,又看了看楚行云,说:“哦,对不起啊队长。” 楚行云又眼睁睁的看着他把那根绿毛又粘了回去,心里一万个卧槽刷屏而过,脸色变得和那根翠绿色的羽毛一个色儿。 贺丞又抽的哪门子邪风,不做酒店改行做帽子批发商了? 解散了会议,他拿着帽子回到办公室想给贺丞打个电话咨询咨询他哪来的灵感忽然送来一顶绿帽子,让他别这么客气,自己留着戴。 贺丞先他一步把电话打过来,电话一通就问:“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楚行云:“这是你那个相好的送你的?虽然你不缺,还是留着吧,别辜负人家。” 贺丞笑说:“别急,马上就会变成你相好送你的。” 楚行云气急:“我他妈不就挂了你两回电话吗,至于这么咒我?!” 贺丞:“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不接我电话,是我打错了,别自作多情。” 楚行云:“那我现在能挂了吗,这位爷。” 贺丞:“山水新城北郊施工现场,爷送你一位目击证人。” 手机里忽然没了声响,楚行云懵了一下,拿起车钥匙连忙出门。 虽然贺丞低级幼稚又神经病,是个搪瓷黑心儿的王八蛋,但是楚行云一向抡的清他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怼天怼地怼楚队,可以说是非常的低幼神经质了,希望你们不要讨厌他。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4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第15章 少年之血【14】 山水新城因为三具尸骨被耽搁一周,昨天终于再次破土动工。有了前车之鉴,高副书记也不搞什么剪彩了,悄默声的入驻工程人员和工人,开进挖掘机,轰轰烈烈的开工了。 施工方也学聪明了,像警方办案一样在工程周边围了扯了一道警戒线,非配有工作牌人员不得进入,其中包括楚行云。 楚行云把他的破东风停在黄土路边,顶着风尘一路来到警戒线外,扫了一眼左右延伸不见尽头的长度,喉咙里梗了根鱼刺一样,好一会儿才说:“谁允许你们这么干!” 一个工头打扮的男人老早就注意到他,站在警戒线里打量他,好不客气道:“老板让我们这么干的,怎么的哥们?管的挺多啊。” 楚行云沉着脸盯着他,笑:“你们还真是不怕画地为牢啊,私自扯警戒线,防着谁?警察吗?” 工头见他来势不凡,怕无意间得罪个人物,于是说:“这你得找我们老板商量了,哥们就是个打工的,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干。” “谁,贺丞还是高书记。” “贺老板。” 楚行云咬了咬牙,长腿一跨走进警戒线内,回头指着警戒线说:“撤了,撤干净。” 工头被他唬住了,装模作样的准备收线,等他走的远了立马恢复原状。 楚行云觉得贺丞这厮迟早反了天,他是要给自己造一个皇宫吗?竟然堂而皇之嚣张狂妄的动用警用警戒线,传出去了真是个笑话。这种人简直就是现代法治社会的孽生,他和违法乱纪份子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他自出生起就拥有一切,他不需要通过违法犯罪的方式得到他想要的,他手中的权力和财力已经足够给他他想要的。如果他没有这些令人眼红的身外物,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行云一路诺有所思的来到和案发现场一个青菱湖之隔的绿园度假山庄,绿园度假山庄在银江市很有名,是官员们以权谋私,私相授受的好地方。敢说整个银江市大大小小的政治工作者没有不知道的,楚行云也去过两回,参加过两次‘座谈会’,每次去之前他都做好了‘以身殉职’的高等思想觉悟,他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没倒进任何一方的阵营,最后还能全身而退,还没遭遇‘被犯罪’‘被违纪’‘被反水’,至今他都觉得挺不可思议。毕竟座谈会上的座上宾要想整死他,还是分分钟的事儿。 现在又踏进绿园山庄,那些风云暗涌他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酒桌上两万四千八一碗的野山菌炖鲍鱼,和美艳优质的高级妓|女。 绿园因为山水新城工程也暂时停止营业,少了车辆人马的出入,这座占地面积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庄园沉静了许多。一座座造型风格各异的独栋花园楼房静静的矗立其中,像是一座非常高档的别墅住宅区,一点都不像销银窟。 他之所以想起了酒桌上的高级妓|女,是因为此刻在一扇大石璧旁迎接他的,就是前年酒桌上坐在他旁边的那个Amanda。 这位从美国远道而来的金发碧眼的美女像一个老朋友一样热情的挽住他的手臂,用一口非常标准流利的中文和他寒暄叙旧。 楚行云虽然知道她是贺丞派来接他的,但还是留了个心眼,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和她保持了两三步远的距离。他得提防着贺丞玩阴的派人偷拍留念,倘若哪天这位爷心情不好了想整他,把几张照片发到市局,说他被资本和美女腐蚀,玩的都是高级|嫖,他就被玩死了。 像Amanda 这种女郎都非常知道分寸,也不缠着他,只把他送到一片花圃前,随后便道别,走之前还说欢迎他随时找自己学习英语。 楚行云说:“那得等我攒一攒学费。” Amanda走后,他顺着花圃中间开出来的一条古色古香的长廊走向花圃深处,各色不知名的花在阳光下呈渐变色,越往深处走,花色越深。走到花圃尽头就是一大片艳红色的芍药田,芍药田中间用木头搭了几张造型古朴的长椅,长椅正对着和花田几米之隔的青菱湖,这个地方是观湖的绝佳视角。只是此刻观湖不太美好,因为青菱湖的另一边在挖土动工,施工现场和观景台只隔了一个青菱湖。 贺丞站在芍药花田中,像是被太阳晒化了一样,双手放在西裤口袋,站的松松垮垮毫无力道,双肩懒洋洋的垮着,平时笔直的脊背也略有弯曲,随意的歪着脑袋看着静静流淌的湖水。 或许是因为热吧,他把西装外套脱掉了,上身剩了一件暗蓝色的衬衫,领口被解到第二颗扣子,眼镜也取了下来别在了衬衫胸前的口袋里。他听到肖树说楚行云到了,就偏过头看了过去,恰好看到走到他不远处停下的楚行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勾,露出一点笑容。不是冷笑或嘲讽,而是那种类似于顽童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气的笑容,还带点幸灾乐祸和不怀好意。 他的这幅模样,让楚行云想到小满刚睡醒的时候伸懒腰的画面。很难得看到贺丞这么放松,更难得的是看到他不戴眼镜,其实贺丞并不近视,至今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贺丞在他十二岁那年忽然带上眼镜,其中原因是他不愿意也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的。 平常贺丞总是太冷漠太高傲也太严肃,气场太过强大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视他只有二十四岁。其实他很年轻,此刻他褪掉西装和眼镜,像一个晒暖的懒猫一样站在阳光下,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浑身长满冷刺动不动就开屏的雄孔雀。他变的柔软,年轻,温和,无害,让人非常想把他拽到怀里揉揉头发再抱一抱。 但是楚行云知道,这是假象,果不其然,下一秒贺丞把眼镜从口袋抽出来戴了回去,恢复成了平时那个冷傲尖酸,不近人情的小混蛋。 “为什么不喜欢我送你的帽子?你知道为了那根羽毛我费了多大工夫吗?看在千里送鹅毛的份上,改天戴上给我看看。” 说完,他很不厚道的笑了起来,此时吹来一阵风,把地面施工现场的土送了过来,虽然只有薄薄一层,但让贺丞忍不住皱起眉,握着拳头抵在鼻间低咳了两声。 楚行云沉了沉气,转头问肖树:“他今天吃药了吗?” 肖助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行云不是在骂人,而是当真在问他有没有按时吃药。 肖助理如实道:“早上的药吃了,中午还没有。” 楚行云两步跨到贺丞身边,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后拽了几步,很不客气道:“这里的花粉和灰尘这么大,你是那根筋搭错了跑到这儿来。” 贺丞把胳膊一扬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坐在木椅上,撕开一张湿纸巾放在鼻子下面,反唇相讥道:“公安干部的素质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热心市民发扬纳税人精神援助警方办案,身为人民公仆非但不感激,还辱骂纳税人人格。我看楚队长你需要重回警校再学一遍职业道德规范。” 说到了正题上,楚行云照例容忍了他的刻薄,在他旁边坐下,翘着腿笑问:“你说的证人呢,这位好心市民,贺先生。” 贺丞扭过头,很古怪的看他一眼,还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被楚行云不甚客气的格开。 贺丞懒洋洋的冷笑一声:“原来你还没瞎,往对面看,公安干警楚先生,你能看到什么。” 楚行云闻言,认认真真的看向对面挖掘机大作的施工现场,对面原来是一片丛林,为了迎合这次的工程,早在去年就把树林砍伐成平原,如今露出了光秃秃的地表和杂草,丝毫不见茂密的绿荫。 楚行云忽然眉毛一挑,指着临近湖边的一片空地,说:“那里原来是不是是一座建筑,比如,木屋之类的。” 没错,虽然地面荒芜,杂草丛生,但是盖过房子的地方因为打了地基,会在地表也留下规整的印记,就算房子被拆除,那些痕迹也依然会存在,临近湖边的一小片空地长的杂草和别处相比,有几道很不易察觉的直线。站在平视的角度很难看出来,但是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仔细看就可以看出来了,曾经被树林包围着的有一座小木屋,而这座木屋离发现现场不足百米,如果他对于发现尸体的现场不时第一现场的推论正确的话,那么第一凶杀现场,就是这间木屋! 楚行云站起来往前走到花田尽头,紧皱着眉看着对面那片错乱有致的杂草,沉声问道:“那片地,原来的主人是谁?” 他没问错人,贺丞作为山水新城项目的负责人之一,每一寸土地都是他谈下来的,也正因为如此,贺丞才能先于警察发现第一现场。 贺丞靠在椅背上,拿着湿纸巾抵在鼻子上,依旧漫不经心道:“地被绿园老板租出去了,不是本市人,叫王康。这个王康是搞林场养殖的,搞养殖搞破产后就消失了,近期听到青菱湖周边土地被高价买断的消息,不知道又从哪儿冒出来,拿着当年签了五年的合同找绿园老板扯皮。说是合同五年期约未满,到今年才是第三年,所以绿园老板应该给他百分之二十的土地购买费,两人协商不通,请我出面调节” 第三年,那就是三年前租下的林子,而验尸报告表明被害者应是三年前死亡。 楚行云感觉揪住了千丝万缕中的一个线头,问他:“绿园老板和王康在哪儿?” 既然这个王康租下林子后就不见踪影,那这两具尸骸从何而来?绿园老板又为什么对这起命案视而不见?忽然之间,他感觉这趟水,比他所预想的深的多。 贺丞说:“绿园老板出国度假,王康走了。” 楚行云皱眉:“走了?你是说他来过,又走了?” 接下来贺丞的话险些把楚行云气死,贺丞说:“来过,我给他一笔钱,让他走了。” 无论如何,关系到真相,楚行云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跟这不分青红皂白把法制当儿戏的公子哥发一通脾气,他既然已经察觉到王康是一个关键的证人,怎么就‘给他一笔钱就让他走了!’ 贺丞这王八蛋,没他做不出来的缺德事!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5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贺丞像是没看到他即将阴转暴风雪的脸色,自顾自的皱了皱眉,一脸认真道:“一会儿你查一查这个王康,我怀疑他祖上有河马血统,长相实在猎奇,看他一眼我就浑身不舒服。” 楚行云:“就因为他长得丑,你就把这位关键人物轰走了?” 贺丞看着他,一脸的理所当然:“有什么不对吗?” 楚行云:...... 赶在楚行云动手之前,肖助理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把楚行云从贺丞面前拉开,他太清楚自己老板是个什么货色了,分分钟让人想揍。 “您别着急楚队长。” 肖树把他的胳膊按的死死的,以防他随时动手,吃力的笑道:“贺总在说笑,他已经把话问清楚了。” 楚行云慢慢转动眼珠看向他:“问出什么了?” 肖树说:“王康说当时他租下林子后,因为海场那边缺人,他就回到了青海,林子就交给了一对夫妇照料,他还留下了那对夫妇的身份证复印件,是不是死者,您回去对比一下就知道。” 肖树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泛黄的纸张交给楚行云,接着说:“但是,王康说,当时这对夫妇并不是两个人。” 楚行云从两张A4纸里抬起头:“不是两个人?” 贺丞从椅子上站起身,掸了掸衬衫上不存在的灰尘,诺有所思的注视着湖面,把楚行云的话接了过去:“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行三人,丈夫,妻子,和妻子的弟弟。” 说着,他转过头正视楚行云,严肃的像是瞬间换了一个人:“也就是说,有一个人从当年那场屠杀中,逃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醋王挺懂事儿的,就是颜控这点不可取。另外,我不是谁的小号,要是哪位亲爱的大大有混的像我这么惨的小号,不得糟心死。 第16章 少年之血【15】 楚行云:“如果真有一个人死里逃生,他非但没有报案,反而一直隐藏到现在。” 贺丞笑了一下,弯下腰拍了拍沾到裤子上的花粉:“在自己的生命面临危险却不向警察求救的人,无非有两种,一种是自己的身份不允许,一种是对方的身份不允许,你觉得这个生还者是那种情况?” 说罢,他抬手看了看腕表,走上花丛间铺砌的鹅卵石小路:“没时间跟你耗了,我得回去开会。” 贺丞话里有话,明显有所保留,而他所保留的是自己的立场,从某种‘阶级层面’来说,他和楚行云一直站在相对立的立场上。他就是自己口中‘对方身份不允许’的那种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真是天方夜谭,就和‘世界大同’一样充满了不合实际的浪漫主义色彩,纯碎是一句空泛而伟大的口号。人分三六九等,在三六九等的人面前,法律自然也会发挥三六九等的作用。 在最上等的人面前,任何律法都会变成最下等的条文。 贺丞就属于这种人,所以楚行云一直觉得他混,他没有普通百姓对法制的敬畏,法制对他而言也就形同虚设。就像他在施工现场拉起的警戒线一样,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自由随意的在警戒线内外穿梭,并且不会受到任何制约。 楚行云打小就觉得自己对他怀有某种责任,像是他的监护人一样守在他身边,时时刻刻看护着他,堤防着他,像是心里揣着颗雷,他必须保证贺丞待在法律道德圈子里。如果有一天这颗雷炸了,他也得支离破碎 。 鹅卵石小路旁大朵大朵的芍药像多情的姑娘一样摇曳摆动,伸手欲拦,楚行云紧走两步和他并着肩,说:“回去好好开你的会,别老是往不属于你的领域使劲儿。” 贺丞斜他一眼:“见过卸磨杀驴的,就是没见过杀了驴还劝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如果不是我往不属于我的领域使劲儿,你恐怕还在向上司请求宽限些结案时间。” 贺丞这话说的确实没错。 楚行云顿时觉得他虽然混了点,但关键时刻还是能抡的清的。鉴于他忙了不小的忙,于是再一次的包容了他,呵呵假笑两声,没说什么,拿出那两张身份证复印件低头细看。 夫妻两个都不是本市人,户籍显示是外省人,女的叫石燕,男的叫徐刚,都是八零年代生人。资料显示是外来务工人员,至于王康口中石燕的弟弟则是没有留下丝毫信息,三个人,只留下两个人的证件。而且,对于这两张身份证复印件的真假,楚行云充满了疑惑,石燕,徐刚,这两个名字他第一眼看到就觉得有些熟悉,一定在某个地方看到过,亦或是听说过。 走出绿源度假山庄,贺丞的SUV和楚行云的东风一前一后的停在施工现场外,对比度强大的让人心酸落泪。 贺丞很嫌弃的看了一眼那辆浑身裹着灰尘的脏兮兮的东风,忽然发现东风的主人掉了队,于是停住脚步回头去看,就见楚行云把两张复印件拍了张照,不知道发给了谁。 楚行云发完照片,目光很复杂的看着贺丞朝他走过去,唇角撇着一丝将笑不笑的尴尬笑意,走到贺丞面前,看着他的脸叹了一口气,说:“你可能要立大功了,这位热心的朝阳区群众。” 贺丞:“别冲我这么笑。” 这时候楚行云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乔师师在电话那头即慎重又按耐不住激动道:“没错,老大,就是三年前从锦州市流窜到银江的一个枪支贩卖团伙,里面的一男一女用的就是徐刚和石燕的化名,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当初咱们的线人反水,线索就断到了北郊,谁知道他们上山了,就在绿源山庄眼皮子底下!” 楚行云道:“你现在联系绿源山庄的老板,无论他在哪儿度假都让他回国接受调查。” 贺丞忽然拿出手机翻了翻,说:“他今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银江。” 楚行云看他一眼,对手机说:“听到了吗,带人到机场守着,等他露面就把他带回来。” 乔师师应了声是,又说:“程勋的案子也有进展了,髙远楠按照你划定的范围从丽欧酒店拿到王明远死亡前后三天内的本市单身入住酒店的女性名单,其中就有程勋初中的班主任刘佳敏。而且技术队在王明远跳楼当天在蜀宫北街路口排查出一个身形和刘佳敏极为相似的女人,王明远、薛旻豪,程勋和袁旭初中时同在一个班级,班主任就是刘佳敏” “袁旭怎么样?” “我们的人日夜都在暗中保护他,目前没发现异常。” 楚行云顿了片刻,然后摸出一根烟点着,说:“那还等什么,抓人。” 挂了电话,见贺丞抱着胳膊有些不耐烦的看着自己,貌似是在等他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 楚行云站在一地黄土上不言不语的抽了一根烟,然后把烟头扔到沙土里用脚踩灭。抬起头对他笑说:“我代表政府代表人民感谢你,贺先生,你不仅帮助警方突破案情瓶颈,还帮助警方找到一个三年前失踪的军火走私团伙,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我代表银江市警方给你一个来自党和人民亲切热情的拥抱。” 说完,他张开双臂上前一步:“来吧。” 贺丞警觉的往后退了一步,盯着他说:“干什么?” 。 楚行云忍不住牙疼了一下,很不爽的看着他露出这副防贼的样子,磨着牙根说:“别动” 贺丞连拳头都攥好了,准备好了要是楚行云跟他来硬的,他就......躲一躲,毕竟不是他的对手。 楚行云没想跟他动手,无论贺丞怎么混账蛮横不讲理,他都不会跟他动手,他很有当人家哥哥的自觉性。 贺丞也不是真防着他,个人自危意识过剩,下意识的自卫而已,才要继续往后退,就被楚行云忽然捞住肩膀拽到怀里。 楚行云抱着贺丞,像是抱着一个刺猬,他浑身长着倒刺,骨子里带着抗拒。 他和贺丞见面总是仇敌相见分外眼红,这是贺丞在他们之间建起的新的相处模式,他只能配合。此时抱着贺丞,忽然感觉到陌生和悠远,貌似上次这样抱着他,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6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在那一瞬间,他心里好像被扎进一根刺,很细微的疼痛,却很悠长,他意识到,这个人,无论他怎么弥补,都是不够的。 “你很清楚,我不会伤害你,你可以重新信任我。” 他不确定自己附在贺丞耳边说的话,对方听到没有,因为他的声音很小,很模糊,或许他根本没说出口,只是脑海中的声音而已。 楚行云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把他松开,说:“回去记得吃药,以后不要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老老实实坐你的办公室。” 他的动作太快,刚才那个拥抱又太短暂,等贺丞反应过来这个人干了什么,他已经走远了。 楚行云拉开车门,上车之前忽然回过头,唇角一扬,笑得很温暖:“你还和小时候一样,抱起来的感觉。” 破东风携风带土的走了,留下一道挥之不去的尾气。 贺丞双眼发直的站在原地,攥起来的拳头早就松开了,觉得胸口发闷,浑身发烫。楚行云在他身上留下的烟草味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全身筋骨酥了一半,惊喜之余除了发愣,什么都不会了......忽然他用手按着胸口慢慢的蹲了下去,耳根处很明显的飘着一层红。 肖树见他跟捧着心的西施一样蹲在地上,很贴心的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帮他挡一挡身后工人们投来的异样的目光,无语抬头望天,心想:也是没有多少出息,阅历那么丰富在楚行云面前也变成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傻小子,被人家抱了一下就风度尽失,方寸大乱,到底还是年轻啊。 贺丞捧着心蹲在地上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往SUV走了过去。 肖树见他直冲驾驶座,被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拉开后座的车门,说:“这儿。” 说出去都没人信,贺丞不会开车,他没开过车,也没考过驾照,他出行一向有司机,此人的兴趣爱好也异常的缺乏,对开车没兴趣,所以这二十四年来连方向盘都没摸过。 贺丞像是很不满他冒冒失失的样子,扶着驾驶座车门瞪着他一时没说话,和他僵持了一会儿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耳根红的更明显,呼通一声把车门甩上,坐进了后座。 第17章 少年之血【16】 侧写师的画像和楚行云拿回来的两张身份证复印件上的人像相似度达到百分十八十以上,没想到一桩三年前的旧案牵扯出一个枪支贩卖团伙。也是到了今天,楚行云才能理直气壮的硬着腰板向杨局提出加大警力的要求,毫不意外的,杨局答应了。 楚行云神清气爽的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刚走到楼梯口就见乔师师风风火火的从楼下窜了上来,看到他就停住脚步冲他招手:“老大,快。” 楚行云跟着她下到一楼,只见一楼楼道里站着几个人,傅亦和杨开泰,还有一位穿着长裙和薄开衫,留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卷发的女人。虽然她保养的很好,但还是让人一眼看出她并不算年轻的年纪。她手里提着一款爱马仕女式包,楚行云之所以认得这个包,是因为乔师师买过一个,价钱在同品牌中只算低端,但却挂着同等的名牌。当时乔师师买了以后挎着包天天在各个办公室里晃悠,所以他有些印象。 乔师师在他身边说:“她就是刘佳敏。” 楚行云一眼看出了这个女人非同凡响,她冷静,睿智,沉着,虽然身在警局,但是她怡然放松的状态就像在狂商场。不过她的放松和镇定并没有打消楚行云对她的怀疑,反而更加坚定的认为这个女人一定有嫌疑。因为她已经做好的充足的防御准备,才会在警局表现的这么从容淡定,说明她早就提前做了准备,并且预料到了自己终有一天会被警方传唤。 这一点,从和她一同前来的律师,就可以看到,看来这个女人已经穿好了盔甲,叫来了援军,做好了和他们打一场持久战的准备。 刘佳敏身材欣长袅娜,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裙,她静静的站在两个刑警之中,沉着冷静,姿态端方,很快察觉到自己被一道强而有力的目光注视着。 她微微侧过头,向楚行云抛去一个自信又傲慢的笑容。 傅亦也看向楚行云,和他交换一个眼色,然后把刘佳敏带到了审讯室。 刘佳敏的律师根据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找到了指挥全局的楚行云,走到他面前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说:“警察先生,我是刘佳敏女士的律师,从现在起二十四小时内,如果——” 楚行云冷不丁的转头看着他,目光笔直的落在他眼中,说:“警方侦查期间,辩护人员不得参与。” 说完走进审讯室隔壁的房间,里面完全封闭,和审讯室隔着一面镜子,可以清楚的看到镜面后坐在椅子上的刘佳敏,和她对面一张桌子后的傅亦和杨开泰的背影。 楚行云把扬声器打开,傅亦的声音率先响起。 “上次我们去找你,问你2015年11月20号,你在哪里,你的回答是那天正好是周末,而你周末时都会去上茶艺课,所以你在茶艺教室。” 傅亦在等着这个女人推翻自己的论调,楚行云看得出这个女人极度的自信又傲慢,引诱没有用,只有强攻,他当然也看得出,所以让她自己否认自己说出的话,才有漏洞可抓。 楚行云盯着这个漂亮风情的女人,以为她会爽快的承认自己的谎话,辩驳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却不料这个女人比他见到过的女性嫌疑人都要坚强。 刘佳敏以一种很优雅的姿态叠着腿坐在椅子上,双手交握在一起放在右边的扶手上,听了傅亦的话,没着急反驳,而是认真的沉默了片刻,貌似在回想,然后才说:“警官,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的原话是‘时间太久了,你们硬让我回想,我也回想不起来。哦,对了,20号是周末,那时我应该在茶艺教室上课吧,我一直在学习茶艺’,这是你们逼我回想,不是我的确切答案。” 在场做笔录的杨开泰停止在键盘上打字,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心理素质太强悍了,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察觉警方给她设下的语言陷阱,文字游戏段位着实高端,和她是语文老师有关吗? 傅亦纹丝不动的坐在椅子上,脸上自始至终带着一点笑,似乎他面对的不是杀害三位少年的嫌疑人,而是他的一位学生。 “我来帮你确认答案,当时你在丽欧酒店,我们查到你在17号晚上入住丽欧,20号晚上离开,你就住在京师附中的教师职工房,为什么——” “我想起来了” 刘佳敏竟然截断了他的话,淡淡笑道:“17号,对了,是17号,那天我家漏水,地板全都泡发了。所以我叫朋友帮我换了一套新的水管,20号才弄好,那几天我就住在丽欧,如果您需要人证的话,可以问吴律师,他就在外面。” 她竟然连人证都找好了,早就给自己铺好了后路。 监听室内的楚行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门恰好开了,乔师师抱着一台笔记本走进来,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头儿,我找到一些线索,但是这些线索指向另一桩案子。” 傅亦没料到她承认的如此坦然,并且还抛出了证人,如此一来他们找到的任何能称之为证据的线索全部打了水漂。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我们来聊聊另一个人,程勋,他曾经是你的学生,我想听听你对他的评价。” 刘佳敏自然的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一双秀丽的黑眉先是皱了一下,然后又挑开,笑道:“不清楚,程勋平时很内向,我和他的交流并不多。” 傅亦:“但是你没收过他的手机。” 刘佳敏还是笑:“我没收过很多学生的手机,这是我的工作。” “你看过他的手机吗?” “没有,我为什么要看?” “他找你要过吗?” “要过,要过很多次,我也答应他,初中毕业了就还给他。” 傅亦盯着他:“但是你后来并没有还给他,反而在两年后忽然把手机里的内容曝光给他父亲,你为什么这么做?”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7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刘佳敏先是静静看他片刻,然后稍稍低下头理了理头发,慢慢的笑了:“警察先生,如果我想把他手机里的内容曝光,为什么要等到两年后?” “因为你在折磨他!” 审讯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楚行云端着一杯水出现在门口,看着刘佳敏蓦然沉默了片刻,然后走了进来,把一次性纸杯递给她:“喝水。” 刘佳敏的脸色在听到他说的那句话时,终于出现了波动,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上出现一道裂痕,道了声谢谢,握着那杯水,没有喝。 楚行云走到她对面,斜着签倚坐在审讯桌上,桌上的台灯所发散出的灯光恰好打在他的脖子上,使他人暴露在灯光中,但他的脸却隐藏在黑夜里。 审讯室内又陷入了沉默,楚行云像个旁观客一样一言不发,傅亦作为他的老搭档,当然知道他用的什么招数,配合他,也不说话,场面一时静谧的诡异,让人心里发慌。 刘佳敏已经开始慌了,楚行云隐在黑暗中的目光一直盯着她手里那杯水,现在,她用双手握着那杯水,水面波纹微微晃荡。 “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说你在折磨程勋吗?刘老师。” 刘佳敏抬起头,面色又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微微笑道:“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楚行云的目光扫过她的双手,然后回到她的脸上,像是在和她唠家常般笑说:“我们来打个比方,假如你看过程勋的手机,就会知道他是一名恋童癖。一个性格内向文静的男孩儿是一名恋童癖,这算是丑事吗?我想应该是的,至少在程勋的家庭教育中这样的性癖绝对是丑事。但是有一天他的秘密被发现了,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班主任。他无比的害怕班主任把他的丑事告知天下,却不敢和班主任把话说开,每天来到学校看到班主任,看到她看待自己变得异样的眼神,他就有被全世界看穿的感觉。于是他变的小心翼翼草木皆兵,变的更敏感,更内向,更自卑。少年纤细的神经变得脆弱。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他的精神出现问题。而你折磨了他两年后才把那些东西发给他的爸爸,导致他的精神完全崩溃,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的折磨更加残忍。” 楚行云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她手中的杯子,见杯中水纹波动幅度虽然一直在持续,但却在他说话的同时,在渐渐的平息。 刘佳敏目光一直看着面前虚无的一处,等他说完,静默了一会儿,然后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浮现出楚行云适才见到过的自信和傲慢。 “我真不明白你做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楚行云的眼神霎时变的幽深,暗沉,这个女人在数时间,她在等待二十四小时后的无罪释放。 楚行云看着她悠悠道:“做个假设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刘老师,你好像丝毫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请你来。” 说着转头问傅亦:“你说了吗?” 傅亦配合他打哑谜,道:“还没有。” 刘佳敏终于露出了一个被审讯的嫌疑人所露出的疑惑和戒备:“不是因为程勋的案子吗?” 楚行云一脸疑惑的又问傅亦:“你是这么告诉她的?” 傅亦轻轻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刘佳敏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慌乱,双手紧紧握着纸杯。 楚行云看她一眼,笑:“怎么了,事情进展和你事先预料的不太一样是吗?别着急,现在才刚开始。” 这时候,审讯室的门被敲了两声,随后身着警服的高远楠走进来:“楚队,您要的资料。” 楚行云接过文件,状似无意的问:“乔师师出发了没有。” 高远楠对外勤组的行动一概不知,一时被楚行云问懵了,刚想说不知道,被他抬起眸子轻轻一瞟,出口的话来了个急拐弯:“嗯,小乔已经行动了。” 楚行云挥挥手示意她出去,无视刘佳敏越来越惶急不安的脸色,展开手中的资料看了一遍,然后把资料扔到桌子上,看着她问:“你丈夫为什么和你离婚?”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她的准备,刘佳敏露出一瞬间的怔愣,随后竟有些恼怒:“如果你们是为了程勋审问我,就问些和案子有关的事,至于我的私事,我有权不说。” “那我来帮你说。” 楚行云道:“因为你们的女儿,是吗?” 刘佳敏终于被触到了痛处,女强人的外表摧枯拉朽的崩塌,手中的水杯剧烈颤抖。 楚行云看着她的脸,继续说:“你们的女儿在三年前发高烧去世,当时她只有三岁,你丈夫认为是你的责任,所以和你离婚了,但是死亡报告上的签字时间是在你女儿死后的第二天早晨,之前你在哪里?” 刘佳敏低着头,浑身都在颤抖。 楚行云似个冷血动物般又说:“就在你女儿死亡的同一天,你流产了,怀孕不足两个月,当时,你又在哪儿?” 傅亦有些听不下去了,一个女人悲伤的史诗在他面前展开,纵然她是犯罪嫌疑人,但他也无法再配合楚行云给她更深的刺激,然而楚行云当贯了黑脸,他的使命和责任感逼得他不得不把人性中的光辉暂时掩盖,专心挖掘其中黑暗的那一面。 “告诉我,当时你在什么地方,你为什么不及时把你的女儿送到医院!” 刘佳敏豁然抬起头,眼眶通红一片,手中的杯子几乎被她抓碎:“我才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都来指责我?我才是受害者!” 楚行云的音调忽然低沉冷肃下来:“哦?你是受害者,那加害者是谁?” 刘佳敏忽然开始狞笑:“告诉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警察就是政府的看门狗!” 楚行云定定看她片刻,上身忽然前倾,面孔暴露在灯光之中,黝黑的一双眼睛燃着幽暗的火光。 “这就是你的动机吗?因为不信任警察,所以自己动手,你在复仇吗?” 刘佳敏脸上雪白一片,下唇被她咬出一道血痕,充满仇视的目光像一排刀片一样钉在他脸上。 楚行云看着她,像是在研究一副高深莫测富有深意的画作:“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王明远薛旻豪,程勋都不是自杀却都留下了遗书,直到现在看到你我才想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遗书。” “什么?” 打火机啪的一声响起,楚行云点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然后重重的吐出浓厚的白烟,等那些白烟在他面前消散了,他才把目光移到女人脸上,扯开唇角笑了一下,说:“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第18章 少年之血【17】 三张照片被扔到她面前的桌子上,楚行云附身按着桌边,灯光从他背后打来,他的脸变成阴影区,影子笼罩在刘佳敏身上,就像渔人洒向深海的一张大网。 “三个人的笔记确实属于他们自己,但是纸张却是一样,根据笔墨磨损失色程度来看,这三封信写成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他们三个没有理由聚在一起写遗书解闷,那就只能是在特定的环境中,出于特定的理由,甚至出于特定的任务,不得不写,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教室了,学生怎么能拒绝老师布置的作业呢?对吗,刘老师。” 刘佳敏看着三张照片上那些恐惧又绝望的语句,仓皇失色的神情竟然逐渐恢复了平静。就像在悲伤中吸取力量一样的毒虫一样,楚行云摆出的‘证物’再次给了她和警察抗衡的信心。 楚行云没有遗漏她看到照片时,眼角一闪而过的锋芒,那是类似于刀刃出鞘的歃血寒光。他又失算了,她非但没有被她亲手制造的‘恶果’击溃心理防线,反而在‘恶果’中汲取了力量,这是何等冷酷,狠毒,并且对自己亲手制造的命案充满了认同,和宿命感。 刘佳敏忽然嗤笑一声,肩膀随着她轻微的笑声而颤动。她望向楚行云的眼睛里有明显的讽刺和戏诌 :“是我布置的作业又说明什么?如果你想知道这三封信的来历大可不必去查,直接问我好了,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诉你。这是个毕业课题,是年级组老师共同讨论的结果,让学生们给自己伤害过的人道歉。您也有心怀歉意的人吧,警官,无论是朋友,还是父母,心中总会有难言的歉意,所以年级组老师们布置这一作业,不光是他们,整个初三届毕业生都要写。”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8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那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 “我怎么知道,难道我们要把学生的作业存进档案室吗?当然是不久之后就被运到了垃圾场,或许是有人把它们保存了下来吧。” “那个人是你吗?” 刘佳敏以一种放松,自在的姿态看着他,笑说:“不是。” 此时,距离无罪释放不到二十个小时。 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他做再多的假设,也只是假设,这个女人显然不会轻而易举的被他的假设击垮,她需要证据。 银江机场大厅,以乔师师为首的三名便衣混杂在接机候机的人群中,虽然穿着外貌在人群中并没有格外显眼,但是他们严肃警觉的神态和目光还是无法和来来往往的群众融合。 晚上八点十五分,从某海岛远道而来的客机在延时两个小时后终于抵达停机坪。接机通道霎时变得匆忙,几名便衣没有上前,而是守在原地,等看到目标后才走上前去。 来人是一名很年轻的男人,他戴着墨镜,身穿米色休闲裤和一件很薄的针织长袖衫,打扮的入时又年轻。他很高,也很瘦,走路的姿势不急不缓,很沉稳。看起来彬彬有礼,颇有学识教养。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相严肃,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眼神凛冽,目带凶相,拉着一只黑色的旅行箱。 乔师师走到年轻男子面前停住脚步,拿出证件道:“江召南先生?” 江召南头随意的歪向一边,颜色鲜艳的薄唇慢慢的向上勾起,像是想笑,说:“嗯?” 拉行李箱的男人已经走上前,锋利的像刀刃一样的目光扫视着乔师师几人:“警察?有事吗” 如果说刚才还不确定这个男人的身份,那么乔师师现在很确定他当过兵,并且退役很久,现在是江召南的保镖。真应了那句话,像江召南这种政治背景雄厚的公子哥比普通人更怕死。 乔师师道:“警方传唤,有些事情要问江先生,请你们配合。” 江召南一直保持着浅淡的微笑,说话的语调也是轻缓温柔,声音也满含笑意。但却不会让人感觉到他亲切友好,只让人感觉到他年少老成,城府深厚。谁都不知道他斯文礼貌的皮囊背后藏着怎么样的灵魂。 乔师师没少见过这些公子哥们,因为和楚行云共事多年的原因,贺丞她都熟。但是眼前这位江召南和贺丞却是大不相同,虽然贺丞待人冷漠为人高傲,不好说话也不好相处,但他把‘少爷病’摆在明面,不掩饰更不假装,倒不让人格外不易接近。而江召南就像一条冬眠的毒蛇,看似无害,但谁都不知道这条毒蛇什么时候会苏醒。 江召南的声音很好听,细软低缓,满满的少年感,甚至有些像女人声音,他掀开总是在笑的唇,说:“那就去一趟吧。” 一行人即将走出机场大厅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杨姝还穿着那条酒红色的连衣裙,提着挎包急匆匆的迎面走来,疑惑的目光掠过乔师师几个便衣,停在江召南面前,笑道:“您好,我是贺先生的助理,先生让我接您到蜀王宫。”说着又看向乔师师,礼貌的点了点头。 漂亮女人看到漂亮女人,总是不怎么友好,乔师师也不能免俗,她瞟了一眼杨姝,对江召南道:“江先生,我们楚队长也等你很久了。” 杨姝眉心微扬,看着乔师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 江召南隐在墨镜后的目光落在杨姝身上,脸上笑意蓦然加深,像是一瞬间遇到了什么值得开心的事。他摘掉墨镜,露出一双漆黑漂亮的眸子,他的眉眼很浓重,眉毛精心修剪过,双眼像是画过眼妆一样浓黑有致,睫毛又弯又长,笑起来眼角弯垂,唇红齿白。 江召南的手指轻轻的搭在杨姝的肩膀上,低下头靠近她耳边,说:“那就麻烦你先陪我去一趟警局,美女。” 于是乔师师带着江召南和莫名其妙撞到江召南怀里的不知名美女回到警局,楚行云正靠在门口墙上打电话,愁云惨淡的抽着一根烟,脸上愁苦的好像谁家死了爹。 “又是什么礼物?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儿,整天这么闲,贵公司什么时候宣布破产?你要是再送我一顶绿帽子,小少爷,咱俩这一摊烂账就得好好掰扯掰扯——” “楚队!” 乔师师听得出他又跟贺丞吵了起来,于是远远叫了他一声,暗示有外人来袭。 楚行云往前看了一眼,就看到一个年轻帅哥揽着杨姝的肩膀正朝这边走来。杨姝见楚行云看了过来,有意的躲开江召南的手,往旁边撤了一步。 楚行云脸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活动很丰富,看到杨姝他并没有多少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江召南。这位公子和贺丞一样名列银江市‘太|子党’一员,但是楚行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今天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没料到对方是这样一位小男生,时下很流行的韩流男艺人就是他这样的。 江召南站在他面前,伸出手,笑得很好看:“楚队长,久仰,我和二爷是好朋友。” 楚行云有一瞬间的腌心,虽然他早就知道和贺丞混在一起的都是此等人族,但是也怨其不争,怎么那小子就不往正常人群堆儿里使劲儿呢? 更让他腌心的还有一点,这些富贵圈里的大人物见到他,总会先挑明和贺丞的关系,并且还不是坦荡清白的态度,每个人讲到贺丞时的语调都有些隐晦暧昧,貌似他和贺丞的关系真如外面谣传的一样复杂。 尤其是这位我国退休大员的孙子,江公子,楚行云从他好看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戏弄和玩味。 “楚行云,想必你也清楚山水新城工地的案子,因为案发地就在绿园山庄眼皮子底下,所以请你过来简单问两句话。” 江召南笑:“一定配合。” 楚行云跟他握了握手,然后对乔师师说:“带江先生进去,简单做个笔录。” 乔师师第一次审讯就是他手把手教的,跟他默契的熟知他每个语气助词和标点符号,应了一声就带着江召南往一楼问询室去了。 乔师师领路走向问讯室,江召南带的保镖跟在他身后和楚行云擦肩而过,俩人有很短暂的眼神相交,楚行云一眼看出这是个退役军人,无奈被资本腐蚀,跟了江召南。 乔师师转过走廊忽然走回来,说:“头儿,她是贺丞的助理,你......” 楚行云摆摆手:“我知道。” 乔师师眨眨眼,又看了一眼杨姝,说了声‘哦’,头一缩,没影了。 杨姝和楚行云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的笑了。 楚行云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尖,又抬头看了看天,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他可算明白了贺丞说的再送他一个礼物指的是什么,这只狐狸当真成了精。 杨姝打量着他的脸色,主动打破沉默找了个话题:“这地方我还是第一次来。” 楚行云接的很蠢:“警局没来过?” 杨姝:“派出所去过,到过级别最高的行政机关是地市局。” 楚行云抬手指了指天花板:“上去到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杨姝很可爱的缩了缩肩膀,露出诚惶诚恐的笑容:“不好吧,我还是在下面等吧。” 楚行云很吃这套,跟着她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才想起把她往里面请,俩人站在门外聊了半天。 一楼大堂正对门口摆着一张长椅,两边贴着警察行为准则,楚行云让她坐,然后去茶水间倒水,回来的时候看到杨姝正站在一副宣传警民友好的海报下仰头细看,这才发现她今天的衣服比之往常艳丽许多。 “喝水。”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29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把一次性杯子递给她。 杨姝接过:“谢谢。” 楚行云沉默了片刻,然后陪着笑问了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贺丞经常带着你出去应酬吗?” 杨姝看他一眼,拢着裙边在长椅上坐下,说:“不会,贺先生参加宴会酒局一般都是何助理陪同。” 楚行云看着她的侧脸,后悔的很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杨姝生气了,从她抚平的唇角他就可以看出,杨姝生他的气了,她还和上大学的时候一样,生气了就变的安静。 他承认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但是杨姝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动怒的人,他的直觉告诉他,杨姝生气的理由或许不止是因为他的蠢问题这么简单。 他在杨姝身边坐下,中间被空出一个人的距离,杨姝往相反的方向转着头,用左手抱着右边胳膊,左手无意识的重重摩擦连衣裙半袖布料。 “你的鞋子脏了。” 杨姝一怔,低头去看,看到高跟鞋鞋尖上不知什么时候渐上了一滴泥水,现在干涸了,映在粉白色的皮革上,说不出的难看。 她把头发挽到耳后,问:“有纸吗?” 楚行云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巾,没有给她,而是把她手里的杯子拿走往纸巾上倒了几滴水,然后蹲下身用沾湿的纸巾擦掉了高跟鞋上的污泥。 杨姝着实很惊讶,下意识的把脚收回,然后愣在那。 楚行云帮她擦了鞋子,站起身把纸巾扔到垃圾桶,顺手又把剩下的水倒进旁边的的橡皮树盆栽,再自然不过的回头对她说:“我再给你倒一杯。” 直到楚行云拐进了茶水间,杨姝才从怔愣里回过神,目光落在自己光洁干净的鞋子上,再难移开。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对楚行云还有几分试探和游移,那么从方才开始,她很确定自己喜欢上他了,刚才楚行云把落在她心上的污泥也擦去了,让她这个人看起来就像这只粉白色的高跟鞋一样,光洁,干净。 第19章 少年之血【18】 楚行云重新接了一杯水,走出茶水间,就见杨姝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方向在笑,他有些糊涂,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杨姝尚在生他的气,现在的态度怎么就多云转晴了,想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人家大度。 楚行云愈发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着实小心眼,刚回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刘佳敏带来的律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警官,你们一定要拘留我的当事人满二十四小时吗?那么请你走正常的羁押程序,并且说明她受到何种指控。” 楚行云很冷静的把水杯递到杨姝手里,看着他反问:“你们认识多久了?” “五年左右。” 楚行云点点头,然后问:“你喜欢她?” “无可奉告。” 楚行云笑了:“那你会为了她作伪证吗?” “这不是一个执法者会对法律工作者说的话,请你尊重我,也尊重我的职业!” 楚行云卸下笑容,目光沉静的盯着他,忽然又笑了:“你可以带着你的当事人离开了,这位法律工作者。” 片刻后,乔师师从左边走廊里的审讯室里走出来,手中握着手机,站在门口看着楚行云摇了摇头,做出想把手机递给他的动作。 楚行云抬手制止,向她身后紧闭的房门使了一个眼色。 乔师师无奈摇头。 “还能拖多久?” 楚行云问。 乔师师掂了掂手机,露出一丝苦笑:“上级部门打来的,他们要求立刻放人。” 她刚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楚行云掏出来一看,是杨局。 他把电话挂断,闭着眼从胸膛里泄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对乔师师说:“放。” 在江召南接受调查的这一个小时内,他绝口不正面回答乔师师的任何问题对于所有的旁敲暗示也无动于衷,而且以嬉笑玩闹的态度戏耍调戏警方。警局这个权利执法机关并没有带给他丝毫震慑和威严,他漠视他一身轻松面带微笑的走出审讯室,就和来的时候一样坦荡磊落。 对权利丝毫不畏惧甚至充满鄙夷的只有两种人,一种人生活在社会最底层,任何福泽恩惠无法普及到的人民。他们领略不到政府的红字招牌,理解不了党章 ,自然会把国家门楣当做狗屁,甚至会冲着它们吐口水,然而他们却是无辜的。还有一种人和他们完全相反,这种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背景复杂错乱的勾对关系使得他们被严密的保护在伞下,任何风吹雨打电闪雷鸣无法近身,无论如何放肆都不会收到伤害和惩罚。对这种人来说,执法机关和法律也只是被踩在脚下的烂泥。 从孙先生提出&民主&开始,华夏的&革命&从未成功过。 一楼的两间审讯室房门同时被打开,江召南和刘佳敏一前一后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傅亦,杨开泰和乔师师,三人均是一脸挫败。 楚行云站在大堂中心,看着这两人穿过走廊一左一右的走向大堂,刘佳敏抱着肩膀低头看路,而江召南则看着刘佳敏,漆黑平静的双眸自打看到刘佳敏开始就一直注视着她。刘佳敏冷不防的拨了拨头发,抬头的瞬间也看到了几乎走到自己面前的江召南,眼神充满陌生和戒备。 江召南却是用看到熟人的目光细细的打量她,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再见了,楚队长。& 江召南友好的向楚行云告辞,然后又礼貌性的拥抱杨姝,轻轻环着她的肩膀说:&谢谢你陪我到这里,帮我给二爷带句话,我今天有点累,改日做东宴请他。& 杨姝:“好的。” 江召南和刘佳敏一前一后的离开,刘佳敏走之前对楚行云说:“警察先生,我没有杀人,你们也找不到我杀人的证据,如果你真的想破案,为什么不查一查那个从头到尾的参与者?只有他还活着,不是吗?” 刘佳敏留下谜面就带着她不可一世的骄傲和自信离开了,楚行云似乎能听到她藏在眼神里的对警察的嘲笑。 “她是在转移目标吗?” 傅亦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也看着刘佳敏消失的方向。 楚行云用力掐着眉心,说:“不知道。” “楚队!” 高远楠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飘下来:“珍珠塔顶的监控录像修复成功了。”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0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精神一振,丢下杨姝小跑上了二楼。 珍珠塔顶部的监控如他所想拍下了案发现场,但由于距离太远,角度太高,光线太暗,外加绿茵遮挡,导致录像中人像模糊无法分辨。就由技术队一贞贞的修复锐化,直到现在才可看清大致的全貌。 高远楠边调视频边说:&我们按照死亡时间切割修复各个角度的监控,过滤掉空境,在凌晨两点十五分发现唯一有人像的镜头。& 视频开始播放,画面暗沉且无声。虽然模糊,但他可以看出在一颗柳树的遮挡下坐在长椅上的少年的一半身体,以及那个站在他身后和暗夜几乎融为一体的身影。 夜里的风忽然加急,将案发现场包围的竹叶飒飒武动,就在此时,少年走出绿茵的遮盖朝着湖边走去,他艰难的移动,一步,两步……他倒下了,倒下的无声且绝望。 藏在暗处的影子目睹他的逃生和死亡,在他倒下后许久才离开死亡现场,也离开了柳树的遮掩。 高远楠把画面定格在走出柳树暴露在镜头里的一个人的侧影上,那人黑衣,黑帽,带着口罩,体型欣长。 &楚队,这个人是刘佳敏吗?& 楚行云的看着屏幕里那个模糊的侧影,目光亮的惊人,屏幕的反光在他眼中聚起两点光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在夜里睁开眼睛的豹子。 &不,这是个男人。& 被楚行云丢在一楼的杨姝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有些尴尬,这里的每个警员看到她都用职业病般审视的目光看她,让她感到很不舒服。那个唯一知晓她为何来此的女警员正在和一个带着眼镜三十出头的斯文男人讲话,杨姝频频的望向她,不为别的,只想让她解释自己的身份,她强烈的自尊心受不了这些警员看待污水般的眼神。 乔师师很快察觉到她焦急望向自己的目光,又想起方才楚行云待她的态度,认为他们相识,于是客客气气道:“你可以离开了,女士。” 傅亦问:“谁?” 乔师师耸耸肩:“贺丞公司的人,和楚队认识吧。” 一直保持静默的杨开泰看着杨姝的侧影忽然说话了:“我想起来了,是她!” 傅亦说:“嗯?” 杨开泰的眼神忽然亮了起来,用一张欣喜八卦脸看着傅亦说:“不是跟你说过,楚队和一个女人一起从他家里走出来吗,就是她” 傅亦和乔师师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杨姝,杨姝正在低头看手机。 乔师师:“我去!女朋友吗?!” 杨开泰眼神忽然飘了一下,想到什么了似的抿着嘴唇低头一笑。 傅亦眼尖看到了,凑过去问他:“笑什么?” 杨开泰犹豫了一下,用手挡着嘴凑在他耳边低声咕哝。 傅亦眼睛忽然睁圆,唇角慢悠悠的上扬。 乔师师很哀怨的看着他们:“你们又这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非得悄悄说,真怀疑你俩有奸|情。” 杨开泰正跟着傅亦一块笑,听到乔师师这句话,被吓到了似的愣了一下,然后不大自然的咧着嘴干笑道:“哪有,傅队有妻有女,你别胡说。” 傅亦像是没听到他们的话,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抱着胳膊一脸兴味的看着杨姝。 杨姝接到了楚行云的电话,楚行云告诉她自己有事抽不开身,让她自己先回去。 杨姝有些失望,心里刚燃起的火苗北风吹晃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装起手机打算走人。忽然,她身形一僵,诧异的去摸自己刚才听过电话的耳朵,耳垂上空荡荡的,左耳的耳环竟然不见了。 一辆轿车蒙着夜色和霓虹在深夜中的银江市穿梭,江召南坐在后座,借着车里的灯光,把玩手里的一个物件儿。如果此时坐在驾驶座的保镖从后视镜里看一眼的话,就能看到他拿在手里的是一只贝壳状的珊瑚耳环,边缘点缀着细碎的水晶,在灯光的反衬下光彩熠熠。 江召南把耳环拿起来放在车灯下,仰着头用原始人民膜拜神明般的神看着被他掌控在手中的,脆弱美丽耳环。 他好听温柔的嗓音像是哄婴儿入睡的摇篮曲,悠悠飘荡在浓重的,无人守护的夜里:“你是医我的药。” ————晋江独发,请支持正版—————— 第20章 少年之血【19】 他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浓重的血色遮住天幕,像是天空蒙了一层缥缈朦胧的红纱,四周弥漫着雾蒙蒙的白烟,像蒲松林笔下的鬼境。 白雾渐熄处停着三口棺材,黑色的木,黑色的漆,棺材没有盖,黑沉沉的像是通向地狱的洞口。他并不疑惑这三口棺材的主人是谁,似乎他隐隐知道答案,只是脑海中接近‘真相’的这层浮滩太浅薄,轻而易举的就会被浪潮所冲刷。在梦里他像是被禁锢住手脚的囚徒,只能静静的看着,无法接近也无法后退。直到三口死寂的棺材里忽然坐起来三个具死尸,突如其来的惊惧使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袁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拿放在枕边的手机,从通话记录里翻到一通昨夜三点15分左右打来的电话,号码未知,通话时长两分四十三秒。 不是梦,不是梦,他又接到了这通电话,这个人,这个人仍在找他! 袁旭丢下手机,把脸埋到被褥里,攒起拳头发出一声被厚重的棉絮淹没的低吼,似乎是想穿破地表,钻入地狱里去。 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不肯放过他!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写字台前坐下,拉开抽屉拿出一本英国某牌手账本,碧绿的封皮里面夹着了了几十张纸张,很薄也很精美。 今天的阳光有些太过灿烂,照在手账本封皮上聚起一道道光斑,亮的刺眼,袁旭从笔筒里拿出一支笔想在手账本上写点什么东西。他没有多少朋友,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写日记的习惯,写到现在已经成了他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每日早起或入夜,都要在笔记本上留下一些文字。 因刚才做了噩梦,他浑身还有些哆嗦,手账本摆在面前,他左手略有些颤抖的想去掀开封皮,但他碰触到封皮的前一刻,手忽然一道从窗口飘进来的微风吹离了轨迹,他忽然把手账本拿起来倒扣在了桌子上。 袁旭看着面对他的手账本的背面封皮,两只眼睛里一片空白和迷茫,似乎是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刚才翻转日记本的人是不是他。 楼下忽然传来笑声,熟悉的和不熟悉的,男人的和女人的。 他换好衣服走出房间来到楼梯口往下一看,只见家里不知何时来了一位客人,客人穿着一件已经不时新的黑色翻领T恤,一条一点也不高级的同色休闲裤。除去他身高腿长,长相明俊,看不出丝毫尊贵气质,像个过路的歇脚客一样坐在客厅喝茶,家里的保姆小慧在旁作陪。 “小勋,楚警官在等你,快下来。” 楚行云放下手里的高档白瓷茶杯,抬头冲他一笑:“早上好。” 袁旭慢慢走下二楼,轻飘飘的没有多少力道的目光落在楚行云脸上,双眼中又出现了方才的空白和迷茫。 楚行云没放过他眼神的变化,短短十几层楼梯的距离,袁旭来到一楼客厅时眼神中的陌生已经变成了熟络,这代表什么?他是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是忽然忘记了自己。 保姆说他待会儿还要去上钢琴课,让他快些吃早饭,不要迟到。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1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袁旭点点头,待在原地没动,看着楚行云问:“您找我有事吗?楚队长。” 楚行云又把茶杯端了起来,研究着杯壁上的花纹说:“不着急,我和你顺路,待会儿送你去上课。” 袁旭皱了皱眉,似乎是对他的提议感到不满,很想让他尽快把来意讲清楚然后分手,但是他的礼貌和修养不允许他这样对待一位人民警察,也就什么都没说,坐在餐厅吃起了早餐。 就在刚才他发现,警察也帮不了他,他们无所作为,和那些人一样不相信他。 楚行云喝了几口茶站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路过墙上挂着的照片时着意多看了几眼,随口问道:“怎么没看到你和三个朋友的合照。” 袁旭往他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目光很急促,语气却不慌不忙:“我们都不喜欢拍照。” 这句不像谎话,因而此刻挂在墙上的这些照片中很少出现袁旭的身影,唯一仅有的两张照片也是停留在他很小的时候,没有和父母的合照,都是和比他年长的男孩儿的合照。袁旭长得有点娃娃脸,所以和小时候差别不是很大,让人一眼就可以认出照片里那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就是他。那个把他搂在怀里冲着镜头笑得一脸灿烂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他们的长相有些相似,看得出是兄弟。只是少年看起来有些虚弱和病态,把五六岁的袁旭抱在怀里使得他纤细的腰背被压弯了下去,很吃力的样子,但是他的笑容却是灿烂,从容,和对弟弟的宠爱。 “我们走吧。” 袁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后。 楚行云回头看他一眼,指了一下照片上的少年说:“这就是你哥哥?” 袁旭淡的像风一样的目光从那张照片上刮了过去,背起书包说:“嗯。”说完便率先出了门。 楚行云紧跟着他出门,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从照片上看来,这对兄弟的感情并不算差。袁旭的哥哥袁凯病逝那年二十五岁,袁旭那年也十四五岁,也是存有记忆的年纪,可怎么感觉袁旭对他这位命薄的哥哥并没有多少感情。 出了大门,见袁旭站在他那辆裹着风尘的东风边,还礼貌的问:“是您的车吗?” 楚行云捏着车钥匙朝他走过去,目光扫过路边一溜排开的各型各色的豪车,没滋没味的笑说:“有眼光。” 袁旭报上地点,楚行云在心里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路线,发现自己只有十几分钟的时间在路上审讯他,等车开出小区便开口问道:“上次没听你提起,你还有一个哥哥。” 袁旭显然不想跟他聊这个话题,胡乱敷衍的很没有水平,差一点就让人听出他的急躁和不耐烦。 楚行云在心里估算了一阵,换了个话题,说:“还没问过你,程勋死的那天,你在哪儿?” 这个问题比方才那个问题来的更让袁旭警惕,他先是沉默下来,然后仔细的回想,其次才慎重的开口:“一放学我就回家了,当时应该在睡觉。” 楚行云语气很放松,追问道:“当时?什么当时?” “程勋他出事的时候。” 楚行云笑:“奇怪,我没告诉你程勋的死亡时间。” 袁旭猛地转头看他,眼睛迅速的眨动数下,眼中过了一场走马灯一样凌乱极了,好一会儿才重拾自己的声音:“不是半夜凌晨吗?我想当时我应该在睡觉” 楚行云勾着唇角瞟他一眼,逗孩子似的道:“紧张什么,你没有说错话。” “啊?” 楚行云说:“你的保姆给你作证,当天晚上你一直在家里。” “哦。” 楚行云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架在车窗上撑着额角,转头看着他说:“我很纳闷,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为什么还要给我发邮件。” 袁旭在他一句句雷霆化春雨的逼问下逐渐缩进角落,像个被批评的孩子一样缩着肩膀低下头,含糊不清道:“我没有,没有不信任你。” 楚行云看着他陪着小心又蜷缩害怕的样子,不知动了什么恻隐之心。像当初在快餐店一样竟没忍心追问下去。面对刘佳敏这一真正柔弱的女人他尚能油盐不进铁面无私顶着黑包公的脸唱到底,怎么就对袁旭下不了手呢? 袁旭正往车窗外看,忽然说:“我就在这里下车,谢谢您。” “还没到培训班。” “不,我不想上钢琴课,我想去看看我的朋友,这么久了,我还没有去看过他们。” 然后楚行云目睹了有钱人家的少爷是怎么花钱的,随随便便买个篮球都上千块。一束毫不起眼的小白花论枝卖,一小束也是好几千大洋。虽然他在贺家住了很多年 ,但是贺丞小时候并没如此大手笔的花过钱,直到他成年后自己赚金子才开始骄奢无度。如此一想,贺丞还是通一些人性的。 袁旭提上看望故友的礼物又坐上了楚行云的车,被他送到城南墓地,下车前向他道谢,然后提着礼物走入墓地大门。 楚行云把车停在墓园对面公路边的一排杨树下,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逐渐没入一道道碑石中。此时阳光正烈,寂静的墓园里不见其他访客,没有一丝鲜活的气息,只有一名垂垂老矣的清洁工背着一口编织袋拿着扫把慢吞吞的从林立的碑石中走来,又走去。 他坐在车里抽了一根烟,然后准备发动车子离开这里。才把转动车钥匙,就见从车头前跑过去几个七八岁不等的男孩儿,追逐着一只篮球,稚嫩又嘹亮的喊叫声在背景为墓园的陪衬下说不出的不和谐。引起他注意并不是这种不和谐,而是男孩子们争抢的那只篮球。他看的清楚,男孩子把篮球当成足球在地上踢,篮球在地上翻滚时被阳光照射而闪现一瞬的“AW”标志,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袁旭买的篮球上也有这样的标志。 楚行云跳下车喊住他们,问为首的一个大些的男孩儿:“告诉叔叔,篮球哪儿来的?” 如果这些孩子的父母买得起千元的篮球,又怎么会住在墓园附近。 可能是楚行云此时太严肃,所以男孩子们都被他唬住了,抱着篮球的男孩子傻乎乎道:“爷爷给的。” “爷爷是谁?” 男孩子扬手指向墓园,那个佝偻的老清洁工一闪而过地方,说:“我有好多呢,都是爷爷给的。” 男孩子说完,引着伙伴呼啦啦的穿过马路跑到墓园大门口把篮球扔到地上踢了起来。一个孩子乱转的苍蝇一样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也没道歉,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被撞了一下的袁旭也并不在意,继续低着头走路,背对着墓园渐渐走远。 楚行云目睹他消失在一个路口,然后穿过马路径直走入墓园,墓园里很寂静,只有蝉虫低鸣的声音,以及一层层石阶之上传来的愈来愈近的竹扫帚划动石板的声音。 扛着扫帚的老人在石碑和松树的包围下时隐时现,楚行云朝着他的身影走去,急转一道弯,和老人相对走来。楚行云盯着他,见老人用扫帚挂着编织袋抗在肩上,右臂下夹着一只崭新的篮球,篮球上印着昂贵的“AW”,而他身后不远处就是少年薛旻豪之墓。 楚行云和他擦肩而过,站在薛旻豪墓碑前,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花香,他环视一周,在斜后方两道墓碑交错的空隙看到了‘王明远’三个字,以及那束静静的躺在碑前的小白花。 “大爷。” 楚行云忽然叫了一声老人,老人慢悠悠的回过头。 “那些枯萎的花您一般都怎么处理?” 老人一言不发的指了指最后一排墓碑后的松树带,苍老的声音粗粝的像砂石打磨过似的锋利,说:“垃圾沟。” 楚行云跑到松树带前,拨开刺手的松针往里看去,霎时体内血液一凉,浑身的毛孔被冰刺了一般炸开。 他看到一条两米多深的土坑,以及躺在土坑里数不清的已经枯萎干涸的,花朵如豆点繁密的小白花。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2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袁旭在说谎?不,他没有说谎,他来过墓园无数次,但是他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袁旭陷入了死循环,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查一下他的病,运动型癫痫。 第21章 少年之血【20】 与和平大道相邻的江滨大道与和平大道并列为银江市的‘和平地带’。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政治意义特殊,居住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所以安保分外严密。许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罪案,连平常的小偷小摸都很少发生。即使有了,安保人员也有能力把外来入侵者制伏,然后扭送派出所,连警察的影子都很少见。但是这天早晨,和平大道却迎来了几辆不鸣笛的警车。 车辆停在与和平大道一个岔路口之隔的江滨大道南路口,十几名便衣带着白手套分散在道路两旁的林带,花丛和垃圾桶,还有两只警犬从旁协助,从江滨大道南路口开始一寸寸的向东面地毯式搜索过去。 傅亦靠在一辆越野车头,拿着对讲机指挥外围人员搜查:“都细心点,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片刻后,刺啦带响的对讲机里传出杨开泰的声音:“傅队,咱们这样找有用吗,万一嫌疑人把作案工具拿回家了呢,直接去袁旭家里找不行吗?” 傅亦一边看着手机上传来的短信,一边回道:“袁家有权有势,搜查令哪有那么容易申请,这种不必要的险,不必冒。” 说罢装起手机对站在他旁边的出租车司机说:“你再把当时的情况复述一遍。” 司机说:“当时那个年轻人在前面两个路口下车,他下车后我的车抛锚了,我就下来修车,修完车我扭头一看,那个年轻人已经往前走了很远,刚好往左拐了,当时太暗了,拐进那个路口我没看清,应该就在这附近。” “你修车用了多长时间?” “十几分钟吧。” “你确定你看到的人就是下车的人吗?” “当时半夜,没人,就他一个,我确定。” “再回忆一下他的外貌特征。” 司机摸着下巴颏说:“男的,不太高,带着帽子和口罩,穿着一件黑色棒球服外套和牛仔裤,看起来挺年轻的。” “你跟他说话了吗?” “没有,他很怪,上车后我问他去哪儿,他就向前指。” “那你注意到他手里有什么吗?或者说,他有没有戴手套?” “手套?哦,我想起来了,他给钱的时候的确带着手套” “什么颜色?” “白色,好像还湿了,水渍挺明显的。” 傅亦拿起对讲机:“各小组注意,目标是一双白色手套。” 正午时分,沉寂了许久的对讲机忽然喧哗起来。 “找到了!” “傅队,在林带发现一双丢弃的白色手套!” 五十米开外,一名牵着警犬的搜寻人员向他招手,傅亦小跑过去一看,路边的一道矮灌木丛后斜坡上,杨开泰正蹲在落了好几层灰尘和枯枝落叶的乱草上用镊子把一双落灰蒙尘的白手套往证物袋里装。 杨开泰从乱草里夹起一片残损的药片,一脸欣喜的对他说:“不光有手套,还有几片药,回去做个鉴定,就能结案了。” 傅亦脸上的忧愁却没有散去,他退后几步打量四周的环境,发现再往十几米处往右拐是一条巷子,这条巷子把和平大道和海滨大道相连,就像字母“H”中间的那条横线,如果这名神秘的男子真如楚行云判断,作案后为了保险起见不会在案发现场四周丢弃作案工具,而诺亚时代广场对面的公交站的监控拍到他走出广场便搭了一辆出租车,那么他下出租车后一定会找机会丢弃作案工具,此时这个假设显然成立,因为他们顺利的找到了被嫌疑人丢掉的手套和未使用完的药片,但是发现这些东西的地点却有些蹊跷,甚至有些刻意。 银江市第一附属医院门口停车场,楚行云停好车步履匆忙的走向一楼大厅,刚进门就被四面八方分诊台处发出的一声声鬼哭狼嚎哀天怨地灌满了耳朵,医生护士和病人把这片小小天地拥堵的像年关前的菜市场。 他赶到护士站,排在几个男人身后,拿出手机把刚才没来得及接听的未接拨了回去。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再打一遍,还是没人接。他正焦躁着,就听到前面的人说:“呦,楚队长” 楚行云抬头一看,支队的一个熟人,于是笑道:“贵干呐。” 那人举了举手里的文件:“调几份死亡记录,你呢楚队长?” “看朋友。” “要紧事要紧事。” 那人说罢扭头对台后的护士说:“美女,我们同事,你先给他把事儿办了。” 护士很爽快:“行吧,往前来。” 楚行云一边谢他,一边挤到了最前面:“帮我查一下今天早上——” 忙的不可开交的护士把一本记录册推到他面前,翻着一本病例头也不抬的说:“先把名字写下来。” 楚行云没多想,在几个名字下面写下‘贺丞。’两个字,等护士输入电脑查询的时候和熟人寒暄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听到女护士说:“这个人已经宣布死亡了,需要调记录吗?” 楚行云被问懵了,不明所以的反问护士:“你说谁?” 护士点着‘贺丞’两个字,看着他清清楚楚的说:“我说,这个人已经宣布死亡了,需要调死亡记录吗?” 楚行云脑袋里像被丢入一颗闪|光|弹,眼花失聪了一瞬间,盯着护士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他今天早上才因为休克被过来,怎么可能死亡!” 护士比他更不耐烦更气愤:“这个人早就死了!档案上显示他的死亡时间是2002年12月30号。如果你需要他的死亡记录我就帮你调,不需要的话请你不要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楚行云被她一口一个死刺激的几乎丧失理智,拿起记录本重重的拍在她面前:“你看清楚!贺丞!我昨天才见过他,怎么就他妈死在2002年12月30号了!”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拿起本子仔细一看,又看了一眼电脑:“贺丞,贺,贺清?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名字了,对不起。” 楚行云刚才那平地一声雷的嗓门和他凶神恶煞的态度引起了保安的注意。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赶在保安之前把他从排队的人群里拉出来,他怒火当头,也就没听到护士低声咕哝:“奇怪,明明是一个人。” 肖树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笑着问:“怎么了楚队长?在二楼都听到你的声音了” “贺丞呢?” “在楼上VIP病房。”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3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他踏上扶梯,两三步冲上二楼,往楼道尽头的VIP走过去,途中不停的攒拳头。大理石桌面实在坚硬,刚才拍那一下桌子差点把手掌拍断,这会儿他清楚的感觉到手肿了不少。 病房门虚掩着,他一推开门,就见贺丞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的一组单人沙发里,侧对着门口,身旁站着点滴架,搭在椅背的左手手背上插着针头正在打点滴。 贺丞穿着一件暗蓝色衬衫,西装外套被扔在病床上。交叠着长腿,右手撑在扶手上轻轻的拖着下巴,转头望着窗外的绿草坪,和草坪上几个穿着病服追逐玩闹的小孩儿。 “那个扎辫子的小女孩儿想和白皮肤的小男孩儿捉迷藏,高个子的男孩儿邀她玩跳绳她拒绝了。白皮肤的小男孩儿却想玩跳绳,所以她加入了。后来高个子男孩儿却嫌她跳得不好碍手碍脚,就和白皮肤小男孩儿捉迷臧去了。” 贺丞低低的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门口,静止不动的目光和楚行云对视片刻:“你怎么这幅鬼样子。” 楚行云慢吞吞的把门关上,调整了一下呼吸,把脸上的戾气散干净,干笑着朝他走过去:“我刚从2002年回来救了你一命,信吗?” 贺丞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一丝起伏都没有,然后又转头看着窗外,说:“无聊。” 楚行云站在他面前,端详着他的脸色问:“休克的原因是什么?过敏还是供氧不足?你当时在哪里?健身房还是公司?” 贺丞懒得回答他的问题,从背后拿出病例递扔给他:“自己看。” 楚行云接住,翻开扫了一遍,叹了一口气:“还是气道复温过快引发气流受限”说罢看着他:“你节制一点。” 贺丞懒洋洋的转头直视他,眼睛里满是讥诮:“你在想什么?我当时在开会。” 楚行云:“你又在想什么,我让你别往健身房跑那么勤。” 贺丞微微眯着眼睛看着他一笑:“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我往健身房跑的勤不勤。” 楚行云张开嘴,又合上,瞪着他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别闹啊。” 他把病例放下,上前一步,弯下腰,左手按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摘下他脸上的眼镜顺手扔到病床上,抬起他下巴说:“睁眼。” 贺丞仰着头看着他,脸对脸的和他对峙了片刻,随后目光微微一闪,忽然扭头躲开他的手,不温不冷道:“你是医生吗?” 楚行云唇角一斜,笑的很像个调戏良家美男的土匪头子:“我医你就够了。” 说着把他的脸扭过来,手法丝毫不专业的扒开他的眼皮左右看了看:“头还晕不晕了,看东西清不清楚?” 贺丞把他的手挥开,皱着眉头微微有些恼意,避开他的眼睛道:“你不碰我就很好。” 楚行云早就习惯了他不分好歹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又问:“胸闷吗,心率正不正常?” 贺丞忽然又转过头正视他,褪去眼镜的双眼少了冷冰冰的镜片的遮挡,总是泛着冷光,满含针芒的眸子此刻徜徉着琥珀色的温暖又通透的微光,像是藏在他血肉里的灵魂,本来的色彩。 他说:“刚才,还是现在?” “嗯?现在。” 贺丞缓慢且慵懒的翘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抓住他的手腕慢慢的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慢语道:“我不知道,不如,你检查一下?” 楚行云:...... 他怎么觉得,这只妖孽在撩他。 “呵呵呵,不用了。” 楚行云分外尴尬的把手从贺丞身上拿走,刚直起腰,腿窝就被贺丞用脚往前勾了一下。他条件反射的往前扑倒,右手在慌乱之中推翻了点滴架,然后牢牢撑住椅背,要不是他反应快,整个人都栽到贺丞怀里了。此时只是额头轻轻的撞在了贺丞的胸口上。 贺丞的反应也很快,迅速的按住他扶在沙发扶手的左手,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问:“听清楚了吗?” 被这不同凡响的动静惊动的肖助理尽职尽责的推开门,就看见了这么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不用老板瞪他,立马就很有眼色的关上了门。 楚行云没体会到他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只感到自己拍肿的右手这会儿用了劲儿变得更疼了。“卧槽!”了一声甩着手腕跳起来,掌心跟扎满了针一下下往肉里钻似的疼。 “你绊我干嘛!” 贺丞的脸僵住了,下颚崩的紧紧的,几乎可以看到他在磨后槽牙。眼睛里的光彩迅速转冷,强压着一口糟心的恶气,冷笑道:“也没见你摔着,脑子怎么就被摔出来了” 楚行云捧着自己的右手冲他瞪眼:“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贺丞的眼神用力的从他脸上刮过去,一下拔掉手背上的针头,站起身理了理衬衫领口,冷着脸走到床边拿起眼镜戴好。抬起的右臂袖口不经意间勾住领口的扣子,只听一声清响,一颗暗蓝色的扭扣掉在地上,在光滑的地板上弹跳了几下,最后跳到了楚行云脚边。 楚行云低头看着那颗扭扣,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静止不动,许久才弯腰捡起扭扣,捏在手里看着。 这颗袖口不偏不倚正是第三颗,一向分外注意形象的贺二爷可不想敞着第三颗流氓扣出院门,于是走到他面前想把扭扣拿回来,手却被楚行云推开。 “别动。” 贺丞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脸色,问道:“怎么了?” 楚行云没理他,一手捏着扭扣,一手到裤子口袋去摸,片刻后摸出一个什么东西。 贺丞一看,是一颗翠绿色的扭扣,很旧,颜色已经被时光消磨的残缺不全。 “这颗扭扣是谁的?” 贺丞问了一个关键性问题,楚行云埋头思考片刻,然后抬头看着他,目光湛明。 好似云开雨霁拨云见日,风停雨骤水落石出。 他揣起两颗扭扣走向门口:“小孩子别管这么多,你先回去吧。” 贺丞拿起西装外套出门一看,楚行云已经下楼了,等在门口的肖树说:“先生,刚才楚队长走的时候好像挺高兴的,诶?你的衣服?” 贺丞把西装外套往他怀里一塞,把衬衫领子往一块并了并,跟着楚行云一起下楼了。 作者有话要说:  醋王:这货情商太低,撩不动。 第22章 少年之血【21】 袁旭今天没有去上钢琴课,离开墓园后他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了几个小时。然后在西沉的太阳的陪伴下,孤零零的回家了。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缺少一些东西,缺少的这部分东西让他感到很孤独,很不安。尤其是今天早上醒来,这种感觉异常的强烈。 保姆站在大门外等他,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了吧。袁旭远远看着她冲自己招手,竟然想哭。心里莫名其妙的悲凉使他很想投进这个温柔的女人的怀抱。说到底,他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孩子罢了,但是为什么爸爸妈妈不把他当成孩子看呢?他们总以为他是一个可以照顾自己的大人,甚至可以照顾哥哥。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4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哥哥?哥哥在哪儿?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哥哥已经去世了。他生了很严重的病,这种病无法医治。但是他的父母却期望着他能救哥哥的命,他当然做不到,他也不想救。但是当他对哥哥的生命无能为力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他的生命原本就是作为哥哥生命的补给品所诞生的,现在哥哥死了,他的生命也就变得不受重视。 这些自私的人,创造他的生命,却不善待。 保姆让他先上楼洗个澡,然后下来吃晚饭。袁旭像一个被上满发条的木偶一样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上洗漱衣物进了浴室。十几分钟后他换上一身素白的睡衣出来,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还早,同时也疑惑,挂在钟表旁边的海贼王海报去了哪里。他很喜欢这部动漫,海报还是他托朋友从日本带回来的作者签名版。 或许是保姆收拾他的房间的时候拿下来擦拭了吧,他的房间只有保姆出入。 他打开门问楼下准备早餐的保姆:“慧姐,你动我墙上的海报了吗?” 楼下厨房里传出炒菜的声音,保姆可能是因为忙碌,一时没回应他,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保姆说:“在你写字台旁边的收纳盒里,我取下来擦了擦,忘记挂上了。” 他回到房间关上房门,在写字台旁边书柜底下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收纳盒,看到了搁在最上面的一副海报。他想把海报拿出来挂回墙上,余光忽然注意到了摆在写字台上的手账本,对了,早上想把昨晚做的噩梦记录下来,还没来得及写就被楼下楚行云的声音打断了。 他离开收纳盒坐在写字台前,从笔筒里拿了一根碳素笔握在右手,左手翻开封皮,一页页的翻过写满字的纸张,纸张过了一半,出现空白的画面,于是他伏在桌子上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习惯性的向左倾斜着本子一行行写了下来......字过半页,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笔却忽然停住。 袁旭怔在椅子上,目光诧异的看着笔下的手账本,迅速的往后翻了几页,怎么回事?后面竟然写满了字,翻到最后一页,在手帐封皮的夹层中,他看到了一颗翠绿的扭扣。 时钟里的走针一圈圈的划过,轻微的滴答声在这个静的只有翻阅纸张的声音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的清晰,这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最后变成‘砰’的一声巨响,是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袁旭站在写字台前,身后的椅子倒在地上,是刚才被他起身时撞翻的,他浑身颤抖,面色煞白,连嘴唇都像被抹上了一层面粉,湿淋淋的头发往下滴滴答答的滴着水。他手里拿着那颗残旧的,色泽几乎被时光消磨殆尽的扭扣,他太用力了,也就分不清到底是他捏着那颗扭扣,还是扭扣咬着他的手。 少年像是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般扑通一声跪坐在地上,一手拿着手账本和扭扣,一手把收纳盒拉倒面前,掀掉铺在最上面的海报,把钮扣和笔记本一股脑的丢进了收纳盒,想把他们藏起来,但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十几,二十,三十几本手账凌乱的躺在那里,翠绿的封皮,封皮上印着五颜六色的枫叶,和一排英文LOGO,它们睡在那里,像是已经沉睡了一个世纪这么久,一本本手账的夹缝里凌乱的洒满了翠绿色的扭扣。 “啊!” 一辆警车无声无息的停在和平大道十六号洋房门口,傅亦和杨开泰从车上下来,杨开泰准备按门铃时发现大门虚掩着,于是两人穿过院子来到门首下敲了敲房门,年轻的保姆很快打开门,问道:“你们是?” 傅亦出示工作|证:“警察,袁旭住在这里吗?” “是,他在楼上。” 此时他们听到从二楼传出一声刺耳的喊叫,那是一种只存在于恐怖片中的十分尖锐十分剧烈的尖叫,那声音几乎可以撕裂喉咙。 他们循着尖叫声跑上二楼找到袁旭的房间,傅亦叫了一声袁旭的名字,没人应他,里面又传出时断时续的尖叫,傅亦退后一步用胳膊把杨开泰往后挡了一下,拔出手|枪一脚踹开了房门! 房间里一片狼藉,写字台上的装饰和台灯被扫到了地上摔成一地残渣,椅子和电脑也倒在地上,一些书本也被扔的乱七八糟,房间的主人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蜷缩在床上,正歇斯底里的哭喊尖叫着。 “找东西。” 傅亦丢下一句话,然后装起手枪,拔出别在后腰的手铐朝袁旭走了过去。 他扒开袁旭蒙住头的被子,看到一张扭曲的,惨白的,年轻的,趟满泪水的少年的脸,他绝望又恐惧,竟和程勋的死相如出一辙。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 袁旭趴在床上,双手被手铐铐住尚在剧烈挣扎,转眼间手腕就被勒出一道伤口,渗出了血迹,傅亦从地上捡起一条枕巾,把他的胳膊紧紧拴在一起,他才逐渐停止了反抗。 “傅队!” 杨开泰忽然叫了他一声,傅亦转头看向他,就见他站在衣柜前,手里拿着一件黑色棒球服外套,一顶黑色鸭舌帽,杨开泰带上白手套在外套口袋里摸了几下,拿出手时只见手套上沾上几颗白色粉末。 “带走。” 刘佳敏再一次被带到刑侦队,这次她依然带着律师,和她不可一世的骄傲,见到楚行云,她尚能保持风度和镇定,说道:“看来您还是没有抓到真正的嫌疑人,不然我们就不会见面了。” 楚行云没说话,笑着指了指一楼左边的审讯室,警员把刘佳敏带到门口,正欲打开门时忽然被楚行云阻止。 “不,隔壁。” 隔壁?隔壁是监控室。 警员愣了一下,说:“楚队,这不合......” 楚行云:“隔壁。” 于是刘佳敏被带进与审讯室一墙之隔的监控室。 乔师师风风火火的从楼上窜下来,递给楚行云一叠文件:“袁旭所有的病例和资料都在这儿了。” 楚行云接过去边翻边说:“行了,你先进去吧” 乔师师面色有些不安,说:“头儿,咱们可是空手套白狼,而且,我怎么觉得这事儿有点扯。” 楚行云和文件合上,反问她:“那你给一个不扯的解释” 乔师师:“我还是去会会刘老师吧,那个,贺先生,你可以去我办公室坐一会儿,我的办公室不机密。” 贺先生坐在警察行为守则海报下的长椅上冲她敷衍的笑了一笑。 楚行云后退几步坐在他身边,面色凝重的看着大堂门口,不见人前的生龙活虎,很是心事重重。 贺丞瞟他一眼,手里握着一次性水杯,交叠着长腿,把水杯放在腿上,说:“很久没看到你这幅表情了。” 楚行云:“遇到难题了,心里没底。” 贺丞在讽刺他的专业和质疑他的能力之间犹豫了一下,可看到他一脸的忧心,没有选择任何一种,而是别别扭扭故作冷淡的说:“心里没底的不应该是你,总有人心里比你更没底。” 可能是许久没听到贺丞说人话,偶人听到一两句还挺让人新鲜。楚行云把胳膊搭在他背后的椅背上,看着他笑说:“安慰人的本事见长啊小少爷,在谁身上练的?真贴心。” 贺丞很想把手里这杯水泼到他脸上,有时候楚行云招猫逗狗没心没肺的性子真是招人恨,跟他认真,他仍当做玩笑,茅坑里的石头都比他多情。 楚行云又说:“你留在这儿是想看热闹,还是想知道真相?” 贺丞充分体现了什么叫做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知道你口中的真相,到底热不热闹。” “如果没那么热闹呢?” “应该不会,因为你这张踢到铁板的便秘脸不常见。”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5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我还以为你会说,如果不热闹,你就自导自演创造热闹。” 贺丞斜眼瞧他,讪笑:“楚大队长,真看得起我。” 楚行云:“客气。” 此时大堂玻璃门被推开,傅亦和杨开泰带着袁旭走了进来。 楚行云看着袁旭,见他满面晦霭,低垂的眉眼即松懈又无力,像是被拉往刑场的死囚犯。 傅亦带着袁旭走向审讯室,杨开泰把一个收纳盒抱到楚行云面前,说:“队长,这是我从袁旭房间里发现的,不知道有没有用,你看看吧。” 楚行云从好几十本手账里随便拿了一本出来,迅速的翻了几页,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或者说,当他看到盒子里铺满的绿色扭扣时,其他任何事都已不足使他惊讶。 他把一本手账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然后合上本子面向贺丞,摇头感慨,笑说:“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位VIP观众,你有热闹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持续性高能,千万不要相信你现在看到的真相,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人看得出真相,除了我姐姐,因为丫闲的蛋疼自己苦思两三天,才靠点谱,而且她已经把这个故事读完了,还有啊,我还是忍不住说啊,这几天我不上班啊,天天休假啊,简直不要太幸福啊。 第23章 少年之血【22】 2015年8月23号; 今天我起的很早,或者应该说整夜都没睡,我失眠很久了,不吃药总是无法入睡,即使睡着了,也会被手机铃声吵醒。就在今天,我要去结束每晚吵醒我的声音。 我想杀薛旻豪很久了,他是个胆小鬼,是一个不讲义气的朋友。他离间我和王明远,程勋之间的感情,怂恿他们孤立我,把我当做一个外人一样驱逐出我们的团体。我们曾经亲密无间,没有秘密,但是现在,我们之间有了很多秘密,薛旻豪就是罪魁祸首。有时候我走在他身后,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心里真替他觉得恶心,残缺不堪的身体,残缺不堪的生命,有什么价值活在这世上,他的父母看到他一定也会这么想,巴不得他去死才对。以前我还觉得他可怜,可是自从他不讲义气,虚伪丑陋,的嘴脸暴露出来以后,我真厌恶他,厌恶的只想杀了他。 很快,我有了机会,他忽然约我到他家里打游戏,我熟悉他的嘴脸,他一定是把我骗去,然后奚落,讽刺我,伺机击碎我。这个恶魔,我不会让他得偿所愿,我要在他毁了我之前,先毁了他。 我到他们家的时候是中午十二点,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可怜的母亲不在家,真好,这是我的机会。 他让我在沙发上坐下,切好西瓜端给我,怎么回事?他看出来我是来杀他的吗?他在求饶吗?我几乎都心软了,但是他再一次摆出孔夫子的嘴脸,对我说 “你不应该那么做,最近我总是做噩梦,梦到他们还活着。我们去自首吧,我们是未成年人,不会判刑。” 他太啰嗦了,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我只知道他背叛了我,而且带走了我的朋友。他真该死! 吃完西瓜,他搬出一台游戏机,笑着告诉我那是他妈妈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又在讽刺我,讽刺我永远得不到妈妈的礼物。他坐在地板上链接电视和游戏机的插线接口,我坐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儿,他真是笨,连个游戏机都装不好,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帮他。我问他洗手间在哪里,我要去洗手。他给我指了方向,于是我看到了他们家的浴缸,真大,大到足以淹死一个人。 我走进他的卧室,从床上拿起一个枕头,然后回到客厅。他仍然坐在地板上摆弄那台游戏机,对我毫无防范。我走到他背后,跪在地上,从背后用枕头盖住他的脸,整个过程我很平静,除了他的反抗让我用了太多力气,感到很累,其他都很好。十几分钟后,他一动不动了,我才松开他,然后到浴室在浴缸里放满水,把他拖了进去,最后拿出我收藏的那一份‘忏悔书’,放在了浴室的洗手架上。 我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桌子上的瓜皮和游戏机,把它们扔进了小区楼下的垃圾桶,像来的时候那样默默地,离开了。 2016年11月20号; 自从升入高中后,王明远和我就不再接触,他躲着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他。因为自从薛旻豪死后他看我的眼神就变了。那是类似于看待野狗的眼神。我不知道他猜到了什么或者听说了什么,总之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讨厌。我们四个人中,他和薛旻豪的关系最好,因为薛旻豪爱打篮球,投球很准,所以薛旻豪总是教他投篮的技巧,薛旻豪的死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昨天,王明远忽然到班里找我,他把我拉出教室,很严肃的对我说,薛旻豪不可能自杀,因为那封‘忏悔书’是他们的毕业作业,他们三个人当时凑在一起写的,别人或许不清楚,他最清楚了。他让我和他一起去警察局把这件事说出来,有时候,他真是义气过了头。 但是他提醒了我,他们三个。他们三个背叛了我,形成一个新的团体。这个团体存在的原因就是为了毁灭我,所以他们三个是一条命,他们三个都得死才行。 所以今天,我让他到丽欧酒店等我,我父亲是这座酒店的股东,我出入那里无需记录,没人会注意,所以我在912房间,杀死了他。 2017年4月18号: 程勋早就是一个废人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走夜路都会害怕的胆小鬼。他那退伍兵的父亲对他管教太严厉,让他变得太过小心和敏感,年级组都在谣传他被鬼附身了,不然怎么会变得神经兮兮的,最后还退了学,被当成牲口圈在家里。 凌晨二点多钟,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被什么东西追赶索命般惊惶无措的让我帮帮他,好吧,看在过去的份上,我帮了他一把。 一道惨白的照明灯从天花板上泄下来,把坐在椅子上的少年包裹在内,他低下头躲避光源,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照的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石膏像,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他闭着眼,身体在颤抖,像是做了噩梦,却醒不来的孩子。 “这是你的日记本吗?” 光线外坐着两个人,他们隐蔽在黑暗中,像是坐在阎罗殿上的阎王和判官,一人发问,一人笔述。 袁旭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被手铐铐住的双手上,他试着挣扎了一下,发现这幅铁环远比他想象中的冰冷,坚硬,不讲人情。 “袁旭,不要做无畏的反抗和狡辩,我们从你的卧室里发现了口袋里沾有奥氮平药粉的棒球服外套,和你丢弃在海滨大道121号附近的作案工具,袁旭,抬起头。” 这个声音并不那么狠厉,相反,他甚至有些温柔,至少不像那位楚队长一样咄咄逼人。袁旭在温柔的引诱下缓缓的抬起头,见逆光处走出一个人,那人提着一件外套拿着一双手套走到他面前,站光圈之外的地方,用年轻的嗓音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袁旭忽然感到一阵晕眩,那件黑色棒球服外套在他眼帘中天旋地转了片刻,然后那件外套像一个人一样张开两条臂膀在地上爬,逐渐逼到他脚前,野兽般忽从地上跃起向他扑了过去! “啊!” 袁旭下意识的举起胳膊挡住头,身体往后重重的撞击了一下椅背。 杨开泰把证物交给一旁的警员,回到桌子前,对傅亦低声道:“傅队,要不要叫医生,他现在的状态不适合问话,而且,按照规定......” 傅亦摇了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他现在的状态才是他自己,他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杨开泰回头看向袁旭,忽然发觉他方才眼中的茫然和混沌已经不见了,仿佛已经从一场梦中苏醒,类似于初生的婴儿第一次睁开眼睛看世界,不,是看地狱。 傅亦站起身,从桌子后走出来,站在袁旭面前,举起一张病例报告,依旧用他没什么威胁性的语气说:“运动型癫痫不在精神病范畴,你只是会在受到强压下暂时性选择失忆,依旧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法律责任,现在我问你,你想起来了吗?” 袁旭像个惊弓之鸟般锁着肩膀怯怯的望着他,声音脆弱的风吹即断:“想,想起什么?” “想起你杀了薛旻豪,王明远,和程勋,你在日记本上写下了作案过程,笔迹专家已经鉴定过,虽然是左手和右手写的,但是似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我们还在你的衣柜里发现了沾有程勋DNA,和奥氮平药粉的外套,所有证据都指明你就是凶手,你承认吗?” 袁旭像个没听懂老师讲课的学生般露出疑惑的表情,在提问和默认之间犹豫了片刻,然后指了指自己,说:“我是,凶手?” 傅亦其实在等着他反驳,狡兔有三窟,毒蛇垂死尚会咬人,任何不狡辩不反驳不垂死挣扎的嫌疑人都不算是一个‘完全’的犯罪嫌疑人。这样的嫌疑人,他们要么在隐藏更深一层的罪恶,要么在等待救援。但是袁旭不属于任何一种,他被带进警局之前,他似乎是一个空心儿的木偶,从里到外一片空白,就像一个失忆的人,现在他逐渐变得充实且丰富,因为警察强行给他灌输了回忆,但凡他有一丁点的惧怕法制和警察,就会接受这些回忆,使它变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也使自己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人在极度无知,极度迷茫的时候迫切的寻找信仰,就像袁旭现在,只能听从警察一样。 在袁旭的房间找到关键性的可以定罪的证据并没有让傅亦感到如释重负,反而让他更加担忧。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袁旭是凶手无疑,他只是担忧袁旭会在怎样的自我说服中认罪,外界对他的影响是否大到完全可以操控这个未经社会的孩子。现在看来,袁旭已经彻底的沦为被‘法制’所操控的一枚棋子了。 他需要袁旭认罪,但绝不会为袁旭定罪。 审讯室的隔壁,一面单向玻璃把站在袁旭对面的三个人阻隔。楚行云站在镜面的正中间,正对袁旭的位置,右边是刘佳敏,左边是贺丞,此刻他们三个都像观众,在观看一幕沉默和无助为主调的舞台剧。少年的表演并不能抓眼球,他太平凡,即使是被冠以犯罪嫌疑人的头衔,他还是太平凡。他表现出的情感也没有舞台上应有的承转启合,大起大落,那些撒狗血的剧本显然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现实生活中的剧本总是以无助为主,很无助很无助。演的人很绝望,看的人没有希望。 警察做了这么多年,楚行云早就铁石心肠了,但他对袁旭从始至终都抱有几分‘爱屋及乌’似的关心和心疼,看到袁旭此时的样子,他总是想到,有一个人当年比他更无助,更绝望,更悲伤,甚至,年纪比他更小。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6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他转头去看贺丞,见贺丞认认真真的看着对面,没有丝毫的玩世不恭,而是特别严肃,渡着金丝的镜片上淌着水纹似的冷光。 贺丞忽然把眼镜取下来,捏了捏眉心,余光瞥到楚行云在盯着他,于是戴上眼镜转头看向他,眉毛轻轻一挑,用眼神问他:怎么? 楚行云:“去给我泡杯茶。” 贺丞:...... 楚行云干张嘴不出声,笑着说:听哥哥的话。 贺丞很嫌恶的拧了拧眉,甩了甩胳膊,像是甩下一地鸡皮疙瘩,出去了。 贺丞一走,楚行云就换了一张脸,对刘佳敏说:“刘老师,坐下说话。” 他和刘佳敏在墙边摆着的两张椅子上坐下,翻开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份文件,翘着腿,看了一眼镇定如初的刘佳敏,笑道:“刘老师好像不怎么惊讶,心理素质比我们干警察的都强。” 刘佳敏以不变应万变,轻抚了抚发,笑说:“楚队长真会说笑,我们当老师的也每天遇到一些突发事件,如果连这点心理素质都没有,怎么管教学生呢?” 楚行云:“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袁旭是凶手?” 刘佳敏以一种很规范,很优雅的姿势端坐在椅子上。说:“楚队长不要再想从我口中套出什么了,我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而且,你们已经抓到真凶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楚行云捏着下巴定定看她半晌,忽悠一笑:“那我们来说点您可能不知道的。” 刘佳敏把目光的边缘处放在他身上,像躲避瘟神一样尽可能躲避和楚行云正面接触,问道:“什么意思?” 楚行云把摊在腿上的文件翻开到中间:“袁旭十五岁那年夏天,初二上学期的时候请过一段时间的假,您知情吗?” “初二,我是他的班主任,怎么会不知情。” “哦,那他请假的原因是什么?” “好像是生病了,需要做手术。” 楚行云点点头:“没错,的确是做手术,这上面记载只是普通的阑尾手术,但是......” 楚行云语气一转,陡然变冷,抬眸看着她说:“他却请了两个多月的假,甚至准备转学,转到县城里。” 刘佳敏不耐的轻皱眉头:“学生请病假,我们做老师的只能批,有问题吗?” 楚行云笑了一下:“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说着把文件重重扔到地上,再次盯紧了刘佳敏:“这种虚假的病例只能骗骗你们,像袁旭这种原生家庭的人,私人医院的病例更加准确。” 刘佳敏:“您到底想说什么” 楚行云撑着额角,看着她的脸,慢悠悠笑道:“我想说的是,袁旭做手术割的根本不是什么阑尾,他割的是肝。不,应该是捐肝比较准确,他的哥哥袁凯,患有先天性肝脏功能障碍,只能换肝。” 说着,楚行云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不过,我很好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还未成年,为什么会被父母送到手术台上割肝救自己的兄弟。我一直想不通,直到刚才我想起来了,很久之前,我还在上学的时候看过一篇医学报道,美国研究院学士发起过项目, related blood,翻译成中文是‘原生血’。大概就是研究一个原生家庭里生命的互相补救,也就是把父母和孩子身体内的一部分转移到另一方体内,用人体做实验,看他们的器官之间的排斥反应。很变态吧刘老师,我想说的是,袁旭的母亲就是研究小组的成员,后来这个研究小组因为太不人道而被取缔。袁旭的母亲回国后嫁给袁旭的父亲,也就手蓝天科技的总经理,不久生下了一个孩子,却是先天性肝不足,所以这位身份是医生的母亲又生下一个儿子。在自己的骨肉身上完成了未完成的实验,这位母亲或许是只想为医学奉献,或许是真的想救自己儿子的命。但是我个人倾向于第一种,因为做完手术的袁旭被她送到了表兄家里,就像是被当做一种器官生下来。而躺在病床上的袁凯也没有受到很好的照顾,相反用了很多从未临床试验的药品,不到半个月,袁凯去世,死后尸体又被解剖,肝脏被制作成标本陈列在美国研究院。而被送到远亲家里的袁旭在一次随表舅和舅妈到医院检查途中,回家的路上突发车祸,车翻到路边深沟里,夫妻两个都死了,只有他还活着,于是又被接回袁家。” 刘佳敏显然没听过这个故事,她很诧异,而她没掩藏好这种诧异,楚行云没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身体前倾,对她说:“你可以问为什么,刘老师,你不必这么紧张和戒备,因为这段故事里没有你,下一段,你才出现。” 刘佳敏豁然转头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生生忍住的样子。 楚行云像是感觉不到她的急切,依旧用哄孩子入睡的语调说:“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袁旭他们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咿?我好像漏了一个重点,去医院检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舅妈做产检,真巧,刘老师,他舅妈怀孕了,却死在回家的路上,一尸两命,是不是和你的命运有些相似?” 刘佳敏眼中泛起湿漉漉的红光,用憎恨的眼光看着楚行云,气愤的嘴唇不停的颤抖:“不要再提起我的孩.....” 楚行云忽然大声的截断她的话,目光霎时变得逼人:“你怀孕了,她也怀孕了,还有一个人,也怀孕了。”他摊开手,掌心出现一枚绿色的扭扣,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像是绿色的火。 “就是这枚扭扣的主人。” 楚行云捏着那枚扭扣,高高举起,让它置身于灿烂的灯光下:“这样一来,两桩案子融为一件,所有的线索就连起来了” 说完望着她一笑:“我说的对吗,刘老师。” 刘佳敏:“胡说八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楚行云面色一沉,从外套内衬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送到她眼前:“熟悉吗?” 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干尸和带血的衣物把刘佳敏吓了一跳,紧紧往后贴近椅背。 “绿色的衬衫,有没有发现上面没有扣子?我也是才发现,不过在程勋的死亡现场,袁旭家里都发现了这种绿色的扣子,我觉得如果在薛旻昊,王明远家里好好翻一翻的话,也能找到,这像什么呢?一种......纪念物?” 刘佳敏白着脸跳起来,风度全不见了:“我不想听你胡说,我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楚行云紧接着也站起来,厉色道:“那就请你告诉我你流产的当天,2015年8月7号你在哪儿!” “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 “那我帮你回忆,那天你被叫出去了,被谁呢?就是你的四个学生,薛旻豪,王明远,程勋和袁旭!他们把你约到绿源山庄,是想干什么?杀了你吗?还是杀你腹中的孩子?你当时一定对他们豪无防备吧,所以你中计了,但是你却活下来了,死的是你腹中的孩子,还有代替你死去的徐刚石燕夫妇!哦,对了,我查过。那天晚上下大雨了,大雨使你逃过一劫,孩子们追不到你是吗?他们去了木屋避雨,撞见了同样怀有身孕的石燕,或者说是撞见了木屋里的枪支。我们来恢复当时的情形,无论是谁发现谁,四个孩子和两个枪火贩都无法共存,枪火贩想杀死四个孩子自保,或者四个孩子想杀死枪火贩自保,再或者四个孩子没有看到枪支,袁旭为了寻找替代品所以杀了枪火贩。总之徐刚和石燕死了,他们死后,石燕腹中刚成型的孩子被挖出来,心肝脾肺肾也被挖出来。你看看这几张照片,他们的死相是不是很惨,是不是本应该是你!” 刘佳敏浑身颤抖着往角落里缩去:“我不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杀了他们!不是我!” 楚行云亦步亦趋的紧随而至,像个勾魂索命的黑白无常:“我没说你是凶手,现在我需要你帮我指认他们,你只要告诉我15年8月7号你是不是被四个孩子骗上山,你只需要承认,我们就能定袁旭的罪。” 刘佳敏丢兵卸甲,狼狈不堪,这个女战士终于被击溃了,她就要承认了,楚行云万分紧张的看着她,只要她点头,一切就会结束了。 刘佳敏蹲在角落,双手捂着脑袋,低低的哀嚎,泪水淌了一脸,像一头丧子的母狼。 楚行云蹲在她面前,轻轻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状似安慰道:“你只需要承认是他们害死了你的腹中的孩子,和你发高烧的女儿,承认你在2015年8月7号上山,一切就结束了。” 刘佳敏不停的恸哭,她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凄厉,最后,竟逐渐转变成笑声,她疯了般瘫坐在地上,看着楚行云边哭边笑,脸上的泪水沾湿了头发,让她看起来像是从海里打捞出来的女鬼。 她看着楚行云狂笑了片刻,笑声渐止,脸上表情归为平静,用自己嘶哑的喉咙微笑着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楚队长,嗯?我看起来很蠢吗?很不堪一击吗?那你真是小瞧我了,我可是从血泊里站起来的,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你休想骗我!” 第24章 少年之血【23】 监控室的门被打开,楚行云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贺丞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站在门口,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往里看,只见刘佳敏坐在椅子上对着小镜子整理妆容。 门口同样站着乔师师和几个外勤组的组员,他们都殷切的看着楚行云,貌似是全盘希望都放在了这场空手套白狼的审问上。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7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都愣着干什么,查她的身份证和所有银行卡的记录,调监控走访群众,一定要找到15年8月7号她去了什么地方!” 警员纷纷答是,然后一哄而散。 楚行云一脸挫败的坐在大厅长椅上,垂下头疲惫的拖着脸。 贺丞慢慢走到他身边坐下,把手里的茶杯递给他,一直僵持到他伸手接住杯子,才捏了捏自己因为许久没有动作而发僵的手指,然后问:“凶手是谁,女人还是孩子?” 手里这杯茶已经凉了,茶叶被泛起陈旧的颜色,而且茶叶太多,味道发苦。楚行云喝了一口,舌头被苦茶泡的一激灵,倒令他清醒不少,烦躁的叹了口气,道:“三种情况,孩子、女人、孩子和女人,目前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孩子。但是傅亦说的没错,所有证据都太过刻意,女人太聪明,利用法庭只讲证据的漏洞,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只要她不松口,无论哪一种情况是真相,最后的凶手就会变成孩子一个人。” “你怎么能确定那颗扭扣是干尸身上的?” 此时传来蹬蹬蹬的下楼声,一个穿白大褂的圆脸蛋女孩拿着一份报告小跑过来,气喘吁吁的把报告交给楚行云:“楚队,我在扭扣内侧一条裂缝里找到残存的血迹,经过鉴定,和徐燕的DNA一致。” 楚行云扯着唇角笑了一下:“现在确定了。” 贺丞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眉心,也有些疲惫的样子,然后又把眼镜戴好,淡淡道:“现在只需要找到证据,证明女人在15年8月7号去了绿源山庄,或者绿源山庄附近,是吗?” 楚行云又长叹一口气,埋着脑袋揪自己的发根,没精打采道:“嗯。” 贺丞眯着眼睛想了想,说:“没有证据,有人证,可以吗?” 楚行云猛地抬头看他,眼中瞬间精光乍泄,看着他:“什么意思?” 贺丞说:“江召南。” 十分钟后,贺丞挂了电话从走廊尽头慢慢回到大堂,看着他那张充满渴望,无比殷切的脸,笑了一下,说:“你走运了,他做完手术后在山庄里修养过一段时间,恰好路过8月7号。袁旭和他的朋友们前一天上山玩,还是他接待的,7号袁旭等人下山,当天傍晚一个女人上门寻找四个走失的孩子,他很乐意过来认一认你的嫌疑人是不是当年那个女人” 楚行云一下站起来:“他现在在哪儿?” “玫瑰庄园参加宴会,不用催,他自会来。” 楚行云悬起的心落了一半,顿时感觉脚底轻飘飘的,余光瞥到贺丞把衬衫领口大敞着,露出两条笔直又坚硬的锁骨。可算明白了方才的乔师师和苏婉为什么总是错眼瞄他。 他把手伸到口袋里一模,摸到一枚圆润光滑的黑色扣子,于是对他招招手:“你过来。” 说完,他踏上台阶前方领路。 贺丞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于是也跟着他上楼,一路被他领到队长办公室。 楚行云打开门 :“进去。” 贺丞迟疑了一下,孤疑的看他一眼,然后走了进去。 楚行云关上门,指了指正中间的一组会客沙发,说“坐下。” 贺丞十分摸不到头脑的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见他绕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东翻西找,片刻后,拿出一个针线盒。 他唇角一抽,讪讪笑道:“看来你的工作很轻松,竟然还有时间作女红。” 楚行云拿着针线盒一屁股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抬脚踩在沙发沿儿上,扯出线头边穿针边说:“嘴别欠,乔师师的东西,在我这儿帮我缝过衣服......下针了,别动” 他把暗蓝色的扭扣放在贺丞衬衫的领口差不多的位置,倾身凑头过去,下了第一针。 离近了,楚行云又闻道他身上后调为冷檀香的男士香水味,也不知道是香水催情,还是喷在他身上所以显的催情,很冷淡的檀香钻进鼻孔逐渐转变为一口燥气,楚行云顿时有点后悔揽了个给他缝扣子的活儿,因为此刻着实不好专心凝神,针头捅了好几下都没捅进扣子孔里,于是有些急躁道:“别动!” 因为他凑的太近,贺丞不得不稍稍抬起下巴,胸膛里提了一口气,说:“我没动,是你的手不稳。” 第一针终于下对了地方,楚行云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边专心下针边叮嘱:“保持住,一动别动。” 贺丞感觉小命儿被他捏在手里,楚行云手里的针走位着实风骚,保不齐就扎在他身上了,于是果真梗着脖子一动不动,但是一动不动是王八。 脑抽了脑抽了,竟忽然想起这句话,在哪儿听过?想起来了,楚行云很喜欢的一个喜剧演员说过这句话,导致有一段时间楚行云总是有意无意的模仿那个小黑人,让他也灌了耳音。 贺丞顿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动一动,而且他不想让楚行云看出他的局促和紧张,所以随手拿起了桌子一堆本子中的一本,心不专神不致的翻了起来。 楚行云手里的针以一个风骚的走位,从左下针眼转了一圈又回到左下针眼,眼睛寸步不离的盯着手里的活,说:“别乱翻,证据。” 贺丞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证据,从后往前翻了翻,又从前往后翻了翻,问:“笔记像是一个人的,为什么两种书写方式?” “运行性癫痫听过吗?发病或高压会导致短期的选择性失忆,我猜袁旭就是因为杀人后压力大,选择遗忘那段回忆。但是他的习惯让他记在日记本上,我问过他的同学和老师,他平时是左撇子,而且用本子总是从后往前写。失忆后,心里暗示导致他改变了书写习惯,像其他人一样用右手写字,从前往后写。一个笔记本,正面是失忆后,反面是失忆前,本子总有用完的一天,到这时候,正面和反面交汇,他就是想忘掉,也不得不想起来了,而且你看看这些笔记本的数量,至少三年的量。” 贺丞:“也就是说,他想忘掉不堪的回忆,正常生活。但是这些日记一次次的让他想起来自己曾经犯下的罪行,让他意识到是他杀死了朋友,一次次的让他体验,震惊,恐惧,悔恨,无助,最后是绝望......这是他给自己最残忍的惩罚,他陷在这个牢笼里,一圈圈的转,每次都回到原点,永远都走不出去。” 楚行云没有说话,穿针引线的动作放缓了许多,一颗扭扣缝好,他把线头咬断,还没打结,手就被贺丞一把推开。 “啧,还没——” 贺丞忽然拿起另一本日记,翻开几页,然后换了一本,再翻看几页。周而复始,把一半笔记本都翻了一遍。然后回过头,看着楚行云,神情复杂又古怪:“你确定这都是一个人写的吗?” 楚行云:“什么意思?” 贺丞单膝点地蹲在地上,把笔记本打开摆了一排,口吻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这些字的笔记虽然很像,但是不看笔记看逻辑的话,它们出自两个人的手。你在正面的这些文字,叙述平平,词句错落间毫无起伏,甚至有种草草了事应付差事的敷衍,是对自己的生活不满意,对自己人格的不自信的体现。这些文字的主人具有完美型人格的所有弊端,他懂得忏悔,极易愤怒,内心脆弱,容易被基本恐惧支配所丧失理智,欲望特质是毁灭和控制。而反面的文字,你看,他/她描述杀人时的淡定,潇洒,甚至连当时的天气和气温都记载的一清二楚,这是炫耀,很明显的炫耀。在这些文字里看不出丝毫的悔意和歉疚,典型的表演型人格。日期越往后推迟,这种表演欲望特质就越明显,最近的几本里甚至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感叹用词。这说明文字的主人正在一步步的走向失控,他已经忘了记载杀人过程的动机是什么,他沉迷于这件事中不可自拔,他越来越想要完全吞噬支配笔记本的另一个人。” 贺丞忽然回头看他,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璀璨的光芒,就像夜幕中炸开的烟花,美丽极了,更像是吸食|鸦片后出现美丽的幻觉,他几乎以一种喜悦,自我满足的口吻说:“如果你口中的袁旭不是一个多重人格患者,那他就是被人操控了,时间长达三年,或许更久。” 第25章 少年之血【24】 让我们来回溯案件的起始。 2015年10月13号, 他收到第一封匿名邮件, 时间是薛旻豪死后两个月。 2016年12月1号,他收到第二封匿名邮件, 时间是王明远死后一个月。 2017年4月19号, 他收到第三封邮件, 时间是程勋死后的第二天。 如果袁旭当初给他发邮件时处于失忆状态,但他感应到的危机感越来越强烈, 时间越来越紧凑, 说明他苏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他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自我保护中,为了躲避那种紧紧盘踞在他四周的危机感, 他才发送求救信号。三封邮件均描述了, 破碎的尸体, 糜烂的血肉,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这种种画面看似天马行空破,其实描写了一桩案件。石燕和徐刚的惨死, 正是破碎的尸体, 糜烂的血肉, 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 袁旭的确在求救,他渴望把这种阴暗恐怖的回忆从自己的身体中驱赶出去,所以他开始求救。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8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觉得贺丞分析的完全不错,这是一个有忏悔心的人才能做出的事。然而这个有忏悔心的人每次发出的求救信号都伴随着破碎的尸体,糜烂的血肉, 歃血食人的蛆虫,和游走阳间的鬼魂。这种记忆深刻在他的骨髓里,即使大脑遗忘了,身体也会记得。是他亲身经历,看在眼里,甚至亲自做下的事情。但是他却从未在心里提起过薛旻豪溺死,王明远跳楼,程勋服毒。这是否说明了他的忏悔只围绕着徐刚和石燕?如果非要匹配这一死相的话,还有袁旭的表舅和舅妈。当年车翻下身沟后,袁旭也受了伤,直到一个星期后才被当地的居民发现。居民做口述,两个大人的身体在高温下严重的腐烂发臭,尸水淌了一地,尸体上爬完了密密麻麻的虫蚁,十五岁的袁旭就坐在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薛旻豪的案子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残破的小区里没有监控,四周街道上到处都是死角,无从查证。 王明远的案子扯出了刘佳敏,但是证据不足无法定案,直到程勋的案子扯出了男人,才顺藤摸瓜牵扯出了袁旭。 楚行云忽然觉得他们就像是必须依附生存的藤蔓,本能的寻找树干,绕树而活,因为太急切了,所以忽视了这棵树虽然伸向天堂,但是也扎根地狱。 刘佳敏的证人,监控里出现的男人,被丢弃的手套,出现在袁旭衣柜里的外套,房间里的日记本......这些线索就像一个九连环。环环相扣,也太顺畅了。若想解只能摔碎了,重塑。 等一等。 楚行云心中一紧,快步走到文件柜里找出一份文件,纸张被他翻的哗哗直响。 房间里的笔记本......他忽略了最重要,也是最不起眼的人物。 他给傅亦播了一通电话,让他到办公室来,不到两分钟,傅亦就到了。 傅亦对坐在沙发上的贺丞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楚行云身边:“你派三羊去接谁了?” “证人” 楚行云指着卷宗中的某一行字,目光分毫不错的盯准了每个字:“小型枪支贩卖团伙,徐刚,石燕,和某不知名男子。根据落网嫌犯招供,以徐刚为首的团队共有三人,徐刚石燕夫妻,和石燕的弟弟。该男子行踪不定,身份信息查无实证,寡言少语,没人确切的见过他的长相也没有人和他交流过......” 他忽然停住,指着最后一行字,指尖轻轻点了点,说:“从未以真面示人,既然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怎么确定是个男人呢?” 傅亦把眼镜摘下来,倚在他的办公桌上,用眼镜布擦拭着镜片:“继续说。” “这个男人的身份先存疑,不下结论。你现在几分怀疑袁旭,觉得他是被珍珠塔监控拍下来的那个作案的男人吗?” 傅亦摩擦着镜片,慎重道:“我只是觉得,那些证据太过刻意,监控拍到的男人如果不是袁旭,会是谁?” 楚行云敲了敲纸张,说:“这个男人消失了,监控拍到的男人如果不是袁旭,监控中的男人也消失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个人,是一个人” 傅亦注意到他说的是‘人’,而不是‘男人’,道:“继续” 楚行云忽然转头看向还在研究笔记本的贺丞,目光深不见底:“......你觉得他那张脸,披上长发像不像女人” 贺丞:...... 傅亦闻言,认真的看了看他,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脸倒是很像,但是身高体型严重不符” “三羊呢?他的脸,他的身材,扮成女人像不像?” 傅亦不假思索道:“像” 楚行云说:“ 这就说明这个‘神秘男子’是一名身高体型介于男女之间,甚至无法判断的男女的人,男人扮女人不容易,女人扮男人就有优势多了。” 傅亦带上眼镜沉思了片刻,抬眸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这个人,是个女人?” “男人扮的女人,或者女人扮的男人。但是他/她以男人面目示人,所以我更愿意相信他/她是个女人。只有这个猜测才可以把所有死结冲破,所有走到死路被打碎的线索重新组合。现在它变成一条直线了。” 傅亦脸上慢慢浮现出了笑容,说:“所以我们现在要找的,是一个和袁旭朝夕相处,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家,他的房间的人。” 楚行云点点头:“保姆。” 不到十分钟,高远楠把袁旭的保姆,时小慧的资料全部调了出来。资料上显示,这个女人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早年离异,母亲带着姐姐另嫁他人。姐姐原名时小艳,时小慧中专毕业后的档案记录几乎是一片空白,人间蒸发般再无行迹,直到15年9月3号,在家政公司报名,7号入住袁家做保姆,到现在已达三年之久。 时小艳,石燕。 这个人原来一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只是她隐藏的太安全,太隐蔽。像一个幽灵一样盘踞在袁旭的生活里,袁旭的卧室里,袁旭的家里。 楚行云甚至能看到,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袁旭卧室旁边的保姆房里都会凉着一盏幽暗的灯。他的仇人伏在灯光下,一遍遍的练习他的字体,学习他走路的姿势......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今天,今天,她成功了。袁旭成功的被她送到警察局,不久将前往监狱,在袁旭不满十八岁不足以承担刑事责任的三年里,她代替警察将他囚禁,折磨了三年。 楚行云的手机响了,是乔师师,他接起来问:“人呢” “没有,房子是空的。” 十几分钟前,乔师师带着外勤组去往袁旭的家,闯进门后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时小慧不知去向。 楚行云烦躁的掐了掐眉头:“我再给你调两组人,把银江市翻过来也要把她找出来!” 傅亦抱着胳膊一动不动的看着电脑桌面上那张清秀的证件照,愈发觉得她眼熟。 时小慧,时小艳,时小艳...... 傅亦眼睛一亮,眉心一展,忽然转身往外走:“我去,我知道她会去哪儿。” 楚行云冲他喊:“哪儿啊!” “南城墓园,我参加程勋葬礼的那天,见过时小艳的碑,就在程勋的墓碑旁边!” 楚行云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入了夏的天,有点冷。 顷刻,贺丞出现在门口,对他说:“江召南到了。” 和江召南一起来的,还有邹玉衡。邹公子初来乍到显得很新奇,东摸摸西瞅瞅。可能是喝酒了有点耍酒疯,见到楚行云,上去就给他一个拥抱,还没抱结实了,就被贺丞一把推开。 邹玉衡红着一张俊脸,嘿嘿笑:“护食儿,护食儿是不是?二爷,瞧你那出息。放心吧,不跟你抢。嗝,朋友之妻,嗝,不可欺!” 楚行云脸上保持微笑,心里MMP,回过头咬着牙给了贺丞一个狰狞的笑容,眼神在说:瞅瞅你的朋友,瞅瞅。 贺丞瞧出他有点动怒,虽然邹玉衡这话说的很对他胃口,但也得注意场合。于是冷着脸把邹玉衡往后推了一把:“出去散散你身上的酒臭味儿。” 邹玉衡呵呵笑,七摇八晃踉踉跄跄的走了几步‘霸王回营步’:“诶!诶!诶!爷们儿没倒!” 江召南好像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看热闹乐的合不拢嘴。慢慢的后退几步靠在墙上,看着邹玉衡发笑。 楚行云察觉到他刚才走进来的那几步步伐有些不稳,左脚重右脚轻,这会儿像是站不住了,才靠在墙上。 江召南笑了几声就不笑了,主动提起了正事:“楚队长,人呢?快叫来让我看看。” 楚行云亲自到监控室把刘佳敏请了出来,她现身大堂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现场好像进入了一场充满仪式感,严肃又庄重的‘认亲’仪式。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39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看着江召南,江召南歪着脑袋面带微笑,漫不经心的看着刘佳敏,眼睛里平淡的一丝起伏都没有。 刘佳敏没有看任何人,她还不知道此时正在发生什么,她抱着胳膊,保护自己,严防死守,孤身一人与整个世界为敌。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又或许只有一两分钟,江召南那忽然笑了一下,对刘佳敏说:“好久不见啊,美女。” 刘佳敏面有疑色的转头正视他,微微皱着眉。貌似在回想在哪里见过他那张脸。忽然,她像是被吓住一样,急促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浮现出迄今为止最深度的惊恐。 刻在记忆里的画面猛的涌现出来,漆黑的夜路,漆黑的桥车,月光下闪着银光的面具,面具后那双狭长黑亮的眼睛。 “是,是你......是你!” 江召南的眼睛弯成两道弦月,说:“对啊,是我” 刘佳敏忽然向四周惶急的看了一圈,拔腿冲向门口! 楚行云迅速的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她面前,扭住她拼命反抗的双手:“手铐!” 两名警员铐住刘佳敏的双手,再次把她送往审讯室。 此时的刘佳敏像一个撒泼打滚的泼妇,她极尽的挣扎,声音嘶吼的似乎喊着血滴:“放开我!放开!我的孩子啊,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揭晓真相。 第26章 少年之血【25】 刘佳敏被带走, 楚行云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枪。刚才他别在后腰的配枪被刘佳敏抽出来, 他捏住刘佳敏手腕上的麻筋才让她松手,她想干什么?袭警吗? 他忽然看向江召南, 江召南依旧靠在墙上笑, 笑的像个天真烂漫的大男孩儿。察觉到自己注视着他, 便歪着脑袋迎向他的目光,笑脸上一丝瑕疵都没有。 “......你们可以走了, 今天谢谢你们。” 他撩开外套别好枪, 转身走出大堂,没走几步, 见贺丞也追了上来, 和他并肩走向停车场。 “你也走, 接下来的行动不适合有观众在场。” 贺丞置若罔闻,先他一步打开破东风的副驾驶坐了进去。 见楚行云还瞪自己,说:“不就是追捕可能持枪的在逃嫌犯吗?开车。” 楚行云拿他没办法,重重的踩了一脚油门, 出大门故意打满了一把方向, 差点把贺丞甩出去。 “你是故......” “系好安全带, 坐稳,加速了。” 贺丞一上车就后悔了,楚行云不知道憋着什么火,一路上横冲直撞闯红灯不说,还总是甩尾飘移。重要的是楚行云车技非常的差,他从来不晕车, 坐上楚行云的车刚出警局大门就忍不住恶心想吐。 此时已经入了夜,天上的星子一颗颗的蹦了出来。一阵晚风吹过,灭了一半,剩下的那半被云层遮蔽,天幕上一丝光都不见。珍珠塔亮起了霓虹彩光,漂亮的像是仙人的天梯,穿过车水马龙的市中心,灯光愈来愈弱的地方,就是城南墓园。 楚行云把车停在林带下,把车里的灯关掉,打开对讲机,说道:“外勤,听到回话。” 乔师师回道:“收到。” 墓园里静的一丝风都没有,只有门口的一间保安室亮着昏黄的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枯瘦年迈的老头在房间里不时的走动。 楚行云:“现在什么情况” 乔师师:“我和副队埋伏在墓园里,目前嫌疑人还没出现。” 楚行云刻意放低了声音:“切勿打草惊蛇,咱们现在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人赃俱获,等目标出现后再动手。还有,目标贩过枪支,所以可能带着武器。各组都小心点。” 对讲机里陆陆续续响起几声收到,然后归于平静。 车里很黑,车外也很黑,车里车外都很安静,尤其是车里,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俩人一个焦急的等待,一个无言的静坐。等着等着,贺丞说话了。声音被有意的压低:“我有一个疑问。” 楚行云按下车窗,点了一根烟,打火机的火苗转瞬即逝的照亮他的脸,转眼又归于黑暗,车厢里漂浮着烟草味道。 “说来听听。” 贺丞也打开车窗,让窗外的晚风吹进来,吹散烟雾,问道:“为什么刘佳敏不肯承认她上过山,不肯指认袁旭。” 楚行云笑了一声:“这就是这个女人的聪明之处了。这桩案子跨年久,线索杂,稍有不慎就很容易掉进坑里。只有和案件彻底的撇清关系才能自保,如果她承认了自己孩子的死和袁旭他们有关,那她出现在丽欧酒店的意图就不单纯。警察正咬着她不放呢,她可不会再供出一个杀人动机。我坑蒙拐骗的那一套对她不太管用,她太聪明了。相反,如果和案件撇清关系,我们的注意力就会转到另一个被监控拍到的嫌疑人。如果恰好这个‘嫌疑人’认罪了,那么三个孩子的死就都会归到这个嫌疑人身上。她和袁旭有同等的作案动机,甚至证据的力度都差不多。到了最后,比的就是谁更聪明,谁更沉得住气,谁的心理素质过硬。现在你看,结果显而易见,袁旭率先招架不住,被推成凶手。” 贺丞沉默片刻,下了结论:“所以真凶是两个女人,一个在台前表演,一个在幕后操控。只有杀程勋的时候为了制造出‘嫌疑人’,幕后操控者才转到台前。” 说着,贺丞笑了笑:“分散线索,分散警方注意力,让原本简单的杀人计划变得复杂化。看似没有章法,其实很有组织。两个女人来回混淆警方视角,踢皮球一样吧嫌疑人的帽子传来传去,最后抛出诱饵,撒网入海,引鱼上钩......真是一套漂亮的组合拳。” 楚行云:“......同志,你的三观比你的性取向还歪,不歌颂正义也就罢了,你还赞美犯罪。” 贺丞:“我为什么要赞美你们,你们是一个权力组织,而她们只是两个女人。首先在组织和人数上你们完胜她们。其次在‘专业程度’上她们完败你们。最后你们险胜,她们略逊一筹,在一场不公平的对垒中取得险胜,很值得赞美吗?” 楚行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的......胡说胡有理。早知道贺丞的思维逻辑是正常人不能比的,现在看来,人类都无法向他靠拢。他应该找一个没有法制没有秩序地方成立一个自己的乌托邦,建立一套荒诞畸形的规则,用来歌颂赞美他心中那些完美的犯罪计划。‘正义’和‘法制’为主流文化的社会已经容不下他了。 楚行云正待反驳他,忽听贺丞低声说:“看前面。” 他透过车窗玻璃往前看,只见他们来时的方向慢慢走近一个人,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置身于昏暗的夜色下,身穿白色齐膝连衣裙,背着挎包,披着长发。脚下的凉鞋随着她的步伐发出笃笃笃的响声。 她静静的走到墓园前,和守墓地的老头打了个招呼,穿过大门,踩上一层层石阶往墓园深处去了。 等她的身影消隐于夜色,楚行云和贺丞才从车里下来,两人迅速的穿过马路,踏进墓园大门。 “待会儿如果枪响起来了,你就往石碑后面躲。” 贺丞哼笑一声,没搭理他。 遥见高层墓碑后立着一个白衣女子纤细的背影,楚行云走在贺丞前面,尽量的压轻步子,一层层登上阶梯。在转角处停下脚步,打开随身的小手电朝十米外的女孩儿照了过去:“时小慧?”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0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女孩儿没做声,她站在墓碑前,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身前。微微低着头看着墓碑上的刻字,神情淡然的像摆在玻璃橱窗后的模特,感觉不到打在她身上的灯光似的,静静的站着。 楚行云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紧紧盯着她:“我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你也清楚我为什么会来这里。都结束了,时小慧,跟我回警局。” 女孩儿弯起唇角笑了笑,眼睛里空洞的像是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声音空荡荡的像是从远处飘来的风:“你们会给袁旭判刑吗?我把他养到成年了呢。” 楚行云又向她走近一步:“当然,我们会把他送进监狱,但是你也要跟我回去接受......” 忽然,女孩儿打断他的话,语气不再那么温柔:“他杀了我姐姐,我姐姐喜欢孩子,被发现枪械库也执意放他们走。但是他却开枪杀了我姐姐,子弹穿过她的脖子,他刨开我姐姐的肚子的时候,她还没死。她亲眼看着自己腹中的孩子被挖出来......如果需要我提供证据,当时木屋里的监控录像就在我的包里,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保证,定袁旭的罪,把他送进监狱。” 楚行云忽然之间感到有些恍惚,面前这位年轻,狠心的军火贩,杀了一个孩子的女人。她并没有多少邪恶的用心,她只是在为自己心中的正义主持公道。 “......是你杀了程勋” 女孩儿说:“是我,都当做是我做的好了。不要再往前走了,楚队长,我不会跟你回去。” 说着,她转过身面对楚行云,手电筒的强光打在她脸上,楚行云才看到她满脸的泪水。 时小慧维持着艰难的微笑说:“父母感情不好,是姐姐从小把我带大。在我心里她是个母亲,她没嫁对人,丈夫赚得是卖命钱,我只能帮帮她。本来打算做完最后一笔就收手的。出事那天我到市里买机票,第二天八点的飞机,飞到国外,避避风头再回来。但是我回到木屋,却看到满地的血......看到监控的那一瞬间,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报仇。用最残忍的方式报仇,既然你们警察不能定未成年人的罪,那我把他养大。现在他长大了,该你们了楚警官,请你一定要,惩罚他!” 惩罚他! 惩罚他! 惩罚他! 这一声喊的让人心胆具裂,但是楚行云却在疑惑,这桩案子里,到底应该惩罚谁? 四面八方忽然亮起一束束灯光,齐齐的照在时小慧身上,把她脚下墓园的土地衬托的像闪耀的舞台。时小慧缓缓的看了一周,最后把视线定格在灯光之间的一个漏洞,朝着大门的方向。 楚行云把手电关掉,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说:“跟我走,我向你保证,他会得到惩罚,但是你,也要接受惩罚。” 时小慧轻轻的摇头,眼神放空的看着大门方向,说:“我已经接受了惩罚。” 说完,她抬起一直用左手护着,垂在小腹的右手,一支小巧的女士手|枪暴露在她的手中。 “砰!” 一声刺耳的枪响在墓园上空响起,墓园四周的林叶随之晃动,惊起飞鸟一片。 时小慧的枪口指向的是傅亦,开枪的却是傅亦身旁的杨开泰,一枪正中眉心。 枪响之后,第一个冲过去的是贺丞,贺丞蹲下身摸了摸她颈侧的动脉,回头对楚行云说:“死了。” 楚行云见过很多被击毙的犯罪嫌疑人,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是第一次见。他心里异常的沉重,以至于指挥后续行动都异常乏力。 傅亦把他的指挥权接了过去,叫来医护车把死者抬走,解散出警人员。后续收尾工作太繁琐,谁都没有注意到天边划过一颗流星,为这场被夜色笼罩的抓捕行动划上了休止符。 作者有话要说:  或许还有对真相不是很清楚的童鞋,别急,还有后续。 第27章 少年之血【26】 这天晚上, 时小慧被送到停尸房, 袁旭和刘佳敏被法警带走。楚行云第一次见到袁旭的父母,是在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 蓝天科技的总经理先生也是个悲剧, 妻子与他不和, 孩子跟他不亲。所以他对袁旭的感情也很淡泊, 所担心的只有这件事会不会惊动最高检。袁旭刚被法警带上车,他就急不可耐的拿出手机疏通关系, 然后请求警方封锁消息, 不要将此事暴露给媒体。 而袁旭的母亲坐在车里,带着墨镜和口罩把自己包的很严实, 自始至终没有下车。 时小慧的尸检报告在两个小时后出来, 苏婉把报告交给等在走廊里的傅亦:“没问题的话, 我就签字了。” 她的死因没有任何争议,只是走一遍程序而已,但是傅亦还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看到最后附的随身物品详细时, 忍不住诧异道:“枪里没子弹?” 苏婉道:“没有, 枪膛里是空的。” 杨开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怎么会......傅队!” 傅亦面色复杂的把报告交给苏婉, 回身看着一脸慌张的杨开泰,缓缓抬起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当时她虽然拿枪指着我,但是她根本没有看到我,或许她连光圈外是否有人都看不到,你......有点着急,开枪之前怎么不鸣枪示警?” 杨开泰警龄三年, 今天还是头一次击毙嫌疑人。他和傅亦有点像,他们都很善良,都有些悲天悯人的性子,开枪后,他心里很难平静,很不安,此时却是万分的内疚。 “我,我慌了,我本来没想开枪,但是我看到她举起枪对着你,我脑子一热什么都忘了,就......对不起!” 傅亦看着他陷入沉思,这孩子跟了他三年,第一次出外勤第一次审讯,甚至第一次开枪都是他手把手教的。他一直以来就像一个好学生,循规蹈矩的好学生。他老实听话,行为服帖,但是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傅亦曾怀疑他不是做警察的料,至少待在外勤没有优势。他暗示过他应该去技术队,这样才是他的才能最大程度的利用,但是他却坚持留在行动队。出外勤能够直接接触犯罪嫌人和犯罪现场,容易立功,容易晋升。换做任何一个人坚持留在行动队傅亦都会表示理解。但是杨开泰坚持留下让他有些不能理解,他是市局局长的儿子,银江市排的上号的公|子哥。没理由也没必要蹲守在打击犯罪第一线,假如他愿意,在任何政府机关谋职位,加上他的背景和学识,仕途一定坦荡,他是为了什么?梦想吗? 杨开泰自己都坦言他对‘梦想’这个词很模糊,大学毕业后没有经过任何深思熟虑就到市局报道。仿佛加入警察阵营只是随波逐流,顺水推舟,并没有什么伟大的道德理想作为幕后推手。 简而言之,他是一个出身优渥,资源背景雄厚的骄子,但是他却不运用这些优势。 现在,他的好学生做出了他所始料未及的举动,他果决的开枪打死了犯罪嫌疑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选择把使命和责任放在一边。 傅亦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他,但不知道改如何安慰他,便轻轻的抱了他一下,然后对他说:“去找楚行云,问他,你这次的行动报告该怎么写。” 楚行云在杨局的办公室待了两个多小时,在这两个多小时里,他和杨局,还有法院刑院长,通了一个电话会议。会议主要讨论袁旭的案子,法院和警察局不隶属一个系统,但都向高记鱼跃龙门在即,麾下蓝天科技是他的GDP政绩主要来源,邢院长在电话里旁敲侧击的踩了楚行云几脚,言曰当初就应该让程勋的父母撤案,也不会有今日的麻烦...... 楚行云乏得很,乏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像个章鱼一样七手八脚的摊在皮椅上,闭眼养精神。 杨局也沉着脸倒在椅子里,他不比邢院弱势,他直接向警察厅厅长、银江市长负责,和政法委不一个班子也就不想费唇舌,留邢院一个人唱了一场独角戏。 “趁现在没有原告,赶紧联系检察院做工作,千万不能让这个孩子坐牢。自卫?过度防卫?他不是还有病嘛,可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嘛,坐牢的影响太恶劣了,不仅是对共|产|党|员的一次抹黑......” 楚行云从杨局的桌子上摸到一盒烟,磕出一根点燃了,对着话机笑说:“领导,这事儿都这么大了,怎么化了 今天击毙一嫌疑人你知道吗?如果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死的多没必要啊您说。我和兄弟们费了这么大劲,没日没夜的加班,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最后结案了,您让我把事化了......您当我们演习呐。”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没有理会杨局的眼色,打开门走出办公室。 等在门口的杨开泰见他出来,连忙叫了一声:“队长。” 楚行云脚步不停的下楼梯:“怎么了” 杨开泰背检讨书一样把射|杀时小慧的心路历程口述了一遍。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1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听完没什么表示,一路走出大门,站在深夜的路灯下,一眼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一辆暗蓝色保时捷,还有靠在车头上的贺丞。 贺丞还穿着那套西装,西装外套敞着,露出暗蓝色的衬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靠在车头上,双脚呈十字型站着,脸上那副金丝眼镜在路灯昏黄的光芒下,竟流淌出一丝丝暖意。 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了,楚行云遥遥看着他模糊不清的脸,目光穿越一条马路的距离和他对视。他们彼此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眼睛,但他却知道贺丞此时一定也在注视着他,遥遥黑夜中,有这样一双眼睛总能与他相对。他忽然觉得,或许他陪伴在贺丞身边的力量,并不比贺丞陪伴在他身边带给他的力量要强。 简而言之,此时看到贺丞,楚行云寒了半天的心暖和多了。 他的沉默让杨开泰很不安,杨开泰攥着拳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又说:“什么处分和批评我都能接受。我不应该这么冲动,越是危急的情况下越是该保持理智。这次的失误我会吸取教训,作为以后抓捕行动的警钟,我还要......” 楚行云掸了掸烟灰,扭头看他,笑的有点勉强:“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杨开泰忽然红了脸,低下头支支吾吾道:“是傅队。” “......说的挺好,但是我不想再听第二遍了,下不为例。” 他用手指捻灭香烟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迈步朝马路对面的保时捷走了过去。 他从车头前走过,带走了贺丞身上的香水味,留下一道烟味:“司机呢?” 贺丞推了推眼镜,道:“没司机,我开。” 楚行云猛打一激灵:“你?你什么时候会开车啊,还是我开吧。” 贺丞先他一步上了车,甩给他一个小黑本:“前天刚学的,有问题吗?” 楚行云翻开驾驶本看了看,嘴里跟吞了苍蝇似的直发苦:“你学了几天?车管所也能给你办?” 贺丞脸不红气不喘道:“两天。” 楚行云:“......我还是打车吧” 贺丞不耐烦道:“你不坐我也是开回去,那再见。” 楚行云连忙拦住他,赶紧坐在副驾驶系好了安全带,深吸一口气道:“走吧。” 紧接着,他就后悔了,他严重怀疑贺丞是胡说八道。他说学了两天车?屁话!他连油门和刹车都分不清,分明是一天都没学! 蓝色保时捷跟喝大了一样七扭八扭的在路上蛇形,楚行云的声音打他上车起就没停过。 “松离合,离合!快松呀,一会儿又灭火了!......踩一脚,踩一脚,踩一脚!踩一脚啊大哥,你不踩油门车怎么走啊?......好了好了,握住方向盘保持走直线不要压路基......前面红灯怎么不踩刹车?卧槽你刹这么猛干什么!” 好在贺丞聪明,车程开了近一半就摸通了车辆的驱动装置,握着方向盘也是汗流浃背,开顺手了就翻脸不认人,嫌楚行云吵得慌让他闭嘴。 楚行云一直紧紧抓着车顶的扶手,提前体验一把了当爹的教儿子开车的感觉。还不停的待他给周围过往骂娘的车辆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孩子刚拿上驾照,上路实习呢。” 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走了两个小时,下车的时候,楚行云浑身都快湿透了,扒着车窗不放心道:“你行不行,让肖树过来接你吧。” 贺丞很轻蔑的斜了斜唇角:“我让你死在路上了吗?” 楚行云奔劳一天着实劳累,没心跟他耗,摆摆手就往小区大门走:“回去记得贴个实习标志。” “......楚行云。” 楚行云身影一顿,把踏进小区大门的左脚硬生生收了回来,身子一转,笑呵呵的看着他:“怎么了小少爷,害怕了?让我送你回去?” 多少年了,没听过贺丞叫他的名字。 贺丞拧着眉看着他,像是压了许多话想说,最后又什么都没说,不冷不热道:“......没什么,回去好好睡一觉。” 楚行云朝他摆摆手,走入小区转了个弯很快看不见了。 贺丞把车停在小区门口,一直等到一栋居民楼三楼某扇窗户亮了起来,才驱车离开。 他很受教,回去的路上开的稳稳当当,没出乱子。 他住的地方离楚行云不算远,隔了两条街而已,只不过他在街道中心,楚行云在犄角旮旯。离开视野盲区回到万众瞩目的中心,不堵车的情况下不过二十多分钟。但是贺丞却感觉走了有十二年这么久,这十二年里,他和楚行云因为当年的‘除夕绑架案’而从至亲走向至远至疏。怪他吗?当然不怪他,是楚行云一心想要逃离他,不然他为什么高考报志愿时不留在银江,而是选择首都的一间大学深造。贺丞承认,楚行云离开贺家去往首都京师大报道的那天,他几乎恨死了他,甚至想扑过去咬住他的脖子和他同归于尽。但是他没有,最终的结果是他再一次的被楚行云抛下了。再到后来,他们一家举家迁往首都时,他不知抱有怎样的心理,坚决不走。即使他明知楚行云就在首都,但他依旧留在银江,说不清是在报复楚行云,还是守在老地方等他。直到五年后,和他失去联系已久的楚行云忽然给他打了一通电话,告诉他——组织把我调回银江了,小少爷,回去请你喝酒啊! 他认定从他生命中潦草收场,再也回不来的人回来了......他才明白自己这些年为什么一直留在银江。他留在银江,就像守在海岸渡口,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遥望着广袤遥远的海面,等待一艘从彼岸远走,再从远方归来的船舶。他从十三岁等到十八岁,五年里的春秋消长,四季轮回,他见识过惊涛骇浪也体会过静水流深,时光唯一没有改变他的只有他守护在心里的那一份坚持,他早就不恨楚行云了,他只想他回来。 楚行云回来的那天晚上他们的确喝酒了,他喝的不多,喝的多的是楚行云。当时酒吧里很暗,舞池里跳脱衣舞的美女就在他们的酒桌旁,他却没有看四周形骸放浪的人群一眼,他的目光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一直盯着楚行云。到现在他甚至记得楚行云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带的什么表,白了还是黑了,胖了还是瘦了,险些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数清楚了。 楚行云喝着酒跟他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话,多到他一句都记不得。只注意到他如今说话的时候总喜欢轻轻的碾磨拇指和食指,他的虎口和指腹上还添了枪茧...... 后来,他把喝的烂醉的楚行云带回家,把他扔到床上,然后站在床边默默的看了他很久。楚行云好像没睡着,也知道自己在看着他,他翻了个身子背对他,然后说:“我回来了,小少爷。” 贺丞记得当时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所有的故作冷漠全部决堤。他甚至有点站不稳,脚下踩着棉花似的走到浴室,关上门,回过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忽然之间泪流满面。 他还像当年住在贺家宅子的时候,半玩笑半认真的叫他‘小少爷’。 那天晚上,贺丞坐在蓬头下面,像个鸵鸟一样蜷缩着身子埋着头,哭了半夜。当年他才十八岁,正在肖树的辅佐下学做生意。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他就出门去城市的另一边买早餐。银江市很大,老字号早餐店生意很好。他从天色朦胧排到晨光大作,买回去两大兜早餐,三鲜豆皮包子,水晶虾饺,干烧燕麦,全是当年楚行云爱吃的。楚行云还曾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穿过大半个城市从南走到北,来到那家早餐店吃早餐。中间空白了这么多年,想的起来的全是当年的回忆,现在想想他不在的这几年生活,竟也是空洞洞的。 回住处的这二十多分钟车程里,想起楚行云走出警局时晦霭消沉的神色,贺丞有好几次想掉头返回去。楚行云虽然很强悍也很坚强,但他并不是死了人也无动于衷的冷血动物。相反,他的责任心异常强烈,强烈到一名刑警不该承受的地步,他总是太善良,心里总是抱有着被整个世界嘲笑的正义,但是他却执着的拥抱他心中的正义,无论这样做会令自己的生活增添多么重的负担。 说句负责任的话,贺丞很清楚,楚行云至今没有被‘反水死’‘举报死’‘吃喝嫖赌死’,不是他命格旺盛自求多福,他背后的贺家才是他的保命符。 这次死了一个嫌疑人,抓获俩个嫌疑人,女老师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袁旭。袁旭的家庭政治背景盘根错节,没准儿他会被穿同一条裤子的‘公检法’反参一本。最好的结果反而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他还向死去的时小慧保证,一定会让袁旭接受惩罚。 他以为他是谁?再世包公吗? 本应左拐的路口被他径直的开了过去,路标牌指向‘蜀王宫’。 他在路上给邹玉珩去了个电话,单刀直入的问:“布拉柴维尔工厂的背后牵头人是不是高书记” 邹玉珩虽然喝多了,但是脑子清醒,笑呵呵的说:“二爷,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蜀王宫老地方,现在就可以签合同,我作为大股东出资人,承担国际风险责任,但是我有一个交换条件。” “好说,什么条件?” “蓝天科技总经理的人选,让他另请高明。”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2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啊,诸位又老了一岁! 第28章 少年之血【27】 胸口好像压了一只秤砣, 楚行云被压的愈发喘不过气只有出气儿没有进气儿。即将窒息而死的时候把眼睁开一看, 一只肥猫腆着一张肥脸正在拱他的下巴,见他睁眼了, 便瞄了一声, 特别没有自知之明的在他胸上踩了几步。 楚行云被它踩得......血差点喷出来。不夸张, 这只猫现在胖如河豚。 他把大满从床上扔下去,坐起身一看, 小满蹲在床尾, 正在眯着眼睛摇尾巴,那高贵的姿态才是一个猫应该有的样子。起码它没有把自己吃的比橘猫还胖, 也不知道贺丞给它们喂了什么东西。 他的这套房子有些年头了, 公务员二期房, 便宜,性价比却不怎么高。比如质量问题,物业问题,格局比较乱的问题。他这套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的格局也是很迷醉。因为房子小, 厨房还是开放式, 煤气灶正对着卧室门, 平日里厨房但凡开火,卧室里一准儿飘荡着终日不散的油烟味,比抽油烟机都顶用。再比如进门左手边就是洗手间,连个过度都没有。来个客人在门口换鞋,要是正好卫生间没关门,抬头就是马桶, 唯一的优点就是,客厅方方正正,采光不错。 他把两位猫大爷带出卧室,在阳台找到两个花色不一的食盆,倒满猫食儿放在地板上,看着它们吃东西。 做人真没意思......还不如做猫。起码什么都不用操心,每天只关心吃喝拉撒怎么把自己喂成一个胖子,简直逍遥。 大早上的怎么有人按门铃?他踢着拖鞋慢吞吞去开门,一开门就看到了贺丞那张极俊无俦的脸。 贺丞今天竟然没穿西装,他换了一套商务休闲装。虽然看起来依旧很装逼,但是比之他穿西装的样子减龄了不少。而且他今天没有弄头发,平常总是往后梳的头发今天像是洗了一下然后随便吹干。他发质很柔顺,额前还留着轻薄利落的刘海儿,看起来终于像个二十三四的小年轻了。 他给小年轻留了门,转身往回走:“你怎么来了” 贺丞也没换鞋,进去关上门,没理他,蹲在地上逗了一会儿猫,然后问:“你今天有事儿吗” 楚行云躺尸在沙发上,闭着睡着的样子:“今天不上工,歇一天。” 贺丞勾着小满的下巴,淡淡道:“那跟我走吧。” 楚行云眼皮也不抬的说:“不去,我补觉。” 贺丞斜他一眼,尖酸刻薄的一面马上撑破他良家美男的皮相暴露了出来:“你的猫今年还没打疫苗,今天你有时间不带它们去打,还等到什么时候。” 楚行云听完‘嗯?’了一声,然后很纳闷的说:“你带它们去打不就行了。” 贺丞默默的往肚子里吞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道:“您还真是甩手掌柜,到底是我养还是你养?你是离异了还是丧偶了,就让它们两个当孤儿。” 楚行云掀开眼皮瞧他:“口下留情,我去,我去行不行。” 刷牙洗脸换衣服只用了五分钟,五分钟后楚行云抱着两只猫跟着贺丞出门了。 坐在贺丞的保时捷里楚行云才发现,这小子早有打算今天带着大满小满去打针,而且顺道把他拽起来一起去,后座不禁放着猫蓝,他还买了几个三明治,连早餐都准备好了。 楚行云把猫放在后座的篮子里,坐在副驾驶,拿起一块三明治,咂舌道:“你每天活的这么‘精打细算’,累不累?” 贺丞把车开上路,很不走心的笑了笑:“论起精打细算,谁比的上你,身上这件衬衫是前年买的吧,你全身上下的鞋子衣服加起来年龄是不是都要超过你了?” 楚行云吃着三明治毫不在意的笑道:“那是,祖传的,按辈分你还得叫一声爷爷。” 贺丞难得被他将一军,磨着方向盘一时憋住了,脸上阴涔涔的。 楚行云吃饱喝足擦了擦手,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眯一会儿,到地方叫我。” 贺丞被他堵了一口气,当然不会让他顺心,故意把车开的七摇八晃急踩刹车,一辆并排的奥迪扒着窗户骂:“牛逼啊兄弟,边走边车震!” 贺丞很淡定,楚行云很不淡定,按下玻璃回骂道:“怎么着?上来学学?跟得上速度吗您!” 然后掉头骂贺丞:“刚学会开车你瞎嘚瑟什么!后面贴实习标志了吗?没有?你他娘的真是艺高人胆大!” 一路上吵吵嚷嚷的到了兽医院,楚行云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找了个文具店买了一个实习标贴在了保时捷的后窗玻璃上。 贺丞觉得难看,想撕掉,被楚行云坚决阻止,言曰他敢撕就举报他。实习不贴实习标按规定扣分加罚款,后果相当严重。 贺丞懒得跟他争那么多,抱着猫率走向兽医院。 楚行云把甩手掌柜的做派发挥到了极致,贺丞在前台咨询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玩手机。贺丞预约相熟的医生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玩手机。贺丞抱着猫走向诊室的时候他走在旁边玩手机。 一条威猛的德牧忽然从走廊里窜出来,看到楚行云可能觉得他不顺眼,于是冲他吼了一声。 楚行云不仅像个出门不带脑子的,还是个不带胆子的。被德牧一吼,立即往后跳脚,卧槽一声把手机也扔了出去! 好在贺丞,迅速的伸手接住即将砸到德牧脸上的手机,对女主人道了歉,然后回过头恶狠狠的拽住楚行云的手腕:“你看路行不行!” 楚行云臊眉耷眼:“行行行。” 贺丞跟拽头牛似的把他拉到走廊边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楚行云把手腕从他手里扯出来,低头一看,红了一圈,于是咂舌道:“下手能不能有点轻重,我他妈又不是风筝,还能飞了吗。” 贺丞把两只猫放在腿上,点了点它们的额头,说:“别动。” 两只猫妖可能是认得同类,十分听得懂贺丞的话,一前一后趴在他腿上果然一动不动。 楚行云再次咂舌:“......你是不是给它们下蛊了。” 贺丞抽出一张湿纸巾擦手,没搭理他。 楚行云看着他的侧脸,欣赏了一会儿才说:“跟你说话呢,装没听到怎么着。” 贺丞懒洋洋的瞥他一眼,勉为其难松了金口:“你说的是废话,没水准没含量没意义,我为什么要回应你。” 楚行云看他半晌,被一口闷气噎的肝儿疼,坐正了身子自己疗了把内伤,气定神闲的换了个话题:“抽的几号” “四十五号。” “四十五?” “嗯,今天周末,人多。” 楚行云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得,至少得排两个小时。” 走廊里有很多猫,猫叫声软乎乎的具有催眠作用,听的人直犯困。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3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本就睡眠不足,此时困意来袭,索性抱着胳膊埋着头闭上了眼睛。 他刚才在玩贪吃蛇,手机被贺丞拿走后就死了。贺丞打开他的手机复盘了一局,发现他把速度调到了最快,跟一条真蛇似的极速的窜来窜去,极其的考验玩家的反应力和应变力。这么变态的玩法贺丞从没见过,眼睁睁看着蛇义无反顾的撞死在墙壁上,边试图操控屏幕里那条发疯的蛇边问:“速度怎么调?” 没人应他,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楚行云已经睡着了。 贺丞看着他安安静静的侧脸,唇边勾起一点笑,把他的手机装到口袋。手绕到他的脑袋的另一边,稍一用力,把他的头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然后调整了一下坐姿,身体微微向他倾斜过去,以便让他睡的安稳些。做完这一切后,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手上尚在不断的出汗。 对面隐隐传来笑声,贺丞抬眸看过去,看到斜对面坐着两个年轻的女孩儿。女孩子见他看了过来,害羞的连忙把头低下去,脑袋抵在一起,还在笑。 贺丞好像从她们的笑容中察觉到了什么,顿时耳根一红,略显匆忙的把脸别开。 腿上的两只猫忽然开始跳腾,喵喵叫个不停,大满还试图往楚行云身上爬。贺丞把大满拖回来,死死卡住两只猫的脖子,用眼神恐吓它:再叫就把你的蛋摘了。 大满缀满横肉的胖脸上浮现出它这个物种应有的懵逼来,被唬住了似的果真不再叫唤,老老实实的待在贺丞的腿上。 楚行云稳稳当当的睡了一个多小时,猛地一睁眼,身边已经没人了,连带着猫一起。 他正纳闷的四下寻摸,就听对面的女孩儿说:“帅哥。” 楚行云迷迷糊糊的看着她,指着自己的脸说:“我?” 那女孩儿点点头,又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你男朋友抱着猫进去打针了。” “哦,谢谢。” 楚行云边伸着懒腰边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然后,懒腰伸到一半险些闪着腰。老脸一蒙,目瞪口呆的看着那女孩儿:“你你你说什么?” 女孩儿还挺健谈,热情道:“你男朋友年纪比你小吧,看的出来呢,不过很温柔很会照顾人哦。” 楚行云瞅着她,一脸的梦幻,温柔?会照顾人?这说的是贺丞?贺丞浑身上下那点和温柔会照顾人沾的上边?这姑娘莫非是对这两个词汇有什么误解?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贺丞做了什么,竟然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对。 楚行云有一瞬间的怀疑人生,心说他的直男面像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非直男的那位此时抱着猫英俊潇洒的走出来了,对楚行云说:“醒了?” 楚行云被对面那俩姑娘瞧的浑身不自在,又想起刚才姑娘的话,再看着着贺丞这张脸竟有点不好意思。接过他怀里最胖的那只猫,连声说:“走走走。” 贺丞有些不明所以,抱着小满依旧不紧不慢的走在他身后,无意间听到背后两个姑娘在聊天:他们两个谁是......年纪小的吧?毕竟那么帅,而且更高一些......对,气场在呢,外冷内热的那种...... 没错,贺丞比楚行云更高些,他属于晚发育的,个头在十八岁那年突飞猛进,直冲一米九,比楚行云还要高出四五公分。俩人站在一起楚行云也刚挨着他眉毛,而且他肩背宽阔,双腿笔直又修长,常年健身练就男模般的身材。和楚行云站在一起,气场完全不输他,甚至因为他不怎么好接触的气场,还有些压倒性的气势。 听到两位姑娘的悄悄话,贺丞唇角一弯,很骄傲。 楚行云用胳膊夹着肥猫,腾出一只手站在垃圾桶边抽烟。过了好一会儿才见贺丞从兽医院里出来,边讲电话边朝他这边走过来。 等他走近了楚行云才发现,贺丞耳朵上那只手机是他的。 不用等他伸手要,贺丞自觉地把手机还给他,附送冷厉一瞥。 楚行云觉得他真是变脸的行家,刚才还笑呵呵的,转眼就晴转阴了,真是莫名其妙。 “谁?” 他问。 “......是我。” 楚行云一愣,看了看通话显示,连忙把手机放回耳朵上,下意识的背过身躲着贺丞,压低了声音道:“看到了看到了,怎么了,有事吗?” 杨姝笑道:“你是大忙人,当然是有要紧事才会打给你啊。” 楚行云问:“什么事?” “不是说请我吃饭吗?今天我有时间,你呢?有时间吗” 楚行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口袋,看有没有带钱包。谢天谢地,他带了。于是一口应下:“当然了,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杨姝说了一个美容院的名字,然后说:“等你。” 楚行云挂了电话,高兴的抱着大满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把大满往贺丞怀里一塞:“你们先回去吧。” 贺丞:“......你去哪儿” 楚行云:“接你未来嫂子约会去,哈哈!” 被抛在大街上的一人两猫默默目送他的背影穿过马路没入人海,贺丞低下头和小满泛着绿光的瞳仁对视了片刻,紧绷的唇角忽然向上一扬,冷不丁的露出一丝笑,像是在问小满,更像是自问自答:“他要给你找个嫂子,你能允许吗?” 当然......不能了。 作者有话要说:  wuli醋王不仅是仙女本仙,还是攻。 PS:明天休更,哈哈哈哈哈,这章纯感情戏算是给大家伙拜年啦! 第29章 少年之血【28】 杨姝今天打扮的很漂亮, 穿着一件素白色的棉麻连衣裙, 柔软的质地把她柔美的气质烘托的很居家。一头长发拢起,扎了一个很少女的马尾辫, 踩着一双肉粉色的低跟尖头皮鞋, 手里拿着轻便的手包。 楚行云远远看到她, 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大步流星的走到她面前:“美女, 等人吗?” 杨姝抿着唇看着他笑, 把楚行云看的心里发紧,不由得开始怀疑今天是牙膏沫沾到嘴角了, 还是眼角的眼屎没擦干净。 和他相比, 杨姝倒是大方多了, 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说:“在等你啊,帅哥。” 说着主动带路往前走了, 楚行云走在她身边, 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然后主动挑起一个话题:“最近忙什么呢?” 杨姝语速和她的步子一样慢慢悠悠,说起话来很有苏州小女子的温婉多情。纵使她只比楚行云小一岁,但她一语一笑一静一动都很有少女感,神态活泼又有灵气。或许这一点就是楚行云喜欢她的原因吧,杨姝始终和上学的时候一样纯真灵动,身上没有沾染分毫市井气。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4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这是他眼中的杨姝。 杨姝却是不想和他过多谈论自己的生活, 寥寥一两句话把这个问题遮盖过去,然后问他:“你呢?案子结了吗?” “这两天就会有结果了。” 楚行云没有和她过多解说自己的工作,他了解杨姝,她不喜欢这些罪恶与真相。尽管他很想找个人好好聊聊,聊聊自己的不满,聊聊自己的困惑,聊聊自己的不解,最好能被对方鼓励几句。在大海里航行久了,虽然他熟知东南西北,但是夜晚的海水太黑暗,波涛太汹涌。当他感到疲惫的时候依旧需要在大海上亮起一座灯塔,无需为他指引方向,为他照亮就好,就像那天晚上,在黑暗中寻到贺丞的眼睛一样。 莫名其妙想到贺丞,楚行云被自己吓了一跳,反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晃晃脑袋把贺丞那张妖孽的脸从脑子里甩出去,心说,疯了疯了疯了。 杨姝一惊,忙问:“你怎么了?” 楚行云:“......脸上落了一只蚊子,你吃午饭了吗?想吃什么菜” 杨姝说:“现在还不饿,如果你不赶时间,陪我去买对耳环吧。” 楚行云下意识的看了看她的耳朵:“你以前经常带的那个,那个......砗磲耳环呢?” 杨姝忍不住翻白眼:“砗磲只是材料啊,那明明是珍珠扇贝形状好不好。” 楚行云连忙纠错:“对对对,我又忘了,扇贝呢?去哪了?” “丢了一只,也不知道丢哪儿了,还挺有纪念意义呢,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年我妈妈送的礼物。” 楚行云终于机灵了一会儿,前方领路道:“没事儿,再买一对儿,我还当成十八岁礼物送给你。” 他时不时爆出的甜言蜜语很能戳心,杨姝就很吃他这套,一路上和他有说有笑的到了某小资品牌首饰店,在店员的帮助下挑了一对儿粉晶水滴,拿给一只给楚行云看:“好看吗?” 楚行云被满柜的珠光宝气晃瞎了眼,就觉得橱窗里那只老气横秋珠光四射的玛瑙戒指好看,其他的都看不出好来,但是杨姝肯定不喜欢,于是说:“好看,比刚才那对儿好看。” 屁话,他连刚才杨姝拿出来的是什么形儿都没看清楚。 杨姝对着镜子试戴,戴了一只左耳忽然停下来了,扯了扯正在盯着玛瑙戒指看的楚行云的衣角,笑的一脸娇憨:“你帮我戴吧。” 楚行云忽然被委以重任,立刻开始紧张:“我不会啊。” 杨姝不由分说的把耳环放在他手里,端端正正做好了把侧脸对着他:“没关系,不难。” 楚行云被赶鸭子上架般捏着耳环手足无措了片刻,然后拽过去一张凳子坐下,用当心第一次瞄准靶心的认真劲儿好不容易帮她把耳环带进去,生怕笨手笨脚的扎疼了她。 杨姝照了照镜子,很满意,笑说:“就它了。” 楚行云先她一步把卡递给导购,被杨姝半路截住,杨姝有些诧异道:“你干嘛啊?” 楚行云朝她眨眨眼:“十八岁的礼物。” 说完把她的手轻轻拿开,对导购说:“你们这儿可以积分吧。” 杨姝比方才更开心了,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想起什么事儿似的忽然笑了出来,说:“其实应该我给你买礼物才对。” 楚行云正忙着按密码,没留心她说了什么,顺嘴嗯了一声。 买完耳环已经过了晌午,俩人赶在晚饭之前看了一场电影,是杨姝喜欢看的文艺片,引进的英国电影。什么蝴蝶啊,坟墓啊,楚行云只看了个片头,一段悠扬且阴郁的大提琴声听的他只打瞌睡。十几分钟不到就支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但也不敢完全睡着,边睡边留只耳朵听动静,这是他蹲嫌疑人练出的本领,一场一百二十多分钟电影播下来他只听了个热闹。 看完电影,杨姝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说:“好啊。” 杨姝又问他:“哪好?” 他说:“......背景音乐好。” 看似杨姝还想问,他赶紧说,找个地方吃晚饭吧,我知道一家特正宗的川菜馆子。 杨姝被他领到生意火爆的川菜馆,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进去了,只是处处避着人,不和周围的食客和服务员有身体接触,落座后也是擦了好几遍桌子。 楚行云一坐下就忙着点菜,没留意到她有些为难的脸色。还把她当成当年动不动就挑家物美价廉的馆子一起聚餐的大学伙伴。 这家上菜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菜品就铺满了一桌子,他给杨姝布菜又倒茶,笑说:“吃吧,找找当年的感觉。” 杨姝低下头笑了笑,用手掩着衣襟开始吃菜。 刚吃了没几口,楚行云的手机就响了,他本以为是傅亦,因为傅亦今天向刘佳敏录口供,没料到是贺丞。 他把手里的龙虾壳子扔到一边,擦了擦手接起来:“有事儿?” 贺丞问他在哪儿,让他过去把两只猫接走。 楚行云说:“在你那留一晚,明早上我就接走。” 贺丞很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很冷淡:“你今天晚上不打算回来了?” 这话说的......楚行云觉得自己像个被老婆查岗的出轨丈夫,竟莫名其妙的有些心虚,胡乱应付道:“你别管了。” 说完挂了电话。 杨姝用筷子很细致的剃着一只排骨问道:“是贺先生吗?” 楚行云没有正面回答:“没事儿,他闲的。” 杨姝垂着眸子低低一笑:“你们感情真好。” 手机忽然响了一下,楚行云边滑屏锁便笑问:“我们俩天天吵,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感情......”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楚行云看着手机,脸顿时耷拉了下来,脸上一丝笑意都不见了,甚至还有点恼。 贺丞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有照片也有文字。照片里,他提着大满脖子上的软肉,把大满伸出窗外,完全的悬空,大满还在傻乎乎的往下看,配字——十分钟内不赶回来,我就把它扔下去。 楚行云不淡定了,贺丞平时无论跟他怎么闹,从不殃及无辜,这次竟然劫持了人质......这小王八蛋没准真能把大满扔下去。 他正思索贺丞那根筋搭错了,就见贺丞又发了一条微信,还是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大满换成了小满,都被悬置于半空中,配字——还有它。 楚行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站了起来,呼嗵一声把杨姝吓一跳。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5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迅速的结了账,火急火燎道:“你慢慢吃,我有点事儿要处理。” 杨姝见他面色严峻,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也连忙起身道:“我送你吧,我开车了。” 夜间高峰期接憧而至,光一个路口就花了将近十分钟,楚行云坐在副驾驶渐渐开始急躁。不禁气恼被贺丞搞砸的约会,也气恼他孩子气的无事滋事,无理取闹。 十分钟后,他又收到一条微信,照片里贺丞的手悬置于窗外,手里仅剩几根猫毛,说:没了,再给你十分钟。 楚行云暗暗咬牙,把电话拨过去,被他挂断,握着手机险些把手机屏捏碎。 杨姝把他送到贺丞小区楼下,在他下车前说:“其实我有两张话剧票,今晚十点的,我是在这里等你,还是先回去。” 楚行云握着门把想了想,说:“在这儿等我。” 他下了车几乎是用跑的来到717房门前,攥着拳头咚咚咚的捶打房门。 贺丞慢悠悠的给他开了门,轻轻挑开唇角,说:“还算及时。” 楚行云狠狠瞪他一眼,阴着脸一语不发,把他推到一边就往里走。 在落地窗边的老地方看到两只猫正卧在地毯上晾膘,大满屁股上少了一撮毛,其他部位都完好无损。 他松了一口气,把猫装进篮子里提起来就要走,刚走了两步就被贺丞挡住路。 “你去哪儿” 贺丞方才脸上的笑容此时跌宕了个干净,面部表情以人眼可见的速度凝滞结冰。 贺丞和他站的太近,楚行云不得不抬起头看他:“你不是让我来接猫吗?我来了。” 说完想越过他,不料又被他堵住路。 贺丞咬了咬牙,脸上浮现一丝急躁,强压着怒气保持平静道:“我让你来接猫,让你走了吗?” 换做平时,他再怎么莫名其妙蛮不讲理,楚行云都忍了,但是今天他不想忍。就在刚才他发现了,贺丞对他的圈属感越来越强,越来越理所应当且贪得无厌的从他身上获得纵容和包容。他是对不起贺丞,是把贺丞当弟弟,但不代表他会为了贺丞甘愿放弃自己的生活,被他当做玩具一样呼来喝去来回摆弄。 楚行云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眼时,目光冷肃又平静,看着贺丞说:“我是你什么人?你不让我走,我就不能走了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听好了,我只说一次,我是对不起你,我伤害过你,我也一直在弥补。从小我跟着阿姨住在你们贺家,受你们许多照顾。我一直把你当做小少爷对待,但并不代表我是你的仆人,你也休想把我变成你的仆人。平时你对我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再怎么折腾我,我都忍了,谁他妈让我对不起你。但是你得明白,我不是你小时候整天领着你胡闹的玩伴儿了,咱俩都长大了。现在我再像以前一样搂着你睡觉你肯吗?我再让你叫我哥,你愿意吗?你恐怕不愿意,我说这些话,只是想告诉你......你该长大了,别总把我当成以前整天围着你转陪你玩陪你念书,到了晚上还陪你睡觉的仆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楚行云觉得浑身都松快了,脚底也飘飘的,一脚轻一脚重的从他面前走过,他握住门把即将把房门打开的时候,听到贺丞说:“谁把你......当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吵怡情,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楚队这些年挺难,醋王更不好过。 第30章 少年之血【29】 贺丞想必是真的生气了, 也真的伤心了, 他的声音在颤抖。如果在用心听,还可以听出他起伏错乱的语调, 和颤栗且粗重的鼻音。 楚行云背影一僵, 握住门把一时没了动静。 贺丞漫着红光的双眼好像两把利剑一样深刻锋利的几乎能把他的身体穿透, 语气太过凝重太过用力从而听起来似乎包含着许多激愤汹涌的怒气:“你是对不起我,但是你补偿不了我, 你从哪儿来的自信竟然觉得可以补偿我?你真的觉得你可以补偿我吗?你连我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拿什么补偿我!你口口声声说我把你当仆人,从小到大我又对你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你是我的仆人?我以前信任你, 依赖你, 整天粘着你, 我谁都不信只信你!你觉得我是在信任一个仆人吗?!你的眼睛呢楚行云?你的心呢!你到底把我当做你的什么人?附属吗?责任吗?包袱吗?还是当年那个愚蠢可笑,被你背叛的孩子?楚行云你听好了,这些话我也只说一次,不要总以为我还是当年痴顽不谙世事的孩子。你说得对, 咱们都长大了, 我现在是成年人, 我有自己情感和欲望,你对我的那些好没用,我已经过了被你喂一颗糖就满足就快乐的年纪,你休想妄图用这些东西补偿我!如果你真有心补偿我,那就——用你自己来偿!” 贺丞当真怒了,换做平常, 按他那么骄傲又冷淡的个性,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都揣在眼神里让他猜。一层又一层的积压在他心里,一直压抑到今天才算是一次彻底的宣泄,贺丞说的很对,他一直以来都自以为是自作多情的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好,并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从他回到银江,贺丞接受他回到自己身边那一刻起,他就竭尽全力的对他好,用以前的方式。但是他忘了,贺丞已经不是以前的小少爷,他也不需要多一个人为他分忧解难鞍前马后,这样的人他最不缺。 那贺丞接受他回来,把他圈属在自己身边,为的是什么? 楚行云的脑子很乱,任何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案件都没有让他像此时一样劳心又费神。 久而久之,他双肩一垮,握着门把手叹了口气,背对着贺丞无奈又无力的笑说:“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还记恨我,补偿不补偿的,我一个人说了也不算,我有心你无意也没用......” “这么多年,到底是谁不用心!” 贺丞貌似把所有的话语所有的怒气所有的不冷静都从心里释放了出来。 “你敢说你用心了吗?你只看到你对我的那些付出,你自以为对我好,每一笔每一划你都记在心里,当你面对我的时候你眼里有我吗楚行云,你看得到我吗?没有!你心里只有那一本账,你陪在我身边只是为了销账。有一天你欠我的一笔一划全都购销了,你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我,你敢发誓你对我用心了吗,你敢吗!” 这些话,每个字,都变成一支箭,楚行云就像个被用来借箭的稻草人,因为背负使命,所以无从躲避,更无法还击。向他射箭的不是他的敌人,是他一直以来试图守护,真正用心爱护的人。但是这个人此时却在质疑他,无论贺丞出于何种角度质疑他,都是对他的不信任。 或许他真的错了,贺丞并不恨他,只是不信任他,不信任他的人,更不信任他的心。 背着一身创口,楚行云想离开这个地方,于是打开了门..... ‘砰!’的一声裂响,是类似于玻璃制品被摔碎到地板上的声音,但是那声音比玻璃要厚重一些,更响亮一些。 楚行云回头一看,餐桌边的地板上摊了一地的碎片,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一束束晶莹剔透的光晕,这种光芒他熟悉,陪杨姝买耳环的时候,那些珠光宝气就是如此,但是眼前的这种光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颗星子,摔碎了,散发着从银河中带来的光芒。 贺丞站在一地碎片的旁边,逐渐恢复了平静,他的眼镜也在灯下闪着光,光晕把他的眼睛遮盖,使他看起来分外的冷情:“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回不来了。” 楚行云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威胁了,他是在贺丞面前装孙子装惯了,但仅存于玩闹层次,但凡贺丞跟他教起真来,他一定是不肯退让半步的,可能是职业习惯使然,但凡他正经严肃起来,一定要和对方论出个是非黑白。 他拧着眉毛盯着贺丞看了一会儿,但是贺丞佯装的太镇静,太冷酷,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的镜片上淌着水纹似的光斑,让他看起来像是带了一张面具。 楚行云放下手里的猫蓝,走到贺丞面前,却被餐桌上闪耀的星光夺走目光。 哦,原来贺丞摔的是杯子,餐桌上放着一只木盒,木盒里摆着九只星光璀璨的酒杯。每一只都像是艺术品,切面多到自带聚光效果,就算现在把灯关了,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丝月光,这些精致的艺术品也会照亮整间屋子。 他拿起一只杯子,冰凉滑腻有质地的触感告诉他,这是某种价值不菲的水晶,他又看了一眼贺丞,然后扬起手把酒杯朝地上摔了下去! 他不知道贺丞刚在摔杯子有没有犹豫,反正他是犹豫了。但是事已至此,话都说到这份上,贺丞对他的挑衅已经逼至眉睫,他必须做出回应来反击,不能像一个被他控制的囚徒一样狼狈收场。 水晶杯砸在同类的尸骸里,转眼和他们融为一体,地面的星光霎时更明亮,被顶上吊灯一打,甚至有些晃眼。 楚行云把目光从令人迷炫的星光上移走,用拇指摩擦着指腹上光滑冷腻的余温,对他说:“既然你这么不信任我,那我留下的价值在哪里?” 说完,他转身又要走,忽听背后摔金碎玉,好几只酒杯碎裂的声音重叠起来几乎能刺穿耳膜。 楚行云的身形一僵,脊背发凉,他没回头都能看到那一地狼藉的水晶尸骸。 贺丞的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他说:“如果今夜晚上你走出这个门,我绝不原谅你。”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6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很疑惑,他搞不清楚贺丞到底是在逼迫他,还是挽留他。但是无论如何他是留不得的,贺丞已经把他逼到悬崖边上,却伸手让他回来,他的强硬和执拗让他宁愿跳下去也不会后退一步握住他的手。 他一言不发的提起猫篮立刻走了,直到进了电梯才恍然回神,再回想方才贺丞说的话,贺丞摔的杯子,竟然手脚发凉,浑身打颤。 电梯很快下到一楼,他走出电梯往大堂门口走出,明明是四月的轻暑天,他却浑身发冷,像走在冰天雪地里一样浑身打颤,手脚冰凉,他拢了拢外套,垂着头紧咬着牙关急速的往外走,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正在追赶他。 “楚队长?” 肖树刚推开旋转门,就见楚行云裹着一身寒气步履匆忙埋头走路,险些一头撞到他,他以为楚行云生病了,便连忙扶了扶楚行云的肩膀:“没事吧楚队长,你脸色很不好。” 楚行云拨开他的肩膀就要走:“没事。” 肖树却拦住他:“诶诶诶楚队长,你不用出去了,我已经把蛋糕拿过来了。” “......什么蛋糕?” 他这才发现肖树手里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盒。盒子印着蛋糕图样和happybirthday,缠着漂亮的棕色丝带。 肖树笑道:“你的生日啊,不记得了?先生一大早就亲自去定的蛋糕,收到礼物了吗?那套月光石酒杯,太漂亮了,简直是艺术品,意大利水晶匠坊......” 他后面说什么,楚行云没听到,他只觉得有点晕头转向,不对,简直是天旋地转…… 对啊,今天四月二十四,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他自己年年都不上心,年年都是贺丞催着他过,原来杨姝今天说原本应该是她送礼物是这个意思...... 什么叫做‘左右开弓被扇两千多个大嘴巴’,就是他现在了。 楚行云愣在大堂门口,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冷起来彻骨,热起来烧心,他在冷热两极天里茫然僵立了一会儿,忽然一手把肖树手里的蛋糕拿走,说:“你别上去了。” 然后一手提着猫,一手提着蛋糕,又进了电梯。 电梯往上升的时候,他的脸逐渐变得血红,甚至有些抬不起头。早该猜到了,贺丞今天这么反常的举措,一定事出有因才对。还以为他是闲来无聊抑或一时兴起溜着自己玩,原来从头到尾不用心的只有他一个。 他怀着抛妻弃子的负心汉般的歉疚回到717号门前,房门虚掩着,还是他离开时的样子,室内的光透出来,好像正在翘首企盼的迎接他的归来。 楚行云深吸一口气,像是已经走了很久一样,兜兜转转徘徘徊徊又回到了老地方。他把门轻轻带上,看到贺丞坐在餐厅,脚下是碎了一地的水晶。贺丞累了似的瘫坐在椅子上,把脚随意的搁在水晶渣上,两条胳膊垂在身侧,闭着眼睛,眼镜被摘下来摆在桌子上。几缕柔顺的刘海轻轻的垂在他的眉毛,睫毛在灯光下投落一道阴影,整个人像是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楚行云走近了些才发现他的右手在流血,细小的血珠顺着指尖源源不断的滴在水晶碎片上。像是水晶罩里开了一朵朵鲜红的玫瑰花,有种很脆弱很纯净的美感。 他连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熟门熟路的拿出急救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把他的手抬起来寻找伤口。 楚行云抬起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里还握着几块碎片,伤口就是被碎片划出的。 他把碎片从贺丞手里拿出来扔在地上,抬起头去看他的脸,才发现贺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正低头看着他。 楚行云本以为会在他眼中看到怨恨,看到悲伤,但是没料他的目光会如此平静,如此柔和。像是狂风暴雨惊涛骇浪后细雨斜阳,岁月静好。 楚行云看着他的脸,忽然笑了一下,边笑边摇头,貌似亲眼目睹了一场特别幼稚特别荒诞,特别孩子气的闹剧,气不起来了,只能笑。 他低下头,用棉签擦着贺丞掌心的伤口,说:“给我过生日?” 没人搭理他,贺丞把头枕在椅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垂着眼睛看着他为自己清理伤口。 “我都忘了,没想到你年年都记着,今年这个生日过的真是......惊心动魄。你但凡提醒我一句,我就想起来了,怎么这么大脾气摔了这套杯子。这是什么材质?碎了比完整的时候更亮。” “......月光石。” 听着都很贵,楚行云不禁看了一眼满地残渣,摇头叹气,心疼不已。手上动作愈加轻柔的撕开一张创可贴贴在他泛着血丝的伤口上,说:“好了。” 话音没落,贺丞忽然合上手,把他的指尖也包裹在手里。 楚行云一怔,一时也忘记了把手收回来。只感觉到他的掌心温度很低,低到让人想握住他的手替他暖一暖。 楚行云唇角一扬,反握住他的手,还在他的手背上安抚似的拍了拍,仰起头笑呵呵的看着他说:“不是说,绝不原谅我吗?” 贺丞紧紧盯着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忽然耳根一红,稍一用力把手抽出来,避开他的眼神说:“随便说说而已。” 楚行云唉声叹气的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木盒,又蹲在地上往里捡着月光石的残渣:“你随便说说,可要我半条命。” 捡完,他不死心的拉一张椅子在桌边坐下,边在盒子里扒拉边说:“我看看能不能拼一只出来。” 他拼杯子的时候,贺丞回卧室换了一套家居服,亚麻色的套头低领长袖衫,一条棉质长裤。又把眼镜戴上来到开放式的厨房忙活。 楚行云坐在餐厅不禁多看他几眼,觉得还是这样简单随性的打扮更适合他,但凡他卸下盔甲露出柔和的一面,就让人非常的,想把他拉到怀里抱一抱。 贺丞把已经凉掉的晚餐放到微波炉,站在酒柜前摸着下巴认认真真心无旁骛的挑选酒。 楚行云挑出几块比较大的碎片摆在桌子上,瞟他一眼,说:“喝点白的吧。” “白葡萄酒?” “啧,茅台。” 贺丞置若罔闻的拿出一瓶AY,说:“我只喝白葡萄酒。” 楚行云拼着碎片头也不抬的又问:“吃什么?” 贺丞把酒打开放在流离台上数着秒醒酒:“你?炭火烤神户牛排。” 楚行云忍不住皱着脸抬头去看他:“那你吃什么?” 本以为他会说什么蔬菜沙拉,奶油蘑菇汤,之类的,不料贺丞斜他一眼,继续看腕表数时间,淡淡道:“罗汉菜。” 楚行云:“......那我还是吃牛排吧。” 这位爷一身仙骨超凡脱俗,人家吃素。 第31章 少年之血【30】 简单又精致的晚餐被端上餐桌, 贺丞把楚行云面前的水晶残渣扫到一边, 像个贤妻一样说:“吃饭。” 楚行云倒了两杯白葡萄酒,端起来笑道:“碰一下吧。”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7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玻璃杯相触发出一声轻响, 来之不易几经挫折的一顿晚餐在幽暗的烛光下点亮。楚行云吃过不少次西餐, 但依旧使不好刀叉, 刀子划在盘底里的声音凄厉的像是他吃的不是牛排,而是盘子。 贺丞皱了皱眉, 抬手把牛排端走, 像个天生的英伦贵族般慢条斯理优雅利落的切牛排。 楚行云忽然觉得此时的气愤有些怪异,比如摆在两边的几盏香烛, 比如正在播放的抒情钢琴曲, 比如此时正在帮他切牛排的贺丞。 贺丞穿着素色家居服, 领子开的有些低,微微低垂着眉眼,轻薄的刘海轻轻搭在他的眉睫,脸上那副眼镜因没有灯光的直射, 所以不显得冰冷且疏离。他安静又温顺的样子使楚行云感到有些陌生, 也有些久违的熟悉。 思绪一但钻入记忆深处的地方, 就像探入洞穴的一缕风,无边无际,深不见底。在他看不到的洞穴深处,永远有一个小男孩儿守在洞底,在等他。 此时这个小男孩就坐在他对面,离他不足半米的地方, 为他过生日,帮他切牛排。这一切都让楚行云感到恍惚,他看着贺丞在幽暗的灯光下而模糊了轮廓的脸,仿佛他随时会抬起一张稚气清秀的脸,冲他笑的眉眼弯弯,扯住自己的衣角,叫道:“哥......” 那个叫他哥的小男孩儿已经永远的被留在洞穴深处,此时的贺丞把牛排切成均匀的小方块,又把盘子端回他面前:“用筷子自己拿。” 楚行云站起身走到厨房壁橱前拿了一双筷子,回来坐好,见他正在往‘素斋’里加醋,存心招惹他似的夹起一块牛肉送到他唇边:“菩萨,来尝尝人间烟火。” 贺丞抬起眼睛瞧他,眼神凉飕飕的。 楚行云逗猫似的把牛肉又往他跟前儿凑了凑:“听话,就吃这一块儿。” 贺丞默不作声的看他片刻,唇角一豁,露出一丝笑,虽然不像平时穿西装梳背头的时候看起来有攻击性,但是此人的特质就是危险,即使有造型加持,看起来也像个居心不良暗怀鬼胎的太子爷,他说:“想让我吃肉?” 楚行云脸上平静许多,定定的看着他说:“你得过了这关。” 贺丞把双臂压在桌子上,上身向前倾,却躲过他伸过来的手,低沉的声音就像桌上摇曳隐烁的烛火,灼热,却小心翼翼。 “这关不好过,你得帮我。”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过来,我告诉你。” 此时的楚行云就像被过路的妖精迷住眼的唐僧一样,心怀善念毫无设防的学做他的样子,也倾身过去,被妖孽引进洞府方觉有诈...... 贺丞揪住他的外套领子使他难以后退,两人几乎额头相触,挨得极近,因为贺丞比他更高些,气场比他更危险更富有攻击力些,所以此时几乎以压倒性的气势把他圈属在自己的领地范围。 贺丞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得献身啊,唐长老。” 仿佛一股妖风吹进耳廊,楚行云像是被推了一把似的猛然往后撤。因为力道太猛,所以连人带椅子被自己掀翻,呼通一声四仰八叉的倒在地板上,捂着腰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贺丞亲眼目睹他这幅惨相,非但不帮,还在看笑话,抽了一张纸巾慢调丝缕的擦着手说:“起的来吗?帮你叫救护车?” 两只猫倒时及时赶到他身边,喵喵喵叫的像是在哭丧。楚行云心里很悲锵,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老年生活,孤苦伶仃凄凄惨惨。就算他死了,贺丞这王八蛋都不会替他收尸,只会站在一边看热闹。 他这边刚爬起来,就听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杨姝。 方才他提着蛋糕上楼的时候给杨姝发了一条短信,向她道歉,说他有事不能陪她看话剧了。当时杨姝没回他短信,他不确定杨姝是不是生了他的气,现在她把电话打过来,楚行云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一来是他实在不擅长哄女孩儿,二来是他现在处境实在尴尬。万一杨姝质问他不赴约的理由,他说因为有只大妖把他抓进洞府非要给他过生日? 大妖看他作难的脸色就猜出了是谁给他打电话,不紧不慢的夹起一块蘑菇,还明知故问道:“杨姝吗?叫过来一起吃饭好了,她喜欢吃什么?我帮她点。” 说着拿起手机要拨号,楚行云见势不妙两三步蹿到他面前,跑得猛了险些又抻着筋,捂着后腰先是吸了两口冷气。然后把贺丞的手腕捉住,说:“祖宗您消停会儿行不行!” 贺丞把手机放下,抬眼瞧他,像瞧一个笑话:“那你就坐下好好吃饭,按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跑出去和她约会,还能做什么?” 楚行云被他堵的无语凝噎,又被手里铃声搞得头大,索性关了机扔到一边。又从酒柜里拿出几瓶酒,气势冲冲道:“难为您看得起我给我过生日,今儿晚上不把您陪舒服了多对不住您是不是?喝,喝死再说!” 贺丞一向为了装逼而存在的酒柜终于在这天晚上发挥了用场。他的酒柜空了,后半夜三四点,楚行云喝的不省人事发酒疯,抓住大满非要往它的肥脸上抹蛋糕奶油。还像训练警犬一样对两只懵逼的猫发号施令,坐!趴下!别动!齐步......走! 贺丞只喝了两杯半的白葡萄酒,清清醒醒的坐在落地窗边儿的单人沙发上,用手机把他训练猫的样子拍了下来。 楚行云把两只猫吓跑后,扶着脑袋往四周看了一圈:“人呢?去哪了?人......” 他确实喝高了,高的连物种形态都分不清了,看到坐在沙发上举着手机不知拍什么的贺丞,七摇八晃的朝他走过去,弯下腰把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淌着醉意的瞳孔黑的像是两块被稀释的墨,他像是没认出眼前这张脸是人还是猫,直勾勾的盯着贺丞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说:“贺丞?” 贺丞把手机扔到一边,撑着额角好整以暇的抬起头看着他:“嗯?” 楚行云看着他的脸,忽然长叹一口气:“我得向你,道歉。” 说着,他站直身体,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铿锵有力道:“对不起!” 他这一嗓子喊出来太响亮,躲在沙发底下的两只猫像过堂的老鼠一样窜出来转眼又跑了没影。 贺丞很平静,起码看起来很平静,只是眼神有些放空,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目光重新放在他身上。 楚行云坐在他脚边的地毯上,背靠落地窗,歪着脑袋闭着眼,貌似是喝多了感到头疼,正拧着眉掐自己的眉心。 “你还需要向我解释。” 贺丞如此说。 楚行云撑着脑袋抬起半只眼皮去瞄他,得了失忆症似的一脸空白的问:“解释什么?” 贺丞忽然离了沙发,也在地摊上盘腿坐下,摆出彻夜长谈的架势,语气变得有些强硬:“解释你当年为什么选择带走贺瀛,没有带我走。” 楚行云蓦然没了动静,垂着脑袋难捱的沉默着,难以让人看透他此时到底是醉着,还是醒着。只有眉头越锁越深,像是金科状元上朝面圣,却被考倒,无地自容又无从躲避...... 这个问题一直存在,也一直被他们所规避。贺丞自作高傲不肯问,楚行云心怀愧疚不敢提。这么多年来就像根鱼刺一样梗在喉咙里,时光像陈醋一样把这层龃龉软化,但无法让它消失,它始终扎根在贺丞的心里,让他咽不下,忘不掉。到了今天,借着酒意,或者说是借着楚行云的酒意,他才问出来,这句话一出口,他心里忽然涌上无法言喻的畅快,貌似是......报仇雪恨的畅快。 “......说,我知道你还醒着。” 楚行云睁开眼睛去看他,目光才触及他的脸,就像被扔进炭火里一样慌忙逃开了,把头歪向一边用胳膊挡着自己的脸,几乎微不可闻道:“因为你有病。” 贺丞:...... 他也是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楚行云不是在骂他,而是在陈述事实。 贺丞看着他向左扭转了九十度的后脑勺,胸膛里忽然涌起一股很激烈的情绪。脸上浮现不知是怒,还是笑的神情。他紧紧攥着拳头,眼中的光芒却柔软的不像话,他的语气咄咄逼人,但是胸膛里却静静浮沉着深沉的笑声。 “呵,你是怕我跟你跑出去后,死在大雪地里吗?” 楚行云被他问的愈加抬不起头,索性把头埋进臂弯里,像个遇到危险避难的鸵鸟,闷声道:“我怕啊。” 贺丞就像被扎了一针的氢气球,火渐渐熄了,气渐渐撒了,从百转千回的天空,绕过黑山白水,静静的,安稳的,着陆了......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8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楚行云好像冲他使了一招四两拨千斤,亦或是以柔化刚,一招化骨绵掌打在他心口上,让他浑身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贺丞也是抬不起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似的,把头深深的埋下了,还把手掌横着撑在额头上挡住眼睛,浮在耳根和脖子上的血色越来越深,沉默了许久后,他猛然抬起眸子看向楚行云,目光像两把抓钩一样狠狠的钉在他臂弯里露出来的发顶上,眼眶里飘着一层湿漉漉的红光,咬牙切齿道:“放屁......你早就故意躲着我,早在除夕夜之前,你就躲我,还从我房间里搬出去,以为我都忘了吗?” 没人回答他,楚行云睡着了似的一言不发,贺丞去抓他的肩膀,不料才碰到他,他就往一旁倒在了地毯上,随之响起沉稳有序的呼吸声。 贺丞的脸很臭,在是否接一盆冷水泼醒他这个损到没朋友 的点子上犹豫了一阵子,念在今天是他的生日,姑且省了一盆水,铁青着一张脸把他拽起来抗在肩上,登上二楼把他扔到自己的卧室床上,为了让他睡的舒服些还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然后抖开被子扔到他身上。 做完这一切,贺丞掐着腰站在床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觉得自己真是个大圣人,非但没把他窗户扔下去,还给他脱鞋换衣伺候他睡觉,可恶的是这个混蛋不自知,而且不领情,真他妈的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 再多看他一眼,贺丞都倍感窝心,尤其是回过头想一想他这二十多年来面对的都是这具人形石塑,以后还不知要面对多久才会有铁树开花的那一天,贺丞就把他恨的牙痒痒,十分想用枕头捂死他,你了我了一了百了! 想起不久之前楚行云愚钝而不自知的比喻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金玉之交,当时贺丞没搭理他,淡淡一笑敷衍过去,现在想起来,让人非常想揪住他的领子咆哮一句:谁他妈跟你金玉之交,老子等的是金石为开! 他在自己丧失理智和楚行云同归于尽之前关掉卧室的灯走了出去,然后冲了一个澡,在楼下的客房睡下了。 第二天一睁眼,楚行云发现自己躺在贺丞的房间里,两米多宽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而且身上的衣服被换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断片了,完全想不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喝了很多酒,导致他早上一睁眼就感受到宿醉的恶果。 他掀开被子头重脚轻的光脚踩在地毯上,打开卧室门走到二楼护栏往下一看。贺丞已经换上正装,恢复一身人模狗样儿。正在坐在餐厅,用湿纸巾擦小满胡须上干涸的奶油。小满像受气的小媳妇一样蹲在餐桌上,垂头丧气一脸闷闷不乐。大满趴在一边顶着一身白乎乎的奶油和面包渣子还在没心没肺的啃玩具。 楚行云扶着脑袋走下楼梯,晕晕乎乎的问:“你把它们扔到蛋糕里了?” 贺丞瞥他一眼:“昨天晚上你干了什么,你不清楚?” 楚行云:“......我还真忘了”说着指了指两只猫:“我弄的啊?” 贺丞把湿纸巾扔到垃圾桶,把腿一翘,好整以暇的看着他:“还有呢?” 楚行云现在比个失忆的强不多少,一脸无知的反问:“还有?还有什么?” 贺丞眼睛一眯,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煞有其事道:“你忘了?” 楚行云很清楚自己酒品不好,喝多了什么荒唐事都干的出来。最过分的一次是去年年底单位聚餐,他喝高了,硬是把当晚店里所有客人的单都买了,谁都拦不住。第二天醒来看到银行缴费短信,差点崩溃。 所以他现在很没底,心里七上八下的看着贺丞,陪着小心问:“我还干嘛了?” 贺丞眼瞅着他跳进坑里,勾起唇角目露精光,像一只引猎物入洞府的狐狸,睁着眼睛说瞎话:“昨天晚上你给你手机里所有人打电话出柜,说你不喜欢女人,喜欢的是男人。那个人还是我......你都忘了?” 楚行云如果能看到自己现在的脸,就能看到他脸上浮现出人类面部表情中最大限度的尴尬,整张脸上写了两个大字:卧槽! 管杀不管埋的某人留下一句轻风细雨便挥手自兹去,不顾某人正在遭受天打雷劈。 “哦,对了。” 贺丞握着房门扶手打开门又停下,回过头对他说:“你还让杨姝不要再联系你了,我劝你暂时先别给她打电话解释,她近期应该不想见到你,也不想听到你的声音。” 贺丞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太明显,明显到他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控制不住自己在门外笑出了声,楚行云甚至能听到他在吹口哨。 楚行云顶着一张神似用肾过度而灰白衰败的脸,找到自己的手机,忐忑不安的开了机,果真看到好几个未接,貌似间接证实了贺丞所言非虚,昨天晚上他确实把自己后半辈子的路都特么的砍断了。 五六个未接全是傅亦打来的,自己的副队的未接可不敢怠慢,楚行云赶紧拖着脑袋把电话回拨,已经准备好了迎接狂风暴雨,傅亦很快接了,说出的话确实堪比狂风暴雨,不过却是另一桩事。 “刘佳敏昨天晚上服毒自杀了” 第32章 少年之血【31】 解放军人民医院停车场, 停着一辆法院警车。楚行云把车停在警车旁边, 下车的时候目光扫到隔着一辆车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商务哈弗,哈弗的雨刷在挡风玻璃上前后摆动, 车没熄灭。黑色的车窗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令他注意到这辆车的原因是车里的男人向他的方向倾斜身体, 貌似也在注意着他。隔着一扇暗黑的玻璃窗,他们对视了片刻, 然后那辆哈佛倒出车位从他面前开了过去。 楚行云习惯性的记了一下车牌, 又把目光放在他旁边的警车上。那辆哈弗显然已经停在这里有些时候了,没人知道他的动向所以那辆车蹲守的不可能是他, 既然不是他, 那就是这辆警车。 监护病房外, 傅亦坐在长椅上闭着眼养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就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走到他面前的楚行云,摘下眼镜揉了揉困乏的眼睛,说:“刘佳敏已经脱离危险了。” 楚行云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里看,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一下竟没认出她。才几天时间, 几天前那个美丽骄傲又自信的女人此时了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血气全无,精神衰败。忽然之间消瘦了许多。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你昨天不是才录她的口供吗?” 傅亦说:“没录成,她的律师从中干涉,而且她要求写自述书。” “自述书呢?” 傅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纸张折成了方块, 显然已将它做废纸处理,紧皱着眉头忧愁的叹了口气:“你看看吧。” 楚行云接过去一看,发现纸张上大大小小重重叠叠写满了娟秀的钢笔字,来来回回就一句话——放过我吧,我会永远沉默。 从这些错乱的字里行间,楚行云几乎能看到独自身处探监室的女人带着冰冷的手铐伏在桌板上。用纤细而颤抖的手指握着笔写下这些字,她一遍遍的写,一遍遍的复刻,直到把纸张写满,没有丝毫空隙。然后,她在一束惨白的追光下抬起头,露出一张干涸枯败的脸,望着摄像头,发出求饶的信号。 她在像谁求饶?法律吗? 楚行云看到她的求饶信号,就像看到黑夜下平静的海面忽然开始涨潮,潮水缓慢而悄无声息的漫过地平线,正蓄势凝发预谋着向岸边发起致命的一击,但是黑暗往往能掩盖一切危机和罪恶,黑暗是天生的完美的杀手,它可以在死亡般的寂静之中杀死任何人,任何人...... 这些求饶信号,就像袁旭的求救信号一样隐藏着许多潜伏在海面之下的凶意和杀机,忽然之间,刘佳敏在他眼中不再是一个‘罪犯’的角色,她也变成了一位‘受害者’。 傅亦彻夜未眠,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无感慨道:“我有种预感,这桩案子,还没完。” 楚行云把纸张收起来放进口袋里,面色沉重的和未结案时面对一团疑云的情况如出一辙。 他很烦躁,也很气愤,同时也很无奈,这些威胁到刘佳敏生命的人,这些逼得她发出求饶信号的人,这些堵住她的嘴的人,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他们凭什么! 傅亦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本不打算接,一看是妻子打来的,还是接了。稍稍背过身压低了声音和妻子说了几句话,刚挂了电话就听到楚行云说:“我在停车场看到一辆车,在监视咱们。” 傅亦眉心微皱,稍一思索,问:“是黑色的哈弗吗?” 楚行云看向他:“你知道?” 傅亦回忆着说:“听你一说,我想起来了,自打我进拘留所开始就有一辆车跟着我,本来还以为是我多虑了,现在既然连你都发觉了,那就是在监视我们,但是,他的目标是谁?” 楚行云拉开一个‘一’字步,左右转动脖子活动筋骨,一副披甲戴盔,全副武装即将上战场的架势,说:“目前看来,是刘佳敏。” 说完,他提了一口气,打开监护室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49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刘佳敏早醒了,平躺在病床上睁着一双失去神采的眼睛望着病房的吊顶。像一具躺在停尸房的尸体一样死气沉沉,了无生气。 楚行云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她的床头,坐下后单刀直入的问:“有人在跟踪你,你知道吗?” 没人回答他,整个病房里除了他的声音在没有其他声响,好像躺在床上的真是个死人,连呼吸声都没有。 “不知道?不想说?” 楚行云盯着她两腮下陷颧骨高凸的侧脸,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铺展了放在她面前:“那这又是什么?刘老师,你在求饶吗?向谁?” 依旧没人回答他,病房里依旧一派死寂。 楚行云盯着她,眼睛里聚散浮沉,风云变幻,忽然之间,他一改前态,扯着唇角露出一丝讥笑:“很可惜,这个人没有同意,不然你就不会躺在这里了。很显然,你不想死,不然也不会向这个人求饶,既然这个人想让你死,而你不想死,那你还隐瞒什么?你的人生已经有结局了,刘老师。你将会被判刑,后半辈子在监狱里过,最糟的结果不过是在狱中被迫害死,和你现在有什么两样吗?” 击垮一个人尊严的激将法对刘佳敏已经不管用了,因为她现在别说尊严,连灵魂都没了。 楚行云忽然身体前倾,双手交握抵在下巴上,双眼纹丝不动的看着刘佳敏,语调不再那么轻浮,而是沉稳的像一座山。 “我可以给你不一样的结局,而你可以给我我想要的真相,你可以跟我合作。” 刘佳敏沉默。 “三个孩子的父母不会放过你,他们得不到对你最残酷的惩罚不会罢休,就算你没有被判死刑,也是无期,如果我说我能帮你减轻刑罚,至少不让你在监狱里养老,如何?合作吗?” 刘佳敏沉默。 “你告诉我事情的全部真相,我给你最公正的审判,你也是受害者,我帮你维护受害者身份,合作吗?” 刘佳敏沉默。 “你想要活命,我想要真相,我是你唯一可以选择信任的人,合作吗?” 刘佳敏沉默。 “你在监狱里的安全我来保障,合作吗?” 刘佳敏沉默。 就在他的牌即将出完的时候,忽然甩出一张大王:“哦......对了,你还有母亲,今年高寿?六十多?七十多?貌似身体不太好,经常住院。” 刘佳敏眼珠一动,终于有了反应,像一只牵线木偶般缓缓转动脖子看向楚行云。 楚行云笑说:“我帮你照顾老人家,保障她的生活和生命安全,现在,能聊了吗?” 刘佳敏眼中浮现出一丝微光,注视着楚行云的目光不再空洞,而是充满质疑,和不信任。 楚行云脸上的笑容很快归于平静,他郑重而严肃道:“或许你不信任警察,但是你现在只能跟我合作。我以我的人格和职业向你保证,我说到做到。现在,刘老师,可以聊聊了吗?” 刘佳敏转动脖子再次望着吊顶,声音嘶哑难听:“聊什么?” “老规矩,从现在开始,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刘佳敏忽然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语调恢复了一分楚行云所熟悉的傲慢:“你怎么还不明白,楚队长,我必须保留我的沉默权,至少,现在必须保留。” “......我只问你四个孩子的事。” 她又恢复了一分傲慢,说:“他们不是孩子,是拥有杀人优先权的未成年罪犯。” 楚行云目光一暗,冷厉严肃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刘佳敏不语。 “薛旻豪,王明远是你杀的吗?” 提起她曾作过的凶杀案,这个女人像是一瞬间被注入了灵魂,她露出欣慰而满足的微笑,连语调都开始轻扬,甚至像是在炫耀,说:“是。” 楚行云:“怎么做到的” “薛旻豪最容易了,暑假期间老师家访不会引起任何怀疑。我只需要挑个她父母不在家的日子上门家访,就能杀死他。” “王明远呢” “王明远......你应该调查他的出身,他妈妈是出台小姐,从我可以把他约到酒店,就可以想到他对‘母爱’是多么的眷恋,呵呵,很恶心,不是吗?” “你和时小慧怎么认识的?” “我下山,她上山,她帮了我,把我带到木屋休息,却看到遍地的鲜血。更巧的是,我们的仇人是同一帮人,我们都很清楚,他们是未成年人,不会被定罪,也不会被判刑。袁旭身世雄厚,他们甚至不会被惩罚,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动手。” “是时小慧杀了程勋吗?” “是啊,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说要给袁旭最残酷的惩罚才行,因为袁旭是那个最狠心,最恶毒的始作俑者。他的三个同伙是旁观者,他是元凶。所以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我们都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生不如死。还有什么是比你一觉醒来忽然想起自己是个杀人犯,而且杀死的是自己最好的三个朋友,更让人崩溃的呢?这还不够,等到袁旭十八岁,他可以承担刑事责任的时候,我们要制造他杀人的证据才行。但是又不能太明显,所以我们留下了遗书,这样一来让你们揭穿一层假象后,你们就会相信假象后的真相。但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呢,楚队长,如果没有你,我们就赢了。” 这个女人冷静的,愉快的,把自己所作的恶果一字一句道来,语调平静又温柔,也只有这个时候,楚行云才想起她是个老师,复述杀人回忆时的她,就像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学生们朗读诗文的教师,那么自信,那么风发,那么骄傲...... 楚行云说:“但是你们输了。” 刘佳敏挂在唇角的笑容像是被刀刻上去的,她已经忘了怎么把笑容收回,所以此时,即使她流泪了,她仍在笑。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楚队长。” “可以。” “为什么,他们会选择我呢?” 刘佳敏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迷惘和悲伤,她自言自语般道:“我平等对待每个学生,对每个学生负责,我认真的备课,上课,为他们布置作业,批改作业,每周我都会找成绩不好的学生谈心,我甚至把他们请到家里吃晚饭......我哪里做错了?他们怎么就,选上我了呢?” 是啊,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成为第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楚行云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忽然感受到一阵悲凉,在律法面前他尚可义正言辞,但在人性面前,他真的无话可说。 他说:“或许是因为,你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说完,他迈步朝门口走过去,才打开房门,忽闻背后传来类似母狼嚎哭的声音,声声含着血泪。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50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其实他对自己的答案有所保留,真正的答案是,四个残缺不堪的孩子,需要在他们所爱的人身上取得慰藉,只是他们太放肆了,甚至取走对方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袁旭被父母当作一个器官生下来,他的存在只是为了他疯狂又自私的的母亲对原生血的项目研究,当项目被截停后,她的母亲把他当做一剂药品生出来,在他需要爱与温暖信心培育的青春期中,把他的肝脏从他体内取出,移植给他的哥哥。他的存在价值仅仅是为了满足母亲的医学实验,在他哥哥死后,他的生命变得没有丝毫价值,所以他被父母抛弃,随舅妈和舅舅一起生活。他的父母有错,错在生养他却不善待他,将他的人格培育的畸形,冷漠,自私,暗藏着和他母亲如出一撤的疯狂基因。 袁旭的疯狂在舅妈舅舅发生车祸时被彻底激发。 根据当时的案卷记载和现场照片来看,车祸后的现场异常惨烈,他的舅妈怀孕了,随车滚下山坡时,被锋利的车身钢铁划破肠肚,血和内脏流了一地,还有腹中已成型的胎儿。那些鲜血和尸体就这样曝露在一个内心怀有仇恨,冷漠孤僻的孩子面前,长达一个星期,他和藏在自己身内的恶魔对坐凝视,彻底唤醒了他对新鲜的血液和残尸的渴望。这些东西让他感到熟悉,感到温暖,因为他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同伴,他也是一个器官,也是流在一地鲜血中的胎儿。 他杀人,其实是在寻找自己的同伴。 而他在此之前寻找的同伴也都像极了他,薛旻豪和袁旭,身体上的残缺不全。王明远和程勋,心理上的残缺不全。四个彼此残缺而背负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少年因为同病相怜而走到一起。这三个孩子有各种各样的生理上或心理上的残缺,也许不严重,但那已经足以使他们成为袁旭的帮凶。那些羞耻的,隐秘的秘密让他们扎根抱团,互相取暖,并且将精神的病态孵化成为人格的扭曲,使他们变的疯狂放肆,不加收敛。在恰好的年纪里又无可束缚,是法律的温床给了他们汲取他人鲜血的土壤...... 关上房门,还能听到刘佳敏的哭声,她的哭声穿过一堵堵厚重的围墙的阻隔飘荡在银江市的天空。从天空中向四面八方洒落,落入银江市千千万万名青少年和法律工作者的耳廊,只是她的力量太渺小,渺小到根本让人察觉不到是一个女人的哭声。 烈日阳光下,他们还以为耳畔有微风划过。 第33章 捕蝶网【1】 蜀王宫娱乐会所位于署宫北街黄金地段, 双子楼的外形设计分外吸睛, 到了晚上双子大楼通体流光,分摊了银江市夜晚供电的十分之一, 与诺亚时代广场矗立的珍珠塔撑起了银江市的一半夜色。 蜀宫北街俗称流光走马一条街, 白天这条街道和别处繁华的街头并没什么两样, 只有到了晚上,北街才活过来, 灯辉追阳逐月, 是银江市青年男女的夜生活聚集地。 这天晚上,署宫北街一如既往的热闹, 街道上年轻的男女呼朋唤友欢声笑语, 相互簇拥着走进一家家舞厅, 一家家夜店,在夜色的掩盖下,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的驶进蜀王宫大门前的甬道。 穿着制服的门童小跑上前打开后座车门,贺丞一弯腰从车里走出来, 穿西装戴眼镜, 依旧是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肖树把车钥匙交给门童, 然后和他错开一步一前一后走向蜀王宫正门。 江召南定的是餐饮七楼‘小南国’套房,贺丞被迎宾领着来到房门前,迎宾推开门,对他说:“请进。” 贺丞一露面,房间里鼎沸的喧闹声静止了一瞬,随后明显有所收敛, 大厅里或站或坐林林总总分散了二十几个人,纵目看过去满眼的长腿,年轻的女孩子们画着精致的妆,穿着轻薄的裙装,仅有的那么几个男性也是木秀于林体貌优越的类型。 邹玉珩坐在沙发上和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打牌,牌桌上的赌注有点大,崭新的钞票像纸片一样上三层下三层的垫在扑克牌下面,还有几摞因为体积过高而倒塌,散在了牌桌下的地毯上。 邹玉珩从温柔乡里抬起手,对他说:“看看这是谁,你捧出来的角儿回来了!” 贺丞站在门口,室内太过繁杂强烈的灯光闪在镜片让他眼前花了一瞬,他把眼镜摘下来,捏着眼镜腿去看趴在邹玉珩肩膀上的那个女人,只觉得她眼熟,等她抬起脸朝自己笑,才想起她是谁来。 名字已经忘了,她陪过他一段时间,他给她投资了几个剧本,她红了以后他们就断了联系,交情也就到此为止。听说她近日在台湾走了一次红地毯,捧回一座颇有分量的奖杯,为此邹玉珩还特地给他打电话报喜,夸他命格旺,但凡他‘栽培’的小麻雀都变成了金凤凰,现在娱乐圈半壁江山都是你的后宫啊。 贺丞觉得他这话说的有点恶心人,好像他们不曾‘栽培’过一样,他凉薄的很,有分寸的很,给小麻雀提供金丝鸟笼完全是各取所需,从未耽于其中,所以他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好,人气不高,和人间花草做起游戏来从未用过心,对谁都是冷漠又刻板,而且喜新厌旧的速度比细胞新陈代谢的速度还快,往往都是昨夜才开始,今早就结束了,然后饲主和金丝鸟像两位签合同的甲方乙方一样把条件谈好,尾款结清,最后,一拍两散。 他最多是为对方提供一片可供发展的土壤,邹玉珩此类才是孜孜不倦给‘小麻雀’浇水施肥催其成长的人,看此时得了奖的金凤凰对待他们两个的态度就可见了。金凤凰黏腻的趴在邹玉珩肩头,却只对他寒暄一笑,明显是已经认了新主,也是,贺丞太不遵守游戏规则,他太过敷衍,敷衍的连顺应游戏规则都懒得。 被他捧出来的还有一位外籍男模,目前已经顺利的转战内地影视圈,正在拍一部年复一年炒冷饭却永远不会被时代抛弃的偶像剧,烂剧本烂制作烂导演,却是‘年度最期待’,贺丞觉得这个世界真是让人看不懂了。 俊美的混血男模看到他,远远的朝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罐,用纯正的德语说:“La gesehen, meine liebe!” 外国人的奔放热情此时彰显了个淋漓尽致,贺丞一露面大家都装孙子,就外国同胞敢和他开玩笑,为了迎合气氛,听的懂得听不懂的都笑了,大多数都是听不懂的。 贺丞也应付性的笑了笑,戴上眼镜对邹玉珩招了招手,然后径直的穿过大堂走向两扇屏风之隔的里间。一张偌大的圆形水晶转桌被鲜花和香烛点缀的很有哥特式的华丽风,此时还没开饭,所以餐桌边只坐了两个人,江召南和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 陌生的男人见贺丞进来了,即刻站起身朝他弯腰一笑,略显紧张的搓着手站在江召南身后。 江召南优雅的交叠着腿坐在椅子上,翘起唇角为他们两人引荐:“华夏银行客户经理,孙世斌,小孙,替我招呼二爷。” 孙经理显然头一次登上这么大的场合,对着贺丞连叫了好几声二爷,然后冒冒失失的想跟他握手,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拉开一张椅子等他落座后又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倒茶的时候,贺丞看到那只刚才想跟他握手没握成的右手袖口处露出一小截尾巴似的青色纹身,他之所以注意到是因为这只手倒茶的业务很不纯属,在他面前晃悠的时间有点长。 在孙经理把水倒撒第二次后,肖树好心的走上前把茶壶从他手里接过去,笑道:“我来吧,多谢。” 孙世斌陪着笑悄无声息的退到了江召南身后。 此人高高大大,一脸的憨厚耿直,甚至有点笨手笨脚上不来台面,贺丞却着意多看了他两眼,不免好奇江召南提拔这么个‘老实人’,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 他的好奇只在心里存疑,并没说出口,注意力很快移到被他叫过来的邹玉珩身上。 肖树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他把文件扔到餐桌上,翘着腿问:“这个Giordano Bruno是谁?布拉柴维尔工厂的背后牵头人不是高书记吗?Giordano Bruno又是从哪冒出来的?邹玉珩,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设套?” 邹玉珩不以为然的拿起文件翻了两页,勾住他的肩膀打哈哈道:“谁敢给你下套啊,我套的住你吗?就您这势力,怎么着也得从坑里跳出来把我咬死啊,你们老贺家我们老邹家惹不起,前些日子我爹还说呢,让我跟你搞好关系,咱们小辈儿走的近了他们老辈儿的才好处。” 贺丞把他的胳膊拨开,不为所动道:“那你给我解释,本来说是援助非洲国资工厂,现在怎么变成了中外合资的私企?” 邹玉珩也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挠着额头说:“对啊......这样一来没有政|府在你后头撑着,你不就成了风险承担人了么?” 说完略显浮夸的猛拍大腿,连抽自己好几个小嘴巴:“瞧我这记性,高书记明明白白的交代我一定要跟你解释清楚,让我给忘了。是这样啊二爷,这个援非的国资工厂肯定要办,但不是这两年办,等过两年高书记升了再办,这个这个,这个什么什么布鲁尼先生只是他拉的一个投资人,高书记的意思是先把市场占了,以后再从合资转为国资,时间不等人啊,趁布拉柴维尔现在还太平,先入驻资金建工厂把市场先机占了,这样以后再谈其他的都不迟。” 贺丞稳稳当当的坐在椅子上,很冷淡的笑了笑,说:“你让我和一个素不相识的意大利布鲁尼合资开工厂,日后万一出了问题,谈什么都迟了。” 闻言,邹玉珩不再嬉皮笑脸,郑重其事的把文件合上放在一边,对他说:“这样吧,二爷,我保证,我保证在合资像国资转型的这段时间里工厂暂不运营,这样什么风险都不会出,可以吗?” 这里的空调开的低,贺丞待久了就感到手脚发凉,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有些潮湿的指尖,讪笑:“你的保证有用吗?” 邹玉珩面色一松,又笑了出来,端起茶壶给他续茶,末了把茶杯推到他跟前,说:“我的保证就是高书记的保证,这你得信吧。” 贺丞看着面前这被淡黄色的散着清香味的茶水,目光闪烁,脸上难得浮现犹豫之色。 肖树站在一旁也是紧紧悬着心,他很担心贺丞在这件事上失去理智和判断力,换做其他任何事他根本不会如此担忧,但是这桩事背后还牵扯了一个楚行云,楚行云就是贺丞丧失理智和一切判断力的源头...... 邹玉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凑近他有意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为什么忽然同意合资,如果你现在退了,楚队长可就没得退了。” 然后,贺丞端起那杯茶,跟他轻轻碰了一下,说:“敬你,也敬高书记。” 邹玉珩道:“不敢。”然后把茶水一饮而尽。 当了半天观众的江召南静悄悄的在一个果盘里挑火龙果的籽,听闻他们谈妥了,把挑了籽的火龙果一股脑全都扔进垃圾桶,聊起桌布随意的擦了擦手,说:“谈完了谈完了吃饭,正好,二爷,我也有事跟你商量。” 贺丞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成为这次饭局的主角,所有菜品都是为了迎合他的口味点的素菜,江召南另点了一桌荤素搭配的摆在外间大堂,里面依旧只有他们几个人。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51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江召南亲自倒了四杯白葡萄酒,连带着肖树都有一杯,然后作为东道主敬了在座的一杯。 贺丞意思性的轻抿了一口,也没动桌上摆盘精美的菜,又倒了一杯茶,问道:“什么事?” 江召南笑吟吟道:“邀请你参加明天晚上的晚宴。” 贺丞的眉心幅度很小的皱了一下,小的几乎让人看不出来,他很清楚江召南口中的‘晚宴’是什么意思,在晚上十二点之前离开,是晚宴,午夜十二点之后则会进行午夜场,也就是‘夜宴’,晚宴只是夜宴的前调,江召南乐衷此道,时不时就会广发请柬,邀请同道中人夜宴一场,他也参加过,不过都在晚上十二点之前离场,都是把这类聚会当做工作上的应酬。 贺丞看着满桌的素食,它们明明是豆制品和蔬菜,但是厨师却费尽心思把它们加工成鸡鸭鱼肉的模样,吃起来的味道也是没了素净清淡的口感。这些食物并不是给真正吃素的人准备的,而是为了给食肉动物转换口味准备的。 或许这个世界服务的永远都是享有最多话语权的人,而不是占有最多大多数的人。 那只豆腐做的烧乳鸽做的太像,甚至连乳鸽表皮的金黄焦酥都用做了出来,看起来就像真的......贺丞忽然觉得有点恶心,他端起茶杯喝干了,然后说:“可以。” 江召南紧接着笑说:“别忘了带女伴。” “嗯。” “不是何助理哦。” 贺丞转头看着他,微压着眉心稍显不悦:“什么意思?” 江召南像是没听到他的话,拖着下颚像是陷入了一种浪漫的幻想,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口吻中充满痴迷道:“我见过你的一位新来的秘书,姓杨?杨姝对吗?她可真纯净,就像玻璃做的瓶子,一碰,就碎了。” 贺丞在他嘴里听到杨姝的名字,目光微微一沉,忽然放松了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唇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你看上杨姝了?” 江召南说:“她符合我的幻想。” 贺丞对他的幻想没兴趣,他只想到如果杨姝去参加宴会,将会发生什么,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就看他放不放人。 贺丞在犹豫,他的犹豫和杨姝与楚行云的关系无关,只是在道德线上挣扎。他并不十分在乎杨姝和楚行云的关系,因为他很清楚能和楚行云站在一起且走到最后的人必须足够坚强,并且手中握有武器,杨姝勇敢吗?坚强吗?她手中有武器吗?没有,所以他根本不担心楚行云会变成杨姝的,或许终有一天楚行云会变成别人的,但那个人不会是杨姝。 其实,到现在为止他对楚行云并没有多少控制欲,也从未阻扰过干扰过楚行云发展自己的恋爱对象,他只是一厢情愿且自作多情的想占有他,但是并未付出行动,只是在心中奢想。再者,只要楚行云一日没有和任何一个女人结成山盟海誓铜墙铁壁的恋爱关系,那么在他心里,楚行云就‘属于’他一日。 江召南打量着他的脸色,看出他的犹豫,于是笑道:“当然了,我不会让你白送我一个人”说着打了两记响指,一个年轻的大男孩儿穿过屏风从外堂走了进来,自来熟的走到贺丞身边,转过身倚在餐桌边,倜傥风流的笑道:“你好啊,二爷。” 这个人很年轻,长的清逸漂亮,气质柔和笑容明媚,有几分脱俗的味道,是大染缸似的娱乐圈中熏陶不出的人物。 贺丞抬起眸子,目光在他脸上轻飘飘的转了一圈,随后收了回来,眉头一皱,有些厌烦。 在年轻人倒了一杯白葡萄酒敬他的时候,他伸手拨开面前的高脚杯,看着江召南似笑非笑道:“谈事就好好谈事,你这又是干什么?” 江召南拖着下巴笑呵呵道:“你不收我的人,我怎么敢收你的人呢?”说着顿了一顿,笑容更深,左脸酒窝若隐若现:“这是咱们的老规矩了,二爷,你可千万别破了。” 如果这场谈判到现在为止,江召南春风化雨的威胁还暴露的不明显,那么他下一句话就充分显示他对杨姝的势在必得。 在贺丞沉默的时候,他又说:“唔,如果你不能做主,那我亲自去找楚队长谈好了。” 贺丞眼神一冷,转头看向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温柔多情的笑脸,忽然扯动唇角露出一丝冷笑,徐徐道:“这种脏事,我来就好了。” “哦?那你是答应了?” “当然了,这是规矩。” “呵呵呵,那就说好了,喝酒喝酒。” 肖树看着那几人虚情假意把酒言欢的一幕,心里像踢翻了泔水桶一样,五味杂陈极了,完全吃不下东西。悄悄离了席也远离外堂那群妖魔鬼怪,在阳台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待着,不一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是楚行云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楚行云就在那边说:“你们在哪儿?贺丞怎么不接电话?我把他的血气分析报告拿回来了,这小子最近有没有好好吃药?” 肖树想起方才贺丞签的合同,贺丞接手的年轻人,好不糟心的唉声叹气一番,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楚警官,先生吃什么灵丹妙药都没用,他已经走火入魔了。” 楚行云:“......什么玩意儿?” 最后请移步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1关于“追”: 贺丞从没追过楚行云,也不会追任何一个人。说他一边追楚一边和别人睡觉的姑娘可以换个说法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难道就只剩追与不追了吗。 2关于贺丞私生活:贺喜欢楚十几年,由于各种原因他不敢说,也没打算告诉楚。后来发生一些事让他打算告诉楚自己的感情。从他决定告诉楚后没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这样讲明白了吗?很难理解吗?) 3关于“身洁”:无论是攻洁还是受洁甚至双洁,在我眼里都是扯淡,是对人物的侮辱。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还没点性经验。 4,关于贺阻扰楚找女朋友,贺丞哪里阻扰楚行云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了?他除了在楚行云生日的时候留他吃饭给他过生日,还做什么阻碍他和杨姝的事了?他甚至看出杨姝要和被人约会,为了楚不被当备胎,还制造杨姝和楚见面,你们就看到贺丞为了给楚过生日用幼稚霸道的方法留他吃饭就是阻碍他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他自信,他不需要阻拦,他很清楚没有女人会和楚行云走到最后!请不要把自以为的想法强加到人物身上谢谢! 被各种关于追不追和关于睡不睡的留言搞得疲于应付。在此统一回复。 请大家别就此几点留言攻击作者,每次看到此类留言都特别难受,也许不必要非要这样写,但是请大家允许作者有自己的思考和想法。 能理解的读者谢谢您的理解。实在看不惯请您离开即可,不要就此几点留言攻击作者。给彼此一点尊重,谢谢您了。 第34章 捕蝶网【2】 今天的天气很好, 盘踞在银江市天空中的雾霾经过三四天的风雨稀释, 今天终于散了个干净。天空碧蓝如洗,像是一张曝光过度的风景照。 办公室里的空凋冷气开的很低, 湿度也很低。挨着窗口右上角的空调像一个干冰机一样往外吐着大朵大朵的白雾, 窗台上摆着的一盆四季红经受不住如此低温的摧残。蔫头耷脑没精打采的垂着胳膊低着头, 没有一丁点花朵在夏季应该展露出的生气。 乔师师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推开门, 霎时被扑面而来的与此时的季节格格不入的冷空气刺激的浑身一激灵, 站在门口抖掉了身上的鸡皮疙瘩才走进去。 “老大,你真的不冷吗?” 乔师师站在办公桌前, 看着他由衷的发问。 楚行云没型没款的瘫在皮椅里, 两条腿一上一下的交叠着搭在桌角。穿着一百块批发一打的黑色短袖, 有些年头的蓝黑色牛仔裤,全身上下贴满了‘义乌商品批发城’的标签。不过他这身打扮倒是很显年轻,如果把此时死板的政府机关办公室换成大学课堂,他身处其中也没有丝毫出入。 到了夏天, 他办公室里的空调一定是整栋楼开的最足的, 与室外形成的温差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的。打扫卫生的上了些年纪的阿姨曾有一次清扫到他的办公室险些突发心脏病。 他把挡住脸的文件扔到桌子上, 朝着乔师师打开双臂,露出一抹风流的笑容:“冷,来给我暖暖。” 乔师师一撩发尾,绕过桌子就朝着他的大腿走过去,吓的楚行云连忙把腿从桌子上拿下来坐好,抬起胳膊做出抵挡的手势:“呦呦呦, 使不得使不得。”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52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乔师师靠在桌沿抱着胳膊笑的一脸来劲儿:“有什么使不得,给点机会嘛领导。” 楚行云看看她,干巴巴的笑道:“咱的大腿又不金贵”说着指了指楼上:“上面那个才是货真价实的金大腿。” 乔师师想了想杨局那张方方正正不苟言笑的脸,透亮的黑眼珠咕噜噜转了一圈不知道又想到了啥,双眼嗖的一下亮了:“那我有希望成为三羊的干妈啊。”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再次被推开,杨开泰站在门口,不偏不倚的听了个尾音,一脸纳闷道:“谁是我干妈?” 乔师师嘴角绷着笑,看着杨开泰不怀好意的挤了挤眼:“乖,叫妈妈。” 楚行云自然不会放过占便宜的机会,站起身搂住乔师师的肩膀,煞有其事一本正经道:“叫爸爸。” 杨开泰:“......你们两个够了。” 楚行云和乔师师对视一的笑开了,还响亮的击了个掌。 此时楼道里一阵喧闹声顺着敞开的门钻进来,楚行云问:“怎么这么吵?” 乔师师一脸‘瞧我这记性怎么把正事忘了’的表情,说:“那谁,傅队的老婆孩子来了。” 杨开泰淡淡的接了下半句:“还带了很多点心。” 傅亦的妻子是糕点师,法国蓝带的水准,经常会带着点心来队里探班,顺便慰问上上下下几十张嘴,有幸尝过她手艺的,都翘首企盼她的到来,其中也包括楚行云。 楚行云撇下两个报信报迟的,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循着声音拐进了一间会议室,一推门就看到傅亦抱着女儿,和妻子恩爱和睦的坐在长桌后,桌子上摆着一堆已经空了的纸盒。 楚行云先扫了一眼空荡荡的盒子,才说:“呦,嫂子来了。” 傅亦的妻子很有气质,皮肤雪白脖颈修长,穿着长裙披着乌黑亮丽的长发,像跳芭蕾舞的演员,朝他拉开一个亲热有度的笑容:“你来晚了楚队长。” 傅亦说:“老早就让师师去叫你。” 楚行云拿起一个空盒子,倒出几片残渣,叹了一声气,倚在桌边摩拳擦掌把胳膊伸向傅亦:“无所谓,让我抱抱我媳妇儿。” 傅亦把女儿递给他,无奈的笑道:“她才三岁,你也好意思。” 他女儿长的很漂亮,像母亲,大眼睛白皮肤,极有灵气,一看就可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美人胚子说话说的比较晚,词汇量很匮乏,也很害羞,见了楚行云很多次依旧不喜欢让他抱,被楚行云抱在怀里乖巧的不挣扎不反抗。只是瘪着小嘴儿,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楚行云哄孩子就像哄女人一样笨手笨脚,抱着怀里一脸委屈的小美人只会举高高,然后发出一些幼稚的单音节词,还没哄自己的猫来的驾轻就熟。 小美人忽然朝着门口奶呼呼的叫了一声:“哥哥。” 楚行云回头一看,杨开泰进来了,怀里的小人像投林的小鸟一样像杨开泰伸出胳膊,于是他一脸挫败的把孩子交给杨开泰,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呢?” 杨开泰抱着孩子,说:“你身上太凉了。” 也是,他今天一天都待在办公室,冷气开的太强,到现在皮肤上都冒着潮湿的寒气,跟个冷血动物一样,那个孩子会喜欢待在他怀里。 他把手搭在杨开泰肩膀上:“你怎么这么招女孩儿喜欢,跟干爹说说。” 杨开泰今天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像往常楚行云跟他开玩笑,他虽招架不住但都会傻笑讨饶。但是今天他却有点心不在焉,只顾着调整自己抱孩子的姿势,压根没听清楚行云在说什么。把孩子从左臂换到右臂才稀里糊涂云里雾里的答了一句:“我不喜欢女孩儿啊。” 楚行云:“......啥?” 傅亦隐在镜片后的双眼微微一闪,然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把目光垂下,摘掉眼镜闭着眼捏了捏眉心。 杨开泰一时口快说话不经大脑,细细一想刚才说了什么,霎时脸上涨的血红,眼神一下变得慌乱起来。目光乱转了一圈仿佛想找一个着力点,却没找到,于是抱着孩子扭头走了:“你太讨厌了队长!” 楚行云一脸无辜:“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傅亦把桌子上的钢笔拿起来夹在指间来回转动,目光盯着不断旋转的钢笔帽,不动声色的换了个话题:“你,你家的阳台的修好了?” 话题凹的太生硬,楚行云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势斜坐在桌边,不死心的在一堆空盒子里翻来找去:“还没有,我哪有时间,交给杨姝帮我——” 说出杨姝的名字,他才想起傅亦不认识杨姝,于是解释道:“我一个大学同学。” 傅亦没留意他说了什么,一直心不在焉的,啪的一声,手里的钢笔掉在了桌子上,钢笔帽被摔飞,笔尖处洒落一滩蓝黑色的墨水。 这声动静不小,专心找点心的楚行云被吓了一跳,抬起头略显疑惑的看着傅亦:“你怎么了?” 傅亦看着洒在桌子上的墨水,还要墨水里已经被摔坏的钢笔尖,轻轻的皱着眉,紧绷着唇角没说什么,接过妻子递过来的纸巾不慌不忙的擦着手说:“没事,我见过杨姝。” 话题硬生生又被他拽了回去。 “你见过?在哪儿?” “上次和江召南一起来的不是她吗?” 楚行云在一个饼干盒里找到几根边角料:“你怎么知道那是她。” 傅亦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躲开话题中心,打了个擦边球,说:“猜的。” 说起杨姝,楚行云想起贺丞干的缺德事,骗他说他发酒疯给每个人打电话出柜,还跟杨姝断了联系,结果他一探杨姝口风,完全没有这回事!当时他气的想把贺丞臭骂一顿,好好掰一掰这小子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的臭毛病,电话打过去却又怂了,在接通之前及时的挂断。 他怕贺丞记仇,逮着机会日后整他,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中要是被贺丞绊一跟头,那他就别想爬起来了,于是乎又给自己戴上了一顶原谅帽。 算了吧,没办法,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只能包容他,谁让咱是他哥呢。 傅亦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在纸盒里捡残渣的样子,问:“怎么不让贺丞帮你修阳台?” 提及这个小王八蛋,楚行云瞬感腌心,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手,没滋没味的撇了撇唇角,说:“人是大老板,哪有功夫管我的破事儿。” 几天前银江市忽降狂风大雨,把他那套豆腐渣工程的公务员住房阳台冲坏了,连带着临近阳台的几方地板也被雨水泡坏。不仅如此,还毁了大满和小满的窝,为了不让了像只猫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猫,所以他把两只猫送到了贺丞那里,本来还想拜托贺丞帮他修整阳台和地板。但是那天不知贺丞又瞧他那点不顺眼,一点不念情分的,拒绝了他。 那天天色一亮,他就把车开到贺丞小区楼下,当时的雨从前一天晚上一直下到第二天凌晨还没有停歇,只是风势稍弱,他把家里唯一的一把黑伞盖在猫蓝上,为两只祖宗遮风挡雨,自己光秃秃的穿过雨幕走入A栋电梯,才几步路而已,身上已经湿的差不多了。 到了7楼,他捋把脸上的雨水走到717室门前,从口袋里摸出门卡准备开门,当天是周六,贺丞周末的时候一般都睡懒觉,不料他刚拿出门卡就见眼前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而且开门的人不是贺丞。 楚行云冷不防的和开门的年轻人打了个照面,俩人都愣了一下,然后房间里那位率先笑了出来:“啊,是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楚队和那个人相遇了......欲知后事如何,且看明日揭晓! 恋耽美 死无罪证_第53章 死无罪证 作者:斑衣白骨 第35章 捕蝶网【3】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听他声音看他身材最多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之所以没看他的脸判断年龄, 是因为这人刚洗了澡,稍长的刘海盖住他的眼睛和上半张脸, 只露出他脸上灿烂阳光的笑容。那人打扮的像个大学生一样穿着合体简单的短袖和休闲裤, 外套随意的搭在肩膀上, 目测是个俊俏的大男孩儿。 楚行云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一大早出现在贺丞房里的原因,眼神有些复杂的着重看了看他的脸, 但是人家头发盖着眼, 什么都看不出,这种情况下只能不尴不尬笑了笑, 没说什么。 年轻人也把他大刺刺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说话的语调即活泼又风流:“没想到你这么帅, 看起来还挺年轻。” 说着一弯腰把搭在猫篮上的伞拿起来,还顺手勾了勾大满的下巴,对他说:“这把伞借我吧,外面雨太大了。” 楚行云稍一点头:“行。” 他把伞往肩上一抗转了个圈, 末了拍怕楚行云的肩膀, 往电梯的方向走去:“谢了, 警察叔叔。” 楚行云被他这句警察叔叔叫的很糟心,心说他是刚过二十九生日不假,但还没到三十,也没到能给一大小伙子当叔叔的年龄啊。其次才察觉,他怎么知道他是警察...... 他想把人叫住问清楚,但是电梯已经下楼了, 只能作罢。 楚行云进了屋关上门,把猫放在客厅,径直的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就见一把黑伞在楼下甬道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打开了一辆暗蓝色保时捷的车门坐了进去,保时捷车轮碾着地面的雨水往小区大门开过去,车牌号是风骚的一串7。 此时一楼洗浴间的水声停了,贺丞穿着黑色真丝浴袍拉开门走出来,无视他的存在,从客厅桌子上拿起眼镜戴上,然后来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楚行云靠在落地窗上,抱着胳膊看着他说:“你的小情人把你的保时捷开走了。” 贺丞背对着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牛奶,目光扫着底部的保质期,闻言顿了片刻,语气有不自然:“你看到他了?” “就在门口,想躲都来不及。” 贺丞转过身,目光有点复杂的盯了他一眼,见他一脸牙疼的透过落地窗看着地面,分明是在心疼那辆被开走的车,于是唇角一掀,冷嘲道:“我怎么忘了,你五行缺心眼。” 说完砰的一声把冰箱门摔上。 缺心眼的那个很不服气的看着他淡定自如的在厨房热牛奶的样子,冷笑道:“谁缺心眼?人家陪你睡一觉,你送人家一辆车,您这是高消费啊,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银江市的GDP就不用愁了。” 贺丞把牛奶锅坐到电磁炉上,推了推眼镜对他一笑:“心动了吗?你也可以”说完捏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抬起眸子看着他的眼睛,煞有其事的笑说:“这样好了,你陪我睡一觉,我养你后半辈子。” 楚行云无语的看他半晌,然后从胸膛里发出一声闷笑,说:“谢谢了,我还能养活我自己。” 贺丞瞄他一眼,打开锅盖,一股热气转眼熏湿他的镜片,结了一层朦胧的雾气,他也不擦干净,只看着锅里逐渐开始沸腾的牛奶,漫不经心似的弯着唇角又道:“不考虑考虑?” 窗外的雨又大了,雨声听的人心烦,楚行云哗啦一声把窗帘拉上,转身往客厅走,顺嘴跟他撩闲:“不用了,我的后半辈子暂时还不想交给你,咱俩不一样,我还想结婚成家,生两个孩子。” 牛奶已经沸腾了,而他忘了把火关小,于是锅壁迅速被烧干,不断的消耗牛奶中的水分,散发出一阵糊味儿,贺丞拿着汤匙慢悠悠的搅动已经糊了的牛奶,就这么看着牛奶一层层的被烧糊。 “跟谁,杨姝?” 楚行云蹲在地上,把两只猫从篮子里抱出来,用毛巾仔细的擦干落在它们身上的几滴雨水,心不在焉的随口应付道:“你要是能给我生,我跟你也行啊。” 一直等到锅里的牛奶熬的只剩一半,贺丞才低声说:“可以......领养。” 他的声音太小了,小到连两只猫的叫声都盖不过,楚行云转头去看他,说:“啊?” 贺丞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喜怒无常,什么叫做阴晴不定,他把汤匙往琉璃台上一扔,把火一关,拿出一只杯子往里倒着牛奶,冷言冷语道:“为什么又把它们送过来,你是又被组织派去送死了吗?” 楚行云:“......窝被雨冲毁了,在你这儿借宿几天。” 贺丞一脸的不好说话,冷笑一声道:“它们的窝还是你的窝。” 楚行云说:“你就不用管我了,照顾好它们就行,还有一件事儿,我这几天没时间,你帮我找人把我家里的阳台补了,还有地板也得换几块,这两天风大雨大......” 贺丞很冷漠的,很无情的截断他的话,道:“我不管。” 说着端起牛奶杯走到餐厅坐下,取下眼镜抽了一张纸巾,慢悠悠的擦拭镜片上的雾气,斜着唇角笑的很是不近人情:“不是不让我管你吗?我为什么还要多管闲事。” 楚行云盯着他瞅了一会儿,讪笑一声:“成,我特么就不信还没人能帮我把那破家给修补了。” 他抬脚往门口走,认主的大满跟了他几步,在他身后喵喵叫,被他用脚背勾着下巴往后带翻了,指着餐厅里的贺丞说:“爹修草庐去,去找你们贺爸爸。” 楚行云走后,贺丞坐在餐厅里,把那杯烧糊的牛奶倒在桌子上喂猫,一手撑着额角,一手抚摸着大满摸不出骨头的脊背,两只猫很快把桌子上的牛奶添完了,扬起脸朝他喵喵叫。 他却没有接着喂猫,而是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等待接通的时候,把手指搭在桌子上缓慢而又节奏感的敲击桌面,仿佛是在弹奏某一篇乐章......电话接通后,他手上动作一停,蓦然抬起眸子注视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把手机放在耳边,轻声道:“杨秘书,今天晚上加班,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今年的雨势来的蹊跷,从上周五一直下到这周三,随后一直阴云不散,直到昨天才渐渐息止,露出了云开雨霁后的艳阳蓝天,那场雨貌似是尘埃落定的序幕,又像是一页新故事的开篇...... 楚行云看着窗外碧紫的蓝天白日,思绪忽然飘到了阳光普及不到的银江市中的阴暗角落,或许是职业病的思维逻辑使他联想到,这场大雨来势那么猛,是太适合行凶作案的天气了,因为大雨会冲刷一切罪恶的痕迹...... 傅亦的妻子早就走了,也带走了女儿,原本的温情愉快很快散场,这里又变成了严整肃穆的政府机关会议室,楚行云想回自己办公室接着赶报告,转过身的一瞬间看到傅亦脚边搁着一个点心盒子。 “诶,傅哥,不地道了啊,藏着好东西不给我是不是。” 傅亦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了一眼,笑道:“不是你喜欢吃的” “什么东西?” “布丁。” 楚行云摆摆手:“那算了,又甜又软,小孩子吃的东西,三羊不是喜欢吗,留给他吧。” 说完忽然回过头看他,问:“你就是给三羊留的吧?” 傅亦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腕上的表盖:“你的报告写完了?” 楚行云叹了声气,掉头往外走,刚出会议室就见乔师师和三羊并着肩迎面走来,嘴里不停的在讨论着什么。 楚行云往二楼护栏上一靠,抽出一根烟吊在嘴里点燃了,问:“怎么了?” 乔师师和杨开泰停在他面前,递给他一份案情报告:“看看吧,失踪案。” 楚行云翻开卷宗顺口问道:“失踪多久了” 乔师师道:“七天。” 楚行云咬着烟抬头看她,脸上写着‘才七天你就拿来给我?’。 乔师师说:“你往后翻,看看这个人的爹是谁。” 楚行云依言往后翻阅,本以为会看到高管头衔,却没想到会看到一张政治面貌为‘群众’的档案表,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银江市‘群众’下的头衔荣誉如此多。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