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家师是条鱼》作者:噩霸 文案: 百年前,人人都知沈清书有个徒弟,傲娇好动。 一言不合就拽着他的衣角撒娇,逢人就说:“窝狮虎超温油滴!” 百年后,人人都知沈清书有个徒弟,其为天下恶人之首,恶贯满盈,欺师灭祖。 一言不合就邪邪扬起唇角,双眸深邃漆黑,慵懒道:“坠云山?哦,我不会回去了。” 然而谁能想到,这个逆徒被人从封印地救出后,画风大变。 时常自我陶醉:“我师父是这个天下最好的人。” 有人巴结:“江公子能否让我见见令师一面,已表我的爱慕之情。” 江殊殷面色一黑,猛地回过头,阴森森道:“爱慕之情?敢爱慕我师父,小子你找削吗!” 注: ①此文乃人鱼仙侠文,慢热。 ②1v1,徒弟攻vs师父受,前面师父戏份不太多,但后面一定妥妥的!所以请大家耐心。 ③主攻。 内容标签: 年下 灵异神怪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殊殷,沈清书 ┃ 配角:沈子珺,宋晓宇,六大恶人,林怀君,九黎 ┃ 其它: 第1章 重生 “江殊殷……”飘忽不定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江殊殷。”由小至大的呼喊,直击他的心田,似曾相识的名字,是痛?是恨? “江殊殷!”一声怒喊,震得他双耳嗡明,猛地睁开了眼! ——修真界中,曾出了一个大魔头,这魔头姓江名殊殷,乃坠云山掌门,沈清书的大弟子。 他心狠手辣,杀去修真界众多威望鼎盛的仙首,欺师灭祖,最终恶有恶报,被修真世家及门派封印北海,永世不见天日。 然而时隔一百二十年,这样一个魔头,却被人唤醒了…… 江殊殷醒时,发现自己独自躺在石室之中,身上一丝不|挂。 这具身子并非是他的,看来唤醒他的人,只是将他的魂魄救出,而并非是他整个人。但这也够了,肉身不过是装载魂魄的容器而已。 江殊殷起身,推开沉重的石门,眯起双眼。他早已不记得阳光,是如此的炽热耀眼。 晃得他不知年岁,不识光阴。 裸|身步入烈阳内,这具身子肌肉健美,身材高大威猛,颇有阳刚之气。 此处翠色花繁,林中腾起数十只飞鸟,鸟儿高声鸣叫衬起盎盎春意。 似乎…与记忆中的某处,很相似,但无奈时日隔的太久,他记不清了。 江殊殷靠近一池潭水,慢慢蹲下身看自己的倒影:富有魅力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刻薄的水唇,拼凑出一张冷峻邪魅的脸。 与曾经的他,无比相像。 可惜,再如何相像,也始终是张陌生的脸。 心中泛起一丝恶趣味:不知修真百家得知他被人从封印中救出,当会如何? 或许,他们会说:“江殊殷丧尽天良,实乃当诛!而将他放出的人,更是等同纵虎行凶,该杀啊!” 轻轻扬起一抹嘲讽的笑:这些人呐,当真是得理不饶人。 倏地,一道富有萧杀气息的箫声传来,那呜咽的声音,奏出英雄末路的仓促。 犹如月下孤影,红尘的万般无奈。 还有,浓浓思恋,空待一人归的殊途寂寥。 江殊殷侧耳倾听,心中佩服,在他的记忆中,还没有一人能将曲子吹得如此美妙:虽是空寂成秋,却是美不可言,绝世无双。 上一世,江殊殷纵横修真界整整三百年,过着刀尖舔血,战尽狂沙的日子。 人世繁华、孤独寂寥、以及无穷的滔天罪恶,贯穿他的一生。以至于叫他淫没,成为一个人人畏惧的大魔头。 寻着箫声走去,他仍旧身无寸缕,根本不在乎奏乐之人的感受。 天命风流,嚣张跋扈。 这八字曾伴随过他一生,而如今他依旧如此。 走过苍翠树木,前方的一片赤红叫他不由得心生向往,好如绿丛中的一滴红墨,缓缓荡漾开来。 其中,数千桃花飞舞,壮得如火如荼,一如坠落的血色残阳,时而刺痛心扉,时而缠绵悱恻。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红桃之中,有一汪潭水,水流清澈见底,托载无数落花。 水中,坐了一位清俊公子,他身形纤长,肌肤光滑似玉,额间一点朱砂,犹如吸去万千绯艳,夺目耀眼,清贵无瑕。 然而定睛一看,却会发现没入水中的下身,不是修长的双腿,而是一条银色的鱼尾。 他身处茫茫白雾内,身躯若隐若现,若即若离。空中洒下无数花瓣,缓缓坠入水中,衬着这支支离破散的曲子。 深深的寂寥、与呜咽。 江殊殷沉默寡言。 这个身影,曾令他魂牵梦绕,曾叫他苦不堪言痛彻心扉! 当年,多想靠近他、面对他,再唤一声:师父…… 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刀剑相向的命运。也是,这样一个嫡仙般的人物,眼里怎容得下半粒沙子! ——此地竟是坠云山的禁池! 究竟是何人让他在此处重生? 江殊殷本想不惊动他就此离去,不想,那人却突然回头! 隔着硕硕纵红,和飘渺的白雾,二人视线相接,皆是一愣。 江殊殷感叹:这双眸子,依旧似当年那般清澈明亮,和煦恬静。 呜咽的箫声蓦然止住,水中之人轻轻皱起眉头,冷冷道:“你是何人?” 他轻笑:师父从来注重礼仪,一丝不苟。恐怕还从未遇见过裸|体就出来的人。 自己此番,还真是叫他开了眼界。 突然,一个绿衣男子插到他二人中间! 来人眉目俊朗,双瞳呈现紫色,眼底尽是刻薄的厉色,一眼就知很难相处。那人牵强的扯起唇角,强压怒火:“薛墨辕,你怎敢来此处,还不快穿好衣裳出去!” 江殊殷看向这个人,感慨万分,不觉挑起唇邪邪道:“沈峰主,好久不见啊。” 的确是好久不见,自打他离开坠云山,就再没见过这两个人。 江殊殷与沈子珺二人,虽都是沈清书的徒弟,但行事绝对不同。就比如今日之事,倘若是江殊殷,有谁敢在他师尊面前如此无理,他定然叫这人生不如死! 而修真界所有人都知,江殊殷和沈子珺的关系,从初次见面就没好过。 沈子珺冷笑:“薛公子你恐怕真是记忆不太好,三日前我们刚见过的面。” 江殊殷懒洋洋:“原来如此,不过我忘了。” “师父!师父!”一道糯糯的少年音插入,就见一小公子蹦过来。他穿着一身浅色蓝衣,蹬着双雪白的靴子,头顶高高竖起一个发包。 小公子红唇齿白,长着一张小巧可爱的脸。随着他蹦跳的动作,脑袋背后的那段蓝色发带飞扬飘舞,十分活泼。 看见他,江殊殷心知肚明:他恐怕就是师父新收的那个弟子,宋晓宇。 在前世最后的几年,他曾听说,浅阳尊新收了一个弟子,可惜他从未见过。 果然,沈子珺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去呵斥道:“今日我教的内容,你可全学会了?倘若一会我检查,你会了我也不说什么,要是不会,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宋晓宇吓得瑟瑟发抖,似乎根本没想过他会在这。哆嗦几下,他像是要躲到沈清书那里,却不料沈清书坐在水中,叫他无处可藏。 沈清书面色恬静,隐隐有些严厉。鱼尾间,漂亮的鳞片折射出五彩的光芒:“晓宇修为不可荒废。” 短短的一句话,充满了威严与不可抗拒,宋晓宇低着头看脚尖,全然不敢违抗他的话:“知道了。” 猝然,宋晓宇又叫道:“啊,墨辕哥你怎么也在这里?你的衣裳呢?我找你找了好久了!” 江殊殷淡淡道:“我的衣裳被我烧了,你信吗?” 宋晓宇当着师父师兄的面,大着胆子上前去扯江殊殷,强笑:“墨辕哥,你太幽默了!” 许是那二人也无法忍受他光着身子,并没有阻止宋晓宇将他扯走。 江殊殷环着手慢慢跟在宋晓宇身后,默不作声的回过头,最后再看一眼水中的人。 第2章 沈子珺 一百二十年前,修真界各大世家门派攻入西极,封印七恶之首江殊殷,且重创其他六恶。 可惜当年为了除去江殊殷损失惨重,以至于六恶纷纷遁逃,不见踪影。而今已过一百二十年,六恶自立门户有了自己的势力。 泣城出了一桩惨案。 此地有一处修真门派,名叫凤翎宗。这凤翎宗也算是大门派,其中高手数不胜数,却不知怎地,突被灭门。 此事轰动不小,惊得各大世家门派纷纷前来调查。 可惜除了发现凤翎宗众人死相凄惨外别无所获。哦,也不算全无所获,至少还有一人活着。 那幸免者虽是活着,却神志不清,整日胡言乱语,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报应报应,这是报应啊!报应召来这样大的一个恶魔!”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待上去询问,那人双目痴呆,一句正话都说不了。 几番侦查下,再没有突破之处,万般无奈下,只得上坠云山求助沈清书。 沈清书疑惑的,有两点:什么样的报应会招来灭门呢? 再有,又是何人所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来,喝杯水。”座位上的男子,一袭黑金麒麟衣,乌黑的发散乱腰间。金色额饰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尊贵威严,以及孤傲跋扈的魅力。 他斜斜而坐,一手端着血似的琼浆,唇角勾起一抹笑,很是邪魅。 宋晓宇接过他递给自己的水,又看看他杯中的酒,意味很明显。 江殊殷一笑:“你要是喝酒,你师兄会打死你。” 似是想起什么,宋晓宇狠狠一抖,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道:“墨辕哥,你才出坠云山几天,怎么就成了暴发户?” 江殊殷慵懒道:“抢的。” 少年惊得呛了水,半响缓不过气。 江殊殷根本不在乎他是如何想的,喝下一口琼浆:“你师兄不是盯你盯得很紧吗,怎么今日有时间逃出来找我玩?” 宋晓宇坐在他对面,抬着杯子端详:“我师兄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哪有时间管我。” “那你师父呢?” 宋晓宇:“这泣城不是发生了惨案嘛,那些人处理不了,只好来找我师父咯。反正总而言之,他们都很忙就是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偷偷下山啊!” 几日前,江殊殷从宋晓宇口中得知,这薛墨辕是个颇有修为的市井混混。因被坠云山内的弟子无意重伤,故而被抬到山上医治。 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成为装载江殊殷魂魄的容器;更不知,是何人所为。 宋晓宇四周看了看,漆黑雪亮的大眼睛眨呀眨,突然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对江殊殷说:“墨辕哥,我跟你说个秘密。” 江殊殷挑挑眉:“什么秘密?” 宋晓宇小半个身子凑过来,一手杵着桌子,神秘兮兮的道:“墨辕哥其实你此番上坠云山是有原因的。” 江殊殷举杯道:“你说过了。” 宋晓宇又看看四周,很是严肃:“不是的,不是的,那是我先前骗你的。” 江殊殷愕然:“骗我的?” 宋晓宇点点头,一脸庄重样,他想了一阵子:“嗯,应该也没有骗你吧,只是没说完而已。”略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你的确是被我们坠云山的人打伤的,只是,只是打伤你的人,是…师父……” 江殊殷心中咯噔一下,表面上却仍就云淡风轻:“你师父打我干嘛?” 宋晓宇瞪着眼惊讶道:“墨辕哥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江殊殷淡淡道:“不是说过了吗,我伤的重,失忆了。你说说,你师父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我?” 宋晓宇道:“因为你,你你……” “我怎么了?” “你你你调戏他……” 江殊殷:“……” 半响:“真的假的。” 宋晓宇面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完了还忍不住来一句:“墨辕哥你说你那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我怎么知道。”沉默许久,他突然觉得这个薛墨辕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难怪沈子珺一来就不待见他——等等!江殊殷猛地看向宋晓宇:“我前几天见过你师父,他根本就不认识我。” 谎言被戳穿的宋晓宇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反而显得神气扬扬:“墨辕哥你好聪明,这样都骗不到你!” 江殊殷嘴角微微抽搐:“你这么顽劣,你师兄知道吗?” 宋晓宇道:“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 江殊殷无语许久:我这位小师弟,真是太黑了! 宋晓宇游手好闲在他这里玩了大半日,如今又缠上他:“墨辕哥,今日街上很热闹的,你对这里那么熟,带我出去走走呗!” 宋晓宇虽是在此处长大,无奈坠云山规矩森严,从不许私自下山游玩。从前江殊殷想要下来玩耍,也只能等沈清书忙的时候偷偷下来。 如今看见宋晓宇这偷偷摸摸的样子,他仿佛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晓宇也算他的小师弟,带着出去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但实际上,等江殊殷带宋晓宇出去时,天已经黑尽了。 宋晓宇板着张小脸十分不悦,江殊殷笑道:“坠云山下夜间比白日更甚一筹。” 宋晓宇扬声:“真的?” 江殊殷笃定:“不骗你。” 正如他所说的,此处的夜晚,的确比白日更加丰富多彩。 大红灯笼连成一片,街头小贩叫卖声连绵起伏,毫无间歇。周围游人众多,热闹非凡。 江殊殷带他来的这条街,正是坠云山下最繁华,最古老的街道追忆街。少时,他与沈子珺关系虽不和睦,却每隔七天都会趁着沈清书下水的日子,相约偷跑到追忆街上鬼混。 可以说在这条街上,满满都是他的回忆。 那一年,江殊殷十一岁,沈子珺离十岁只差几天。两人见家师去禁池,欢天喜地的躲过众多弟子的巡逻,跑到追忆街上等着吃馄饨。 追忆街上的这家馄饨店,厨师手艺非常好,价格又公道,深受街坊四邻的喜爱。 沈清书每隔七日会去一次禁池,一去就是一天一夜。少时的江殊殷和沈子珺就是坠云山的两个活祖宗,旁人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 每到沈清书去禁池的日子,他们就一定要翻天。 所幸在翻天之前,他们会先和平共处,空着肚子去山下吃馄饨。 而且一吃就是一大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家店的生意太好了,店面偏偏又小,每次来吃馄饨都要从下午等到天黑尽了才吃得到。 他们俩的关系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冷不热。但江殊殷比沈子珺大,因而每次都是由他排队给钱,沈子珺蹲在门槛边把位。 这日,二人同以前一样,一个排队一个把位。可当江殊殷千辛万苦的将两碗馄饨抬过来时,却找不到沈子珺。 四处张望片刻,不由奇怪: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轻轻放下两碗馄饨,江殊殷出了店门四处喊他,却依旧找不到人。 所幸,找到一处拐角,一位老婆婆扯住他询问:“小公子可是在找人?” 江殊殷忙道:“正是,我在找一个与我一般大的孩子,他的穿着打扮也和我一样,婆婆可知他去了哪里?” 老婆婆道:“我正是看你们穿的一样,才问你的。方才我在馄饨店的门口,看见一个白衣裳的漂亮小公子,他坐在门槛上像是在等别人吃完馄饨好把位。谁知突然来了一群人向他招手,小公子疑惑了一下,确定是在叫他,就过去了。” “我跟你说,这群人就是这里的混混流氓,他们经常游荡在街上,拐走长相漂亮的男孩女孩,买到百里之外的花港里。” 花港! 江殊殷顿时脸色煞白,声音都抖起来:“婆婆可知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老婆婆为他指了一个方向,叮嘱道:“这些人可不好惹,据说还能在天上飞来飞去……” “谢谢!” 江殊殷慌忙一谢,忙御起自己的剑就追去。 那老婆婆见他突然凌空腾起,神色惊惧,大叫了声:“我的天,竟然是个小神仙!” 此时夜色正浓,寒风凛冽,吹得他一袭白衣猎猎作响,站在剑上江殊殷冻得直打哆嗦,不禁痛骂道:“你个天杀的沈子珺,怎么这样没脑子!别人朝你招手,你怎么就那么听话的过去了?为什么我叫你,你就从来不听我的话?!” 坠云山的弟子,都是有专门的服饰。他二人嫌这服饰太招摇,也怕被浅阳尊知道,每次下山都会换上便装。 岂料,这次竟然出事了! 紧紧衣物,江殊殷恨恨道:倘若是穿着坠云山的服饰,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把主意打到他们身上! 说起来,少时的沈子珺与如今极为不同,曾经的他长长乌丝下是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尖巧漂亮的瓜子脸怎么看也比女孩婀娜清秀,比男孩俊美灵动。 天生有一双紫眸,大而明亮,柔软又无比的湿润剔透,像是名贵的珠宝琉璃。 远远瞧上去,雾蒙蒙、水灵灵,犹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人。 他成日板着小脸,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看得江殊殷心痒痒,一天不逗他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也因为他的模样,初次见他时江殊殷误把他当成师妹。直到沈清书帮他们洗澡,两人坐在浴桶里后,江殊殷万般惊恐的鬼叫着,捂着眼睛使劲反思自己看到的某样东西,才将性别问题纠正。 亏他在洗澡前各种扭捏、害羞,各种瞎猜自家师父的意图,甚至还以为沈清书打算给他定一门娃娃亲。 谁知,哦,原来是三个大佬爷们。 追了许久,仍不见一个人。 江殊殷又急又气,恨不得把沈子珺连同拐走他的人一同千刀万剐。 另一边,沈子珺被人五花大绑,嘴巴也被人用白布堵上。 坠云山的弟子到了十岁才能拥有自己的佩剑。沈子珺倒霉,离十岁只差几天。 绑架他的这群人,个个背着利剑,虽不是什么上好的,但现在的沈子珺,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沈子珺缩在马车的角落,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惶恐不安。 突然间,他一双泛紫的眸子骤然瞪大,唔唔的叫唤着。一壮汉听见声音一把掀开帘子,当下就大怒着冲进来一脚蹬开摸上他腰间的手,骂道:“这次的娃那么水灵,必定是个好价钱,岂能容你毁了他的价值!” 被踹开的人重新爬起来,一双色咪咪的眼睛盯着他左右看:“我知道我知道,雏嘛,很贵的,可我也不做什么,就摸摸。” 壮汉看沈子珺双眸含泪,漂亮的脸上一片恨意,不由道:“摸也不行,要是他哭花脸,眼睛也肿起来,难免会影响价格。” 听他这样说,这人才沉着张脸起身离开:“好吧好吧,我什么也不做!”走到一半又转过头警告沈子珺:“你可别哭,要不然等会就不是摸摸那么简单!” 沈子珺气的眼泪转呀转,硬是憋着没哭。 马车又行驶了一段路,终于停下来,壮汉抱着沈子珺下车。 此时早已夜深人静,天间的月亮都移到正中,这群人拍拍面前朱红色的大门:“张妈妈,我们给你带了个好货,快开门,不然去别家了你可别后悔!” 隔了许久,一道女音才远远传出:“哼,要是不是好货,你们给我走着瞧!” “吱呀”一声,朱红的大门打开,几个背剑的男人率先出来,齐刷刷的立在两旁站的笔直。 等他们站好,一个柳腰粉衣的女子摇着香扇走出来,她妩媚动人,眉目间满是风尘。 漂亮的凤眼扫一眼壮汉怀中的沈子珺,她的双眼登时就亮起来,摇摇手里的香扇:“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的这样水灵漂亮。你们把他弄到手,怕是下了不少功夫吧?” 不等几人回答,她一把抢过沈子珺抱在怀里,生怕他跑了一样。 沈子珺灵力被封,唔唔唔的骂着,使足了劲用脚踹她。张妈妈被踹得正着,手腕红红一片,也不恼只笑:“小公子脾气很暴躁嘛。” 壮汉道:“张妈妈就别谦虚了,进了您的花港,再暴的脾气也得叫他服服帖帖!” 张妈妈妖娆一笑,将沈子珺交给自己的人抱进去:“好了,咱们也用不着互相吹捧,谈价吧。” 壮汉伸出手比划一下:“这次的娃儿,可是颗摇钱树,又是个雏,价格嘛,定是不能少于这个数!” 张妈妈摇摇扇子:“就算是摇钱树,这也太贵了吧。” 壮汉:“贵?现在虽贵,但今后你可是要捞一大笔……” 沈子珺被人抱进花港,气得发抖,若不是他天性骄傲,恐怕当场就要哭出来——师父,救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3章 江殊殷 沈子珺病了,病的非常重。 他这一病不吃不喝,很快两眼一闭,晕了个彻底。 当他再次醒来,发现江殊殷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树林中,鼻尖尽是刺鼻的血腥味。 毫无疼痛的身子告诉他,这些血并非是自己的。 微微一动,江殊殷立即吸了一口冷气,颇有些咬牙切齿:“把你的膝盖给我挪开,知不知道为了救你我差点死在那!” 沈子珺沉默,轻轻移开抵在他腰间的膝盖,趴在他背上脑袋昏昏沉沉。 他这一睡,实不知晕了多久,如今醒过来,只觉得浑身无力,高烧烧得滚烫。 江殊殷很沉默,寻了一颗大树小心的将他放在树下。沈子珺靠着树干,微微抬头,发现江殊殷一袭白衣都被血染的不能看。 “你在这好好坐着,别给我又玩失踪。”江殊殷说完此话,转头就走。 如今日头毒辣,晒得沈子珺小小的身子晃了晃,眼前事物黑红一片,极其难过。就在他即将睡去,一只手突然扶正他的身子,水壶送到他嘴边:“来,把水喝了,会好受点。” 沈子珺依言喝下,冰凉的泉水,流过干燥的咽喉,卷走一部分燥热。 江殊殷脱下外衣,左侧腰部血红一片,将雪白的中衣侵染大片。他嘴里嚼了点草药,背过身忍痛扯开粘连伤口的衣裳,一声不吭的将草药敷上去,再刷刷几声撕开衣裳,绑住伤口。 这处,不过是他身上较重的一处伤罢了。 沈子珺低着头,咬起唇瓣,小声说了句:“谢谢…对不起……” 江殊殷身形一愣,似是叹了口气,低低回道:“下次聪明点,别那么傻。” 沈子珺垂着头,一言不发。 江殊殷回过头,勾起唇角:“今后那些混混再朝你招手,你就上去暴打一顿,别客气。” 沈子珺依旧闷闷的,江殊殷像是要逗他笑起来,挪到他身边坐着。沈子珺瞄他一眼,突然发现他腰间的那块冷玉不见了,不由奇怪:“你的玉……”说到一半,他就卡住了。 坠云山内凡是知道江殊殷的,都清楚他腰间总悬着块冷玉。 沈子珺初次见他时,除了他嘴角那抹邪邪的笑外,就对那块玉印象最深刻。 那是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据说,是江殊殷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这么重要的东西,江殊殷绝不会乱扔,因此冷玉不见的唯一原因,只有他当了。 江殊殷靠在树上,懒洋洋道:“只是块玉而已,我连他们人都没见过,留着块冷冰冰的石头,又有什么用?” 沈子珺回答:“……我会给你赎回的。” 江殊殷伸手揉揉他的头,笑眯眯的:“得了吧,这次跑出来师父定然是知道了。恐怕等我们回去,就立马关上个十天半月。外加吩咐守门弟子严加防守,我们想要出来,非得变成只小虫才能如愿。” “况且,这么长的时间,这玉搞不好还被人买了,上哪找去?” 他顿了顿,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说起来,怎么买你一个晚上居然那么贵!” 沈子珺顿时炸了,大声骂道:“你要是进去,肯定比我贵!” 江殊殷从不谦虚,摸摸自己的下巴,理所当然道:“那到也是。” 沈子珺不可思议看了他许久,终于失声道:“你是个什么人?” 江殊殷:“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总之花港里的人真是见钱眼开啊,你明明还病着,我只不过是出价高了点,他们就把你的第一夜让给我了,啧啧太没人性了。” 沈子珺一口气被他卡的不上不下,瞪着紫眸道:“你以为那花港是你家吗?” 江殊殷一脸正经:“不,我家没那么乱。” 此话一出,两人扭打一番,最终双双倒在草地里,吓跑了几只小鸟。 江殊殷看着飞走的小鸟,灵机一动:“坐好,我去弄点吃的。” 他搭起生火的地方,不知从哪找来一块向里凹的石头,背着沈子珺一阵捣鼓。 沈子珺与他在一起数年,从不知此人竟还会做饭。 一时间心中隐隐期待。 半个时辰过后,江殊殷把他挪到生火的地方,有模有样的递给他一双用树枝削成的筷子。 沈子珺低头一看,默默咽下口水,嘴角微微抽搐。 只见那“石锅”中,飘着些裹成团的野菜。 色、香没占任何一样! 江殊殷道:“我抓住了一只鸟,本想烤了,可你偏偏病着,我就把它煮了。” “那这些野菜……” 江殊殷:“哦,我把鸟肉裹在里面,你姑且当馄饨吃吧。” 这是沈子珺这辈子见过最差劲的馄饨。 夹起一个“野菜馄饨”,沈子珺放入口中——也是他吃过最难吃的“馄饨”。 然而,这些话被他咽下去,几近含泪的吃下那些“馄饨”。 江殊殷坐在他身边,一手捂着腰侧,满面纯真无邪:“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沈子珺:“……”你要不,还是和我抢抢吧?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当沈清书找到他们时,两人都坐在地上灰头土脸。 沈子珺抬头望着他,手中握着两根枝条,小小的身子轻轻颤抖,一脸欲哭无泪。 江殊殷也看着他,大喜过望。 沈清书刚朝他们走过来,沈子珺便夹起一个野菜团子,声音颤抖:“师父,这是江殊殷做的‘馄饨’,你尝尝。” 看着大徒弟双眼发亮,一副极其期待的模样,沈清书垂下眼睑,接受了那个“馄饨”。 ——沉默沉默沉默沉默…… 他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忘不这个味道。 小徒弟沈子珺问出江殊殷最想问的话:“师父你觉得怎样?” 深深看他一眼,沈清书说了违心话:“还不错。” 因江殊殷受了伤,外加灵力不支,御不了剑。沈清书便一手抱了沈子珺,一面背着江殊殷浩浩荡荡回到坠云山。 沈子珺虽恨那花街众人,和那些拐走他的人,可这些事,他是万万不敢让师父知道。 两人战战克克对师尊撒了谎,沈清书见他们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便只是让他二人抄书,并警告他们再不得私自下山。 江殊殷趁此巴结:“师父你们要是觉得我做的那些馄饨好吃,那我就天天做给你们吃!” 沈清书、沈子珺同时后退一步,冷汗直冒:“不必!不必!” 江殊殷看着他们,很是莫名其妙。 事隔数日,沈子珺年满十岁,配了一把剑。 他的剑名曰泪忆。 剑鞘呈翠绿色,剑身薄而锋利。 沈清书说,这是把宝剑。在武器排行榜上,与江殊殷的惊煞并列第二。 他还说,这两把剑是兄弟剑,曾有人赞颂:泪忆惊煞肝胆照,刀山火海一同赴。 江殊殷反手从碧蓝的剑鞘内拔出惊煞,剑身上刻了一行小字,他喃喃念出:“天下谁人不识君。” 沈子珺也将宝剑拔出,轻轻道:“莫愁前路无知已。” 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 两人沉默。 因这日是沈子珺生辰,沈清书特许他们下山。 当江殊殷找到沈子珺时,他正穿着坠云山的服饰,独自坐在追忆街尽头的河岸上。 小小的身子没入夜色中,若隐若现,他头顶悬着一轮滚圆皎洁的月亮。看见江殊殷时,不动声色撇开头,盯着脚下流动的河水。 江殊殷一袭白衣,衣饰上绣着几只仙鹤,十分仙气灵秀。 他坐到他身边,抬头仰望圆月:“生辰,高兴点。你不是收了很多贵重的礼物嘛,怎么反而闷闷不乐?” 沈子珺看也不看他,恢复以前的模样:“要你管?” 江殊殷也不看他,哼了一声:“要不是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份上,我铁定要踢你下水。” 沈子珺扯起嘴角:“你试试。” 江殊殷懒得与他争执,淡淡瞄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条金色的剑穗:“喏,我做的。” 沈子珺面无表情的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嘴中振振有词:“不好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江殊殷满不在乎的起身:“不好看也没办法,反正我的手艺就是这么差。总之已经送给你了,今后你是扔掉,还是毁了都随你的便,你开心就好。” 他站起身子,冷风刮起他的衣角:“不过,你既然觉得我做的不好看,有本事你就做个更好的送我。” 沈子珺把玩着剑穗:“你想得美,我若是做好了,扔掉都不会给你!” 江殊殷负手离开,走了几步,回头叮嘱:“快点回来,要是再被人绑了去,我可不管你。” “哼,谁要你管!” 江殊殷:“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过你可长点心吧,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是哭成狗,我都不会出现了。” 听了这话,沈子珺板起小脸,脸色铁青铁青:“真是不要脸,我就算被绑了,自然会有师父来,谁会找你?况且,你能去哪啊,还不在了!哼,怎么年纪轻轻就咒自己死,你有那么想不开吗?!” 江殊殷不再理他,哼着小曲离去,心中却道:今后的事,谁能说的清? 回顾往昔,此时的江殊殷感慨颇深——自己还真是个乌鸦嘴。 无奈时间隔的太久,除了一些印象比较深的,他真的有很多事都记不住了。 领着宋晓宇穿行在人群中,宋晓宇非常兴奋,时刻都在左顾右盼,似乎看什么都很新鲜。 江殊殷笑而不语,悠闲的向前走着。 路过一盏盏火红的灯笼,余晖印在他脸上,犹如凝霜一般,异常俊美。 宋晓宇道:“师兄从不让我下来,小时候也就算了,可我如今都一百二十多岁了,修为也不算低,他还是牢牢的看着我。” 江殊殷:“他不让你下来,自有他的道理。” 追忆街尽头游人很少,人们都在三三两两的放河灯寄情。 空中挂着一轮明月,孤寂而又静美。 漆黑的河岸上,斜坐一个绿衣男子。他面色俊逸潇洒,沐浴在皎洁的银辉下,好似一位仙人,冷酷而骄傲。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气韵有如狂风疾雨、电闪雷鸣般犀利! ——一眼就知,惹不得。 绿衣男子抬着一只白色的碗,身边放着一把翠绿的宝剑。 清风徐徐拂过,晃起宝剑上那条金色的剑穗…… 江殊殷愣住。 第4章 岁月蹉跎 宋晓宇见到他,登时就萎靡了。默默藏到江殊殷身后,拽着他的衣角。 沈子珺抬着雪白的碗,脸色极差。如今的他,冷峻凌厉拒人千里,那张英俊漠然的脸上横看竖看都写着四个字:离我远点。 或者再简明一些就是:滚! “过来。”冷冷抛下两字,宋晓宇身子都轻轻颤抖,全然不敢去看那双紫色的眸子。 “你听不懂吗,我让你过来!”沈子珺相当不耐烦,宋晓宇抖得越发厉害,低着头默默挪过去。 江殊殷抱着手,看着这一幕轻轻笑出来,富有磁性的声音略显邪气慵懒:“沈峰主,何必对自己师弟这样严格?” 沈子珺仿佛对他意见非常大:“我如何管教师弟,轮不着阁下来教。再有,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看到阁下与我师弟有任何往来。” 江殊殷朝他走过来,语气无奈:“沈峰主似乎对在下,意见很大。” 同曾经一样,江殊殷极其喜爱一身墨黑。 冷风勾起他的发梢,拂过极俊的眉眼,金色的额饰雍容华贵,折射出一股邪邪的韵味。 叫人一不小心就沉浸在他唇角的那抹笑意中。 沈子珺皱起眉头,扯过宋晓宇冷冷道:“天色已晚,就此别过。” 江殊殷性格从来就很恶劣,时而邪的似妖孽、时而霸道又张狂、时而正经到不行、时而又贪玩的像一个孩子……而每每对上熟悉的人,他老毛病就控制不住。 就比如此时——江殊殷与他擦肩而过,唇角笑意更甚,淡淡说了句:“沈峰主似乎很喜欢吃馄饨,不如我做给你吃如何?” 沈子珺一手抬着碗,一手扯着宋晓宇,腰间别着泪忆冷冷拒绝:“不必。” 江殊殷又道:“这剑穗挺好看。” 沈子珺阴森森剐了他一眼。 目送那二人离开,江殊殷便独自走在河边,盯着水里飘动的河灯。 这些河灯大多都是蓝色,散发出微弱的光。 灯盏随着水流飘至远处,被水流冲得打着转,犹若深秋里被吹落的残叶。 突然间,一盏白色的河灯靠了岸,飘到他脚边。 江殊殷微微一愣:寄情的河灯怎会用白色? 他本无意窥探别人隐私,却在这盏河灯中看到一块点心。 这块点心通体透明,似一枚铜钱般大小,四四方方,非常诱人。 江殊殷面色复杂,弯腰拾起这盏河灯,用两指轻轻夹起点心,凑到鼻尖一嗅:芬芳的桃花香,带着丝丝甜腻充满整个鼻腔。 果然,是桃花糕…… 垂下纤长的睫毛,他张口吃下,味道甜而不腻,松松软软。 与曾经一模一样。 桃花糕,顾名思义是以桃花做成,口感松软细腻,乃沈清书独创。 曾经的他与沈子珺为了争夺此种糕点,没少打架。 果然,白色的河灯中,还压着一张折起的纸条。 将纸条打开,入眼的皆是清秀的字迹:江殊殷,收。 江殊殷闭眼,心底极其复杂,墨黑的睫毛微颤:师父,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他终于记起今日是什么日子。 月儿滚圆,星辰如织,男女携手放灯寄情——三月十五,他的生辰。 岁月静好,河边,溢满了飘渺不定的薄雾,鸟鸣四起。 葱郁古树随处可见,盎然春意…… 前方,却是一片桃林。 在这一片翠绿间显得格格不入。 桃林内落英缤纷,粉红粉红就像飞落了一地的胭脂。 桃花密集紧凑,挤满了整个枝丫。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嫩得犹似女儿家羞红的面颊;而那些怒放的花朵,冷香扑鼻,美艳可人。 桃红内,坐了一位雪衣公子。 他身处飘舞桃花内,一把七弦琴横放身侧,注视着河流,神色凄凉。 江殊殷趴在树后,悄悄探出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花如雨下,绯红一片。 师父。 师父。 师父…… 一声声呼喊,犹如一道道刮骨的伤痕,叫人痛不欲生。 江殊殷呼吸微颤。 雪衣公子道:“看够了吗。” 他从树后走出,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怎么知道有人?” 雪衣公子似是不屑回答,一言不发盯着河水。 江殊殷看着他的背影,悠悠负手渡步,嘴上却明知故问:“浅阳尊独自到此处,是在做什么。” 沈清书:“与你无关。” 墨色的靴子踩上殷红的落花,艳丽一片:“别这样冷漠,我曾听人说,你明明很温柔的。” 沈清书不言不语,神态冷漠,江殊殷又道:“是令徒……是江殊殷告诉我的。” “他说,你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从不发脾气。会做饭,会酿酒,是个大好人。” 沈清书身形一颤,回过头来。 风过,漫天飞花。两道视线,一沉着冷静,一淡漠如水,就在此时撞到一起…… 有人曾说过,世事如棋,人海茫茫。冥冥之中,有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纠葛前世今生。 直到,缘分已尽。 “哼,泣城一事终于有了线索!”陈涧芳一拍石桌,大怒道。 周围各家各派纷纷追问:“何人所为?又是各种目的?” 陈涧芳皱起眉头,轻轻吐出两个字:“肖昱。” 周围无比安静,半响才有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惊恐万状:“肖昱,竟是肖昱!” 也有人哆嗦着疑惑道:“可为何他会留有幸存者?” “幸存者?!”陈涧芳音量拔高数倍:“那是幸存者吗?疯疯癫癫的,没准正是他故意留下的,还教他说什么报应,呵!” “那,这可如何是好?” 陈涧芳:“走,去见浅阳尊。” 肖昱,正是七恶之中排行第二的恶人,他所犯下的重罪乃七恶中最多、最残忍的。 如今他又下此狠手,实在叫一干正道忍无可忍! 不日后,坠云山大殿内,各家各派的首领齐聚一堂。 殿外小雨稀疏,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寂凄凉。 雨水无情的砸落桃红的花瓣,洗净世间所有污垢。 还天下一个一尘不染。 范家家主范赫生端坐席上,深蓝的袖间隐隐透着轻蔑,他正义炳然道:“西极七恶江殊殷已被封印,然而,其他六恶仍然存在世间,我等不能坐以待毙。” 五菱门掌门配合着骂道:“据说肖昱出生卑微,少时父母双亡才导致如今的种种,果真是应了“有娘生无娘养”这句话!” “可不是,依我看他爹娘死的早,必定是被他克死的,要不然人无缘无故如何会死?” 陈涧芳冷冷哼道:“七恶哪一个不是见人就咬的畜牲?” 主坐上俊逸的男子皱起眉头,默默攥紧拳头。 屋外雨水渐大,隐隐还夹杂着闪电雷鸣。偶有冷风刮进大殿,拂起他绿色的衣摆。 似一个冷酷的仙人,一举一动都透着疏离冷漠。 看着他极其寒冷的紫眸,众人心中一颤,不约而同闭上嘴巴。 沈子珺起身,嘴角泛起冷笑,万分嘲讽:“诸位好歹都是仙首,出身名门,怎地这一开口就叫我想起市井泼妇?” 在坐各位听了这话,无一不是面色铁青。 沈子珺又道:“最近家师去了禁池,诸位要是想找他,日后再来吧。”此话落音,沈子珺冷着一张俊俏的脸,举步离开。 轰隆一声雷响,闪电破空,照亮整个大殿! 众人个个目瞪口呆,好半天陈涧芳才木纳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他仗着修为高,越发不将我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浅阳尊当真教出一个好徒弟!” 殿外雨声沙沙作响,一人嘀咕道:“这也怨不得沈峰主,在坐各位又不是第一次见他,谁不知沈峰主天生就长了张冷若冰霜的脸?” “再说,他那个脾气,除了浅阳尊,各位可有谁听说过沈峰主对谁友善过?就连当年和江殊殷,也是一言不合天天打。” 又一道闪电亮起,雷声大震,雨珠砸得红桃支离破散! 纪元庆喝了杯茶,悠悠道:“是呀,况且涧芳兄,此番沈峰主对我们已经算是很有礼貌了。” 陈涧芳眉宇抽了抽,不善道:“礼貌?呵,我可看不出来。” 纪元庆和煦一笑,眉目秀气,隐隐散去殿中的冷意:“涧芳兄刚才道‘七恶哪一个不是见人就咬的畜牲?’,这句话可算是触碰了他的底线啊。” 范赫生眼角一跳:“纪兄的意思,是这句话把江殊殷也骂进去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纪元庆点头,放下杯子:“莫非诸位忘了,四百二十年前,江殊殷刚去西极的那段时间……”他愣了愣,止住要说话,看看沈子珺离去的地方,轻声道:“沈峰主像疯了一般,哭着喊着都要去西极,浅阳尊拦都拦不住。” “那段时间,正是江殊殷恶行满贯的时候,处处都是他的骂名。沈峰主被浅阳尊关了一年,出来后西极是不去了,人也不哭不闹。” 他语气更轻:“后来,赏梅宴何峰君骂江殊殷狗娘养的,沈峰主登时怒了,拔出泪忆剑劈头盖脸就朝何峰君砍过来。那天若不是浅阳尊在,何峰君怕就不是重伤,而是直接没命了!” 众人似乎是想起来了,冷不丁皆是一抖:“是啊,这样的事还不止发生过一次。不是都说沈峰主和江殊殷关系不睦吗,怎么感觉他很维护他啊。” 陈涧芳面色也是极差,辩解道:“维护个屁,要真是维护,我们讨伐江殊殷的时候,他早出来一泪忆劈了我们。” 范赫生感叹:“恐怕是浅阳尊品行极高,谁料教出江殊殷这么一个…一个人来,但不论如何,江殊殷好歹是他教出来的,若是骂了他,岂不是说浅阳尊教导无方?故此,沈峰主才接受不了别人辱骂江殊殷。” 毕竟,那可是将他师父也骂进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觉得有理。不然实在无法解释,沈子珺那异样的行为。 与此同时,殿外大雨倾盆,花残叶落。 英俊的男子握着一把画着红桃的白伞,行走在大雨中。晶莹剔透的雨水顺着伞尖流下,形成一股清澈的水柱。 阵阵雨滴入水的叮咚充耳不绝,犹若一首简单的曲子,夹着残落的花,凄美了一生一世。 突然!水声大作,一位清俊男子自水中出现,这人身无寸|缕,眉目如画额间一点朱砂,他抬头望着江殊殷,眼底一片平静。 江殊殷首先和他打招呼:“浅阳尊好呀。” 沈清书乌黑的发丝中,露出一对透明的扇形耳朵,银色的尾巴没入水中轻轻摆动。 江殊殷笑起来:“浅阳尊似乎很不愿看到我。” 沈清书淡淡道:“坠云山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 江殊殷伞间的水珠颗颗滴下,道:“令徒晓宇啊。” 沈清书垂下眼睑,额前的朱砂染了水,愈发艳红,夺人眼目。 “浅阳尊,今日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他顿了顿:“你觉得七恶当真罪无可恕吗?” 雷声轰鸣,闪电疾雨! 阴暗苍茫的天,似排山倒海的阴霾,压抑得世人喘不过气。 沈清书闭上眼,轻轻道:“不一定,自古善恶黑白,争论不休。对与错,邪与恶之分,犹如阴阳两极,互相牵制,互相影响。” 他道:“七恶固然有错,但论因果,何尝不是世人自作自受,毕竟世间怎会有天生的恶人?” 江殊殷笑了:“可惜他们始终是世人口中的邪。” 沈清书静默不语,一双明亮清澈的眸看向他,那目光清清明明,万分冷静。 他悠悠道:“薛公子来此处,恐怕并非只是问我一些问题,晓宇可是对你说了些什么。” 雨点叮呤,江殊殷毫不矫情:“各家各派今日聚集坠云山,一同深讨如何对付其他六恶。”他笑起来:“而浅阳尊你的意见,很重要。” 沈清书目光清冷、督智,带着深深的探究:“薛公子似乎,与六恶交情颇深。” 以至于处处袒护他们。 “不错,”江殊殷老实承认,在自己师尊面前、在正道最敬重之人的面前,毫无保留,他说:“他们,是我的家人。” 此话一出,天地寂寥。 倾盆大雨之中,两个俊逸男子,美得好似一副举世无双的泼墨画。 第5章 白骨哀(一) 肖昱,七恶中排行第二的恶人。 相传,他乃七恶中年龄最小,杀人最多,脾气最差的一个。 他的恶行之大,动不动就是灭门惨案,实乃罪恶滔天。 江殊殷却道:“正道者,从未做错事?恶人者,从未助过人?” 沈清书答:“并非。” 江殊殷问:“二者一样否?” 沈清书答:“一样。” 江殊殷:“为何一样?” 沈清书:“都是人,皆有七情六欲。” 江殊殷收起伞,蓦然后退数步,单膝下跪诚恳道:“做错事者是否该罚?” 沈清书淡淡道:“该。” 掷地有声:“还望浅阳尊查个水落石出。” 一时无声,沈清书就如此看着他,算不得惊讶,算不得厌恶,双眸却无比犀利,似一道闪电。 他沉声道:“你是说,凤翎宗该死?” 江殊殷头也不抬:“并非,只不过此事因果谁也不知,为何不查?” 沈清书眉间的朱砂艳丽无比,像是秋日残阳,绯艳如血。 轻轻吐出一字:“查。”自然要查。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抬头,却只见他缓缓叹了口气,目光清幽:“世间险恶,比世间更险恶的是人心。或许……”他看过来,语气微微停顿,温润如玉的面上一片宁静:“恶人固然可怕,但比恶人更可怕的,是正道。” 是正道…… 宛如一滴清泉没入水中,激起层层涟漪。 仿佛白莲出水,清贵无瑕,孑然一身。 又似一缕月光,破开无际的黑暗,普照大地。 师父…… 江殊殷轻轻一叹,鼻腔无比酸涩,心底感慨万千:这世间,也只有你…只有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当年,西极的那一战,你究竟为了什么而来。 又是如何看待我的?是失望、是冷漠、是无奈,还是——后悔? 不日后,沈清书自禁池出来,见了各家各派的首领,说道:“肖昱的罪行不如先放一放。” 众人不解:“这是为何?” 沈清书答非所问:“诸位可知,肖昱为何这样做?” 此言一出,在坐之人纷纷接头交耳,讨论声一片盖过一片。 沈清书立在前方,见此情景一言不发,静静的等他们讨论完毕。许久后,纪元庆抬头揣测道:“浅阳尊的意思,是要去查清此事的因果?” 沈清书正色道:“正是。” 大殿内顿时喧哗一片,要去查这样的事,众人全是一百个不愿意。毕竟肖昱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杀人狂,谁知这样一查会查到什么。 万一不小心惹到他,下一个倒霉的不就是自己了么? “浅阳尊,这肖昱罪行已然明确,为何还要去查?” “是啊,肖昱根本就无可救药!” 沈清书却坚持:“一切恶行皆有因果,要想彻底根除,只能找到原因,而不是一味的杀赦。若不然与所谓恶人又有何区别?” 众人无奈,几番谈论下,仙家百门只好以抽签决定探查此事的世家门派,跟随沈清书共同追查。 此番一共选出四位重量级的人物,和一位小朋友,分别是:纪家家主纪元庆、千蛛门门主纣痕、范家家主范赫生、藏刀门长老陈涧芳,以及五色山少主齐玉焱。 齐玉焱小朋友被选中时那是万分激动,抱着一干好友满殿的撒欢,笑得令诸位前辈不忍直视。 他父亲瘫倒在五色山弟子身上,痛苦不已,犹如受了极大的创伤。 身形颤抖的将自己独子抓回来,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下来,叮嘱道:“儿子,倘若见到肖昱,你就赶快躲到诸位前辈身后,莫要与他打交道!” 齐玉焱激动道:“老爹你放心,没事的!” 仍旧不放心的将他拽到沈清书面前,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浅阳尊,我就这一个儿子,还请您一定照看好他!” 沈清书默默点头。 窗外的江殊殷嘴角抽了抽:“……这没出息的。” 肖昱有那么可怕吗? 五月,池塘中荷花盛放,鱼戏南北,蝉鸣如织。 坠云山下,众人身着便衣,骑着马匹出发了。 宋晓宇站在沈子珺身旁,绿叶飞到他的头顶,一片静怡。默默咬着唇瓣,望着众人远去的身影,他欲哭无泪好半天。 沈子珺斜了他一眼:“回去修炼。” 宋晓宇干嚎:“师兄,我也想去!” 沈子珺冷飕飕道:“去送死么?” 宋晓宇:“……” 傍晚,趁着沈子珺处理事物,宋晓宇偷偷摸摸下山,打算找江殊殷诉苦。岂料,当他去到江殊殷住所,此人早已不在了。 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子,宋晓宇只觉内心拔凉拔凉的。 与此同时,沈清书与纪元庆众人寻了一家客栈,打算在此歇脚。 店家将好酒好菜上满了桌,纪元庆道:“浅阳尊不与我等一同吃饭吗?” 沈清书浅浅一笑,恬静和煦:“不必了,我想到外面看一看。” 范赫生笑道:“那浅阳尊请便吧。” 天间,残阳如血,似喧嚣的大火般灼烧了整片天空! 壮烈而又繁华,凄美却又仓促。 犹如烈烈盛放的红桃,妖娆狂傲,是雨洗不尽的红、是雪遮不了美。 好似美人眉心的朱砂,凄促艳丽,吸入万般风华绝代,歌尽一生荣华。 窗前古老高大的桃树枝繁叶茂,生机勃勃。屋内轻纱飘渺玲珑剔透,是一种若隐若现的美。 树上坐了个极俊的黑衣男子,男子目光深邃温柔,容貌邪魅潇洒,正慵懒的靠着树干。他长长的衣摆垂在半空,淡薄的唇角扬起一抹傲人的笑。 沈清书轻轻合上门,雪白的衣裳一尘不染,犹若天界下凡的仙人。 屋内过于昏暗,唯有一道夕阳洒入窗前。 树上英俊的男子低眼,沐浴在这道光辉内,慵懒道:“浅阳尊,叫我好等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抬眸,走到窗边:“薛墨辕?” 他语气微扬,似乎根本想不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江殊殷解释:“我是真想看看,你们打算如何去查。” 沈清书默默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殊殷得知要冷场,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挣扎许久,他放下自己的骄傲邪魅,声线变得柔软,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浅阳尊,你就当真如此讨厌我?虽说初次见面我是无理了些,可我也并非故意啊。” 说起来,江殊殷算是掌握住自己这位师父的软肋——不论多气,只要朝他一撒娇,再服软,定能灭了他的一腔怒火! 少时,沈子珺不如江殊殷狡猾。 每次闯祸前,江殊殷都唆使着他一起,可每当东窗事发,他这个小喽喽,却成了主谋。 坠云山众弟子眼睁睁的看着,江殊殷应心得手的向沈清书撒娇服软,沈子珺大哭着跪在地上抄书,不由默默撇开头…… 江殊殷往前坐了坐,说的煞有其事:“那天我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没穿衣裳的躺在一间石屋里,我当时就懵了,又不知那里是什么地方,又惊又怕。后来听到你的箫声,我才赶忙寻过去。谁知,你居然记恨到现在,浅阳尊说起来你还要负全责,毕竟是你们坠云山的人捉弄我!” 沈清书皱起眉头,有些意外:“当真如此?” 若真是如此,那还真是自己小肚鸡肠了。 再有,又是何人为了捉弄他,将他放到石室? 江殊殷心道果然有用,面上却又往前坐了坐,尽量放软语气,一副乖巧模样,似乎想重温当年的感觉,哪怕是装作另一个人:“是啊,晚辈虽然是轻狂了些,可也知‘人要脸树要皮’这句话,若不是当时被人捉弄,怎会没穿衣裳就出来见人?” 沈清书面色缓和下来,抱歉道:“薛公子,这几月实在对不起。” 江殊殷见他眉眼带笑,犹如寒冰初融,带来丝丝温柔,不禁也跟着喜笑颜开,愉悦道:“浅阳尊奔波了一天,你不饿吗?如今大街上车水马龙,一派繁荣昌盛,饭香四溢,你打不打算出去觅食?” 沈清书一手放在窗边,全当赔礼:“正要去。” 江殊殷心情大好:“一起?” 沈清书:“嗯。” 不一会,飘香楼雅室中。 沈清书:“五百多年前,修真界各家各派相互争斗,凡界百姓怨声四起。”清冷的声音仿若甘露一般划过心田,让人无比舒适。 江殊殷倚在窗前,笑意吟吟。窗外,是灯火通明的一片琉璃世界,繁华无比,犹如华服间的珠光宝气般璀璨夺目。 一道滚烫的水卷起茶叶,杯中浮起腾腾热流。 好似冰冷世界里唯一的热源,叫人情不自禁想要将它捧起。 沈清书清澈的眸倒映着桌上那只雪白的杯子,两手捧起洁白无瑕的杯壁:“我记得那时,各家各派手中都沾有凡人的鲜血。” 他轻轻垂下眸子:“虽然在后来他们真心悔过,也补偿过,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我不信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丝毫没有恨意。” 江殊殷冷笑道:“杀父、杀母、杀妻、杀子、杀友之仇为何不恨?” 看着他俊逸面上的鄙夷与嘲讽,沈清书沉默不语。 江殊殷又一声冷笑,目中寒光四起:“浅阳尊,你知道吗,有的人成日将‘正义’二字挂在嘴边,但他却才是真正的恶人。” 沈清书:“正邪黑白并不重要,问心无愧就好。” 江殊殷愣住。 沈清书一字一顿:“只要问心无愧,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无关紧要。” 就比如,肖昱。 江殊殷与六恶在一起时无比自在,这一自在,他处心积虑积攒的冷酷形象就豁然崩塌。 他又素来爱吃馄饨,对于他而言最可口的,莫过于坠云山下的那家馄饨店。 自打他四百多年前去了西极以后,几乎没有一日是不念叨着的,想吃时就千方百计哄着肖昱去买。 说起来,肖昱的确是个实在人。 从西极到坠云山路途漫漫,隔了千上万水,而两者之间其实是有一处传送阵的。 但当年,江殊殷和谢黎昕耍他,说是这传送阵出了问题,要是强行使用,恐怕会被传送到异形空间。 他们原以为,肖昱肯定会自己去检查一番的。 岂料,肖昱对他们两个那是相当的信任,自己照着古书上千难万难的制作传送符,之后消费掉大量的财力、物力、灵力,翻过千山万水去帮江殊殷买馄饨。 对此,江殊殷良心隐隐作痛。 谢黎昕评价道:“完了,这小家伙没救了,咋就那么单纯呢?” 白奕冰面无表情静默许久,才认真的打量他们:“你们两个良心就不会痛吗?” 江殊殷狠狠点头:“痛!” 的确是痛的,而这种痛维持了整整三百年之久,直到江殊殷被封印,其他六恶从传送阵逃离西极后才结束。 江殊殷几乎能想到,当正道宣布封印了他,并攻入西极后,肖昱激动的掏出自己制作的传送符,却很残酷的看到其他五恶身处传送阵内向他招手的那种绝望。 倘若不是使用传送符灵力消耗巨大,或许五恶还会配合一下他。 但无奈,现实很残酷。 如此一想,江殊殷就忍不住笑场,沈清书握着小勺,不明所以的朝他看来。 江殊殷眉眼弯弯,犹如天间那轮弯月,双眸明亮无比,似天上点点繁星。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唇角止不住的上扬,他抱歉道:“叫你见笑了,我只是想起某些好友,故此失态了。” 沈清书理解:“无妨,人都有自己的好友。” 他一袭雪似的白衣,好若惊鸿,美的不食人间烟火。 乌黑的发随意垂下,连窗前的一缕月色也比不上发丝的柔和,就宛如水莲的清洁无尘,傲骨铮铮。 可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 江殊殷不禁看呆,低头吃下一个馄饨掩饰自己的魂不守舍:“可为何,我从未听说过浅阳尊的好友?” 月色朦胧,星辰莫测。 清清的夜风至窗外而来,带着丝丝缕缕的悲伤,与孤独,悄悄拂过江殊殷的乌发。 一语惊人,江殊殷回过神来,很是语无伦次,几乎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谁都知,沈清书一向独来独往,即便在曾经修真界的争斗中,也是带着坠云山的弟子辟谷不出。 更莫提,好友二字…… 一手轻轻弯曲,江殊殷心道:那么多年,那么多的日日夜夜,他就从不孤独吗? 沈清书面色依旧,看不出任何一丝的不悦。 江殊殷抱歉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无妨。”和煦的声音,表现出主人并未生气,江殊殷竹篮打水一般的心放下一半。 第6章 白骨哀(二) 两人吃了饭,去到一处凉亭内一坐竟坐到深夜。 恰似多年知交,从世间大事到自身小事,天文地理、人文水土无所不谈。 可谓,相见恨晚! 江殊殷从未与他这般相处过,慢步送他进客栈,自身修长挺拔的躯体没入夜色中,若隐若现。轻轻负手,他深邃的眸中闪过一抹笑意:“目的地到了。” 沈清书向他表示谢意,慢慢踏上石阶,回过头:“你是一个令人很舒服的男人。”听到此话,窗台上趴着玩的齐玉焱猛地被口水呛到,一阵大咳,直将整张小脸都憋红了。 他听到什么?浅阳尊说那人是个令人很舒服的男人?! 他舒不舒服,浅阳尊是如何知道的?! ——显然,齐玉焱小朋友思想复杂了。 偏偏他还毫无反应,激动的趴在窗台上咳的越来越剧烈,看得沈清书一阵担忧:“玉焱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齐玉焱连忙摇头,边咳边道:“浅阳尊不必担心,我很好!” 江殊殷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半点同情,甚至还颇为幸灾乐祸懒懒道:“他不会把肺咳出来吗?” 听完此话,齐玉焱呛的愈发厉害,沈清书皱起眉头轻飘飘一跃到他身旁,一手轻轻拍他的背。 江殊殷笑道:“这孩子想什么呢,咳成这样。” 许是这边动静大了些,惊动了纪元庆等人,不过转眼那四人就已到场。 江殊殷对这些人别无好感,冷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却不料纪元庆见到他的瞬间猛地瞪圆了眼睛,满面的不可思议:“三,三哥?!” 他上前一把拽住江殊殷,硬生生将他转过来一阵端详,最后又惊又喜,几近颤抖道:“真的是你!可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八百多年了吗?” 江殊殷:“……” 沈清书:“……” 宛如遭雷劈了一般,江殊殷司马行空了半响,不禁黑了面僵硬道:“纪前辈,我才百来岁而已,哪里会是你哥哥?再有我姓薛,你姓纪我们怎么是兄弟俩?” 言下之意便是,你认错人了。 纪元庆也愣了多时,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你怎可能与我兄长生的一模一样?” 江殊殷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陈涧芳道:“的确如此,正如这小兄弟所说,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因而若有生的一模一样之人,也并不奇怪。” 范赫生跟着附和:“陈长老说得有理,只是纪兄,我等从未听说过你还有一位兄长啊!” 纪元庆几乎满脑子围着江殊殷转,还未曾回过神来,下意识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三哥纪元瑛自打少时起就闭关不出,但在八百年前,他有一日不知为何出关了,还步入世尘中。可离他出关才一月有余,他却突然暴毙在外,实在叫人想不通。” 陈涧芳:“那不知令兄遗体在何处?” 纪元庆回过神来,惊愕道:“在,在我家祖坟里……” 如此,眼前之人必然不是纪元瑛。 轻轻抱拳对江殊殷行了一礼,纪元庆抱歉道:“失礼了。” 江殊殷本就不想与他们有瓜葛,很是无所谓的摆摆手,冷漠道:“无妨。”说罢抬腿就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沈清书突然道:“薛公子,不知你可愿与我等同行?”他顿了顿,纤长的睫毛静怡无比。 江殊殷果然止住脚步,回过头来,只见沈清书立在齐玉焱身侧,微风勾起他雪白的衣襟,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自己。 月色透过浓浓黑夜,宛如轻纱一般披在他的肩头,幻美的叫人舍不得眨眼。 沈清书:“倘若有你在,兴许会容易些。”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听到此话,范赫生等人坐不住了,颇感疑惑:“浅阳尊实不知这位薛公子是?” 沈清书想也不想:“我的一个朋友。”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就连江殊殷也吓的瞪圆了眼睛——西极七恶名声极差,但凡与他们有关的人,统统会被世人加上“败类”二字,并鄙弃之。 江殊殷曾对沈清书透露过,自己同七恶的关系非同一般,更如家人一般亲近。 倘若这些被在场人知道,必定会将他归为魔头一类,说不定到时还将七恶罪行分到他头上,再除之! 而此番沈清书的这一句话,无非是在帮他保守秘密。 与江殊殷想的不同,纪元庆四人却是这般想的:能与浅阳尊结交之人必定不能小觑! 哪怕对方年龄不大。 至于齐玉焱,这孩子想的很简单也很歪:浅阳尊与这人关系非同一般啊! 惊恐脸。 另一厢,坠云山内,宋晓宇牵着匹小白马,背着包袱缩头缩尾的嘀咕道:“哼,不给我去,我就偷偷的去,看你能奈我何!追云你说是不是?” 似是在回应他,小白马刨了刨蹄子,鸣叫数声。吓得宋晓宇赶忙去捏它的嘴,低声骂道:“闭嘴闭嘴,倘若被那些巡山弟子发现,告到师兄那里,咱们可是要被关禁闭呢,你想害死我啊!” 白马十分通灵,听到此话立即变得静悄悄,跟着他小心翼翼的在山间行走。 宋晓宇继续嘀咕:“不就是泣城么,有什么大不了,我一个人照样能去。” 江殊殷最终因为多种原因,还是与他们同行。 泣城之地多富饶,然而再富饶的地方仍旧是有贫瘠之地,就比如挨着泣城的一处村庄。 这处村庄大概有两百多户人家,不大不小,村里的人日子过的极其贫穷。 沈清书等人此番是来查访,自然不能叫随从前呼后拥,更不能御着飞剑,驾着坐骑声势浩大。 而要到泣城,却是非得经过这个村庄不可。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纣痕此时终于说话:“浅阳尊,村落里人多口杂,指不定能问出什么。” 沈清书也是这般认为,一行人便走小路进入村庄。 江殊殷原以为,这村落里该是男耕女织,小孩子成片的热闹景象。岂知,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甚至大部分的耕地都荒废了。 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惊讶脸,仿佛全然想不到这里居然是这副光景。齐玉焱转着身四处张望,又跑去敲村民的门。江殊殷见此,摇头道:“别敲了不会有人的,要是不信你推开试试。” 齐玉焱依他所说,将破败的木门推开,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门内涌出一阵灰尘,齐玉焱见状忙后退几步,道:“我的天哪,这里究竟有多少年没人住了?” 木屋内部一片昏暗,只可见一张断了腿的三脚桌子倒在地上,四周凌乱无比,覆盖着厚实的灰尘。 沈清书皱起眉头,默不作声的上前查探,片刻才道:“迁居了,只可惜走的十分慌乱。” 齐玉焱捂着口鼻上前:“奇怪,他们为什么走,还走的那么慌张?” 陈涧芳四人听此地无人,也都纷纷皱眉,查看四周的房屋。 突然,范赫生道:“此处有人!” 大家赶忙围过来,就见一个小木屋内,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护着一个小孩藏在桌下瑟瑟发抖。 老人目测八十来岁,苍老的宛如一颗枯萎的树木,叫人看一眼就心声怜悯。他怀中的小孩莫约五六岁,穿着一件破烂到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像是一根豆芽菜般缩在老人怀中。 沈清书柔声细语:“老乡亲,我们不是坏人,只是路过此地,打算投宿一晚。” 老人听闻此话,斟酌着探出头,用苍老的声音问道:“果真如此?”话语中隐隐的还带有欣喜。 沈清书点头道:“的确如此。” 他本就生的温文如玉,如今更是放软语气,平添一股亲和感。 老人抱着孩子慢慢从桌下爬出,那颤栗的四肢叫众人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个站不稳就倒下了。 江殊殷见此忙从纪元庆身后插出,小心翼翼扶住老人,接过他怀中的孩子。 老人点头对他表示谢意,问道:“不知各位从哪里来?” 江殊殷丝毫不提敏感字眼:“我们是外来的生意人,如今在家乡混的不景气,所以特来泣城碰碰运气。”同时他也提出疑问:“只是老乡亲,此处这是怎么了,为何人们都不见了?” 老人家在他的搀扶下坐上椅子,纪元庆也反手将门关上,与众人一同走过来。 老人似乎深深叹了口气,摇头道:“诸位果然是外地人啊,其实不止我们村迁居了,但凡是这泣城周围的村落,人几乎都走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为何?” 老人似是气愤,冷冷哼了声:“几位有所不知,这泣城异常富饶,里面有一个修仙的大门派,叫做凤翎宗。”似是怕他们不知修仙的意思,老人用手在空中比划:“修仙知道吧,就是那种像是神仙一般的人,会施法术、布雨云,每日踩着飞剑骑着白虎狮子在空中飞来飞去的那种,据说还能长生不老。” 众人心情复杂的点点头,老人这才接着说:“这凤翎宗该是修仙界里的大门派吧,统治着泣城、虞城、惠城等诸多城几百年,势力极大。” 陈涧芳忍不住插嘴,眉目间犀利:“统治?” 老人点头道:“是啊,统治。” 此言一出,在坐无不纷纷皱眉,仿佛都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原来修真界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此规矩延续了千年之久,各家各派无不遵循——不得介入凡人生活。 这个规矩可以说是将修真界与凡界彻底一分为二,井水不犯河水。 正如这位老人所说,修真界众人就宛如神仙一般的人物,能腾云驾雾,施云布雨,可谓无所不能。但这样的能力若是随心所欲,不加以制止,恐怕凡界会陷入大难。 因为凡界所谓的刀剑枪阵,在修真界人的眼里根本不足为惧。 而这凤翎宗身为大门派,竟带头统治自己所在地区的凡界,实乃罪大恶极!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怕老人“统治”二字的意思与众人不同,特意点出:“敢问,是如何统治?” 老人掷地有声:“他们就是统治,甚至独|裁。诸位可知,在他们手里的城,三年不下一滴雨,为了逼我们这些百姓交钱,他们甚至还将太阳的热度向上调,照的大地干裂水流蒸发,五谷杂粮没有一样种的出。” 老人干枯的手抹过眼角的泪水:“猪狗牛羊、以及百姓们通通活活饿死,新盖的房屋因为天气太热着了火,烧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甚至亲人都葬身火海。我的儿子就是死于这样的灾难,独独留下这样小的孩子!” 陈涧芳怒的胡子翘起,一掌拍到桌上骂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 齐玉焱坐在江殊殷身旁拿了一块雪白的手帕吹鼻子,哭泣道:“太没人性了,凤翎宗简直丧心病狂,畜牲不如!” 江殊殷气愤之余,不禁暗想:这些正道骂人,怎么几百年了仍旧是一个模样,就连新一辈都是如此,简直单调。 老人家抱着小孙子,哭道:“还不止如此,城中人家多多少少都是富人,向他们缴纳钱财也没我们惨。” 江殊殷道:“既然城中有人交钱,那他们定会下雨啊。” “不,”老人哽咽:“他们不知用何种方法控制着雨势和天象,绝不许我们沾丁点光。诸位,整整五千两啊,我等种菜的穷人如何凑齐如此天价,且他们在我们附近设上阵法,不许我们从此处逃脱。” “也只有那些年轻命运眷顾的,才能从这里跑出去。若是倒霉的,被他们抓到,便杀死挂在村落里恐吓众人。再有我们交不起钱,他们便三五天差人用棍棒打我们,抢去村里漂亮的姑娘,我的儿媳就是这样不见踪影的。” 老人痛苦万分,小小的孩子也哆嗦着流泪,江殊殷身旁的齐玉焱哭声最大最响,甚至盖过老人与小孩,一副悲悲惨惨的模样。 引得在坐各位气愤悲伤,却也忍不住频频向他侧目。 第7章 白骨哀(三)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心头皆是滑过一句话:怪不得凤翎宗如此有钱,怪不得那幸存之人会说是报应! 原来是欺压百姓得来的脏钱! 当真是禽兽不如,枉为正道中的一大门派,真是丢尽修真百家百派的脸。 老人擦擦眼角的泪水,庆幸道:“最近几月也不知怎地,这凤翎宗竟再不管天象,任由老天下雨,实不知他们是否良心发现。” 江殊殷心底咯噔一声:并非他们良心发现,而是全派上下惨遭毒手,可谓鸡犬不留。 沈清书斟酌片刻,缓缓道:“老乡亲莫非不知,这凤翎宗已经被人灭了。”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唯有风灌入破烂窗洞里的呜咽声。 这呜咽凄凄惨惨,宛如一个人的哭声,青天白日渗的人平白无故打了一个冷战,从头凉到尾。 老人空洞的眼睛涌出泪水,默不作声的哽咽起来,最后一手捂着脸失声痛哭:“天道好轮回,终于…终于也轮到这些恶人遭报应了!” 凤翎宗归属正道,从来是被高高捧起,不料终有一日,会被冠上“恶人”二字。 一时间,在坐的正道皆是默默无言,心情万般复杂。 江殊殷却突然冷冷笑起,极其讽刺狰狞的道:“正道?这就是所谓正道?” 陈涧芳紧皱的眉至始至终未曾平坦过,他本就乃正道中说一不二的人物,听闻此话心底极不舒服。 老人又道:“不知这灭了凤翎宗的是哪位英雄豪杰?” 江殊殷猛地爆出一阵大笑,犹如沙场大将般豪情万丈,畅快淋漓。 又似万般无奈的冤情,被大雪冰封,被尘土深埋,终有一日拨开云雾见青天的讽刺。 他道:“英雄豪杰?哪里是英雄豪杰,灭了凤翎宗为百姓除去毒瘤的,是正道口中的恶魔。” 范赫生忍无可忍,猛地起立呵斥:“你够了!凤翎宗所做之事的确罪该万死,但他们所作所为皆是瞒着修真界所有人,而正道也并非所有人皆是如此,何必一棒子打死全部?” 江殊殷邪邪扯起嘴角:“倘若我猜的不错,这一次正道本是不愿探查的。” 他这一说,除沈清书以外之人面色都极其难看,老人似乎听出什么,默默抱紧孙子一言不发。 见此,江殊殷只觉胸腔中涌出一阵戾气,直直冲上他的头脑,撞击他紧绷的神经。 终于,他万般失望极其厌恶,冷冷道:“伪君子。” 陈涧芳冷冷抬起头,像是要做些什么,即在这时,只听得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陈长老。” 一如一盆冰冷的水,瞬间浇灭在场之人张弓拔剑的怒火。 江殊殷也深深吸一口气,暗道:莽撞了。 沈清书神色如常,雪白的衣裳飘飘如仙,泼墨的丝发宛如一匹上好的黑色丝绸倾泻而下。 他双眸似点漆,水唇淡薄恬静,额前一粒似火似血的朱砂,尊贵无瑕。 他轻轻道:“老乡亲,叫你受惊了。” 老人哆嗦:“敢问诸位可是修仙之人?” 沈清书点头,眉目和善:“正是,凤翎宗一事,终究是我等疏忽,才造就如此灾难。” 老人赶忙起身,万般惶恐,似是从未见过如此和煦的仙人,直道:“不敢不敢!” 他顿了顿,又接着问:“不知各位仙师来此?” 沈清书:“调查凤翎宗一案。” 老人又道:“凤翎宗,真的被人灭了?” 沈清书答复:“当真如此。” “那毁灭他们的人,可知是谁?” 沈清书:“肖昱。”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听到这两个字,老人犹如见了鬼一般,连连后退,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肖昱那孩子如何有如此本事?” 纪元庆听到重点,狐疑道:“你,是他什么人,如何得知他没有这种本事?” 老人:“我并非是他什么人,只知这孩子很可怜,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只身在天下闯荡。几月前住进我们村里,见这村子里只有我这样的老人,和一些没爹没娘的孩子便帮我们挑水做饭。说起来,见他干这些粗活,我们都是于心不忍啊。” 众人一阵无语,齐玉焱眼睛哭的通红,吞吞吐吐道:“孩子?肖,肖昱是孩子?” 他们说的“肖昱”,绝对是两个人吧! 老人家不知其意:“各位仙师是否对肖昱有所误会,不如你们当面与他说清吧,总之我觉得,肖昱必然干不出这样的事。” 江殊殷意外至极,心道:肖昱果真在这? 转念又想:倘若我第一次见他,我也觉得他肯定干不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事。 众人心道:这肖昱恐怕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个肖昱,也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 可以防万一,众人还是抱着一种“绝不可能”的心态,对老人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了。” 老人家放下小孙子,笑着道:“诸位仙师随我来,肖昱就在这后山上,还搭了一间小木屋。” 他们说话就说了半日,当老人推开木门时,屋外早已变得乌蒙蒙,天间依稀可见一轮半圆的明月,以及点点繁星。 江殊殷率先出来,墨黑的衣包裹着壮实挺拔的躯体,月色倾洒,晃的他一如破除封印的恶魔。 不,他本就是恶魔,是人们口中的恶魔。 他仅仅是负手而立,却偏偏爆发出一股惑世天下的霸气,叫人不由自主的俯首。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正道重量级的人物,可即便是他们,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明明邪的似一头暴怒的妖魔,却偏偏仍旧带有和煦正义,宛若立在阴阳两极,身处两种极端。 让人忍不住一叹:此人当真是邪不邪,是正不正。 而这样的气质,如此的感觉,与曾经的一人极为类似。 那便是,江殊殷。 修真界内,曾题出《陌路》一诗评价过他: 地狱盛黑莲,残阳下恶孽。 一夜白头吟,一生西极恶。 抛惊煞、跳残崖, 终身不入坠云山。 茫茫一过三百年, 从此恶名扬四方。 由记当初少年郎, 白衣黑发笑声扬。 然而,如此一人,不论曾经辉煌与否,现在的世界已不属于他。 在江殊殷看不到的地方,沈清书望着他的身影“睹物思人”,张了张嘴,却没叫出。从他口型可以看出,他所叫的,唯有两个字——殊殷。 纪元庆也愣愣出神,喃喃自语:“三哥……” 年幼的孩童总是看不懂形势,脱离了老人的掌控,一摇一晃跑过来,最后一把抱住江殊殷的小腿:“抱!” 老人家顿时吓得哆嗦,江殊殷却低头一笑,刹那间小孩惊呼一声,稳稳坐在他宽阔有力的肩头。 老人惊了:“这,这…仙师……” 江殊殷低眸,波澜不兴:“小孩嘛,就是用来宠的。” 众人悄静一片,倒是他肩头的孩子,仿佛从未坐过如此高的地方,兴奋的左顾右盼,一片欢呼。 江殊殷载着他迈开步伐,回头笑道:“还不走,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他这么一催促,众人纷纷跟上,纪元庆手中燃起一团光照明,沈清书跟在他身后,笑意浅浅,有些疑迟:“想不到,薛公子这么喜欢小孩。” 江殊殷转过身,漆黑的眸闪烁着一丝光芒:“难道浅阳尊不喜欢孩子?” 沈清书柔和的目光扫向夜空,淡淡道:“如何不喜欢。” 夜,慢慢吞噬光芒,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一行人走了很久,才看到深邃葱郁的树林中出现一间小小的木屋。 老人道:“就是这里。” 木屋极为简陋,周围还环着大大小小的木栏。此时虽仍旧隔了很远,但江殊殷的内心却不免激动起来——真的是肖昱! 整整一百二十年未见,实不知他过的如何。 又走了一段路,众人终于来到小木屋前,一看全吓了一跳:这真是一间“小木屋”,从房子到门窗,再到门外的一切东西都是缩小数倍的! 齐玉焱够着头过去看,只见那用木栏围着的地方养了不少动物,什么兔子刺猬竹鼠,应有尽有,全是圆滚滚胖乎乎,一个个在里面撒欢。 木栏边挂了数盏油灯,还放了一只木盆,里面装满了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石头。 整个格局就宣誓着几个词:可爱、童真、幼稚。 陈涧芳等人石化一片,不禁捉摸:这可爱过头的地方,绝不是肖昱这种人该住的! 必然是同名同姓之人! 还是说,倘若真是肖昱,难道他…有孩子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如此一想,众人都觉得挺合理,毕竟以肖昱的年纪,是该结婚生子有儿有女了,甚至有孙子都不为过。 与他们不同,江殊殷则是逗留在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上,以及木屋主人所养的动物上。毕竟,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太久违了! 纪元庆清了清嗓子,渡到木屋前,极有礼貌的敲敲门。 此时,包括江殊殷在内的所有人,皆是屏住呼吸。 岂料,半响过去,里面除了有橘色的烛光从门缝中渗出外,别无动静。纪元庆又试探的敲了敲,依旧无人开门。 陈涧芳耐性全无的再次皱眉,上前一把将门推开——就见一个六七岁大小的孩童坐在小小的椅子上,双手慢悠悠的剥着包谷。 小孩生的眉清目秀,隐隐有些可爱的小胖,他穿着带有补丁的浅灰色衣裳,小嘴微张,大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惊讶。 众人心田突然柔软,浮出两字:可爱! 不禁放软语气,朝他道:“小孩儿,你爹爹呢?” 小孩似乎变得更加惊讶,白生生嫩乎乎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愣愣道:“此处只有我住。” 一道晴天霹雳!劈的正道众人外焦里嫩。 沉默寡言的纣痕狐疑:“敢问你是……” 小孩莫名其妙,奶声奶气道:“我是肖昱,怎么了?” 沈清书及众人:“……” 齐玉焱:惊恐脸! 第8章 白骨哀(四) 第二大恶人肖昱,性情暴怒,罪孽滔天,更有一身厉害至极的修为。怎可能是一个六七岁大的奶娃娃! 倘若真是,众人只觉无法接受。 毕竟修真界对肖昱喊打喊杀,已有近百年之久,还从未想过此对象竟是个小娃娃。 双方都不知该说什么,从哪说起,只得一方坐在小凳子上,一方立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肖昱小小的手拿着一个包谷,一脸僵错懵懂的看着他们,大而剔透的眼睛水汪汪、雾蒙蒙,似乎很不明白这群人是从哪来的。 江殊殷放下肩上的小孩,心下大喜:肖昱,你可想死我了! 老人杵着一根木棒,颤颤巍巍从后面过来,说道:“诸位仙师,你们看,我就说凤翎宗一事,绝不是肖昱所为。” 此话一出,屋内的小孩脸色登时大变,嘴角扬起一抹嘲色,清澈的眼底也浮出不屑,他道:“将方朔抱回去吧,走的越远越好。” 老人不禁一愣:“这……” 肖昱放下包谷,拍拍手:“快走吧。”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凤翎宗一事,的确与他有关。陈涧芳眼底最容不得沙子,对天下的邪魔歪道算是恨之入骨,而身为“万邪之首,众魔之头”的七恶,无疑是首当其冲。 纪元庆、纣痕、齐玉焱三人也和善不到哪去,纷纷面露凶色,几乎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就是肖昱?” 肖昱跃下小凳,环着手,下颚微微抬起:“不错,这凤翎宗一事的确是我干的,诸位想怎样啊?” 陈涧芳怒道:“不知天高地厚!” 肖昱反笑,极其自负:“那又如何,反正我做了这么多,你们也没能把我怎么着。” 这还真是实话,肖昱横行霸道几百年,所犯恶行无数,正道每每喊着除去,他却依旧完好无缺,来去自如。 一眼扫到沈清书,肖昱似乎有些咬牙切齿,冷冷哼一声,鄙夷道:“浅阳尊,不知您可还记得令徒江殊殷啊。” 不等沈清书说话,齐玉焱就呸道:“江殊殷早已不是坠云山的弟子,你提他作甚。” 肖昱嘲讽一笑,自鼻腔内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从头到尾没看江殊殷一眼。 昔日好友就在眼前,却不认识自己,江殊殷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伤人的了。再者,他曾向沈清书透露,自己与七恶关系非同一般,然而肖昱此时的表现,完全不像认识他。 江殊殷能肯定,沈清书必然起疑了。 倘若再不做出点什么,自己今后怕是解释不清。 正巧!陈涧芳持剑挡去肖昱的路,江殊殷立即气沉丹田,冲着肖昱喊到:“肖昱快叫爹!”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纷纷回头看他。 江殊殷背脊挺的笔直,胸有成竹盯着愣神的肖昱,一字一顿:“快叫爹。” 肖昱无比惊讶的回头看他,呆滞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他一遍又一遍,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最终定格在他漆黑深邃的眸上。 江殊殷朝着他轻轻一笑,淡淡唤出一声:“肖昱。”是我呀。 宛若发现什么,肖昱当即红了眼眶,不自觉退了几步。 四周悄静一片,唯有呼呼的风声吹灭摇曳的烛火。 光芒消失的瞬间,人眼也不禁陷入暂时的黑暗,一如失明一般,看不见丁点东西。 无际黑暗中。 谁也看不到,那不论在传闻中,还是现实里都骄傲无比的肖昱,哭了。 谁也听不到,江殊殷轻到不可闻的叹息。 谁也不知道,沈清书内心的想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再当光芒燃起的时候,肖昱早已了无踪影,连同江殊殷也一并不见。 纪元庆愣神:“浅阳尊,这……” 沈清书眉目依旧如画,衣袖轻舞。长长睫毛低垂着,如雕如画,倾国倾城,他波澜不兴道:“薛公子不过玩笑,诸位不必在意。” 齐玉焱感叹:“都说了玩笑不能乱开,看吧,这下被肖昱拖了去。” 沈清书目光浅浅:“……” 另一厢,水光粼粼,飞花栩栩。 宛如平镜的水中,倒映着一大一小两个影子。 江殊殷与肖昱一同立在树下,对视良久,晚风舞起他们的衣角,落花吹了他们一身。 水中有鱼,鱼儿轻轻一晃尾,便在他们中间激起层层涟漪。 肖昱红着眼眶,童声稍稍嘶哑:“江殊殷?” 高大的男子一笑,眼中荡起点点星辰,无比阳光:“是。” 肖昱向前几步,又哭道:“江殊殷?” 江殊殷肯定道:“是。” 蓦然间,肖昱如孩子般呜咽起来,狠狠扑到他怀中,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像是怕他会不见了一般。 江殊殷抱了他一个满怀,在树下转了几圈,大笑起来。 他笑声很具有穿透性,在黑夜中荡起,极其富有磁性,漆黑的眼中印着肖昱的脸庞,他开心道:“怎样,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肖昱吸吸鼻子,也笑起来:“谁想你了,我们一个也不想你!” 江殊殷戳穿他:“不想你哭什么?” 肖昱搂着他的脖子:“那是沙子飞到眼睛里了。” 江殊殷也狠狠抱着他:“飞进去的真多!” 肖昱道:“你怎么出来了呢?又怎么会和你师父在一起?他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江殊殷:“哇,一来就这么多个问题。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出来的,总之我一醒来,就发现我裸|身躺在坠云山里,之后就见到他,还有,他们都不知道我是谁。” 肖昱帮他摘掉头顶的落花,说得煞有其事:“也是啊,要是他们知道你是谁,怎么可能会与你同流合污?其实知不知道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回来就好!” 江殊殷点头,语气加重:“对,回来就好。” 他顿了顿,又笑道:“你以前总说我是‘白头老爷爷’,如今换了一具身体,感觉如何?” 肖昱道:“也就这样吧,说起来我还是觉得以前的你要顺眼点。” “大家都还好吧?” 肖昱:“好着呢,司闰哥哥还是避着白奕冰不见,花惜言仍旧带着毕擎苍满世界跑,谢黎昕依然如当年一般妖娆不靠谱。” 闻言,江殊殷埋在他颈部,深深道:“真好。” 真好,大家都在。 说起来,“肖昱叫爹”这句话是有故事的。 这个故事即算好的,也算坏的,只是针对的人不同而已。 西极虽好,但也总有无聊的时候。一次天气燥热,谢黎昕给众人切了西瓜分着吃,一伙人高高兴兴坐在树下乘凉无比舒适。 大家聊着聊着,突然有人提出,不如来玩骰子。 众人纷纷说好,谢黎昕却摇摇头:“玩骰子玩来玩去也无聊,不如这样吧,咱们不赌寻常物,赌些特别的如何?” 白奕冰道:“你就直说,赌什么吧。” 谢黎昕淡淡一笑,眼角那粒火红的美人痣妖娆艳丽,仿若活了一般:“咱们一同摇骰子,等开的时候谁的最小谁今后就要叫其他六个一声爹,如何?” 众人啧啧几声,纷纷道:“太毒了!” 谢黎昕毫不在意,挑挑眉:“来不来,敢不敢?” 众人点头:“虽狠了些,但的确有意思。” 于是大家纷纷回西极大殿,命众恶找出骰子比试一番。 赌局开始,肖昱偷偷看了看自己摇的点数,心中大喜:两个六,一个五。 虽可惜不是三个六,但他深信自己的点数,必然不是最小,轮不到他叫别人一声爹。 七恶个个笑得含有深意,肖昱暗自欣喜:他是七恶中最小的,此番若是赢了,还能白捡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当真不错! …… 赌局的结果,还是不必多说了。 总之,从这以后,肖昱绝不再与任何人赌任何东西。 而这也成了其他六恶逗他的主要方式:“来,昱宝宝,见到爹爹怎么不叫呢?” 肖昱大怒,一脚踢开小凳子,骂道:“臭不要脸,一个赌局七个人,只有我一个没出老千!” 谢黎昕摸摸他,安抚道:“昱宝宝,这就是你傻了,我又没说不能出老千。” 肖昱气结:“无赖!流氓!不要脸!!” 众人纷纷道:“昱宝宝乖,爹爹们给你买糖吃~”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肖昱一路辇着他们打:“滚!你们给我滚出去!” ——往事不堪回首。 肖昱高高坐在江殊殷肩上,扯扯他:“诶。” 江殊殷:“嗯?” “当年的那场赌局,你们是怎么出老千的?” 江殊殷笑了几声,富有磁性的声音回荡在肖昱耳边:“你真想知道?” 肖昱认真点点头:“想,非常想!” 江殊殷:“我怕你知道真相,会接受不了。” “哼,接受不了?我有什么接受不了的,你只管说就是。” 江殊殷弯起一双桃花眼:“其实很简单的,你只要准备三颗六面都是六的骰子就好。” 肖昱:“……” 久久无语后,他被冷风狠狠一吹,喃喃道:“你们…太可恶了……” 第9章 白骨哀(五) “对了,你师弟到底是个什么人?” 江殊殷微微意外:“沈子珺?” 肖昱晃晃小足:“没错,就是他。” “他…怎么了?” 肖昱道:“西极之战爆发后,你被正道封印,他像个疯子一样找我们。”他表情很怪异:“你猜,他找我们干什么?” 江殊殷也好奇起来:“他找你们做什么?” 肖昱似是想起什么,不禁笑出来:“江殊殷你敢相信吗,你那个成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师弟沈子珺,如今更是身为坠云山飘渺峰峰主,修真界仙首之一,竟求着我们给他做馄饨。” “天呐,他那样的一个人,从没向谁低过头,天生一张冷面。你不是还说自从十岁以后,就再没见过他哭吗。你是不知道,他那天喝了酒,疯子一般找到我和谢黎昕,只差跪着求我们做馄饨,不做就死活不让我们走。” 江殊殷愣神不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情复杂:“那后来呢?” 肖昱:“你自己的师弟,你该是知道的。嗬,那一身修为绝不是盖的,我觉得要是再让他练几年,赶上浅阳尊也不是不可能。至于后来我们还能如何,只好给他做馄饨,不然打起来,肯定是两败俱伤。” 肖昱抱着手,小小哼了一声:“老实说,你这位师弟,口味挺怪。一般的馄饨他不要,非要那种野菜皮,小鸟肉的馄饨。我们给他做出来吧,他只尝了一口就一把掀了!” 江殊殷嘴角一抽:“掀了?” 肖昱拍拍他,有些生气:“你知道吗,他掀了的原因,是我们做的太好吃了!”肖昱瞪圆了眼,骂道:“哪有这种人,做的好吃,他还不乐意了。依我看,分明是有人用一碗这样的馄饨,把他毒傻了。” 先前的几段话,江殊殷听得颇为认真,这认真中还带有几分惊讶,几丝不解,但当他听到肖昱最后的这句话时,不由至额间滑下一滴冷汗,讪笑几下:“哪有的事,沈子珺明明好好的,何曾被毒傻了?” 肖昱却道:“吃这样的馄饨,难道还不傻?” 江殊殷咽一口口水,讪讪道:“这也不怪他。” 肖昱若有所思,半响点头赞道:“对,不怪他,是那个做馄饨人的错。” 垂死挣扎:“也不能这样说呀,万一,我是说万一,那人厨艺不怎样,周围环境也不怎样,才弄成这样。” 肖昱哼了一声,很无情的抛下一句,算是一针见血:“厨艺不好还出来祸害别人,我敢说这做馄饨的人,绝对没吃那碗馄饨。” 江殊殷:确实没吃…… 两人重逢一阵,说了无数的话。 月斜,夜深,飞鸟尽。 肖昱早已不坐在他肩头,改为踩着一块大石头,轻轻瞄了他一眼,手里扯着树上的花朵:“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呢?是与谢黎昕他们会合,还是别的?” 江殊殷坐在他身旁眼睁睁看着他辣手摧花,淡淡道:“我打算,打算跟在师父身旁处理一些事。” 肖昱很意外,回过头来:“你不是曾发誓,此生再不见他了吗?” 冷风拂过江殊殷的发梢,宛若阵阵呢喃细语,凄促又沧桑。 江殊殷抬头仰望星空,看着漫天繁华,俊逸的面宁静谦和,他道:“曾经不见,是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和冷漠。几百年中,他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幼时抱我回坠云山,救了我的命,少时教习我仙法,待我很好。反倒是我……” 辜负了他。 且如今,我不再是江殊殷。 肖昱提醒:“你别忘了,西极一战他也来了,倘若有一天你身份暴露,恐怕他,不会饶你。” 江殊殷深深呼出一口气,惨白的月光,犹如凝霜一般覆上他的面颊,平添寂寥:“我知。” 但,绝不会有那么一天,他绝不会认出我。 肖昱叹气:“好吧,既然你决定了。哪怕是错的,我也必定支持你。” 江殊殷瞧着他的小模样,心底欢喜,拍拍他的肩,调笑道:“谢谢昱宝宝,昱宝宝真乖。” 果真如想象的一般,肖昱立即跳开,火爆脾气又蹭蹭上涨,大声威胁他:“别得寸进尺,你信不信我马上就给你师父通风报信?” 江殊殷当即装作痛苦状:“别,昱宝宝我错了,你还得帮我跟大伙打个招呼呢!” 肖昱恶心到不行:“知道错就别乱叫!至于跟他们打招呼,那简单的很,直接跟他们说一声不必给你烧纸就成。”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蓦然呆住:“给我烧纸?” 肖昱冷冷道:“不然你以为我们怎么祭奠你的,可惜你又没死,没什么祭日,我们就只好在你生辰那天给你烧纸了。” 江殊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肖昱站的笔直,丝毫没有一丁丁的动容。 江殊殷呆呆懵了许久,最后似乎被打击到,一手指着肖昱抖啊抖,嘴巴张张合合语句不通。 欲哭无泪半响,才憋出一句:“我又没死,你们却把我生辰当作祭日给我烧纸,太不厚道了!” 肖昱波澜不惊,淡淡道:“不然你还想怎样,在修真界中我们可算逃犯啊,难不成你还指望每年你过生辰,我们就袭击看守封印的护卫,个个八盘四碟大鱼大肉的给你送去,再陪你聊上一个晚上,第二天在正道的围堵中大摇大摆的拂袖离去?” 江殊殷捂着心口,痛苦道:“不必,不必。” 肖昱哦了一声,不冷不热:“所以,还是烧纸为好。” 江殊殷差点背过去:“你们就不能在那天弄点我喜欢的食物……” 肖昱抢答,一脸狐疑:“然后放在你排位前贡着?你怎么这样,好好的钱不要,却要吃的。” 默默看天,一阵无语。 江殊殷深深觉得,不能再与肖昱谈这个,否则自己必定会被气的吐血身亡。 朝他摇摇手,江殊殷岔开话题:“总之你通知他们就好,我在师父身边处理完一些事,就回头找你们。” 肖昱道:“你到时候还是先找我吧,如今西极被毁,大家都四散开来。” 江殊殷并无意外:“知道了。” 七恶之间关系亲密,无话不说,无难不帮,可纵使如此,他们自己所做的事,其他几人即不问,也不会干涉。 就比如,此番江殊殷不问肖昱凤翎宗一事,肖昱也不问他留在沈清书身边做什么。 肖昱说:“你自己小心,等你们从这里走了,我再回我的屋子带走我的东西。” 江殊殷嗯了一声,并未多说,只是向他挥挥手手,笑一笑。 寒风拂枝,红花朵朵飞散,像是一片繁华落尽的盛世烟花。 犹若红尘寂寥的美景,三生石旁的彼岸。 风呼啸过墨黑的衣角,竟勾出凄美孤寂的弧度,肖昱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最后喊了一声:“江殊殷!” 英俊男子回头,肖昱道:“小心你师弟,他发起疯来,很可怕的。” “知道了。” 上一世的江殊殷,恨遍了天下所有的正道之人。 唯独他的师父沈清书,他对他终身不敢见,怕看到他的失望,怕看到他与别人一样的冷漠。 他曾说过:“倘若要我与他相见,除非时光逆流,天地翻移。”此话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同时,也传到沈清书耳中。江殊殷从不去想他是如何想的,或许也和其他人一样,说他忘恩负义,不知悔改。 他遵守着这句话,此生果真再不与他相见。 哪怕,是最后的那场西极之战。 但如今,重活一世的江殊殷。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却就是他发誓不见之人。 江殊殷曾以为,自己若是见了他,定会发疯抓狂。却不想,当真的见到他时,心中却是一丝波澜也没有。 平静如水,宛如薄镜。 甚至还有心思寻找,曾经的那一点点熟悉。 也是那是,江殊殷忍不住叹道:岁月蹉跎。 身为七恶之一的江殊殷深知修真百家对他们憎恶,若放在曾经,他必然不会在意。但重活一世后,他却希望,其余六恶摆脱正道追杀,正大光明的活在世上。 说句实话,这天下谁愿意背负一世恶名? 树影阑珊,皓月惨白。 江殊殷走在林中,任由绿叶落了一身。漆黑悄静的夜中,肖昱小小的木屋没入其中,江殊殷才从林中转出,瞳孔就猛地放大——一缕幽幽白衣,似若一株天山雪莲,缥缥缈缈,朦朦雾雾。 好似吸尽万般风华,一尘不染,清贵无瑕。 师父…… 沈清书微微回头,清俊面上淡漠如水,见了他依旧波澜不兴。 江殊殷道:“浅阳尊。” 沈清书垂下眼睑:“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江殊殷一笑,无比俊美:“我答应过你,会与你同行。”似乎看出什么,他轻轻道:“浅阳尊,这是在等我?” 沈清书一言不发,江殊殷毫不介意,慢慢走来,与他并肩而立——师父,倘若当初,你也如此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第10章 白骨哀(六) “咦,你怎么回来啦?”齐玉焱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至小木屋中出来,盯着江殊殷无比意外。 江殊殷斜眼:“我怎么不能回来?” 齐玉焱被他说的一愣,惊愕道:“你不是因为占肖昱便宜,被他拖了去嘛,他怎么让你回来了?” “齐玉焱小朋友,”江殊殷突然笑得一脸奸滑,活像只长着尖尖耳朵的狐狸,齐玉焱心中警铃大作,一手横在胸前,不由自主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干,干嘛,你你你想干嘛,浅阳尊在这里,你休想休想放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一脸灿烂的靠近他,身后犹若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媚笑道:“玉焱,小焱焱啊,我跟你说,肖昱放我回来是有原因的。” 听他叫的那么亲切,齐玉焱忍不住抱着胳膊抖一抖,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狠狠向他道:“别叫那么亲热,什么小焱焱,我爹都没这么叫过我!” 江殊殷脸皮一旦厚起来,那是用泪忆剑都戳不破的(沈子珺深有体会,并且深恶痛绝),他挤过来特不要脸:“小焱焱别那么生份嘛,呐,肖昱让我带话给你。” 齐玉焱用力推开他:“我们很熟吗?很熟吗?!你说完就赶紧过去!” 江殊殷故意调他胃口,邪邪道:“肖昱让我跟你说……” 齐玉焱果然上当:“说什么?” 默默压低声音,一脸的信誓旦旦:“他说,你长的太好看了,他很喜欢你,想三聘六礼的娶你回家,叫我来说媒呢!” 远处肖昱走在小路上,狠狠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嗯?我病了?” 齐玉焱面色突然凝固,懵了半响猛地跳开,小脸惨白惨白,抖的都说不清话:“你,你你…你……” 江殊殷继续凑过去,好奇道:“我怎么了?” 齐玉焱乃五色山掌门独子,自幼丧母,父亲视他如掌上明珠,心肝宝贝,终日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那是一个不得了。 五色山又为正道中实力巨强的一派,仅次于坠云山,夸张点来说,一百个凤翎宗都抵不过他家。 昔日里,就连正道中素有威信的长老,仙首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 江殊殷却偏偏不怕死,也是他身为七恶之首,从小与正道提之牙疼,且无比敬畏的沈子珺做死对头,又如何会怕这位小朋友。 至于齐玉焱,还从未见过这种人,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这下更是语无伦次。 江殊殷见他不说,笑道:“既然你不说,那我说了,你嫁不嫁他啊?” 齐玉焱一口气卡在胸中,不上不下,气败道:“要嫁你嫁!我才不嫁!!” 江殊殷满脸痛苦,还很纠结:“可是,肖昱不喜欢我啊!” 齐玉焱被气噎住,沈清书在一旁看得无奈,深怕五色山掌门的独子就此被他逗的气绝身亡,赶忙阻止他下面要说的话。 正巧,纪元庆等人从另一面的树林中出来,一见此景愣道:“玉焱你怎么了,还有,薛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江殊殷发觉,现在只要见到他的人都会问:“你为什么会在这?” 齐玉焱抢先一步:“定是嫌他太烦,肖昱一怒之下把他扔出来了!” 江殊殷沉吟,默默下巴:“若是非要这样想,也不是不可以。” 沈清书不动声色为他圆话:“方才薛公子与我说,蜡烛灭了的时候,他见肖昱从窗户逃走,故此连忙跟上。” 纪元庆摇头道:“薛公子,肖昱身形虽小,修为却是不容小觑,他此番没难为你,以算万幸。今后可千万不要莽撞行事,以免丢了性命。” 江殊殷顺着他的话接道:“对不起,此番是我莽撞了,还叫诸位仙首出去找我。” 范赫生:“那不知,薛公子可有追到肖昱?” 江殊殷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曾。” 纪元庆叹道:“可惜了。” 虽说,如今凤翎宗一事有个大概的了解,但毕竟那只是听一人说的,究竟是否属实,还有待考证。 众人不是没想过肖昱也许还会回来,可究竟何时回来,到底会不会回来,众人也拿不准。 其次,此番凤翎宗一事,疑点及原因诸多,倘若真如那位老乡亲所说,那就的确是该死了。 这日,众人整顿出发进了泣城,谁料,才刚入城中,就见众多百姓簇拥着一只只大大小小的木箱子,个个喜不自胜。 陈涧芳看得疑惑,上前去问:“敢问这位公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蓝衣公子回过头,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热情道:“诸位是别处来的吧?” 江殊殷从后面绕上来,故计重施:“公子好眼力,我等是些生意人,在家乡混的不景气,故此来泣城碰碰运气。” 那人拍手道:“那诸位可真是来对时间,来对地方了。” “此话怎讲?” 蓝衣公子笑道:“诸位有所不知,此处统治的修仙世家不在了!” 江殊殷装作毫不知情,奇道:“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那人道:“此处统治的修仙门派为凤翎宗,这凤翎宗仗着自己是这里的大门派,竟管压着其他的修仙世家,不许向外界透露他们的恶行。” 陈涧芳忙问:“何等恶行?” 蓝衣公子:“他家统治的城,三年不下一点雨,十年不见一颗粮,蔬菜瓜果,大米粮食还有水源,简直炒到天价。穷的人全部活活饿死,富的人靠着转卖粮食富到流油。这还不算,他们竟还丧尽天良的叫百姓上交天价银两,说是唯有这样,才肯保持一年四季的降雨,否则就把我们活活烤死!” 纪元庆轻轻摇头,蓝衣公子又道:“最终,还是秦忌公子豁出去一条命,才救了我们。” 秦忌公子?这人是谁? 不是凤翎宗灭门一案乃肖昱所为吗? 见他们都是疑惑不解的模样,蓝衣公子自行为他们解答:“秦忌公子是我们泣城秦家的家主,与凤翎宗一般,都是修仙界的。只是秦家势力弱小,根本不足以撼动凤翎宗。” 江殊殷疑惑了:“那他,是如何解救你们的?” 蓝衣公子道:“说出来你们别害怕。凤翎宗对城里还有附近村庄的人有一个条件,不论凡人也好,修仙界的人也好,只许进,不许出。除非是死人,他们怕瘟疫泛滥,会派人将城里和村里死去的人扔出去。” “秦忌公子便是想出这样一个办法,混了出去,找来修仙界里人人都惧怕的恶魔,肖昱。” 包括江殊殷在内,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要是这样说,肖昱是被人请来的,而并非是他自行来找凤翎宗的麻烦。 齐玉焱眨眨眼,小声嘀咕道:“原来肖昱也并非是见人就咬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默默:咬什么咬,肖昱又不是狗。 蓝衣公子见他们这副表情,仿佛已经习以为常,安慰般的拍拍江殊殷的肩:“别怕别怕,虽说肖昱是七恶里排行第二的恶人,暴怒异常。但我还是想为他反驳几句,传言不可信,肖昱还是重情重义的,至少他救了我们,就是我们泣城的英雄。” 此话算是说到江殊殷的心坎,齐玉焱随意道:“你不是说秦忌是豁了命才救下你们的吗?难道说是他去请肖昱,肖昱把他杀了?” 蓝衣公子摇头,帮他纠正:“不不不,秦忌公子是死于凤翎宗的手上。”他接着道:“秦忌公子去了外面整整三年才将肖昱请来,肖昱来的当天,一下就收拾掉所有的凤翎宗守卫,骑着头小白虎,直接从城门一路打到凤翎宗内部,所向披靡,厉害无比!” 他竖起大拇指,大力夸赞:“据说凤翎宗宗主一听肖昱来了,登时吓得屁滚尿流,惊的从主坐上滚下来,立即跟着一干亲卫夹着钱财从后门跑了。” “岂知,肖昱料事如神,早带着小白虎在后门的出口守着,见到那群狗贼一把就抓过来,生生一路托着他们在大街小巷中游荡,叫我们这些百姓看他们的笑话。” 蓝衣公子似乎对那天的场景影响深刻,几乎手舞足蹈起来:“我原以为,这肖昱是个壮汉,毕竟人家威名都传了几百年,谁知如今见到本尊,竟是个一身朴素,身形不足八岁的小娃娃!再说,这肖昱托着他们游街示众,他们也真是丢脸至极,竟爷爷、祖宗的叫了肖昱一路。最后肖昱将他们这些年来搜刮的民脂民膏全部还给了百姓,并叫他们给我们磕头谢罪,还逼他们发下毒誓:再不欺压百姓,丧尽天良。” 江殊殷听的啧啧几声,心中直道:昱宝宝威武霸气,昱宝宝最棒最能干! 岂知,沈清书淡淡道:“我懂了。” 众人回头向他看去,沈清书作答:“当时的肖昱仅仅只是警告他们,并未伤人。待他离去后,凤翎宗因被他狠狠折辱,丢了脸。但无奈不敢去找肖昱报复,只好来找将肖昱请来的秦忌。” 蓝衣公子点点头,神色悲哀:“的确如此。凤翎宗见肖昱离去,便没了后顾之忧,他们将秦忌公子抓来,活活折磨了他半年,对我们百姓更是变本加厉的狠。最终还是秦忌公子的妹妹秦苏冒死混了出去,再次将肖昱请来。” “肖昱来了后,大怒不已,凤翎宗此次也做了准备,据说他们根据古书弄了一个什么杀阵,将肖昱困在里面。肖昱当时很生气,直问他们不是发过誓了吗,他们却笑话肖昱身为恶人竟然如此天真。还说什么,倘若此番灭了肖昱,那可是功德无量。” “最终,肖昱在盛怒之下,毁了杀阵,重伤凤翎宗众多高手,闯入凤翎宗禁地去救秦忌公子。岂料,当肖昱去到那里时,却发现秦忌公子被他们挖去双眼,剪了舌头,身上全是伤疤,还被泡进盐水之中。” 在场之人无不面露气色,陈涧芳更是气的胡子翘起:“此等行为,枉为正道,该杀该杀!” 蓝衣公子又道:“凤翎宗的人见肖昱出来,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通通跪在地上忏悔恶行,并发下第二个毒誓‘倘若此番再犯,天诛地灭,家破人亡。’秦忌公子是个众所周知的大善人,听闻此话后,用仅余的力气,以手为笔,以血为墨,以地为纸央求肖昱‘诸城若没了修真门派驻守,难免会有妖孽作祟,倘若他们真心悔改,便罢了’。” “肖昱见此,只好饶了他们,并警告他们,如若再有下次,定然灭了凤翎宗上下。说完之后,立即驾着小白虎,带着秦忌公子去找七恶中的神医花惜言。秦忌公子是救了回来,可惜再说不出话,再看不到东西。而此番过后,凤翎宗也收敛不少,我们原以为他们终于是改邪归正了。” 蓝衣公子踹了地面一脚,很气愤:“哪知,半年后秦家除了秦忌公子全死了。” 江殊殷皱眉:“死了,怎么死的?” 蓝衣公子道:“中毒,一种慢性毒。” “那为何,秦忌公子没事?” 蓝衣公子:“这便是凤翎宗没想到的了。” 第11章 白骨哀(七) “先前我不是提到过,秦忌公子被他们虐待了整整半年之久,还差点为此丢了性命嘛。这其中就有一个重点,重点就是肖昱为了救他,曾带他去找花惜言。”蓝衣公子拨开额前的发,继续道:“你们想想,花惜言是谁?那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医者!而秦忌公子因被他救过,那药便害不死他。” 花惜言的医术,江殊殷是领教过的。可他不明白的是,既然秦忌没有被毒死,那他又是如何死的呢? 难不成凤翎宗发现他没死后,杀他灭口? “在秦家人全部毒发以后,秦忌公子体内的毒也跟着发作。但与秦家人不同的是,他仅仅只是昏迷而已。”蓝衣公子很生气:“这凤翎宗果然好手段!肖昱不懂医术,而他们用的毒又是慢性毒。再加之那些日子,他们与秦家建立出良好的关系,待我们这些百姓也非常好,几乎有忙就帮。搞的我们都觉得,秦家所有人的死,是一场意外,许是他们得了什么传染病。” 沈清书猜测:“倘若我猜的不错,秦家人死后,是凤翎宗张罗的丧事。” 蓝衣公子拍手道:“的确如此!” 齐玉焱凑上前:“那既然是他们处理的丧事,你们与肖昱又是怎样知道凤翎宗害死秦家人的呢?” 问道这个,蓝衣公子突然间吞吐起来,他挠了挠头:“这个,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总之最后查出来,是凤翎宗下的毒手。” 齐玉焱疑惑了:“不对呀,为什么之前的那些事,你几乎都是张口就来,唯独后面的这些却不清楚呢?” 蓝衣公子抱歉一笑:“几位有所不知,前面的那些事都是由我们亲眼所见,唯独秦家人的死因和凤翎宗灭门一案,却是听来的。我可以和你们这样说,这桩事不论你们问谁,那人都只说的出前面一半,至于后面一半就谁也说不出了。” 众人面面相觑,完全想不到得到的结果,竟是这样的。 江殊殷皱眉,心想:倘若如此说来,秦家人的死因到底与凤翎宗有没有关系这都还不一定。 可肖昱最终却还是灭了凤翎宗上下,他又是如何知道真相的呢? 蓝衣公子见他们如此疑惑,像是司空见惯,笑道:“诸位就不必多想了,总之再如何去想这些事,当事人早就死光了,就连肖昱也不知去向。反正凤翎宗灭门,秦家人死光这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江殊殷回他一笑,坦然一片:“这也倒是。” 那人许是觉得江殊殷比较容易说话,又冲他和善一笑,说出一段极其重要的话:“说来也奇怪,这肖昱前几次出现泣城,都是声势浩大,从未掩饰。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无比清楚。独独最后的这次,他究竟如何得知真相,又是何时来的,何时走的,我们都一无所知。就连凤翎宗被灭门了,都还是修仙界的仙师上门拜访才发现的。” 众人猛地一顿,明明是身处骄阳之下,却都通通忍不住一颤,更有一股冷气从头凉到脚。 江殊殷最先回神,瞪圆了眼扯住他:“你是说,最后这一次,肖昱从头到尾都不曾现身?”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可怕,蓝衣公子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向后挪了挪,情不自禁跟着一颤:“是,是呀。怎么了,有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江殊殷立即松开他,神色恢复正常,变脸之快叫那蓝衣公子乍舌,都怀疑自己方才是否看错了。 为了缓解气氛,江殊殷笑道:“真是抱歉,肖昱毕竟名声不太好,我们都怕极了他,听你说不知他何时离去的,我有些惶恐,故此……” 蓝衣公子拍拍胸口,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即表示理解:“没事没事,我们以前也和你们一样,怕极了肖昱。但现在不一样了,肖昱救了我们,而且关于肖昱的那些说法,大多都是传闻,谁亲眼见过?总之一句话,诸位来泣城做生意,那是来对地方了,祝生意兴隆啊!” 江殊殷向他拱手道:“承蒙公子吉言,倘若我等来日发达了,到时还请公子到家中坐坐。” 蓝衣公子点头:“好说好说,我一定来!” 随后,众人一同向他道别,朝城内走去。齐玉焱跟着他们,多次回头看人们簇拥的箱子:“咱们还没问那些箱子是干什么用的呢!” 纪元庆拍拍他:“玉焱,现在箱子不重要。” 齐玉焱一愣,又回头看了一眼,嘀咕道:“我觉得很重要……” 一行人直奔一家客栈,这家客栈许是泣城中较好的,价格不菲,环境也比他们先前住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掌柜见他们一次要了七间房,笑的眯起了双眼。江殊殷见他本就长了一双小眼睛,如今更是眯成了一条缝,不觉想起一个词:门缝里看人。 走进住所,迎面看见的就是一幅巨大的水墨画,画中桃花艳红妖娆,像是以鲜血画就,壮烈繁华,十分夺目。 桃下立有一俊逸公子,肌白似雪,衣袖翩翩,恍如一位高高在上的天人,眉眼更是和煦宁静,好似冬日里的白雪,纯净无瑕,文质彬彬。 他身着一袭白衣,衣襟间尽是金色凤鸟,十分繁华高贵。 江殊殷端详片刻,回头问:“不知,这画中是何许人也?” 领路的伙计道:“乃秦忌公子。” 众人一愣。 待那伙计离去,江殊殷立在画前连连赞叹:“好风姿,好英雄,可惜被人杀害,当真可惜了。” 大家似乎都是如此想,范赫生也叹道:“不知秦忌公子当年为何不去找其他正道门派,而是请了肖昱。” 纣痕:“倘若他当初请的是其他门派,或许就不会出这等惨案。” 江殊殷难得没与他们反着来,因为他也是这般觉得。 正道有时候的确固执己见,死要面子,恨不得所有人的想法都与自己一般。但不能不承认,他们也有他们的好处,就比如这件事。 若是秦忌将他们请来,凤翎宗虽会损失名利,但也不至于如此丢人。 这样一来,凤翎宗虽对他怀有恨意,但也不至于非要他性命不可。其次,这也是江殊殷想不通的地方,秦家也属正道,理当与七恶势不两立,又怎会去找肖昱帮忙。 这无论如何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秦忌公子以算香消玉损,众人即便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得知他当时的想法。 一干人围着桌子坐下,终于开始讨论此事的疑点。 陈涧芳道:“我有疑。” 众人侧耳倾听。 他道:“众所周知,肖昱不论杀人还是灭门,皆是从不掩饰。更不会说从头到尾连面也不露。” 江殊殷默默点头:的确如此,所以他方才才那么惊讶。 范赫生道:“陈长老的意思?” 陈涧芳皱着眉:“恐怕此事不简单,我总觉得这件事疑点太多,不能草草结案。”微微侧头:“就不知浅阳尊如何想。” 沈清书俊逸的眉也轻轻皱起:“的确如此。首先第一个疑点,不知各位可还记得,凤翎宗此次不算真的灭门。” ——仍有一个幸存者! 他接着道:“以肖昱曾经的行为,倘若灭门就真的是一个不留,且不说这个。肖昱修为极高,杀人只需手起刀落,根本用不着任何阴招。而此番凤翎宗众人死相可怖,丝毫不像兵器所伤,倒像是毒。” 众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齐玉焱提出疑问:“可肖昱不是已经承认了吗?” 沈清书:“这便是其中一个疑点。” 江殊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杵着下巴想:昱宝宝,一百二十年不见,我是越发看不透你了。假如不是你所为,你究竟为什么要背这个锅?又是替何人背的? 倘若是你所为,你又为何来这样一出,莫非是小孩玩性大起,逗这帮正道人玩? 纪元庆沉默了半响,突然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秦忌公子根本没死,这灭凤翎宗之人就是他呢?” 众人一愣:是呀,凤翎宗毒死了秦家上下,秦忌公子却没死成,难道说,他知道点什么,后来又用同样的方式向凤翎宗下毒,以此给全家报仇? 且在民间,大家都只说他死了,却不知道他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死于凤翎宗之手。 方才的蓝衣公子还说过——前一半是他们亲眼所见,而后一半,却是道听途说…… 江殊殷恍然大悟:“定有人在散布谣言!” 指不定,这散布谣言者,就是真正灭了凤翎宗之人! 可为什么肖昱会袒护他?莫非此人真是与肖昱有过数面之缘的秦忌?! 沈清书下达第二个任务:“看来,只有亲眼去看看秦忌公子的尸体,方能解答。” 此话还未落音,一阵敲门声突然传来, 三起三落,礼貌无比,文质彬彬!! 第12章 门外是谁 一时间众人心中警铃大作,江殊殷冷冷喝道:“谁?” 此话才出,敲门声顿时了无踪迹。 门外之人似乎想了好一阵,仿佛在考虑到底推不推。 听他半响没动静,又不曾离开,屋里的人有些按耐不住欲去开门,却不想门外那人先一步做出决定,一把推开门。 ——最先闯进众人眼里的,是一袭翠绿衣裳,再者是此人腰间佩戴的高阶仙剑,仙剑之上还系有一条金色剑穗,再往上移…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此人一进来,屋内的空气瞬间下降,大白青天渗的人直打哆嗦! 江殊殷心道:若是凤翎宗给诸城升温的时候有他在,人们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了。 范赫生等人见了他,果真牙痛的厉害,纷纷对他道:“沈峰主。” 沈子珺冰冰冷冷,一言不发,仅仅是对他们点点头,算是过打招呼,就直径向沈清书走去。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齐玉焱本坐在沈清书身旁,见他过来,慌慌忙忙的让位,生怕拦了他的路。 沈子珺并未坐下,而是恭恭敬敬的向着沈清书行了一礼,极有礼貌的唤了声:“师父。” 沈清书点点头,和煦道:“子珺你怎地来了这里?” 沈子珺一双紫眸似有怒火,奈何当着家师的面只好压制,语气却是藏不住的冰冰冷冷:“师父,晓宇在你们这里吗?” 沈清书皱起好看的眉:“不在。”微微停顿一会,他又接着道:“晓宇不是在坠云山吗?” 沈子珺面色铁青:“前段时间他趁着我忙,骑着追云下山了。” “去了哪里?” 沈子珺摇摇头:“不知。我以为他是寻着你们来了,故此一路追来。” 江殊殷兴许真的与他八字不合,一见他这样正经就忍不住像曾经一般破了他的功底。 再加之想起肖昱说的那番话,以及他佩剑上那条金色的剑穗,江殊殷就越发克制不住心底的那股躁动。 想当年,到底是谁说他做的剑穗难看,死活不愿意带的? 又是谁成日里老说“就算你走了,还有师父陪着我,谁会想你”之类的话? 其实——沈子珺是想他的吧!就是那种,明明心里很诚实,嘴上却总说“不要不要”的那类人。当真想不到,与他竹马竹马一起长大的沈小师弟,竟然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啊。 还好重生了,若不然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就尘封了! 对此,江殊殷腼腆一笑,扭捏着道:“沈峰主,你的心意我领了。” 众人:“……” 沈子珺僵硬着脖子转过来:“你,你说什么?” 沈清书无奈道:“薛公子……”请积口德。 齐玉焱:薛墨辕为什么每日都在花样作死? 偏偏身为肇事者的江殊殷毫无收敛,有一种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无私精神。他百媚千娇的看了眼沈子珺,只差红了脸:“讨厌~沈峰主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不过既然是你要求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再重复一遍吧,我刚刚说,你的心意我领了。” 沈子珺似乎受到重创,猛地向后一退,才扶住桌沿稳住身形。 他的印象里,还从未有过谁这样对他…哦不,是在江殊殷去西极之后。 而此人,显然是唤醒他那些不好的记忆,不由黑了一张脸,冷飕飕道:“我的什么心意?” 江殊殷邪魅一笑,那股舍我其谁的霸气,晃的满屋子人心荡神怡:“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 自打江殊殷后,沈子珺再无见过如此恶劣之人,而此番也颠覆了他的认识:原来,这天下也有与江殊殷一样的人! 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背过身无视他的存在。 可巧,原本他身后就是那幅巨大的画,如今一转更是直接面对。 同众人一般,他也被此画吸引,抬头端详。 江殊殷见他看得如此认真仔细,忍不住道:“沈峰主,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沈子珺面无表情默默回头:“……” 众人也忍不住齐道:“薛公子,口下留情!” 江殊殷露齿一笑。 沈子珺又回过头去:“此人是谁?” 江殊殷难得不捣蛋:“秦家家主,秦忌公子。” 沈子珺沉默片刻,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见过他。” 众人瞪大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沈子珺乃坠云山飘渺峰峰主身高位重,所到之处无一不是大家大派,受人追捧敬仰。 而秦忌只属小家小户,又何德何能可以见得到他?! 但偏偏此话,是从沈子珺口中说出的,由不得众人不信。 沈清书问他:“何时见过?哪里见过?” 沈子珺答:“我大概是四年前见的他,在灵兽山下。” 灵兽山,顾名思义是以驾驭灵兽,以及饲养灵兽而出名。也可以这样说,修真界中各家各派的坐骑灵宠,大多都是由他们驯化出来的。 其中就包括宋晓宇的那匹白马,追云。 由此可见灵兽山的实力之强,绝对只在凤翎宗之上,而不在其下。 至于四年前秦忌去那,也很好理解。灵兽山是能震慑凤翎宗大门派中最近的一处,若说秦忌当初请过正道,那绝对少不了他们。 再而,如若推算时间,不难算出当时的秦忌公子才刚刚从凤翎宗的掌控中逃出来。 沈子珺见他们沉默不语,不由问道:“此人怎么了?” 沈清书很认真:“此人在凤翎宗一案极为重要,你姑且说说你遇到他时的情景。” 沈子珺想了一阵,开口叙述。 四年前宋晓宇参加试炼大赛,取得了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名,各家各派无一不在吹捧他在大赛中的英勇风姿,纷纷叫坐下弟子向他学习。 这本该是件令人骄傲且高兴的事,可奈何,自打参加完试炼大赛的宋晓宇周日闷闷不乐。 沈子珺见此,便抽了个时间去问他,是何事不开心。 宋晓宇嘟嚷道:“试炼大赛里各家弟子驾坐骑的驾坐骑,带灵宠的带灵宠,唯有我从小到大孤身一人,连个玩伴也没有。连师兄你小时候,都有江……”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立即顿住要说的话,变得默不作声。 沈子珺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隔日就带他去灵兽山。 宋晓宇自然知道去灵兽山是做什么的,故而,一路上坐着坠云山的灵车都是万分激动。 沈子珺与他同乘,端端正正坐在他对面打坐,全然不似宋晓宇那般掀帘逗留窗外的景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全神贯注的他突然听到宋晓宇说:“师兄师兄,你快过来看啊,这个人生的好漂亮!”沈子珺将灵气在体内运转一周,才睁开眼。 这一睁眼,就见宋晓宇大大将帘子掀开,整个人趴在窗边,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见此,他心道一声没礼貌,俊逸的眉轻轻皱起,目光微微向外投去。 说实话,沈子珺一开始以为宋晓宇说的是哪位姑娘,却不想这一看才知,是自己想错了。 原来宋晓宇说的,是一位极其清俊灵秀的男子。 此男子身着一袭白衣,衣襟间几只华贵高傲的金凤透出股股正气,一如风中的君子兰,坚强不屈。 他面上有少许失落之色,可纵使如此,却仍旧是一副温文如玉,谦谦君子的模样,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狼狈。 沈子珺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他也一动不动的看着沈子珺。 从他清澈的眸子中,沈子珺能猜的出此人恐怕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虽说不认识,但沈子珺还是示意他过来。那人登时大喜,透彻的眸中隐隐有水华掠过,越发惊艳俊逸。 却不想,还不等他过来,灵兽山掌门带着众多弟子就慌慌忙忙迎上来:“沈峰主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沈子珺只得先应付他们:“诸位客气。” 灵兽山掌门又道:“听闻宋小英雄要来选坐骑灵宠,我等不敢马虎,已准备了众多灵兽以备挑选。” 听他们称宋晓宇“宋小英雄”,沈子珺难得露出笑脸:“晓宇不过是在试炼大赛中侥幸胜了一回,诸位如此叫他,会让他自负盈亏的。” 众人连连道:“哪里哪里,宋小英雄为人谦虚谨慎,是断断不会自负盈亏,果真还是浅阳尊教导有方。” 客套一番,待沈子珺再次寻找那人,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不由的,沈子珺再度板起脸,灵兽山掌门陪着笑脸:“沈峰主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沈子珺:“这倒不是,只是方才我见这里有一位清俊公子,怎地转眼就不见了?” 掌门猜想:“许是他有事,先走了?” 沈子珺又问:“你们不知道他是谁?” 掌门回道:“这还真不知。” 如此一来,既然他自行离去,沈子珺却也没办法了,只好带着宋晓宇进灵兽山。 也是这一次,宋晓宇在灵兽山选中了一匹小白马,并取名追云。 第13章 谢黎昕 听完沈子珺的话,在坐之人无不沉默。 江殊殷道:“我懂了,秦忌公子不是不请正道,而是名门实在难请。” 虽说天下没有“如果”二字,但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叹一声无用的“如果”——如果,当时秦忌公子能与沈子珺说上话,或许最后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可惜,真的是造化弄人。 沈清书:“看来,如今想知道这四年内到底发生什么,只好追寻秦忌公子曾经走过的路。” 他接着说:“如此我们只好兵分几路,看看秦忌公子到底是否只请了灵兽山一处。倘若不是,各家各派到底又因为什么而拒绝他,这样一来,也好给众人一个忠告。” 众人回应:“是。” 江殊殷插话,漆黑的星眸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浅阳尊,我与你一路,如何?” 沈清书缓缓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浓密漂亮:“如此,甚好。” 沈子珺沉声十分不悦,似是想要劝阻:“师父……” 江殊殷自然不希望他破坏,立即打断:“沈峰主令师弟不是不见了吗,你不担心他的安危?” 沈子珺板起脸:“与你无关。” 江殊殷眉也不抬,故作惊讶:“哎呀,沈峰主怎么那么凶?” 沈子珺唇角微微抽搐,沈清书恰到好处的出言调解:“诸位先回屋吧,今日歇息一日,明日再出发。”回头面向沈子珺:“子珺,你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沈子珺阴森森的盯着江殊殷抱手离去的身影,只觉他面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很是刺眼。 夜晚, 深静漆黑。 掩去繁花的美艳色彩,蒙上一层层薄薄的灰黑色。 凄白的月亮,高高悬在黑空中,宛若最苍凉凄美的景色,又似漫天飞落的桃花般姣艳。 江殊殷毫无睡意,独自步入这无际的夜色中,冉冉而立。 他背部挺得笔直,一袭俊秀英武的黑衣隐在夜色里,俊美的面上是白日所藏起的果断成熟,勇猛伟岸。 他一直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对兄弟忠诚大度,对女子爱护有加,且若即若离。 同时,他也因为种种叫人又爱又恨,颇有些让人头疼欲裂。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转过半月形石门,一眼就看到石桌旁的沈子珺。他像是在此处坐了许久,壶中的茶水都不剩多少,雪白的落花更是吹了一身。 江殊殷淡淡一笑,督智邪魅,举步向他走去:“沈峰主你在此等我?” 沈子珺一抿薄唇,放下靠上水唇的杯子,冷冷道:“离我师父远一点。” 江殊殷仍旧负着手,不紧不慢渡到他身旁,面色认真:“沈峰主对我的敌意好像很大。” 沈子珺扯起唇角:“呵。” 见此,江殊殷好似真的陷入深深的自我检讨。 想他是江殊殷的时候,得罪的人实在不少——突然释怀,好像再多一个沈子珺,也不算什么! 还好沈子珺不会读心术,不知江殊殷心中所想,若不然实不知他会如何作想! 再次扬起笑脸,江殊殷自行坐在他对面,为自己倒了杯茶:“沈峰主这是在威胁我?” 沈子珺一双紫眸淡淡的盯着他:“随你怎么想。” 江殊殷饮了口杯中的茶:他果然来了很久,这茶早已凉了。 并不点破的放下杯子,他慵懒道:“那,倘若我不听呢?” 沈子珺眼神骤然变得犀利无比,犹如一道赫人的闪电,冷冷射过来:“薛墨辕,请你好自为之,我师父与你不一样。至少,他与你不是一路人。” 江殊殷愣了一下,缓缓垂下眼帘:的确不是一路人…… 悄静的步伐轻轻移动,这是踩上落叶的声音,石桌旁的两人纷纷回头,就见沈清书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见到他,沈子珺抿起唇瓣,僵硬的撇开头。 沈清书轻声道:“怎么了?” 江殊殷当即露出雪白的牙齿,笑得一脸无辜,却毫不留情出卖他:“浅阳尊,你徒弟威胁我!” 沈子珺身形一颤,沈清书则面色复杂的看向他。 半响,在师父沉默寡言的注视下,沈子珺难保自己的寂静,终于起身,向他行礼抱歉道:“师父,我错了。” 江殊殷坐在一旁抱手等着看好戏。 岂料,沈清书并未罚他:“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启程找晓宇。” 于是,江殊殷失望至极的看着沈子珺回去睡觉。 待他再次回头,却见沈清书已坐在他身侧,一手掀开桌上的那壶茶。见他看过来,轻轻一笑和煦道:“我以为今夜失眠的只有我一个。” 却不想江殊殷和沈子珺也是如此。 江殊殷玩着桌上的几个茶杯,口中振振有词:“深夜漫漫,本该在屋中合衣而眠,浅阳尊为何睡不着?” 沈清书双眼似琉璃,隐隐有华光拂过:“我想明日在去灵兽山之前,先去一趟之前的那个村庄。” 江殊殷有些意外:“为何?” 沈清书道:“其一,倘若肖昱还在那,或许事情会简单许多,其二,我觉得那里,似乎隐藏着什么。” 江殊殷收敛玩性,轻轻皱起眉头,表情认真:“愿闻其详。” 沈清书道:“薛公子你难道不觉那里有些奇怪吗?” 江殊殷眉头皱的更深,喃喃道:“我还真没觉得那里有什么奇怪的。” 见此,沈清书再不调他胃口,直入主题:“薛公子可否还记得,那里的人大部分都已搬离了?” 江殊殷:“记得。” 沈清书语言突然变得严厉:“可那日的公子曾说过,凤翎宗定了一个规矩‘不论修真界还是凡人,都只许进,不许出。’秦忌公子要出城,尚且是装成死尸,而那些村庄的人,可都是凡人。” 江殊殷蓦然惊恐万状的瞪圆了眼:“是啊,的确如此!” 没道理这凡人还能逃过修真人士的眼睛,可疑惑的是,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搬离此地的,他们确实不在那里。 “浅阳尊!呜呜…呜呜呜……”正在江殊殷左思右想之际,远远就听到一声哭泣,不禁回头一看:齐玉焱哭的满面泪花,被五色山众多弟子簇拥着,朝这边赶来,而本该回房的沈子珺,也面色复杂的一起过来。 不等沈清书开口,齐玉焱就断断续续的哭道:“家里来信,说我表哥的下落找到了!” 江殊殷不解:“我虽不知你表哥他怎么了,但既然有了下落,那应该是好事啊,你哭什么哭?” 齐玉焱抹着眼泪,大声嚎道:“可他在谢黎昕手里!” 江殊殷心里咯噔一下,结巴道:“谢黎昕没事…抓你表哥干什么……”他一生只与林家有仇,而林家几百年前就被他毁了,只剩下一个——“你表哥是谁?!” 齐玉焱抽泣道:“我表哥,我表哥是林怀君。” 江殊殷猛地瞪大双眼,心中道:坏了…… 第14章 碧玉山庄 百年前的修真界,算得上“乱世”一词。 当时的各家各派为争出个高低贵贱,无数次大打出手,拉帮结派,仿佛时时刻刻都处于战场。在那时,敌对的世家门派,绝对是互不来往,分的无比清楚,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就连年幼的弟子见了面,都要打一场。 而这种情况,自打江殊殷记事起,便是如此。 所幸沈清书带领坠云山众人避世不争,才保住江殊殷及沈子珺幼时的宁静和安逸。 但人有时候就是犯贱,好日子过多了,就开始周身难过,手脚发痒,仿佛怎样都不舒服。 很显然那时的江殊殷和沈子珺就处于这样一个状况。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二人不是没想过出去看一看,但无奈沈清书看他们实在看的紧,根本找不到机会。两人只好在坠云山每日游手好闲,时不时还打一架。 一日,江殊殷正慵懒的倚在湖边喂鱼,就见沈子珺朝他跑来:“喂,今日坠云山似乎来了客人,咱们一起去看看。” 江殊殷撕下一块馒头,漫不经心的扔到湖中,看着数条红白相见的大鱼你争我抢:“我不叫喂。” 沈子珺在一旁抱着手:“一句话,去不去?” 扔完最后一点馒头,江殊殷才爬起来拍拍手:“为什么不去?” 于是两人各怀心思的潜到大殿,不约而同的侧耳倾听——“浅阳尊,这可是给令徒结交好友的好机会,又没有派系之争,您为何不允许?” 沈清书道:“殊殷和子珺尚小,颇为心浮气躁,我怕他们去了恐怕会给各位添乱。” 那人劝道:“令徒聪慧机智,又怎会给我等添乱?” 沈清书仍旧坚持:“诸位不必说了,我是决不允许的。” 众人见此路不通,只好再选一路:“那,浅阳尊您可想过,殊殷和子珺从小一同长大,关系却为何不好?” 沈清书微微疑迟:“这……” ——实际,那两个是争宠争的。 但无奈,这样重要的一点,除了天知地知,和那两个知以外,别人一律不知。 众人见此有效,赶忙煽风点火:“您想想,原本以他们这样的生活情况,两人关系应当亲如手足,怎么像如今一般水火不容。”他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由此可见,他们是从未与同龄之人结交过。” 沈清书陷入沉思。 那边江殊殷和沈子珺心中齐骂:胡说八道! ——不过,这是要上哪去?为什么师父那么抵抗? 双双对视一眼,两人并肩一同入殿,才知道今日的坠云山来了好多人。 众人一见他们,双眼登时亮起,叫的满口亲热:“殊殷子珺呐,都长那么大了,来来来,快让伯伯好好看看。瞧这两孩子俊的,多有礼貌!” 两人听得浑身都抖起来,一身鸡皮疙瘩:伯伯?哪门子的伯伯? 可虽说心中如此想,两人却仍旧慢慢挪过去,接受那群人的口水洗礼: “啧啧,浅阳尊当真有了两个好徒弟,我门下的那几个,可是拍马都赶不上。” “是啊这两孩子,修为好,礼貌好,模样好,我们家那些差远了。” “殊殷子珺啊,你们两个可要到碧玉山庄修行?” “是呀是呀,那里有与你们一般大的同龄人!” 沈清书无奈道:“你们自己决定吧。” 两人对视一眼,齐刷刷道:“去的!”坠云山虽好,但男人嘛,总是要出去闯荡的。 说起碧玉山庄,就不得不提一下,此地乃修真界中最大的一处修行之地。占地极广,灵力充沛。其中,满是灵花仙草,珍奇走兽,可谓是修真界人人向往之地。 如此一个好地方,江殊殷和沈子珺自然不会错过。 沈清书谢绝众人护送他们,并决定七日之后,亲自带他们到碧玉山庄——创立者无不受宠若惊。 纷纷道:“浅阳尊放心,爱徒到了我们山庄绝对安全,指不定还能缓解他们的关系。” 沈清书静静道:“如此甚好。” 当日夜晚,饭桌上。 江殊殷沈子珺中间隔了老远,却都是端端正正坐好,目不斜视。待侍从将饭菜摆好,两人才添上一碗白花花,香喷喷的饭。 沈清书早已辟谷,因而真正吃饭的只有他二人而已。 桌上的菜不多,却胜在精致,两菜一肉一汤,都是按照两人平日喜欢的口味而做。所幸,这两人虽从小不和,但不知怎地,口味和喜好几乎一致,这也给众多侍从省去很多麻烦。 江殊殷夹起一块炒肉放入碗中,裹了饭一同喂到嘴中,就听身边侍从恭敬道:“浅阳尊。” 两人赶忙放下碗筷,起身道:“师父。” 沈清书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们中间的距离,最终挥手让他们坐下:“碧玉山庄不比家里,你们要时刻谨记那里的规矩,不可闯祸。” 两人轻轻道:“是。” 见桌上的饭菜没动多少,沈清书笑道:“才开始吃?” 沈子珺点着头:“是的。师父你可要陪我们一起吃饭?” 江殊殷也很期待,附和道:“是呀师父,我们七日后就要到别处了,你就陪我们一起吃饭吧!” 沈清书浅浅一笑,摇摇头:“我怕你们不够吃。” 江殊殷率先答复:“不会的。”说着便用筷子选出一块嫩肉,喂到他唇边,满脸期待:“师父今日的肉做的很好,你快尝尝,超好吃的!” 沈子珺见此,登时大惊,暗骂他动作快的同时,一边也不甘示弱的夹起小菜凑过来:“师父,肉吃多了难免会腻,先来尝尝这盘小菜如何,我觉得很不错。” 江殊殷斜他:“小菜有什么好,清汤寡水,你有没有更高的追求?” 沈子珺波澜不兴的答复:“一天到晚肉肉肉,你是有多少年没吃过?” 江殊殷继续施压:“你有种别吃呀!” 沈子珺面无表情:“我今天的确没吃。” 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沈清书只好回头对身后的侍从道:“麻烦再拿一双碗筷。” 另一边,避开嘴边的食物:“你们吃吧,我会自己夹的。”两人只好姗姗坐回自己的椅子。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很清楚自己的这两个徒弟,果然他们虽说在低头吃饭,却始终留意着自己这边的动向。 沈清书也有应对的方法——不夹他们刚才夹过的那两盘。 总之,一顿饭吃下来,还算和谐,只是偶尔江殊殷沈子珺的筷子夹到一处,难免又是一阵较劲。 见此,沈清书暗自想:他们在坠云山尚且如此,若是去到碧玉山庄当真会和睦相处,亲如手足? 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相反,在碧玉山庄的那些日子,可以说是他们之间关系最差的时候。毕竟在坠云山同龄人只有他们两个,就算打架斗殴打的再厉害,也只是他们之间的问题。 而在碧玉山庄,那一打起来,就是拉帮结派…… 第二日,沈清书为他们弹琴。 说来沈清书才华横溢,几乎样样精通,而他的琴音更是坠云山一绝! 坠云山内多种桃树,百鸟争鸣环飞嘤嘤成韵,浓雾仙草随处可见,桃杏春红芬芳十里。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 悠扬悦耳的袅袅琴曲,亦如玄音绕梁三日不绝。 似泉水淙淙,落珠叮呤晃起层层涟漪。像飞鸟拍翅,放声鸣唱高歌。如浓浓白雾,缥缥缈缈云来雾去。 纤细的琴弦,在一双雪白修长的手中轻轻颤动。发出动人的音律,叫人如痴如醉、心静如明镜般风平浪静。 白衣平和之人,端坐在坠云山大殿外。他眉目如画,面容似月光般柔和,一双极淡的眸子印着眼前的葱葱绿树以及,那一地的落红。 江殊殷同沈子珺乖乖坐在席上,两人都杵着下巴听的仔细。 江殊殷道:“师父琴艺高超,我等望尘莫及。” 沈清书道:“你若肯好好学,定会青出于蓝胜于蓝。” 江殊殷一向惧怕琴棋书画这等风雅之物,不由吐舌道:“师父你就别挖苦我了,你还不知道我吗,舞刀弄枪打架斗殴,这些让我来还差不多,至于琴棋书画这类的……还是教给沈子珺吧!” 一旁躺着也中枪的沈子珺冷冷斜了他一眼。 七日时间很快过去,沈清书守约带着两人抵达。 那日登门造访之人早已守在门口,见了他们高高兴兴迎上来:“浅阳尊!” 另一厢,碧玉山庄内,各家弟子刚好放学,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人道:“我听洪师叔说,今日下午会新来两个弟子,也不知是哪家哪派的。” 他身边的两人听他这样一说,纷纷后撤一步,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这是有多久不曾留意周围的事物了?” 那人满目诧异,也跟着停下脚步:“怎么了?” 那两人道:“怎么了,你可知今儿下午来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 一人提醒:“你难道没发觉,这些日子各位师叔都是兴高采烈,走起路都是飘飘然的样子?” “这又如何?” 那人继续道:“如今的仙家百门,有一德高望重之人,此人不喜争斗,已避世千年之久。修为更是高深莫测,曾有人说,偌大的修真界已无人与之媲美。”末了,这人扬扬眉:“知道今天来的人是谁了吗?” 听者比比惊讶,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是那两个?” 掷地有声:“就是他们!” 那人继续结巴:“天呐,他们……他们真的要来碧玉山庄?” 众人道:“铁板钉钉子,错不了!” 另一边,也有一群人讨论:“如今浅阳尊的两个爱徒来此处,仙家百门都将坐下弟子送来,为的就是指望我们这些小辈能与他们搭上关系,抱好坠云山这颗大树。” 一人吐舌道:“是啊,如今修真界纷乱不已,若是谁能与坠云山搞好关系,那真是相当于有了一个很大的靠山。” “只是,这靠山虽好,可未必那么好拉拢。” 众人不解忙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想想这么多人,哪轮得到我们?再有你们以为那两个是傻子吗?我听说,他们此番来这里,浅阳尊的本意是让他们缓解关系的,你们想想啊,这两个可是从小打到大的两个混世魔王啊!” 众人似乎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不由附和道:“这到是的确如此。” 正说着,突然间一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弟子大声嚷嚷道:“来了来了,江殊殷和沈子珺来了!” 第15章 正邪之分(一) 两人被分到不同的修练处,按照那些长辈们的说法是:“这两孩子从未与别人交往过,应当将他们分开与别人相处相处,也许结识的人多了,阅历丰富,自然不会说一碰面就打。” 对此,江殊殷和沈子珺表示,不想评论。 江殊殷在此对一个人的印象极深——此人就是林家长子林怀君。 说起这位林怀君,他每每都忍不住:“太正义了,太一丝不苟了,太古板了,不愧是字‘宇直’二字!” 沈子珺没与他在一处不知此人,抱着手在隔壁与他抬杠:“人家字‘宇直’怎么了,莫非你还要管到别家去?” “不不不,你是不知此人有多古板,每当那些师叔们讲课,只要有谁心不在焉,他一个刀眼就飞过去,简直比你还难相处。” 沈子珺眼角抽了抽,隔着墙骂道:“得了吧,你在说人家的时候究竟有没有看看周围,当心你口中的这位‘宇直兄’就在你身后!” 江殊殷听得浑身一炸,忙回头看去——果真如他所说,‘宇直兄’正沉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极其不善的看着他。 江殊殷此生对这一类人,一直都有一种逆反心理:他们越是板着脸一本正经,他就看得越是手痒嘴痒到骨子里,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一把扯下他们高不胜寒的伪装。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果然,他老毛病又犯,轻轻换了声:“宇直兄?” 林怀君面色依旧,不冷不热道:“江公子为何满嘴挂着林某的字。” 江殊殷答道:“这样要亲切些。” 林怀君眉目似乎抽了抽,面无表情朝他看去,仿佛在想,天下间为什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说起来,沈子珺与他因为是浅阳尊的爱徒,故此身边围了不知多少心怀目的的弟子。可这个林怀君与所有人都不同,不仅从未主动与他交谈过什么,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过他。 成日淡淡默默,十分无趣,反倒是江殊殷对他极有兴趣。 转眼两人已在碧玉山庄呆了一月,期间,除了偶尔在放学的路上碰到一起争执几句,倒也算相安无事。 至于关系么,还和从前一般,不曾变化。 这日江殊殷高高坐在桌上,被一群人犹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朝最后面空着的位置一指:“这里应该有人吧?” 众人忙道:“有的有的!” 闻言,他很是不解:“既然有人,那这个人去哪里了,为什么整整一月我都没见过他……” 话还未落音,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冷哼。 江殊殷皱眉:“宇直兄,我说的可有哪里不对?” 林怀君回道:“江公子误会了,我不是针对你。”他慢慢转过身来,表情轻蔑。 见此,江殊殷猜测:“莫非坐在这里的那个人,与宇直兄有仇?” 这次,不等林怀君回答,就有人替他回答,面色也是相当不屑,甚至是厌恶:“不是的江公子,此人与我们都无仇无怨。” “那你们怎么那么不待见他?” 众人道:“此人可是魔教之人,我等为何待见他?” 江殊殷啊了一声,讶然无比:“魔教之人?” 众人肯定,异口同声:“不错,他就是魔教之人!” 千年前,修真界曾出了一个白梅老鬼,此人为苗疆人士与沈清书同辈。 他悟性极高,无比聪慧,只可惜根骨奇差,当今世上数万种修真秘籍竟无他能修习的。 在被人嘲讽数年后,他不顾亲友劝阻,毅然拂袖而去,这一走就是百年之久。 百年后他重出于世,跋扈归来,给修真界带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灾难,以及四大邪术——驱尸、炼魂、巫术、毒蛊。 据说,这一大战伤亡惨重。 沈清书与两位同辈修士,且修为与他不分上下的名士共同抵抗,都屡战屡败,以至于那两名修士双双陨落,沈清书也受了重伤。 万幸!在无数修士的围攻之下,白梅老鬼寡不敌众,最终被灭。 无奈,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白梅老鬼虽死,但他座下四位苗疆弟子,分别继承他的一大邪术,并开宗立业,发扬光大。 后世人称:倘若当年白梅老鬼有如此多的弟子,只怕这修真界已不复存在。 而坐在此座的人,正是他徒子徒孙中驱尸一脉的传人,谢黎昕。 对此江殊殷摸着下巴:“这么说,他就是极地宫教主的亲弟弟?” 众人点点头:“是啊,所以江公子你说,这人是不是邪魔歪道?” 江殊殷笑了笑:“是不是邪魔歪道我不知道,可若是邪魔歪道他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还与你们一起|修炼?” 林怀君听出他的意思,不善道:“莫非江公子是说,驱尸不算邪魔?” 江殊殷跃下桌子:“你不要给我拉仇恨,我可没这么说,总之他的确实在这里修习。但我很想不通啊,是谁准他进来的呢?” 众弟子道:“洪师叔呗。”他们一同顿了顿,颇为愤怒:“也不知那妖孽给师叔施了什么妖法,师叔竟同意他进来修行,还对我们说他与众不同,很善良,让我们好好与他相处。” 一位弟子呸了声:“鬼才会和他好好相处,我们是正道,他是邪魔,哪里能够共存?” 见他们对这谢黎昕极其不善,江殊殷咂咂嘴,随口一问:“那,各位正道的豪杰们,我姑且问一下,这个谢黎昕有多大,或者说,干过什么坏事没有?” 众弟子想了好一阵,一人支吾道:“也没多大,反正应该和我们一般吧?” 其余人反驳:“什么和我们一般,明明比我们还小些!至于坏事,他好像没干过……” 闻言江殊殷脸上的笑猛地凝固,无语道:“那你们这么讨厌他,是不是有点,有点无理取闹啊,他明明也没干过什么。” 林怀君冷冷道:“如今没干过,不代表今后也如此。” 江殊殷想了好一阵,才摊手:“好吧,你赢了。” 午后—— “不好了,不好了,江殊殷和沈子珺又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不是昨天才打过的吗?今天这又是因为什么?” “今天啊,我听说他们打起来是因为姓氏。” 众人诧异:“姓氏?” “可不是嘛,一个姓江一个姓沈,一个外姓一个跟着师父姓,再加有人说浅阳尊更偏爱沈子珺,能不打吗?” 众弟子趴在窗前使劲往外看,一人疑惑:“诶,不过你们说,江殊殷和沈子珺同为浅阳尊的弟子,据说他们都是孤儿,可为什么江殊殷不跟浅阳尊姓沈?” “谁知道,不过我可提醒你们,这件事千万不能当着他们说,不然你瞧瞧师叔们到现在都还没把他们拉开。” 众人够着头咂嘴直叹:“啧啧,打的真狠,他们真的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弟吗?我好怀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一人又道:“我还听说他们俩关系不好,与姓氏有很大的关系,所以若是不想惹了他们,就别提这件事。” 事实上,江殊殷与沈子珺的关系无法化解,的确与姓氏有关。 很多年前—— “师父,为什么新来的师弟跟你姓沈,而我姓江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师父你给我改姓好不好,我不要姓江。”小小的孩子声线又软又糯,不足腿高,却依旧很固执的扯着沈清书雪白的衣袖。 胖乎乎的小手间点点圆涡儿,泛出年幼孩儿该有的可爱。 沈清书目光柔和,轻轻弯下腰摸着他的小脑袋:“殊殷你与子珺不同,你的名字许是你生生父母帮你取的。” 孩子总是依赖于父母的,小殊殷从未见过自己父母,若说不曾幻想过,那绝对是假的。 如今听他说起,不禁扬起脑袋,大大的眼睛又透又亮:“师父你认识我爹娘吗,他们是谁?” 沈清书双眸闪过一丝难过,默默摇头。 小殊殷见此垂下头,失落道:“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孩童的话,最是年幼无知,却总能戳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沈清书修长的手指温柔的抚上他的背,肯定道:“不会的,你爹娘定然很爱你。” “那师父,你会扔下我一个人吗?你会不会因为我做错事就不要我了?”小殊殷狠狠抱住他的腿,小脸轻轻抬起,眼中闪烁着泪花:“会不会有了新的师弟,就不喜欢我了?” 沈清书温柔的抱起他:“无论如何殊殷都是师父的骄傲。” …… 再后来,懂事后的江殊殷,从来贴身带着父母唯一留给他的那块玉佩。 直到沈子珺那日出事,才不得已的用玉佩换他一夜。在那之后,他不是没去那寻找玉佩的下落,而是人海茫茫,玉佩早已没了下落。 但经过这么多年,幼时对父母的眷恋和幻想,也成了空空泡影——甚至,带了被抛弃的恨意。 洪师叔紧紧抱住江殊殷,劝阻道:“殊殷,你们两个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理当手足情深。怎地反倒是像仇人一般,非要争出个你死我活?” 江殊殷吐出一口血水,狠狠一擦嘴角,大骂道:“呸,谁跟他手足情深!” 沈子珺眼角青紫,衣裳凌乱不整,也被人狠狠抱住:“谁说我和他是师兄弟?我没他这样一个师兄!” 江殊殷用脚踢道:“呵,我江殊殷也没什么师弟!” 洪师叔看出点什么,死命抱好他生生往后拖:“殊殷子珺,浅阳尊对你们都是一样的,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会偏心?” 江殊殷恶狠狠道:“自打有了他,师父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他身上,还姓什么沈,你怎么不姓江啊!” 沈子珺大骂:“江殊殷你要不要脸,我又不是你们江家的人,为什么要跟着你姓江!说到底,你还是嫉妒我!” 江殊殷:“呸,我嫉妒个屁!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师父跟着我姓江,你想姓还姓不了!” 周围人听的几乎笑出来:“殊殷,这就不对了,浅阳尊怎么能跟你姓江?” 沈子珺被他气到,用力挣扎着:“放开我,我要跟这个混蛋大战三百回合,江殊殷你有种过来啊!” 岂料,江殊殷邪邪一笑,看得众人心头一紧。 只听他道:“咱们打来打去倒叫人看笑话,不如这样吧,我们不打,比箭怎么样,谁输了谁就给对方磕一个头?” 沈子珺猛地挣脱抱着他的人,活动活动胳膊,也笑道:“比就比,谁怕谁!” 不一会,两人要比箭磕头的事如同风一般刮了出去。 更有一群弟子大呼小叫的在碧玉山庄内传播消息:“快来看啊,江殊殷和沈子珺要比箭磕头了!” 一时间众人纷纷抛下手中的事,任凭众多长辈再如何拦也拦不住。 江殊殷横挎弯弓,背着利箭一片从容。他一直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穿着一身白如霜雪的衣裳,气韵潇洒飘逸,霸气张狂。他被众多世家子弟宛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神色慵懒面容俊美无双。 惹得一干女弟子芳心暗许:“江公子果真是一表人才,若是今后谁能嫁与他为妻,那可真是好福气。” 对此,沈子珺握着弓箭冷冷一哼。 江殊殷道:“这里有两只小鸟,染着绿色尾巴的是你的,什么也没染的是我的。一会把它们一起放出去,等飞远了,我们用箭将它们射下,到时就看谁的鸟掉的远谁就赢,怎么样?” 沈子珺沉声:“可以,不过若是你输了,你可不要抵赖啊。” 江殊殷摸着弯弓,邪邪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尽可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求评论啊,哪怕是骂骂我都好,不然实在没动力 T_T 第16章 正邪之分(二) 两支箭猛地飞射出去,齐齐射向空中振翅高飞的鸟儿!周围看客个个踮着脚尖,眼睛眨也不眨,生怕错过了什么。 这两支箭的速度不分上下,几乎可算是并驾齐驱,气势汹汹!如今的胜败如何,只得看谁的鸟飞的更快。 渐渐地,利箭以极快的速度追上鸟儿,众人纷纷屏住呼吸——就在此时,突然从竹林中窜出一道红光,猛地击落两支箭! 江殊殷完全没反应过来,惊愕道:“怎么回事?” 沈子珺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不由愣住:“这是……” 不等他说完,江殊殷就立即肯定道:“有人使坏。” 沈子珺:“谁?” 江殊殷一翻白眼,懒懒道:“我怎么知道,为今之计只好去看看喽!”他细心分析:“这片竹林挺大的,若想找到这人的确挺难。不过我们让人把各个出口堵上,再和大家一同进去找,还怕找不到他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在场众人纷纷觉得有理,思虑片刻,一些人自告奋勇的帮他们堵出口,一些则愿意跟他们一同进竹林找人。就如他所说,这片竹林占地广阔,若仅凭一人之力,实在等同大海捞针。 毕竟那人又不是木头,怎会呆在原地不动? 几人分做几对进入林中,江殊殷和沈子珺不和,自然不会同在一个队伍。 今日阳光明媚,印着斑斓青翠的绿竹甚为好看。江殊殷与一干弟子步入其中,徐徐清风拂过他们的面颊,带来阵阵凉意,十分舒适。 看着眼前这一颗颗青翠高大的绿竹,江殊殷笑道:“好像好像,真的好像。” 众人不解,忙问道:“江公子什么好像?” “你们看,”他朝那些竹子一指:“人们都称竹乃君子,象征意义为谦虚、有气节、刚直不阿。” 众人狐疑:“是啊,可这又如何?” 江殊殷收回手,继续道:“而沈子珺素来穿着绿衣,为人又是一板正经,连师父都曾说过他为君子。我虽与他不和,但好歹一起长大,该夸他的我也会不吝啬,这小子的的确确是刚直不阿,谦虚大度,确实撑得起‘君子’二字。”微微思虑片刻,他走上前摸摸翠绿的竹子叹道:“子珺子珺,倒过来就是‘君子’,说不定这就是他名字的含义,嘶…可为什么里面还多了一个‘王’字?” 众人纷纷笑道:“可能这个‘王’字是指他出身不凡吧。” 江殊殷点点头:“有道理!” 一番言论之后,江殊殷与这一干弟子算是相识,几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突然一人道:“江兄,你说我们为什么不先去那道红光射出的地方看看呢?” 江殊殷:“咱们能想到的,沈子珺怎会想不到。再说了,有谁会在使坏后还呆在原地不走的,除非这人是傻蛋!” 众人深觉有理:“那江兄,你觉得此人会往哪边走?” 江殊殷随口一说:“这个简单,定然是往反方向,从最远的出口离开。” “这是为什么?” 江殊殷一笑:“你们想,他若不往反方向,岂不是和我们迎面而来了嘛。其次,若此人聪明,定然也清楚这片竹林有多大,我们的人要想堵住离这里最远的出口,需要小半个时辰,而他路程不如我们远,也一定比我们先出发,自然赶在我们前面。但如果他先去其他出口,而他在林中,这路不比我们好走,肯定是我们先到。” “那如何知道,他现在没去其他出口,而是去最远的出口?” 江殊殷答非所问:“你们有看到哪边放信号弹提示找到了吗?” 众人佩服的五体投地:“江兄,你真厉害!” 听他们夸赞,江殊殷顿时腼腆起来:“这没什么,只要你们祸闯多了,自然能很快算出最有利的逃跑路线。” 众人:“……” 时隔许久,金色的阳光浅浅洒在江殊殷雪白的衣襟间,即繁华,又高洁。 他面色和煦,冷冽邪魅的轮廓也被光辉感染,变得极为温柔似水。一双深邃剔透的眼睛,顾盼生辉间又显灵气逼人,腰间别着一把湛蓝的仙剑,万分俊美无双。 一干弟子看得有些出神。 岂料,江殊殷突然回头,吓了他们一跳:“我们分头行动吧。” 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什么?” 江殊殷:“虽说此人十有八九是走这条路,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岔开找一找,若不然只隔着几颗竹子还与他檫肩而过,这就让人哭笑不得了。” 听他这么一说,一群人顿时纷纷散开,四处寻找。 见他们远去,江殊殷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下来吧,我看见你了。” 地上漆黑的影子微微一动,江殊殷也不抬头:“你也太笨了,知道躲在树上,怎么不知道注意地上的影子?若我像你,早就被我师父罚死了。” 果然,一人猛地从高大密集的翠竹中翻下来,听他站稳,江殊殷这才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嘴中还振振有词:“为什么把我们的箭拦下来,你总该给我一个理由……” 他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成了喃喃小语,惊叹道——“太漂亮了!” 疑惑道:“兄台是人还是妖?!” 对方也懵了好一会,才结巴道:“人人…我,我是人。” 江殊殷煞有其事的哦了声:“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是个长相惊艳的妖孽要吸食我的精气。” 那人仿佛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懵了许久,一时间脑袋如进水养鱼,竟就这样与他攀谈起来:“那,假如我真是妖孽,要吸你的精气,你跑不跑。” 江殊殷脑袋似乎也出了问题,竟认认真真想了好久后,才道:“不跑。” “为什么?” 不假思索的答道:“我为什么要跑?”仿佛这样还不能证明他的话,他又万般肯定的来一句:“你又不可怕,况且你也不是啊。” 那人愣愣回他:“也对哦。” ——一阵冷风吹过,两人都抖了抖,仍旧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的模样。 江殊殷打量他:这人生的妖娆,穿着一袭苗疆的红裳,额前垂着一粒鲜红的宝石,像极了传说中勾人魂魄的狐媚妖孽。 在他极美的左眼下有一粒火红的泪痣,那泪痣就如主人般多情妖娆、妩媚动人。好似一团火焰,三分纯真,三分无邪,三分姣艳,一分似红莲出水的清贵无瑕。 真真是个矛盾的人,明明着一身红衣,气质惊艳妩媚,却偏偏仍旧能叹一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江殊殷猜想:“你…可是谢黎昕?” 红衣之人一愣,许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猛地回过神来转身就要走,江殊殷赶紧拉住他:“你别走,别走!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拦我和沈子珺的箭?” 谢黎昕万分惊讶,原本细小的声音都大了好几分,硬是退了一步:“沈子珺?你,你是江殊殷?!” 见他这样惊讶,江殊殷只好点点头:“你为什么拦我们的箭?” 谢黎昕支吾半天:“你们,你们要射天上的那两只鸟,我我我就……”江殊殷顿时明白了,这人算得上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那两只鸟的命呢。 结巴一会,他深深吸了口气,似是在壮胆子:“还有,江公子以为,如若你们这一场比试有一方输了,会怎样?” 江殊殷先是疑惑:“这个你也知道?”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谢黎昕被他拉着走不了:“整个碧玉山庄都传遍了。” 疑虑问完,江殊殷才回答他的问题:“怎么样?当然是下跪磕头了。” 谢黎昕摇摇头:“敢问江公子,若是你们有一方向另一方下跪磕头,又会怎样?” 江殊殷:“自然是……”怀恨在心,关系彻底破裂! 而沈清书将他们送到这里,本意就是给他们培养关系的,若是他们反目,那真是,没法跟师父交代! 江殊殷立即拉着他庆幸道:“谢谢,谢谢,真是谢谢!” 谢黎昕猛地抽回自己衣角,连退数步:“江公子我们正邪有别……” 听到这里,江殊殷立马恍然大悟:这碧玉山庄里的弟子对他总有偏见,张口闭口魔教之人。而自己家师又是正道最敬重之人,许是他觉得自己比那些人还在意正邪之分。 “我觉得很有必要强调一下,”他认真道:“我师父,也就是浅阳尊,他虽为正道敬重之人,但他本人并不是是非不分。而作为他的徒弟我和沈子珺,也不是那种刻意去区分正邪之人。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再有,我和沈子珺都是孤儿,爹娘是谁都未知,若是正邪分的太彻底,这天下间魔头又不止一个,要是我们正好是他们的私生子什么的,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谢黎昕听得瞪圆了眼睛:“你,你说的这些是真的?” 江殊殷:“当然是真的。” 说起来谢黎昕是他最早相识的恶人,也是他亲眼看着他从一个善良真切的少年,变为一个冷漠古怪,可怕邪魅的极地宫教主。 江殊殷忘不了初见谢黎昕时,他的那份纯真无邪。 可以这样般说,如今的他有多善良真切,无瑕无尘。那么今后的他,就有多疯狂可怕,冷漠无情。 就连沈清书也曾道:“林家毁了谢黎莺的同时,铸造了一个恶魔。”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提示一下:谢黎莺是姐姐,谢黎昕是弟弟。 第17章 正邪之分(三) 据说谢黎昕一出生,爹娘就没了,只有一个与他同父同母的姐姐接替了极地宫教主之位,并将他抚养成人。 他姐姐名叫谢黎莺,与他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性格却相距十万八千里之远。谢黎昕善良无邪,几乎没有丁点脾气,而谢黎莺却不同,在修仙界里,人人都道她为魔头。 江殊殷道:“我终于知道,洪师叔为什么准你入碧玉山庄。” 与他相处多日,谢黎昕早已不似当初那般腼腆:“为什么?” 江殊殷:“你和你姐姐真的不同。” 谢黎昕默默垂下眼睑,额间饰物轻轻摇晃,衬得他肌肤似雪:“江公子有所不知,我姐姐她一开始并非如此。” 江殊殷轻轻睁眼,很意外:“难道你姐姐曾出过什么事吗?” 谢黎昕苦笑一下:“人之初性本善,谁会无缘无故成为一个魔头。而我姐姐也是如此,”他与江殊殷并肩坐着,微微抬起头看着天间星辰:“我听教中长辈们说,在我还没出生之前,我姐姐是一位温柔大方,国色天姿的大家闺秀。更是远近闻名的一位美人,天下男子无不倾恋。” 江殊殷也随他一起看天上的星星:“不要说当年,即便是现在你姐姐不也依旧是第一美人?” 谢黎昕轻轻笑起来:“长辈们都说,我爹娘福气好,生了这样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儿,天资又好,修为又高。据说当时我爹娘也是以此为傲,逢人就夸姐姐秀外中慧。” “可是……”他轻轻一顿,隐隐有些失落:“有一天爹娘在教中抓了一个正道的眼线,将他关入水牢,欲想让他在里面自生自灭。我教中的水牢是整个极地宫最叫人胆寒的地方,去到里面的人几乎生不如死。姐姐心善,知道此事后,第一次与爹娘吵起来,她说‘士可杀不可辱,若真要他死,为何不直接一刀杀了他,却叫他受这样的苦。’爹娘觉得姐姐不可理喻,让人将她锁在屋中,七日不许出门。岂知,第二日早上就有人来报,姐姐不见了,水牢里的犯人也不见了。” “爹娘顿时吓了一跳,赶忙派人去找,却足足找了数年都不见姐姐。直到一天晚上姐姐满身是血神情恍惚的回来,娘抱着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而在这之后,她将自己锁在房中一年,把所有的粉色衣裳和书籍全都烧光。一年之后她开门出来,穿着一身大红的衣裳,握着一把锋利的宝剑,成了一个魔头,再也回不到从前。” 江殊殷看着他的侧颜,思量许久,才道:“想不到你姐姐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但她与这个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让她前后变化如此之大?” 谢黎昕道:“爹娘也很疑惑,便去查访,后来才得知,当年姐姐带刀前往水牢,欲想杀了他解除他的痛苦。谁知这男子是个怕死之徒,空有一副俊逸潇洒的外表。但他当时却偏偏装出英雄好汉的模样,还说宁愿死在水牢中,也不愿死在姐姐这个妖女手里。” “姐姐被他用激将法气到,便带着他逃出极地宫,将他扔在外面,说‘你想死在水牢那简直是痴心妄想,我偏偏要救你,让你一辈子欠我这个妖女的人情’。” 他继续道:“说来,这人也的确是个忽悠的能手,不仅让我姐姐心甘情愿救了他,最后还让我姐姐跟着他离开苗疆一代,甚至爱上他。” 江殊殷震惊:“你是说,你姐姐喜欢上那个男子了?” 谢黎昕回过头:“对。只不过,姐姐是全心全意的爱他,而他却只是图一时新鲜。再有姐姐是驱尸一脉教主的女儿,若将她献给正道中人,并以此威胁我爹娘,那该是立下多大的功绩。” 闻言,江殊殷久久不语,谢黎昕又道:“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姐姐虽年纪轻轻,却早已继承驱尸之术的精髓,只有《何欢》一书未学而已。那一次,姐姐大怒之下驱尸杀了无数的正道之人,其中也包括那个男子。” 江殊殷拍拍他的肩,一言不发。 说起来,这几日还真是奇怪。江殊殷与谢黎昕结识后,两人成了很要好的朋友,几乎日日夜夜泡在一起。从前别的弟子见到谢黎昕,不是冷冷一哼之后趾高气昂的拂袖离去,就是张口闭口魔教妖人。 而如今他与江殊殷关系要好,众弟子见到他虽仍旧不是什么善意,但好歹会叫他名字了。 但奇怪的不是这里,奇怪的是沈子珺不知怎地竟跟林怀君走的很近,已经算是同吃同住的地步。 对此,江殊殷表示:毕竟我算是找到朋友了,他和我斗了一辈子,自然是不肯看到我与别人嘻嘻哈哈,他却孤身一人。 谢黎昕不解:“你们明明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关系这样不好?” 江殊殷搂着他的肩,叹息道:“唉,一言难尽,总之简单点说,就是抢师父抢的。” 谢黎昕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与此同时江殊殷表现的很淡定。 半响,谢黎昕认认真真问道:“浅阳尊知道吗?” 江殊殷不假思索:“当然不知道。” 一日,二人约好一起到后山的水塘钓鱼,刚找好地方抛钩就远远瞧见两个人朝着他们走来。江殊殷定睛一看,首先看到的就是两张几乎同出一撤的冷漠脸,顿时大热天渗的他抛钩的手都抖起来。 抖了抖好半天,才回头对谢黎昕道:“你说这两人平常到底是怎么交流的,会不会是往桌前一坐,就冷着张脸一言不发的待上一整天?” 谢黎昕差点笑场:“哪有人会这样的?” 沈子珺也怒道:“你以为我们是木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又转过脸去看他:“那你说说你们俩是怎么相处的?” “我为什么跟你说?” 江殊殷一脸正经,说出的话却无比恶劣:“你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沈子珺:“……” 林怀君:“……” 谢黎昕:“……” 今日天气十分不错,两方人都是来此钓鱼的。江殊殷够头去看他们的渔具,邪邪道:“你们两个能钓上鱼吗?” 沈子珺忍无可忍:“你什么意思?” 江殊殷:“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两个这样冷冰冰的人,居然会约在一起钓鱼很惊讶而已。” 沈子珺沉着张脸不再理他,倒是林怀君看着谢黎昕面色不善,眉头皱的很厉害。谢黎昕也知林怀君不喜欢自己,握着鱼竿默默坐在草地上,一声不吭。 见此江殊殷露牙邪魅一笑,恍若惑世人间的妖孽祸水,他道:“宇直兄。” 林怀君朝他看来,淡淡回复:“何事?” 江殊殷:“你这样一直盯着黎昕,他会不好意思的。” 走在斜坡上的沈子珺突然滑了一下,险些掉到水里,林怀君嘴角抽搐,额间的青筋跳了跳,之后默不作声的收回目光,追着沈子珺去了。 见他们去水塘的另一边,有意离自己非常远,江殊殷自我检讨:他们就那么讨厌我?还是说怕我攻破他们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维持不了冰冰冷冷的模样? 谢黎昕看着他欲言又止:“江兄,你刚刚的话……” 江殊殷回答的很迅速:“不必放在心上,不然就凭宇直兄的那个眼神,鱼都被他吓跑了。” 谢黎昕:“……” 四人在不同的位置静坐钓鱼,纷纷说着悄悄话。 沈子珺本认认真真的与林怀君探讨天下间的奇闻趣事,却在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江殊殷,这一看他忽地愣住。 林怀君不明所以,也跟着他向那边投去目光,半响轻声道:“江公子这是要做什么?” 沈子珺看江殊殷脱去鞋子,鱼竿扔在一旁毫不理会,弯着腰将裤腿高高卷起,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不禁黑了脸:“我们在这边怕是钓不到鱼了。” 林怀君:“为何?” 沈子珺几乎无奈的扶额:“我就知道让他安安静静的钓鱼,那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你看这厮将裤腿卷起,分分明明就是要下水摸鱼,那么大了还是小孩子脾气。” 林怀君意外了一下:“摸鱼?” 沈子珺一双紫眸被太阳的光辉照的明亮:“可不是,他从小到大就特贪玩。” 关键不仅贪玩,还很会玩! 林怀君:“可他摸鱼,我们为何钓不着?” 沈子珺道:“谢黎昕在那边钓鱼,他肯定不会在那边捣乱。” 林怀君:“你对他的一举一动似乎很是清楚。” 沈子珺回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果然,不等他话落音,江殊殷就提着衣摆下水,边叫水凉,边一扭一扭的朝他们这边走来。 他动作很大,每走一步都是哗啦哗啦的水声,吓得水里的鱼儿左窜右窜,极不安分。 见他过来,沈子珺先是出声赶他:“去去去,到你们那边摸鱼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江殊殷提着衣摆,俊脸上笑意吟吟:“这里有写是你家吗,为什么不准我过来,黎昕在那边钓鱼,我自然不能在那边影响他。” 最后,沈子珺肯定是说不过他的,只好扯上林怀君一起去谢黎昕那边。 第18章 极地之战(一)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的极快的,转眼间时光如梭,四人磕磕碰碰的相处也过了三年。三年中沈清书到碧玉山庄看过他们数次,见到他们新交的林怀君和谢黎昕也倍感安慰。 江殊殷曾单独问过沈清书:“师父,谢黎昕为驱尸一脉的传人,我与他相处,你会不会有意见。” 师徒二人步入茫茫夜色,漫步在宛如平镜的湖边,两道纤长的身影映在水中轻轻波动。 沈清书目光柔和:“我怎会有意见,况且谢黎昕和他姐姐并非十恶不赦之人。” 江殊殷微微惊愕:“师父你与她姐姐相识?” 沈清书与他都穿着一袭白衣,雪色的衣带被风吹的高高扬起,宛如略过的一道惊鸿:“我曾经与华露仙子有过数面之缘。” 江殊殷:“华露仙子?” 沈清书点头:“这正是谢姑娘当年的称呼,可惜她遇人不济,才成了这个模样,终究是世人分正邪黑白有些过了。” 江殊殷大有感触,喃喃道:“的确如此。”他低头细细想了一阵,突然将头扬起:“还好殊殷拜入师父门下,真是幸甚至哉!” 沈清书淡淡点评:“油腔滑调。” 江殊殷凑近喜笑道:“师父你怎么能这样啊,我可是肺腑之言!” 沈清书默默看向他,打量一阵后,忽地抬脚就走,扔下一句:“姑置不论。” 江殊殷赶紧追着他雪白的衣襟:“师父,师父,我有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顿下脚步,果然回头:“何事。” 江殊殷绕到他前方,看见自己的模样倒映在他清如琉璃的眸子中,忽地心中一阵狂跳,不觉后撤一步,避开他的眼睛不敢再看:师父果然是一位清俊无瑕的嫡仙。 乖张道:“师父我不在坠云山,你想不想我?” 沈清书淡淡默默:“不想。” 江殊殷突的作受伤状:“师父怎能这样,我可是时时刻刻日日夜夜都在想你。” 沈清书道:“既然如此想,为何还要在碧玉山庄。” 江殊殷腼腆:“来都来了,不在这里修行结束,岂不是等于做了逃兵?况且,我也是来了,才知道自己会那么想师父……” 沈清书打断:“日后再议。” 待沈清书此番离去后,又过了数月,修真界中突然形势大变——百家百门不知是何原因停止内斗,打着铲除妖女谢黎莺的旗号攻上极地宫! 谢黎昕最先得到消息,轰的他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 木纳许久,他才愣愣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各家各派为什么突然要灭我姐姐?!” 江殊殷也不知所以然:“正道虽向来与驱尸一脉不合,可千年来两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又怎会出现如此情况,实在叫人想不通。” “江殊殷,”谢黎昕唤了他一声:“我要回极地宫了,这些日子非常谢谢你!” 江殊殷嘱咐:“不必道谢。现在百家百门正与极地宫开战,你一路上多多小心,别被他们抓了去当人质威胁你姐姐。” 谢黎昕点点头,东西也不收拾的御剑就走。沈子珺拿着两个果子过来,看见他的背影不由皱起眉头:“他这是要上哪去,这样着急?” 江殊殷道:“正道突然与极地宫开战,扬言要除去他姐姐。” 沈子珺很惊讶:“正道与极地宫开战?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殊殷:“才得到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透过走栏的空隙,天间灰灰蒙蒙的一层,掩去蓝天,掩去骄阳,变得昏昏暗暗死气沉沉,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仿佛有一只即将孵化出的恶魔在卵内狠狠挣扎。 江殊殷和沈子珺齐齐看向天空,心中的一片阴霾怎么也挥之不去。立在他们身边的一位女子突然道:“天,变了。” 此话犹如恶咒一般,突然让人毛骨悚然,心尖也跟着一凉。 远远从对面跑来几个白衣弟子:“江公子!沈公子!浅阳尊发来传音符,让你赶快回坠云山!” 沈子珺迎了过去:“可知是什么事?” 那几个弟子道:“师叔们说林家率领各家各派攻上极地宫,现在不止浅阳尊,各家各派的长辈,都让在碧玉山庄修习的弟子赶快回家。” 沈子珺踉跄了一下,手中的果子也掉到地上:“难怪林怀君方才一言不发的走了。” 江殊殷捡起果子,对那几个弟子道:“有劳了。” 众弟子对他行礼:“不必客气。” 江殊殷又对沈子珺道:“走我们收收东西,立即回坠云山……”不等他说完,远处突然传出一阵尖叫,这叫声不止一人,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众多脚步声! 嘈杂之中,只听那边的人撕心裂肺的喊道:“快跑!快跑!极地宫的驱尸来了,快跑!” 江殊殷愣了一下,赶忙扯上仍旧懵了的沈子珺:“跑,快跑!” 世人都说谢黎莺冰雪聪明,甚至还有“机智如谢黎莺”这样一句话。 碧玉山庄内大多都是各家各派的年幼弟子,他们身份尊贵,不是各位家主的子女,就是座下弟子。却也因年幼,纵使身份百般尊贵,修为却都不稳定。 算得上整个战局中最容易捕捉,且又能起大作用的猎物。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有这帮弟子在手,就等于是握住正道百门的死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对这样的场景江殊殷苦笑不得:方才自己才让谢黎昕小心,别被正道抓去做人质。却不料事事难料,如今成为人质的却是自己。 方才给他们传达沈清书消息的那帮弟子,在混乱中白了脸:“师叔呢,几位师叔呢?” 有人边逃边道:“师叔们都被中阶驱尸缠住了,根本脱不了身。” 一人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御剑逃跑,那样不是更快?” 一位俊俏弟子恨恨道:“方才那些驱尸在跟师叔们搏斗时,在空中布了结界,一往上飞就会被弹下来,好多人就是因为御剑被抓了!” 有人崩溃道:“我们绝对逃不出去了,极地宫一个人也没来,只放出三百多个驱尸就把碧玉山庄搅成这样,谢黎莺那么强,再怎么拼搏还是要被抓!” “关键是这些驱尸打不死啊!” “林家为什么突然要跟极地宫开战?开战是可以,但为什么不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众弟子纷纷逃窜,众说纷纭间,突然大地一阵颤动,震的众人纷纷歪倒! 江殊殷和沈子珺也一同跌倒,不等他们起来,就突然听见一声振聋发聩的嘶叫声——宛如地魔撒旦的怒吼,惊的老天都跟着颤了颤! 众弟子脸色惨白,江殊殷失声道:“中阶驱尸……” 天间刹那崩出一道闪电,猛地照亮整个昏暗可怖的大地。 紧接着轰隆震耳的雷声响起,远处驶来一大片衣着褴褛,面目狰狞的低阶驱尸。 与此同时,坠云山内灰蒙蒙的天,嫣红的桃花片片散落。 像是冬日的白雪,凄美又仓促。 高大的桃树下簇立两人,一男一女皆是一身雪白的衣裳。 女子三千乌发,双目似点点秋水,和煦温柔,她轻轻道:“此番战乱,极地宫无错。” 沈清书道:“我知。”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女子浅浅笑起来:“您虽避世,但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您。”她垂下眼帘:“可我担心殊殷和子珺此番会卷入这场乱战,而且……” 沈清书朝她看去,女子忧心忡忡,仿佛藏了什么心事。她纤长的手指在衣袖下轻轻颤抖,雪亮的眼内一片痛色。似是挣扎了许久,她才终于道:“前几日我为殊殷子珺算卦,发现殊殷与谢黎昕有缘。” “什么缘。” “殊途同归。” 沈清书一愣。 世人皆知坠云山中除了沈清书外,还有一位避世的高人。此人为灵秀峰峰主弄玉,而灵秀锋一脉,皆为女子。 弄玉身在灵秀峰却足不出户,大多时间都在闭关修炼,见过她的人少之又少,就连江殊殷和沈子珺如今也只见过她两面而已。 她虽修为不高,却在卜卦和机关术上极具天赋,曾有传言她所制作出的木人与活人没什么区别。 第19章 极地之战(二) 极地宫的驱尸共分三种,一种为常见的低阶驱尸,一种为力大无穷威猛高大的中阶驱尸,最后一种为罕见难寻的高阶驱尸。 这三种驱尸差别很大,据说白梅老鬼当年,仅凭六十来只高阶驱尸就困住沈清书三人。 而偌大的极地宫中,继白梅老鬼之后,再无任何一只高阶驱尸,就连中阶驱尸也仅仅只有数十个。但即便如此,也足够让正道畏惧。 由此可见高阶驱尸的厉害与难求。 江殊殷一剑穿过一只驱尸的胸口,让它的动作明显减慢:“后面的快走,不要恋战!” 沈子珺在一旁气喘吁吁,他守的那面出口驱尸来的最多最快,几乎摧毁一个,又来一个。但纵然如此,他腰背仍旧挺的笔直,丝毫没有退缩或畏惧。 见此,江殊殷一脚踢开脚边的一只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你小子不错啊!” 沈子珺冷冷道:“你以为我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是吃闲饭的?” 两人满身都是尸臭味,但即便是如此紧要的关头,仍是忘不了互相嫌弃对方太臭。 听得他们身后的弟子忍不住提醒:“沈公子,江公子这样的情况下就不要争了吧?” 江殊殷面不改色道:“别说这样的情况,就算现在有两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也是要比比谁先死。” 沈子珺“切”了一声,淡淡道:“你别发疯,鬼才会跟你比谁先死。” 江殊殷笑着去看他:“那你要跟我比什么?” 沈子珺面无表情:“要比也是比谁先投胎。” “对!”江殊殷肯定道。 有……区别吗?众弟子被他们打败,嘴角抽搐半天,缓不过神。 远方猛地传来一声尸吼,众人忙捂住耳朵。待尸吼结束,江殊殷揉揉发痛的头:“这中阶驱尸叫的可真难听,几位师叔靠它靠的近,你们说会不会听吐了?” 沈子珺转过来:“你以为是弹琴吹曲,还力求好听?能叫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对此江殊殷深表怀疑,邪邪道:“你到底是不是我们这边的,怎么尽帮着它们说话?” 沈子珺道:“我要是它们那边的,就应该联合它们一起来围攻你。” 江殊殷回嘴:“人多欺人少,不公平。” 沈子珺想也不想:“那是人吗,嗯?是人吗?你看看你作为一个人,都打不过它们,这又算什么。” 江殊殷又道:“你现在不就打不过它们。” 沈子珺慢条斯理:“我就是怂了,你想怎么地。” 一干人一边持剑与众多驱尸火拼,一边听着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别说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状况下,许是见他们还有心情吵架,冲散了众人心头的恐慌,众弟子个个都是一脸淡定,无所畏惧。 远处又传出一阵高亢的尸吼,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入众人心扉。 不时,地上的石块轻轻颤动,繁华的屋楼被压倒性的摧毁,层层房屋外传来砰砰作响的脚步和怒吼。众多低阶驱尸纷纷咆哮着让道,这阵势好如在夹道欢迎王者的到来。 沈子珺面色一白,江殊殷抹着脸上的污渍:“呵,这才只是只中阶驱尸而已,就那么大的架子,若是高阶驱尸,那不是得上天。” 沈子珺没有理会他,将泪忆剑横在胸前,慢慢后退。 沉重的脚步一点点挨近,众多低阶驱尸早已如潮水一般退离两旁,中间空出一大片场地。 众人眼睁睁看着最近的房屋猛然崩塌,飞散浓郁的白灰中,爆发出一阵尖锐亢奋的咆叫,一时间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闪电照亮整个灰暗天地的瞬间,一只身形如小山般大的怪物猛地至白灰中跃出,狠狠落在空白的场地上,直将地面都撞的凹陷! 众弟子东倒西歪,江殊殷杵着惊煞剑细细将这只中阶驱尸打量一番,不由一愣评价道:“真是长得下不为例。” 沈子珺忍不住道:“已经被练成中阶驱尸了,能有多好看。” 江殊殷狐疑片刻:“你的意思这个歪瓜裂枣的家伙,以前也许很好看?” 沈子珺道:“中阶驱尸力大无穷,修为极高,凡人想要承受这种力量,只可能身形拔高数倍,面貌身形因压挤拉扯和膨胀而变成非人。” 江殊殷惊讶的朝他看去:“你很懂嘛。” 沈子珺冷言冷语:“你在这里三年,白学了?!” 此话未曾落音,这只中阶驱尸仰天长啸一声,扑过来用巨大的手去抓那些栽倒在地的弟子。 众人来不及跑,被它抓去一个,那人被它像小鸡一般拎着,好不害怕,直在大叫:“救我,救救我,快救救我!!” 又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破空般亮彻云霄,印的事物一片惨白凄厉。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突然笑起,那笑意狂魅俊逸,烈风鼓起他雪白衣襟,犹若战袍般英勇狂傲,他持着剑喝道:“‘歪瓜裂枣’容我来会会你!” 一面回头交代:“你们快走,要是此番我不幸亡故,你们可不要忘了每年清明为我扫墓。” 此话一出,他猛地挥剑冲去,好似战场间的英雄大将,不畏生死。 众人呆愣一片。 沈子珺杵着剑站起,凄厉的闪电照的他面色苍白,刻薄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他立即追上:“呵,想一个人对付它,你还嫩了!” 江殊殷哈哈大笑起来,冲在前方嚣张道:“好!你我兄弟二人联手,上刀山下火海,也一起把这驱尸送去地狱!” 沈子珺声线阴冷,充满磁性:“地狱么,它本就是个死人。不过,这天下哪里有战火,哪里就是地狱。” 江殊殷黑发乱舞,颇有战尽狂沙的气势:“管这么多干嘛,你我此番——” 沈子珺低声接道:“战个痛快!” 轰隆的雷声里,坠下倾盆大雨,洗刷着污浊的天下。 两个少年并肩而战,刀光剑影中浓浓的豪杰之气,挥之不去。 …… 泪忆惊煞肝胆照,刀山火海一同赴。 莫问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殊殷和子珺是纯纯的损友情,师父的戏很快就来~ 大家莫心急。 第20章 极地之战(三) 坐在冰冷的地牢中,江殊殷咳嗽几声道:“中阶驱尸果然好厉害,即便是惊煞和泪忆都只给它造成轻伤。倘若是高阶的驱尸,那还不得逆天。” 沈子珺和他靠在一起,一双紫眸把整个牢房看了一圈,才淡淡道:“如今你我修为不高,本来就打不过它。”末了,他又道:“不过在没与它交手前,我一直都不知中阶驱尸如此厉害,难怪世人这样畏惧。” 江殊殷深深叹了口气:“不知师父如今怎样。” 沈子珺抱紧膝盖,默不作声。 如今已过了一月,那日江殊殷和沈子珺虽说是拼了性命去和那只中阶驱尸打斗,最后却因实力相差甚远,还是落得被抓的下场。 话说,驱尸们将众弟子带回极地宫后封了灵脉,压入地牢之中。 然而,每天除了几个驱尸送来三餐外,还从未见过任何一个极地宫的活人,众弟子不由觉得,自己是不是被人遗忘了? 说好的邪魔歪道折磨人的刑具呢?说好的因为重要才被抓到这里当人质的那种危机感呢?说好的被绑上战场时与亲人见面的大义禀然“你不要管我,除魔要紧!”“魔头杀吧,十八年后我还是一条好汉!”的那种动人情景呢? 怎么现在一样都对不上了呢?!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耳边传来一阵铁链相撞的声音,众人坐在石牢的角落,面无表情的抱着膝盖,望顶发霉。 黑暗处晃出几个提着食盒的身影,见到它们江殊殷毫不厌烦的凑上去,又重复那几个问题:“诶,几位兄台,敢问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况?” 几只驱尸一言不发的放下食盒,仍旧是不理他。 江殊殷不愿放弃,再接再厉:“好吧我换个问题,你们教主如今在干嘛?” 驱尸们面色如常,放下食盒后关好牢门,又一摇一摇的晃出去。 江殊殷双手握着铁杆热情道:“记得下次再来啊!” 对此,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另一边。 “最近教主心情似乎不太好啊。”说话的女子眉清目秀,穿着一袭苗疆的服饰,平添几分妖艳。 另一人语气带有丝丝责怪,不悦道:“能好吗?因为袭击碧玉山庄抓了里面的那些正道弟子,少主天天与她闹。说起来少主也真是的,这样的节骨眼他不顾全大局,反倒想着那些人与他是同窗。” 最先说话的女子道:“同窗?少主还真是善良!只不过如今天下战乱纷起,善良可不能当饭吃,说不定他把人家当同窗,人家却把他认作是不耻的妖魔!” “谁知道呢,反正他不听劝的。” 说话间两人渐渐走远,即在这时黑暗处走出一个男子。 此人一身猎猎红衣,乌发间垂着金色的饰物。他眼角下生了一粒妖艳如火的朱砂,可谓美不胜收。 可惜,如此一位佳人此时神色有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似是下了很重要的决定一般,他握紧手中的钥匙,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步入黑暗中。 只是从他的背影不难看出,他在颤抖,每走一步都在颤抖。 当江殊殷看见他时,不由瞪大双眼——谢黎昕整张脸都是惨白无色! 不禁红了眼眶,隔着铁杆将他狠狠推开:“你走,我们不要你救!” 谢黎昕身子本就僵硬,猛地被他推了一把,竟生生向后跌倒,摔出手中紧握的钥匙。 他低着头,额前的发遮去他的表情,叫牢房中的弟子看不真切。人们只听他哑着嗓子说:“我把姐姐引开了,你们快走。” 江殊殷骂道:“走什么走,我们要是走了,如此紧要关头,你姐姐还不剐了你!” 谢黎昕身子抖了抖,将头埋的更低:“你们不走,到时候极地宫与正道开战,姐姐会杀了你们。” 听闻此话,牢中的人吓得跳起来,纷纷凑过来惊慌道:“既然如此,那你赶快开门放我们出去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恶狠狠的踢开那些人:“你们不是说他是魔教妖人吗,这会完全没尊严的求他你们就不嫌丢人?” 被他踢倒的人咽咽口水:“江公子,我们,我们……还不想死……” 牢房中的阴暗处出传出一声冷哼,紧接着一个抱着手的俊逸男子走出,冷飕飕看了眼地上倒着的人。 谢黎昕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抓起钥匙欲要开锁,却因为双手颤抖,几次都无法对准。江殊殷往这边扑过来,用力扳开他冰冷的手。 周围众人看得急切,那副模样像是要把江殊殷生吞活剥一般。 沈子珺一向有话就说,且说话从来都带讽刺:“诸位可真是英雄好汉。” 众弟子面色一沉,姗姗收回自己迫切的目光,心中却将沈子珺与江殊殷骂了不止一遍。 那边谢黎昕再次被江殊殷推开,不由崩溃道:“你们再不走,一会姐姐来了,就谁也走不了了!” 江殊殷护着锁冷冷道:“走不了就走不了,我还不信你姐姐真会杀那么多世家弟子。” 谢黎昕第一次扯大声量:“她是我姐姐,我还不知道她吗?要是正道攻破极地宫,她一定会要你们陪葬!” 江殊殷邪邪一笑:“正道不会攻打极地宫,毕竟我们可是人质啊。” 谢黎昕猛地后退一步,苦笑起来:“你还不知道吧,如今经过林家的劝说,正道将你们舍去,照样攻打极地宫,而你们虽是浅阳尊的徒弟,可如果极地宫注定要毁,姐姐一样会杀了你们。” 听闻此话,在场之人无不震惊,更有多数弟子凑过来: “你说什么,我爹娘舍弃我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林家这个畜牲,他们单独通知林怀君回去,却叫我们呆在原地送死!” “林怀君怎能如此,亏我还觉得他正义,如今他家怂恿各家各派舍去我们,他定然早就知晓!” “呵,说不一定就是我们掩护他逃跑的。” 谢黎昕道:“如今正道攻来,无论你们在不在都没用了,反倒是姐姐一看到你们就生气。” 此话刚落音,就突然听到一个冷冽的女音从远处传来:“谢黎昕你不愧是我的好弟弟,这么清楚我的作风!” 话毕,就见从外涌进数名苗疆女子,她们个个面色冰冷,手持利剑,神色万分严肃。 谢黎昕咬紧牙关,藏在衣袖中的手颤的更厉害。 第21章 极地之战(四) 半月前。 谢黎莺抓去碧玉山庄中的弟子做人质,让正道众人大骂狡诈的同时又不敢轻举妄动,无奈之下,各家各派集中到林家商量对策。 林震恬被众多林家弟子搀扶着,见到他众人纷纷唤道:“林老前辈。” 林震恬向他们点头道:“江殊殷和沈子珺也被抓的事,可有告诉浅阳尊了?” 林家的一名站出来弟子回复道:“说了。” 听到这里,林震恬激动的握紧手中的龙头拐杖,苍白的发显现出他的年老:“浅阳尊如何答复?” 弟子面露难色:“浅阳尊说他早已避世,绝不会参与这些争斗。至于江殊殷和沈子珺,谢黎莺绝不会伤害他们,还有……他让我带给您一句话。” 林震恬狐疑道:“不知浅阳尊有何话对我说?” 这名弟子支吾道:“浅阳尊说,让您好自为之。” 周围顿时安静一片,林震恬也愣了好久,最后沉沉一叹:“怀君你说如今这样的情况,该如何是好?” 林怀君不吭不卑:“回爷爷的话,孙儿觉得不如就此休战吧,这样一来那些被抓去的弟子自然会被放回来。” 林震恬愤怒的哼了一声:“如你所说,你小叔岂不是白死?” 林怀君的古板和正直一直很出名,但凡遇事绝不因血缘而包庇谁,很快林震恬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叫错人了。 果然,林怀君道:“小叔调戏谢黎莺不成,竟当着她的面无故凌迟普通百姓,最终被路过的修士所杀,此事本就与极地宫无关,只不过当时谢黎莺在场而已……” 林震恬冷冷打断:“够了你给我下去!你又不在场,怎知你小叔杀去的是普通百姓而不是极地宫的妖人?又怎知杀去你小叔的不是谢黎莺而是路过的修士?” 林怀君皱起眉头:“此事天下皆知,再有小叔身边的侍从也曾证实。” 林震恬使劲杵了杵地面,厉声道:“好,就算不为此事,我问你难道极地宫不该除去?” 林怀君刻板的戳穿:“您这是在公报私仇。” 林震恬被他气的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指着门怒道:“你,你给我出去!” 闻言林怀君毫不失礼节的朝他行了礼,就此退下。 在他走之后,一青年男子忙赶到林震恬身旁搀扶着他赔笑道:“爷爷当心气坏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弟他就那个德性!人正值的确没错,可若是过了头那就是古板的蠢才。” 周围人默默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一人斟酌道:“我到觉得怀君说的有理,毕竟极地宫虽为魔教,但谢黎莺聪慧心狠,倘若此番强行与他们开战,我怕各家各派被抓去的弟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青年男子勾起唇角,无比的狡猾奸诈:“诸位可别忘了,谢黎莺虽然冰雪聪明、心狠手辣,但她可有一位善良仁慈的好弟弟。” 众人纷纷瞪大眼睛,猜疑道:“怀岸你的意思是……” 林怀岸笑道:“谢黎昕自小就与姐姐性情相反,加之他也在碧玉山庄修习过,没准他会救他的同窗也不好说啊。不过他虽心软,但也很聪明,因而我们不妨将计就计,继续攻打极地宫,让他觉得那些弟子毫无作用。而此时倘若他放走那些弟子,我们就没了后顾之忧,便可一举攻下极地宫,反之则休战求和,诸位看如何?” 众人窃窃私语了一阵,一人道:“这样做实在有违君子之道。” 岂知他才说出这样的话,就被喷的体无完肤:“君子之道?与邪魔打交道,何必如此!”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就是,天下间的邪魔歪道本就该杀之而后快,用哪种方式都不为过。” “倘若你要抱着妇人之见,那就请回吧!” 说话的人语塞片刻:“诸位何必如此,我只是怕此事过后谢黎昕会怀恨在心,此生绝不为善,毕竟这孩子虽生在魔教,但还从未做过恶事。” 有人回道:“呵,舍去一个谢黎昕换取驱尸一脉的败落,有何不好?” “不错,再说了谢黎昕也是魔教之人,若此次他真的放走我等正道中的弟子,便念在他还不算执迷不悟的情况下,放他一条生路。” “再有你又不与他在一起,怎知他一件坏事也没做过?” “你们…唉……”那人摆摆手,一副很无奈的样子:“罢了罢了,该怎样就怎样吧,我刚刚说的话你们既然不爱听,那就当没听见吧!” 如此一来,此事算是定了下来,但当林怀君知道后,又是一场风波。 林怀君结识沈子珺后,因为江殊殷的关系算是勉勉强强与谢黎昕相处三年。三年中他见识了谢黎昕的种种好处,虽然一直不曾说出,但对他的看法早已有所不同。 因而此番听闻众人要利用谢黎昕的善良,不由找到林怀岸道:“你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林怀岸懒懒抱着手,不屑道:“诶,表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偏向极地宫?” 林怀君冷冷道:“与你无关。” 林怀岸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最后一摊手颇有些幸灾乐祸:“反正此事已成了定局,谁也没法改变,就只能祈祷谢黎昕不要善心大发,若不然就悲剧了。况且我这哪里是馊主意,你莫非没听见人人都说我这个主意出的好,连爷爷都不例外呢。” 他顿了顿又道:“还是说,你觉得是我抢了你的风头?那我这个做哥哥的还真是万分抱歉!” 林怀君淡淡道:“你多虑了。”说罢,冷冷看他一眼,一声不吭的拂袖而去。 林怀岸看着他离开林家的背影,回头就添油加醋告到林震恬那里,林震恬气极反笑,说道:“好啊,早知如此就不必提前通知他回家,不过他要去就去吧,有本事就不要回来,就如他父亲当年一样改名换姓,这辈子再不踏入林家一步!” 世人都道极地宫教主谢黎莺冰雪聪明,修为极高。 但真正让她举世闻名的却不是这些。 一来是她心狠手辣,二来便是那闭月羞花的容貌。 在没见到她之前,江殊殷以为谢黎昕虽为男子却已是位美到难以超越的美人,却不想谢黎莺才是真正的国色倾城。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八字,用在她身上几乎是完美的诠释。 正如谢黎昕那日所说的,她穿着一袭血红的纱裙,肤如凝脂,生着淡淡的远山眉,清俊凛冽的双眸雪亮无比,宛若一泓碧水,更是灿若繁星。 仿佛傲雪寒梅,幽幽盛放在冰雪之中,顶天立地般的矗立着。 与弟弟一样,在她左边的眼角处点着一粒红色朱砂,衬着白暂的肌肤宛如火焰般在烈烈燃烧,妩媚动人。她的唇轻轻勾起一点,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位骄傲的王者。 牢中的一干少年不禁看呆,直到她说:“谢黎昕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不是?呵,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想支开我,未免太过天真。” 谢黎昕低着头,小声道:“姐姐我错了,但他们是无辜的。” 漂亮的眼睛冷冷扫过牢中的众人,她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只要身在战乱之内,从来不分对错和无辜与否,只分输赢。倘若此番极地宫毁,我就要他们一一陪葬。” “姐姐……”谢黎昕抬起头来,相貌与姐姐谢黎莺有三分相似。他哀求道:“我求求你别再杀生了。” 谢黎莺皱眉呵斥:“你懂什么。”看着弟弟那副失落可怜的德性,她沉默一会,还是做出让步:“好吧,浅阳尊曾有恩与我,看在他的面上我就放了他的那两个徒弟,至于其他的人,一个都别想离开。” 谢黎昕抬头看她,咬了咬唇瓣,声音小的几乎如同蚊子叫:“姐姐……” 都说知子莫过母,谢黎莺虽不是他的母亲,却是一手将他带大的人,因而他想什么,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能猜出一二。看着他的模样,谢黎莺登时就沉下脸,警告道:“你别太过分,善良若是过了那就是愚善!” 说罢,全然没有商量的余地,转身就走。 众所周知谢黎莺的武器是一把弯刀,锋利无比,沾染过无数人的鲜血。 牢中的诸位弟子本再不抱任何希望,对他们而言今日的打击已是非常之巨大,先是被家人师长抛弃,后是知道自己就是极地宫的陪葬品,种种冲击夹杂在一起,叫他们几近崩溃,三三两两的倒在牢中。 江殊殷和沈子珺对视一眼,两人内心都无比复杂。 但总得来说,谢黎莺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肯放他们走,终归是万幸。 毕竟能活着,确实是件好事。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此尘埃落定的时候,转折出现了!——谢黎莺刚刚转过身走了不到三步,谢黎昕猛地冲过去一把夺下她的弯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第22章 两小无猜(一) “姐姐,我求求你,黎昕求求你,放了他们吧,别再杀生了!”阴暗的石牢中,唯有一道灰暗的光芒渗入,显得即寂寥,又无望。 好似心间挥之不去的阴霾,又如心头压着的巨石,每一分每一秒都叫人喘不过气。 谢黎昕握着刀柄的手轻轻颤抖,白暂的颈间一道细长鲜红的伤口犹如他眼角的朱砂,妖致绯红、触目惊心。他跪在石牢之中,一袭大红的衣裳惊艳凄厉,宛若那开在地狱的彼岸,却偏偏圣洁无尘。 谢黎莺呼吸声轻轻一颤,猛地后退一步,几乎在咬牙切齿的咆哮:“谢黎昕!你有出息了,竟为了一群外人,这样威胁自己的姐姐!” 谢黎昕头埋的更深:“对不起。” 似是绝望了一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好,你难得英雄一次,如此我便成全你。”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谢黎昕缓缓闭上眼睛——几日后,一行人离开极地宫。 走出极地宫宫门的那一刻,江殊殷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才伸手接住飘下的红枫,轻轻道:“秋天了。” 与此同时,极地宫中,一位红衣黑发的女子立在磅礴血红的枫树下,仰望着秋日的美景,她道:“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时虽然手法是卑鄙无耻,但却很有效。” 她身边的侍女毕恭毕敬:“教主如此做,不过是为了保住极地宫和少主,何来卑鄙无耻之说?” 风过,红枫大片飘落,在空中纷纷扬扬,极美极美。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如此美景中,只见女子唇角勾起,秋波般的眸内闪烁着督智:“谁能想到除了江殊殷和沈子珺之外,其余的人早已中了我极地宫的毒。因而不论放不放他们,正道都是有求于我。” “况且,”她接住飞落的枫叶,大红的纱衣高高扬起:“配合黎昕唱完这样一出戏,正道也算欠他一个人情。如此一来,倘若今后真的有什么变故,还望他们能网开一面放过他。” 侍女笑道:“说起来少主果真善良,那日他用破月弯刀抵着咽喉,可将我们吓了一跳。” 谢黎莺回过头,倾城的眉眼如画一般,在她漆黑深邃的眸中浮出一丝柔光,好似极其无奈一样,她摇摇头:“黎昕这孩子从小就这样,我还记得他当年还不足我的腿高,可如今都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了。” 侍女叹道:“岁月不饶人啊。” 似是想起什么,谢黎莺再次一笑,眼角处的朱砂宛若活了一样,妩媚动人。 沉默许久,她才望向天际,收起唇角的笑意吩咐道:“此番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虽说我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可难免不会有什么变故。所以你们听清楚,倘若真的出什么意外,一定要好好护着黎昕,马上带着他走,不必管我。” 众侍女毫不意外的垂下眼睑,朝着她跪下异口同声道:“属下遵命!” 众弟子因为灵力尚未恢复,跟随谢黎昕走了许多天才出了苗疆。 也是经过此番,众人面对谢黎昕时总觉尴尬,颇有些羞的面红耳赤,如今终于得以分道扬镳不由纷纷松了口气。 临行前一位曾经非常针对他的弟子表示歉意:“谢黎昕这次多亏你舍身相求,曾经的事还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至于这份人情,我一定记下,今后若有机会必定报答。” 谢黎昕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闻言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郑重其事的朝他行了一礼,才与好友结伴远去。 等闲杂人等尽数散去,江殊殷搂着他的肩,朝一棵树下走去,沈子珺面无表情的环着手,跟在他们身后。江殊殷边走边道:“你呀,这次太莽撞了,你说你姐那把刀那么锋利,万一一不小心给你放血怎么办?” 谢黎昕被他搂着,心中暖融融:“不会,我自有分寸。” 自有分寸? 江殊殷看看他脖子间的那道血痕,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嫌弃:“分寸?你所谓的分寸,就是弄的脖子上至今还有一条伤疤?” 谢黎昕解释道:“当时太着急了。” 江殊殷叹了口气,心中直道:这孩子,太耿直了,我若是他姐姐,准得被他气死! 于是伸手拍拍他,犹如一个老妈子叮嘱淘气的孩童一般:“太危险了,下次不能这么干!” 谢黎昕看着他俊逸的面容,很庆幸结识了这样一位朋友。不禁点点头,表示自己今后绝不鲁莽。 看看他这副乖巧的小模样,江殊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但又想起他姐姐,不由又是一阵担心:“你姐姐这般厉害,等你回去真的不会被她生吞活剥了?” 谢黎昕道:“你放心吧,姐姐她说的只是一时气话,等我把你们送出苗疆,回去找她也顶多就是被臭骂一顿,再被她罚顶一天的瓶子也就没事了。” 江殊殷一言不发,很怀疑的看着他。 谢黎昕笑起来,眼角的红色朱砂愈发鲜红妖娆,他接着道:“我小时候有次惹到她,她还扬言说要把我扔到水牢喂鳄鱼,把我吓的离家出走。后来我听人说,她那天急疯了带着众弟子找了我一个晚上,嗓子都喊哑了。” 江殊殷一向很八卦:“她找到你有没有狠狠的打你?” 似是想起什么,谢黎昕眼中尽是温柔:“没有。姐姐从来都没打过我,她每次一生气就会说重话,只是把她惹急了,会让我顶瓶子。” 江殊殷奇了:“顶瓶子?” 谢黎昕道:“是啊,就是那种站在一个地方一动不动,头上放一个陶瓷做的花瓶。” “那要是摔碎了怎么办?” “重顶一个。” “啧啧,比我们抄书强啊,对不对沈子珺?” 沈子珺面无表情:“姑置不论。” 懒得理会冰冰冷冷的沈子珺,江殊殷搂着谢黎昕坐在大树下,如今虽是秋天,可天上的太阳依旧是火辣辣的,烤得人大汗淋漓,眼冒金星。 刚刚坐下,江殊殷便一脸惊讶的看着沈子珺身后,半响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才扯扯他的衣裳示意他看后面。 沈子珺冷冰冰的站着,全然不为所动。 江殊殷道:“你回头看一眼。” 沈子珺依旧不动。 江殊殷坚持不懈,努力道:“就看一眼。” 沈子珺眉尖似乎抽了抽,淡淡默默的向后瞄了一眼,蓦然间他紫色的眸微微瞪大,满目惊愕——林怀君正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飞驰而来。 江殊殷微笑道:“你的老相好来了。” 此话一出,沈子珺一顿,而后猛地回头看他,目光似冬日霜雪,冷飕飕、寒颤颤。 谢黎昕烈日炎炎下打了个冷颤,哆嗦道:“口下留德,江兄,口下留德!” 江殊殷不以为然,兴高采烈的一露白牙:“他们俩个同吃同住,每日手拉手好朋友,难道不算老相好?黎昕呐,我跟你说,没准宇直兄这是单枪匹马肩扛大刀的来救他呢,如果真是这样,他一会见了你,铁定一刀就劈过来!” 谢黎昕够出一个脑袋看去,果然见林怀君面色铁青,气势汹汹的俯冲过来,不禁信了一半,慌张道:“我我我,我怎么办,要不要现在就跑?!” 江殊殷一把搂住他,一副男子汉大英雄的模样,他拍拍胸口满脸的正义炳然:“不怕,等会他劈你你就跑到我后面躲着。” 谢黎昕感动道:“江兄,你真是好人……”话还未说完,就觉一道冷飕飕、阴森森的视线使劲盯着自己,谢黎昕脸上的笑容不禁凝固,僵硬着脖子去看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沈子珺,谢黎昕:“……” 说话间,一阵烈马嘶鸣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林怀君死死拽着缰绳,面色沉的可怕,好如疾风暴雨,还未下马,他就怒气冲冲朝谢黎昕咆哮道:“谢黎昕!” 见他果然是找谢黎昕的麻烦,而且态度十分恶劣。江殊殷登时就爬起来,挡在谢黎昕前面,俊逸的脸色完全看不出丁点笑意:“林怀君你就不能先搞清楚情况,别整天板着脸说什么正邪之分!” 沈子珺也挡着谢黎昕,皱眉道:“怀君此番还要多亏……” “谢黎昕你是白痴吗?怎么世上会有你这么愚善的人,你放他们做什么?!”不等沈子珺说完,林怀君就吼道。他似乎非常生气,以至于整张脸都气红了,而他吼出的声音也嘶哑异常。 另外三人完全懵了,根本想不到他会这么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3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愣了好一会,沈子珺才找回自己的思绪,忙道:“怀君怎么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林怀君双目泛起红雾,双腿一夹马腹,抛下一句:“你会后悔的!”便扬长而去,只余下马蹄踏出的滚滚黄土。 谢黎昕还被江殊殷挡在身后,似是想起什么,他面容间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几乎苍白一片。猛地扶着树干起身,他身形一晃,沈子珺赶忙手疾扶住他,唤了一声:“谢公子?” 谢黎昕慌张撞开江殊殷,急急忙忙向极地宫的方向驶去:“江兄对不起,你们快回去吧,我要立即去找姐姐!” 江殊殷皱起眉头,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左右看了看:“这两人到底怎么了?” 沈子珺心思比较细腻:“别管了,我们快走吧,不然师父该着急了。” 提起沈清书,江殊殷定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便只能怀着莫名其妙的心情跟着沈子珺一同回坠云山。 因两人灵力尚未恢复,只好先暂时步行。 江殊殷和沈子珺关系自小不好,若不是坠云山中只有他二人同龄,若不是两人同是沈清书的徒弟,若不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恐怕就连一语不谈,和平共处都做不到。 一路上两人白日赶路,夜间住店,饿了自己吃自己的,渴了自己喝自己的,根本毫无任何交流。 沈子珺本以为他们会一直持续到回坠云山,却不想此时此刻江殊殷突然猛地发难,朝自己狠狠扑来! 如今他们抵达一处大山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休无止的赶了几天的路,他本就有些疲惫不堪。突然毫无防备的被他这么一扑登时腿脚一软,跟着他从险峻的坡上一路滚到底,砸得头昏眼花多处受伤。 江殊殷死死抱住他,挺拔强壮的身躯压着他动弹不得。他的脑袋埋在沈子珺颈间,似是摔的疼了,轻轻哼了几声,炽热的呼吸喷洒在沈子珺颈间,非常叫人火大! 沈子珺握紧拳头,额间青筋暴起,强忍住打他的冲动,使足了劲想把他推开:“江殊殷你找死是不是!” 江殊殷依旧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气的沈子珺怒火攻心只差吐血:“你是不是摔死了,简直活该,快点起来!” 终于江殊殷微微动了动,轻轻喘了几口气,贴着他的耳朵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神志不清的嘀咕:“刚刚你脚边有条赤眉蛇,我就是踩死它,把你推下来,都不给你。” 沈子珺满身沸腾的血都瞬间凉透了,忙支起半个身子检查他,一边抖着声音道:“我要赤眉蛇做什么?!” 所谓赤眉蛇,乃一种浑身玉白眼睛呈现冰蓝色的蛇类,此蛇数量有限,极其难见。最出名的,就是它巨大可怕的毒性,凡是被它咬过的人,不论寻常百姓还是修真人士,皆是必死无疑。 终于在江殊殷的小腿间看见两个冒着血的牙印,沈子珺心底恍若五雷轰顶。他死死咬着嘴唇,将嘴唇咬到流出鲜红的血珠滴在江殊殷雪白的衣襟间,宛若一朵盛开的红梅。 而后几乎想也不想的撕下自己绿色的衣裳,紧紧绑在他的腿间,又飞快拔出腰间的小刀,在牙印上划出十字形的伤口。 被刀划的疼了,江殊殷俊美的眉头轻轻一皱,嘴中再次哼了一声。 沈子珺板着他的脸,颤抖着用手拍了拍:“江殊殷,江殊殷,我们还要回去见师父,你一定不能睡过去听到没有,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说完连忙将他背上,飞跑着往回跑。 江殊殷趴在他背上,轻轻道:“见师父……” 沈子珺肯定道:“对,我们还没见到他,他还在等着我们回去,你不能睡过去,一定不能睡过去!”说到最后,他声音颤的实在厉害,隐隐带着哭腔。 虽说两人关系不好,可沈子珺从未想过要江殊殷死,如今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不禁叫他大脑一片空白,更是一阵后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江殊殷不能死,师父还在等他们。 许是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子珺,江殊殷有气无力的笑道:“你看吧,你明明很在乎我的……诶,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也这样背过你。” 沈子珺气喘吁吁:“记得,我记得,你不准睡过去,我带你去看大夫。” 江殊殷神志不清,沉沉靠在他肩上,都不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昏沉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清俊仙韵的身影,他小声小气的嘀咕:“师父,我好想你…记得若是见到师父,就跟他说,说我好想他,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气了,再也不出坠云山的门……” 沈子珺背着他几乎快疯了,奔跑在树林中,大声道:“不能睡,你不能睡过去!” 江殊殷一言不发,双目静静合上。 沈子珺喘着粗气,紫色的眸子闪着泪光,哽咽了好一会,他轻轻道:“江殊殷你不能死,你的玉佩我找回来了,我还没还你呢。” 然而,背上的人一语不发,一动不动,只有猎猎的风声,在呜呜的响着,万分寂寥。 第23章 倒v开始 昏迷的江殊殷陷入一个梦境。 梦境中他回到年少无知的小小幼童, 梦见了婆婆,以及那段只有他和师父没有沈子珺幸福时光。 一间小小简陋的木屋中, 坐着一个不及腿高的幼儿,他坐在桌边,胖乎乎的小手中捏着一双过长的筷子。幼儿用乳牙咬咬筷子, 欢快的荡着两只小短腿,奶声奶气的歪着头口齿不清的嚷嚷道:“婆婆, 窝饿了,酥殷饿了。” 屋中很快转出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用长长的深蓝色布带缠住额头,慈祥的脸上布满了皱纹, 苍白的头发间几乎没有一根黑发。 她抬着一只小碗, 右手中还握着一把小勺,亲切道:“来了来了,殊殷多吃点, 吃完了就可以长个了。” 幼童蹬蹬脚,胖乎乎的脸颊白里透红异常可爱,看得老人笑的愈发甜腻, 眼中泛起柔和。似是生怕小孩儿饿坏了, 她忙从碗中舀了一小勺, 轻轻吹了吹喂到孩子嘴边。 幼童本就不禁饿, 见了吃的只知张大嘴巴发出长长的一声啊~ 那时的江殊殷还不是沈清书的徒弟,或者说,在他小小的世界中, 只有婆婆、小米粥、小木屋和他自己。 小孩子问题总是堆成山,小时候的江殊殷自然也不例外,不由的边吃边问:“婆婆抱窝回来的仁四个什么仁?” 老人家用一块蓝色的手帕给他擦擦嘴,语气非常敬重:“抱你回来的人是咱们坠云山的掌门,也是修真界中最厉害的人。” 江殊殷吃的一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天真无邪道:“什么四修真界呀?” 老人家道:“修真界里的人每一个都非常厉害,能腾云驾雾施法救民,更是长生不老,寿命无穷无尽。” 小孩儿嘟嘟嘴,摆弄着手里的一双筷子,全然听不懂,但还是好奇:“那婆婆你四不四修真界里的仁?” 老人家摇摇头:“婆婆不是修真界的人,婆婆是早些年为了躲避战乱,随着浅阳尊一起抵达这里的凡人。” 小孩儿又道:“这个浅阳尊四好仁吗?” 老人家喂了他点小米粥,点点头:“自然是的,殊殷今后可一定要像浅阳尊一样,做个好人。” 小殊殷也学着她点点小脑袋,然后高高昂着胸脯,骄傲道:“今后窝一定做个大好仁,不当什么大坏蛋大恶仁!”老人家听闻笑得合不拢嘴,直道好。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吃完小米粥,小殊殷用胖的起圆涡的手揉揉眼睛,靠在老人家怀里直打哈欠。见此老人将他轻轻抱起,放在床上为他细心的捏好被褥,才轻手轻脚的提着菜篮子出门。 许是昨晚睡得好,幼童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坐起来,奶声奶气的唤了几声婆婆,见无人搭理才咬咬手指从被窝中钻出,自己推开门一摇一晃的跑出去。 正午时分的阳光算得上毒辣二字,平日里婆婆在家他无法跑得太远,如今见有这么好的一个探险机会,小殊殷不禁两眼放光,心中雀跃不已——他早就想跑出小木屋以外的范围看看了! 说走就走,幼童短短的两只小腿跑得飞快,像只到处撒欢的兔子般左蹦右跳,摸摸溪边的石头、抓抓空中飞舞的蝴蝶,追追地上的鸟儿,或是摘些花朵往空中一撒,只觉这日子愈发美妙充实。 坠云山内巡山驻守的弟子不是没看见他,只是觉得一个凡人小孩由着他乱跑也不会怎么。 毕竟,小孩子嘛天性贪玩,你总不能把他困在一处玩泥巴吧? 那该多无聊! 于是在众人的放纵下,小殊殷迈着小短腿在桃林中漫无目的的穿梭着。 忽地!只觉眼前一亮——波光粼粼的湖中,飘着一群嘎嘎乱叫的灰色水鸟!小殊殷登时昂起小脑袋:抓到它们婆婆就有肉吃了! 于是唱着歌儿卷起裤腿,挽起衣袖踩着水就哒哒哒的跑过去。 殊不知湖中的潭水能要他的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小小的身子突然被人揪着后领提起来。 一人淡淡道:“危险。” 小殊殷从未与婆婆以外的人接触过,不由紧张的僵在空中一动不动。 男子一路提着他,走出很远,直到看不见那潭湖水,才轻轻将他放下。 小殊殷愣愣的坐在草地上,战战克克的注视着那人雪白的靴子和一尘不染的衣摆,再往四周哆嗦的看了看,才发现这里陌生的很。 不禁狠狠吸了口气,扁起小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听到他哭,男子淡漠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几分,满是不可思议的后退一步,像是很怕他似的离远了。 小殊殷高卷的袖子中露出白白嫩嫩胖乎乎的胳膊,一只手使劲抹着眼泪,哭声大的吓人:“婆婆有坏仁…哇,酥殷被拐了,窝被拐了……” 沈清书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小孩,又退一步,心中复杂又纠结。 本想先走,回头再让人把这小孩送回去,却看他整张小脸都憋红了,纠结好久还是不敢走开,生怕他哭的断气。 说起来沈清书也算见多识广,可独独没与两三岁的幼儿相处过,听他哭的这样狠,心中也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都不知该怎么做。 所幸小殊殷在铮铮烈日下哭了一会就没力气了,突然间打了个哈欠,便止住哭声咂咂嘴,眯着眼睛嘀咕道:“婆婆窝要回家,窝好想睡觉。” 沈清书看了他一会,才斟酌的走过来,不熟悉的轻轻将他抱在怀中,尽量放软语气:“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听到他的声音,小殊殷这才仰头朝他看去,入眼的就是一双极其清澈雪亮的眸子。 认认真真盯了一阵,发觉此人毫无恶意,满目的温润和煦,这才断断续续的道:“窝,窝住在小木屋。” 坠云山内被记载的大约有二十来处木屋,且都是叫的出名字的。 沈清书又道:“家中可有什么人?” 小殊殷抽泣一声:“有婆婆。” “你可记得回家的路怎么走?” 小殊殷可怜巴巴的摇摇头:“不记得了。” 看了眼泪眼婆娑的小幼童,沈清书轻轻叹息一声:“你先与我回去,我派人去找你婆婆让她来接你可好?” 小殊殷不安的缩一下身子,似乎又要哭出来,一把抓住他雪白的衣袖抽泣道:“你要拐窝。” 沈清书最怕他哭,忙轻声道:“不拐,我保证今天晚上你一定能见到婆婆。” 小殊殷听的心动,但小脸上仍挂着未干的泪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他吸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你不许骗窝,不然,不然窝会哭的。” 果真如沈清书所说,当天夜里,老人家在坠云山弟子的陪同下来到沈清书的住所。小殊殷吃着沈清书为他做的桃花糕,满脸的喜滋滋。 见到婆婆,端着桃花糕就窜到她怀中,邀功似的把糕点凑到她面前:“婆婆吃~” 老人家一手将他抱起,向后面的沈清书弯弯腰,千恩万谢道:“浅阳尊谢谢您,谢谢您。” 沈清书轻轻摇头,将老人扶起:“这孩子可是三年前我在水边捡到的那个?” 老人摸摸幼儿昂起的脑袋,一脸慈爱又恭敬:“正是。” 沈清书了然:“如此,这孩子也算与我有缘。” 此事过了三月,一日夜里正逢大雨。 沈清书点着灯在屋里看书,突然间听得屋门被人拍的巨响,隐隐还夹着孩童的哭泣声。 等他一开门,小殊殷被雨水淋的瑟瑟发抖,小脸苍白苍白,大大的眼睛里流出豆大的泪水。 不由得心生怜悯,蹲下身用外衣给他披上:“怎么了?” 小殊殷湿答答的扑到他怀中,大哭道:“婆婆,婆婆…不行了,救救她……” 沈清书心中沉了沉,一手圈起他御剑去了小木屋。 空中冰冷的空气侵袭着幼童小小的身子,小殊殷紧紧环着他的脖子,争抢着他怀中的温度。 倏忽,两人便稳稳落在木屋前。 此时的小木屋不似往常那般宁静安详,而是人来人往嘈杂一片。 众人见了沈清书一个个变得束手束脚,低着头弯着腰恭恭敬敬唤了几声浅阳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小殊殷没那么多规矩,慌慌张张的冲进房内。目送他进去,沈清书问道:“如何?” 一人道:“已经去了。” 此话刚刚落音,便听得屋中传出一阵幼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声音沙哑,直叫一干人心疼的摇头,沈清书眉头微皱,目中也是一片痛色。 一人心疼道:“此儿尚小,不能没有人照看,不知浅阳尊打算下面由谁来抚养?” 沈清书垂下眼睑,细细想了一阵,终于道:“此儿曾是我带回来的,如今他既无归宿,便由我来照顾吧。” 众人无不震惊,却终究压下这股惊惧,恭敬道:“那不知您,是打算以何种身份照顾?” 沈清书道:“修真界中最悲伤的,莫过于一身本领却无人继承,既然此子与我缘分不小,那便拜我为师吧。” 在场之人无不感叹羡慕这个孩子的运气,嘴中连连赞同,一人又问:“浅阳尊,请问何时行拜师礼?” 沈清书道:“他满四岁之时。” 于是,婆婆被埋葬后,江殊殷便跟着沈清书离开凡人居住的小天地,进入了坠云山的大殿,开始了他自己的修真旅途。 江殊殷很喜欢自己的这位师父,不仅仅是因为曾经婆婆告诉他,浅阳尊是个很厉害的好人。 沈清书对他很好,好到无微不至、将他宠成掌上明珠。 他害怕一个人睡,沈清书便每日拥着他入眠;他讨厌喝苦苦的中药,沈清书便陪着他一起喝;他喜欢吃桃花糕,沈清书便终日为他一个做…… 虽说他有时调皮捣蛋惹他生气,但最终只是拍拍他的小屁屁就此作罢。 江殊殷真的觉得,有了师父,他的人生完美了。 小小的孩子撒着娇揪着沈清书的衣襟,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狮虎,你多少岁了呀?” 沈清书由着他扯皱自己的衣裳,满目宠溺:“一千多岁了。” 小殊殷扁扁小嘴:“要是婆婆也能活这么长该有多好。不过,窝不会跟狮虎分开啦!” 因沈清书在修真界中威名很大,时常有世家即门派携礼拜访。 而他即将收徒的这件事,也早已是人尽皆知。 每每在坠云山中碰到送礼的人,江殊殷总会不由自己的凑上去,手舞足蹈的给他们比划着:“窝狮虎超温油滴!” 转眼冬去春来,时间飞速,江殊殷年满四岁了。 四岁的他个高了不少,原来的发音不准和婴儿肥也有了改变,体重也是相当可观。 这一日,坠云山中设下大宴,百家百派纷纷前来恭贺。 小小的江殊殷同师父一般,穿了一身雪白的服饰,两眼犹如乌木一般漆黑雪亮,众人纷纷道:“小小年纪就一副英雄皮相,不愧为浅阳尊的弟子。” 午时,雄伟严肃的拜师台上,沈清书高坐主位,江殊殷端着一盏茶水,向他跪下:“师父请用茶。” 待沈清书饮下后,他重重扣了三个头,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礼成,家喻户晓,众人庆贺。 拜师后的江殊殷仍旧每日粘着沈清书,他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从不厌倦。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总是觉得他拥有师父,师父也拥有他。 很幸福,也很充实。 直到有一天,沈清书带回了沈子珺。 江殊殷顿时觉得,他的美梦像破碎的镜子一般裂开了……哦不,是直接碎成渣了。 不出意料的,沈子珺也怕一个人睡、也讨厌喝中药、也喜欢吃桃花糕——同样不出意料的,沈清书也宠他。 于是每到夜晚,就出现沈清书睡在中间,两人躺在他旁边互相较劲的场景。 每每这时,身为师兄的江殊殷总含着泪气成包子脸,恨不得把这个插足的死小子扔出去——你为什么姓沈呢,为什么跟着师父姓呢?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一想到沈子珺,睡梦中的江殊殷皱了皱眉,俊逸的眉眼似乎还忍不住的抽了抽,像是在强压怒火,使劲维持完美形象一般。 憋了半响,终于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他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怒道:“沈子珺你好大的胆子,究竟是谁派你来和我抢师傅的?说!” 一旁守在床边,身穿粗布衣裳的沈子珺面色漆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安静一片的屋中,只听得江殊殷又道:“死小子,快从我和师父的床上滚下去,你以为你是我俩的儿子吗,还挤一个床,羞不羞!” 沈子珺蹭的一声站起来,气的发抖,拉着他的被褥劈头盖脸的就蒙过去,阴森森道:“爷爷我捂死你!” 第24章 事事人非 “沈子珺你谋杀吗?!”被被褥捂的喘不过气, 睡梦中的江殊殷猛地醒过来,与沈子珺扭成一团。 师兄弟二人胡乱打了一阵, 最终因江殊殷体力不支而战败结束。 仰面躺在床上喘着气,江殊殷斜一眼沈子珺穿的粗布衣裳,这才满屋子的打量疑惑道:“这是哪?” 沈子珺还为刚才的事生气, 冷冷道:“华柏山。” 江殊殷心头一惊,赶忙坐起来追问:“华柏山是什么地方, 怎么不在坠云山?” 沈子珺道:“坠云山?师父又不会医术,能救的了你吗?” 江殊殷了然, 默默往窗外一看,却见一片银装素裹, 大雪纷飞不禁微微瞪大眼睛:“我这是躺了多久?” 沈子珺不咸不淡:“一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一年?!” 沈子珺回头道:“你以为赤眉蛇是普通的蛇吗?若不是运气好遇见这位前辈, 你这次就必死无疑了!” 江殊殷披了一件衣裳下床:“这位前辈是谁,医术居然那么高。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修真界中有哪位前辈有这么高的医术。” 沈子珺皱皱眉, 也是一副不解的模样:“他似乎是隐居的某位高人,也不愿告诉我他的名讳。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人特别高特别壮, 终日一言不发, 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话。” “这么怪?”江殊殷讶异了一声道:“师父呢, 他在坠云山还是……” 沈子珺道:“我至今还未见过他。” 江殊殷瞬间急了起来:“哎, 你怎么不回坠云山跟他报声平安?一年不见我们,他肯定急死了!” 沈子珺道:“我也没办法,这位前辈似乎与师父有什么过节, 他救你前就说了,倘若师父来这里,他一定不救你。再有等我们回到坠云山,绝对不能跟师父提起他。” 江殊殷满面不解,但还是点点头:“那行吧,咱们现在就去向这位前辈道谢辞行,然后马上回坠云山见师父。” “不必了,这位前辈说,如果你醒了咱们自行离开就好,不用向他告辞。” 轻轻愣了一下,江殊殷心道:这位前辈到底是谁,怎么好像在躲着师父? 屋外白茫茫的一片,银装之中只见三间小小的木屋被掩盖在大雪之下,木屋两侧矗立着十来棵被皑皑白雪压的弯曲的雪松,耳边是呜呜的寒风拂过。 两人立在大雪中,朝着中间的那处木屋拜了拜,才御剑离开。 断断续续行了一月有余,二人终于“灰头土脸”的来到坠云山下。江殊殷昂起头看着高耸入云仙气飘渺的坠云山,只觉激动的热泪盈眶。 离开坠云山的这几年,所经历过的事简直就是一言难尽,不过幸好,现在回家了。 他将两手放在嘴前作喇叭状,闭着眼睛高声大喊:“我们回来啦,师父我们回来啦!” 这声音犹如一阵涟漪般荡起,传过飘渺朦胧的白雾,透过空中散落的点点白雪,穿过棵棵枯萎的桃树,回响在山中的每一个角落。 沈子珺冻的发红的脸颊也透出一抹欣喜,全然保持不住常日里的冷静。 蓦地,坠云山中轻轻飘出数人,两人看得愈发激动,使劲向他们招手。 带头的是一位红唇齿白的雪衣女子,她乌发及腰,眉目清灵,见了他二人隐隐有几丝急切与怒意。 江殊殷与沈子珺对视一眼,心道不好,忙讨好般的迎上去,一张嘴也愈发的甜腻:“弄玉姑姑,我们可想你了!” 弄玉抬手在他们脑袋后面扇了一巴掌,沉下原本轻柔温润的声音,佯装怒意:“两个死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让你们师父好找,到现在还没回来。” 江殊殷被她扇了一巴掌,不痛不痒的抱着后脑勺打算配合着嚷嚷几声,却突听她说沈清书至今未归,不由急道:“姑姑师父如今在哪,我去找他!” 听完此话,弄玉像是怕他们跑掉一般,一手抓着一个,强行将他们往坠云山内拖:“你们两个给我乖乖呆在各自的房内,在浅阳尊没回来之前,不许出来一步。” 江殊殷和沈子珺被她拉着,不敢挣脱,只好配合着她往里面走,一边向她撒娇:“姑姑我们都多大的人了,你还关我们禁闭!我们今后再也不敢了,还望你看在我们是初犯的情况下,饶了我们吧!” 沈子珺也跟着连连告饶:“姑姑,我们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们吧!” 弄玉为人谦和温柔,正应了那句“女子是水做的”话。两人虽没有多少机会与她多相处,但却知道弄玉对他们,就如沈清书对他们一样好。 但此番两人的求饶和撒娇全然不起作用,最终仍旧是被她扯到各自的屋中面壁思过。 江殊殷靠在朱红的门板上百思不得其解:姑姑什么时候变的那么铁石心肠了?还是说,是他和沈子珺魅力不比当年? 如果是前者,江殊殷会咽咽口水,为今后的日子默哀一下。如果是后者……那他很有必要和沈子珺促膝长谈一下。 被关禁闭哪也去不了的日子总是让人抓狂的,不过所幸托了那条赤眉蛇的福,如今的江殊殷身体尚未恢复,终日都在打坐调理,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折腾。 弄玉对他们终归是好的,虽说铁着心将他们关起来,却每日三餐都是亲自动手。都说女人家心细如发,许是看出江殊殷身体欠佳,更是变着法子做参汤让人给他送进来。 每每握着小勺一口一口喝着她送来的汤,江殊殷心底都是暖融融,很庆幸这次自己命大没死,更是越发珍惜起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也有想不通:既然姑姑还是和从前一样,可为什么感觉她很抵触他们俩到外面去呢?莫非是修真界里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江殊殷轻轻皱了皱眉,决定等今日送饭的弟子来,一定要好好问一问。 如今刚至辰时,不等江殊殷打坐多久,一位浅色衣裳的弟子便送饭进来,一面还与他打招呼:“殊殷早啊!” 江殊殷如往常一样的还礼,跃过去翻送来的食盒,漫不经心道:“诶,最近感觉修真界中很太平啊。” 那弟子微微瞪了瞪眼睛,果然上当,反驳道:“哪里太平啊,都已经闹翻天了。” 江殊殷心中不知怎地突然浮出一丝沉重,连说话的声音都隐隐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不太平?什么不太平,我看挺好的啊。” 那弟子拍拍他的肩,无奈道:“我说殊殷啊,你这一年是不是跟子珺玩疯了,连谢黎莺死了,极地宫变得四分五裂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江殊殷手中抬着的碗突然掉在地上砸的粉碎,那白玉般的饭粒和碎片,犹如屋外散落的大雪般凄惨冻人。 送饭的弟子惊了一下,忙蹲下身子打扫:“哎呀,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不应该呀。 谢黎莺如此冰雪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死了? 不过修真界与凡界一样,最不缺乱嚼舌根添油加醋的人。 所以,一定是信息有误! 不然如果谢黎莺死了,谢黎昕可怎么办? 微微收敛心神,江殊殷满头冷汗渗出,心中却还抱着那么一丝丝侥幸:“你听错了吧,谢黎莺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极地宫四分五裂那更是不可能的啊。” 送饭的弟子抬起头来,一脸的诧异:“怎么可能会有误,一年前各家各派因谢黎莺在众弟子体内下毒,而不得不与她息战。可不久后林家的林怀君邀约谢黎昕出来游玩,殊不知这正是林家设下的圈套,他们用谢黎昕逼迫他姐姐自焚了。如今谢黎莺一死,驱尸一脉群龙无首,各家各派都争抢着他们的资源呢。” 江殊殷的笑猛然僵硬,扶着桌子的身形也颤了颤,他埋下头挣扎了好久,才抖着唇瓣问出来:“谢,谢黎昕…谢黎昕怎么样?” 这弟子察觉不对,忙起身扶着他:“谢黎昕啊,听人说他一年前就失踪了。哎,殊殷,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我扶你到床上躺着。” 江殊殷呼吸颤抖的向他摆摆手,自己向门的方向挪了几分,而后突地吐出一大口血! 送饭的弟子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冲过来扶着他,向屋外大喊:“来人,快来人,殊殷吐血了,快来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只觉眼前暗红一片,口中腥甜不已,心底更是一片无望。 被人扶着,他蓦地问道:“不应该呀,不应该这样啊?!” 那弟子急道:“什么不应该?” 突地想起在被蛇咬伤昏迷之前,他还搂着谢黎昕坐在大树下,一起说着沈子珺和林怀君的笑话,还谈到他姐姐对他的好…… 怎么突然间,他姐姐就死了,他就失踪了?! 实在无法接收这种事实,江殊殷猛地推开这名弟子,发疯一般的冲到外面——对,去极地宫,说不定谢黎昕就在那里呢! 他推的这下力气极大,一下就推开了扶着他的这名弟子,而后不管自己身体是否承受的住,御起惊煞剑就走了。 送饭弟子在下面急的追出来,边跑边叫:“殊殷,殊殷,你要去哪啊!” 江殊殷迎着冰凉刺骨的风雪,胸前那被血染的衣襟间,宛若盛放出一朵妖艳邪魅的彼岸花,夺目而凄厉。 不眠不休狂赶了半月,直到最后以支离破碎的灵力所支撑着,江殊殷终于跌跌撞撞的抵达那早已面目全非的极地宫。跃下灵剑,他崩溃般的在空无一人的极地宫中大喊着谢黎昕的名字。 一声接一声,喊遍每一个角落,寻了每一处房间,终于在原来辉煌无比的合欢殿中看到了极地宫的弟子。 犹如见到救星一样,他步伐阑珊的跑过去,抓住一人道:“谢黎昕呢,谢黎昕在哪?” 那人被他嘶哑的声音吓到,哆嗦着道:“自打少主被林怀君骗去,至今就没回来过……” 江殊殷放开她后退一步,有人认出他,问道:“您可是江殊殷,江公子?” 江殊殷忙向她看去,激动道:“我是,我是,可是有谢黎昕的下落,他在哪,被谁关着,我去救他!” 女子轻轻摇摇头:“我们真的没有少主的下落,不过在少主和林怀君出去前,他怕您来找他,曾告诉我们说,如果您来了就去林家找他。” 江殊殷眼底又浮出一丝希望,向那女子道:“多谢!” 女子轻轻愣了愣,再一次叫住他:“江公子,少主还说,如果您来了,就让我们告诉您,他在苗疆的名字叫阿佳伊。” 江殊殷动作猛地止住,一动不动半响,才道:“谢谢,我知道了。” 说罢,再次超负荷的御剑去了林家。 林家众人把酒言欢,也不知在庆祝这什么。他们此时正载歌载舞的笑弄唱跳着,大鱼大肉的吃着,好不热闹,欢乐。 因而猛地见了风尘仆仆的江殊殷,众人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最终还是江殊殷最先有所动作——一把揪住席上的林怀君,抡起拳头就是一拳:“谢黎昕呢!” 林怀君薄薄的唇边溢出一抹绯红。 他深深埋着头,漆黑的眼中一片死灰,毫无半分色彩,宛如一个破败不堪的布娃娃,仍由人摆布着。 林家众人惊讶不已,见他如此震怒,一时间竟无人上前阻拦。 “我问你,谢黎昕呢,他去哪了!”江殊殷使劲摇晃着他的身子,长期的疲惫下,两眼布满了血丝,异常狰狞。 林震恬斟酌许久,最终只好陪着笑脸道:“江公子,你先放开怀君,他这一年来魂不守舍,只怕你也问不出什么。” 听闻此话,江殊殷扔开一言不发的林怀君,回过头来狠狠盯着林震恬:“对,问他是问不出什么,毕竟这次的主谋可是你!” 林震恬笑道:“江公子错了,驱尸一脉本就是邪魔歪道,将其驱之有何不对?” 江殊殷冷冷道:“不必多言,你只用告诉我,谢黎昕呢!” 林震恬道:“谢黎昕虽说是驱尸传人,但我曾念在他生性善良,并未取他的性命。在他姐姐死后,我自然是放他走了,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也就是说,寻了这么久,依旧无果了? 体力完全透支的江殊殷突然一手捂住额头,只感一阵天昏地转。 朦胧中他眼角似乎扫见一抹清冷的雪白,耳边听到一声和煦清澈的呼喊——“殊殷。” 他回头淡淡的说了句:“师父,结局不该是这样的。”而后他彻底没了力气,向后一倒。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感到砸在地上的疼痛,而是倒入一个温暖、带着丝丝桃花清香的怀抱中。 一如幼时的那般,这个怀抱仍旧像他躲避狂风暴雨的港湾,仿佛只要呆在这里,所有的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 从不需要他过多的担忧。 忍不住轻轻一叹:我的师父啊,殊殷能够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 另一边的林怀君,指尖一颤,张了张干裂的唇,悄悄道:“我也不知,会这样……” 第25章 极地崛起 被带回坠云山后, 江殊殷终日卧床,时醒时睡, 日夜颠倒。 病的很厉害。 偶尔能听见弄玉唤他的声音,或是能感觉到沈子珺用手掐他的人中。 也不知睡了多久,这一日他头脑稍稍有些清醒, 就感到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纤长的手指细细描绘着他的眉眼,以及轮廓。 之后便是一声叹息, 只听得这人说:“殊殷,你要记住, 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回坠云山, 师父和子珺还有弄玉都在这里等你……” 而后的话, 江殊殷便一句也听不见了。 大雪仍旧是纷纷扬扬,一点一滴的落下,轻柔凄美。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带着刻骨的寒意, 侵袭着人们心身。 窗外的红梅开的美艳,一簇簇、一朵朵,好似用画笔在雪白的纸间点下的红墨, 璀璨夺目, 红的惊世骇俗。 寒风烈烈, 吹的梅花在枝头破散, 血滴般的花瓣随风逝去。 既妖异,又无望。 江殊殷轻轻睁开眼睛,心中平镜一般, 丝毫没有一点波澜,冷静无比。 沈子珺正好端着药进屋,看见他醒了一言不发的垂立一旁,面色依旧如往常一样淡漠。 屋中,安静的让人感到心悸,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叫人不安。最终还是江殊殷从床上坐起,冰冷的双手捧着自己的脸:“师父来过了。” 沈子珺淡淡道:“嗯。为了找我们,他离水的时间太长,如今只好闭关了。” 又是一片寂静,两人都不说话。许是受不了这种气氛,沈子珺放下药碗,举步离开。就在他快要踏出房间时,江殊殷突地喊住他:“你说,谢黎昕会如何。” 回答他的是很长的一段沉默,隔了好久,沈子珺的声音才传来:“我不知道。”末了,他又道:“你好好休息。” 屋外的雪仍旧是遮天闭月,空中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出任何色彩。 冬去春又来,雪化之时,万物复苏好似破茧重生一般,狂啸归来。 这一月,修真界中极不太平,女修频频失踪,可称得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时间各家各派纷纷冰释前嫌,联手护着众多女修,一面探查着原因。 林家之中林怀岸气喘吁吁的跑进主屋,一见林震恬就嚷嚷道:“爷爷不好了,林怀君逃走了!” 林震恬起初听他那么着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如今一听不咸不淡的挥挥手重新坐下:“跑了就跑了,我们林家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林怀岸“哦”了一声,乖乖束手站到一旁,不敢再打扰他与众人讨论女修失踪的案情。 纪元庆道:“不知诸位可曾记得一事。白梅老鬼死后共留有四脉,炼魂较为特殊,因而千年以来一直是一脉单传,且同毒蛊一样隐居山林,下落不明。而巫术百年前迁移去了大漠,如今苗疆只剩驱尸一脉。” 众人点点头,纪元庆又道:“但诸位可别忘了,驱尸乃四脉中最强的一脉,想当年可是白梅老鬼的主要战力。而说起驱尸,他们驱的可不仅仅只是尸,更有逆天的何欢铃做辅助。” 似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东西,一人道:“话虽如此,可继白梅老鬼之后,驱尸一脉根本无人继承何欢铃,就连《何欢》一书都是锁入暗室,不许任何人触碰。” “就是啊,毕竟这等邪书邪铃,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更畏惧它们的力量。” 纪元庆道:“驱尸一脉在最繁盛的时代,曾有人如此说过‘何欢一响百鬼夜行’,而这百鬼中,就包括一种特殊的驱尸。” 林震恬心中骤然凉了半截,哗的一下站起来:“纪前辈说的,可是指传说中的高阶驱尸!” 纪元庆点点头,面色复杂:“高阶驱尸的炼制法据说,就记载在《何欢》一书中,而《何欢》与何欢铃相呼应。我怕……有人在开坛练尸。” 一人咽咽口水,舔舔嘴唇,干干笑了一声:“不会吧,只是不见了数名女修而已,应该不会那么巧吧。” 纪元庆顿了一下,才道:“你们莫非不知,极地宫的《何欢》一书,以及何欢铃不见了吗。” 众人蓦地瞪大眼睛,倘若细细看去,会发现所有的人,都在轻轻颤抖着。 是夜,天下最大的青楼中。 琉璃灯火,花香四溢,又是轻衣曼舞,粉带纷飞。 无数恩客寻欢的声儿回荡于月下,阵阵香风勾了魂,百花乱了神。 歌舞升平中,轻纱缭绕,台中蛇腰扭动,大片凝肤暴露无遗。酒香四溢之下暧昧的气息不明不白,却叫人更加疯狂。 屋顶之上一位男子着了一袭大红的衣裳,拎了一壶美酒斜坐于月前。 他丝发以一根木钗竖起,眼波浩渺,万种风情。 羞得滚圆的明月都成了粉色。 眉目妖致,红唇齿白,好若传说中勾人魂魄的狐媚妖孽。 不知想到什么他勾起唇角,晃得底下恩客频频抬头,红了面颊。 男子似乎对此有所察觉,微微回头间,只见那极美的左眼下有一粒火红的泪痣。那泪痣就如主人般多情妖娆、妩媚动人,红得好似一团火焰,叫无数看客□□中烧! 迎着暖风他一扬手,至壶嘴饮下美酒。 风吹起他翩然的红缎,妩媚动人,轻柔无骨。 有人问他:“公子如何称呼?” 他轻轻勾起一边的唇角,扔下手中的酒壶砸的粉碎。而后刹那间,一阵邪魅狂妄的笑声传遍青楼的每一处角落! 惊的无数男女朝他看来! 在无数人的目光中,他轻飘飘的飞走,腰间一枚妖异精致的铃儿轻轻摇晃,恍若催命的一支曲子。 又过三月,修真界中乱作一团。 世人频频道:“谢黎昕性情大变,成了极地宫的现任教主,听说更继承了何欢铃,依我看但凡曾经惹过他的,大祸临头!” “唉,这林家简直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你说他们好端端的逼死谢黎莺做什么?看吧,这下好了,她弟弟比她还可怕。” “嘘,我听说,林家与极地宫有上百年的世仇呢!” “管他世仇不世仇,我就想知道他如今是否真的炼制出高阶驱尸了?” “炼出了炼出了!有五六个呢,听说全是他姐姐的模样!” “我的天,林家简直造孽啊,这下他们要倒大霉了。我还听说啊,谢黎昕现在脾气变得相当古怪,连当年他姐姐的近身侍女都不敢劝阻他。” 一人道:“能不怪吗,毕竟他可是亲眼看见他姐姐被活活烧死。” “啧啧,来来来,你们过来,我跟你们说,我听我一个在林家的表亲说,谢黎莺在自焚前,曾被林家的人侮辱了,就当着她亲弟弟的面!” “嘶,造孽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 听闻谢黎昕回来的江殊殷,又一次发疯般的冲去极地宫,沈子珺和弄玉只好拦住他。江殊殷被他们抱着,沙哑着脖子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极地宫,我要去见他!” 还是沈清书轻轻道:“让他去吧。”那两人才松手放行。 一路上江殊殷心中无比忐忑,听着那些谣言想哭却哭不出。 他为谢黎莺的死而惋惜,为谢黎昕的变化而心痛悲伤。 他甚至这样想过,倘若谢黎莺在天有灵,看见自己从小宠爱的弟弟变成这副模样,一定很心疼吧。 最终,江殊殷还是在苗疆的一处悬崖上,见到了谢黎昕。 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和与曾经一样的红衣,江殊殷低下头,一道晶莹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终究,是变了。 谢黎昕站在绝壁前,猎猎狂风昂扬起他的红衣。 默默看了一身雪白衣裳的江殊殷一阵,他眺望着远方,道:“江公子,你我终究正邪有别,陌路殊途。” 与江殊殷擦肩而过之际,他又说:“而如今的结果,是我承受不起的。” 后来,果真如传言中的那样,谢黎昕杀了林家的所有人,除了那个不知去向的林怀君。 江殊殷曾因谢黎昕的遭遇,而抱着沈清书大哭了一场,在整件事中,他显得渺小且微不足道,根本不能左右什么,那时他说:“莫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而轮到他成了人们口中的大魔头,甚至超越所有恶人之时,他却发现自己对别人的同情,根本不屑一顾。 成为恶人孑然一身的那天,依旧是苗疆的这处悬崖。 不同的是,这次是他站在绝壁之前,背对着谢黎昕,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裳,寒风刮过他雪白的丝发,寂静无声。 一片孤寂。 微微侧过脸颊,露出俊美狂妄的侧颜,他对谢黎昕这样说:“黎昕啊,我与你不是什么陌路殊途,而是殊途同归。” 谢黎昕也是默默看他一阵,才轻轻笑起来,回他一句:“那咱们可真有缘分。” 江殊殷道:“是啊。” 再后来,他想。 西极殿中的所有恶人,之所以能够和平共处,也许正是因为每一个人背后,都有那么一块不可触碰的伤疤。 而为首的七恶,更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从此章开始,谢黎昕的回忆在肖昱篇就算结束了。后面的剧情就是江殊殷和师父的二人世界,不会说存在不带师父玩的地方了。 另外感谢那些看到这里没有弃的宝宝们,我超爱你们的~ 第26章 分道扬镳 人生中的某些过往, 想起来时的确会让人心中一阵酸楚。 不过说来也是可笑,当年的很多誓言, 比如答应婆婆今后做个好人,或者是对沈清书说,自己永远也不和他分开。如此之类的话, 都是由江殊殷自己说出的,但到了最后, 也是由他亲自打破的。 不免在沈清书身旁垂下头颅,讪讪一笑。 他这一笑, 不经意的看一眼沈子珺,却发现他也低着头, 淡淡的唇轻轻抿着,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沈清书道:“子珺,晓宇先暂时让众弟子去找吧,你与玉焱他们一同走一趟。” 沈子珺双手抱拳:“是。” 沈清书又道:“救人如救火, 谢黎昕……”他轻轻一顿:“与从前大为不同,陈长老你等也一同去看看吧,只是切记不要提及他姐姐。” 陈涧芳轻轻点着头, 略微有些疑迟:“浅阳尊放心吧, 我等知道分寸。只是这凤翎宗灭门一案……” 沈清书看一眼身旁的江殊殷, 淡淡一笑:“凤翎宗一事疑虑颇多, 我会与薛公子细细查探,还请诸位放心。”若此事交与沈清书来办,那自然是叫人放一百个心, 在场众人都没有意见。 只是江殊殷郁闷了、委屈了——这沈子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的他不免心慌慌。倘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次是要把沈清书怎么滴呢! 不禁一边朝沈清书那边挪,一边暗想:自己这位师弟好像对现在的他意见很大呢,不过仔细想想,自打他来到这具身体里,除了忍不住逗了他几下之外,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 而且,他似乎从第一次见到自己,就隐隐的带着敌意。 嘶,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了!宋晓宇说,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个混混! 而沈子珺自打小时候的那件事起,对混混的敌意和怨念,那可算得上是日积月累、与日俱增啊! 纵使,这个秘密只有天知地知、他知和江殊殷知。 但无奈,恨就是恨,嫌弃就是嫌弃。想让他改掉,那除非曾经的那件事没发生过!咽咽口水,江殊殷还对一个地方心存疑虑,那就是为什么沈子珺这家伙,会越变越冷? 如果说他当年是冬日里的茫茫白雪,那么如今就是寒冬腊月中的刺骨寒风,又冷又烈又刻薄,简直看你一看,都是浑身起鸡皮疙瘩,从头凉到尾! 默默的靠近沈清书,江殊殷抱着胳膊搓了搓,就听范赫生道:“那事不宜迟,我们就连夜出发吧。” 江殊殷配合着他点头如捣蒜,心中直道:对对对,你们快走,快走! 一旁的沈子珺冷着张万年不变的脸,腰间别着把翠绿的剑,寒森森剐了他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跟在抽抽搭搭的齐玉焱身后,就此离去。 沈清书一直注视着他们离开,待看不见人影后,才回头:“还请薛公子不要见谅,子珺他性格一向如此。” 江殊殷摆摆手:“没事没事,沈峰主的这个脾气放眼修真界中,谁不知道?” 两人约定好明日再去一趟前几日的那个村庄后,一前一后的回到各自的屋中。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合上门后,江殊殷面上的笑猛然挂不住了,一手扶着额头,他心中颇为紊乱。默默回头看了眼屋中秦忌公子的画像,江殊殷不禁勾起唇角:“好一个君子,好一个盛放在险恶世间中的兰花,可你到底为何会找我们这些恶人帮忙?” 是走投无路,还是……想让我们为你顶罪?——如果幕后黑手真的是你,那肖昱又为什么会为你顶罪? 画中之人仍旧轻轻笑着,壮丽磅礴的漫山桃花,都成了他的陪衬。 江殊殷回过头,脱下漆黑的外衫。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沈清书一愣,忙合上门道:“真是抱歉,我应该敲门的。” 江殊殷背对着他,微微侧过脸,黑色的里衣大大敞开,露出白暂壮实的肌肉。他丝发散开,邪魅猖狂,仿佛对世间万物都不屑一顾。 毫不在意的笑一笑,冲散眉间那股舍我其谁的霸道,招呼沈清书过来,他道:“浅阳尊你也太见外了,怎么,睡不着?” 沈清书摇摇头,坐在他对面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此事是肖昱所为的可能性有多大。” 涓涓的流水声在屋中响起,江殊殷为二人斟了两杯茶,一杯推到他跟前,漆黑深邃的眸中没有一丝隐藏:“肖昱不会用毒。” 那这件事可就复杂了,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一时间屋中悄静无比。 许是从未想过,还有机会能如此近距离的与沈清书在一起,又或者与他分离的时间太久,江殊殷慵懒的倚在桌上,一双眼睛认认真真看着他。 从捧着杯子修长有力的手,到洁白无瑕的衣袖,到胸前直顺的丝发,再到清俊温润的脸庞,最后与那双剔透清澈的眸子对视。 沈清书道:“薛公子为何如此看我。” 江殊殷道:“昔年曾听江公子说,浅阳尊为人中龙凤,如今有幸能见到,我自然要好好看看。” 沈清书又道:“你并非第一次见我。” 江殊殷狡辩:“话虽如此,但这些天,要么是你一开始冰冰冷冷,要么就是外人太多。” 沈清书剔透玲珑的眼含有笑意:“薛公子为何只穿黑色的衣裳?” 江殊殷懒懒的杵着手,语气调皮轻快,隐隐带着撒娇的韵味,变脸之快简直叫人咋舌:“呐,浅阳尊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许告诉别人。我呢,是一个大恶棍,杀人无数,至于为什么只穿黑衣,那是因为啊,如果穿其他的衣裳,鲜血溅到上面会被人看出来。” 沈清书面色依旧,不惊讶也不讨厌,反而出声问他:“那为何不穿红色的衣裳呢?” 江殊殷坐在他对面,两只手都撑着下巴,仿佛在幻想自己一身红的模样,半响痴痴笑起来,大言不惭道:“那怎么行,我其实吧长得也挺好看的,若是穿着一身红色,整日招摇过市,那就是妖孽祸水啦!没准,浅阳尊你也招架不住,所以呢,我还是低调一点。” 听他如此自恋的夸赞自己,沈清书两眼不禁笑的弯起:“不知薛公子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江殊殷两眼放光,喜滋滋的自举自荐,根本不知谦虚为何物:“其实我觉得,我的厨艺挺好的!” 沈清书不知所以然,“哦”了一声:“那不知,我可有幸能看到薛公子掌勺的英姿?” 江殊殷道:“好说好说,等哪天风和日丽,你我都有时间,我一定大显身手!” 沈清书给他捧场:“那我可一定叫上子珺和晓宇,等着大饱口福了。” 江殊殷一副肩负重担的样子,保证道:“我一定不负众望,叫他们满意。” 第27章 无字坟 第二日, 江殊殷拍着手从肖昱的那间屋里走出:“唉,这下子只能去灵兽山一趟了, 昱宝宝收拾的这叫一个干干净净,真是一个爱卫生的好孩子。” 沈清书在小屋内支起窗户,使屋外的阳光透进来:“你不曾辟谷, 先去吃早饭吧。” 经他提醒,江殊殷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 回头道:“那还劳烦浅阳尊在这里等一等,我买两个包子就回来。”说罢, 飞一般的跑了。 为了不让他等太久,江殊殷选择了一条偏僻难行的捷径。 这条路之所以难行, 是因为一路上杂草丛生, 生长着不知名的刺木灌丛,底下更是明晃晃的悬崖峭壁,看着就让人心生畏惧。偏偏路还狭窄, 只要稍不留意就会一头栽下去。 然而这或许对普通人而言,算得上是一条死胡同,没人会选择往这里走, 但对修真的人来说, 却不算什么。 五月的天气算是整个夏季最炎热的, 江殊殷才走了一小段路程就已经是满头大汗, 不禁窜到树底下,扳下一节绿叶旺盛的树枝,顶在头上继续走。 这次不等他走多远, 就顿足不动了。这倒不是累了,而是眼前的一幕,即便是曾经杀人无数的他,都不禁惊呆了。 只见金灿灿的阳光下,小座小座的坟一个个紧紧的挤在一起,乍一看漫山遍野,怕是有千余座之多。 想不到这里居然是一处坟地。可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坟?带着种种疑问,江殊殷朝离自己最近的几座坟跃过去,想看看埋在这里的是些什么人。 然而当他过去时,却发现这几座坟都是有碑无字。 根本无从知道里面葬的是谁。 对此江殊殷很疑惑:哪里会有人埋自己的亲人时,不写上对方名字的?要不然等扫墓烧纸时,怎么分辨出哪个是自家的墓。总不可能这些人记忆力太好,可就算好,也不能这样子吧? 再有,他们为什么把人埋在这里,这段路这样难走,实在不像有人会来扫墓的样子。 他检查了周围所有的坟,发现不管哪一座,都是如此。这些墓碑的年代并不久远,也就五六年的样子,因而并不存在上面刻的字,是因为岁月而模糊不见的这种情况。 另外,全部检查后,江殊殷还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些坟看起来,都是同一年甚至同一月埋下的! 这个惊人的发现,不禁叫他皱起眉头,早饭也不打算买的往回走。 因为急切他回去要比来时更快,不过一会就看到肖昱的小屋子。 “浅阳尊你跟我来一下……”不等他说完,沈清书就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一脸严肃的拿着一封信,示意他看。 江殊殷刚接过来,就看到四个清秀漂亮的字迹:肖昱亲启。 这字迹陌生无比,绝对不是七恶中任何一个所写。发现这个问题,江殊殷赶忙展开,只见信中如此写到: 百誉山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三座无字坟,皆是泣城周围村中百姓。被凤翎宗所杀,由我率秦家所葬。如今村中仍剩一些老人幼儿,望你保守秘密,说他们迁移逃脱,切记切记。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信的最后,由一个人名而结束:秦忌。 沈清书道:“这封信是我在肖昱的抽屉里找到的,而在秦忌公子写这封信的时候,秦家必定还不曾被凤翎宗谋害。” 江殊殷默默将信折好,深深吸了口气:“想不到这竟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而真相如此令人心寒。”难怪要埋在偏僻难行的地方。 沈清书接道:“由此可见,秦忌公子是位好人。” 江殊殷也道:“如此也可知道,凤翎宗真是一群畜牲,死不足惜。” 话刚刚落音,就见一位幼童欢天喜地的扑过来,一把抱住江殊殷的大腿。待江殊殷低头看去,原来是坐过他肩头的小孩方朔。 不禁收起手中的信,弯下腰逗他:“你爷爷呢?” 小孩一手指向屋外:“爷爷走的慢,我走的快。” 果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年迈的声音:“小朔,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肖公子回来了?” 江殊殷笑眯眯的抱起方朔,跟着沈清书一并走出去,看到他们老人家吓了好一跳,半响才束手束脚的道:“小朔没礼貌,你怎可让仙师抱着,还不赶快下来!” 方朔出生时就不见爹娘,因而还从未有人这样抱过他,不免贪念这种被人宠着的感觉,死活不愿下来,一双小手紧紧的挂在江殊殷的脖子上。 幼时的江殊殷日子过的相当不错,几乎是被沈清书宠上天,也因为曾经的那种待遇,导致他潜意识里就觉得,小孩子就该是被宠的。 于是帮腔道:“不要紧,他喜欢被抱着,那我就抱着他,反正也没多重。”一旁的沈清书默默的看着他,一字未说。 不过既然是他开口了,老人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由着方朔牢牢的挂在他身上:“不知两位仙师此番来,有何贵干?” 江殊殷腾出一只手:“也没什么事,只是路过此地顺道来看看肖昱,诶,你们可知他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老人家杵着拐杖摇摇头,江殊殷又道:“其实你们不必一口一个仙师的叫,这么尊敬倒叫人不好意思。说到底我们这些人修来修去,最终也还是凡人而已。” 老人家从未听过这样的话,不禁睁大了眼睛:“两位仙师都乃修仙界里的人,如何不算是仙人。” 江殊殷听闻此话突然笑起来,一面帮他纠正:“是修真界,不是修仙界,我们都是凡人,虽说有些灵力,能够施些法术,可到底也不是仙人,算不得修仙。” 老人家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见只有他们两个,疑惑道:“不知其他几位仙师去了哪里?” 听他又是一口一个仙师,江殊殷想许是他们早就叫习惯了,若是硬要叫他们改口,怕是有些强人所难。 便也不再纠结这个,又开始胡扯:“哦,那几个啊,回家带孩子去了。” 老人家一脸吃惊:“啊?” 沈清书:“……” 江殊殷一亮白牙,笑的好似某种尖嘴巴,大尾巴的动物:“你要相信我,他们真的是回家带孩子了!” 与此同时,陈涧芳等人纷纷坐着各自的坐骑直打喷嚏。 纪元庆揉揉鼻子喃喃对范赫生道:“我怎么感觉,沈峰主好像很嫌弃我们?” 第28章 蛊毒 一天下来, 除了得知凤翎宗更该死外,倒也算是别无所获。 江殊殷带沈清书看了那千余座无字坟, 两人心情都压抑到极点,沈清书说:“将他们葬在这里不为人所知也好,至少活着的人还有一些寄托。” 毕竟谁能想到, 凤翎宗会如此灭绝人性。 转眼又是夜晚,两人坐在一间茶楼中小谈, 江殊殷道:“浅阳尊,今夜过了我们可就要踏上去灵兽山的路了。” 沈清书听他话里有话, 放下茶杯抬眸浅笑,见此江殊殷不再客气, 盛情邀请:“我今日听那老乡亲说, 今晚正值泣城一年一次的赏灯宴,浅阳尊可愿与我一同前往?” 沈清书道:“入乡随俗。” 泣城的赏灯宴是在湖中进行,两人依照风俗, 买了一条鲜红的长巾带在脖子上,以示喜庆欢乐。又租了一张挂着精致灯笼的小船,这时沈清书难得显现窘迫, 轻轻道:“薛公子你会划船吗?” 江殊殷想起自己这位师父, 在水中根本用不着坐船, 心下登时明了, 拍着胸口道:“会的,浅阳尊你坐到船上去,我来划船就好。” 这张小船中放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着七八样小吃,在船的另一头还放着一架古筝。 说起来曾经的江殊殷,无比期待沈清书能够带自己出去走一走,玩一玩。可惜在沈清书答应不久,他就成了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他本以为自己是再没机会,承欢在他膝下,岂料时来运转,竟变成另一个人,且如愿以偿了。 水中早已漂浮着五光十色的河灯,湖边各类的花开的正好,风过之时,荡起阵阵香甜。 江殊殷立在船头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漆黑的衣角没入夜色中,潇洒飘逸。沈清书端坐船内,雪白的衣裳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如,正邪黑白两种极端。 江殊殷道:“来这里许久,我竟不知此处风景如此美丽。” 沈清书一手拨过冰冷清澈的湖水赞道:“山清水秀,绿波浩渺。” 江殊殷把船划到湖中,便收起竹竿与他并肩而坐,一边嘴中仍旧说着俏皮话:“倘若浅阳尊愿意,等到此事完了,我就陪你去游山玩水,行便天下。” 沈清书回过头来,清俊的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笑意:“行啊,那我们现在可算是说好了,你到时候可不要反悔。” 江殊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也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样轻松,心惊之余,不免有些开心,像是怕他把话收回一样,急忙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又坐了好一会,吃了些桌上的甜点和花酿,江殊殷瞧着船头的古筝,出声道:“浅阳尊可想听一支曲子?” 沈清书道:“洗耳恭听。” 末了,江殊殷走到那架古筝旁正正规规的坐好,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拨起丝弦。 古筝的声音与琴相比,更加清脆婉转,缠绵凄美。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宛若花前月下的悱恻叹息,又似一汪清泉,叮咚作响。 曲刚奏起,声色优美激昂,好似少年时的年少轻狂,怀揣无数梦想。渐渐的,曲子缓缓没落,丝丝忧愁哀伤代替了先前的音律。 沈清书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但就是从他太过平静的脸上,反倒不难看出他此时有些难过。 就连一双莞尔的眸中,都是痛色。 江殊殷因是背对着他,因而对他的变化毫无察觉,依旧弹着这首曲子。 慢慢地,曲子奏至高潮,音色再不似方才的悲伤或是优美,而是震天撼地的一股霸气,宛若藐视众生,舍我其谁的嚣张跋扈。 其中,邪魅无比,高傲自大,却也是自甘堕落,和说不尽的寂寞孤独。 湖中不止他们一张小船,人们猛然间听了这样的一支曲子,心中百感交替,竟说不出到底什么感觉。 等曲子弹到最后一个旋律,终于沉静,沈清书阖上眼,轻轻念出最后的歌词:“行过百载,终不及一念成魔。” 几乎修真界所有的人都知,这是大魔头江殊殷最喜爱的一支曲子。 正如这支曲子一样,江殊殷从一个受世人敬重的仙首,变为天下最大的一个魔头。 而这支曲子的名字,叫《成魔》。 甚至曾有人讽刺过他:“你们说说天下那么多歌曲,江殊殷喜欢什么不好,偏偏喜欢上这一首。可见,此人的命运早已是上天注定!” 对沈清书的变化仍旧一无所知的江殊殷,懒懒散散倚在船边,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扫着周围的船只。 “师父我要水里的鱼鱼!”一道幼童的声音蓦地在宁静的湖面上响起,江殊殷回头看去,只见一位年轻俊秀的白衣男子,抱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坐在船边。小孩坐在男子怀中十分调皮,挣扎着用一只小手使劲往水里抓去。 男子很怕他掉下去,谨慎小心的将他抱好,一边用一种很宠爱的声音对他说:“小陶乖一点,等一会回去为师给你买点心好不好?” 小孩子仿佛是想起点心甜甜的香味,不觉咬着胖胖的手指,吸吸口水道:“我最喜欢吃点心了,香香甜甜的,不要鱼鱼了。” 周围的人看这小孩改变主意改变的那么快,不由纷纷笑起。那位年轻的师父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抱着他轻轻拍了拍,极为宠爱的拿过桌前还未吃完的糕点喂他。 一旁的江殊殷算是人群中看的最仔细的一个,如此熟悉的一幕,看得他即心酸,又心动。 于是在躁动不安的情绪的趋势下,他猛地一回头,小声小气的对沈清书说:“我也要鱼鱼!” 此时的沈清书正看那对师徒看的出神,猛然间听见有人赌气撒娇的声音,不禁吓的他头皮一炸,登时就赶紧回头。 江殊殷见他转过来时,眼里复杂又惊恐。不由怪自己嘴快,没想到后果,可见他的样子,又实在向往承欢在他膝下时的无忧快乐,同时也想起在自己走后,沈子珺独霸他那么久。 不禁酸味大起,犹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怨念更是宛若臭豆腐的味儿般,叫整个湖面的游人都不得不重视起来! 最后在强烈的嫉妒下,他终于撕开自己处心积虑藏起的霸气形象,露出幼儿的淘气可爱,脸皮堪比城墙,委屈道:“我要鱼鱼,我也要鱼鱼!” 沈清书脸色复杂的看着他,就见他坐在船头一脸委屈受伤的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湿漉漉、气呼呼。许是见自己半响都没动静,居然猛地鼓起腮帮子,赌气似的将头一扭,超傲娇,超委屈! 沈清书:“……”不过不得不说,这副场景,貌似很熟悉呢…… 静默许久,都不见他有理自己的样子,沈清书终是缴械投降,拿了一块糕点柔声道:“呃,墨辕,吃不吃?” 江殊殷听他叫出一个无比陌生的名字,心中相当不爽,但还是抗拒不了的勉强撇过一点头。 沈清书第一次对除徒弟以外,且还是那么大的人温柔,免不了有些生疏。可见此有用,努力道:“很甜的,吃不吃?” 江殊殷在船头想了好一阵,还是妥协的爬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糕点一把塞进自己的嘴里,使劲嚼了嚼。 见沈清书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酸楚,赌气道:“我爹娘死的早,也没一个好师父宠过我!” 闻言沈清书了然,全当他是看见那对师徒受了刺激,也没多想,同时也对他的身世抱有惋惜,一手很温柔的摸摸他的头。 江殊殷从没想过还有这种福利,强忍住去蹭他的冲动,然而嘴角高高扬起的幅度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所幸两人动静不大,外加天黑倒也没有谁注意到。 江殊殷因为兴奋过度,一连吃下数块糕点,沈清书则是在一旁很贴心的给他倒茶递水,而就在这时,湖水两旁蓦然涌出千百盏天灯,施施然一点点飞过来! 四周赞赏声无数,江殊殷也跟着一起扬起头,望着飘来的天灯道:“真是漂亮啊。” 他漆黑的衣角在天灯中飞扬着,俊美的脸庞被灯火印的柔和温情,俊逸无比。微微向沈清书那一看,不由得立即愣住,一双眼睛就此定格在他暂白的面容之上,舍不得移开半分。 只见沈清书弯起双眼,雪似的衣裳被灯焰照的耀眼,好似下凡的仙人无双出尘。 他看了许久,沈清书察觉有异,回过头来:“怎么?” 江殊殷连忙转过头去:“没什么。” 话还未落音,刹那间就听岸上传出一个男子的尖叫声,那叫声凄惨愤痛,好像一个疯癫的人在无意识的乱嚎! 紧接着就听见一个妇人哭泣的追上去:“别跑了,你到底哪里痛,我带你去看大夫!” 湖中之人皆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唉,龙家的这位大哥真是倒霉,好容易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却得了这样的病,真是不知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依我看他这不是什么怪病,而是被凤翎宗诅咒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听说了,据说这位龙大哥在凤翎宗灭门不久后,跟着一些人到里面找回他们搜刮的民脂民膏,却不料一回来就得了这种病。” “是啊,据他媳妇说,十天犯一次,每次一犯就在床上打滚尖叫,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看了无数的大夫都不管用。哦,还有啊,自从得了这个病,龙大哥变得消瘦无比啊!” …… 闻言,江殊殷和沈清书对视一眼,心底浮出两个字——蛊毒! 第29章 噬心蛊 毒蛊一脉, 自白梅老鬼死后,就隐居山林, 仿佛突然从人间蒸发一般,再无下落。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4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而根据传言,毒蛊与巫术一样, 都是修行害人之术,着实是应了邪魔歪道四字。 待两人上岸以后, 几乎是突破重重人群才追到那对夫妻。 此时那位龙大哥正跪倒在地上,疯狂的大叫着, 使劲的用双手挠自己大大敞开的胸口,抓出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模样极其吓人! 在他不算太暂白的皮肤上, 可以看出,他的胸口上还有很多陈年的老伤,有些伤口刚刚凝疤, 有些则是只留下一丝印记,并且也是被他自己抓出的。 他的媳妇也跟着他一同跪在地上,大哭着去抓他挥的张牙舞爪的手, 崩溃道:“你到底什么地方难过, 你快跟我说, 别这样吓我, 我去给你找大夫!” 四周的围观群众将他们围成一小圈,皆是看得喷喷作响,一个二个的道:“真是造孽啊, 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你看看这好端端的胸口直接抓成这副模样,可见有多难受,只是这种病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 “龙大哥为人热情善良,怎么会遭这样的罪,老天真真是不开眼。” “就是啊,那凤翎宗糟蹋了我们老百姓整整几代人,如今才倒了霉,而我们这些百姓一生也就几十年的时间,也没干什么坏事,却倒霉的总是我们!” 也有人对那媳妇说:“姑娘,你和你相公在这里等一等,我腿脚快,这就帮你去叫大夫!” 龙大哥的妻子对此人千恩万谢,伏在地上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吓得周围人赶紧扶住她。 沈清书轻轻拨开人群,缓缓走到那媳妇身前道:“姑娘可否让我为龙大哥看一下?” 这媳妇许是从没见过那么俊俏温润的任,一时间蓦地窘迫起来,慌忙的起身极不熟悉的向他行礼:“多谢公子。” 沈清书默默一点头,探手诊脉后,登时眉头猛地皱起,向那二人敬了一礼,率先离去。 举止难得慌张失态,在江殊殷的记忆中,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看着他翩然远去的身影,江殊殷神色即严肃又担忧,连俊俏的眉头都是狠狠皱起,满心的在想,这事到底跟肖昱有什么联系。 再而,到底是什么蛊,会叫沈清书这样失态。 不过只一点他敢拿人头担保——肖昱绝不是毒蛊一脉的人! 两人一前一后去到人烟稀少的地方,沈清书顿足在一颗苍翠巨大的树下,神色平静,实不知他在想什么。江殊殷悄然无声的跟上,停在距他不远的地方,斟酌许久,才问道:“浅阳尊,如何?” 听他问的很小心,仿佛很怕激怒自己一般,沈清书蓦然浮出一抹笑容。 然而他的这一抹笑容,在月色之下,却显得沧桑、牵强,看得江殊殷很想上前抚平他的哀伤。 沈清书也知自己方才失态,很抱歉道:“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江殊殷抿起淡淡的唇:“这有什么,如果你只是这样就道歉,那我岂不是该自刎向天下谢罪?” 听到他如此打趣,沈清书心底的忧愁仿佛突然被他扫去,不由真心笑起来,扬眉道:“薛公子可知,方才这人体内的蛊,我正好知道。” 江殊殷讶异了一声,很小心的问道:“何蛊?”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这蛊是否是他失态的原因。可为了不让他又露出方才的神情,江殊殷不得不换一种方式。 沈清书很感谢他的体谅,一双眼睛莞尔温润,认真的为他解释:“此蛊,名叫噬心蛊。而我之所以识得,那是因为昔年我中过。” 江殊殷顿时惊讶了、震惊了,瞪圆了眼睛看他半响,才结结巴巴不可思议道:“你中过?!” 他的声音很大,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还吓的不轻。 沈清书好笑的看他许久,突然发现曾经被自己极力藏起的这道伤口,有朝一日被揭开似乎,也不像想象的那般疼痛。反而,还叫他发现捉弄人的快感。 晚风带起他雪白色的衣带,拂过他胸前的发丝,使他恍若九天上的仙子。蹁跹高洁,一尘不染。 江殊殷此时的模样实在搞笑,让他看了忍不住道:“你为何那么惊讶?” 黑衣男子被他这么一问,突然有些语无伦次,嘴张了数次,才勉强说出一句:“很难受吧?听这名字,这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清书双眸亮晶晶的:“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难受否,可以跟你这样说,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 江殊殷又吓了一跳,激动道:“谁干的?这胆子也太大了吧?!”的确是大啊,竟敢对浅阳尊下手,也太不知死活了! 沈清书奇怪的看他一眼,似乎在想他为什么反应这样大,却还是温和的回答他:“薛公子谁都是从少年阶段过来的。” 言下之意,此事是在他年少之时发生的。 听了这样的解释,江殊殷松了一口气,可不等这口气松到底,他心中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沈清书与常人不同,是否就因如此? 而与他同辈,且又懂得蛊术的,也只有魔教四脉的创始者,白梅老鬼。 沈清书不知他心中所想,语气又是庆幸又是失落:“所幸此人所中的噬心蛊,与当年我中的虽是一样,功效却是大大减小。但可惜,此蛊我不会解。” 听完这一句话,江殊殷心道:功效自然不能跟你所中的比,毕竟你的也许就是创始者亲自下的,而后面的这些,再怎么厉害,也超越不了第一个,不过都是东施效颦罢了。 “浅阳尊,我冒昧问一下,中了噬心蛊会怎样?” 沈清书沉默片刻:“噬心蛊,犹如其名,蛊虫植入后率先食尽五脏六腑,再而蚀去心脏。而这位龙大哥,已经是无救了,他的五脏六腑早已被蛊虫捣坏,就算如今我有驱蛊的办法,也回天无力,救不了他。” 江殊殷道:“下蛊的人真该死!” 沈清书回道:“的确该死。” 突地想起这人是在凤翎宗遭遇的蛊虫,不免提到:“浅阳尊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凤翎宗众人死相凄惨,像是中毒所致。你说,会不会有可能不是中毒,而是蛊虫?” 沈清书道:“的确有可能,只是当日陈长老等人勘察完毕后,觉得没有什么可疑的,便将尸体全部火化了。如此一来,是否有毒蛊一脉介入,就不得而知了。” 江殊殷皱皱眉道:“那浅阳尊可有在凤翎宗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清书摇摇头道:“没有任何不妥之处。”莫约一顿,他突然抬头:“若说不妥、奇怪的,到的确有一处。” “何处?” 沈清书道:“凤翎宗大厅内的墙壁上,刻有六个用剑刻上的杀字。每一个字的划痕都很深,足可见此人心中的恨意有多大。” 江殊殷默默想了一阵,负着手来回走了几转:“要不然这样吧,咱们现在去一趟凤翎宗如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反对:“不可。” 江殊殷微微不解:“这是为何?” 沈清书耐心道:“倘若凤翎宗真是遭遇噬心蛊,那如今里面一定还有残余的蛊虫。等明日我们一定要去一趟灵兽山,一来询问一下当年发生的事,二来给他们一个忠告,三来便是请他们派人清理凤翎宗内残余的东西,顺便派人把守,不许百姓进入以免受伤。” 江殊殷也觉得有理,便干脆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说的那六个“杀”字上面。 猜测道:“浅阳尊你说这六个杀字,会不会不是单纯的泄愤,而是代表着什么?” 沈清书果然看向他,江殊殷在他的注视下接着道:“咱们可以这样想,当年秦忌公子走访各家各派却屡遭拒绝,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如果这些事真是他做的,我觉得也不能排除他对那些赶走他的世家门派一丝恨意也没有。所以,你说会不会一个杀字,代表一个世家或门派?” 沈清书认真的点点头,一面又说出自己的见解:“昨日我在肖昱屋中看到秦忌公子写给他的书信,对照笔记,我觉得那六个杀字,应该不是他所写。” 江殊殷有些意外:“两个人的笔记?” 沈清书点头。 江殊殷即脚下的步伐有些混乱,心中悄然道:如此说来,莫非这秦忌公子真的死了,杀凤翎宗上下的,是另一个人?可是到底是何人所为呢?而他又是如何知道,秦忌公子死于凤翎宗之手,又是怎么跟毒蛊一脉扯上关系的? 另外,谁能解释一下,肖昱又是怎么一回事?! 沈清书抬头望着天上飞舞的天灯,笃定道:“罢了,如今多想也无用,那墙上的六个杀字,是否真的是代表着拒绝秦忌公子的世家门派,等明日到了灵兽山就一切都知晓了。” 听他这么一说,江殊殷立即豁然开朗,一手摸着下巴道:“这倒也是。” 第30章 峰回路转 回到客栈后, 江殊殷依照如今知道的线索,理出了如下几条: 第一, 此人假若不是秦忌,那定然也是秦家的人。如此一来,凤翎宗是如何对秦家下手的, 他定然清楚。 第二,肖昱既然肯帮他顶罪, 那说明肖昱与秦忌的关系定然不错,而此人和秦忌的关系必然不是普通族人那么简单。 第三, 此人有可能是用蛊虫对凤翎宗下手,倚仗的是毒蛊一脉, 那也许能说明这人的修为不是很高。 第二日, 江殊殷把自己的这些想法与沈清沉吟道:“不知薛公子可否听说过一个人?” 江殊殷:“谁?” 沈清书面色凝重双眸漆黑幽邃,下颚微扬, 沉声道:“九黎。” 江殊殷猛地愣住!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对了,他怎么忘了, 毒蛊一脉并非全是下落不明。至少还有一个人! ——而这个人, 就是九黎。 说起九黎, 世人恐怕还会想不起是谁, 但若是提到“不救医”,那绝对是如雷贯耳。 江殊殷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他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 九黎就如他在谢黎昕那件事中一样,显得即渺小,又卑微,眼睁睁看着自己所珍视的人,渐渐消亡。 据说,九黎是毒蛊一脉的人,他只身一人现世,在修真界中游历,想要了解外面的世间。 初次来到外面,他既听不懂人们说的话,同时自己也无法与人交流。也是因为如此,他听不懂人们骂他妖孽,听不懂人们说他邪魔。这或许对于那时的他,是好的,至少大家在他眼中是友善的。 而后在一次机缘巧合下,他遇到自己此生挚爱。此女名叫慕寒雪,乃正道蔽月宗位高权重之人。 慕寒雪人如其名,冰冷如雪,冷艳无双。 但或许这就是所谓缘分,如此冷漠霜寒之人,却终究与他坠入爱河。教他识这边的字,说这里的话,以及辨别是非分辨人心好坏。 待九黎学会这些语言后,紧接着也带来很多不好的事,其中就比如他知道世人对自己的评价。时日一长,他就变得无法忍受,决定要回到毒蛊一脉,再不出来。 慕寒雪与他一同向蔽月宗辞行,遭到世人的唾弃和指责。但她依旧无怨无悔,叛离亲友,与他一同携手离去。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他们回到毒蛊一脉,接受众人的祝愿,准备大婚之际,慕寒雪患病了。 那日慕寒雪身着一袭大红的礼服,被九黎紧紧抱住,在毒蛊众人毫无办法之下,九黎只好忍辱,破了自己再不入世的誓言。 抱着她寻遍天下名医,却屡屡因为邪魔的身份遭拒,最终眼睁睁看着爱人在自己怀中咽气。 九黎将慕寒雪葬在她逝去的地方,自己也在那处搭了一间屋子,立誓要永远陪着她。 再后来,九黎一心攻克医术,获得了极大的成功,他的医术之高,据说能枯骨生肉,起死回骸。令无数人心生向往,纷纷慕名而来,求他救治。 然而九黎通通拒绝,一概不理,最终被世人称之“不救医”。 而他所居住的那个地方,也被改名寒雪山。 想起此人,江殊殷想,这些噬心蛊恐怕就是出自他手,退一万步,即便不是他,他也定会知道点什么。 为此江殊殷叹道:“真可谓是峰回路转啊!” 沈清书见他一瞬间松了好大一口气,摇摇头道:“薛公子可别高兴的太早,此人究竟会不会帮我们,这还不一定。” 江殊殷嬉笑一下,连连道:“这是自然,走我们现在就去灵兽山!” 灵兽山这个地方,因长年孕育各种动物,四季常青,灵气充沛逼人,风景秀美靓丽,远远一看着实叫人眼前一亮,更是心广神怡,舒坦无比。 江殊殷脚尖刚刚落地,就猛地想起,肖昱一向喜爱些带毛的小动物,可惜普通的寿命不长,总是刚养熟了,就死了。也因如此肖昱没少伤心。 如此一想,他暗自道:罢了,这次来灵兽山,就为他物色一个小东西,等下次遇见他,给他一个惊喜! 灵兽山为大门派,建筑物的气势和巡山弟子、守门弟子等等一切能体现出,身份背景的,皆是相当可观。 这不,他们才刚刚下来,迎面就过来一群身穿浅灰色衣裳的弟子。这群弟子面容清秀,腰配好剑,仪容仪表颇为大方,真不愧是身在大门派中。 为首的是一位女子,她眉目间肃穆高挑,异常严厉谨慎,带着众弟子向两人行了一礼,高声道:“此处为灵兽山正门,闲人免进。不知二位可有名贴请柬?” 沈清书道:“这位姑娘,在下是坠云山掌门沈清书,如今到此处,是有事想与贵掌门商讨一二。”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那些弟子吓了一跳,纷纷愕然的瞪大眼睛慌慌张张对他行了大礼,那女子眉目也极为紧张,全然没了方才的厉害,有些束手束脚地道:“我等不知浅阳尊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还请恕罪!掌门如今就在山内,还请二位随我到殿中小坐,我速速命人去请!” 沈清书莞尔道:“有劳了。” 而后两人跟着这名女子,一路走过许多山清水秀的地方,最终来到一处辉煌高大的建筑之中。女子请他们上坐后,又命人奉了茶水,好生款待。 江殊殷抬着茶水,小小的呷了一口,心中道:想当年我也曾是一代名士,不管去到哪里都被人敬仰,现如今却要沾家师的光,这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不等他自艾自怨多久,一个男子就领着一干弟子跑过来,一见沈清书就赶忙行礼:“还请恕罪!” 沈清书上前扶起他道:“掌门不必客气,这次是我们不请自来,叨扰了。” 灵兽山掌门束手束脚,抹着额头间的汗珠道:“浅阳尊客气。” 他仿佛是才看到江殊殷一般,惊了一头才道:“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不等江殊殷说话,沈清书就替他回答了:“这位是薛墨辕薛公子,我的一位好友。” 果然,灵兽山掌门登时吓得瞪圆了眼睛,看得江殊殷好一阵的憋笑。这倒不是他不懂规矩,不守礼仪,实在是这灵兽山掌门本就生的体胖,两只眼睛黑漆漆的,如今猛地瞪圆,倒真像两颗被人吃完了吐出的桂圆核,模样也可称之为憨态可掬。 与他相处时日颇久,沈清书多少也能猜出他的几分想法,见他脸色又欢快起来,不禁悄悄摇摇头。 江殊殷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很快调整好情绪,有模有样的行礼。灵兽山掌门见此,也与他还了一礼,这才谈到要点。 沈清书道:“不知掌门可还记得,四年前子珺曾带着晓宇来贵派挑选灵兽一事?” 灵兽山掌门回道:“沈峰主和宋小英雄来此,我自是不敢忘。” 沈清书道:“那掌门可还记得,同日有一个身穿白衣金凤纹饰的青年男子登门造访过?” 掌门想了好一阵,负着手来回在屋内走了几转,半晌,才点点头:“嗯,好像那天是有这么一个人。” 闻言,沈清书与江殊殷对视一眼,江殊殷问他:“此人是否是上门寻求帮助的?” 掌门又细细想了想,肯定的点点头:“正是如此!只是他说的事太过荒缪无稽,我叫人将他赶出去了。咦,浅阳尊你们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赶出去?难怪沈子珺曾说,他见到秦忌时,秦忌感觉有些失落啊! 沈清书面色复杂的给他讲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灵兽山掌门听完,惊讶的合不拢嘴,眉头紧紧皱着,看起来有些自责:“凤翎宗当真如此丧心病狂?” 江殊殷点头道:“是啊,如今我们知道的也许还不是全部,可惜秦家已灭,秦忌公子被割舌剜眼,下落不明,也不知是否尚存人世。” 灵兽山掌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重重叹了口气,自责不已:“这真是我不对,我当时只是想着,这凤翎宗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不会如此不懂规矩,才让人将秦忌公子赶出门外。唉,若是当年我信了,也许秦家就不会遭此大难,只是这凤翎宗怎么下得去手,也太不是人了!” 此事即已铸成,如今再说什么也不起作用,沈清书只得道:“罢了,如若今后再有类似发生,还望掌门一定要注重。” 灵兽山掌门道:“浅阳尊放心,倘若再有下次,我必定鼎立相助!” 三人说到这里,沈清书和江殊殷也不难看出,这灵兽山掌门对秦忌的下落是毫不知情,只好询问他另一件事:“不知贵派可有人,有中蛊的迹象?” 灵兽山掌门一愣,连连摇头:“这到没有。” 江殊殷皱眉:没有?难道说,那六个杀字真的只是泄愤? 似是思量了一下,他也知道毒蛊有多可怕,随即与身后弟子交谈了几句,才重新面对沈清书:“浅阳尊不如这样吧,您二位先在我灵兽山小住几日,待我让人逐步检查一下,再答复您如何?” 沈清书知道此事急不得,起身道:“劳烦了。” 如此,便暂时告一段落。 江殊殷念着为肖昱挑选宠物,午时就在众弟子的带领下,去兽栏中看那些毛茸茸,跑得无比欢实的小东西。 咦,可还真别说,这么些个小动物,个个长得又小又可爱,从前江殊殷对肖昱喜欢这些东西大为不解,如今仔细看看,倒还挺有意思的。 沈清书不知他是为肖昱而选,见他挑的那么起劲,不禁道:“薛公子喜欢养小动物?” 江殊殷知道他误会,但也不打算解释,反而故意做出一脸的“我就是喜欢这些毛茸茸,萌萌哒小东西”的样子,看的沈清书面色很复杂。 一手从里面捞起一只雪白的狐狸,江殊殷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好一阵,最后摸摸它白色的皮毛,又放了回去。 小狐狸四只小爪刚刚落地,瞬间窜的没影了,看得江殊殷嘴角一阵抽搐:我有那么可怕吗?又没把你怎么着!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他对那些跑得欢实活泼的突然失了兴趣,反而格外的注意长相可爱,又处事不惊的小动物。看来看去,看了好半天,终于在一个食盘中看到一个团缩着,抱着手脚睡得鼻泡直冒的小东西。 这小东西周身雪白,尾巴巨大,四只小爪和小鼻子都是粉粉的嫩红色。随着它呼吸的动作,鼓鼓囊囊的小肚子一起一伏,格外叫人注意。 江殊殷见到它,脑子登时一热,好如一见倾心一般,一把抓住它提起来——果真如他要求的一样,处事不惊。被人高高提起,居然还只是懒洋洋的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又继续脑袋一埋,大尾巴一卷,呼噜声震天响! 江殊殷满意的不得了,将这只小貂往怀里一塞,点头道:“就是它了!” 沈清书在一旁默不作声许久,看着他检查这只小东西是公是母,提道:“你要不要给它取一个名字?” 江殊殷闻言,也一副很重视的样子,他思虑了很久,两眼骤然亮起,欣喜道:“就叫傻蛋怎么样?!” “……”沈清书懵住,很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江殊殷瞧着他的样子,心中想着这样一幕:等见了肖昱,他开口对肖昱说:“肖昱,来,我送你一个傻蛋……” 嘶,这感觉怎么那么违和? 于是江殊殷自己也觉得不妥,提议道:“呃,还是换一个好了。”沈清书默默松了口气。 而后,江殊殷又道:“二蛋吧,就叫二蛋,浅阳尊你看怎么样?” 沈清书:“……” 看了看他怀中睡得不知春夏秋冬的小东西,沈清书不觉为它捏一把汗,很为它以后的日子担忧。另一边提出自己的疑惑:“……薛公子,你取名为何离不开“蛋”字?” 两人身后的弟子已经快要无声的笑倒,对于他的问题,江殊殷认认真真的想了一阵,而后郑重其事的道:“因为我实在想不出别的!” 沈清书:“不急,慢慢想,总会有好的。” 听了他的话,江殊殷这次斟酌了许久许久,仿佛是经过了好一番斗争,才皱着眉头开口道:“笨笨,以后它就叫笨笨。”说完,还不忘严肃的加一句:“浅阳尊,你别笑了,我真的尽力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作者有话要说:  改几个错别字~ 第31章 小师弟 这日天气明朗, 沈清书同灵兽山掌门商议派弟子看守凤翎宗一事,江殊殷自知在这件事上插不上手, 便所幸自己一人到灵兽山下闲逛。 灵兽山下虽比不得坠云山的繁华,却是十足十的热闹,人群熙熙攘攘, 来来去去,一片车水马龙的景象。 他负着手渡步在人群中, 一双带笑的眼睛四处打量,转过一处拐角, 不由得顿足停留。这倒不是他被什么东西吸引,而是人太多, 根本走不了。 原来, 前方路人通通停留,围得里三圈外三圈,堵的可谓是水泄不通! 江殊殷对人群中间发生的事不感兴趣, 正打算往回走,却猛地听到一个声音:“这位施主,贫道看你印堂发黑, 眉间有煞气, 怕是今日有血光之灾。不过没事, 只要一百两贫道就帮你渡了此劫。” 这声音清脆软糯, 是个十足十的少年音。 然而江殊殷一听这声音,额头间登时滑下一滴冷汗——这不是他的小师弟,宋晓宇吗?! 这小子什么时候成“贫道”了! 想到这里, 他不禁拨开人群,死命挤进去,打算看个究竟。 等他千难万难的破开层层障碍,这才够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心情复杂。 只见宋晓宇穿了一身洁白无瑕的道袍,手中握着一支浮尘,后面跟着匹小白马,在地上摆了个摊。 写着“天下第一神算”的幌子在他身旁飘飘悠悠,衬得他文质彬彬,好像还真是一个世外高人的样子。 然而,江殊殷心中只浮现出一个场景:要是让沈子珺知道他在这坑蒙拐骗,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小兄弟,我看你年纪还小,怎么尽学些江湖骗术?” 宋晓宇摆摆手,一脸正经严肃:“贫道从不骗人。” 又有人问他:“小道长不知你师承何处啊?” 宋晓宇道:“贫道师承坠云山。” 众人狐疑了,很是想不通:“坠云山不是道观啊,怎么会出道士?小道长你可莫要胡说八道。” 被人怀疑,宋晓宇毫不慌乱,仍旧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更是有声有色的道:“不知诸位可知坠云山灵秀峰峰主弄玉?她虽不收男子,但贫道曾受她的指点,故此算得上是师承坠云山。” 一干人恍然大悟:“弄玉仙子的确是位神算。” 宋晓宇又板着小脸道:“算命这种东西是损阴德,损修为的。贫道的师兄就是因为给人逆天算命,导致修为倒退,时好时疯。也正是因为他成了这样,贫道才不得不摆摊算命,为他筹医药费。” 江殊殷在一旁听的无比震惊,再看看立在人群中脸不红心不跳的宋晓宇,不由为他庆幸:好在师父和沈子珺不在这里,要不然他这位小师弟今日小命休也! “小道长,你师兄让我传话给你,他说你这么为他着想,等他好了他一定请你吃大餐。” 宋晓宇闻讯看来,不禁两眼一亮惊喜道:“墨辕哥!” 江殊殷在人群中向他招招手,挑眉道:“我这里有治好你师兄的药,还不快过来。” 宋晓宇赶忙点点头,牵着小白马追着他去了。围观众人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纷纷道:“咦,小道长你不算命了?” 宋晓宇道:“不算了。”说罢,喜滋滋的跟着江殊殷饶了好大一个圈。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另一个地方,江殊殷看看四周,忍不住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小兔崽子,你胆子不小啊,竟敢背着浅阳尊坑蒙拐骗!” 宋晓宇揉揉被他弹的那处,发冠后的坠饰轻轻晃一晃,叫道:“这不怪我,我的盘缠都被人打劫了!诶,不过墨辕哥你和师父他们不是去了泣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江殊殷抱着手摇摇头:“说来话长。”他停顿一下,面色很是意味深长,还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坏笑:“晓宇,你知道吗,你口中的这位时好时疯的师兄,找你可真是要找疯了。” 宋晓宇心虚的埋下小脑袋,声音犹如细蚊:“你们都去了,谁让他不准我跟师父一路的……” 江殊殷笑意更甚,好心提醒:“他那天追着我们来,面色铁青啊,要是被他找到,你会怎样啊?”听着他后面轻飘飘的那句话,宋晓宇咽咽口水,不安的道:“什么?墨辕哥你是说,我师兄追着你们来了,那他现在岂不是也在这里了?!” 江殊殷笑而不语。宋晓宇抬头看看他俊美的脸,以及笑意甚浓的漆黑双眸,害怕的拉住他的袖口,颤颤巍巍的道:“墨辕哥,你要帮我!” 江殊殷扯起一边的嘴角,一脸的爱莫能助:“我能怎么帮啊,你师兄那么凶,我也很怕啊。” 宋晓宇颇为语塞,结巴道:“墨辕哥你要是不帮我,我这次连师父的那一关都过不了,我知道我这次错了,以后绝对不乱跑了。” 江殊殷看了看他的可怜样,不打算捉弄他了,便轻轻叹了口气:“唉,你小子洪福齐天,沈子珺跟着陈长老他们一起去苗疆了。如今这里,只有我跟你师父。” 听完此话,宋晓宇不由感觉幸福来的来突然,喜出望外道:“当真如此?!”江殊殷点头。 见此,宋晓宇高高兴兴欢呼数声。 江殊殷道:“说起来,你应该早就到泣城了,怎么如今却在这里?” 况且,这泣城和灵兽山不在同一个方向吧? 宋晓宇兴奋的小脸红扑扑,双眼亮晶晶,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明媚活泼。他摸摸小白马的脑袋满不在乎:“嗷,这个呀,我和追云一起出了坠云山后,就找不到路了。然后一路问东问西,就问到这里来了。” 江殊殷很疑惑:“你到底怎么问的?灵兽山和泣城,不在一个方向啊。” 宋晓宇一脸惊讶的回过头,呐呐道:“不在一个方向吗?” “……”江殊殷复杂的看着他和他的小白马,语气很严肃:“泣城往北,灵兽山往东,你说在不在?” 宋晓宇语塞半晌,瞪大眼睛:“我还以为是往西呢!” 江殊殷:“往西,你是要去西极吗?再有这里是东边,不是西边。你就算是去西极,也走错方向了。” 宋晓宇愕然的说不出话,在微风中凌乱了。 江殊殷看他凌乱的样子,俊美的脸上无比担忧:“我问你个问题,太阳从哪边升起?”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32章 袒护 午后江殊殷领着宋晓宇回灵兽山见沈清书, 一路上宋晓宇都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江殊殷见他小手搅在一起, 扯着追云的缰绳,好如败兵之将,垂头丧气的。不由眼睛向一旁撇开, 似是无意说起:“放心吧,你师父不会罚你的。” 虽说沈清书性情莞尔温润, 但并不代表徒弟有错,他不会罚。 宋晓宇果然在担心这个, 被他说中心事,一颗小脑袋埋的更低:“你说的好轻巧, 不过被罚的人又不是你。” 他说的这些话, 多多少少有些赌气的感觉,听的江殊殷轻轻笑起,宋晓宇一脸不满的朝他看过去:只见他俊逸邪魅的脸庞带着些许温柔, 使得那原本冷冽的轮廓变得柔和。 宋晓宇从未见他脸上有过这样的神色,忍不住多看两眼,嘴上却还是不饶人:“你笑什么笑?” 江殊殷笑着指指前方, 宋晓宇不明所以回头看去, 不禁小脸一变, 全然活泼不起来。 原来, 江殊殷手指的地方,就是沈清书和灵兽山掌门议事的地方。 追云不能入室,便来了一个弟子将它牵走, 江殊殷和宋晓宇则一同进去。 屋内的沈清书正好抬起茶盏,抬眼就看到一身墨色的江殊殷:“薛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然而不等江殊殷回复,他便看到穿着道袍的宋晓宇,不由轻轻皱起眉头,缓缓放下茶杯。 灵兽山掌门也看到他们,当他的视线转移道宋晓宇身上时,微微睁大眼睛,很是愕然:“宋小英雄怎地穿成这样?” 宋晓宇将头埋的很低,背着小手一言不发。 沈清书目光清冷,声色隐隐有些严厉:“你怎地背着子珺,一个人偷偷跑出来了?” 宋晓宇咬咬唇瓣,心中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旁的江殊殷见他如此窘迫,再次轻轻一笑,出声道:“自然是想你这个做师父的。” 沈清书没想到他会帮腔,江殊殷继续道:“依恋你,喜欢你,便不远千里偷偷摸摸跟着来,路上更是千难万难,走错地,丢盘缠,好容易跟你见面。浅阳尊,你未免太严肃了,难道徒弟依恋你还有错吗?” 沈清书从没见过有谁能将错事说成这样的,灵兽山掌门大致也没见过,两人都惊呆了。 江殊殷勾起唇角乘热打铁:“这一路上的艰辛,想必晓宇必定是记住了,念在他第一次犯,浅阳尊就不要罚他了。” 宋晓宇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该自己说话:“师父我知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江殊殷配合的摸摸他的脑袋,接道:“好啦,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师父不会这样小心眼,走我带你去看小雪貂。” 宋晓宇机智的扬起脑袋,小嘴像抹了蜜一般甜,他喜滋滋的冲沈清书行礼,喊得那叫一个甜蜜蜜:“谢谢师父!” 然后江殊殷亲昵的搂着他,两人一同迈出屋子,扬长而去。 屋内寂静无比,沈清书和灵兽山掌门惊愕的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半响说不出话。 直到过了良久良久,灵兽山掌门才结结巴巴道:“就就就…就这么,走了?” 沈清书:“……好一张巧舌如簧的嘴。” 灵兽山山崖上,一高一矮、一俊一俏两个身影,高高端坐。 宋晓宇一腿悬在崖壁上轻轻晃着,歪着头悄悄看着江殊殷的侧颜。 灵兽山中花朵繁盛,如今大风席卷而过,飞来无数绯红的红花,落至两人发上、肩头、衣襟上。点点碎碎,好如胭脂一般妖娆艳丽。 江殊殷斜斜而坐,一手慵懒的搭在膝盖上,一派的王者之气。 宋晓宇斜着眼偷偷瞄他,斟酌几番对他道:“墨辕哥谢谢你。” 江殊殷在太阳下眯起眼,淡淡向他看去,展颜笑起:“没什么。现下你师父这关算是过了,但你师兄那一关……啧啧,难啊。” 盯着他的面孔细细看了一番,宋晓宇终于道:“你要是我大师兄就好了。” 江殊殷默默看着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什么?” 宋晓宇视线转至远处的青山绿水:“如果你是他,师兄就不会那么自责,因为至少他还活着。”江殊殷心底微微一动,有些说不清的滋味。 “他只不过是被封印,又没死。” 宋晓宇奇怪的看他一看:“虽说是被封印,可失去自由,失去意识。见不到心心念念想他的人,这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对此,江殊殷语塞。是啊,这跟死了有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死了呢,至少死了还能入土为安,也许每至清明,还会有人前来祭奠。而如今却是连一处安身之所都没有。 但另外,他也惊异。沈子珺竟会因当年的事,自责到现在。 如果说回到当年,江殊殷也曾恨过他,恨他与自己打的那一个赌,叫他得知自己的身世,以至于闯下大祸身败名裂。更是从此无颜见家师,终日醉酒潦破,自甘堕落。 最后落得从残崖上跳下去,右手致残一夜白发,再拿不起剑。 但在他将那段最艰难的时刻挺过去后,却突然明白,其实人各有命,由天定,如何能怨他? 而如今,江殊殷把这段仇恨放下,却没想到,真正放不下的,却是沈子珺。 宋晓宇道:“我虽不知当年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我只知,师兄很想他,很自责。我曾在师兄的卧房中看到一把湛蓝色的剑,剑上悬着一条师兄亲手做的金黄色剑穗。后来我听弄玉姑姑说,此剑名曰惊煞,乃大师兄的佩剑。” 江殊殷皱眉不语,心中非常混乱。 宋晓宇接着道:“姑姑还说,这是大师兄当年从残崖上跳下去时,师兄从他身上扯下的唯一东西。”他说着说着,轻轻笑起来:“而从那以后,大师兄就成了一个魔头。” 江殊殷牵强的扯起嘴角:“那我要是你大师兄,沈子珺倒是安心了。我可还是要躲躲藏藏,被世人咒骂,甚至还得躲着浅阳尊。” 宋晓宇愣了愣,扭过头疑惑道:“为什么要躲着我师父呢?” 江殊殷理所应当的反问:“为什么不躲着他呢?” 宋晓宇急了,跟他讲起道理:“墨辕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师父那么想他,他怎么能躲着呢?” 江殊殷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微微瞪大眼睛,喃喃道:“想他……” 不是该失望、后悔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宋晓宇道:“当然想啦,他可是师父的第一个徒弟,能不想吗!虽然师父平日不说,但他每隔几天就到大师兄房中,一呆就是一天一夜,还有啊,每年的三月十五,师父都会做好多他喜欢吃的东西,难道这样还不叫想他吗?” 江殊殷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心中却倍感欢喜,激动的心狂跳不止,震的结实的胸膛都隐隐发痛。 两人又说了好多话,直到太阳西斜,天空被一片暖红的彩霞所代替,美的叫人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宋晓宇才不禁双手托着下巴,大大的做一个深呼吸,叹道:“师兄总觉得大师兄恨他,要是他们能见面说清楚该有多好。” 江殊殷若有所思,半晌道:“我觉得你大师兄,应该不会恨他的。” 宋晓宇惊喜的回过头:“真的吗?!” 江殊殷笑着点点头,看着宋晓宇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听他最后道一句:“要是师兄知道,该会有多开心。” 而后两人都沉默不语,一齐看向空中的红霞。 渐渐的、缓缓的,天间红霞慢慢遣退,迎来清凉的浅灰色,繁星颗颗显现,装饰着浩渺无际的天空,一轮弯弯的月牙替代太阳,缓缓升起。 即在这时,两人身后出现一抹雪色,沈清书眉目和煦,看着两人高矮不一的身影轻轻笑起:“你们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要我叫。” 两人赶忙回头,只见沈清书立在夜色中,一成不染的衣裳翩翩浮动,清润温和的眼底带着浅浅笑意。 像是一块透彻的暖玉,沁心皎洁,仿佛天下所有的好,都被他一人所担。 看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想着刚刚听到的话,江殊殷不禁叹道——江殊殷何德何能,竟能遇此良师? 宋晓宇见到他不生气,欢快的蹭过去,沈清书看着他一身道袍,挑眉道:“下不为例。” 话刚落音,宋晓宇就笑的一头埋进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腰肢死命撒娇,满口都是“师父好”。 江殊殷在他后面屹立着,俊逸的脸上吟吟笑意,只剩清寂的风吹得血红的花漫天落下,好似在天间绽放的盛世烟火,璀璨夺目。 而他,一身墨黑的衣裳猎猎作响,俊美非凡,邪魅凌厉。 之后,皎洁的月光下,沈清书抬眼朝他看来,随后视线猛地交集! 宛若缘分一般,不期而遇。 第33章 蛊毒再显 次日清晨, 江殊殷被一阵吵闹惊扰,不得不平复体内运转的灵力, 从床上下来。 他随意披了外衫,才刚刚推开门,就见灵兽山的弟子一个个慌慌张张的往前跑, 像是有什么天大的急事,看得江殊殷不由的拽住一个:“发生什么事了?” 那弟子神色紧张, 着急的都结巴了,一张清秀的脸显得雪白雪白:“蛊毒, 有有有有蛊毒!” 蛊毒?! 江殊殷一下放开他,满眼的不可思议:“怎么回事, 不是说无人中蛊的吗?” 那弟子抹了把头上的汗:“一开始的确如此, 可谁能想到下蛊的人太聪明,知道给所有的人下蛊一定会泄露,竟单独给掌门的小孙子下了!” 江殊殷皱起眉:“怎么发现的?” 这弟子道:“今早掌门给小少主喂饭, 突然间蛊毒就发作了,疼的小少主满地的打滚,啼哭不已, 现下浅阳尊已经过去了。” 说起灵兽山掌门的这个小孙子, 江殊殷大致有些印象。此儿年幼名叫公孙茗, 莫约四五岁的样子, 生的白白嫩嫩,小脸小手上全是软软的肉肉,无比的可爱讨喜。 而对如此幼儿下手, 足以见得凶手一定是个铁石心肠、对灵兽山恨之入骨的人。 等等!铁石心肠…… ——江殊殷登时心头一惊,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随后忙赶到公孙茗的屋中。 来到屋外,他刚刚踏进一只脚,就听到一个孩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抽泣凄惨,听得叫人于心不忍,都不禁跟着一阵难过。 灵兽山掌门似乎就在他跟前,也是一阵呜咽,当江殊殷从屏风后转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公孙茗被人按在床上,沈清书冷着脸为他压制蛊毒的情景。 而灵兽山掌门仿佛一下老了数十岁,两眼通红十分憔悴。 对此江殊殷轻轻抿着唇,走到一旁一语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屋内点起烛台,久到屋外灰蒙一片,已到了不点灯笼就看不到路的地步。沈清书才收手,默默坐到一旁打坐调息。 一旁的江殊殷很惊讶,上次遇到此蛊他不救,是因那人五脏六腑已被虫捣坏,已是无药可救。而公孙茗看今日的情景该是第一次发作,怎么以他那么高的修为都要那么久? 噬心蛊真的那么厉害? 灵兽山掌门颤颤巍巍抱起昏睡的孙儿,一手摸摸他的额头,才弯下腰对沈清书行了一个大礼:“今日若不是浅阳尊在此,我等恐怕都是束手无策,您救茗儿的恩,我等实在没齿难忘!” 沈清书调理好灵力,这才睁开眼睛,缓缓摇头道:“此蛊毒辣难除,我只能压制,无法根除。” 灵兽山掌门红着眼:“即便如此仍旧是要谢谢您,只是此人究竟是谁,竟然这样毒辣心狠!” 沈清书静静听他骂完,才轻轻道:“我与薛公子正一同追查此事,还望掌门稍安勿躁,小少主的蛊毒近来不会复发。” 灵兽山掌门道:“浅阳尊不如我与你们一同追查。” 沈清书摇摇头:“此事不似我们原先想的那般简单,更有蛊毒一脉介入,其中的危机难以预料,再有小少主如今不能奔波,需在屋中好好休养。同时也需一位修为高强之人为他压制调息。” 灵兽山掌门眼底浮现一抹痛色,再次向着沈清书和江殊殷行大礼,最后抱拳道:“那如此重任就交给二位了,还望你们一路小心,倘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下就是拼了命也一定到场。” 江殊殷不敢受他这一拜,赶忙侧身让开,后轻轻将他扶起:“言重了。” 沈清书也道:“我等一定竭尽全力,只是还有两事拜托。” 灵兽山掌门道:“浅阳尊请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面容清冷:“一事,我曾在凤翎宗的墙上看见六个杀字,如今若猜的不错,恐怕真是一个杀字代表一个世家或门派,当下情况危急,我实在来不及回坠云山,如此便要拜托掌门派人查一查,当年拒绝秦忌公子的还有哪些。” 灵兽山掌门点头答应:“这是自然,在下必定不负浅阳尊所托。” 沈清书接着道:“二事,晓宇顽劣,劳烦掌门派人将他送回坠云山。” 灵兽山掌门答复:“您放心吧。” 之后,几人商议,明日清晨江殊殷和沈清书就离开灵兽山,踏上前往寒雪山的道路。 回到房中,江殊殷给小白貂笨笨喂了点肉末,就回到床上打坐调息,直到夜深人静才悄悄打开房门。 笨笨很通人性,见他大晚上的要出去,以为他是要去茅厕,就从小窝里探出一个毛乎乎的白毛脑袋,欢快的叫了几声。 此时的江殊殷正留意外面的情况,猛地听到身后有东西叫,不由吓了一跳,一边拍着胸口,一边一脸黑线的回过头。 他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笨笨歪歪头,黑漆漆的眼睛眨巴眨巴,而后慢慢缩回去,重新抱着自己的爪爪,卷起尾巴盘成一个圆。 见它乖乖睡觉江殊殷满意的笑了笑,却不料这一回头又是吓得跳起来,猛地后退几步,更是一路撤回床边,比刚刚还要严重千百倍!——原来,沈清书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一脚踩上门槛,站在他大开的房门前,离他离的很近,几乎这一回头就是脸对脸、眼对眼! 吓得毫无觉察的江殊殷,登时魂飞魄散,差点就叫出来! 等看清来人后,江殊殷捂着受损的心脏,往床上一头栽倒,痛的无法呼吸。 沈清书不明所以,一脸无辜。 小白貂听到动静,重新抬抬尾巴,昂起小脑袋一脸惊喜。 沈清书看见它毛茸茸的小脑勺,不由轻轻合上门,上前伸手揉一揉。小貂被他揉的舒服,眯起双眼,讨喜的蹭了蹭。 见一人一貂如此和谐,江殊殷在床上扭了扭,一脸痛色,心如死灰:“我跟你们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推举一下与此文有关的另一本文文《教主不好惹》,其书主角为谢黎昕和林怀君,若是大家喜欢的话,还请在专栏中查看~ 另外,作者主更家师,教主一书隔日更,还望大家注意! 第34章 秦苏 方才的插曲结束, 两人才一同坐到床边。 江殊殷一把按回小貂的脑袋,道:“从以往的蛛丝马迹来看, 我觉得所有事情的凶手现在能将秦忌排除。” 沈清书波澜不兴,轻轻抬眼:“此话怎讲。” 江殊殷道:“如今我们所得到的信息,无一不是体现出他的善良, 就比如那路人曾说过,秦忌被凤翎宗割舌剜眼, 虐待了整整半年之久,差点没了命。可当肖昱来了后, 他却以鲜血在地上写字,为凤翎宗求情。而后就是那千余座坟, 他带着秦家上下将那些村民埋了, 编出一个善意的谎言。因而从这些事来看,秦忌该是个谦善的人。” 沈清书点点头,江殊殷接着道:“最重要的是, 秦忌已经瞎了,即便要报仇,他修为不高, 如何能瞒过一干修为都在他之上的人。再有, 又如何知道这公孙茗是灵兽山掌门的宝贝疙瘩?” “那薛公子觉得, 凶手该是谁?” 江殊殷沉吟片刻, 半晌,未语先笑:“我觉得此人一定是秦家之人。而这秦忌……恐怕,真如民间所说, 已经死了。”他轻轻顿了顿,皱起眉,声音小了些:“嘶,就是不知他有没有什么关系较好的兄弟姐妹。” “有。”不等他的话落音,沈清书突然插了一句。 江殊殷意外:“什么?” 沈清书目光很平和,他轻轻抿了一下唇,道:“那日的那个路人曾说,秦忌公子被凤翎宗关押虐待的时候,是他的妹妹秦苏冒死去找的肖昱。由此可见,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江殊殷愣了愣:从现在的一切迹象表明,肖昱和秦忌的关系非常好。如果说秦忌死了,而他的妹妹为他申冤报仇所闯下的祸……以肖昱的性格,必定会揽下! 因为老实说,他们七个在世人眼中早就是魔头混蛋,即便是再多这么一两件灭绝人性的事,于世人来说,貌似,除了骂声更大些,邪魔歪道之名坐的更稳些,也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他们算是经过千锤百炼,修为颇高脸皮也厚,就算正道对他们恨之入骨,除了不痛不痒的骂骂,也毫无办法。 但若是秦苏,世人必然先是臭骂一通,而后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走一个过场将她浩浩荡荡的抓来,之后例于百家百门之前处决。 柿子要捏软的,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而肖昱不是软柿子,是硬钉子。若想捏他,那还得掂量掂量。 见他走神走的厉害,沈清书轻言叫了他一声:“薛公子,除此之外,今日我为那孩童压制体内蛊毒的时候,发现他身体中的蛊虫与那日见到的,不一样。” 江殊殷道:“不一样?” 沈清书道:“他身体中的这只蛊虫,与那日的相比更为厉害、纯粹。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江殊殷头疼:“这就复杂了。” 沈清书不语,只是点点头。随后江殊殷叹息一声:“唉,罢了。咱们对蛊虫毕竟是外行人,研究来研究去的,也实在没什么头路,还是等去到寒雪山问一问不救医吧。也许他会有些眉目。” 随后,一夜无眠。 江殊殷想了有关肖昱的很多事,等回过神时,窗外浩瀚的天空已经翻起鱼肚白。 小雪貂非常嗜睡,等江殊殷洗漱好到它窝边时,它还卷成一团睡的肚子一起一伏,时不时还蹬蹬腿。 江殊殷挠它:“笨笨呀,快点起床,今天咱们要走了。” 小貂被他挠的火大,从毛毛里回过头不满的瞎嚷嚷。 江殊殷一旦贪玩起来就很恶劣、很要命。这不,突然扬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齿,飞快用左右手的两根指头捏住小貂的腮帮子往外一扯! 睡意朦胧的雪貂顿时炸了,满身的毛毛都立起来,张嘴就朝他的指头咬去! 江殊殷闪的极快,导致小貂没咬到他,反而磕到牙齿!再观江殊殷,此人早就跳到一边哈哈大笑,行为举止简直恶劣至极。 窗外的沈清书扶额。 很想不通薛墨辕明明挺霸气成熟的一个人,感觉在恶人中权力应该也不算小……可是,怎么就偏偏有那么贪玩恶劣的一面。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但另外他也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收拾好东西,小貂气鼓鼓的坐在江殊殷的肩头,听着他边笑边开门,小表情很不高兴。 沈清书看看他的笑脸,再看看他肩头那气呼呼的小东西,沉默了一下,才道:“寒雪山离此地甚远,我们不能步行。不知,薛公子的武器在哪?” 江殊殷道:“我的武器在被你们坠云山弟子袭击的时候不见了。” 沈清书微微睁眼:“要紧否?” 江殊殷道:“不妨事,只要一会去寻一把刀就好。” 沈清书道:“薛公子修的是刀?” 江殊殷道:“是呀,左手刀法。” 当年,他从残崖跳下去后,虽命大没死,却也是摔的遍体凌伤,右手致残,再拿不起剑。 几年后,等他调理好身心,便开始一心一意运用左手使用武器。而惊煞剑,被沈子珺扯他时带走了。如此一来,他便弃剑修刀,甚至因为无颜和愧疚,再不用沈清书所授的一切,自己琢磨开创,最终东山再起。 修真界中甚少有人知道他右手废了,同时关于他继惊煞后所用的武器,倒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刀、有人说剑,有人说枪、还有人说是琴…… 因而,对沈清书如实回答,他不怕露馅。 果然,沈清书毫不怀疑,甚至自荐愿意帮他寻一把好刀。 等他前脚刚走,宋晓宇后面就一路的蹦过来,扬起脑袋,一脸天真:“墨辕哥你们这次去寒雪山,什么时候回来呢?” 江殊殷道:“我也不知。” 宋晓宇隐隐期待:“那等你们回来,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江殊殷斜眼,毫不留情的戳穿他:“恐怕不是让我陪你玩,是让我赶在沈子珺前面,好帮你拦着他。” 宋晓宇被他揭了老底,四周看看师父在不在,才小声小气的道:“哎呀,两样都有啦!还不是师兄太严肃,整日板着脸连笑容都没有,师父和弄玉姑姑不是闭关就是修炼,好无聊的。” 说到这里,他皱皱眉,向江殊殷抱怨:“我发现我是整个坠云山最倒霉的!” 江殊殷挑眉道:“怎么?” 宋晓宇道:“墨辕哥你是不知道,那么大的一座山,那么多的修士,都没有一个人陪我玩,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我听人说,就连我师兄那么冷酷的人,小时候都有大师兄和他打打闹闹的,也算过了一个不寂寞的童年和少年。而我,每天就是背书、修习、打坐、罚抄!偶尔哪里做不好,弄不好或者贪玩就要被师兄用戒尺打手心。” 他说的很难过,江殊殷也不免觉得他怪可怜的。 毕竟当年他和沈子珺虽是一对公认的冤家,但好歹吃住都是一起,即便是闯祸被罚,也是两个人一起。即便每每都是他用激将法弄得沈子珺跟他一起,但如今想想确实不寂寞。 反而还觉得挺温馨。 但现在,沈子珺长大了,人也变得更冰冷严厉,像是一道闪电般,随时都“嚓嚓嚓”的冒火花。 ——明明这小子当年,也是从未将坠云山的规矩放在眼里,犯的也不必他少多少。 宋晓宇继续念念碎碎的跟他抱怨:“真是的,我听大家说,明明他当年也贪玩,也时常不顾规矩趁师父不注意偷偷溜到追忆街上吃馄饨。怎么现在他玩够了,就管着我不让我去!墨辕哥你不知道,我有时候真的好怀疑他是不是忘了他小时候。” 江殊殷摸摸他的脑袋表示安慰,心想:这小孩太可怜了! 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宋晓宇每日被沈子珺强行摁到房里欲哭无泪的样子。 唉,想想真是感觉好庆幸啊,还好他跟沈子珺是同辈。 两人说着说着,远远就看到沈清书缓缓过来。 此时他与他们还有一段距离,宋晓宇却突然扯扯他的衣角,叫了声:“墨辕哥。” 江殊殷用鼻音道:“嗯?” 宋晓宇拉着他墨黑色的衣角,轻轻抬起头:“墨辕哥你知道吗,人人都说我大师兄是个该死的魔头。” 听到这句话,江殊殷心底沉了沉。 宋晓宇道:“可是,我偏偏就是不讨厌他!” 猛然间江殊殷不由瞪大眼睛,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宋晓宇突然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轻轻道:“我就像喜欢我大师兄一样喜欢你。” 一时间,从来镇定自若的江殊殷心乱了。 他感觉自己很慌张,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胸膛中炽热的心“咚!咚!咚!”的跳动着,刚劲有力。 而后,宋晓宇放开他,深深的看他一眼跑开了。 身后沈清书若有所思:“薛公子,晓宇很喜欢你呢。” 江殊殷:“……”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错字…… 另外这个星期榜单字数完成,现在正在存稿中,还请大家等等!_(:з∠)_ 第35章 淮南小镇 一月后, 南边的一个小镇里出现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说是小镇,也不算冤枉这处。 江殊殷大约才花了半柱香的时间, 就前前后后将这处小镇看个遍。小镇小到什么程度? 一家客栈、一处小吃店、再有几家装修老旧的商铺,就算是构成了。那么小镇有名字吗?当然有,小镇的名字还非常清雅秀气, 名叫“淮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低头看着脚边的石碑,只见这“淮南”二字下还刻有一行小字:吾虽救不了苍生, 却得祸害天下。 不由一愣,转面对沈清书道:“谁提的字?此人口气倒是不小。” 沈清书抱着小雪貂, 轻轻点头。 江殊殷此话不假。 现今天下能称之祸害天下的,唯有七人。这七人不是别的, 正是臭名昭着的西极七恶。 而这人, 却好生猖狂,竟敢说自己救不了苍生,却能祸害天下!——退一千步来说, 他将七恶至于何地? 再次轻轻笑了笑,江殊殷用手指算着:“这天底下的恶人多如牛毛,但真正能够祸害天下, 叫世人辱骂且争讨却少之又少。这第一个便是苗疆四脉的创始人白梅老鬼, 其次就是谢黎莺, 而在她之后是西极七恶。”说着说着他摇摇头, 面上仍旧带着笑:“这人未免太天真,殊不知成为大魔头的痛苦。” 沈清书在一旁一直静静的垂着眼睑,怀中小貂的毛色与他衣裳同是雪白一片。 清风缓缓带过他仙韵的衣带, 清冉不已,像是冬日纯净晶莹的白雪,清俊的不禁叫人眼前一亮。 江殊殷回头看他时,两眼果然亮起来:“今日天色已晚,我们露宿街头多日,几天以来都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好不朴素。如今好容易见到人烟,虽然没有预想的那么好,但总比没有强。” 沈清书摸摸小貂的毛道:“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他这话一出口,江殊殷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见他不解的看着自己。江殊殷顿时口无遮拦:“你这话说的,好像一个嫁人为妻的女子。正所谓夫唱妇随,不由叫人浮想联翩。” 沈清书眼中似有华光掠过,也不生气:“薛公子想娶妻啦?” 江殊殷想也不想:“从未有过这种想法。”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江殊殷会意,解答道:“你想想看,我这种人茹毛饮血,仇遍天下的,自己都过不了一天安稳日,哪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沈清书收回目光,却还不等他有所表示,江殊殷就笑起来,语气戏虐又充满邪气:“不过浅阳尊,咱们可算是同床共枕过。” 沈清书想了想:“什么时候?” 江殊殷故作惊讶:“这些天咱们日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难道不算同床共枕?” 沈清书道:“可惜被子里石头太多。” 江殊殷听了哈哈大笑,颇为忍俊不禁:“这确实的。嘶,我发现咱们现在越来越有默契了。” 沈清书又道:“归功‘日久生情’。” 江殊殷笑弯了腰,直朝他竖大拇指:“精辟!” 沈清书不为所动。 路上都是些穿着粗布麻衣的朴实镇民,突见迎面走过两个面貌极俊,气质仙韵飘渺的两个年轻男子不由吓了一跳。 临近客栈和小吃店,江殊殷却突然顿足道:“这家小吃店看起来不错。” 沈清书朝小吃店看了看,见那里面的厨子将炒锅颠的燃起,一个个热火朝天的样子,十分热闹。 小貂闻着空气里飘来的香味,馋的在沈清书怀里一阵猛刨,激动的流出口水大声尖叫。 沈清书一手摸着它的头安抚着:“我也想去小吃店。”随后两人便并肩入内。 小店的掌柜是个端厚老实,皮肤黝黑的老人。他背部微驼,见两个明目皓齿,穿着华贵的人入内,惊了一下,有些害怕。 江殊殷和颜道:“老人家,我们两人是去南方探亲的,正巧路过此地,便想在此歇息一晚。” 老人听了,这才笑着的招呼道:“原来如此。那二位公子想吃些什么,我们这里虽小,东西看起来也破旧,但手艺却是不错呢。” 江殊殷道:“随便来些小菜吧。” 然后就有一名小二哥擦擦桌椅板凳,招呼他们入坐。 江殊殷对那立石碑的人很感兴趣:“这位小哥,我今日进你们小镇的时候,曾看见一个石碑,那石碑上除了写有镇名外,还有一排小字。你可知这小字是谁提的?” 小二哥憨厚的笑了笑:“两位客官的这个问题,其实有很多人都问过。但怎么说呢,立这块石碑,和提这些字的人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江殊殷道:“你们也不知道?” 小二哥道:“正是呢。说起来这块石碑原来不是这样的,我听老一辈的人说,三百多年前,我们的老祖宗因为山贼侵袭,从原来住的地方迁移出来,路过这里的时候,见这里气候优越,地理环境很适合我们居住,又见一块石碑孤零零的立在此处,上面写着‘吾虽救不了苍生,却得祸害天下’。于是便决定定居下来。” “老祖宗深信敢立这块石碑的一定是位英雄,且看起来岁月悠长,猜测这位英雄恐怕早就仙逝了。住在此处说不定会有他的庇佑,不再怕山贼强盗的侵扰。而后又在石碑上刻了‘淮南’二字。” 江殊殷略敢可惜,倒是这小二哥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似乎还真是这石碑的作用,几百年以来我们这小镇从来没有哪个坏人敢入内。” 沈清书默默看了眼身边仿佛人畜无害的江殊殷一眼,不由悄悄想:这坏人就一脸无辜的坐在你们店里呢…… 江殊殷正儿八经的坐着,突然瞄见他的眼神,不由恶狠狠的瞪他一下,意为:我就恶人怎么啦,不服你来咬我啊! 沈清书用眼神回道:薛公子俊美无双、绝代风华,我就是用眼睛看看,已表沈某的崇拜。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江殊殷见他回的有板有眼,又狠狠瞪一眼:太虚伪了,你这话太虚伪了! 沈清书回道:虚不虚伪没关系,受用就好。 江殊殷:…… 眼神交流战败后,他一连几口都是恶狠狠的吃着小二哥端上的菜。小二哥被他这一脸的苦大仇深吓到,哆哆嗦嗦道:“公子可是菜不合胃口?” 沈清书在一旁不动声色:“没有,他这是饿坏了。” 江殊殷一脸怨念,两眼瞟着他很委屈:为什么我从没发现过,我师父居然那么腹黑?! 小白貂吃着肉末,动动耳朵歪着头看看江殊殷,又看看自己碗里的美食,然后立马做出一副忍爱割痛、生离死别的模样,用小爪把碗往他那边推了推。 江殊殷沉默一阵:“……我是不是该夸你好懂事?” 沈清书一脸可惜:“这么通人性又聪明的小东西,却叫笨笨,真是……”他欲言又止,摇摇头。 江殊殷憋屈:“对,怪我。” 沈清书毫不委婉:“没错,怪你。”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最后,江殊殷化悲愤为食欲。 去到对面俭朴的客栈,他仍旧是对那块石碑念念不忘,总觉得有问题。 等客栈打烊了,就抬了一碟炒瓜子跟着一干小厮坐在大厅里听故事。 一个小厮喝了一口碗中的烧酒:“这块石碑我估摸着,该有五百年左右的历史了。虽然是谁立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几个有关石碑的故事。” 江殊殷掌掌昏暗的灯,八卦道:“快说快说。” 说话的小厮生的清秀,只听他回忆道:“这大概是十多年前的事吧,那时我还小,天气炎热就躲在石碑后面避暑玩泥巴人,不一会就听到石碑前面有响动,就探头看了看。这一看不得了,当时就吓了我一大跳,原来前方浩浩荡荡来了二三十个骑马的强盗,朝着我们这里冲过来。我当时害怕极了,赶紧跑着往镇子里逃,可谁知我还没跑几步,就听一个强盗说‘当家的,你看这块石碑。’他们的当家才扫了一眼,突然脸色大变,立即勒住马,语气恐慌直道‘这是他的老巢,我们惹不起,快走!’而后就立马飞一般的跑开了。” 江殊殷疑惑:“谁的老巢?” 那小厮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镇里的人,镇里的人们完全没当一回事,还有一个老人告诉我,我们这处小镇,不是说没有山贼强盗,而是来了的坏人通通都不敢进来。” 他又喝了一口酒,道:“还有啊,几年前我们这里来了一个身穿白衣金凤纹饰的俊逸公子,直往深山里去,我们拦也拦不住。” 他身边的几个小厮点着头:“是呀,怎么劝他都不听。” 江殊殷猛地一下站起来!震惊道:“什么白衣金凤纹饰的男子?!” 几个小厮被他吓了一跳,愣了一会,没觉得什么不对:“是呀公子,确实是白衣金凤纹饰的男子,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开更啦!还请围观的宝宝们给我留点评_(:з∠)_ 另外《教主不好惹》暂时全文存稿,等收藏多了,作者再开,还望大家不要打我…… 第36章 换衣事件 “事情是这样的, 我听很多老人说,在我们小镇刚刚建立的时候, 周围还是有很多农户的。我们祖先和他们关系不错,于是在一次清明节大家坐下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给我们祖先讲了一个故事。” 江殊殷道:“故事?什么样的故事, 和那白衣金凤纹饰的男子有什么关系?” 那小厮道:“公子别急。这个故事讲的是大约五百多年前发生的事了。据说五百多年前,修仙界各家各派因利益而争斗, 灭门、伤亡是随时都在上演,根本就是无休无止, 简直能用‘乱世’一词来概括。而就在这乱世之中,喏, 就在那片森林深处。”小厮用手指指森林所在的位置:“有一处村庄。” “这村庄叫什么名字, 以及村里是姓什么的,都已经是无从考证了。但是就是在这处村里,出了一次惨绝人伦的悲剧。” 江殊殷有些动容:“什么悲剧?” 小厮神情悲悯, 伤感道:“也是因为这件事,如今这村庄被所有人视为禁地,同时, 我们这里虽偏僻贫穷, 却从不待见那些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另一小厮谈起这件事, 眼角微微泛红, 怒道:“呵,什么修仙者,披着正道君子的皮, 却做着猪狗不如的事!” 对此江殊殷大有感触,正想表示赞同,却突然想起楼上的沈清书,嘴上不由及时撒住车:“这个倒是不错,但天下也不是所有的修仙正道都是如此。” 众人听他说的隐晦,不由狐疑道:“谁?还有谁?” 江殊殷淡淡说出三个字:“坠云山。” 此话一出,一干小厮支吾一阵,而后点点头:“这个倒是,里面的这位仙尊,的确是比较明是非的。同理,他座下的人,确实口碑挺好。” 除了江殊殷…… 但所幸这几个小厮没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不然连正道在他们口中都是猪狗不如,那他这个大恶人,还不知要被骂成什么样。 庆幸之余,他发现问题扯远了,便出声纠正:“这个村子怎么了?” 小厮们回过神来,继续道:“那时正值四个修仙世家门派在村子附近开战,他们打的那是一个昏天黑地,伤亡惨重。叫村民们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江殊殷明了。 当年世家门派开战时,为了避免破坏严重,也为了不伤及无辜的凡人百姓,往往会圈出一块人烟稀少的地方作为战场。 而这圈地一事,有好有坏。 好的是的确能保证圈地以外的事物不被破坏,坏的是圈地以内的东西,几乎在每一战结束后,都会被毁坏的惨不忍睹。而假若圈地中正好有活物的存在,那基本只有一条路:死! 考虑到这一点,江殊殷暗想:莫不是这处村庄正好就在圈地之中? 而接下来小厮们说的话,却叫他倍感意外:“听说这四家开战时,用法术弄了一个什么圈子,总之进不去也出不来。而这村子也算幸运,竟没有被圈进去,因而纵使那些修仙者再怎么打也伤不到他们,就只是战战兢兢的守着祖宗基业,每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四家打着打着应该是分出胜负,就解开了圈着的那块地,接二连三的带着自家的弟子走了。村民见这群修仙者走了,便也不再怕,就有人陆续到原先的战场捡柴做事。事情大概过了十多天,一个村民突然背了一个伤势严重的女子回来。大家赶紧围了上去,见她奄奄一息,马上就要没气了,就赶快跑回各自的家,翻出自家所剩无几的铜板凑了凑,让一个有点文化,手脚麻利的人骑了村里仅有的一头毛驴跑到很远的地方请了一个大夫。” “说到底这人手脚确实麻利,在这女子即将咽气前,竟真的把大夫请来了。这大夫医术精湛,不眠不休治了三四日居然把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当然,这医药费更是不菲,村民们东拼西凑,卖了村里唯一的驴子和犁地的老牛,终于还是把医药费凑齐了。同时,也因为卖了驴子和老牛,大家的日子越发难过。” 小厮微微叹息:“不得不说这村子里的人虽穷的叮当响,裤兜里掏不出一个铜板,可偏偏天生一副热心肠。整日背着小菜玉米步行十多公里到林子外的集市上卖钱,凑钱买些猪肉大米,同时也慢慢积攒银两,商量着等钱够了,就把驴子和老牛赎回来。而他们买回来的猪肉和大米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搅成肉粥喂给那位昏迷不醒的女子。虽说,早就听说过这些仙人不用吃东西也能活,可大家见她不醒,身子又弱,自己手里不是小菜就是面汤,实在拿不出手才想出这个办法。” 一小厮听不下去,面色铁青的骂道:“哼,我要是那些村民就一定不会花血本救她,不对,是救也不会救,由她自生自灭!” 屋里颇为昏暗,烛光闪忽不定的摇曳着,老旧的墙上倒映着几人的影子,忽大忽小、忽长忽短。 江殊殷怕蜡烛突然灭了,一手护着吹来的风,一边问:“怎么了,难道这女子忘恩负义不成?” 骂人的小厮愤愤不平:“她要是忘恩负义也不咋滴,关键是她就是一个煞星啊!” 江殊殷抬头,完全想不到剧情居然会这样发展,惊奇道:“怎么说?” 一直都在讲故事的小厮道:“原本大家想的很简单,将她治好后,就随她去,也不求什么回报。”他面色突然一变,清秀的脸难忍怒气,语气也微微有些不好:“公子你说!人长时间躺在床上要是不挪动擦拭,是不是会长出脓疮溃烂?” 江殊殷呐呐点头:“是啊,这没错呀。” 小厮又道,声音更大了些:“这女子救回来时,多处是伤,满身都是血,你说她原来的衣裳还能不能一直穿着?” 江殊殷道:“当然不能。” 回答完这两个问题,他突然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不会是她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衣裳被人动过后,大开杀戒吧?!” 要是真的如此,别说是这几个小厮,就是江殊殷都忍不住想脱下鞋子,用鞋底一把把这姑娘拍醒!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5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太荒唐了,有没有?这姑娘脑袋莫非是进水了? 几个小厮哼哼几声,一副“你看吧我们都是对的”的模样,愤愤道:“公子猜的差不多,只不过这姑娘至始至终就没醒过,而干这件事的,是几月后来寻找她的家人!” 江殊殷“啊”了一声,几乎要被这家人的思维逻辑打败了……哦不,是已经打败了。 他道:“不是吧,这是哪家哪派,这思想怎么就是转不过弯?” 小厮们异口同声:“现在无从得知了。” 另一人面含滔天怒火:“后来隔了好几月,村里突然进来一大群穿着统一的男男女女,他们扬言问村民有没有见过一个与他们同样穿着的女子。村民就带他们去看救回来的那人,结果这一看就不得了,直说村民们占那女子的便宜。村民赶忙解释,说给她换衣裳,擦身子的都是妇女,结果那帮人一听还擦了身子,顿时勃然大怒,说你们这群乡巴佬的话也能信?说罢带上那女子气冲冲的走了。” “这次他们走了不到半月,突然又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就是上次的那帮男女,村民们害怕极了,直为自己辩解。可他们的确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文化,哪里说得过那一群人?于是那边大怒之下,说是奉了掌门的命令,立即拔剑将村民们杀了个精光,房屋也被他们点火烧光了。甚至更为过分的是,他们还在写有村名的石碑上刻上‘满村淫贼’四字!” 江殊殷早就瞪大眼一句话都说不出,失声许久,才愣愣道:“好荒唐,可这处村子怎么就成为禁地了呢?” 说到这个,小厮们左右看了看,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公子,原因是这样的。你说这村里人都死光了,满地的森森白骨,屋子也被烧的什么都不剩。可里面听人说,曾看到过烛光呢!” 江殊殷猜测:“会不会是有人恰巧逃过了?” 一小厮汗毛直立,打着颤道:“原本这种说法确实有几分可信,可现在都过了五百多年了!” 江殊殷眉目一动:“你们是说,现在里面也会有烛光?” 小厮哆嗦:“正是呢!而这个白衣金凤纹饰的男子,就是看了我们小镇的石碑,又听了这个故事,就突然执意要去里面,我们一伙人拦也拦不住!” 江殊殷追问:“他可有查出什么?” 小厮们吓得几乎要抱在一起,一人还赶紧起身将窗户关上,才瑟瑟道:“自打他进去,就没出来过!” 江殊殷愣了一下,猛然会意:秦忌也是修真界中的人,返回的时候定然是御剑,因而小镇里没人见过他,大家肯定更害怕了。 可是,他到底查到什么?会突然要去这处五百多年前的村子? 第37章 香艳和寂寞 江殊殷觉得, 这个新发现的线索很有必要跟沈清书说一声。就慌慌张张的抬着烛台,蹭蹭蹭的从木制的楼梯一路绕了上去。 来到沈清书的房门前他习惯性的推门而入。屋内比较昏暗, 几盏烛台散发出暖色的橘光,然而却空无一人。 这屋子虽小,却仍放着一架屏风, 以此挡住背后的浴桶。 江殊殷并未多想,抬着蜡烛凑到屏风边, 随意一个探头——却猛地面色一红!结结巴巴退到屏风后:“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我我没想到……” 原来沈清书正靠在浴桶中, 雪白的一腿轻轻抬起离开水面,而江殊殷这一探头, 好死不死正好靠在他光滑的小腿上。 细腻滑润的触感, 不由吓得他赶忙撤退,绯红的红霞愣是来到脖子根! 水中的沈清书默默放下白暂修长的腿,语气有些闷闷的:“薛公子来的真是时候。” 江殊殷很尴尬, 平日巧舌如簧的他,几次张张嘴都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遇上心仪已久的姑娘般笨拙不已。最后只能红着一张脸, 迅速夺门而逃! 一气呵成的关上自己的门, 他气喘吁吁的靠在门上, 双颊飞红。 有些飘飘然的思绪却穿过墙壁飞到隔壁屋中, 想着方才的一幕:沈清书慵懒的靠在浴桶中,滚滚飘渺的雾气冉冉升起。清澈水中青丝浮动,晶莹剔透的雾水染上他浓密的睫毛, 形成一颗颗水晶般的颗粒。 而后,一道水珠从他紧贴脸颊的黑发上滑落,润湿淡漠的唇。 水中浸泡着纤细的腰肢,他一腿轻抬,修长暂白,光滑且细腻…… 想着想着,江殊殷只觉满身的血液都向脑袋冲去,不禁抬起手就给自己一巴掌:“敢想师父,简直大逆不道、畜牲不如!” 说罢,他一口吹灭蜡烛,屋内顿时被无际的黑暗吞噬。 稳下心神他借着幽幽的月光,摸到床上,将自己蒙在被褥中。一连翻来覆去几次,江殊殷才踢开被子,在黑暗中喊了声:“笨笨。” 意料之外的没有丁点声响,不由将他一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确定道:“笨笨?” 确定没有一点声音,他才抬腿摸黑穿鞋,打算点灯看一看,却突然间想起刚刚在沈清书房里时,貌似看见他桌上坐了一个湿答答、似乎在等晾干的毛球……不由脸色一黑:感情他现在成孤家寡人了? 连小雪貂都弃他不顾,蹭到隔壁和沈清书一起洗澡,一起睡觉! 明白这个现实的江殊殷心底大受创伤,仰面往床上一倒,顿时一股冷气从窗外刮进来,吹的他抱紧自己,心中一阵空虚寂寞冷。 静默一会,黑暗中又响起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只听江殊殷骂道:“欺师灭祖,畜牲一个!你还能堕落到去嫉妒一个长毛的?” 不就是跟着一起洗澡,不就是能上床一起睡觉,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当年他不是也有这种待遇,没什么好嫉妒的。 说到想当年,江殊殷脑海里突然间闪过断断续续几个画面。等这些画面慢慢拼接在一起后,他抱着被子沉默了。原来画面中显示的,是他在坠云山中为数不多的小秘密中的一个。 那时的江殊殷刚值弱冠,才是一个调皮好动的少年郎。 眉宇顾盼之间,灵动璀璨、机智开朗,似是两颗晶莹剔透的黑色水晶,随时随地都爆发出令人不可忽视的光芒! 他成日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面容俊朗潇洒,微扬的唇角透出一股霸道的感觉。行走在路上时,又好似一只顽皮狡猾的狐狸,拖着一条大尾巴淘气的像一个孩子。 这日,因他手闲捉弄了别人,被沈清书知道后,自然是一阵说教。 江殊殷两手拽着他的袖口,像个幼儿般晃着他的衣袖:“师父我错啦,你就不要罚我抄书了好不好?” 好不好?自然是不好。 沈清书撇开脸,闭着眼睛,语气不冷不热的回他二字:“免谈。” 江殊殷闹的更厉害,不依不饶的挪到他前方,一双爪子依旧晃着他的衣裳:“师父,我错啦,我知道错啦,你就原谅我,我保证我再也不敢啦!” 沈清书由他一阵摇晃,仍旧淡淡道:“话莫多说,今日抄不完,不许吃饭睡觉。”而后抬腿就走。江殊殷可怜巴巴的在他身后眨眨眼,埋着脑袋默默跟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书房内阳光明媚,一支粉桃斜斜插入,为屋内平添了一抹绿意。 熟知徒弟脾性的沈清书不劳辛辞,亲自上阵监督他,而江殊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因为师父在,趴在桌上哼着歌,手里握着毛笔乖乖抄写。 沈清书坐在竹藤编织的椅子内,翻着一本书,看的认认真真。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殊殷突然间伸了个懒腰,捏起最新抄完的一张小心翼翼的吹了一下,欲想把墨水吹干,而后昂起脑袋,得意洋洋道:“师父我搞定了!” 沈清书靠在竹椅内不语,打开的书本放在腿上,头微微的偏向一边。 江殊殷不解,小心翼翼摸索过来,才发现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不由心底泛起小小的激动。 沈清书睫毛浓密纤长,阖上时只感微微翘起,漂亮且谦和。 他细细看了一阵,小声小气贴近他的耳朵叫了几声:“师父,师父?” 沈清书该是睡的熟了,一丝反应也没有。江殊殷暗自激动,又看了他一阵,突然飞快在他脸上亲一下,然后赶忙慌慌张张抓起桌上的。 这次等了许久,也没听到他的动静,江殊殷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紧张的跳出来。一边却还是将挡住脸的书往下移了一点点,偷偷摸摸的看他。 这一看就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屋里的太阳都偏了偏,一个绿裳少年突然毫无预兆的打开门,一进门就是一愣,狐疑道:“江殊殷你别告诉我,你这一整天都把书拿倒了。” 江殊殷不动声色的把书拿正:“要你管!” 绿衣少年白了他一眼:“吃饭时间到了,我也来喊过了,你爱吃不吃!”说罢转身就走。 江殊殷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将今日之事当作自己的小秘密,悄悄珍藏起来。而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最后居然成了他自我安慰的良药。只要每每想起来,总会觉得时光不曾改变,自己还是承欢在他膝下的弟子。 想着想着,他翻身抱紧被子,将脸埋进被褥中,偷偷笑出声。 次日清晨,江殊殷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屋外的沈清书声色轻柔:“薛公子,你醒了吗?” 听到他的声音,江殊殷一个鲤鱼挺就坐起来,慌慌张张蹬上靴子道:“抱歉抱歉,我一不小心睡过了,还望浅阳尊莫要见怪。” 屋外沈清书还没说话,小雪貂就开始对着门叽叽喳喳的嚷起来,江殊殷穿上外衣,黑着脸:“你闭嘴,昨天偷偷摸摸背着我跑到隔壁,我还没教训你呢,居然还来嫌弃我起的晚!” 小貂哼哼几声,沈清书才笑道:“昨日薛公子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江殊殷想起昨日在他屋中发生的事,顿了一会,才开门道:“我猜的果然不错,这块石碑背后的事真的不简单,还有秦忌公子曾经就因为石碑背后的故事,而来过此地。” 沈清书惊讶:“秦忌公子来过此地?” 江殊殷道:“正是。你先进来,我跟你说说昨天我打听到的事。” 而后,江殊殷把自己从小厮嘴中听到的全都复述一遍,最后总结:“择日不如撞日,这事情蹊跷的很,五百多年了,村中仍有烛光亮起,我觉得不如今晚咱们就去瞧瞧,看它究竟是如何亮起的。” 沈清书沉吟片刻,猜测道:“你说会不会有可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修真之人?” 江殊殷挑眉:“修真之人?” 沈清书道:“我也只是说有可能,但究竟是不是还要今夜去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江殊殷想了一阵:“这样吧,我再去问个仔细,看是天天都会亮起呢,还是有特定的时间。” 说罢,他打开门朝着下面来一句:“掌柜的,有好酒好菜吗?” 掌柜抬起头笑弯了眼:“有啊,公子是打算到下面吃,还是做好了送上来?” 江殊殷道:“送上来吧。” 掌柜的点点头,叫了一个小厮先把酒和几碟下酒的小菜抬上来,江殊殷见上来的小厮正好是昨天讲故事的那一个,便也不打算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小哥,昨天你给我讲的故事还没讲完呢!” 小厮没想到他还要听,配合着问道:“公子觉得哪里还不清楚?” 江殊殷道:“你没告诉我,那个看见烛光的是谁,还有那个烛光几时亮起。” 小厮挠挠头道:“这看见烛光的,也不止一个人,不过要说几时亮起,嘶,好像没什么规律。” 江殊殷试探道:“这么说,那几个看见烛光的,都不是同一个特殊的日子,或时间了?” 小厮想了想,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总之那里去不得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评论!?( 'ω' )? 第38章 所谓的凶险之地 从小厮口中, 二人得知,此处村子被人称之凶地。有“一铲黄土, 一铲枯骨”之说。 原因就是当年这处村子虽是极贫之地,但村里人却是不少,满村人被屠后无人料理, 尸体暴露在空气中随处可见。但渐渐的经过岁月洗礼,尸体化为森森白骨, 竟全全掩入泥土中! 故而又传出这么一个说法:说这些亡魂死不瞑目,见自己不能入土为安, 就操纵着死去的躯体,自己将自己埋入土中。 这个说法经过一番添油加醋, 曾一阵疯传, 周边百姓全是信以为真,怕的要死。更是流传出这么一句话:黄沙埋骨,故地重游。 此话意为:黄沙底下埋有枯骨, 枯骨亡魂不得安定,盘旋在村中久久不愿离去。 江殊殷走在漆黑的山林中,想起这个说法一阵摇头:“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死尸怎么可能自己把自己埋了?他们虽是横死, 可生前性格都是敦厚老实, 且我看这里风水不错,没有条件诈尸养成凶物。” 沈清书与他并肩走着,一面留意周围, 一面与他道:“那就只有修真人士。” 江殊殷听得连连皱眉:“不应该呀,哪个修真人士寿命达到五百年之久不曾坐化,都该是名扬一方的人物,怎会流连这种穷乡僻壤之地?” 沈清书脚步慢了一拍,突然道:“有可能。” 江殊殷道:“什么可能?” 沈清书借着烛光看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此地,是他的出生地。” 江殊殷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几乎同一时间的踉跄了一步,沈清书以为他要摔倒,赶忙手疾扶住他。谁知被他反倒一带,差点一头栽进他的怀里。 江殊殷身子撞到一旁的树上,树木遭到撞击轻轻晃了晃,飞落下许多树叶。 沈清书一手抚在他胸口,一手还扶着他的胳膊,江殊殷微微低着头,薄唇就轻轻吻上他的额头。空中明月朗朗,繁星满天,片片绿叶纷纷而下,竟犹如粉桃一般,烂漫美艳。 两人挨的极近,互相都能感知到对方的呼吸。 江殊殷一颗心都快蹦出来,惊吓过度的他瞪圆眼睛,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暗自道:亲上了吗?这是亲上了吗?我居然亲上了! 他唇下,沈清书也是一愣,眉心绯红艳丽的朱砂妖艳无比。轻轻颤了颤,他垂下眼睑,松开他的胳膊,后退一步。 江殊殷还保持这原来的姿势,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干激动一阵,他又想到:要是沈子珺在这,他今天一定会把我削了! 还是沈清书抬眼,伸手捏去他鼻尖的树叶,轻声道:“我听说,嘴唇太薄的男子,很薄情。” 江殊殷凝视他,许久才道:“胡说,没有这回事。” 沈清书道:“哪里胡说?” 江殊殷完全没经脑子的脱口而出:“我就很专一,很痴情!” 见他说的很笃定,很严肃,沈清书道:“薛公子有喜欢的人?” 江殊殷突然支吾起来,经过极其复杂的仔细一想,他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牙齿轻轻扣住唇瓣,摇摇头。仿佛摇头并不能说明什么,他纠结的开口道:“应该、大概是没有。” 沈清书瞧着他不语,一双温和雪亮的眼睛含有笑意。配合着眉心那粒血红的朱砂,怎么看都是风华绝代。 然而江殊殷却皱起眉,颇有些语无伦次的和他解释:“欸,你别笑啊。我是认真的,虽然我现在还没喜欢过谁,但我这个人啊,是最负责任的。” 沈清书撇过脸,强忍着笑。 江殊殷急了,绕到他前面,俊朗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你怎么不信呢?这样吧,我打个比方,假如我现在喜欢你,那我一定什么都听你的。天冷了我给你添衣裳,天热了我给你扇扇子,你饿了我马上烧水做饭,你渴了我立马端茶奉水,你晚上睡着踢被子,我就为你捏好被子……总之,你说东我就往东,你说西我就往西,不管好的坏的,我都听你的。” 沈清书憋的很辛苦,一双眼睛弯弯的:“你这是情人还是丫鬟?” 江殊殷深受打击,憋屈道:“自然是情人。” 埋着头一阵手对手,他又抬起头不甘心的嚷嚷一句:“你见过哪个丫鬟跟主人睡?”低下头看看自己,又加一句:“还长那么高大魁梧的。” 听到最后一句,沈清书终于忍不住,扶着他笑出来:“你对我错,确实没哪个丫鬟能长那么彪悍。” 江殊殷愤愤不平的斜眼,口中念念有词:“你笑吧,笑吧,最好是笑岔气了!” 之后,原本因为种种故事略为积攒起来的压抑感,愣是被搅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走了一路,脑袋被冷风吹了许久的江殊殷这时才冷静下来,接着方才的线索思考:五百年的修为,且没有名扬一方,又流连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甚至出生在此处。而淮南小镇的石碑上,大言不惭的刻下那样的话。 符合所有条件的,天下还真有那么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外貌看起来像是一个六七岁孩子,同时又是七恶之一的肖昱。 肖昱的故事,江殊殷并不清楚。只是从谢黎昕口中陆陆续续听说,肖昱就像天下传闻的那般,他出生贫寒,现在的性情、模样与早年的遭遇有很大的关系。 只是天下关于肖昱的传言,并不像谢黎昕说的那么友善。 人们说,肖昱出生卑微低贱,少时父母早早亡故,杀人如麻,暴躁如雷,应了有娘生无娘养这句话。更有人说,是他克死了父母,就是一个该死的魔头和扫把星。 而如今,江殊殷隐隐觉得,如果此处真的跟肖昱有关。那么,一定是个很悲惨的故事。 绝对不像传闻中的那样。 两人走了好大一段路,提着灯笼七拐八拐在树林绕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远远的看见村民口中的凶险之地。 远远看着那片地方,除了夜晚该有的薄雾外,并没有什么异样,同样的也没有什么烛光。 江殊殷提着灯笼走了一段,果然看见小厮口中的那块刻有村名的石碑。 也果然如他们所说,这块石碑久经考验,历经百年磨练,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石碑上覆满了颜色不一的青苔,江殊殷蹲着用手在石碑上一阵摸索,突然有些不确定:“咦,浅阳尊把你的这盏灯笼也照过来,我感觉上面有字啊,虽然摸着感觉很浅,但也许能辨认出来也不一定。” 沈清书依言照过来,江殊殷拔了石碑前的杂草,眯着眼睛细细辨认。 经过好一番摸看,他才道:“不是名字。” 沈清书也凑过来:“是什么?” 江殊殷放开手:“恐怕是‘满村淫贼’这几个字。想不到,这个故事居然是真的。”末了,他又摸了摸:“许是这四个字当年刻的太深,以至于现在过了那么多年,仍未消失。只是我摸着,感觉这四个字被人用利器狠狠划烂。” 沈清书直起腰轻轻一叹:“造孽。” 在石碑上找不出什么破绽,两人继续向原来的村子里前行。 村中早已是一片苍翠的绿色,隐隐被薄雾环绕,竟生出几分美意。 江殊殷四处看看:“确实是被毁光了,你看原来村民们被烧毁的木屋,经过那么多年,竟然长出嫩芽了。浅阳尊你别说,若是不知道这里发生过这样的事,我真觉得,挺不错的。” 沈清书借着烛光打量一番,突然惊讶道:“这里有一处完好的屋子。” 江殊殷随着他的目光一看,果然也是一呆:“这么说,真的是修真者?” 原来,这小小的屋子被深深藏在翠绿中,小屋内不知怎地,竟从中破出一颗高大挺拔的树。乍一看,的确是一个破败的屋子,可细细看下去,却会发现,这间小屋子除了从中破出一棵树之外,并没有任何破损。 两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到小屋前,江殊殷道:“那些小厮说的烛光,大概就是那个修真者入内点灯,正好被人看见而传出的说法。” 沈清书点点头,率先推门进入。屋里一片黑暗,随着两人进入,烛光照进,竟发现屋内无比整洁,除了有一层灰尘,能看出许久都无人来过外,置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还有一个柜子和一张床。 整齐简洁到让人不禁乍舌,江殊殷走到床边,随手拉开一旁的柜子。不由一愣:“这里有一封信。” 沈清书合上门:“谁写的信?” 江殊殷见这封信上积有灰尘,且已经被拆开,就从封口将信取出,才一看信的第一行字,当即倒吸一口气:“秦忌,居然是秦忌公子的信!”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两人根本没想过,秦忌竟会在此处留下踪迹,见竟是他留的,赶忙凑到一起。 信上还是清清秀秀写着这几个字:肖昱亲启。 然而大致将信看完,两人都是一言不发,内心浮动巨大,犹如打翻了五味药一般,说不清什么滋味。 原来这封信里写的不是别的,正是肖昱那段不为人知的身世秘密! 第39章 抢亲 天下皆知, 有一魔头姓肖名昱,仅仅百岁就位列西极恶人首领之一。 他好战暴躁, 曾率众多恶人与正道决战,所到之处枯骨无数,亡魂窜逃。而最有名的一事, 是很早的一件陈年往事。 五百年前有人说,南边有座枯骨山, 山上枯骨遍地,住了个魔头。只可惜这枯骨山在哪, 是什么样的,却没有人说的清。 人们只知, 在枯骨山脚下, 立有一块石碑,碑上写有这样一句话:吾虽救不了苍生,却得祸害天下。 此事震惊一方, 吓的百姓每上一座山,都要留意有没有石碑。 至于修真界却认为,凡人愚见, 不足为信。 对此平民百姓束手无策苦不堪言, 纷纷道:“正道世家门派的门槛高, 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若是他们不出事, 谁会注意到我们的死活?除非是像江殊殷一样,屠了一个城。” “唉,也别提江殊殷了, 他从残崖上跳下去准是摔死了。” 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你说他好端端的屠什么城,安安心心做他的乾怜锋峰主难道不好吗?” “嘿,谁知道!听说他屠城后整个人都疯了,逃到市井上整日酗酒,搞的他师父慌慌张张从南阳宴上回来。至于他师弟,终日带人在大街小巷抓他。” “那怎么好端端的就跳崖了?” 一人摆摆手:“他闯下弥天大祸,要是被抓回来肯定不得好死,又正好被他师弟堵的正着,更是大开杀戒。听说两人在残崖上打的轰轰烈烈,江殊殷还差点杀了他师弟,嘶……不过这赢的是他,怎么跳崖的还是他?唉,不想了不想了,总之江殊殷是死定了!” 一群人扯东扯西,谈天说地,突然谈起修真界中的一桩婚事。 一人道:“听说,远处的灵月宗掌门之女最近要与李家嫡子李元博结亲了。” “可不是,嗬那排场可壮观了,听说要摆上千桌酒席,不愧是世家豪门,随便干个什么,都足够我们普通老百姓逍遥几辈子。” 一群人咂咂嘴,也不知想到什么,纷纷摇头。 这些百姓口中的灵月宗,算是修真界里的豪门,家大业大势力更是不容小觑。只可惜灵月宗掌门只有一个独女,被其视作心肝宝贝,从来都是捧在手里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与其相比,参与此次婚事的李家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原本灵月宗掌门对此桩婚事不甚满意,不愿将女儿嫁与李元博。赵雯雯不依:“爹爹元博当年救过我,你也说过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怎么言而无信呢?” 掌门很不高兴:“救你是一回事,成亲是一回事,爹已经收他为亲传弟子,还不算报恩吗?” 赵雯雯道:“可是女儿喜欢他。” 就连赵夫人也劝解说:“婚事虽讲究门当户对,但终究要女儿幸福才好。我看元博这孩子也不错,对雯雯很好,不如就答应他们好了。” 掌门主意已定,愤然起身离去。 这个李元博是个聪明人,知道师父不喜欢自己,也不沮丧。三天两头提着礼物往掌门处跑,尽管他总是被掌门否决,或是臭骂。但这些丝毫没有动摇他要娶赵雯雯的决心。 这一来二去,赵雯雯见他如此努力更是觉得自己选对人。而经过一番思虑,再加对李元博的重重考验,掌门终于让步,答应了此次的婚事。 这场婚事,对于其他世家门派而言或许只是凑热闹,当看客。但对于李家而言,意义重大! 很快双方就开始筹备婚事,商量着黄道吉日。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此番婚事,虽说是灵月宗嫁女,但实际是李元博入赘做上门女婿。 婚期定在六月,人人都以为等新郎新娘一拜天地,这就会成几年热谈的一段佳话。却没想到大婚当天,出事了。 六月十七的这一天,大红花轿抬着赵雯雯依照习俗围着花神山绕一圈,以求夫妇和美,平安恩爱。 绕过花神山,花轿里的赵雯雯满心欢喜,想着自己即将嫁与心爱之人,不由面上扬起一抹笑意。不料,花轿突然一震,害她险些跌倒,外面的一干修士惊乱一片,纷纷张弓拔剑:“谁!” 话未落音,一阵狂妄至极的大笑传来,那笑声凄厉癫狂,犹如魔头的咆哮,听得众人毛骨悚然,瑟瑟发抖。 修士们聚在一起护着花轿:“阁下是谁,可知这花轿里坐的是灵月宗的千金!” 那声音又邪又狠,微微上扬:“我知道呀。” 众人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知道此人恐怕是有备而来,连忙从腰间取出信号弹往天上一放——霎那间,信号弹在空中炸出一朵璀璨的花朵。 那人笑声又扬了扬,显得更猖狂:“放了也没用!” 说罢,不等众人有所动作,四下突然轩起一片惊叫! 赵雯雯激动的掀开盖头,正欲出去,一根蛇矛猛地穿透花轿,抵上她的咽喉:“别动。” 那人嗓音邪恶,带着浓浓的阴霾:“好好坐着,否则我不介意手下再多条人命。”赵雯雯强迫自己不害怕,依言坐回去。 那人似乎很满意,蛇矛撤回去,冷冷对外面的人说:“你们四个抬轿子,至于你们……谁愿意回去报信?” 一干人纷纷抬头,语气慌张,眼底隐隐带着激动,纷纷抢道:“我去!我去!”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似乎很无奈:“你们人也太多了吧?” “不妨事的,先生不妨事的!” “这样啊,”他轻轻一抬下巴,抱着手,眯起眼,用很诧异的口气道:“你们还不跑吗,莫非要我送送?” 那帮人心底大喜过望,几乎在地上连滚带爬:“我们跑,我们这就跑!” 赵雯雯只听几声飞剑破空的声音,然而才隔了几息,那人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一如催命的曲子般,即动听,又邪魅。他语气很轻,很柔,也很无情:“话说,一般报信需要几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赵雯雯呼吸漏了一拍,那人用脚踢一下花轿,好心情的问道:“赵姑娘,你在听么?” 赵雯雯颤着声音道:“我在听。” 像是贴在她耳朵边一样,那人尽量放轻音量:“那你说说,报信需要几人?” 赵雯雯指尖都轻轻颤着,闭上眼睛:“一……一人。” 话刚落音,轿外爆发出一阵大笑,盖过微小的惨叫。 事毕,那人懒懒靠着花轿:“是呀,只需一人而已。” 当天,修真界中就像炸开锅一般! 赵夫人倒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老了百岁,她泪流满面的坐在喜堂上,崩溃道:“雯雯我的雯雯,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就那么命苦!” 灵月宗掌门勃然大怒,立即派出百人去寻,发誓要将劫去自己爱女之人挫骨扬灰!而李元博也率领李家众人,出门寻找,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有女宾客劝解赵夫人:“夫人别伤心,雯雯从小就福星高照,此番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错,夫人你想当年雯雯丢失在玉壶村,那里淫|魔虽多,可还是安然无事的被元博救回来,可见就连老天都保佑雯雯。” 赵夫人痛心疾首,直用手绢摸眼泪:“但愿如此。” 与此同时,绯红华贵的花轿穿梭在俊秀苍翠的林间。 天间烈阳西斜,血红的火辉染尽天际,耀眼而灿烂。 林间飞鸟惊厥,纷纷振翅腾飞,像是逃命般惊叫着飞远,在空中划出道道掠影。 赵雯雯虽生在灵月宗,可惜一身修为实在不高。她坐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中,轻轻抓着喜服的衣角,一颗心高高悬起,犹如竹篮打水般,忐忑不安。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什么样的路,四个抬花轿的修士轻轻将轿子放下。 赵雯雯抬了下眼,又立刻慌慌张张的垂下,两只葱白的手搅在一起,呼吸都在微微颤抖。 她看到一只暂白有力的手,手指修长漂亮,好似琉璃美玉雕琢。漆黑的袖饰微微带有疏离,将这只手衬得有一股狠劲,仿佛一把就能捏碎人的咽喉! 赵雯雯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靠,缩起脖子。 这手轻而慢的掀开鲜红的轿帘,见到他的一刻,赵雯雯瞳孔猛地一缩! ——此人身着一袭墨色,眸子深邃邪魅,薄唇轻轻扬着。 他睫毛纤长,白暂的面容堪称美丽,幽幽青丝披散着,柔顺无比。 在他额前,鲜红华丽的轿帘被他高高掀起,就贴在他的发上,乍一眼,竟似大红盖头般,映得他多了几分妖艳。 眯起漂亮的眼睛,他邪邪道:“你不下来吗?” 赵雯雯一颗心砰砰作响,呆呆的看着他毫无表示。 见此,男子原本微扬的唇角猛地落下,一双漂亮的眼睛也变得凶狠,毫无耐心。 似是警告一般,他语气凶恶暴怒:“再看一眼,我就掐死你!” 第40章 凶神恶煞 这个黑衣男子莫约二十上下, 生的比女子还美艳三分。 然而脾气却非常坏,稍有不顺心一张脸说变就变, 非常难以相处。 赵雯雯每天与他在一起,几乎度日如年,提心吊胆。很怕哪里不小心得罪他, 招来杀身之祸。 但奇怪的是,他将她抢来整整三月,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成日里独来独往, 一字不发。每每面对她,就好像把她当作空气一般, 只要她不逃跑就完全不理会。 哪怕赵雯雯多次鼓起勇气, 胆战心惊的去问他为什么把她抓来这里。他都是淡淡默默,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的住所是一间木屋,内部东西收拾的整整齐齐, 非常扎实。每天一日三次的打扫,很勤快也很刻板。与他相处三月,赵雯雯发现他每日有两样必做的事, 一件就是打扫屋子, 另一件是坐在山顶的悬崖边看落阳。 就比如此时, 他又是一个人盘腿坐在陡峭的悬崖边, 默默抬头仰望落日。 徐徐的风卷起他的发,舞起他墨黑的衣角,天间血红的辉阳磅礴壮烈, 像是倾洒的鲜血,刺的人眼一痛。 赵雯雯悄悄立在他身后,隔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瞧着眼前的这个黑衣男子,她这样想:他……应该比我小。 似是察觉到她的存在,黑衣男子回过头来,面无表情。见他看过来,赵雯雯吓了一跳,低下头慌慌张张退了好几步。 男子沉默一会,看着她若有所思,突然开口道:“跟我去个地方。” 赵雯雯很惊讶的抬起头,要知道此人整整无视她三个月,如今突然主动搭理她,不禁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男子像是知道她如何想的,竟也好脾气的重复一遍:“跟我去个地方,有些东西你确实该好好看看。”赵雯雯听得很懵懂,心中想不出个所以然。见他自顾自的起身走了,只好跟上。 东转西转下了山,赵雯雯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觉得这个地方眼熟,不由轻轻皱起清秀的眉头,使劲去想自己是否来过此地。 她低着头想的太认真,竟连那人停住不走了都不知道,直到猛然看见他黑色的衣角,才赶忙止住脚步,心中发束。 黑衣男子淡淡回过头:“你可记得这里?” 赵雯雯一愣,有些不确定:“这里?” 男子似乎轻轻笑了声,有些凄凉:“你果然不记得了。”而后不等赵雯雯说话,抬脚就走。 又是一言不谈的走了一路,天渐渐黑下来。 赵雯雯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突然间看到一块石碑。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碑上的字,然而下一秒却叫她当场僵在石碑前,恍如凭空遭了一记雷劈!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那石碑上,大大刻了三个字——玉壶村。 若要问她,此生最不想去的地方是哪。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答,玉壶村。 这里就像是一个噩梦,百年前的那一场大战,害的她差点死在这。而醒来后,众人却告诉她,她险些被这里的村民侮辱。 黑衣男子见她一脸震惊的呆在碑前不动,好看的脸突然保持不住原先的淡漠,变得犹如一只厉鬼般,怨念深重,扭曲不已。 几乎是嘶吼一般,他道:“全天下都能嫌弃这个地方,唯独你没有这个资格!” 赵雯雯被他吓了一跳,却还是抓住重点,颤颤巍巍道:“你说什么?” 男子眼底布满血丝,猛地冲上前一把揪着她,一路扯着她到一片破败的村中,一脚将她踢的跪下,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赵雯雯趴在地上,无比狼狈,他道:“百年前,这里是一个其乐融融、热闹非凡的地方。人们虽然很穷,却每天都很快乐。有一天,来了一群修真的畜牲,他们打了一战,将村子附近破坏的一塌糊涂。等那群畜牲走后,人们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那女子很漂亮,孩子们很喜欢她。时常围在她身边,给她讲那几个老掉牙的故事,唱那几首五音不全的歌。” “村民为了救她倾尽所有,大家都以为她很快就会醒,等了一日又一日,守了一夜又一夜。却没想到,最后等到的是她的家人,她家人一口咬死村民们是淫贼,举剑杀了他们,烧了他们的屋子。其中有一个叫肖昱的孩子,他父母将他藏在水缸中。”黑衣男子目中似乎涌现出晶莹的泪花。 ——他父母将他藏在水缸中,拉着他的手,哭着告诉还不明事物、懵懵懂懂的他:“一会村里要一起玩一个游戏,小昱一定要藏在这里,无论外面传来什么声音,都不能出来。等到外面彻底没声音了,这时候出来小昱就赢了。这次赢的奖品是一块肉,小昱一定会赢的,对吗?” 六岁的肖昱很想吃这块肉,乖乖藏在水缸中,纵然听到许多响彻云霄的哭喊,纵然后来感到水缸里的水烧的滚烫。其实有那么一刻,他小小的脑袋里明白了这么一星半点的东西。 他很怕,很慌,也很无助。 但他依旧咬牙支持着,直到最后被滚烫的水煮的晕了过去。 许是老天怜悯,也可能真的是他命不该绝。大火被一场暴雨浇灭,而他在一片废墟中醒来。 被破碎的水缸划的满身伤痕,小小的肖昱坐在暴雨中嚎啕大哭,口中喊着那再也回不来的爹娘。 从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从现在起,就是一个人了。 为了保命,他不得不去到几十里的镇上,期间吃花草,吃树叶,逃过野兽一次又一次的追捕。 初次来到镇上,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他,可怜巴巴的缩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听着有父母的孩子撒着娇,看着他们脸上洋溢的笑,肖昱抱起膝盖哽咽着。 再后来,他流落街头成了一个乞丐,每日讨的几个铜板,还要被比他厉害的乞丐混混抢了去。初次被人堵在墙角打的鼻青脸肿的时候,他被人踩在脚下。那时,他抱着那人的脚,坚定道:“我一定会成为叫天下所有人都畏惧的魔头!” 不出所料的,小小的他被人嘲笑一顿,那些人举起拳头,再次重重的将他打了一顿。 为什么是成为魔头,而不是英雄呢? 肖昱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父母被杀,满村被屠时,他就注定成不了英雄。 肖昱在那流浪了四年,在他十岁的时候,他个长高了很多,身体也变得更加壮实。 十岁的肖昱背着一点点盘缠,折了一根树枝当武器,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就此启程踏上寻找修真世家门派的路。他很清楚只有那些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人,才能打的过自己的仇人。 但这样的他,无权无势,又如何进得了修真界中? 果然,去到一处,就被人提着领子扔出来,再吐上几口吐沫。 每次肖昱都是自己拍拍那身破烂的衣裳,背起自己的包袱,头也不回的走了。若是心情确实不错,他还会道一句:“修真界中,门门相护,敢称正道实在皮厚。” 又经六年。肖昱原以为自己什么苦都吃过了,这天下已没有他畏惧的。却不曾想,真正的苦却在后面。 东方有处亡灵渊,传说里面有让人修为大涨的秘籍,但却从未有谁敢进入此处。这处深渊之所以称作亡灵渊,那是因为里面有无数的怪物。 人们说,但凡被扔到里面的人,从没有谁回来过。 再后来每每想到那段日子,成为魔头的肖昱总说:“吃过人肉,喝过人血,见过很多残忍至极的东西,方知什么叫磨难。我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生与死之间,我选择了生。故此,在亡灵渊里只要能活着,我什么都吃,什么都做。” 而从那以后,世人都说肖昱是从亡灵渊底爬上来的怪物。 人们都说,肖昱在亡灵渊底呆了一百年,习得了那本叫人眼红的秘籍,历经万苦,用自己的双手,从深渊底部一步步、一点点的爬出来。故此,世人又称他为,“鬼王”二字。 成为鬼王的肖昱,并没有像人们想的那般逍遥,而是回到故土,打算报仇血恨。 以上的这段故事,黑衣男子是一字不漏的告诉赵雯雯。赵雯雯跪在地上,双肩轻轻颤着,过了许久才抬头道:“所以……你就是肖昱?” 黑夜中,男子双眼亮若繁星,他唇边扯出一抹惨笑,轻轻道:“我们因为你,全都死了。可你倒好,心安理得逍遥了百余年,而我,也因为你一无所有,平白无故受了那么多的罪。” 赵雯雯一直是个知书达礼的姑娘,听到这里她不由用手背遮住嘴,皱着眉哭出来:“可我听到的,不是这样的!” 肖昱冷冷一哼:“你家人好护短,一口咬定我们是淫贼。” 赵雯雯道:“你既是来报仇的,那你杀了我吧。” 肖昱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当初救了你,那我便不会杀你。”他顿了顿,突然笑起来:“而有你在手,他们自然会来。至于他们屠杀我们的理由,但愿能让我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缓冲一下前面或后面的剧情,我现在弄一个小剧场活跃一下~ 一日饭后,七恶并肩在西极散步。 肖昱高高坐在江殊殷肩上,看着那如血的残阳,突然动情道:“想当初,我霸气英俊堪比江殊殷,漂亮邪魅堪比谢黎昕,聪明机智堪比余司闰,傲气锋利堪比白亦冰,体贴和善堪比花惜言,高大威猛堪比毕擎苍。想想真是一个完美的人。” 江殊殷:( 一_一) 谢黎昕:(≧▽≦) 余司闰:( ˙ー˙ ) 花惜言、毕擎苍:…… 白亦冰:呵,天真! 第41章 天崩地裂 不出肖昱所料, 有赵雯雯在手,灵月宗和李家人果然来了, 随他们一同来的,还有许许多多的宾客。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这一日,黑云狠狠摧压而来, 凄风历雨刮得高山陡峭都欲要崩裂。 似是为了大振气势,山下扬起震天撼地的擂鼓! 磅礴的擂鼓声中, 肖昱身负一袭黑衣立在烈烈风雨中,威武的蛇矛在他手中紧握着, 随时待命沾染鲜血。狂风怒吼着,刮起他的衣裳, 暴雨捶打着, 染湿他脚下尘土。 赵雯雯急急忙忙冲出小屋,在大雨中奔跑着,欲要下山阻止这场一触即发的大战。 山路本就不好走, 如今下了暴雨,刮了狂风更是叫她摔的凄惨,泥水直把她大红华丽的喜服都染的凄厉不已。每摔一次, 她总是挣扎着再一次爬起, 如此反复, 冻的她粉嫩的唇都发白发紫, 浑身颤抖着。 几乎一路的摔下去,终于见到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她激动的开口道:“爹!先回去吧,这件事不似你们想的那样!” 人群中有人听出她的声音, 但见她一身泥垢,一时间却无人敢上前确定。直到被大雨冲刷出她身上喜服的颜色,和那张清秀貌美的脸,人群中才陆陆续续冲出几人,慌慌张张扶住她。 灵月宗掌门见爱女如此凄惨,不由火冒三丈,大怒道:“雯雯,这个畜牲是否就在上面?!” 赵雯雯摇头道:“爹你听我说,他不是畜牲,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然而却不等她说完,掌门就道:“胆敢劫我灵月宗的花轿,无论此人是谁都要付出代价。如今来了这么多人,就好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且让开!”然后最先率领众人上山。 赵雯雯推开扶着她的人,赶忙追上去:“爹,别造孽了!你先跟我回去!” 在黑压压的人群和哗哗的大雨中,她那点微薄的声音几乎可以不记。 很快,众人纷纷御剑登上山顶,抬眼一看就见一个黑衣男子屹立在雷霆之势中等待多时。 众人打量着他,他也高傲的注视着众人。 不时,也不知是谁先出的手,双方立即杀在一处!滚滚的黑云中,惨白的闪电猛地劈下,震耳的雷声伴着擂鼓气势磅礴。 直到与他开战,众人才突然发现这个男子有多么凶狠。 一根蛇矛舞的是风生水起,招招致命、次次沾血!招式前所未闻,看得叫人眼花缭乱,恐惧不已,就好似一个不败战神。 需时,又一道闪电劈过,那巨大的阵势,像是一下撕裂红尘苍穹。 刀枪铁甲擦出“铮铮”的声音,清亮的雨水染着鲜血汇聚成股股溪流,顺着悬崖绝壁倾泻而下。 混乱中,有人喊有人叫,有人誓死抵抗,有人当了逃兵。肖昱蛇矛划过石上,激起一阵白亮的火花,李元博举剑挡了这一击,直被他逼到悬崖边,摇摇欲坠。 看着身后深不见底的深渊,李元博一颗心砰砰作响,有那么一刻几乎窒息。雨水污了他的眼睛,即便有多不舒服,他仍旧大大的睁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模糊中,他似乎看到那个黑衣男子抬脚踹来,然而不等他闭眼感受下坠的恐惧,就听耳边传来一声:“嗯?” 那是一个低沉好听的声音,不等他反应过来,紧接着那人一脚踹落他的剑,在他即将倒下去时,飞快拽住他胸前的衣裳,愣是一只手将他提上来。 那人语气有些不确定:“我见过你?” 李元博被他拎着,感觉有些窒息,只好两手扳着他的手道:“你先放开我。” 肖昱果然依言将他扔在地上,一下挑开袭来的剑,继续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李元博咳嗽一声:“我并不记得我见过你。” 肖昱一皱眉,肯定到:“我一定是见过你的。” 蛇矛猛地袭过众人,有人坚持不住,大声道:“你到底是谁!” 肖昱墨黑的衣裳都冲洗出刺眼的猩红,他冷冷一笑,极轻极轻的念出二字:“肖昱。” 这两个字仿佛天生带有魔力,使得即便是在这样刀光剑影、风驰电掣的情况下仍旧叫人听的一清二楚! 人们通通吸了口凉气,不由自主撤了回去,离他极近的李元博赫然瞪大眼睛,用胳膊支起身子向后移了移。似是想起什么,肖昱又将他抓了回来,一双眼睛无比犀利:“一百多年前你是不是来过这里?” 李元博瞳孔缩了缩:“确实来过。” 肖昱清清笑了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有人不解:“这是何意?” 肖昱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蛇矛一横,矛尖指地,一派的从容不迫。 滚滚天雷中,只听得他道:“百余年前,这座山下的那个村庄,是因何而灭?” 李元博猛地缩了缩,喉结一个滚动。 人群中有人仔细回忆,熙熙攘攘道:“山下的村庄?” “我知道了,他说的是玉壶村!” “如果是玉壶村,那么他们死有余辜!” 此话不曾落音,肖昱猛地杀入人群,惊的众人赶忙拼死抵抗,更有无数的人纷纷御剑飞往远处:“肖昱你这个疯子,我们何曾招惹过你!” 肖昱低低一笑,狠狠道:“我的确是个疯子!” 众人回他:“不可理喻!” 混乱中,却还是有人保持着冷静,就比如灵月宗掌门,他一边猜着肖昱同玉壶村的关系,一边扬声道:“肖昱,玉壶村的死的确跟我女儿有关,但首先是他们侮辱她。” 肖昱回过头来,俊逸漂亮的脸上沾了绯红的血渍,活像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凶猛可怕。他道:“哦,此话是谁说的?” 灵月宗掌门朝李元博一指:“他。” 转眼间,从天而降的雨水顷刻洗尽他面上的鲜血,使得他又变回了那个英俊潇洒的男子。然而看起来,却莫名觉得有些凄凉和悲伤。 李元博见他一步步走来,不由的惊恐万状,思绪也不禁飘到百余年前…… 百余年前,李家只不过是依附灵月宗的一个小小世家。 无权无势,受尽修真界世家的欺凌和眼色。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然而一场大门派之间的纷争,给了李元博一个机会,让他结识灵月宗掌门的爱女赵雯雯。赵雯雯知书达礼,长的小家碧玉,正是天下男子都心仪的对象。 然而赵雯雯身边追求者有很多,都是家世优秀,修为厉害的人。与他们相比,无形中就将他甩开一大截。 他本以为她对于自己而言,就像是那镜中花水中月,可遇而不可求。却不曾想,在分出胜负,众人撤退回归之际,赵雯雯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这可急坏了灵月宗掌门,情急之下掌门几乎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大力寻找。 甚至许下诺言:倘若谁能找到雯雯,我便破例收他为亲传弟子。 老实说李元博高兴坏了,立誓一定要找到她。那段日子,他带着李家什么也不做,每日就穿梭在外面,寻找她留下的踪迹。也许真的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隔几月,终于在一处贫穷破败的村中找到了她。 李元博从未想过她是昏迷至今,于是惊喜下,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先将她带回自己家中,等她醒来就说是自己救了她。 至于那群穷苦的村民,他一开始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可是慢慢的,他想,既然决定撒谎,何不将这个谎撒到底?一来更加真实,二来也能体现出当时的惊险和不容易。 …… 将这些原原本本告诉肖昱后,他认命的笑了一下,无奈道:“你不身在我的位置,自然会觉得我猪狗不如。然而我还是不得不辩解一下,我只是在全力为家族谋生,以及追求我喜爱的人。我也不是神算,又怎会知我随口说的一个谎,灵月宗掌门居然能深信不疑,甚至大怒道让人去屠那一个村子。” 在场众人谁都不曾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由木愣一片。 灵月宗掌门双眼瞪得大大的,惊愕半晌才骂道:“李元博你怎敢如此?!” 许是知道自己死定了,李元博倒反而放松下来,坐在泥水中一摊手,说出平日里自己绝对不敢说的话:“没办法,谁叫掌门你经常出尔反尔,所以我只能撒谎表示自己的不容易。” 掌门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直指着他,一脸怒意。 肖昱在狂风暴雨中步伐踉跄了一下,蛇矛深深扎入土中。雨水顺着他泼墨般的发丝倾泻而下,汇聚成一股清凉的水柱。 倚着自己的兵器,他垂着头张张嘴,却发不出声。 直至许久,才哑着嗓子道:“这么说,我的悲剧,还有一百年的苦……就是因为你们的私心?” 这个问题,无人胆敢回答。 黑云压顶的天刹那嘣出一阵雷声,肖昱眼里有滚烫的泪悄悄涌出。而后下一秒,他恶狠狠的抬起头来,单手拔出蛇矛,轻声道:“今日,就叫你们陪葬!” 第42章 黄沙埋骨 “不好快走, 肖昱暴起杀人了!”一片惊呼中,众人纷纷御剑逃窜。 但仍旧有人在坚持:“我们人多他人少, 再厉害也没有三头六臂,怕他作甚!” 有人回道:“话虽如此,但此时与他硬碰硬, 伤亡会无比惨重。还是先回去,商议一个万全的好办法, 再与他一战。” 众人一听这个说法,纷纷赞同, 混乱中又有人道:“快看!李元博逃了!” “这个李元博,罢了, 随他去吧, 反正肖昱必然不会放过他,倒是我们还是先走为好。” 话虽如此说,但仍有许许多多的人死在肖昱手上。 狂风暴雨之中, 只见肖昱眼底浮现血丝,嘶哑着嗓子低低道:“仙门正道,门门相护, 呵呵……论黑白、分正邪?只怕你们自己都说不清, 何必来当跳梁小丑!” 一人抬剑挡去他的一击:“即便我们说不清, 也轮不到你这个魔头来论事非。” 肖昱狂傲一笑:“我是魔头?没错, 我的确是个魔头!”他的笑声在狂风中昂扬着:“所以,我要告诉你们一事。” 那人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接道:“何事?” 肖昱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但凡伤我亲友者,杀无赦!” 此话一出,滚滚凡尘中,迎面扑来一阵煞气! 仿佛一时间,漂泊大雨,震耳天雷;万卷山河,高高九天,都不及此话来的霸气巍峨。 …… 又过几月,肖昱更是名声大噪,直与江殊殷、谢黎昕鼎足而立。 寒冬时节,雪地里绯红妖艳的红梅倾力盛放,将这银装素裹的天下点缀的终于有一丝色彩。 敖红的花朵,像是鲜血一般刺目,丛丛簇簇,甚为艳丽。 白雪中,两人相顾而立,一小家碧玉,一潇洒俊朗。 莞尔的姑娘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为天经地义。” 英俊的男子拥她入怀:“当年我终究是错了,我虽只是说了一句谎,但其实杀人的时候,我也曾参与。” 赵雯雯拉着他的衣角,轻轻道:“元博其实在你找到我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说出来。” 李元博眼睛微微睁开,却很快回复正常。再次用力抱抱她,他用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上,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天意弄人啊。” 时隔一年,街头巷尾的说书先生津津有味的与群众如此说道:“上次咱们不是说到,鬼王肖昱大战正道的那桩事嘛。” 围观群众将街头堵的那是水泄不通,纷纷应和的点着脑袋:“对对对,就是说到这个,先生赶快接着讲。” 说书先生道:“嗬,那一战打的,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啊。鬼王手持一根蛇矛打的众人是鬼哭狼嚎,且说那日天上下着哗哗的暴雨,闪电雷鸣直将枯骨山都快劈倒。然而双方无所畏惧,毅力决战。” “不过你们别说,这正道众人好欺负人,他们一共来了两百多人,全全攻打鬼王。” 群众们听得提心吊胆,一个个紧张兮兮:“结果怎样?” 说书先生一甩袖子,摇摇头叹息道:“你们觉得会怎样?鬼王再厉害,也只有一个。” 群众急切道:“这么说,肖昱输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说书先生目光深沉,他沉吟一会,才感触颇深的道:“他没输。” 群众道:“那就是赢了!” 说书先生纠正:“没输也没赢。” 群众问:“何解?” 说书先生道:“全军覆没。” 群众惊讶:“他死了?” 说书先生摇头:“正道被他杀的片甲不留,而他被正道打下万丈深渊,不知所踪。” 众人皆是面露失望,一小孩天真道:“我听爹娘说,肖昱是为一个遭正道屠杀的村子出气才被正道围攻。” 说书先生摸摸她的脑袋:“谁知道呢。” 小孩扬起脑袋,奶声奶气的问道:“那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说书先生顿了一下,和蔼的笑着为她解答:“肖昱自然是恶人。别人伤去他的亲友,他便大开杀戒,死在他手上的不乏无辜的人。你们说,这样的一个人会是好人吗?” 众人摇摇头。 说书先生起身,笑道:“这就对了,肖昱是恶人,这是没有质疑的。不过倘若,非要分清楚他在善恶黑白之间的位置,那他应该是一个比较有人情味的恶人。” 提问的小孩似懂非懂,又问道:“那我听人们说,与这件事有关的李元博一年前自杀在枯骨山,他又是为什么自杀呢?” 说书先生道:“谁知道,许是忏悔吧。” 小孩懵懵懂懂的点头:“那真是苦了赵雯雯姐姐,明明这个李元博是要娶她的,现在自杀了。” 众人听她人小鬼大的一番话,不由纷纷笑起,摸摸她的头表示:你一个小孩懂什么? 最后,说书先生总结道:“总之这件事算是有了一个不知好坏的结果,正道全军覆没,赵雯雯成了灵月宗新的掌门,至于肖昱,伤势严重不知所踪。” 一干群众听得满足,接二连三的散伙各回各家。 嘈杂的人群中,一个牵着白马,身穿鹅黄色衣裳的女子买了点小菜。她肤白貌美,双眉间有一股凌厉的英气,姿色更是少有的倾国。 不少人见了她,都悄悄窥视,更有善妒的女子绞着香帕,怒目而视。 女子一钩唇角,帅气的飞身上马,而后一抖缰绳,潇洒的扬长而去。 这一连贯的动作,看得众人惊愕不已,许多人赞道:“马术精湛,佩服……” 不等大家赞叹完毕,晴天白日下,几个方才怒视她的女子突然像被人夺了魂魄般,面色惨白轰然倒地。 四下人都是吓了一跳,一个个忙凑了上去,却发现这几人都是瘫软无比,毫无生气——竟是死了! 刹那间群众吓得躲到一旁,无形中一股慎人的恐怖悄悄席卷而来。 而那驾着骏马的女子,勾起的唇角边,透露出一阵冷意。 白马驮着她好一阵的飞驰,直至太阳当空,才穿过一片绿林来到一个小屋前。 栓好白马,她扬眉入内,默默瞄了眼床上的男子,慵懒的出声道:“那么久才醒,你打算给多少医治费?” 床上男子似乎愣了一下,才支起身子无力道:“你是谁?” 女子笑着撇了他一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叫阿诗娅。” “阿诗娅?”男子惊异:“你是苗疆人士?” 阿诗娅笑了笑,转过身来:“怎么瞧不起我们苗疆人?” 男子道:“不是这个意思。” 阿诗娅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又去做别的事:“看你身上的伤,你恐怕是修真界里的人?” 男子想也不想:“算,也不算。” 听他说的那么含糊,阿诗娅也不介意:“我猜,你就是近年来传的沸沸扬扬的鬼王肖昱。” 肖昱不语,阿诗娅大约也听过他脾气不好,故此放下手中的事,轻轻笑着:“怎么,你就一点都不好奇,我是邪是正,是黑是白?” 肖昱淡淡道:“于我而言正邪黑白都是一样的。” 阿诗娅道:“这到是。其实我救你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么原因,这第一呢,是你的身世,第二呢,是你的愿望。” 肖昱轻轻皱眉:“愿望?” 女子倾国的面上不经意露出一抹傲色,她负着手,朗声念道:“苗疆四脉各有所长,各有所好。开坛驱尸,百鬼夜行;蛊毒四溢,金蚕作嫁;大漠巫术,鬼怪移行……”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回过头来看着肖昱。 肖昱面上虽依旧波澜不兴,但心中却是一凛。 修真界中,盛传着关于苗疆四脉的一首诗: 开坛练尸,百鬼夜行。 蛊毒四溢,金蚕作嫁。 大漠巫术,鬼怪移形。 单影炼魂,翻天覆地。 传说,白梅老鬼座下共有四位弟子,这四位弟子分别继承一脉,并发扬光大。 四脉中,驱尸最强,炼魂最弱。 然而这最弱的一脉,却能统领着其他三脉。 据传闻,炼魂与其他三脉不同,每一代只有一个人。且继承者必须是血亲,更为变态的是,一旦此脉的继承者有子嗣,那么他就会死,而他的子嗣就是下一个继承者。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曾有好奇的人刨根问底的去查访,最后寻得一件可怕的事,第一个继承炼魂一脉的人,正是白梅老鬼的亲弟弟! 也就是说,这一脉的人算是白梅老鬼的真正后人。 此事被爆料后,曾在当年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纷纷道:“炼魂一脉太过逆天,谁晓得白梅老鬼不曾做什么手脚,万一他复活,或者再出一个类似的他,那修真界就真的完了!” 此话经一番加工,最终传到沈清书耳中,又是一阵动荡。 最终,仙门世家门派派出许许多多的人去寻找炼魂一脉,欲想杀之,永除后患! 然而几番寻找,却终是无果,只好惨淡收场。 却不料,今日竟被肖昱撞上了! 第43章 故地重游 肖昱很意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见她身边一个下属也没有, 眉头更是紧皱。 阿诗娅会意,拖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 抬眼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四脉之首做的很叫人大跌眼镜?明明正道个个喊杀喊打,我却很坦然的出了苗疆,并且身边一个下属也没有。” 肖昱脾气虽暴, 却很诚实,凡事不喜欢拐弯抹角:“的确很让人吃惊。” 阿诗娅整理着袖口, 神色有些失意,很有败兵之将的感觉, 她微微叹了口气,摇头道:“世人总觉得炼魂一脉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不然。我们这一脉禁忌多不说, 在实质战斗上根本没什么用,不如其他三脉能攻能守。” 肖昱道:“可你们不是统领着其他三脉嘛,他们听你们的, 谁敢惹上门?” 阿诗娅笑容渐渐消失,她冷冷道:“是啊,以前的确是听的。” 肖昱诧异了一下:“以前?那现在呢?” 阿诗娅道:“叛变了。” 肖昱愕然, 阿诗娅接着说:“我们这一脉的确是有制衡其他三脉的手段, 故此我们虽然是最弱的, 却能支配他们。” “即如此, 他们又怎么会叛变?” 阿诗娅肃穆道:“毒蛊巫术自然是不敢,可驱尸就不同了。自打祖师一去,他们就是最强, 能甘心屈服我们手下吗?” 肖昱想了想:“我听说,驱尸一脉现在的教主是谢黎昕。” 阿诗娅道:“要说几百年来,驱尸一脉也算老实,断断不敢做出叛变一事。可谢黎昕野心很大,手段又高明狠厉,自打他上位以来,极地宫日益变强,一个个像是几月没吃饭的恶鬼,见人就咬。” 她看了眼肖昱,颇为咬牙切齿,那模样简直是恨不得把谢黎昕碎尸万段:“这个死妖孽,仗着我没见过他,竟装柔弱办可怜,打入禁地逼我交权!” 肖昱问:“那你交了吗?” 阿诗娅愤愤道:“交了。” 见肖昱看她,她才无奈道:“我也没办法。可谁知他言而无信,我交了权,他却下令要杀我以绝后患,这不只好逃出苗疆了。” 肖昱想不通:“蛊毒巫术没帮你解围?” 阿诗娅切了声:“谢黎昕手上有高阶驱尸和合欢铃,能驾驭百鬼,他们跟本就挡不住。”末了,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样子似乎是忍无可忍,几近尖叫:“关键是你知道谢黎昕夺|权后,他是怎么说的吗?!” 肖昱见她这样,不免也好奇起来,直觉告诉他:第一,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估计能气死人。第二,谢黎昕这个人确实很厉害。 果然,阿诗娅气红了脸,都结巴了:“他,他居然说,说叛变多累啊,简直伤精费神,还说早知如此,就不浪费那么多时间,还不如去睡他的回笼觉!” 听到这里,肖昱嘴角抽了抽,心中却越发想见一见这个奇人。 但眼下的,他还是得先考虑好,便在床上坐直身子:“你告诉我那么多,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夺位吧?” 阿诗娅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内心的火气,重新和颜笑道:“夺位就不必了,你那么厉害,我救你的确是别有用心,不过对你而言可算是举手之劳。” 肖昱道:“讲。” 阿诗娅道:“如今正道和苗疆三脉都想杀我灭口,而我用一年的时间救了你,作为答谢如果今后我有危难,你必须要救我三次。” 肖昱皱眉:“我并非无敌。” 阿诗娅会意:“尽力就好。” 肖昱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如果你今后有什么危险,我一定尽全力救你三次。” 两人达成共识后,肖昱明显感到阿诗娅对他的提防小了些。 这日傍晚,肖昱又是独自一人盘腿高坐屋顶,他用竹子做了一支笛子,迎着晚风轻轻吹奏。 他吹的笛声,清幽空寂,独带一丝牵肠挂肚的寂寥。像是幽幽冷风,轻轻拂过树梢时的眷恋。 很轻,很慢。 却莫名的能抚平人心底的悸动,变得平如镜面。 一曲末,他微微抬头凝视着即将消失的太阳,一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阿诗娅饶有兴致的靠在门上,阖上眼问他:“我见你日日都要看这落阳,可有什么原因?”似是怕他欺瞒,她睁开眼抬头仰望天际,瞧着那火红的太阳没入地平线。不由道:“落日余晖,残阳如血,确实是极美的景致,可日日看总有一天会觉乏味。” 肖昱难得开口:“这天上的残阳和晚霞,很像泼出的鲜血。” 阿诗娅直起腰,绕到屋前,举头看他:“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肖昱依旧没有看她,却道:“那日事发之时,就是傍晚。”太阳没落,银月高升。皎洁的月辉倾洒而下,印得他好如一尊绝美的雕像。 许是想起什么,肖昱憧憬道:“我记得那日爹娘一起做了饭,我和大狗坐在木屋外玩泥巴。爹娘做的饭很香很香,即便我坐在屋外都馋的流口水。” 阿诗娅也跟着他一起幻想,想着那一幕父母恩爱和谐,幼子大狗欢快无忧的场面,不禁暖暖勾起唇角,轻轻笑起。 然而肖昱纯真的笑容突然逝去,唇瓣不可察觉的颤抖着:“可是还不等我吃到,父母村民的鲜血,就像天上的红霞倾泻洒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6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阿诗娅如画的眉眼露出一抹悲伤,看肖昱的眼神也带有一丝怜悯。 落寞的垂下眼睑,肖昱换了个姿势,抱着膝盖惨笑:“时隔百年,我如今的模样只怕爹娘都不认得了。” 阿诗娅扬声:“如今的模样?” 肖昱朝她看去:“我记得你说,你救我的原因中,有一条是关于我的愿望。” 阿诗娅道:“的确。” 肖昱漆黑的眼中仿佛掠过一抹光辉:“这么说,你能让人的容貌回到过去?” 阿诗娅皱皱眉,倾色姿容间有些挣扎,她沉吟了许久,才道:“这……的确可以,可是此法太过逆天,且过程痛不欲生,要是你坚持不住出了问题,我根本救不了你。再有,一旦成功你就永远都无法改变,你愿意抛弃现在的模样,变成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肖昱并不曾立刻回答她,而是轻轻跃下屋顶,回到屋中。阿诗娅不解,正要跟进去,却见他抬着一面镜子出来,对着镜子细细看一眼自己,然后坚定道:“我想!” 阿诗娅不敢立刻答应他,劝道:“你还是再想想,毕竟这一旦变了,可就再也变不回来。你这一生就等于是不能结婚娶亲……” 肖昱出言打断:“从未想过。” 阿诗娅不能理解:“你这又是何必呢?” 肖昱道:“我怕我有天死了,去到阴曹地府见到爹娘,我认得他们,他们却不认得我。” 一番挣扎下,阿诗娅终于同意。 实行的时间定在三个月后,这段日子肖昱心情一直很好,还让阿诗娅为他画一副现在的画像。 对此阿诗娅一边为他画,一边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自己画?” 肖昱笑道:“我不会画画。” 一张像画好,肖昱很高兴,像是再无心愿般,将画仔细存好。每日流连在树林中,不到饭点绝不回来,弄的阿诗娅每日做好饭菜,当爹当娘的站在门口喊他吃饭。 时间久了,阿诗娅便天天抱怨:“你怎么还真把自己当小孩了?你真该庆幸我不是你娘,否则抡起巴掌就扇得你哭天喊地!” 肖昱也有心情和她玩笑:“那幸好我不是你儿子,不然肯定被你打的两边脸肿起来,根本没法见人啊。” 阿诗娅敲敲碗:“闭上你的嘴,赶紧吃!” 突然有一日,肖昱神秘兮兮的窜到厨房偷了块肉,又风一般的刮出去! 当日饭桌上,阿诗娅好心情的没提,故此相安无事。 岂料,从此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早上偷白菜,中午偷萝卜,晚上偷玉米。 紧接着是:猪肉、牛肉、土豆、黄瓜、青菜、豆芽、香蕉、苹果……总之只要是厨房有的,他样样都拿! 终于阿诗娅忍无可忍,拿着菜刀追出去,恨不得把他剁了:“肖昱你当我瞎吗!” 于是一阵你追我赶后,肖昱的秘密藏不住了。阿诗娅几乎是抖着手的掀开他的秘密藏宝处——打开的那一刹那,她蓦然对上十多双眼睛,不禁陷入一阵沉默。 阿诗娅:“这些毛球,就是你洗劫厨房的原因?” 肖昱道:“它们要吃东西,我也没办法。” 阿诗娅很严肃:“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变成五六岁的样子为好。” 肖昱不解:“为什么?” 她善意的笑笑:“因为这样收拾起来,毫无压力。”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三月弹指一瞬。 这日肖昱浸在水中,阿诗娅神色具厉,颇为严肃的道:“你真的不后悔?” 肖昱低头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一手撩过胸前的长发,展颜一笑:“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华丽巍峨的宝座上,众多侍女恭恭敬敬的簇立一旁。 宝座之上,一人身着大红色服饰,修长润滑的腿若隐若现。 他慵懒随意的侧躺着,白暂的足间悬着金色足饰,显得妖艳无比,媚骨销魂。 轻声一笑,男子眼角处的红色朱砂灵动火热,直叫人无法移开视线。 他轻轻张口,声线邪魅诱人:“肖昱,我听说你想见见我。怎么如今见到了,你反而失了规矩?” 肖昱不解:“什么规矩?” 谢黎昕邪邪道:“昱宝宝叫爹爹呀。” 肖昱大怒暴起:“滚!七个人一张桌,六个人出老千,你们好意思吗?良心就不会痛吗!” 谢黎昕装模作样柔柔捂着自己的良心,痛道:“好疼呀!” 肖昱:“我跟你拼了!” 小剧场2: 江殊殷和肖昱一同到街上采购,众女子倾心于江殊殷的俊美霸道,素来搭讪:“这位公子,令郎生的真是伶俐可爱。” 江殊殷低头看一下肖昱,毫不谦虚:“这是自然,毕竟是我儿子嘛!” 肖昱面色复杂的扯扯他:“别说了,我们快回去吧。” 江殊殷询问:“你确定要快点回去?” 肖昱刚一点头就被他整个提起,夹在腋下飞快蹬足远去。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肖昱面如死灰:“……我以后一定不跟你们出门!” 小剧场3: 宋晓宇一脸羡慕:“六恶都争着做肖昱的爹,感觉就算得罪整个修真界也不怕了!我觉得我比他可爱啊,为什么没人收我?” 冷风袭过,无人理会。 宋晓宇深受打击,蹲在角落画圈圈。 远处沈子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沉吟片刻,对一旁的沈清书道:“师父,小师弟缺爱。” 沈清书认认真真点点头:“我也看出来了。” 第44章 西极七恶 五十年后。 修真界中出了一件大事!——逆贼江殊殷跋扈归来, 换上一身描金黑龙衣,长长银发在空中猎猎飞扬。 没了当年的青涩, 变得恍如魔王。 没了当年的羞涩,变得嗜杀成性。 他一出,天地动荡, 风云逆转!好似煞神降临,连天地山河都退让三分。 每当人们打开门窗, 望向天际时,入眼的都是一片灰暗压抑的天空。像是蕴藏着千军万马, 足以踏破万卷红尘。 三月飞霜,四月飘雪。 将春季生生赶走, 冻死庄家农物, 也让盛放的桃花枯萎,片片零落,化为风声凡尘中最凄美孤独的风景。 有人夜观天象, 伸手轻轻接住飘下的白雪,叹道:“魔王出世,只怕天下生灵又是一场浩劫。” 雪虐风饕中, 一个男子踏雪而来, 他面容极俊, 唇边似乎总有一抹笑意, 哪怕他真的不曾笑过,却莫觉得他笑得瘆人。 风雪拂过他银色的发丝,如此沧桑、凄惨, 仿佛一支呜咽悲鸣的曲子,歌颂着数百载的寂寞冷血,像是这猎猎风雪冰封千里。 他的步伐很缓,很稳,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白色的脚印。然而若一路向后看去,却会发现,在白色脚印之前,他所落下的每一步,都是一片猩红。 隔天,修真界中一如反常,死一般的寂静。 江殊殷凌迟众位仙首,将百余具白骨森森的尸体随手弃于雪地中,飘然而去。 通常人们定然是骂声一片,然而此次却无人敢说一句。人们像是集体心照不宣,又似全都哑巴了。 坠云山内,依旧是触目皆白,沈子珺一身绿裳,握着一把蓝色的仙剑,向身前的白衣之人跪下哭道:“师父,你就让我去找他吧,我会把师兄带回来的!” 白衣之人如画的眉眼一片倦色,他一手轻轻倚着额头:“没用的,要回来他早就回来了。” 果然,不出几日江殊殷就对天下人道:“我江殊殷此生再不入坠云山,再不见沈清书。倘若非要我与他相见,除非时光逆流,天地翻移。” 而《陌路》一诗也因此得名,人们将这首诗传的风靡一时,常常念叨着:“地狱盛黑莲,残阳下恶孽。一夜白头吟,一生西极恶。抛惊煞、跳残崖,终身不入坠云山。茫茫一过三百年,从此恶名扬四方。由记当初少年郎,白衣黑发笑声扬。” ——可谓,字字诛心。 边郊客栈,一桌散仙可谓是热闹非凡,一人往桌上狠狠一拍,将桌面都拍的颤了颤,酒水洒了一地。那人毫不在意,弯腰捡起杯子道:“江殊殷建立西极,号令天下群恶!如今天下的恶人全都动身前往西极,可算万众一心,只怕修真正道要哭了。” “切,什么哭,我看只怕是要疯才是!” 有人问:“何解?” 那人解释:“天下恶人大集合的确会让正道哭,只是如今盛名一时的其他五个魔头也跟着去了!” 众人惊讶,有人吓得筷子都掉了:“五个?可是那五个!” “对对对,就是那五个!谢黎昕、余司闰、白亦冰、花惜言、毕擎苍全都去了,现在被世人并称西极六恶。” 众人咂咂嘴,念了数声老天保佑:“不过肖昱呢,怎么没听说他也去了?” 一人摇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反正现在恶人大集合,搞不好他就在去的路上呢。只是说起来,这江殊殷好大的号召力,他一开口居然那么多人蜂拥而去。” 一个老人夹了块肉,呵呵的笑着:“你们也不想想,他一个人强行单挑那么多的仙首弟子,竟还把人家活剐了。再看看正道,有哪个敢站出来说他一句不是,所以总而言之还是实力太强。” “嘶,我就想不通了,这正道按理来说家大业大,怎么反而连几个魔头都收拾不了?” 老人大笑起来:“小兄弟你不妨这样想,正道的确家大业大,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不敢招惹。他们顾虑太多,总要为自家弟子着想,而恶人则不一样,往往都是些亡命之徒,孑然一身。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打起来全都是背水一战,可以不要命的豁出去,而正道却没有几人能做得到。故此,如何收拾得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起身给老人作揖:“受教了。” 在这家客栈不显眼的角落处,坐着个莫约六七岁的小孩,他脚下卧着只壮实凶猛的白虎,怀中抱着一只小兔。 小孩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衣裳,长得明眸皓齿非常可爱。他一手慢慢摸着小兔的绒毛,一边仔细听着那桌散仙的对话,悄然道:“西极六恶?” 白虎有力的尾巴扫了扫,轻卷着他的腿,小孩揉揉它的脑袋,高高兴兴对它道:“有意思,咱们去看看?” 说罢他在桌上放下银两,抱起兔子施施然而去。 行过江流,踏过城池,终于走上去西极的道路。这条路是好是坏,肖昱不知道。坐在白虎背上,他凝视着天上的朝阳,回头看看身边的一群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大刀阔斧,面目狰狞;有的手持折扇,一表人才;有的强壮高大,却是慈眉目善——就这样与他并肩走着。 看着他们,肖昱情不自禁的问道:“西极怎么走?” 众人齐声答复:“太阳西落之地。” 肖昱反复品尝,眉头一紧,又问:“那里是什么地方?” 这次大家放声一笑,豪迈道:“家!”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肖昱眉头豁然舒展,心中一动:家…… 这一日肖昱似往常一般将兔子放在林中,任由它吃草撒欢。孰料,小兔一到地上风一般的窜去林中,吓了肖昱一跳。看着兔子即将消失在眼前,他立即追上。谁想,转过几棵硕大的古树,就看见一位红衣美人坐在草上,绕着只手逗着他的兔子。 小兔似乎很兴奋,一蹦一跳的追着他的手,粉色的鼻子一耸一耸,十分可爱。 美人察觉有人,微微仰头,而后愣了愣:“嗯?小孩子?” 肖昱面色不善:“……你才是小孩子。” 红衣美人有些惊愕,眼角处的朱砂无比夺目,晃的肖昱也有些失神。美人好奇的瞧了瞧他,惊异道:“几岁了?” 听他的语气,活像在跟一个三四岁的幼儿打交道,又见他周围没有灵力波动,不免眼角抽了抽:“我可比你大多了,你该叫我小哥哥,甚至老祖宗!” 美人眼睛睁了睁,似乎是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顿时来了兴致,柔声细语道:“那小哥哥,你有几岁了?” 肖昱扬了扬脑袋,逮回自己的兔子:“说出来我怕吓死你。” 美人歪歪脑袋:“不怕的,你说嘛。” 肖昱这才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已经有一百六十九岁了!” 红衣美人“噗嗤”一声笑起来,他拍拍衣裳,站起身子弯下腰摸摸肖昱的脑袋:“小哥哥实话告诉你,我已经两百多岁了,只是将灵力隐去了而已。”末了,还调皮的眨了下左眼。 肖昱一脸铁青,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猛地撇开脸:“我不信!” 美人想了一阵,有些无奈:“那这样吧,咱们去找个证人。” 肖昱回过头:“找谁?” 美人道:“找的这个人呢,一定要有权威,且是你我都听说过的,怎样?” 肖昱道:“你我都听说过的?是谁?” 那人指了指远处的西极主殿,清声道:“这里是西极,最有权威、且你我都知道的,无疑是西极的主人江殊殷。我们就找他,你看怎样?” 肖昱抱以怀疑:“他都不认识你我,怎知道你到底几岁?况且他是西极的主人,为了这种事去找他,是不是有些太荒缪无稽了?” 红衣之人笑道:“荒不荒缪不要紧,重点是你敢不敢去呢?” 肖昱反问:“为什么我不敢去?” 那人道:“那就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上路了,一路上两人还算能聊的上来。那美人似乎很喜欢他怀中的兔子,总是忍不住伸手过来摸一摸。肖昱问他喜不喜欢,他却道:“相比兔子,我更喜欢狐狸,只不过这兔子是我姐姐喜欢的东西。故此每每碰上这些小东西,我总是会忍不住逗一逗,这种感觉就像我姐姐还在我身边一样。” 肖昱听出点什么:“那你一定养了一大群。” 美人道:“没有,我一只都没养。” 肖昱略感意外,却还是自己给自己解答:他姐姐恐怕是不在了,听他的话他们关系一定不错。至于他不养兔子,恐怕是为了避免触景伤情。 西极之地,甚是雄壮巍峨。主殿名曰“赦煞殿”,高耸入云,华贵霸气。其下立有十来座大大小小的宝殿,一如众星捧月般镶嵌着。 在主殿之顶,一面巨大的旗帜迎风昂扬,旗上提有金色的“恶”字,叫人看了就心生畏惧,不敢造次。 红衣美人似乎很熟悉这一片,扯着他轻松躲过巡逻的恶人,偷身潜入主殿之中。 主殿内巨大的窗边屹立着一个银发男子。 他负着手,衣饰间张牙舞爪的恶龙像是要破衣而出,气势生猛,难以阻挡! 有种唯我独尊、舍我其谁的狠劲! 肖昱悄悄看他,猜想此人恐怕就是那传言中的江殊殷。 江殊殷头也不回就知道来人是谁:“黎昕你带朋友来了?” 红衣美人笑道:“是呀,这小孩子不相信我比他大,这不只好来找你评理了。” 银发之人沉沉笑了声,回过头来:“他有两百多岁。” 肖昱惊呆了,抱着兔子道:“你是谢黎昕?” 谢黎昕眯了眯眼:“是呀我是谢黎昕,你呢?” 江殊殷也一同看过来,仿佛很有兴致。屋内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肖昱顿时成为万众举目的焦点。 一片安静下,他清清道:“我叫肖昱。” …… 不日,修真界已乱成一团,正道众人崩溃着:“肖昱也加入西极了,这下不是西极六恶,而是西极七恶了!” “完了一个都那么难对付,这下全抱在一起,跟白梅老鬼亲临有什么区别!” 嘈杂声中,一个白衣清俊之人立在桃树下,颤声唤道:“殊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大结局公布后,坠云山内。 江殊殷腰杆笔直的跪在搓衣板上,委屈巴巴的低着头:“师父我错了,你就让我进屋吧。” 房门依旧紧闭,沈清书幽幽的说:“你不是不回来了么,不是不见我了么?” 江殊殷欲哭无泪,惨叫道:“我该死,我有罪!” 远处宋晓宇瞪圆了眼:“师兄,你看大师兄这样跪着,真的好吗?” 沈子珺冷嗤一声:“该!没让他跪榴莲,师父已经是心慈手软,是我就让他跪刀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45章 凶手 在信的最后, 秦忌用这样一句话评价了肖昱的一生:自父母双亡、满村被屠的那一刻起,肖昱就注定为恶。 沈清书像是想到什么, 捏着信纸的手轻轻颤抖着,他道:“人生本就疾苦,有时不过弹指一瞬, 谁会愿意无故,成为一个人人唾骂的魔头……” 江殊殷察觉到他的失落, 一手扶上他的肩头,轻轻唤了声:“浅阳尊?” 沈清书低眉, 似乎在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他带着这封信, 躲开江殊殷的手, 独自开门出去,抱歉道:“薛公子我出去一会,失陪了。” 然后不等江殊殷表态就轻轻带上门, 消失在他的视野。 江殊殷默默看着门,过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用手在布满灰尘的桌上写字。他先写了“肖昱”二字, 悄悄的心疼一阵, 又在“肖昱”旁边依次写上谢黎昕等人的名字。 写好后他端详一眼, 抬手在另一边写上沈子珺和宋晓宇的名字。写到“沈子珺”三个字时, 忍不住老毛病又犯,边写边嫌弃:“过了这么多年,果然还是看他不顺眼!” 又想到宋晓宇也是沈清书的徒弟, 却偏偏这小子和他们的关系都挺不错,不由郁闷:难道我和沈子珺,真的是天生的八字不合? 看来真是要哪天好好去算一算!打定主意后,他寻了个中间的位置,仔仔细细、一笔一划的写下沈清书的名字,写好后寻着笔记认真的描了三四遍,之后就是一阵堪长的凝视。 半晌,借着烛光他将四周打量一遍,确定只有自己后。做贼似的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写在一起,还欢天喜地的画了一个圈将这两个名字单独圈起来,鬼鬼祟祟偷着乐。 突然,一人道:“薛公子你在干嘛?” 吓的江殊殷头皮一炸,慌忙扑到那两个名字上,这才转过头淡定道:“没什么。” 原来是他独自开心过头,连沈清书什么时候回来了,他都不知道。 沈清书出去一趟后,情绪全然平复下来,见他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不禁够头过来:“你在写什么?” 江殊殷攒攒身子捂的更严实,嘴上却是一片平静的胡说八道:“我什么也没写。” 沈清书看看他被灰尘弄脏的衣袖,越发好奇:“里面有什么?” 江殊殷道:“什么也没有。” 沈清书与他一阵对视,眨眨眼:“那你捂着干嘛?” 江殊殷一脸正经:“少儿不宜。” 小屋内顿时一片寂静。江殊殷刚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要说“少儿不宜”,那他与沈清书相比,真是不知嫩了多少。而经过他这么一说,明明这里面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却偏偏就是尴尬了。 这就好比小辈背着长辈偷看小册子,结果一不小心被包抓一样尴尬! 果然,沈清书像顿时明白了什么一样,默默向后挪了挪。江殊殷汗颜,纠结一阵,无力道:“浅阳尊你听我说……” “不必,”沈清书打断,很是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江殊殷猜他肯定误会了什么,觉得很有必要和他解释解释。岂知,刚要开口,沈清书就一把扯开他闪到一边:“小心!” 被他带的踉跄一下,远远离开了那张桌子,江殊殷心道不好,忙去看沈清书。所幸他正被一条长相奇特的黑色毒蛇吸引,并未注意到桌上的字。 江殊殷松了口气,目光投向那条毒蛇:“浅阳尊真是谢谢你,不然我就要被它咬了。不过这条蛇是什么品种,我孤陋寡闻实在认不出来。” 沈清书一直拉着他的衣袖,在说话间一边防备着,一边往后退:“不怪你孤陋寡闻,这种蛇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江殊殷道:“另外一个名字,什么名字?” 沈清书沉声:“蛇蛊。” 江殊殷冷不防惊了一下,传说蛊毒一脉有一种制蛊的方法,此方法算是最通俗易懂,为大众所知的。那就是聚百种毒物合置器中﹐经年开之﹐其中必有一物尽食诸物﹐倘若仅存蛇者称蛇蛊﹐极毒﹐可杀人。 还有记载,中蛇蛊,面色青黄,唇口干燥,经年不治肝鬲烂而死。 短短几句话,就可知蛇蛊有多么可怕。借着烛光江殊殷投去目光细细打量,只见蛊蛇全身呈现黑色,两只眼睛散着幽红的光芒,猩红的信子在空中摆动着。 它并不似其他蛇类那样细长,而是又粗又短,感觉好像被生生折去一半,极为难看可怕。它目光怨毒,盯着人时总是透露出一种恨意,叫人看了就浑身上下不舒服。 江殊殷默默与它对视一阵,最后杉杉收回自己的目光,干笑起来:“好家伙,长的怪吓人的。你若是不跟我说这是蛇蛊,我估计还会觉得它是不是被人砍了一节。” 沈清书很意外,全然想不到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情跟那蛊蛇大眼对小眼说些俏皮话,几乎快要扶额:“我们先出去吧,这里太狭窄,不好说就被偷袭了。” 江殊殷点点头最先过去开门,然而门一开,他就黑了脸,在门槛那叫唤:“浅阳尊。” 沈清书应了一声:“怎么了?” 江殊殷把门大大的打开,侧开身子让他看:“我们这是被蛇看上了,还是怎么的。你瞧,这外面还有落脚的地方吗?” 沈清书依言望去:果真是密密麻麻的毒蛇,光品种就有几十种。这些蛇紧密的凑在一起,有几条因江殊殷开门的动作被撞了出去,正扭在蛇群中翻着肚子。 江殊殷并不畏惧这些毒蛇,看它们爬进来,就一脚一个的踹出去,边踹边道:“去去去,这里面不欢迎你们,都出去快出去,不然别怪我脚下不留情。”说罢,最后嘣的一声甩上门。 沈清书沉默一阵:“……如此看来是有蛊毒一脉的人在附近。” 江殊殷拍拍手:“他们这是做贼心虚,打算派几条蛇就把我们做了吗?” 沈清书道:“不一定,也许只是路过。” 两人身后的蛊蛇除了时不时吐吐信子,眼神比较不讨人喜欢,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江殊殷望了它一眼,像是很不能忍受它的眼神一样:“路过,路过放这种东西出来?” 沈清书也看了那蛊蛇一眼:“不好说。只是不知你可听说过,蛊毒一脉男女修炼的功法,所控制的毒物是不一样的。” 江殊殷想了想:“嗯,略有耳闻。” 沈清书道:“这就对了,蛊毒一脉的男子服饰上通常绣有蜘蛛纹案,他们所控的就是毒虫一类。而女子服饰都是蛇形图案,她们携带的就是毒蛇。” 听他说完,江殊殷指指门外和身后的蛇,突发奇想:“这么说它们都是护花使者?” 沈清书惊叹他的想象力丰富,刚一点头,江殊殷又道:“可是这花怎么就护到我们身上了?” 沈清书欲言又止,反问他:“也许是包围呢?”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一愣:“那赶快杀出去啊。” 沈清书摇摇头:“莫急,你看这些蛇并未攻击我们,倘若我们在它们没有攻击的情况下贸然行动,恐怕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江殊殷又看看那条蛊蛇:“那这样吧,我们去屋顶的那棵树上,一来可以暂时避开它们,二来若有什么突发情况,也好应对。” 待沈清书同意后,江殊殷哗的一声打开门,飞快将门槛清理出来,率先去到树上。没了毒蛇骚扰,他坐到树干上往下看:“啧啧,太多了。” 沈清书刚想答复他,突然间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十多个女子的声音。这些声音空灵飘渺,个个都是轻柔动听,似乎在齐声朗诵着什么。 但在这种毫无人烟,且又是深更半夜明月当空的情况下,就显得无比诡异了。 两人禁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悄声藏到树叶中,屏气去听她们的话。 四下顿时安静一片,连方才吱吱乱叫的虫子走兽都寂静无声,像是突然被谁掐断了脖子。 毒蛇们接二连三的高昂起头,变得极为不安分,甚至有几处的蛇群都扭成一团,看起来实在有些毛骨悚然。 倏地,远方飘来十多个紫衣女子,这些女子列成两排,队伍非常整齐。都提着一盏白色的琉璃灯,她们衣带纷飞,从这边的树冠飞到那边的树冠,在银色月辉的照耀下,仿佛一群仙女在空中嬉戏。 江殊殷凝神去听她们口中的话,却只感越仔细就越听不清,好似她们的声音每当他要听清时,就凭空小下去。 几番下来,弄的他极为郁闷。 突然,一旁的沈清书道:“我知道了。” 江殊殷回头:“知道什么?” 沈清书目光清冷,认认真真的看着他道:“薛公子真的被你说中了,这杀去凤翎宗和对众人下蛊的人,真的是秦忌公子的妹妹,秦苏姑娘。” 第46章 一把雄黄酒 在江殊殷的一番追问下, 才知道谜底就藏在那些女子朗诵的诗句中。 沈清书道:“这些女子朗诵的诗,正是秦苏姑娘的经历。” 江殊殷并不好奇那些诗句, 只是问自己想知道的:“都有什么?她是怎样杀去凤翎宗的?又是为何对灵兽山下蛊?” 沈清书道:“她加入了蛊毒一脉,成了蛊毒紫菱仙子的关门弟子,带着紫菱门下的弟子闯入凤翎宗。而后去了当年拒绝秦忌公子的世家门派内, 对他们下蛊。” 江殊殷扶着树干:“蛊毒一脉怎么会收外族,还成为长老的关门弟子。” 沈清书看看他:“不救医带去的人, 但似乎她与不救医反目,成了仇人。” 江殊殷咂咂嘴:“这关系太乱了, 还有,谁能告诉我有蛊毒一脉为她撑腰, 肖昱又是怎么搅进去的?” 对于这点, 沈清书似乎也颇为头疼,和他对视一眼无奈道:“那几句诗几乎句句指向寒雪山,如今只好快点去那里, 才能解答了。” 江殊殷惆怅的蹲在树上,低低的长叹一声,不等他这口气叹到底, 就听树下一阵接一阵的嘶鸣声。听到这里, 他几乎能想象到树下群蛇乱舞的模样。 深深盯一眼沈清书眉心的红色朱砂, 他扶着树干起身, 再不压低声音:“咱们这是被发现了吧,唉,早知如此就不学什么君子, 直接上去逮了她们,还怕逼不出来?” 说话间他已经跃下树去,锋利的宝刀也已经出鞘,正握在他的左手中,时刻准备战斗。 而当沈清书跟着下来时,才发现事情和他们想的,并不一样。 这些毒蛇和那十几名紫衣女子,被二十来个大刀阔斧,面相凶恶的壮汉收拾了。 而他们方才为了听女子们朗诵的诗句,屏气躲在树上,如今毫无预兆的跳下来,着实将那群壮汉吓了一跳。 一旁的江殊殷道:“雄黄可是好东西呀,一罐子砸过去还怕它们不跑?” 他说完这句话,方才的小屋内突然开门走出一人。此人长发高束,身穿一袭白衫,似乎有极重的心事头颅轻轻垂着。他面色俊俏,只是微皱的眉间隐隐透出距离感。 看见他,江殊殷心中一热,想也不想的脱口就出:“奕冰!” 男子闻讯抬头,看到江殊殷时明显的有一瞬间诧异,但转眼又看到一旁的沈清书后,像是明白什么一样。万分惊喜的走上前,正打算开口说话,又突然止住,很纠结的站在一边。 江殊殷先是不解,后是立马恍然大悟,心中狂跳不止,后怕不已——还好奕冰反应过来,没叫出他的名字,要不然今天算是解释不清了! 沈清书屹立在月光下,眉间的朱砂像是吸尽他一生的绯艳,漂亮的不似真人。他目光若有所思,细细看了两人一眼,很善解人意:“薛公子恐怕与白公子有什么话说,那我就不打扰先回客栈了。” 江殊殷很感谢他的体谅,垂着眉眼抱歉道:“浅阳尊一路小心,我很快回来。” 沈清书颔首,一旁的壮汉似乎也认出江殊殷的身份,激动的凑过来:“爷,咱们要不要毁尸灭迹呀?” 江殊殷听的心中发慌,满头大汗,佯装糊涂,强笑道:“毁什么尸,灭什么迹?” 壮汉们一口同声:“当然是这些毒蛊一脉的人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们又凑的更近,一个个犹如豺狼虎豹看到小羊羔似的,更加惊喜。一人一拍巴掌大声道:“莫非您的意思,是要把浅阳尊做了!” 沈清书微微睁大眼睛,江殊殷听得心肝直颤,汗颜道:“胡说什么,我对浅阳尊可是很敬重的。还有谁教你们的毁尸灭迹,一天到晚的不学好!” 壮汉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您呀,当初您不是说,做恶人第一件要知道的事,就是干完坏事后毁尸灭迹,让人查不出来吗?” 江殊殷扶额,沈清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那个样子,仿佛再说:自作孽不可活。 几人目送沈清书走后,白亦冰走上前抓着他上上下下猛看一阵,众位壮汉也咂嘴道:“不错不错。” 江殊殷勉强找回点自信,扬了扬笑容:“俊不俊?” 白亦冰拍拍他的肩:“俊!只是感觉没有以前看得顺眼,这具身体的长相太过正义。” 江殊殷笑道:“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越是长得正义炳然,他们越是想不到这里面装的是大魔头江殊殷的灵魂。” 众人评价:“扮猪吃虎!” 白亦冰道:“殊殷你是怎么来到这具身子里的?”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摇摇头:“不知,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里面了。” 白亦冰眉头紧锁:“先不管是好是坏,也不管什么原因。你可知你离浅阳尊这么近,就不怕他将你认出来?他可是你师父,从小和你在一起,你的一言一行他可是一清二楚。” 江殊殷轻轻一叹,搂着他的肩头:“奕冰你可知并非我有意与他接触,而是我醒来时就在坠云山。后来肖昱又闯出些祸端,我只好混在正道中为他洗刷罪名。也许我师父的确察觉到我的性格和江殊殷很像,但无奈江殊殷被封印了,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也许有一天他的确能够破除封印出来,但绝对不是现在。还有……歪打正着,我竟然知道了一些秘密。” 白亦冰心中一动:“什么秘密?” 江殊殷面色复杂,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道:“当年我不敢见他,甚至许下那样的承诺。但现在想来,也许是我一厢情愿误解了他。”轻轻一笑:“再有我也是人,也有一些私心。我也想……想再回到他身边,那怕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再感受下他的温柔,纵使可能只是弹指一瞬。” 一壮汉心虚道:“爷,这么说,方才我们差点叫您露馅了?” 江殊殷脸一黑:“不然呢?” 白亦冰面色也是一黑,冷飕飕道:“所以这就是你在那张桌上写你和他的名字,还画一个圈圈在一起的原因?你私心的确很重嘛!” 一干壮汉张大嘴,江殊殷听的满头大汗,干笑几声:“你看到了?这,这只是当时无聊时写的,没别的意思。” 白亦冰撇他一眼,抱以怀疑:“你…莫非对浅阳尊……” “绝对没有!”江殊殷坚定有力的打断,然后有些手足无措的解释起来:“他,他是我师父啊,而且我们又都是男子,我怎么可能会对他产生那种感情?” 白亦冰沉默一会:“我的意思不是你喜欢你师父,我想说的是,你是不是对你师父一直都还有独占的心理,并且对沈子珺的出现深恶痛绝。” 江殊殷:“……” 白亦冰意味深长的拍拍他:“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这个理由也确实足够撑得起,你画圈单独圈起你们名字的原因。还有,我想说性别不是问题,你……继续努力吧。” 江殊殷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哪个意思。” 白亦冰点点头:“不必多说,我能理解,若是今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我们都会帮你想办法。再有,你现在和以前相比,变化真的很大。” 江殊殷深感一阵无力:“你说的帮忙,指的是哪方面?” 白亦冰道:“你懂的。” “……”江殊殷和他对视一眼,忽觉一阵恶寒,忙岔开话题:“不说这个。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白亦冰收回视线:“肖昱传信,说你回来了,我们都高兴坏了。本以为你很快会来找我们,却没想到左等右等等不到人,我就只好一路追来,打算见你一面报个平安。” 江殊殷颇为感动,道一声:“辛苦了。” 白亦冰道:“没什么。只是……算了,我给你看个东西你就明白了。”对此,江殊殷拭目以待。 过了一会后,他视线定格在一张画像上,说了句:“这谁?” 抬起头来,又惊又喜的问道:“这个长得耸肩似鹰,目凶如豺,獐头鼠目的人是谁?” 白亦冰及一干壮汉都是一脸复杂的表情,半晌,他们才道:“你觉得是谁?” 江殊殷拿着画像不假思索:“我怎么知道。”他再看一眼画里的人:“容我说句实话,这人真的是太丑了,你们看看他的面貌,哪里像个人?弓腰驼背,一只脚粗,一只脚细,一只手长,一只手短。还有这脑袋怎么上面大,下面小,肿出老大个包,这头发也是秃了一半,好吓人。” 末了,他还诚实的添了一句:“真的,要是把这张画像贴到门上,别说是人,就是鬼也给吓跑了。比驱尸一脉的何欢铃还管用。” 白亦冰忍俊不禁,壮汉们也是想笑不敢笑。见他们这样,江殊殷直觉性的觉得不好:“怎么了?” 白亦冰道:“你把画翻一面,看看后面的字。” 江殊殷依言翻了一面,脸色瞬间黑到底——那一面,白纸黑字写着几个大字:江殊殷画像。 “谁干的这是?!” 白亦冰撇开关系:“不关我的事,是肖昱,他给我们传信说你回来了,还怕我们认不出,画了五张画一起让人送过来。” 江殊殷拿着画的手都是抖的:“你觉得他画成这样,你们认得出吗?” 白亦冰没说话,江殊殷面如死灰:“见到肖昱,我一定把这张画贴到他脑门上让他辟邪!” 白亦冰道:“你不知,黎昕看到这张画笑的从树上摔下去,胳膊到现在都还吊着。他还将这张画像贴在他门上,心情不好就开门看一看。” “……”江殊殷顺着折痕将画像收起:“老实说,你一路追着来,恐怕不是报平安那么简单。” 白亦冰诚实道:“我实在想亲眼目睹一下你的真容。” 江殊殷心中很不是滋味:“你们真是我的好兄弟。” 第47章 同床共枕 江殊殷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将那幅画还给白亦冰正色道:“说起黎昕我到想起一事,正道人说他囚禁了林怀君, 这是怎么一回事?” 寒月下,一黑一白两道人影在夜风中矗立着,江殊殷衣决蹁跹, 如玉的面上仿佛镀上镀一层银辉,俊的有些冷漠。 白亦冰瞧着他, 婉言道:“假的,没有这回事。” 江殊殷一抬眼:“假的?” 白亦冰俊逸的脸上有些不快, 嗤笑一声:“这群正道也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说谢黎抓住了林怀君。这不一个多月前, 沈子珺带着陈涧芳等人上门要人, 黎昕自然拿不出来。” 江殊殷追问:“然后呢?” 白亦冰道:“还能如何,自然是打了几场。” 听到又打起来,江殊殷揉揉发痛的脑仁:“罢了罢了, 等我处理完肖昱的事,就去极地宫看看。对了,肖昱哪去了?” 白亦冰道:“极地宫, 帮着打架。” 江殊殷头上滑下一滴冷汗, 狭长的眼角抽搐一下:“还麻烦你把他叫来, 我在寒雪山等他。” 白亦冰嗯了一声, 似乎是想了想才道:“你去寒雪山可是与凤翎宗一案有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点点头:“这事你也知道?” 白亦冰颔首:“不算清楚。只是几年前见肖昱和一个白衣公子走的很近,后来那公子受伤他还带他找过惜言,之后就再没见过那人。哦, 对了那位公子还有一个妹妹,我听人说他妹妹与慕寒雪极像。” 听到这里,江殊殷心头倏忽一亮,一把抓住他的双肩:“他妹妹和慕寒雪极像?你可知怎么个像法?” 白亦冰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却还是正色道:“七分模样,三分性情。” ——故事中,不救医对慕寒雪何等情深,甘愿在她死后独自离开蛊毒一脉,生生世世为她守灵。 这在天下可谓是一段感人肺腑的佳话,而如此情深的不救医,在看到与慕寒雪极像的秦苏,难免会偏袒一二,这也就说的过去,为什么九黎会带秦苏加入蛊毒一脉。 可既然如此,秦苏与九黎的关系应该不错,怎会成了仇人? 还是说,江殊殷心中豁然开朗——秦忌的死,与九黎有关系! 想到这,他拍拍白亦冰:“好兄弟我先走了,日后再会。” 白亦冰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江殊殷走了一段,又折回来,指着他手里的画:“拿好这幅画像,等见到肖昱替我贴在他脑门上镇邪。” 一干恶人登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待江殊殷回到客栈后,天空中的月亮已经西斜。 客栈里的小二哥早已关好大门,江殊殷只好估摸着自己房间的位置,从窗户进入。却不想这一只脚迈进,竟闯到沈清书房中。 沈清书只点了一只蜡烛,幽幽的火光忽闪忽闪,照的范围不是很大,以至于他在外面根本分辨不出房内是否有光。 沈清书坐在桌边挠着小雪貂的毛,小雪貂缩在桌上挤着他,见窗外突然冒出一个人,吓得尖叫两声,瑟瑟发抖。 “……”江殊殷见它又在这里,沉默一阵,本来不想那么晚还打扰沈清书,却就是因为它的那两声尖叫,和那令人不爽的模样,让江殊殷有理由爬进来。 沈清书安慰似的摸摸小貂的脑袋,轻轻揉了揉,才莞尔道:“它怕黑,在你那边叫的太厉害,我才把它抱过来。” 江殊殷直径坐到沈清书旁边,也不谈有关白亦冰等人的任何话题。自顾自的倒了杯冷茶,意在压惊。然后才一脸正经的道:“浅阳尊,我告诉你个秘密。” 沈清书又为他倒了杯茶:“请讲。” 江殊殷不动声色的又抬起他倒的茶,小心的抿了一口:“我也怕黑。” 沈清书:“……” 放下茶杯,江殊殷看着他,无耻道:“你别不信,我真的从小就怕黑。刚刚独自一个人回来,树林里的黑影吓的我到现在还腿脚发软。还有昨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在那边,想着小二哥给我讲的故事,真的是很怀念跟你一起睡野外的日子。” 最后的这一句话,江殊殷是真的没有说谎,他的的确确是很怀念那段日子。 沈清书这个人一直都有一个缺点:他确实有自己的原则,对外人也很冷漠。可是一旦和他熟络了,又是那种听话乖巧,比他小会撒娇扮可爱,还会说俏皮话的人。只要你条件不是太过分,他几乎都不会拒绝! 果然,沈清书无奈道:“那薛公子,你打算怎么办?” 江殊殷这个人与他相比,就完全不同了。圆滑狡诈,活像只长尾巴狐狸,花言巧语能屈能伸,关键是脸皮还很厚。 只听他委屈道:“浅阳尊,能准许我在你这借宿一晚吗?” 沈清书并未多想:“好吧。不过我这里只有一张床……” 江殊殷抢答:“我愿与浅阳尊同甘共苦!” 话都说到这份上,沈清书还能说些什么? 当然是无话可说! 再观江殊殷,喜滋滋的坐到床上,脱去黑色的外衣细心叠好。 又当着沈清书的面蹬下鞋子,然后一副很怕冷的样子,迅速钻到被褥中,挤到床里面将自己裹成粽子。 沈清书看看他留给自己的位置,由衷的道:“薛公子能否给我留点被子?” 江殊殷往自己身上扯出一点,又躺下笑眯眯的盯着他。沈清书顿了顿:“能不能再多一点?” 江殊殷又扯了扯,沈清书伸手比了比:“再来一点。” 床上的人终于将被子平分,沈清书松了口气,要吹灭蜡烛。 江殊殷躺在床上拽着被子:“能不能别吹。”见他看过来,委屈巴巴的解释道:“我怕黑。” 沈清书很能体谅自己屋中,来了两个“怕黑”的家伙。笑着在一边脱下外衣,小貂早已自觉的跃上床,卷着身子靠在江殊殷脚头边打了个哈欠。 床上的人见他过来,又往里面攒了攒,很期待他躺下的样子。 沈清书一言不发合衣躺下,与他同榻而眠,心中蓦然有些异样:自打殊殷子珺长大,自己有多少年不曾带人睡过了? 一旁的江殊殷侧身几乎快要挤到他怀里,心底乐不可支的念叨着: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无奈努力老半天,也总是还差一点,就是挤不进他怀中,江殊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抛弃了自己的枕头,和他靠一个。两人的脑袋挨的极近,江殊殷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痒痒的。 突然,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非常动听:“浅阳尊你给我讲个故事呗~” 沈清书想了想,依他道:“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不过先说好,我讲的故事不好听。” 江殊殷似是非常开心,手闲的戳了下他眉心的朱砂,端详着他墨发倾泻在枕间的样子,才道:“嗯,温馨一点的,我不喜欢悲伤可怕的故事。” 沈清书真的给他讲起故事:“从前有个姑娘,她长得灵动美丽,像是水里的一株水仙。她先后共收了四个徒弟,每一个徒弟都是名扬一方的名士,无一例外。” 江殊殷听的认认真真:“那她一定是个修为极高的人。” 沈清书微微一笑:“并不,相反她灵力很低。她是一位医士,每日做的事情就是背着背篓,山上采药。” 江殊殷又猜:“她徒弟肯定个个都是医术精湛之人。” 沈清书摇摇头:“也不对,她虽然是医士可她的医术并不好。不过她的三徒弟,医术却是名扬天下,不论什么病只要经过他的手,都能治好。” 江殊殷不能理解:“既然她修为不高,医术也不好,那她的徒弟怎么都成了名士?”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笑道:“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她和她徒弟们关系非常好,可谓是无话不说。”末了,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可是有一天,她山上采药时遇到一群在打架的散修,那群散修没有注意到她,于是在混乱中失手将她误杀了。” 江殊殷扯扯他:“我不喜欢悲剧的。” 沈清书又重新笑起来:“那好吧我跳过中间的悲剧,直接给你讲结局。结局是,原来她当时并没有被误杀,只是剑刺中肩头跌到悬崖下去了。之后被她的四个徒弟找到,又救了回来。” 江殊殷想了想:“在她徒弟没找到她,那群闯祸的散修可被她徒弟杀了?” 沈清书道:“没有,她徒弟都很明是非,并没有因为冲动而惹下更大的祸端。” 江殊殷听完故事,抱着被子长叹一声:“好满足。” 沈清书和他躺在一起,侧头道:“既然满足,那就快睡吧。” “那你也要快点睡,明天咱们还要赶路呢。” 听到沈清书轻微的答复,他才闭上眼睛,无比充实的想:能跟他再同床共枕一次,此生再无遗憾了。 第48章 寒雪山 第二天一大早, 除了两人一起出门时,客栈里几个小二哥看他们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倒也没什么。 并肩走出客栈,沈清书略微回头看了一下身边的人,面色似笑非笑:“薛公子你的唇……” 原来, 江殊殷听他说嘴唇薄的男子很薄情,便用袖子使劲蹭了蹭唇瓣, 直将唇瓣蹭的红肿起来。 江殊殷跟在他身边,目不斜视:“嘴唇厚的男子更有魅力。” 沈清书听了微微一笑谈及正事:“你说林怀君不在谢黎昕手中, 可有什么依据?” 江殊殷先是摇摇头,然而才道:“依据我倒是没有, 只是白亦冰没有欺瞒仙门世家的理由。也许此事与这件事一样, 另有隐情也说不一定。” 沈清书颔首,江殊殷又道:“昨日他还跟我说,肖昱几年前时常与秦忌公子在一起, 而这几年却再也没见过秦忌公子的身影……我猜,他恐怕真的过世了。” 沈清书眉眼一垂,神色有些寂寥:“天下间又少了位风华无双的公子。” 江殊殷感触也是颇深, 淡淡一叹:“谁说不是呢, 再有亦冰说, 他妹妹秦苏姑娘与慕寒雪非常相像, 七分的容貌,三分的性情。” 沈清书阖上眼:“不救医对慕寒雪何等痴情,这仅仅是几分的相像, 我相信足以让他倾力相助。” 一月后,青山俊水中。一间竹屋,一只玉笛,一件猎猎飞舞的紫衣。 漫天的紫色蝴蝶,遍地的绿色竹叶,像是红尘中残破的眷恋,又似世间悲怜的呜咽。 坟前,一个男子清扫着落叶,他眉眼温柔,隐隐带着莞尔的笑意。看了看天色,他突然放下扫帚,唇角的笑意从未落下:“寒雪家里来客人了。” 话刚落音,只见两个俊逸的男子稳稳落在苍翠的竹林中。 江殊殷向他投去目光,打量着这个紫衣男子。男子抱以笑意,最先开口:“两位一路上必是风尘仆仆,辛苦了。” 江殊殷眉目一挑,一言不发簇立一旁。沈清书向他行礼,轻轻道:“想必阁下就是不救医。” 九黎还礼:“正是在下。” 九黎生的很美,长长的发随意编起搭在肩头。他穿了一件紫色描有蜘蛛纹的衣裳,眉目间透着点点妖异,乍一看竟与谢黎昕有两分相似。 但若仔细对比,却会发现他们两人,其实有很大区别。谢黎昕就像是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热情妩媚,妖娆入骨,然而九黎则完全不同。 他很安静,宁静的似一首平和缓慢的曲子,平白抚去人心底的不安。 他很清冽,宛如一杯用琉璃玉杯装载的清酒,还未饮下就被清醇的酒香醉倒。 见江殊殷这样看着自己,九黎道:“这位公子可是见在下,与谢教主长的有几分相似?” 江殊殷有些吃惊于他知道自己认识谢黎昕,但转念一想,九黎虽脱离毒蛊一脉,却终究属于毒蛊一脉的势力。若是他有心查探,恐怕也瞒不过他。 寒雪山雾气很大,尽管太阳十分毒辣,白雾却仍旧弥漫在森林之中,飘来雾去。 与传闻不同,九黎异常好客,将两人请到竹屋中,精心沏了茶水,又奉上数盘甜点才入座。 江殊殷抬眼见沈清书与九黎都是极美的佳人,两人坐在一起宛若日月星辰,都是一派的清俊无瑕,不由多看几眼。九黎道:“两位的来意我早已知晓,因而我不得不为自己辩护一句,此事与我无关。不过,要是两位有什么要问的,我定不欺瞒。” 沈清书清澈的眸底从容一片:“此事可是秦苏姑娘所为?” 九黎道:“正是。” 沈清书道:“秦忌公子,可否尚在人世?” 九黎道:“遗憾,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江殊殷心道一声果然,问出自己的疑惑:“他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九黎仍旧是对答如流,毫不疑迟:“的确与我有关,但同时也与秦苏姑娘有关。” 江殊殷和沈清书微微一愣:“怎么说?” 九黎闭上眼,回忆起:三年前凤翎宗恨毒了秦家,又恐肖昱的厉害和警告。 一时间竟无法对秦家下手,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却叫他们得到了一种慢性毒|药。 此药极毒,无解。即便是修真者也没有几个见过它。凤翎宗用起来更是有持无恐,表面上装出冰释前嫌的样子,成日往秦家跑,但实际上却是居心叵测的去下毒。 果然没出半年,秦家上上下下全死光了。当然只有一人除外,此人就是秦忌。 秦忌知道凤翎宗死性不改,害死了秦家所有的人,痛心疾首。 然而凤翎宗也看出他并不曾中毒,宗主竟出了个馊主意,他说:“秦忌害的我们三番五次的遭难丢脸,一刀捅死他不免太便宜他了。反正他现在也是个瞎子哑巴,没法去给肖昱通风报信,不如废了他的灵力将他扔在虎山之中喂老虎,让他尝尝被野兽活生生吃肉喝血的滋味!” 他们说干就干,竟真的废去秦忌一身修为,哈哈大笑的将他赶到虎山之中喂老虎。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要知修真者最重视,且最引以为傲的无疑是自己的一身修为。倘若有谁不杀他们,废了他们的修为,那无疑是比千刀万剐还叫人感到生不如死。 秦忌修为被废后,究竟是怎样从虎山之中逃出,并存活下来的,没有人敢更深的去探寻。 再说他从虎山成功逃出后,隐姓埋名经过一番打听找到凤翎宗处理秦家的地方,却不想不幸中的万幸,竟摸到秦苏还有一口气,没死透。 他高兴坏了,赶忙将妹妹背到背上,在一个好心老人的帮助下找到了肖昱。 肖昱得知此事后,又惊又怒,却还是强压着怒火带着他再一次去找花惜言。可无奈,花惜言又搬家下落不明,秦苏的命虽用灵力强行吊着,但时间一长又实在等不得,只好千里迢迢的来到寒雪山,求见不救医。 江殊殷一手抚过杯壁,也不多做修饰直接道:“九黎先生虽身怀一身精湛的医术,但从不轻易给人医治。另外我听说,秦苏姑娘似乎与寒雪姑娘有几分相似。” 九黎的唇角弯了弯,一双漆黑的眼睛灿若繁星:“的确是相似的,但我出手的原因一开始并不是这个。” 顿了顿,他又道:“秦忌这个人,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我是真心的拜服他,倘若他活的时间能再长些,或者我能早些遇见他,那我必然会与他结交一番。” 接着上面的那个话题,秦忌和肖昱跋山涉水来到寒雪山,却遭到九黎的多次拒绝。可他们并不泄气,每日至少要烦九黎五六次才作罢。 曾经不是没有过这种人,为了求医每日登门造访数十次,甚至还有人用激将法,站在九黎家门口乱骂,以求九黎出手救人。 因而对于两人的这种行为,九黎算是见怪不怪,毫无波澜。 事情的转折点是一次秦忌上门时,九黎说话重了些,也许是秦忌回去脸色不是很好,就这样彻底惹毛了肖昱,提着武器就和九黎打了一场。 两人一打,九黎就知道坏了! 这次求医的不是一般人,而是西极七恶里排行老二的肖昱。 先不说肖昱有多厉害难缠,就是西极里随便的一个恶人,折腾起来也够呛。关键是他与谢黎昕关系非同小可。 驱尸一脉本就强大,谢黎昕叛变抢了阿诗娅的权力,统领了苗疆四脉。此人手段很高,整日找些各式各样的理由打压毒蛊和巫术。倘若此次肖昱将他叫来,毒蛊一脉恐怕要吃些苦头。 万幸,肖昱似乎忘了自己兄弟中有这么一张王牌,又是个暴脾气还护短,见他不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召集了上百个恶人,将他堵在寒雪山中,天天和他打。 这点就不得不提一下,九黎在毒蛊一脉中算是老势力,声望非常大。这也导致谢黎昕总想找理由整治他,可无奈九黎素来行事低调谨慎,即便刻薄似谢黎昕,也挑不出他的毛病,所以一直没机会和他正式交锋。 九黎实在不想招惹谢黎昕,让他有机可乘。同时也怕谢黎昕耳目众多,知道肖昱召集众多恶人堵在寒雪山,叫他不请自来,便同意医治秦苏。 但要求是,肖昱将招来的百余个恶人遣散回去。 双方达成共识,还将秦苏背到九黎屋中,九黎一看只觉天意——此女竟与他的夫人慕寒雪十分相像! 想起慕寒雪当年正是因为无人医治才香消玉损,九黎不免心生怜悯,决心不让悲剧重现,倾尽全力的去救治秦苏。 江殊殷道:“既然有你的倾力相助,此事与秦忌又有何干系?他的死怎会与你们扯上关系?” 九黎呷了口茶,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才抬眼道:“换血,以命抵命。” 第49章 凤凰于飞 凤翎宗所下的这种毒|药很特别, 人但凡中毒,全身上下都含有毒素, 非换血不能救治。 而这换血的对象还有要求,只有血缘极亲,像是兄弟姐妹这样的人才符合要求。 肖昱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他说:“你若与她换血,岂不是自己就没命了?” 秦忌虽有疑迟却还是很果断的在地上写道:“我又瞎又哑, 如今更是没了修为形同废人。倒不如舍去自己,换来妹妹今后的光明前途。” 肖昱曾百般阻挠, 连种种威胁的话都说出口,秦忌不为所动, 甚至拜托肖昱照顾秦苏。 肖昱大骂他糊涂, 负气一个人离开,独留秦忌在不救医处。 不救医也曾问过秦忌的想法,秦忌笑着写道:“性命确实可贵, 我也希望能好好的活着。毕竟民间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可偏偏老天非要我二选一,那我作为哥哥, 自然是希望妹妹能好好活着。再有, 此事本就是我招惹的, 那我也本该承受。” 九黎始终相信秦忌是抱有遗憾的, 在秦忌生命的最后三天,肖昱还是回来了。 他回来时,一言不发, 一声不响,可秦忌还是认出他,很开心的握着他的手,带着他去看屋外的落日,哪怕他自己真的是什么也看不到。 他却永远记得肖昱的一句话:一个人看落日时,余晖再美,却终究是孤单的。 可以说肖昱的这句话,秦忌算是记了一辈子。 九黎还记得,三年前的那天下午,秦忌和肖昱坐在他屋外的草地上,一同沐浴在阳光下。暖红的残阳倾洒在秦忌衣裳间的金色凤凰上,那凤凰仿佛鲜活起来,高高昂首拍打着华丽的翅膀,腾空远去。 肖昱一直捏着他的衣角,眼眶发红微湿,秦忌始终笑着。丝毫没有即将离世的悲伤与恐惧,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永远躺在棺内。 他就像昂扬在淤泥中的君子兰,不论枝叶凋零,被多少人践踏,却始终屹立不倒,坚持着自己的初衷。 他用一根树枝与肖昱聊天:“你相信人有来世吗?” 肖昱红着眼眶嗤笑一声,默默的撤开脸,像是还在生他的气,嘲笑道:“你还是小孩吗,居然会相信这种东西。” 秦忌开心的扬起笑容,又在地上写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肖昱见了狠狠白他一眼,也冷笑出来:“哼,要是你还有下辈子,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不然我一定要揍你!” 秦忌笑着抬头,暖红的光辉映在他如玉的面上,恍若隔世。 在那之后,最后的三天,肖昱和他寸步不离,就连换血的过程,也一直紧握着他的手,默默陪伴。 九黎回想起,在换血的最后阶段,他在肖昱手心里写下三个字:“谢谢你。” 肖昱捏着他的手指,咬着嘴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和平时一样:“谢什么谢,我真是欠你的。” 秦忌躺在床上虚弱一笑,肖昱替他拉好被子,握着他的手坐在他身旁,轻轻道:“若是累了就睡吧,我会陪着你,也会照顾好秦苏,你放心。” 此话说完,秦忌手指轻轻一动,反手握着他,然而没有坚持多久,手指就突然一松,头轻轻一歪。 肖昱还握着他的手,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惊讶,紧接着终于像个孩子般露出悲伤的表情,抖着手去摸他的呼吸,九黎撇开头,不忍再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那天肖昱哭的很伤心,后来他将他扶到一个特殊的棺材中,还替他擦了脸。 那棺材很特殊,是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制成,整个棺材透明冰凉,像是琉璃水晶,异常的美。 秦忌躺在其中,犹如酣然熟睡般,垂着眼睑,唇瓣依旧水红鲜艳。 后来九黎才知,肖昱负气离开的那段时间,去了极地宫,求谢黎昕给了他保存尸体的一种特殊冰棺。 再后来肖昱将冰棺运回极地宫,请求谢黎昕帮忙保存。 秦苏醒的时候,是在半月后的一个早晨,初醒的她,还不知自己体内流动着哥哥的血,更不知哥哥以命换命,早已西世了。 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开朗胆小的姑娘,可当她知道真相后,一切都变了,她变得怨毒狠厉,恨上了所有的人,其中就包括九黎。 她脱去白衣金凤纹饰的衣裳,决然加入毒蛊,身上纹上紫色的蛇形纹身,描上浓艳精致的红妆,换上一身紫衣,再也回不到从前。 肖昱记得,秦苏从前很怕毒蛇,每次见到总是尖叫着躲到秦忌身后,然而现在她所到之处,都布满了遍地的蛇。 肖昱曾经问她:“成为人人喊杀的魔头不容易,承受的东西远比常人要多的多。你真的想好要成为一个恶人?哪怕背负骂名,哪怕被世人嘲讽追杀,你都不后悔?” 秦苏答道:“凤凰飞去,兰花破灭,一生为恶,无怨无悔。” 她怀揣滔天的恨意,让凤翎宗死于蛊毒挖心掏肺的痛苦,在墙上刻下六个血淋淋的杀字。 又去到曾经拒绝哥哥的世家中,亲手散下师父紫菱交与她的蛊毒,立誓要这些仙门世家也尝尝失去亲人朋友的痛苦。 至于肖昱,终究是遵守承诺的,他怕秦忌在天有灵,看到妹妹成为人人追杀的对象,自责伤心,便站出顶替了她的罪名,全全揽在自己身上。 江殊殷沉默不语。 沈清书叹道:“秦苏姑娘怎会恨上你?” 九黎唇角泛起一丝无奈:“我为他们二人换的血,等同杀了她哥哥。她哥哥希望她活着,而她又希望她哥哥活着,于是就恨上我了。” 见两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九黎抬起杯子合上眼:“救她时,其实我可以反悔的,然而我没有。我承认她长得的确很像寒雪,在这一点,我也承认我有自己的私心。” 喝了一口茶,他又道:“然而我没料到,除了外貌,她们在性格上竟也有三分相似。” 江殊殷道:“怎么说。” 九黎抬眼:“都是性情中人,极重感情。” 沈清书也分不出谁对谁错,只得叹天意。江殊殷道:“那你可知秦苏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九黎笑着一指窗外:“你们要找她?她恨我恨极了,如今在这座山上的另一头住下,立誓总有一日要杀我。” 江殊殷有些惊讶:“她要杀你?那紫菱仙子不管吗?” 九黎道:“她师父从来不管这些,而且即便是管,也管不住。她现在像疯了一样,每日修炼害人之术,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有多少人反对。知道我不会离开这座山,她便在这座山里定居下来,时时刻刻都在研究我的弱点,想要趁我不备,杀了我。” 江殊殷突然有些同情他,毕竟这种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的感觉实在不好。 沈清书看起来也挺惊讶,却很快释然:“先生有千年修为,而秦苏姑娘却不到百年,想来她如今还奈何不了你。” 九黎摇摇头,漂亮的脸很无奈,泛起一抹苦笑:“如今是这样的,但今后可就不好说了。两位可知我每日睡觉,或是在饮食中看到一两只,可以让人生不如死的蛊虫有什么感想?” 江殊殷想起自己被人追杀的那段日子,深有体会的道:“哭笑不得。” 明明知道他们奈何不了自己,却又需要时时刻刻提防注意,一边是哭笑不得,一边是身心俱疲。 九黎笑着点头,仿佛和他有了共同语言:“说句不恭敬的话,我曾以为这天下除了谢教主没有谁需要我提防注意的,却不料天下很快就出了与他并肩的六大恶人。后来我以为除了七恶,应该是没有和他们一样让人头疼的,不想,又出了一个冷冷冰冰叫人牙疼的沈峰主。” 他沉沉一叹,揉揉平坦清俊的眉心:“而如今在我附近,更是住下了一个随时准备要我命的姑娘。浅阳尊,您比我大,阅历比我丰富,我想与您讨教一个问题。” 沈清书道:“请讲。” 九黎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无比认真,一派的乖巧模样:“我记得你们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是不是女子真的惹不得?” 沈清书顿了一下,歉意道:“实在抱歉,我从未与女子相处过,实在无法解答。” 九黎微微睁眼,许是很久不曾与人用中原话交流,他说的比较费力:“您不是与弄玉仙子朝夕相处吗?” 江殊殷放下杯子,也朝沈清道:“并非朝夕相处,弄玉时常闭关,且性情很好,我从未与她争执过。” 江殊殷和九黎一同收回目光,九黎叹息道:“这么说,女子好不好惹,是与性情有关吗?” 沈清书不知怎么回答,只好道:“应该是的。” 一边的江殊殷听他们的对话,忍不住插嘴道:“其实我觉得,和性别、性格无关,主要是现在的后辈了不得!” 九黎听了,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许是想到爱妻慕寒雪也是位善解人意,温柔如水的女子,才跟着冒出一句:“后生可畏啊。” 第50章 入骨 根据九黎所指的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的行驶在树林中。 树林中有人用青石铺了条小路,小路铺的很好, 很仔细,让人走在上面比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好得多。江殊殷用自己黑色的靴子在青石上踩了踩:“这样细心的人,定是不救医。可他为什么要在去秦苏姑娘住所的路上, 铺一条小路呢?” 沈清书答非所问:“秦苏姑娘恨意太深,恐怕想要从她手中拿到解药, 很难。” 江殊殷扬起笑:“这有什么难的?” 沈清书回头看他,只见他屹立在苍翠欲滴的巨树之中, 神色不屑,剑眉微挑, 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呼啸的风吹过他的衣襟, 黑色的衣角顿时嚣狂的舞动着,难得束起的发飞散在空中,整个人又邪又狂。仿佛就似一个能翻天覆地的魔, 一举一动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沈清书清澈雪亮的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眉心艳红的朱砂仿佛吸尽他一身芳华,绯艳的叫人舍不得移开眼。 微微一笑, 冲散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距离感, 他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7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眯着眼睛凑过去, 两人挨的很近, 他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无比邪魅诱人的道:“抢啊。” 此人嗓音本就低沉, 如今故意压下,慵懒的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沈清书波澜不惊,任由他炽热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耳边。江殊殷眼底掠过一丝失望,眼神复杂的主动后退一步,随即恢复正常:“没办法,她不给那只有抢了。” 见沈清书还是不说话,他又道:“两个大男人抢她一个确实有些不好,说出去也的确会遭人非议。那这样好了,到时候你站远点,我来就好,反正我不怕别人议论的。” 沈清书摇摇头,两人无声的踏着小路走去,林间小鸟啾啾鸣鸣乱叫一片。 暖阳从茂密的树叶中溢出,形成大小不一的光束。 江殊殷懒洋洋的跟在后边,枕着自己的手,仰头眯着眼去看那些被光照的发亮的树叶。 莫约走了一个时辰,小路上突然跃出两名紫衣的苗疆女子,持剑挡去二人去路。 女子呵斥道:“来者何人!” 江殊殷不等沈清书回话,自觉从他身后探出脑袋,一手轻轻拨开沈清书胸前的利剑,淡淡道:“找秦苏姑娘的,烦请让开。” 那女子的剑被他拨开,大为不快,又是一剑刺过来,再次抵在沈清书胸前。 江殊殷皮笑肉不笑的用两指夹着她的剑尖,勉强笑道:“姑娘,你莫非不知道一,上来就用剑指着别人很不礼貌?” 女子用力拔了拔自己的剑,没拔动,用不是很流利的中原话道:“姑姑不见任何人,你们请回吧!” 江殊殷眉宇一挑:“姑姑?” 沈清书将目光从胸前的那只手上移开,回眸为他解释:“长老的关门弟子,身份自然很高,当得起‘姑姑’二字。” 将殊殷释然,放开女子的剑尖:“我们跋山涉水,又经不救医的指点才找到这,还请两位姑娘为我们通传一声,我们有要事求见秦苏姑娘。” 两位女子一听不救医,纷纷愕然,相互看了一眼才收起剑,欠了欠身子:“二位随我们来吧。” 两人跟着那两名女子又走了一段,终于看到几间屋子错落在林中。江殊殷看了一眼屋外立着的女子,突然插到沈清一愣,丝毫不曾想到他会 绕到自己身前,又想起刚刚的那一幕不由心间一热。 江殊殷并未与他多言,只是唇角莫名扬起灿烂的笑容,晃的守在屋外的女子都连连朝他看来。 这些女子个个生的明艳婀娜,皆是一袭一模一样的苗疆紫衣。江殊殷曾听谢黎昕说,他们苗疆人胆大豪迈,即便是女子也是英姿飒爽能文能武,不似中原的女子害羞胆小,遵守三从四德,她们不吃那一套的。 果然,见两个陌生的男子闯入,姑娘们毫不畏生的看过来,从上到下将他们通通看一遍。 其中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她眉眼颇为冷冽,好似平白蒙上一层冰霜。冷冷道:“他们是什么人?” 领路的两个女子恭敬道:“师姐他们是来求见姑姑的。” 女子点点头:“请二位稍等,我去通传。” 沈清书微微颔首:“有劳姑娘。” 秦苏果真恨极了九黎,一听人是从他那上来的,毫不犹豫的召见,想看看他是不是想耍什么花招。 江殊殷想,秦苏该是个长相甜美,娇小玲珑的女子,即便是她现在画上浓妆艳抹的红妆,脱去白衣,变得疯狂毒辣,应该还能在她身上看见当年的影子。 而当侍女将水晶的帘子掀开时,江殊殷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看到那一幕,即便是镇定如沈清书也不禁瞳孔一缩,当场愣住! 只见小小的屋中,地上、墙上、桌上、还有椅子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画像,堆的毫无落脚之地,成百上千。 这些画像从头到尾都在画一个人,笑着的、恼着的,或悲伤、或欢喜。 惟妙惟肖,就似真人一般! 在画的中心,坐了一位宽袖长衣的紫裳女子。 她螓首蛾眉,乌发间精致的首饰华丽而冰凉,一双素白纤长的手紧紧的抓着一副俊逸公子的画像,好似握着昂贵易碎的宝物,小心翼翼,一笔一划的描绘着。 神色痴迷疯狂,仿佛深信自己将画画完,画中那位灵秀浅笑的男子就能活过来一般。 对于她的神色,江殊殷一点也不陌生。 因为这样的神色,他曾经也见过。 紫衣女子描了很久,突然吓了一跳,非常慌张的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直到在遍地的画像中,摸到一块雪白的丝帕才松了口气,拿起丝帕小心的在手中的画像上擦拭着什么。 擦了一阵,她仔仔细细的凝视着这张画像,轻轻道:“阴阳相隔了无话,一纸描红多凄凉。红妆十里叶纷飞,桃花暮暮凤凰去。” 她声音清朗,独带一丝幽幽的仇恨与悲悯,众侍女红了眼眶,一人道:“姑姑有人求见。” 秦苏回头朝两人看来:“我听说你们是从不救医那里来的人。” 沈清书道:“正是。不过九黎先生只是为我们指路而已。” 秦苏了然,又低下头瞧着手里的画,全然不在意:“照这样说,你们是正道之人?” 江殊殷道:“算也不算。” 秦苏拿着画嫣然一笑:“我不管你们是谁,也不管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杀我也好,骂我也好,都随你们开心。” 江殊殷皱眉:“姑娘误会了,我们既不打算杀你,也不打算骂你,只是希望你能解了灵兽山以及其他世家门派的蛊毒。” 原先以为查出凶手是谁,再来辨别是非恩怨,对错与否。可真的等到查出事情的所有原委,才蓦然发现善恶黑白根本无法分清。 因而只好不求其他,只求她现在能解了众人的蛊毒。 秦苏美艳的脸悠地一变,猛的回过头大怒道:“仙门世家,门门相护,你们知道什么?枉为正道,他们本就该死!” 江殊殷挑起一边的唇角,抱起手突然不说话了。 老实说,他恨正道之人与秦苏相比只多不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正道中人门门相护的道理他也很清楚:能包庇就尽量包庇,能不管就尽量不管。反正大红灯笼高高挂,你家是你家,我家是我家,谁能管的起多少?再说了,哪家会没做错过一两件事,说不定就因为这一两件错事,还就成了牵制对方的手段。若是真的要管起来,恐怕人人都要被冠上“邪魔歪道”这四个字。 因此江殊殷是真心觉得,灵兽山一点也不冤枉。 至于魔头为什么叫魔头?说的直白点,无疑是知道的人太多,于百家百门而言,已经失去了牵制的作用。那自然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甚至你弱点,好欺负些,人人喊打还算轻,悬赏追杀那才是扬名立万的手段。 要是你不幸死在哪位英雄豪杰的手中,人家可算是名垂竹帛,永垂不朽。即便是死后,也有后代子孙追捧效仿,写成诗歌良曲日日传唱。 当然正道中伪君子虽然很多,其中也有正真恪守成规,一丝不苟的大丈夫真君子。 此种人就真的是毫不包庇、毫不留情,眼底揉不进半点沙子。谁要是真的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错事被他们知道,别说你是外人,就是亲朋好友、儿子媳妇、老爹老娘都逃不掉! 自古有句话叫“忠孝不能两全”,倘若真的是亲友犯错,这类人处理完你,转眼自刎谢罪都有可能。 虽然这种人真的是少之又少,但江殊殷还真知道几个——沈子珺、林怀君、纪元庆、陈涧芳、纣痕、范赫生。 这六人虽然和他关系都不怎样,有些还和他打过几架,但他却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六个是真君子。 如此一想,还真是要道一声可惜——四年前,秦忌怎么就没能跟沈子珺说上话呢? 第51章 马甲危险了 方才两人与秦苏做了最后的交涉, 最终她做出让步,道:“想要解药?行啊, 只要你们帮我杀了不救医,一切好说。” 江殊殷抱着胳膊:“这可就难办了。只能等肖昱来,若是还不行, 那只有抢了。” 两人再次回到不救医处,不救医似是早已猜到结果, 不等他们开口就主动提道:“我这里虽然简陋,却还有足够的房间, 两位若不嫌弃,不妨先在我这里住下。” 沈清书抱着小雪貂:“多谢款待。” 与九黎相处的日子, 江殊殷发现他和传闻真的不同, 传闻里,九黎是个刻薄小气、脾气古怪的人。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相反九黎大方温柔, 仿佛从来不会发脾气一样。 小雪貂和他玩的很好,但若真的算起来,九黎与山上的每只小动物关系似乎都很好。 每当他坐在屋外的那片竹林中看书时, 天上的飞鸟, 地上的走兽都会亲昵的围上来, 懒懒靠着他小憩着。 有时, 沈清书会与他琴笛合奏。 沈清书的琴音,婉转缠绵,奏响时宛如春水粼粼, 托载着万千绯红艳丽的桃花。 嘈嘈切切,似是从九天之上传出的曲子,动听的叫人犹如饮了香醇的烈酒,迷醉流连。 九黎的笛音,悠扬悦耳,好似拂面而来的春风,融化晶莹雪白的冰雪,使人听了就只感焕发生机。 更如一道涓涓细流,滑过心田,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实在实至名归。 每每这时,漫天的紫色蝴蝶就围着他们飘舞,美到极致。 有时,两人会坐在庭院中对弈。 两人棋艺相当精湛,善攻善守,心细如发。 清风徐来,吹过他们的衣摆,轻柔的不沾草上的一滴露水。 江殊殷对他们下棋表示深恶痛绝,首先是他完全插不进,只能站在一旁围观,还不能发表任何意见出声打扰。 其二,他们一对弈往往就是一整日,说的简单点就是没人做饭。 在做饭这件事上,江殊殷其实有努力过,然而他才第一次进厨房,九黎就在饭桌上直言不讳的笑着道:“薛公子,请你今后不要去我的厨房。” 甚至当时立即转面挥开沈清书的筷子,由衷的劝阻:“浅阳尊吃不得。” 从那以后,不管江殊殷怎么解释自己是发挥失常,九黎都不给他进厨房的机会,哪怕失礼让他饿着。 有时,两人会坐在一起品茶。 看着他们小口小口的品味着,闭眼享受,嘴角还扬起发自内心的浅笑时,江殊殷总会默默一大口喝完,然后趁着他们没发现灰溜溜的跑出去。 这实在不能怪他,主要是在他从小到大的认知里,茶就和水一样,除了有点颜色,有点味道,功能不都是解渴的? 原本还能学着他们一本正经的装模作样,可谁知道,他们满口的生茶、熟茶、绿茶、白茶听得他头昏脑胀,几乎靠在椅子上睡着。 那两个更像跟他有仇似的,说着说着突然回头问一句:“薛公子你怎么看?” 江殊殷思想一直开小车,都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好杉杉道:“挺好的。” 有时,两人会在书房中画画题字。 他们画的东西有很多,比如飞禽走兽,山景人物。 两人起的都比江殊殷早,江殊殷最记得一次——他好容易放松下来,打算睡到日晒三杆,吃午饭才起。就一直趴在床上,带着小貂睡觉。 岂知,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两人窜到他房中,站在他床边一阵死盯,很纠结的样子。直盯的他噩梦缠身,愣是吓了一身冷汗惊醒过来。 沈清书见他醒了,很开心的样子,对他道:“你总算醒了,我们很早就进来了,本想叫你的,却看见你睡的很熟就只好在一边看着。” 江殊殷仰面朝天,身心俱疲:“说吧,什么事?” 九黎道:“我们今天想画人像,所以还请薛公子随我们到书房来。” 画毕,江殊殷维持同一个动作导致浑身僵硬。特别是双腿,整整蹲了一个时辰,起身的时候,都感觉废了。 九黎贴心的为他按摩:“薛公子辛苦了。” 还有时候,沈清书找九黎学医。 九黎毫不隐瞒的教他,沈清书很聪明一学就会。这本来是没什么的,直到有一天,沈清书突发奇想:“很多人怕喝药,有没有可能改变药的味道?”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九黎听了,竟然很重视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好一阵,才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庄严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老实说,当他说出这句话时,江殊殷就感到背脊发凉,大事不妙! 连忙脚底抹油,躲到自己屋中,一整天都呆在屋里,足不出户,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在捣鼓什么。 果然,应了民间的一句话——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当天晚上,江殊殷出来吃饭,九黎微笑着放了三碗黑漆漆的药在他面前,对江殊殷道:“喝了它。” 江殊殷斟酌半晌,才勉强端起一碗,在他们期待的眼神下抿了一口,随即抬头痛苦道:“你们俩都是几千岁的人了,有必要一起欺负才几百岁的我吗?!” 以上的事,先告一段落。 总之江殊殷算是被两个“老顽童”折腾的死去回来,遍体凌伤。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这日子没法过了!当即决定找沈清书抗议。 这日天色一改往日的晴空万里,淅淅沥沥开始下起小雨。 树叶嫩草被雨水冲洗的鲜绿耀眼,好似重获新生般生机勃勃的昂扬在雨点中。 小貂自打来到这里,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吃东西,江殊殷提起它掂了掂,只觉死沉死沉。当下放它继续去吃东西,自己前往沈清书屋中抗议。 沈清书今天难得没与九黎在一起,江殊殷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浅阳尊你们不能因为我只会舞刀弄枪,不识风雅之物而欺凌我。” 沈清书放下手中的笔微微笑着,额前的朱砂无比妖艳:“并未欺凌。” 江殊殷瞪大眼:“还不叫欺凌!不救医呢,把他叫出来一起理论理解。” 沈清书往窗外一指道:“他在那里。” 江殊殷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雨幕之中不救医撑着一把伞,遮着一座坟。他遮的很仔细,坟上的泥土都还是干的,一点雨水都不曾沾到。 而他却被雨点打湿,紫色的衣裳都一滴一滴的滴着水。 他的发仍旧是松松的编着,垂在一旁的肩上。 江殊殷心底突然变得很复杂,轻轻道:“他这样有多少年了?” 沈清书道:“自寒雪姑娘仙逝,不救医住在这里,已有一千年。” 江殊殷道:“一千年,实在不容易啊。难道苗疆人都如此情深,注重感情?” 沈清书道:“正是。苗疆之人实行一夫一妻,倘若一旦认可,就是海枯石烂,一生一世。其实,像不救医这样的例子,在苗疆还有很多。” 江殊殷很感动:“苗疆真是出情种。倘若有人如此对我,别说是一千年,就是一年,我也管他是人是鬼,管他男女老少,哭着喊着、爬着跪着也要嫁给他。” 沈清书突然朝他看过来,很惊异的道:“真的?” 江殊殷语气很坚定,可谓是雷打不动:“真的!” 待雨停了,九黎才收起伞回房换衣。出来时,他用一块雪白的布细心的擦拭着自己的头发。江殊殷见到他,突然想起铺青石小路的事:“九黎先生,去秦苏姑娘住所的那条小路,是你铺的吗?” 九黎擦着头发:“是的。” 江殊殷不解:“你为什么要铺一条小路呢?” 九黎笑了笑:“她不是要杀我吗,夜间路滑难走,我怕她来时不小心滑倒,摔伤。” “……”江殊殷惊讶了:“她要杀的人是你啊!” 九黎点点头:“我知道。” 江殊殷很不能理解,颇有些手足无措:“你这是在欢迎她杀你?” 九黎摇摇头:“她现在暂时动不了我。” 江殊殷惊愕:九黎这个人还真是……除了有一身精湛医术不救人外,其他方面真是个老好人,事事为他人着想。 下午,沈清书带着小貂独自出门,江殊殷懒洋洋的躺在屋外的竹椅上烤太阳。 九黎见沈清书走远,从屋中绕了出来,站在江殊殷身旁一语不发。 江殊殷眯着眼睛,一手挡在额前,遮住炽热的阳光:“九黎先生,实不相瞒我听过你很多的事迹。其实在我曾经的印象中,你该是个很刻薄怪异的人。” 他轻轻一笑:“果真是传闻不如一见,你和传闻里的根本不一样。” 九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传闻毕竟是传闻,能有几分可信?不过,最让我意外的是,你和传闻才是真的相差甚远。” 他微微顿了顿,才轻轻道:“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江公子?” 第52章 千年前的秘密 传闻里的江殊殷, 与其他六恶相比,那绝对是一个令所有人, 都敢怒不敢言的存在。 普天之下人何其之多,对他的评价百年来褒贬不一。有人敬畏他,有人可怜他, 也有人痛恨他。 即便连嫉恶如仇的正道之人提到他,也不得不由衷的说一声佩服。 时日长了, 人们为了更贴切的形容他,送了他八个字——万邪之首, 众魔之头。 九黎曾经也感叹过此人的命运,更觉得他这个名字取的讽刺。殊殷殊殷, 当年他父母为他取这个名字, 殊乃殊途,殷为殷红,意为正道仙首, 与邪魔一生殊途。 却不料,此人竟坠入魔道,与邪魔殊途同归。 周边的空气立刻变得压抑危险, 仿佛只要微微一动, 就会立马爆发! 竹椅上的江殊殷骤然扬起一边的唇角, 笑的高傲邪恶, 宛如一头盘卧的恶龙,时时刻刻都冷漠的注视着天下的一举一动。 风昂起他黑色的衣襟,竟恍如披着一件猎猎的战袍, 邪的叫天地都为之一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九黎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眉间的煞气,后撤一步,才轻轻叹道:“果然是你。” 江殊殷含笑:“的确是我,不知九黎先生有何指教?” 九黎道:“不敢。我从未想过,要与西极中任何一个恶人恶交,更何况是江公子。” 江殊殷嘴角的笑愈发和善,轻轻的吐出一字:“哦?” 九黎道:“方才我还有些不确定,但现在基本上是十拿九稳。” 江殊殷笑了笑,很疑惑他是怎么认出来的:“连一手将我抚养大的浅阳尊都没能认出我,我记得我与先生不曾见过。” 何止不曾见过,两人简直隔了千山万水,互不干扰。 九黎一双眼睛非常明亮,望着他时,隐隐浮出点点浮光:“巧合,八百年前我与这位纪公子曾有一面之缘。” 江殊殷挑起眉头,突然想起纪元庆曾把自己当成他三哥纪元瑛。不由释怀,问道:“果然好巧,那这样说,这具身体真的是纪元瑛的?” 九黎点点头:“不错,只是当年纪公子突然暴毙,修真界中几乎没有人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修为高强之人。” 听他这么一说,江殊殷突然有些疑惑,纪元瑛暴毙死亡,理当埋入纪家祖坟。怎会成了装载他灵魂的容器,出现在坠云山? 九黎不知他是如何想的,突然道:“江公子回归,我虽不知好坏,但我却知普天之下还真有这么一个人,能把你从北海的封印中救出来,还不被世人察觉。” 江殊殷笑起来:“谁?” 九黎道:“炼魂一脉。” 江殊殷从竹椅上坐起来,眯起眼:“你是说阿诗娅?” 九黎却没立刻回答他:“江公子可知,世人为何如此惧怕炼魂一脉?” 江殊殷扬眉:“愿闻其详。” 九黎道:“因为这一脉,太过逆天,甚至我可以毫不隐瞒的告诉你,炼魂一脉真的能让白梅老鬼复活。” 此话一出,即便是骄阳似火,江殊殷也能感受到一股凛冽的冷气迎面扑来! 九黎回忆道:“八百多年前,阿诗娅的父亲正是炼魂一脉的继承人。寒雪死后我曾发誓,再不出这座山,然而八百年前我却破了我的誓言,回了苗疆。因为那一年,她父亲打算让祖师复活,我们其他三脉自然要去护法。” “当时很多人都说他是痴人说梦,毕竟祖师死了将近千年,魂魄都被人打散了。但是在招魂的阶段,我们却发现,祖师的魂魄竟然完好无损,甚至还残存着当年的意识。” 江殊殷评价:“这件事要是被世人知道,一定会吓疯不少人。” 九黎轻轻一笑:“的确如此。当时我们算是高兴坏了,又惊喜又畏惧,很多人着手布置法台,准备所有需要的法器。派无数弟子日夜巡逻防备,唯恐正道前来捣乱。正式招魂的那天,我们所有人都恭恭敬敬的跪着,恭候祖师复活。然而,却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失败了。” 江殊殷也想不通:“既然你们做了完全的准备,怎么会失败呢?” 九黎道:“失败的原因,并非哪个步骤错误,也并非她父亲能力不足,而是……祖师不愿回来。” 不愿回来…… 江殊殷愕然,白梅老鬼被正道绞杀,理当怀有滔天恨意。况且他,真的不像能那么轻易放下仇恨的人。 九黎又道:“江公子,恐怕浅阳尊从未告诉你这件事。” 江殊殷皱眉:“什么事?” 九黎认认真真的凝视他:“白梅老鬼的真正死因,以及他们俩的关系。” 江殊殷一愣,这还真的没听他说过,不过他曾和沈子珺猜测过,师父和白梅老鬼可能是同辈。 九黎道:“祖师真正的死因,其实是被浅阳尊亲手所杀。而他们,师承一人。” 江殊殷心底一咯噔,微微提起,喃喃道:“他们师承一人……” 九黎也放低声音,轻轻道:“据说他们的师父,也就是你的师祖,收了四个徒弟,其中我们师祖排行第二,浅阳尊乃四人中最小的,排行最末。四人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可谓情同手足。” 江殊殷突然想起什么,低沉的声音都带了一丝颤抖:“他们师父……我师祖是不是一个女子?” 九黎顿了下,诧异的看他一眼:“听说是的。但似乎她修为很低,好像还是位医者,不过医术很差劲。” 江殊殷猛地吸了口气,跌坐到竹椅中,有些不知所措。 九黎扶了他一把,很不解:“江公子……” 江殊殷打断:“你接着说。” 九黎眼底有些担忧,却还是道:“事情的变故似乎就出在你师祖身上。有一日她和往常一样上山采药,却被卷入一场纠纷,被人失手用火符烧死,连魂魄都烧没了。后来浅阳尊四人的感情逐渐出现裂痕,分为两派。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四人中其实只有三人修为高强,我们祖师因为是苗疆人,资质也是相当差,所以根本无法和其他三人相比。” 江殊殷道:“他们之间因为什么出现裂痕?” 九黎想了想:“你师父和其他两人觉得,这是一场意外,而我们祖师却觉得,这不是意外,一定要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血债血偿。再后来,你也应该听说过的,白梅老鬼拂袖而去,百年后跋扈归来,带来了四大邪术。他一来就杀了那些散修,将他们剁成肉泥,以此泄愤。” “可是江公子啊,你也知道何欢铃有多可怕,渐渐的白梅老鬼迷失本心,变得残暴无情,叫世间成为一座地狱。也是从那时起,修真界开始战乱纷纷,持续了上千年。” 江殊殷道:“我师父又因什么而杀他?” 九黎阖上眼,叹道:“祖师恨极了杀去自己师父的人,而浅阳尊三人当年曾合力反对他。最后,祖师将自己的大师兄炼成驱尸,夺了三师弟的魂魄,对浅阳尊下了噬心蛊和诅咒,将他变为半人半鱼的怪物,一生一世都离不开水,甚至驱进大海之内。却不料浅阳尊修为太强,竟然回来了。” “浅阳尊算是恨极了他,恨他将一切都毁了,最终根本不顾自己体内的蛊虫,提剑杀了他,还毁了他的魂魄。要不然凭正道之人,祖师能控百鬼,谁能奈何得了他。”九黎一顿,看了江殊殷一眼:“可你知道吗,招魂时我们意外发现祖师的魂魄没有灭,这恰恰说明到最后的那一刻,浅阳尊心软了。” 江殊殷没有说话,九黎抬起一手放在额前挡着阳光,看着湛蓝的天空:“也许当时,浅阳尊在想,祖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吧。” 江殊殷心底犹如针扎般刺痛:“那他体内的蛊虫,还在不在?” 九黎沉沉道:“在的,不过没人控制,蛊虫沉睡了,不会发作。” 江殊殷道:“如何解除?” 九黎放下手,朝他看过来,沉默一阵:“无解,正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能除去这只蛊虫的人,已经死了。” 江殊殷又问:“他为什么不愿回来?”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九黎垂下漂亮的眸子,小声道:“谁知道呀,也许是知道自己错了,没脸回来吧。” 看着地上被风吹的摇曳的鲜草,江殊殷突然想起,那日沈清书给他讲的那个故事。 ——沈清书道:“那好吧我跳过中间的悲剧,直接给你讲结局。结局是,原来她当时并没有被误杀,只是剑刺中肩头跌到悬崖下去了。之后被她的四个徒弟找到,又救了回来。” 江殊殷道:“在她徒弟没找到她,那群闯祸的散修可被她徒弟杀了?” 沈清书道:“没有,她徒弟都很明是非,并没有因为冲动而惹下更大的祸端。” …… 师父,你其实,很希望结局真的是这样,对吗? …… 刺骨的冷风拂过两人脸颊,九黎叹气道:“炼魂一脉的确能救你,至于是不是阿诗娅,我也不知道。自打谢教主叛乱,阿诗娅的下落再无人知晓。” 江殊殷沉沉道:“还望先生能帮忙保守秘密。” 九黎道:“我并非多嘴之人,江公子放心。只是他毕竟是你师父,迟早会认出来。”微微一笑:“说不定,他早就怀疑了,只是还不敢确定而已。” 江殊殷道:“师父何等聪明,我在他面前的这些举动,不过是雕虫小技。认出我,怕是快了……” 第53章 差点献出初吻 两人说了好一阵的话, 都不见沈清书回来,江殊殷从竹椅上坐直身子道:“这是去哪了, 还不回来?” 九黎一笑:“方才浅阳尊出去的时候,曾问过我山中可有水潭。” 这回答已算是很直白了,江殊殷心中一动, 张嘴就来:“水塘怎么走?” 九黎看他一眼,指向一条葱郁的小道:“顺着这里下去, 没有多远的。” 江殊殷起身,突然弯腰向他行礼:“多谢先生帮我隐瞒。” 九黎摇摇头:“不必言谢。” 顺着他指的那条小道直直下去, 路上的树叶绿草被雨水冲的锃亮,江殊殷随手采了根杂草叼在嘴中, 慵懒的枕着自己的手臂, 慢腾腾的走着。 林中的空气果然清新,含杂着不知名的鲜花香草的气味,让人不住的放松心情, 颇感沁人心脾。 走了一阵,隐隐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江殊殷睁开眼侧耳倾听一会, 心想:听这声音, 恐怕前方有个小型瀑布, 不知师父是不是在那里…… 想到这, 他脸一红,突然回忆起那日不小心靠在他小腿上的触感,不禁内心一阵狂跳。 拍拍胸口, 深深吸了几口气,以此调节内心的悸动,才继续叼着嘴中的杂草上前。 没走多远,耳边水流奔腾下落的声音逐渐加大,最后眼前突然变得开阔——一个小小的瀑布蓦然出现。 浓浓的水雾中,折射出一道七色彩虹,瀑布下是一方不大不小的水塘,水塘周围错落着润滑巨大的圆石。清澈晶莹的水流从瀑布上飞流而下,砸入水塘时,飞出无数水珠,被阳光一晃,闪亮的似点点繁星珠宝,美不胜收。 江殊殷看了一眼,并未发现有人,正考虑是不是回去了,却突然眼尖,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发现游着一个白色的毛团。 毛团扑腾着自己的四只小爪,将脑袋尽量扬起,已使自己不呛到水。江殊殷看它一阵,脑海中刹那间闪出一个问题:貂会游泳?! 为了弄明白它是真的在游,还是有人托着它,江殊殷想也不想,一个健步冲上去,一把提起它。 这一提,江殊殷突然知道了两件事:第一,笨笨真的会游泳。第二,它是实胖。 小貂被人提起,很不高兴,叽叽喳喳一阵乱扭,白胖白胖的的肚皮异常显眼。江殊殷把它放回水中,看着它理也不理自己的扭头游走,活像泡在水里滚圆滚圆的一个汤圆,不由喃喃自语道:“好胖的一只貂,这究竟是怎么浮起来的?” 还是说,就是因为太胖才沉不下去? 正疑惑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温和的声音:“薛公子你怎么在这?” 江殊殷毫无想法的朝他看去,不禁猛地一顿,瞳孔骤然缩小! 只见沈清书散开三千青丝,双眸透亮莞尔,他身无寸缕,一双透明的扇形耳朵漂亮灵秀,好似用水捏出一般。 在他身后,清澈的水中浸泡着一条银色的鱼尾,鱼尾随水流轻轻摆动,鳞片美的宛如用画笔描出,用小刀雕琢,精致无比。 树间翠叶被风拽落,形成漫天的青色雨幕,凄美的一如繁华落幕。 江殊殷一哽咽,一声“师父”差点脱口而出,猛地吐掉口中的杂草,扑进水中牢牢将他抱住,像是怕他突然不见了,用力的锁住他,一颗脑袋靠在他湿润暂白的肩头,一动不动。 沈清书微微睁开眼睛,见他情绪不稳用手轻轻环住他,安慰似的拍着他的背部。 这是江殊殷记得幼年中为数不多的一段记忆。 他曾跟婆婆分享过,然而婆婆却告诉他没有这回事,那只是他的一个梦。因为太小,他也分不清那究竟是梦,还是现实。 他曾经一度坚持那是真实发生的事,因为太真实、太刻骨。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他想,也许那真的只是一个梦。 不料今日突然反应过来,原来那不是梦,他和沈清书很早以前就见过的。 一个小小的孩子,歪歪扭扭的走在漫天的粉色桃花中。 一支悠扬的曲子,愁然的似秋日里飒飒飞舞的红枫。又似如血残阳,清风所到处凄凉一片。 走过颗颗枫树,凄促的音律叫小殊殷心生震撼,宛如赤红中的一滴泪水,缓缓荡漾开来。 前方有位仙韵清贵的雪衣仙人,他双手拨得琴弦铮铮作响,倾国的面上悲痛欲绝。 飞舞的桃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衣上、犹如点点胭脂。 小殊殷趴在树后,悄悄探出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花如雨下,绯红一片。 小殊殷想再与他靠近一些,小心翼翼的踮着脚尖,孰知踩上一节枯树枝,一声清脆的“咯吱”声蓦然响起! 风扬,吹过二人丝发,雪衣仙人一手压住琴弦,回过头来冷冷道:“谁!” 两道视线猛地撞在一起,一好奇探究,一凛冽冰冷。 小殊殷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慌慌忙忙的抱起自己过长的衣襟,飞快穿梭在桃花中,欲要逃离此地。 他很怕那人追上来打他,不住的回头看去,结果忙中出错,竟因为没看路一头栽进冰凉幽深的湖中。 湖水很多、很深,他使劲扑腾着,用尽全力的大哭着,满嘴呼喊着婆婆。可是都不管用,他还是呛了很多水,小小的身子不住的下沉,最终阖上眼睛,无力再挣扎。 那汪湖水真的很深,在他最后一次睁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深邃的蓝色,阳光透进时冰冷的好似是夺取人命的怪物。 看着看着,一道银色的影子冲进他的视线范围:长长的头发,有力的尾巴,还有透明飘逸的鱼鳍…… ——师父,这是不是,就叫做缘分? 红着眼眶动情的抱了他好一阵,江殊殷才慢慢松开,立在水中凝视着他,周身的黑衣都被水染湿:如当年一样温和的双眸、清俊无瑕的面容、还有…水润柔软的唇瓣…… 看到这里,犹如受到蛊惑般,他伸出一手搂住他,哪怕知道不对,却还是固执的向他凑近——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小雪貂突然发疯的尖叫起来! 叫声震聋欲耳,犹如穿脑魔音,吓得水里的两人都回过头来,惊恐万状的看着它。 小貂不知什么时候爬到石头上,正湿漉漉的立起滴水的前爪,像是一个长相不均匀的饺子,癫狂的张嘴大叫! 那尖叫的频率传到江殊殷耳中,怎么听都像是在狂喊着:“白日宣淫不要脸!不要脸!!” 江殊殷惊呆了,根本想不通它小小的身子,是怎么发出那么大的尖叫。 沈清书和他想的一样,惊的久久不能回神。 小貂见他们看过来,又瞎嚷嚷几声,宛如教育人一般。半晌才老老实实闭上嘴巴,和他们干瞪眼一阵,默默放下前爪,抖抖毛以优雅的姿势又跳入水中,刨着自己的爪子,慢吞吞的游走。 江殊殷张大嘴巴,过了好一会爆发道:“不得了了,成精了!” 然后放开沈清书风一般的冲过去一把拎起它,跃到岸上:“浅阳尊失陪了,我先把这只妖孽处理了!”话毕,飞一般的顺着小道离开了。 沈清书在水中道:“薛公子手下留情……” 可惜不等他说完,那一人一貂,早跑的没影了。 此事过后,江殊殷问九黎道:“九黎先生,你可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九黎笑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有很多种,公子可否说的仔细些。” 江殊殷道:“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快乐,仿佛一瞬间就拥有了全世界。他难过时,我也高兴不起来,内心像被针扎一般,很痛很痛。他不在时,我会很想他,希望能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 九黎道:“看来公子有喜欢的人了,我能否冒昧的一问,此人是谁?” 江殊殷笑而不语。 可巧,沈清书正好从窗外走过,九黎看向他若有所思。 微微顿了顿,开口道:“如果公子真的喜欢那个人,不妨放手去追一追,万一此人也对公子有意呢?” 江殊殷笑了:“有意?怎么可能?” 九黎反问:“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江殊殷垂下眼睑,摇摇头:“先生你觉得会被世人认可吗?” 九黎道:“外人的认可对公子来说很重要吗?我一向只知,喜欢是自己的事,别人要说,就让他们说吧。” 闻言,江殊殷先是一愣,然后又重新笑起来:“这倒也是。” 末了,九黎看着被扔在外面的小雪貂,轻然道:“公子,不知笨笨如何招惹你了?” 江殊殷脸色顿时巨变,铁青不已,若是仔细看去,还会发现额头的青筋在微微跳动着:“它哪里是笨笨,简直聪明的快成精了。我在想当初怎么就被它人畜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 九黎不解:“它怎么了?” 江殊殷捏拳道:“我好容易鼓起勇气一次,差点成功了,结果全被它毁了。” 九黎会意,轻轻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头:“几百年了,公子难得大胆一次,它的确是该打。” 江殊殷面色复杂的看向他:“先生对感情这一方面,眼睛真的很毒。” 九黎笑笑:“我只是一开始就能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而已。” 江殊殷不语:果然还是我太迟钝了吗,居然拖了上百年…… 第54章 正式进入副本 几乎是盼天盼月盼星星的等着肖昱, 这一日终于不负众望,山间传来一声虎啸! 屋里的三人一貂相视一眼, 江殊殷欢快的抱起小雪貂由衷的笑道:“你真正的主人来了,妖孽快随他去吧!” 沈清书看他一眼:“你要将笨笨送人?” 江殊殷回道:“浅阳尊你看我像是会养动物的人吗?从一开始这只小貂就是替肖昱选的,我可对这种东西没兴趣。” 沈清书颔首:“你与他们的关系果真不错。” 江殊殷捏着小貂的两只耳朵, 漫不经心的扯扯道:“唉,要是江公子还在就好了, 这样让他也来看看我送肖昱的这个宝贝。” 沈清书垂下目光,眼底沉了沉有些伤感:“他一向不喜欢小动物, 即便是看了也给不出什么意见。”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一听此话,江殊殷眼底顿时爆发出一阵精光, 嘴角也高高翘起:“哦?是吗?浅阳尊可真了解他, 他不喜欢小动物我都还不知道呢!” 沈清书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回忆道:“我曾经送给他一条红白相间的锦鲤,结果不出三日就死了。” 江殊殷扬起的嘴角一抽, 心虚道:师父你听我解释,那真的不是我故意弄死的。我是怕它饿着,按早中晚一日三餐的撒鱼食, 哪知道它居然撑死了! 沈清书神色有些呆然, 接着道:“死了也就算了, 岂知, 他居然把它烫熟了。” 江殊殷大汗淋漓:我…我我我,当时不是天冷嘛,我一开始不知道它死了。见它翻着肚皮一动不动, 又听众多弟子说鱼会装死,就想着弄点温水进去吓它一跳。哪知我刚在那倒水,你突然一声不吭的走进来,吓的我手一抖把所有开水都倒进去,然后鱼就熟了…… 沈清书总结:“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同意他养任何动物。” 九黎弯着眼睛:“想不到江公子对小动物那么不友善。” 江殊殷觉得这地方没法呆了,随即抱起小貂对那两人道:“我出去迎接,你们坐着就好。” 刚一开门,迎面就见一个灰色衣裳的小孩,神气扬扬的驾着只小白虎从苍翠欲滴的竹林中一跃而出! 小孩生的灵动可爱,浅浅的眉微微挑着颇有些骄傲,眉心处平坦无虑,却是少见的凌厉威猛。 江殊殷见到他,脸上的笑又重新挂起,抱着小雪貂走上前去:“总算来了。” 肖昱也跟着笑起来,一双眼睛又圆又大,好似两颗闪闪发光的黑色珍珠。他坐在白虎背上,白虎很聪明,不必他过多的指导,就小步小步的朝江殊殷走过去。 江殊殷摸摸白虎的脑袋:“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啊,真是听话实在。对了这次我去灵兽山给你物色了个宝贝,喏,就是这个叫笨笨,喜不喜欢?” 肖昱睁大眼睛打量着他手中的小雪貂,又用手摸了摸,才抬眼惊喜道:“怎么叫笨笨呢?不过你把它养的真胖,你真的要送给我?” 江殊殷诚心诚意:“不要在意名字。” 肖昱将小貂抱过来:“不后悔?” 后悔?江殊殷简直巴不得快点把它送走,无比的确定道:“不后悔,绝不后悔。” 于是,肖昱欢喜的摸着它柔顺雪白的皮毛,小貂似乎也挺喜欢他,翻着肚皮让他摸,被揉的开心了,最后干脆一歪脑袋舒舒服服的找了个好位置打起呼噜。 见这一人一貂相处的不错,江殊殷嘴角的笑愈发甜蜜友善:“肖昱啊,我问你个事,你为什么要把我画的那么丑?” 肖昱抬起头:“丑吗?” 江殊殷道:“不丑吗?” 肖昱尴尬,伸出小手比划着:“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但也就一点点而已,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此时,风停了、树静了、鸟儿也不叫了。 空气中凝聚了一种名叫“尴尬”二字的东西。浓浓厚厚,挥之不去! 江殊殷笑容淡淡的,几乎可称之为和蔼可亲,他柔柔道:“在你小小的心里,我就长那个样子吗?弓腰驼背,面黄寡瘦像竹竿,双手双脚打不直,贼眉鼠眼又秃顶,最后脑袋还肿了一大个包,寒酸的好像一根腌黄瓜。” 肖昱一声不吭低下小脑袋,小心翼翼道:“我我那不是怕他们认不出你嘛。” 江殊殷由衷的道:“你把我画出来后,似乎他们更认不出了。我估计现在就算我和他们肩并肩的走着,恐怕他们和我也是形同陌路。” 肖昱小声道:“我其实在画这五张画之前,练过笔的。” 江殊殷道:“那我真是该庆幸,你没直接提笔就画。谢黎昕怎样,他的手好了没?” 肖昱扬起头:“他啊,失踪了。” 江殊殷扬眉:“失踪了?你不是帮着他打架吗,怎么回事?” 有肖昱帮忙,没理由谢黎昕会打不过沈子珺那一帮人啊?再说他手里还有高阶驱尸,怎么可能会被人打到失踪? 肖昱眨眨眼,无辜道:“我没帮他打架啊,我只是在一边围观而已。” 围观……江殊殷几乎扶额,自己结交的这群兄弟真是…… “那你围观,把他围观去那了?” 肖昱一愣:“我也不知道呀。” “你……”江殊殷无语半响,简直词穷语尽,摇手道:“好吧我们不谈他去哪了,你就告诉我怎么回事?” 肖昱“哦”了一声:“我把你的画像拿给谢黎昕,他当时坐在树上,一看那幅画笑的抽过去,直说你造孽太多,老天睁眼。结果笑的太厉害,从树上摔下来把右手摔断了。后来他让人把那幅画贴在他的卧房门上,说是辟邪。之后他一直都在养伤什么也没做,结果才过了几天,沈子珺就带了一大群人上极地宫找他要人。” “你猜他们要谁?居然是林怀君!谢黎昕吊着一只手去见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也不知道哪边先动的手,他们就打起来了,我见插不上手,就一直在旁边看着。哦,对了他们打了不止一次的。” 江殊殷道:“每一次你都在旁边看着?” 肖昱懵懵的点点头:“是啊,每次都在的。” 江殊殷道:“那谢黎昕怎么大个人,你都看不见他?” 肖昱道:“他没多大啊,还没毕擎苍高呢。” 江殊殷凌乱了:“你接着说,我就不该插嘴。” 肖昱继续道:“后来前段时间他们又打了一架,谢黎昕因为只有一只手受了点轻伤,在打的过程中犯懒,直接从空中坠下去装伤员。那群正道人找不到他,见我在旁边站着,突然冲过来围攻我,沈子珺眼神太可怕,我吓了一跳,就跑回极地宫了。” 听完事情的缘由,江殊殷松了口气:原来是因为犯懒不想动手,又出走云游四海去了。 他道:“经过这番事,你明白了什么?” 肖昱想了想,认真道:“别人打架的时候,不能围观当看客,以免误伤。” 肖昱的这副模样顶多六七岁,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认真点头时又呆又可爱,让江殊殷实在无法和他长大后,那种疯狂霸道的模样联系起来。 但转念一想,谁小时候不可爱,不呆萌?就连他小时候也是一枚灵动活泼的小正太,甚至沈子珺还长得楚楚可怜,一副乖巧柔软的女儿相,不由释怀。 两人正说着,沈清书和九黎推门出来,看见肖昱都与他打招呼:“肖公子。” 肖昱朝他们点点头,并未多言,只是突然想起一事,扯住江殊殷的袖口:“欸,你叫啥来着?我突然忘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和九黎身形几乎同时一顿,不约而同的朝他们透来目光。 江殊殷满头大汗,却还是庆幸着:还好肖昱聪明,没把他的名字叫出来,还知道问一问。 随即配合道:“你记性真不好,这种也能忘,我叫薛墨辕,这次好好记住了,我可不希望再说第三遍。” 九黎算是与他们心照不宣,肖昱演技高超,白了他一眼:“天下恶人那么多,我哪能个个都记住,忘了就是忘了。” 说罢,四人一同进入竹屋,肖昱将白虎留在屋外。 许是白亦冰已经告诉过肖昱,江殊殷叫他来的目的。 一进屋不用人多解释讲解,他就主动道:“这事既然与我有关,那我明日就到秦苏姑娘那去一趟。” 沈清书目光清幽:“如此甚好,有劳了。” 江殊殷道:“如果她还是不同意,那咱们只好抢了。九黎先生,你可知这解药有什么禁忌,比如服用时或携带时要忌讳什么?” 九黎颔首:“服用时倒是没有,只是携带比较麻烦,需要冰镇,且不可触及到阳光,不然就废了。” 江殊殷点头:“多谢指点。” 肖昱又突然道:“我知道她把解药藏在哪,如果明日她仍旧不答应,那便由我去偷吧,只是,需要你们掩护。”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是昨天晋江抽的太厉害,居然跳章发送了,还差点把我所有的存稿一次性发完,不急,我会补上的! 宝宝们这个星期的字数完成了,写到这里其实肖昱篇马上就要结束了。给我几天时间修文,我争取下一章就把它一次性发完,之后就要进军谢黎昕篇,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么么哒,爱你们~(≧▽≦)~ 第55章 倒v结束 屋外滚圆的明月悠悠悬于半空, 显得有些苍白、孤寂。 肖昱独自一人坐在悬崖边,握着一管漆黑的笛子, 抬头仰望那明月,他神色越发淡漠,似是受了圆月的影响, 眉宇间透露出淡淡的寂落之色。 他身后的男子噗嗤一笑,剑眉星目骤然透露出潇洒的韵味。 仿佛他这一笑就冲淡了多年的阴霾。 肖昱冷冷撇他一眼, 又转过头丝毫不受他的影响。 “别这样,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一说, 我到底比你大,也许还能指点一二呢?”江殊殷声音不大, 却很容易让人沉醉其中。 就如同妖魔的蛊惑。 肖昱依旧看着月亮:“你此次回来, 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 江殊殷提着两小坛酒,踩着枯败的落叶一路走来,他步伐轻而稳, 无形中让人隐隐的觉得安心。 懒懒坐在肖昱旁边,他支起一脚搭着手,另一脚在悬崖峭壁间轻轻晃动, 好不舒坦:“肖昱, 人是会变的。曾经我一直以为, 我一无所有, 哪知此次阴差阳错,竟让我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是有很多人在挂念我。他们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比如你们,比如沈子珺,还比如我师父。” 肖昱不言不语,斜着眼睛凝视着他,江殊殷好笑的搂着他:“所以说为了你们,我哪好意思再堕落下去?” 肖昱淡淡移开他的手,嫌弃道:“其实我们不算什么,浅阳尊才是重点吧?” 江殊殷一双眼睛里印着他的模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对你们可都是一视同仁,只不过因为我的私心,我对我师父比较特殊而已,但他跟你们一样重要。” 肖昱嗤笑一声,扭过头去:“重色轻友!” 江殊殷一愣:“你怎么知道?” 肖昱高高抬着头,用后脑勺对他:“就你这副鬼迷心窍的模样,谁还看不出来?” 江殊殷自我检讨一阵,皱眉道:“很明显吗?” 肖昱想也不想:“傻子都能看出来,你对浅阳尊的一肚子坏水。” 江殊殷想了想,突然很郁闷:“我对他的态度,从小到大就这样,再说哪有一肚子的坏水?” 肖昱回过头来,故作惊讶:“哇,原来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整日想着把师父变媳妇,真有你的!” 江殊殷被他打败,扶额嚎道:“我的天哪,你们一个个都是大情圣的模样,让我们这种感情比较迟钝的怎么活?” 肖昱面色复杂,想了想才斟酌道:“我问个问题,你喜欢他的事,浅阳尊知道吗?” 经他这么一提,江殊殷突然意识到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说他知道,这毕竟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会不会觉得很恶心……可他也没表现的很排斥,那应该是不知道吧? 把自己的想法和肖昱一说,肖昱道:“你们俩真不愧是师徒,竟然都那么迟钝。不过想来浅阳尊如今都几千岁了,千年来洁身自好,估计也想不到自己会把徒弟养歪了。” 江殊殷把手倚着自己的脸,长叹一声:“唉,我真是忤逆。” 叹过后,他拎过两坛酒,一坛给肖昱,一坛自己打开:“不提这些,俗话说得好一醉解千愁,我看你神色不对,不如陪我一起喝。” 肖昱没动,江殊殷也没管。 两人就默默坐在漆黑的夜中,眺望着天间淡薄的乌云。 不一会,天间渐渐下起小雨。淅淅沥沥,落在两人发间、衣上、以及香醇清澈的酒中。 酒与水都是透明晶莹的颜色,融汇交融之时分不出你我。江殊殷黑色的衣角被雨水沾湿,宛若要滴出黑色的墨汁。他垂在悬崖之上的脚悠悠的晃着,连带着衣襟间的金色流苏也轻轻摆动,纤长微翘的睫毛沾了些雨珠,显的又黑又浓,精致的如雕似画。 肖昱两腿都荡在空中,半响举起笛子在雨幕中低低吹响。 他的笛声与九黎不同,凄凄凉凉、悲悲悯悯。 像是风刮过山洞时的呜咽,寂寥孤独。犹似烈烈寒风,划过心间的冰凉刺骨,刻骨哀伤。 虽然很动听,但时间一长,就觉得毛骨悚然,凄惨的让人跟着伤心起来。 一曲末了,江殊殷抬起酒坛喝了一口,肖昱低着头道:“我其实不想帮你的,正道死活从来与我无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放下酒坛,朝他看过来心道:终于肯说了。 肖昱停了良久,小小的身子被雨水打的湿透:“可秦苏杀了那么多人,如果有朝一日,她被人追杀死于非命,那他在天有灵一定会伤心。” 江殊殷突然明白了,肖昱替秦苏顶罪,一是承诺,二是为了死去的秦忌不难过,可谓是心甘情愿。 甚至为了让正道之人相信,不惜跑到泣城现身,将罪名通通揽到自己身上——也许,江殊殷想,那个散播谣言的人,正是他。 肖昱又道:“早知如此,我当初认识他后,就不该走的。” 江殊殷也想不通:“你当年为什么离开他。” 肖昱沉默一会,闷闷道:“他让我走,说我去忙吧,我就走了。” 此话一出,一时间即便是能言善辩的江殊殷,也不知该怎样接下文。 因为秦忌的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希望肖昱走。而肖昱又比较直,不会转弯,你让他走,他即便再怎么想留下来,也一定会走。 不过若他是肖昱,秦忌让他走,那他一定会当耳旁风,甚至死缠烂打也要呆下去。 只能说,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同的。 雨渐渐大了起来,肖昱仍旧坐着不动,喃喃道:“我果然是不该走的,我一走,他什么都做不好。” 江殊殷双手撑着身后的嫩草,抬头看着天上坠下的雨滴:这孩子,总得来说,明白的有些晚了…… 肖昱轻轻道:“喂,你喜欢浅阳尊是什么感觉?” 江殊殷一愣,想起自己也问过九黎差不多的问题,不由轻轻一笑:“挺害怕的。” 肖昱很惊讶的抬头看他:“害怕什么?” 江殊殷看着天际悠悠的道:“我一直觉得,喜欢和爱不一样。一个人的一生可以喜欢上无数的人,但让他刻骨铭心,一想起来就会撕心裂肺的,全天下也只有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人。” “我怕有天这种喜欢会变成爱,而爱又慢慢转化为信仰,如果这时他突然不在了,那我会发疯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实在抱歉,此文文这星期接到编辑大人的通知就要入v了,本来说好这章是大粗长的,现在也不能履行诺言,实在抱歉!【鞠躬】 最近这几天暂时不更,等我修修后面的文,入v当天会有一万字更新,还望大家继续支持,我会努力的! 另外为了让大家对后面的剧情大概有个了解,我现在来宣传下: 剧情路线: 1、七恶背后的故事究竟是怎样的? 2、救出江殊殷的究竟是谁,他(她)有什么样的目的? 3、各式各样的悬疑案,将会牵出沈清书怎样的一段往事? (剩下没说的留作悬念) 感情路线: 1、沈子珺和江殊殷的爱恨情仇。 2、谢黎昕是怎样撩到“全文第一直男”林怀君的? 3、七恶及坠云山日常。 4、小貂笨笨看遍各种美人裸|体,以及听日常墙角。 压轴:天下第一黑老大忐忑的感情史。(追师之路) (剩下没说的留作悬念)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评论区时常给我流言的几个小天使,谢谢你们一路陪着我走到这里,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会认真看的~ 还有那些没有冒泡的宝宝们,也由衷的感谢你们喜欢我的文!【鞠躬】 第56章 掉马啦 次日, 葱翠的叶尖坠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乍眼看去, 恍如美人面上幽幽挂着的泪滴。 屋外姹紫嫣红的花随风摇曳着,冰冷的雨水冰封了那些妖异粉红的花朵,显得即冰冷又寂落…… 好似安静得世间之大, 只剩自己一人。 呼呼的风声灌入屋内,宛若极度悲怜的哽咽、哀嚎, 叫人毛骨悚然,却又心生无限苦楚。许是天气转冷的原因, 隐隐的起了层淡淡的薄雾,使得屋外的景色变得朦胧起来。 沈清书立在窗前, 素白的手悠悠搭在竹制的窗台上, 他头颅微垂,静静的看着窗前的花朵,有些出神。 江殊殷推开门来就是一笑, 漆黑的衣裳将他衬托的英俊邪魅:“浅阳尊不必担忧,这事到底与我们有关,你还是不要插手, 等待消息吧。” 沈清书没有回头, 只是道:“你不愿我插手, 这是为什么。” 江殊殷似乎叹息一下, 万般无奈道:“秦苏姑娘恨意极深,这原本与你无关,何必惹事上身?” 沈清书蓦然一笑, 笑容好比春日的粉桃绽放,艳丽多情,他回头道:“薛公子可是在关心我?” 江殊殷被他问的语塞,半响无话可说。 沈清书却体贴道:“多谢你的关心,我不去便是。” 江殊殷悄悄松了口气,对他弯了弯腰表示告别。岂料,一只脚刚跨出门槛,又听沈清书悠悠道:“你与殊殷真的是极像。” 江殊殷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只见他黑发草草盘起,垂至腰间随意散漫,伴着一袭白衣,犹若翩鸿,静若处子八风不动。 窗外冷风席卷而来,含杂着少许雨滴,倾盆灌入他的衣襟!然而那俊秀的面庞依旧淡漠如水,始终不曾露出半点异色。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与他对视一眼,捻起胸前的黑发,展颜道:“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只可惜再怎么像,也始终只是相似而已,不是终究不是。” 沈清书似在思索着他的话,终于又重新看着屋外的花团锦簇:“是啊,也只是像而已,回不来的终究是回不来。” 江殊殷看着他的眼神,不由变得柔软,却还是默默关上门,悄悄离去。 屋外的天白茫茫的一片,下着零零碎碎的毛毛雨,林中空气湿冷,浓浓的雾翻滚蔓延。 江殊殷握着手里的刀:“这把刀到底不合手。” 他身旁的肖昱抬眼道:“你的无恨和你一起封在北海,要是实在不合手,咱们哪天一起破了那层封印,把它拿回来吧。” 江殊殷从刀鞘中抽出锋利的刀,仔细打量着:“谈何容易,我不信你们在我被封印后,没试着闯入北海攻破封印。这把刀虽不如无恨好,但也能勉强一用。” 肖昱道:“确实试过,但再加上你,说不定那封印就破了呢?” 江殊殷收好刀:“行啦,暂时就先这样吧,等以后有时间再去也不迟。” 随后两人禁声走在九黎铺的青石路上,稳稳当当不沾丁点泥污。 顺着小路行了一段,江殊殷突然发现今日的林中安静的有些异常。若是往日,走到这里早该有紫衣的苗疆女子出来挡道,而今日竟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正想着,一阵幽幽的琴声突然冲破雨幕,宛如阵阵涟漪,层层荡起。 曲子声声漫漫,铮铮作响,却内含灵力,震的满树的落叶轻舞洒下,如歌如泣! 不时,配着哀愁的曲子,朗朗的女声清清响起,深仇万苦:“阴阳相隔了无话,一纸描红多凄凉。红妆十里叶纷飞,桃花暮暮凤凰去。” 声声悲悯,字字诛心! 仿佛带着点点哭腔,盛满了万千恨意,让听者不由动容。 江殊殷看着漫天的绿叶,心道:可不就是红妆十里叶纷飞。 一旁的肖昱似乎痛心疾首,漆黑的眼内波动着痛意:“无法了,江殊殷你来掩护我,那解药咱们只好抢了!” 江殊殷低头:“怎么回事?” 肖昱道:“我本以为她只是恨而已,岂料恨意太甚,竟成了心魔。倘若再如此,定会走火入魔丢了性命。” 江殊殷道:“去吧,这里我看着。” 肖昱回头:“她灵力虽不高,手段却厉害的很。她师父紫菱仙子将她视为掌上明珠,宠的极其厉害,还曾评价过她在蛊毒一脉炼蛊的资质属于上乘。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她身上害人的宝贝可是叫人防不胜防。” 江殊殷一点头,肖昱又叮嘱道:“小心蛇。”说罢,踏着苍翠的树叶身影一闪,远去了。 江殊殷抽出宝刀,扔开刀鞘,利刀往空中划出一道银色的光影,刀尖指地。 翠绿清幽的叶子伴着冰凉彻骨的雨滴,缓缓飞舞,美的好似一副由笔墨描绘的画卷。 哀怨的曲子一刻也不曾停过,冷风席卷过他的黑衣,刮的他俊美的脸颊,又冰又疼。 漆黑的靴子踩上绿叶,稳稳的碾转几步。突然间!江殊殷眼神一寒,左手握着刀迅速向后一劈,猛地将一条青色毒蛇一分为二。 这条蛇与周边颜色几乎同出一撤,行动时悄无声息,倘若不是听力极加,感应极好的人,恐怕小命就得交代了。 说来毒蛇生命力果然强硬,即便是尸首分家仍在绿叶中挣扎扭动,染的四处是血,让人看一眼就极不舒服。 杀去这一条毒蛇,江殊殷其实就能猜到后面一定会涌出大片的毒蛇。果不其然,不等他多想,地上堆积厚实的树叶中传来阵阵“嘶嘶”声,密密麻麻几乎到处都是。更有五颜六色的蛇从树叶底钻出,眼神凶猛的昂起头,吐出猩红的信子。 空中幽然的曲子,突然旋律一变!激昂凛冽,带着浓浓的杀意,猛地扑卷而来! 话毕,地上的蛇猛地活动起来,犹如一堆堆缠绕在一起的麻绳。江殊殷从掌心中掷出一张火符,火符粘上蛇群的一瞬间迅速燃烧,直将那一堆堆蛇活活烧死,空气中渐渐弥漫着一股焦味。 雨幕依稀,飘泊的绿叶被火焰吞噬,风一过顿时火星点点,仿佛在喧嚣着要染尽世间。 火焰消亡的一刻,江殊殷往林中一看,只见一位紫衣女子端坐林中,她寞落的拨动一架古琴。古琴放在她华丽的裙摆间,小雨淅淅,落叶纷纷。 她面容极美,发间尽是冰凉珠翠,垂在耳旁轻轻晃动。江殊殷见了她,心中浮现无数念头,最终行礼道:“秦苏姑娘,回头是岸。” 秦苏抿唇,双手终于不再弹奏古琴:“这位公子,你可有过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的感受?” 江殊殷目光如炬,想起醉生梦死日夜颠倒的那段日子,沉沉道:“有。” 秦苏抬起头:“滋味怎样?” 江殊殷回答:“痛彻心扉,恨不得就此死去。” 秦苏惨惨一笑,倚着古琴:“那你当时为何不曾自行了断。” 江殊殷咽喉一个滚动,不由的感到酸楚一片。他目光变得深沉漆黑,沉默了许久才诚实道:“因为恨,该死的人不是我。” 秦苏笑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公子可知我哥哥为人谦和善良,从小看不惯凤翎宗的作风,无奈我家与别人一样,都是依附凤翎宗的世家。有一次,凤翎宗的小少爷欺负一个姑娘,他是唯一一个站出去反对的人。他将姑娘挡在自己身后,与小少爷打了一架。后来凤翎宗的人找上门,让父亲母亲给个说法,父亲母亲只好将他叫出,给他们道歉。哪知凤翎宗的人不接受,竟想让他跪在凤翎宗门前以此羞辱。” 秦苏莞尔一笑:“他们如意算盘打的好,可我哥哥一身傲骨。哪怕被他们抓去,被他们一脚一脚的踢着腿,也仍旧站的笔直。凤翎宗的人算是想尽办法,折磨了他整整七日,也无法抹去他所执着的,叫他下跪。他们一开始曾当着无数的人发誓,说一定要让哥哥跪下的,最终也只能食言,杉杉赶他回来。” 江殊殷也是恶人,很清楚世间有哪种人是惹不得的。此类人有的势力极大,受人敬仰,有的微乎其微,像是一粒小小的尘埃。 可惜纵使如此,君子始终是君子,好似一块坚不可摧的金刚石。哪怕世间再险恶,哪怕身受无数伤害,他们也能风雨无阻,屹立在尘世之间,保持着最初的初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可以说君子,乃所有恶人都不想招惹的。身败名裂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那不屈不挠的精神,可怕的是他们的执着。 似是想起自己的哥哥,秦苏的面上浮出一抹骄傲。她扬声道:“我哥哥对我很好,什么都让着我,什么都宠着我。不管我有多任性,他都能笑着包容。”说到这里,她声音有些哽咽颤抖:“曾经有一次我哭了,他用手帕为我擦去泪水,对我说,你是我妹妹,这世间我最不愿看到你的眼泪。从那以后他无时无刻都在保护我,而我再没哭过。” 江殊殷叹息:秦苏成了这样,也不是没有原因,到底来说,还是这世间太险恶,从来容不下誓言中的天长地久。 至于秦忌,还真的是位好哥哥…… 突然,秦苏态度激烈起来,红着眼眶崩溃的吼出来:“他是我的信仰,如今被奸人所害,而我竟成了导致他去世的最终原因!” “公子,你说我能不恨吗!” 江殊殷心间一痛,看着她眼眶里滚下的泪滴,情不自禁垂下手中的刀,上前欲想安慰她一番。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8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走了一段,秦苏美艳的脸近在咫尺,晶莹剔透的泪刮过她的红妆,凄美的叫人心尖一阵触痛。 风轻轻舞起她的衣带,发间流苏相互碰撞叮叮作响。江殊殷靠近她,弯下腰,缓缓伸出一只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己此时的举动好似不受自己控制:明明没有想挨得那么近,也没想过弯腰为她拭泪,而且怎么总觉得她此时,面上虽挂着泪水,但怎么是笑着的…… 刚如此一想,秦苏突然扬起红唇,妖娆艳丽,恍如带刺危险的玫瑰。 ——糟糕,上当了! 几乎同一时间,江殊殷立马撤手,飞快闪到一旁。 秦苏自嘴中吐出一根极细极小的银针,银针刺破江殊殷黑色的衣裳,穿过他的发丝,最后贴着他暂白的脸颊一掠而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印。 此时透明的雨滴从天而降,狠狠砸在漆黑的古琴之上,溅起大片水花。 大风猛地扬起地上的落叶,纷纷舞舞,凄厉无比。 骤然一道极冷的女声在此处笑起,笑声凄惨哀伤,却无比疯狂嚣张。 江殊殷在她的笑声中,冷静的用手抚过自己面上的伤口,含笑道:“秦苏姑娘好手段,真让我诚心佩服。” 他终于知道,肖昱说的“小心蛇”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以为是她所控制的蛇群,或是蛇蛊。谁想还是他太过天真,肖昱指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秦苏修炼的一种迷魂术。 难怪他说,方才自己的情绪怎么如此容易被她挑动起来,最后甚至有些不由自主的靠近她。 秦苏仍旧笑着:“公子修为比我高出的太多,我不得不加些卑鄙的手段对付你。” 江殊殷颔首:“姑娘可否告诉我,我中的是什么毒?” 秦苏道:“公子可曾听过,苗疆中最烈的金蚕毒?” 江殊殷挑眉:“不曾。我只听过金蚕蛊。” 秦苏用手驱开琴上的水:“金蚕毒与金蚕蛊一样厉害,中毒者不出十日定会痛的撕心裂肺,最后全身溃烂而死。” 江殊殷道:“姑娘的心可真是狠,果然应了一句‘最毒妇人心’。” 秦苏扬眉:“我本不想与公子为敌的,若你能现在撤离,我便既往不咎,将解药给你。” 江殊殷笑了,笑的很和善:“如果我不走呢?” 秦苏看他一眼:“何必如此?” 江殊殷道:“你说秦忌公子善良大方,是位真真正正的君子,你灭了凤翎宗上下,为他和秦家报仇那确实事出有因。可你对灵兽山等其他世家门派出手,甚至不惜残害一个幼儿,如今更是心心念念想要杀救你性命的不救医。秦苏姑娘,你说这些倘若被你哥哥知道,他会如何?” 秦苏眼神一颤,一手抚上琴弦,勃然大怒:“用得着你管,若是识相的,快快滚出寒雪山,我还能饶你一命!” 江殊殷左手握紧宝刀,扬声道:“姑娘做人不要太猖狂,俗话说得好,一山还有一山高。” 秦苏冷哼一声:“你到底是谁?!” 江殊殷邪魅一笑,脸上的伤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邪气:“你说我既然与肖昱结识,那我还能是谁?” 秦苏低头一想,又扬起头:“你也是西极恶人中的一个?那你既是前辈,又何必和我过不去。西极中每一个恶人都是恶贯满盈,你又凭什么指责我!” 江殊殷笑道:“我并未指责你。我只是提醒你,成为人人唾骂的魔头不是那么潇洒,趁着现在没有铸成大错,姑娘收手吧,莫到最后后悔也迟了。” 此话刚刚落音,肖昱从天而降:“秦苏收手吧,秦忌他是不愿看到你变成现在的模样。” 秦苏一看到他,骤然明白了,不由大怒道:“好啊,你们俩原来是把我当猴耍。现在解药既然已经在你们的手里,那只管拿去好了。反正我也没能力从你们手机抢回来。” 肖昱皱起眉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当初牺牲自己,为的就是你能活下来。你如今滥杀无辜,你让他在天之灵怎能安心?” 秦苏抱起古琴,冷冷撇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哼,笑话,咱们走着瞧。” 说罢她紫色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踪影。 肖昱气极了,用力踢了旁边的树一脚,骂道:“女人心海底针!” 骂完这句,他抬头一看,突然一愣:“哎呀,你受伤了!” 江殊殷摇摇头,把刀插回刀鞘:“不要紧,不救医和极地宫应该都有解药。” 肖昱松了口气:“怎么那么不小心?” 江殊殷摸着自己脸上的伤,心有余悸:“这个姑娘手段真的太高,很难招惹。” 肖昱若有所思的想了想,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点点头:“是啊,她确实很难缠的。不过经过这次,她估计要回蛊毒一脉了。” 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两人又顺着来时的小路回去。 一路下去,看见一群蹦的欢实的小鹿,江殊殷不禁想起鹿肉的美味,二话不说猎了一只,一路扛下去。 见到沈清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见到九黎……江殊殷突然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似乎还带了点怨念。 甚至给解药时,口吻几近抱怨:“公子对小动物,果然不友善!” 江殊殷顿时满头大汗,心中道:这人和这些动物关系挺好的,恐怕是见我扛了只鹿,所以不高兴吧?不过他怎么可能从没吃过肉呢…… ——嗯,好像在这里那么久,的确没见他炒过肉的。 可无奈啊,这鹿杀都杀了,不吃放着也不是办法啊。 于是当天夜里,茵茵草地之上,肖昱在屋外架起烤架,把鹿肉考的通红滴油。 四人一貂一虎都在屋外坐着,江殊殷、小貂、白虎,凑在烤架边坐等吃肉。 沈清书依旧淡淡的笑着,一言不发。九黎眼神始终都充满了怨念,独自一人坐的远远的。 肥而不腻的烤肉入口舒爽,且有嚼劲,再洒上肖昱独有的秘密配料就可真真称得上完美二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肖昱悄悄打量沈清书:银辉从天上斜斜倾洒,而那个精致漂亮的男子,就沐浴在一片霜白之中。 天色渐渐黯淡,烤架下的火堆倒显得极其耀眼。 “浅阳尊,九黎先生,”江殊殷怀抱烈酒:“来咱们干一杯如何?” 九黎心情很郁闷,摇摇手表示婉拒。江殊殷也不勉强,只是朝沈清书挑了挑眉。 微微一笑,沈清书颔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浅阳尊爽快。”江殊殷又道:“那你等等,我去给你拿个碗。” “不必了。”阻止他去给自己拿碗的举动,沈清书接过他手中的酒坛:“你不是说要我陪你喝酒吗?那此番我们便不醉不归。” 不等江殊殷反应过来,此人又道:“我便先干为敬了。”他白玉般的脸庞被火焰染上一丝艳丽。眼神却清厉冷俊,整个人宛如一株清莲出水——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后面的一貂一虎,外加一个肖昱都惊的目瞪口呆,就连远处的九黎也投来目光。 江殊殷豪放一笑:“好!” 沈清书扬扬手中的酒坛:“那今夜……” 江殊殷接到:“不醉,不归。” 于是,两个绝色的男子,对月畅饮——瞧得肖昱暗自咋舌。 小雪貂更是叽叽喳喳嚷起来,昂起毛茸茸的脑袋就往一坛打开的酒坛里钻,吓得肖昱手忙脚乱的抱起它,一边道:“喝酒伤身子,别冲动别冲动。” 另一面,江殊殷和沈清书相视而笑,任凭风吹,不为所动。 淡黄色的火光映在他们身上,摇曳着。 沈清书面色恬静温润,眉宇间却遮盖不住寂寥孤单。使得他再如何风华绝代,也显得有些凄美,并非表面,而是从骨子内透出的,深深的凄落,却依然骄傲。 就犹如那凋零的落花:落时犹自舞,扫后更闻香。 虽凄落,但仍旧呈现其的骄傲——不因凋零而呈现衰飒之态,不仅在凋零之际还在自舞,且落地后也依然含香。 此种精神实在令人肃然起敬。 江殊殷道:“此番案情算是完结,后面的事我也自知帮不上什么忙,怕是咱们到了该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沈清书垂着眼睑:“明日一早我就要去灵兽山送解药。此番若没薛公子的帮助,恐怕不会那么快结束。” 江殊殷不在意道:“没什么。倘若浅阳尊今后还有我帮得上忙的事,尽管开口,我一定全力相助。” 沈清书微微一笑,谈到今后的事:“此次结束后,你要准备去哪里?” 江殊殷对他也不隐瞒,喝了口烈酒道:“极地宫。” 沈清书了然。 这一夜的酒两人竟喝到深夜。 在江殊殷的记忆中沈清书很少碰酒,甚至可以说是滴酒不沾。然而真正与他对饮起来,江殊殷才知,沈清书不禁会喝酒,而且酒量还非常之好。 两人将小小的酒宴设到沈清书房间,一张桌、一壶酒、两只杯子,几乎就对饮如流,杯不停盏。 喝到最后两人都有些醉了,江殊殷倚着自己的手,认认真真看着他,乖巧道:“真好看。” 沈清书淡淡瞄他一眼:“怎么个好看法?” 江殊殷轻轻笑起来:“我说好看就是好看,要是别人胆敢反驳,我就弄死他。” 屋外满地的花朵红艳欲滴,肖昱抱着小貂悄悄躲在窗下偷听,看得九黎好笑一阵,百般无奈的摇摇头,默默回了自己的屋子。 屋里的两人又干了许多酒,江殊殷觉得自己的思维已经有些迟钝,动作也不太受控制的冲着沈清书一阵傻笑。他的笑声传到肖昱耳中,不禁让肖昱恶狠狠的打了个冷战,无语道:“恋爱中的人都是傻蛋,这句话果然不错。” 沈清书明眸皓齿,乌发垂至腰间,一双迷离的眼睛有刹那间的失神,眼内浩波流转颇有些风流的韵味儿。 他唇角挂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算是醉态十足。 江殊殷又看了他一阵,有些口齿不清的傻笑道:“师父,今夜就先如此,我扶你上床吧。” 此话一出,吓得窗外的肖昱立即站起! “嗬嗬,”沈清书笑起来,清俊的面容泛着几丝醉酒的酡红。月光顺着窗户斜斜射进,映着的他如画般的眉眼,俏丽的好似坠云山中凄美的花朵。 他一袭如雪的白衣轻轻贴着玉似的肌肤,愈显得身影单薄。 笑颜好似易碎的美玉,仿佛只要轻轻一触就会消失,叫人越发想要小心呵护起来。 拖着腮,沈清书眉宇醉态更甚,可即便如此他似乎非常清醒,淡淡望着对坐的黑衣男子:“你叫我什么?” 江殊殷笑道:“师父啊。” 沈清书道:“可我不是你师父啊?” 江殊殷揉揉昏沉的太阳穴:“你现在收了我当徒弟,你可不就是我师父了?” 沈清书似乎毫不怀疑:“这倒也是。” 听到这里,肖昱默默的松了口气,又重新蹲下去,喃喃对怀里的小貂说:“看到没,喝了酒就跟没脑子一样……” 谁想不等他说完,屋内突然传来一阵酒杯砸碎的声音,惊得他又慌慌忙忙的站起,往屋内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只见江殊殷将沈清书撗抱起来,缓步走进雪青色的床帐中。 ——肖昱突然觉得自己大脑空白一片,直到怀里的小貂张着嘴大声的尖叫出来,吓的他手疾一把捏住它的嘴,然后心思复杂的闪回自己屋中,才将它放开。 回到屋中,肖昱竖起一根手指,对小貂长长的“嘘”了一声,语重心长的道:“破坏人家一桩姻缘,可是要倒八辈子霉呢。”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这厢,江殊殷酒劲似乎缓了点,有些清醒,他轻轻将沈清书放在床上,冰凉的手掌覆上他略烫的额头,悄言道:“今晚好好睡一觉,别着凉了。” 说罢,便动手脱去他的鞋子,又为他拉好被褥。 床上的沈清书睁着一双眼睛凝视他,却没说话。 烛光黯淡,泛着火色特有的暗黄,使得整个画面有些朦胧,看不清楚。 撞入他的眼中,江殊殷心底泛起异样,语气变得轻柔:“快睡觉。” 不知为什么,今夜的沈清书看起来十分迷人。于是,江殊殷修长有力的手指触碰到他暂白的肌肤…… “浅阳尊。”轻不可闻的声线在屋内响起。 江殊殷似乎受到蛊惑。 有点,不能自已。 残余的理智提醒他,这样不对,可偏偏无控制自己的行为。 最后终究不能自拔的缓缓低下头——床榻上的沈清书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他却没有反抗,而是静静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吻,轻轻落在他的唇间。带着微微的颤抖,那人似乎很害怕,像是在吻一件珍贵易碎的宝物。 一如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过后,黑衣男子猛地瞪大双眼,仿佛一瞬间酒醒一般,立即起身。惊恐万状的簇立一旁看着他。 榻上的沈清书依旧闭着双眼,呼吸匀称。 烛光映在他如玉的面庞间恬静安和,惊若处子般的温婉和煦。 有那么一刻,江殊殷非常希望床上的人真的睡着了。 再次为他捏好被褥,这一次江殊殷不再停顿,放下雪青色的床帐悄悄的走了。 烛火噗嗤一声炸裂开来,熊熊火光之中,一朵朵蘑菇样式的花被火焰烧的通红,似若血滴般刺眼! 都说灯花开有好事,就不知这忽如其来灯花,究竟是贺喜谁。 江殊殷回到自己屋内,倚仗侵入的皎洁月光,他慢慢来至床边。拖去鞋袜,退去墨色的外衫,最后,躺在床上。 轻轻合上眼,却无半点睡意——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那人清俊的脸庞,以及他眉间的一点朱砂。 这些不断在他脑海里扩大、扩大、再扩大。最后完完全全占据他的大脑,似如成了他脑海中的一部分,挥之不去…… 许久许久,一张木床,一个男子,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那木床上的江殊殷拽着被子,睁着雪亮的一双眼睛,咬着下唇,表情却是有些怪异。 好一番欲哭无泪后,他终于放弃挣扎,钻入被褥中,侧着身子捂着脸:今夜看来是睡不着了! 第二日一早,肖昱敲了敲江殊殷的门:“睡死了啊,你师父都走了,咱们也该上路了!” 江殊殷失眠一晚,脑海中无休无止的涌现出触碰到沈清书唇瓣的滋味,脸色辣红。 昨日的恐惧过后,剩下的全是惊喜欢快——虽然喝了酒,但他好歹没拒绝啊,也就是说,我还是有希望的?! 肖昱不知他这一晚是如何度过的,听屋里一直没声音,脾气又上来,改成拍门:“起床啦,你走不走!” 听他脾气真的上来了,江殊殷才磨磨蹭蹭从床上爬起来,傻笑着从屋内出去。屋外九黎和肖昱见他这般模样,都是一愣,肖昱道:“人家都说恋爱时,哪怕再精明的人也会犯傻,我觉得真心不错。只是你到底与常人不同。” 江殊殷回过神来:“怎么不同?” 肖昱淡淡道:“别人那是犯傻,你这纯属是得了失心疯。” 九黎咳嗽一声掩饰笑意,江殊殷抡起掌使劲将他的头发揉乱! 说来江殊殷为恶多年,死在他手中的人数不甚数,可谓无人不惧。 但他身上却是有一点,让世间大多数男子都望尘莫及的地方。从古至今男子在世人眼中,多被冠上花心、好色等字样。甚至还有人曾说过,男子一旦有权有势,再好的男人也会变坏。 然而江殊殷算是彻底的打破这个定律,虽然他不是第一个,却是让世人最想不到的一个。 成为西极主人的几百年里,他势力算是最大,钱财算是最多。可即便如此,从未听过此人与哪位女子纠缠不清,更未听过他身边存在什么侍妾。 因而他的口碑在女子中与当年一样,算是极好的。 几天后,坠云山内。 宋晓宇贼头鼠脑的窜进一间屋内,几个巡视的弟子看见后,纷纷道:“子珺还是快点回来吧,他不在晓宇就像一只野兔子,成天到处窜。” “可不是,你们看他平日里最怕进子珺的屋子,但如今老虎不在,他这只野兔子,几乎要把老虎洞变成作兔子窝了。” 屋里的宋晓宇不是没听见他们的话,事实上那几个弟子也不怕他听见。 对着声音的源头吐了吐舌头,他眨眨灵动的眼睛,身后的浅蓝色发带悠悠哉哉的飘着。 飞快的在沈子珺的卧室里胡乱翻着,他终于在床下翻出一个精致的木箱。木箱中放着几只老旧的弹弓,一个小小的泥人,还有一本书,一幅画。 宋晓宇打开那幅画,只见这张画保存的极好,画上是一个剑眉星目,长相甚为俊美的男子。 男子一双眼睛十分有神,仿佛两轮炽热明亮的太阳,宣张着人世间的正义。他唇间挂着朗朗笑意,似乎从未有过烦恼。 宋晓宇看了一阵,突然从窗外探出半个身子:“几位师兄,你们过来一下!” 巡视弟子诧异:“干嘛?” 宋晓宇道:“你们过来帮我看看,这幅画里的人是谁?” 巡视弟子纷纷围上来,一看他手中的画,不惊脸色一白,神色慌张:“哎呀!你怎么把这幅画翻出来了?赶快放回去,不然子珺回来会大发雷霆的!” 宋晓宇不解:“怎么了,这是谁?” 几个弟子面色怪异,一人斟酌许久,才长叹一声:“江殊殷。” 宋晓宇惊讶:“这是我大师兄?他长得真好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一个弟子摇摇头,仿佛不愿多说:“快点放回去。” 宋晓宇把画重新卷起,天真道:“我大师兄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另外几人都不曾说话,只有一人将头埋下,眼底闪出几分痛苦,沉沉道:“殊殷,是位误入歧途的英雄。如果不是当年……” 说到这里他“唉”了一声,扭过头转过身,步伐沉重的走了。 宋晓宇犯起迷糊:“怎么了,当年怎么了?” 这次不再有人理他,他只好撇着嘴把画重新放回箱子中,碎碎道:“你们不告诉我,我找姑姑去。” 说罢又窜出屋子,欢快的往灵秀峰跑。灵秀峰山高雾缈,处处都是仙草灵宠,桃花树林紧密相凑。他步伐很快,吓得躲在草中的小动物四处乱窜。 因为沈清书和沈子珺都不在,坠云山一切交由弄玉打理,她难得的没闭关修炼。 宋晓宇凑到她窗前,趴在窗上看着她秀丽端庄的背影,小脸间扬起活泼的笑,正要亲昵的叫她,却突然听见杯子砸碎的声音。 她的身影微微的颤抖着,一只手轻轻捂着嘴,哽咽许久才哑着嗓音道:“殊殷,殊殷回来了……” 窗边的宋晓宇眼睛蓦然瞪大,而后下意识的想:不能让姑姑知道我在这!于是小心翼翼的逃离现场。 又过几天,空中幽幽缓缓驶来一个雪白清俊的身影,好如一缕皎洁的月光,清淡优雅。 弄玉独自一人在坠云山正门的桃树下恭候多时,早早驱开众多前来迎接的弟子。 见到沈清书她缓缓行礼,还未开口就先红了眼。 沈清书从未见她这样,一时愕然,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清风拂过两人雪衣,吹来许许多多不知名的花朵,伴着如雪的白衣缠绵悱恻。 弄玉上前一步,试着张张口,眼眶却愈发湿润转红,晶莹的泪珠溢出眼眶,像是在风中支离破散的蒲公英。 沈清书轻轻道:“怎么了?” 弄玉深深吸气,哽咽一会,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生生止住泪水,唤了声:“浅阳尊。” 沈清书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弄玉低眉,声音止不住的颤抖,隐隐还带着些欣喜:“前几日我卜卦,算出殊殷……他回来了。” 沈清书脚步一悬,往后退了几步,才扶住树干抬起头。他呼吸都有些轻颤,一双眼睛却骤然亮起,仿佛一瞬间又燃起了希望:“殊殷回来了?” 弄玉哽咽,使劲点着头:“是啊,他回来了。” 沈清书喃喃自语:“回来了……” 脑海中登时浮现出一个黑衣男子的背影: ——那人回过头来,唇角立即翘起,面色俊美,神色邪魅嚣张,轻浮的挑起眉宇,嘴中慵懒俏皮的喊着:“浅阳尊。”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从今天开始此文就入v啦,因为有倒v大家千万别买错了~ 另外通知一下,从26号起本文就要开始日更了! 每日更新时间:每晚八点半,有特殊情况会说明~其次只有八点半是更新哟,其他时间都在捉虫。 看到这里肖昱篇就算完结了,后面两章会出两个番外一个关于秦忌和肖昱的初见,一个关于沈子珺和江殊殷的初见。喜欢的小天使欢迎围观,要是不感兴趣的宝宝也可跳过~ 【撒花】 第57章 君子兰(番外) “二爷, 我们最近听说,有个小子老在打听您的过去。”昏暗的屋子, 跪了三名壮汉。 三个壮汉面目狰狞可怖,领头的一人更是从眉心横下一道伤疤,更为他平白增了几分凶残。他们跪下的方向, 是高高放着的一把椅子,椅子上坐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孩。 小孩懒懒的盘坐着, 一手杵着小脸阖上眼睛,仿佛是在小憩。 三个大汉很畏惧他, 小孩才微微动一动手指,就惊的他们收回探索的目光, 深深的埋下头。小孩似是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 变了一下动作,改为用一只小手轻轻扣着扶手。 他依旧不曾睁开眼,只是漫不经心的道:“管他打不打听, 反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领头大汉斟酌许久,还是道:“可是他现在就是冲着您来的,每走一处就四处打听您的去向。” 小孩终于睁开眼, 眉间涌出一股轻蔑:“哦?这么说是来找麻烦的?” 大汉低头道:“可能是。” 小孩评价:“不自量力。” 同一月, 七恶中排名第三的余司闰旧疾复发, 肖昱随即前往洄影谷探望。 洄影谷因为地势气候, 大雪终年不化异常寒冷。 肖昱见到余司闰时,他正穿着一袭冰蓝色的衣裳,跌坐在轮椅中垂着精致的眉眼。漫天的雪花点点, 飘舞在他眉间时,仿佛冰冻了他的神色,叫人异感寒冷。 不动声色的走上前,余司闰似是知道他来了,回过眼去:“你来了。” 肖昱看看他四周,皱起眉:“照顾你的人呢?” 余司闰一笑,眼中透过几丝孤傲:“即便我不良于行,也还轮不到谁来照顾我。” 肖昱深知他素来冷漠骄傲,从不因为自己身体的缺陷而自卑伤感,甚至他比所有人活的都要出色。就似一棵簇立在天地间的雪松,足以顶起一片天地。 可纵然如此,肖昱还是担心道:“你的旧疾……” 余司闰神色有些黯淡,低下眸子道:“无妨,我能照顾好自己。”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既然他已如此说,肖昱也绕开话题,递给他一个乾坤袋:“这是大家让我带来的,里面有谢黎昕搜刮来的补品,还有花惜言配的药,吃法都在里面。” 余司闰伸手接过,正要与他说什么,一蒙面男子突然跪在两人跟前:“谷主,外面有个公子,说有事想要见一见二爷。” 几点白雪略过余司闰的指尖,他轻轻抬眼:“可是你熟知的人?” 肖昱懵懵懂懂,呐呐摇摇头:“我一个人来的。” 余司闰又道:“你要不要见一见。” 肖昱道:“不用了,反正我又不认识他。” 余司闰颔首:“好吧。”而后转首对蒙面男子道:“赶走便是。” 两人都早已辟谷,夜晚,余司闰在书房内点起明晃晃的灯,肖昱坐在他身旁手持毛笔,笔尖染上彩墨丹青,小心翼翼的在白纸上描绘着。 纸上的画越描越丑、越描越花,他眉间渐渐浮现不耐与烦躁,最后干脆胡乱画了几笔,很生气的将笔扔在书桌上,赌气的扭过身子,抱着手道:“不画了不画了,画画比写字还难!” 余司闰拿起他的画细细看着,笑道:“你这样可不行,心浮气躁的,如何画的出好画?” 肖昱道:“画画和写字不一样,写字在平日里还能用到,画画可不一定。” 余司闰道:“我怎么记得你这话,在我教你写字时,你也说过类似的?” 肖昱狠狠抱着自己的手,颇为语塞:“我不管我不管,不画就是不画!” “好吧,”余司闰整理着书桌:“我也不逼你,只是你这急躁的性格也是该好好改改。” 肖昱扭过头瞅着他:“我干嘛要改?” 余司闰道:“凡事你该多多替人着想的,不能一味的任性,想怎么来怎么来,不然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肖昱从椅子上跳下去,高高昂起自己的脑袋:“我才不要改,而且我所做的事,我一定不会后悔!好啦,既然你这次的旧疾不严重,东西我也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余司闰点点头:“去吧,一路小心。” 肖昱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叮嘱道:“你要是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赶快跟我说,别一个人死撑着。” 余司闰抬首,表示答应。 肖昱出洄影谷时,月色正浓。 有恶人见他要走,恭敬道:“二爷刚来就要走了?” 肖昱负着手:“你家谷主抓我练琴棋书画,我当然要跑。” 众多恶人忍俊不禁:“二爷慢走,一路小心。” 说罢,肖昱果真走了。离洄影谷有一段距离后,他昂头看了眼天上滚圆的月亮,只觉那月亮又大又亮,周围泛着洒洒银辉,非常安详。 看了一会,他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多了一道浅灰色的影子。 影子修长挺拔,一看便知是位男子。 肖昱淡淡回过头,轻轻扬起脑袋波澜不惊的瞄一眼那人。 那人身穿一袭白衣金凤纹饰的衣裳,肤白似雪,眉心安静平坦。一双眼睛里似是承载秋水,波光粼粼,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他透彻纯洁的灵魂。 看着他,肖昱不知怎地,联想到一株在风中摇曳的君子兰。 纵然觉得很惊艳,可他还是收回目光,不冷不热道:“看我干嘛,想打架啊?” 那人眉目一动,后撤一步,低下头,声线清脆柔和隐隐带着激动:“请问……请问,是肖昱肖公子吗?” 肖昱又朝他看去:“你想干嘛,打劫啊?” “不是,”他目光中泛起喜悦,轻柔道:“我想请肖公子帮个忙。” 肖昱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抱着手冷嘲道:“看你的服饰,你是正道之人吧?你有事需要帮忙,干嘛不去找你们正道中的各路英雄好汉,找我干嘛?不帮。” 末了,不等那人解释,他催动灵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雪地中的人神色黯然,默默低着头。 两个月后,肖昱来到一处城镇。这处城镇虽然不大,风景却是十足十的美。 这日,肖昱躺在一叶扁舟中小睡,清波载着他荡荡悠悠随意飘走。此处江山如画,天水一色,两岸飞着数不清的蝴蝶,宛如飒飒而下的花朵,又似最美的邂逅,缠绵悱恻。 小舟随水而走,时不时撞上礁石,走走停停。 终于扁舟被巨石挡住去路,肖昱却依旧不为所动。直到——有一道黑影挡去他的阳光,他才靠着双手,睁开眼睛。 又是那个白衣金凤的公子。 肖昱明显的不耐烦:“怎么又是你?” 那人眼底一片坚定,声线沉稳柔和:“请肖公子帮帮我。” 肖昱坐起身:“我说不帮就是不帮,你说什么都没用。” 白衣公子俊秀的眉目一颤,低声道:“我知道肖公子的所有过去,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肖昱冷笑:“那又怎样?” 白衣公子有些难过:“这世上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 肖昱道:“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还请你不要纠缠我,否则,”他眉目闪过一丝暴怒:“我就打断你的腿!” 白衣之人垂下眉眼,对他行了一个礼,很失落的转身离去。 又过几日,肖昱高高坐在闹市之中,荡着脚去看脚下的行人。 闹市中卖什么的都有,人群喧闹嘈杂,几个四五岁的孩子追着一条“汪汪”乱叫的大狗。他们跑得很快,游鱼般穿梭在人群中,但也会不小心撞到人亦或是货物。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每每他们撞到这些,行人总是开口叮嘱:“慢点慢点,小心摔了。” 摊主总会破口大骂:“看点路啊,撞坏了东西你赔啊!” 突然间,他在喧嚣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位比较熟悉的身影,不由挑起一边的唇角,冷冷的哼了声,显得很不屑。 秦忌走在人群中,左右打量着身旁的小摊,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肖昱的存在。 他走的很慢、很缓,面上一改前几日的失落,又变得信心满满。那几个追着大狗的小孩从他身前窜过,他心情很好的回头朝他们看去。 突然一辆装得满当当的马车疾驰过来,直冲其中一个孩子撞来! 周围人吓了一跳,马夫也吓呆了,大喊道:“让开!快让开!” 小孩哪见过这种阵势,登时吓懵了。就在这时,秦忌立马扑了过去,将小孩往一边推。而他自己被马车一带,将雪白的额头磕的出血。 马夫见没人出事,虚惊一场后只剩滔天怒火,不由探头破口大骂:“妈的不要命了!”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手足无措的扶起秦忌:“公子没事吧?” “有没有哪里骨折?” “哎呀,你额头出血了,来快拿我的帕子捂上。” 秦忌朝他们摇摇手,温和的接过雪白的方帕,先道一声:“谢谢。”而后又对大家道:“没事,我没事,还请不要担心。”再观那个被推出去的小孩,除了擦破点皮,以及吓了一跳之外也没什么。 高处的肖昱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切”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又是个笨蛋。” 趁着大家不注意,秦忌悄悄从太过热情的人群中逃出,去到附近的河流边清洗伤口。 肖昱也随着他一同前往,抛着块小石头坐在树上。 秦忌蹲在水边认认真真的搓洗着雪白的方帕,然后轻轻擦擦自己的额头,又将方帕洗干净,放在一块润滑的石头上晾干。 肖昱将小石头往他面前的水中一抛,水花立即溅的飞起,秦忌似乎被吓到,回过头寻找石头飞出的原因。 当他看到树上的肖昱时,眼底一亮,略过一缕华光,开心道:“肖公子?” 肖昱道:“你我茫茫人海中见了三次,不管是不是有意而为之,都算有缘。民间有句话叫事不过三,所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怎样?” 秦忌道:“肖公子请说。” 肖昱翘起嘴角:“现在是午时,我给你几个时辰的时间,要是太阳落山之前你能在这座山里找到我,我就同意帮你的忙。” 秦忌立即起身,仿佛是不敢相信的样子:“真的吗?” 肖昱道:“我从不骗人,说的出就做得到。” 秦忌抬头看着他,发自内心的笑起来:“我一定会找到肖公子的。” 落日,在许多人眼中,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 夕阳欲坠,天际被渲染的壮烈磅礴,一改平时的清丽温和,变得妖娆绯艳,犹如蒙上一层轻纱,半遮半掩般窥探着世间。 肖昱双手向后杵着地,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滚红的落日。 艳红的余晖映在他暂白的面上,好似覆上一层淡淡的凝霜。 他身后传来阵阵喘息,一人步伐有些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语气激动断断续续道:“我我,我找到你了,你可,你可不能反悔。” 肖昱并未看他,用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秦忌累极了,也顾不得礼节坐到他身旁喘着粗气。 见他坐过来,肖昱才回头笑道:“这样就不行了?” 秦忌道:“我修为比不上肖公子。” 肖昱轻轻笑起,盘起腿坐着,视线又移到落阳上。秦忌休息一阵,体力慢慢回来,见他抬头看着落阳,神色痴迷。不由轻声道:“肖公子很喜欢落日?” 肖昱道:“不喜欢。” 见他一副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样子,肖昱道:“一个人看落日时,余晖再美,却终究是孤单的。” 秦忌蓦然沉默一阵,婉言道:“如果肖公子不嫌弃,那今后我陪你一起看吧。” 肖昱回头看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将他浑身打量一番,嫌弃道:“陪我看落日的人,多了去。” 秦忌并未难过或尴尬,诚心诚意笑起来。 肖昱瞄了眼他的笑脸,心情似乎也跟着大好,淡淡道:“不过如果你想陪着,那就陪着好了。” 秦忌弯起两眼,眼睛漆黑有神:“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每晚八点半准时更新~ 下一章番外:揭秘沈子珺是如何想念师兄的,以及他为什么讨厌薛墨辕! 第58章 君子竹(番外) 沈子珺第一次见江殊殷, 是在五岁的时候。 那时他刚被沈清书收作记名弟子,还未正式拜师, 就连名字都是沈清书为他取的。 初次来到坠云山,众人待他都不错,但也许是雏鸟心理, 他对沈清书更要亲昵些。那时的他对一切都还很陌生,总是一声不吭的拉着沈清书的衣角, 用一双与常人不同的紫眸瑟瑟的四处张望。 一日饭间,一个女弟子对他道:“子珺你还有个师兄, 他只比你大一岁。很活泼好动,也非常容易相处, 只是有一点, 他特别能捣蛋折腾,就连浅阳尊也拿他无法。所以他要是惹你,你不要理他, 远远的避开他就是了。还有若是他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浅阳尊,不要憋在心里不说, 要不然他蹬鼻子上脸, 老捉弄你。” 沈子珺乖乖坐在椅子上, 点点自己的小小脑袋, 咬着筷子小声道:“师姐那我来了这么久,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女弟子道:“他这几日跟弄玉仙子出去了,再过两日你准能见到他。” 两日后的清晨, 沈清书帮他洗漱。晨光从窗内渗入,清风悠悠荡起纱帘,无比安宁祥和。 沈清书在铜镜前为他梳头,力道轻柔垂着眉目。沈子珺在镜中看着他温润的面貌,忍不住蹭蹭他的手指,乖巧小声的唤道:“师父。” 幼子的声线软糯乖张,沈清书目光宠溺柔和:“饿了吗?” 沈子珺靠在他怀里,眼巴巴的看着他:“还不饿。” 沈清书会意,细细为他梳好头发,牵着他小小的手走过长长的木栏。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木栏两旁的桃花开的诧如点点胭脂,一簇簇、一朵朵的花朵紧密挨着。每至风过总会扬起许许多多的缠绵粉色,飞至沈清书雪白的衣袖间。 时不时有衣饰整齐的弟子排排走过,纷纷恭敬的对沈清书行礼:“浅阳尊。”沈清书轻轻向他们点头。 即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不同常人礼节的脚步声。沈子珺正好奇是谁这样不知礼数,就见一身着白衣的俊俏小公子远远跳过来。 他跳的很欢快,腰间悬着一块翠绿的美玉,随着他的动作上下左右摇晃着。 小公子双目灿若繁星,两眼顾盼时灵动活泼。眉宇倨傲似火,姿容端丽且俊秀。然而随着他左顾右盼的动作,他极俏的眉宇间不经意流露出狡诈顽皮,仿佛一只年幼捣蛋的白狐,总有使不完的劲。 一看便让人知道,很能折腾。 他是一路跳过来的,见到沈清书很高兴,满口甜甜软软的叫着师父。最后离他尚有些距离,一头就蹦进他的怀里。 沈清书很怕他摔了,赶紧慌慌张张的接住他,最后让他乖乖坐在自己手臂上。 无奈,小公子偏偏不乖,坐在他手臂上左扭右扭,一双小手环着他的脖子,蹬着小腿挤着他,活像一条毛毛虫。 等他闹够了,沈清书才从身后牵出一直拉着自己衣角的沈子珺,打算让他们认识认识。 不料,江殊殷抱着他的脖子,喜滋滋道:“我认得她,姑姑在路上跟我说啦,师父又收了一个徒弟陪我玩。” 小孩儿总归是喜欢有同龄的孩子陪伴,沈清书对此暗自松了口气。哪知大徒弟,竟把人家的性别搞错了! 夜里,沈清书屋内是一副对峙的景象。 江殊殷抱着自己的枕头,用力鼓起两边的腮帮,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可怜的咬着嘴唇。 沈清书极为无奈,揉揉眉心叹息道:“殊殷乖,子珺比你小,且又是刚到咱们坠云山。他很怕黑,我先带他睡一段时间,等他适应了,再带你如何?” 小殊殷嘟着嘴,满目仇视的看着他床上的沈子珺,心中莫名腾起熊熊怒火,仿佛自己最心爱的东西,被他人一手夺去。 屋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沈清书莞尔道:“请进。” 一位俊秀的青年缓步入内,行礼道:“浅阳尊,弟子是来领江小师弟去睡觉的。” 沈清书低眉:“有劳了。”转目又对江殊殷抱以歉意:“殊殷你先与师兄睡几日,可好?” 江殊殷嘟着嘴抱着枕头毫无选择,只能闪着泪花被那青年男子抱走。 沈子珺默默低着头拉着师父的袖口,沈清书看出他的不安,用手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柔声安慰:“不必担心,殊殷很大方的,不会放在心上。” 哪知两人刚睡到半夜,就被一阵慌慌张张的敲门声吵醒。 小子珺懵懵懂懂的揉着眼,微微皱了皱自己的眉,便听屋外一个弟子慌张道:“浅阳尊快醒醒,殊殷赌气吃了半瓶辣椒酱,现在疼的在床上直打滚!还说如果您不过去,他就不让医师看!” 沈清书立即起身,百忙之中却仍旧不忘安慰他:“你好好睡吧,没事的。”说罢,还让屋外的弟子进来陪他。 老实说,这是江殊殷除外貌和腰间的碧色玉佩外,最让他记忆犹新的地方。哪怕多年以后,他成了西极之首,都格外让沈子珺念念不忘——太有胆量了,对自己太狠了! 而从一次洗澡后,小子珺总觉得自己似乎被他盯上了。 比如吃饭的时候。 江殊殷:“师弟我总觉得,师父给你的这只鸡腿比我的大啊。” 沈子珺傻傻对比:“好像是的。” 江殊殷:“那我们换换吧。” 沈子珺:“……” 比如听课的时候。 江殊殷手往他发上用力一扯,疼的他“嗷”的一声叫出来。 然后那人一脸无辜的回过脸来,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忽闪忽闪:“师弟你干嘛呢,吓我一跳。” 比如沈清书给两人发糖时。 江殊殷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奸滑顽劣、不知廉耻的凑过来:“师弟我听说师父给你带糖了。” 沈子珺点头。 “分我点吧。” “呃。”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沈子珺默默给了他几颗。心里却纳闷的很:明明他也有啊…… 再后来,沈子珺大了些,脾气也不像当初那般软糯。变得沉默寡言,整日整日正儿八经的板着脸,不苟言笑,算是与如今有些相似。 至于江殊殷呢,变化也很巨大。长相愈发俊俏,唇角的笑扬的更高,仿佛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忧愁。同时也越发调皮捣蛋,才仅仅八岁就几乎掀翻坠云山的屋顶,闹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偏生,他极其可恶却又极其聪明,每次闯祸都能全身而退,众人简直无法。 江殊殷在坠云山中乐趣无数,其中一件就是每日捉弄沈子珺,气的他次次都破功咆哮,浑身血液都倒流发抖。 即便是身为师父的沈清书,唯恐自己小徒弟被他气的吐血身亡,时常费心教育都无济于事。 沈子珺扶着墙捂着心口,简直想揪着那死小子的领口一阵猛晃,再朝他大吼一声:“妈的,我到底哪招惹你了!!!” 但是……纵然如此,也不是没有美好的时候。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人是不能永远远离大家,一个人待着,那样会很孤独,也会很寂寞。 沈子珺不像江殊殷那般善于言辞,他从不喜欢参加各式宴会。因为宴会上他总是一个人默默呆在角落,也因他的气质和态度,没有人会与他有过多的交谈。江殊殷则不同,他不管去到哪,都是人们的焦点,永远都被无数的人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谈天论地。大家全低头附和着他,追随着他。 其实每次他都可以与所有人度过一个很快乐的时光,可每当他的目光扫到角落里的沈子珺时,他会翘起嘴角,歉意的对众人道:“抱歉我要陪师弟去了,你们聊啊。” 虽然沈子珺每次都高傲的撇过脸,心中却仍旧滑过一道热流。 还有时江殊殷嫌他无聊,动手做了几个简易的弹弓教他玩。 沈子珺九岁生辰那天,江殊殷不知从哪弄了一棵桃树的幼苗,强行拖他到一块空地,塞给他一把铁铲:“你生辰好啊,八月十五可是举家团圆。咱们把这颗桃树种下去,等它长大了、长高了,咱们与师父就能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沈子珺白他一眼,冷飕飕道:“坠云山那么多桃树,差这一棵吗?” 江殊殷啧啧几声,嫌弃道:“没情趣真可怕。” 沈子珺黑着脸挖坑:“你干嘛非要今天种?明年不可以吗?” 江殊殷道:“你这小子就等着孤独终老吧!今天你九岁,‘九’可是个好字,谐音‘久久久’。你明年十岁,‘十’是什么?‘死死死’,你这是咒人!” 沈子珺脸色黑中带青。 种好小树苗,江殊殷倚着铁铲,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着:“这棵桃树可与别的不同,咱们该给它取个名。” 沈子珺抬眼:“取什么?” 江殊殷认认真真想了好一阵,才拍手道:“就叫久久好了!” “久久……”沈子珺呢喃一声,强扯起嘴角:“能再复杂点吗?” 江殊殷不假思索的回绝:“不能。” 再后来出了花港一事,沈子珺对混混恨之入骨,同时也将江殊殷当时对他说的话深深记入脑海内:“今后那些混混再朝你招手,你就上去暴打一顿,别客气。” 时间过的飞快,转瞬之间两人都成了修真界中的正道仙首。 那时修真界中,谁都早已知道他们关系不好。可是对于沈子珺而言,因为种种原因,不好的确是有的。但有时,在极深的夜里他也会辗转反侧——他们的关系真的不好吗? 究竟是不好,还是两人都太过骄傲,不肯最先放下自己的高傲? 那时的沈子珺终究是年少轻狂的,他纵然真心想与江殊殷犹如手足般亲密,却不愿比他先一步示好,更是处处与之抬杠。 最后在沈清书去往远处赴宴之际,与他打了一个赌约。 沈子珺怎么都想不到,挖破脑袋也想不到,那个赌约竟牵出江殊殷的身世! 看着他跪在恨河水边,崩溃的大哭着;看着他手指深深扣进泥土血肉模糊,痛苦的大叫着;看着他狼狈的跌坐着,发疯的问着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时——沈子珺,慌了…… 他扬起手打了自己无数个耳光,撕心裂肺的折磨着自己,也拉不回跳下残崖的江殊殷。 江殊殷离去后,他曾发疯的喝过酒,喝的烂醉如泥,想尽一切方法折磨自己,将自己折磨的遍体凌伤。 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是他毁了江殊殷,而江殊殷,恨他。 画下他的画像,用笔墨记下曾经所有的一点一滴,沈子珺很怕时日太长,会忘了曾经的过往。 弄玉前来开导他:“殊殷的身世,他迟早会知道的,哪怕不是你,也会有别人,终究都是一样的痛苦。他的身世就像深埋地底的毒瘤,他只有度过,今后才会再无隐患的快乐下去。” 对此,沈子珺无力的阖上眼。 他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天各一方,岂知那人竟被封印,再也回不来了。 时隔一百二十年。这些年里,沈子珺变得愈发沉默冰冷,每天一日三次的擦拭着他的佩剑,编了一条金色的剑穗,悬于他的佩剑之上。 贴身装着还未归还的碧色玉佩,每至他生辰之日,为他供上一碗馄饨。 在他的心里,江殊殷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直到,遇见一个人——薛墨辕! 不知为何,从见到薛墨辕的第一眼,沈子珺就有一种想把他往死里打的冲动。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个混混,也不是因为他不怕自己,更不是他脸皮比较厚。 而是因为几句话: “沈峰主似乎很喜欢吃馄饨,不如我做给你吃如何?” “这剑穗挺好看。” ——他做的东西,他做的馄饨。岂是你能染指、你能做出的? 而在泣城相遇之时,那货腼腆一笑,扭捏着道:“沈峰主,你的心意我领了。” 沈子珺僵硬着脖子转过来:“你,你说什么?” 什么心意?他干嘛了?? 不料薛墨辕根本没解释,只是百媚千娇的看了眼沈子珺,只差红了脸:“讨厌~沈峰主怎么还要我说第二遍?不过既然是你要求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再重复一遍吧,我刚刚说,你的心意我领了。” “……” 沈子珺又受到重创,猛地向后一退,犹如当年那般扶住桌沿稳住身形,只差捂着心口,内心恶寒。 要不是平静了四百二十年,他真的很想揪住他的领口,一字一顿的咆哮:“我干嘛了!” 因为这个人,又让他想起,当年被江殊殷折腾的恐惧。 直到这时,沈子珺才忽然明白:也许,他想归想,可是对那个人还是有心理阴影的,并且至今不散。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59章 首恶归来 江殊殷归来的消息, 刹那间传遍所有恶人之中。 九月,霸衡山。天下恶人齐聚于此, 百万之众,列于茫茫秋红之中,站的无比整齐。在霸衡山中盛传着这样一首诗: 潇潇暮雪, 凌崖绝壁。 皑皑巨石,千载孤寂。 阡陌不归, 诡雾环绕。 野狼嘶嚎,生人勿近。 “呿——!”苍苍鹰鸣, 划破天际,传至九霄云外。 立在山间放眼望去, 四周皆是一片秋寂之色。其中, 可见株株红枫,凄得好似簇簇火红耀眼的云朵。 山间小路上,排列着密集整齐的人影。近些一看——凶猛莽汉大刀阔斧, 面相憎恶凶猛!莽汉所在之处,飞鸟尽、走兽亡。可谓地狱猛鬼,人间煞神。 叫人只看一眼, 便不禁咋舌: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才能控制这样一群人! 迎着磅礴的风, 一位身材魁梧, 面容极其可怖的壮汉朝着众人走来。他身如一座移动的小山,深可见骨的疤痕划过左眼留下一道渗人的印记。 此人极其高大威猛,每走一步周围的大地都会跟着颤动, 简直就是重量级的人物。 他扛着一个大铁锤,身后跟着几个莽汉,看得出是个极其厉害的头目。 见到他,原先的莽汉皆是恭恭敬敬立在一旁,默默低下头,表示对此人的尊重。 一扬手,天间飞鹰猛地俯下身子,稳稳落在他的肩头,臣服着。 壮汉面无表情道:“如今江爷归来,其他六位也朝着这里赶来,如此大的动静,只怕那些正道匹夫要给老子们闹事!江爷的身份暂时不能公开,所以这段时间,咱们要保证没有正道的人来扰了爷的兴致。” 壮汉凶狠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见他们都恭恭敬敬伫立着,壮汉才继续道:“大家都听好了,这段时间但凡见到来打扰爷的,不论是谁,一律叫他下地狱!” 于此同时,满是红枫的石子路上,行走着一行轻纱掩面的红衣姑娘。她们排成两列,目光呆滞,犹如受人摆布的布娃娃。 在她们中间,有十六位貌美如花的女子抬着一顶华丽鲜红的轿辇。轿辇镶金镀玉,以华美的金线秀出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轿辇周围突出的金角上,悬有几只透明精美的铃铛。每每风过之时,总会叮叮响起,一如催命!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红纱轻扬,一道清朗的男音在红枫间响起,周围女子面无表情,依旧缓缓行驶在石子路上,悄无声息。 轿内传出另一人的声音,这人声色低沉,微微带着些挑逗,邪魅入骨:“霸衡山。” 先前说话的人微微颔首,俊俏的面庞被红沙映得红透,莫名多了几分艳丽:“你先前说,江殊殷也在霸衡山内,还让我尽量避着他,这是为什么?” 谢黎昕斜在软榻间,轻轻叹了口气才坐起来。坐起来后,一手拉住他,道:“这些都是些陈年旧事,我本不想提的,可江殊殷这个人……唉,他若见到你,少不了会说几句。” 闻言,林怀君有些惊讶:“我和江殊殷也是认识的?” 谢黎昕目中闪过一丝心疼,拉着他的手轻柔道:“你们确实认识,在碧玉山庄求学时,你还与他是同座呢。” 林怀君微微颔首,又疑惑了:“我和他即是同座,那当年的关系应当不差的。可现在,为何又要避开他?” 谢黎昕把玩着他的手,微微垂着目:“都是一些小事,总之他若说一些难听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听他的意思是言尽于此,林怀君再不好询问,只得点点头。 刚点了头,谢黎昕又道:“还有肖昱脾气一直不好,如果他为难你,你就告诉我。” 林怀君一愣,愣过后,还是很乖的点点头。见他点头,谢黎昕微微笑了笑,对外道:“停一下。” 那群女子果然停下不走,缓缓将轿辇放下。 软榻上的谢黎昕慢慢起身,雪白脚踝上的金铃叮叮当当响一片。他赤足掀开层层繁华鲜艳的纱帘,去到轿外。林怀君被他拉着,也跟着他一起出去:只见不远处有一池清澈见底的泉水,泉水间飘着絮絮白雾,可见寒冷至极。 看看头顶的太阳,谢黎昕道:“虽说秋天了,可天气还是热的让人难受。你们退下吧。”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那些女子说的。 待女子们欠身离开,他放开林怀君的手,直径走向那池清泉,当着林怀君的面就开始脱衣裳。林怀君微微睁了眼,撇开脸,没说一句话。 褪去身上的衣裳,谢黎昕步入水中。随着他往深处走去的动作,水流缓缓没过他精致暂白的双肩。直至这时他才回过头来,笑容邪魅挑逗,一双凤眼清澈明亮。 眼角处的那粒红色朱砂因水沾湿,愈发明艳鲜活,万般妖娆,妩媚动人。林怀君偷偷看他一眼,默默道:“我,我先回去了。”说罢,一头就钻进轿辇中。 这边活色生香,另一边的正道可谓是忙坏了。 天下恶人突然群集霸衡山,且因果不明,让不少人头痛欲裂。 甚至此时更有人来报:“谢黎昕也动身前往霸衡山,如今除了下落不明的花惜言、毕擎苍外,六大恶人全都动身了!” 此消息一到,在坐无人不喧然。 沈清书已与沈子珺等人会合,纪元庆捶着眉头道:“能让众多恶人如此重视的,除了几个头目以及六恶外,再无旁人。可如今怪就怪在连六恶都不远千里的集中过来,这天下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齐玉焱最是懵懵懂懂的一个,纳闷道:“谁呀?” 陈涧芳胡子翘一翘,面色肃然,一字一顿的沉声道:“江殊殷。” 这三字一出,在坐无一不感到一股煞气扑面涌来! 沈子珺睫毛一颤,厉声道:“诸位可不要乱开玩笑,他人在北海之下,封印依旧完好无损。” 纪元庆刚抬眼就是一声长叹:“话虽如此,可此事实在怪异。您说是吗,浅阳尊。” 鸦雀无声,无人应答。 在坐各位原本都垂目准备听他的意见,不曾想竟然半响都无人作答,众人不禁一愣,纷纷朝他看去。 这一看别说是其他人,就是不苟言笑、时常面无表情的沈子珺都破了功,震惊的微微张开嘴。 只见沈清书垂着温润的眉眼,绯红的朱砂在他额间艳丽无比,而他默默盯着一处愣愣出神,全然不知周围发生的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老实说,沈清书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失态过。不,应该说,在别人和他说话时,亦或着讨论重要的事时,他还从未失态过。 平日里的他,几乎有问必答。别人说话时,总是认认真真的听着。 见此,沈子珺轻轻唤道:“师父?” 依旧无人理会。 沈子珺眨眨眼睛,沉吟片刻提了提音量:“师父?” 沈清书还是不为所动。 周围的人都是一副愣然的表情,沈子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声道:“师父!” 沈清书眉宇终于一动,朝他看来:“什么?” 沈子珺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沈清书被他问的一呆,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不由扫了在坐所有人一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嘴张的最大的齐玉焱身上。 齐玉焱夸张的张着嘴,眼神惊恐万状,活像见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沈清书无语一会,再次垂下眉眼,歉意道:“抱歉,诸位说到哪了?” 范赫生是最先恢复正常的:“说到六恶中除了花惜言和毕擎苍下落不明,其他的都已经动身前往霸衡山聚集。” 沈清书微微一点头。范赫生又道:“而能让天下恶人如此重视的,唯有被封印北海的江殊殷。” 沈清书道:“依我看恐怕不是他。” 纪元庆也恢复正常:“此话怎讲?” 沈清书神色如常:“北海的封印想必诸位都见识过,而他被封印在里面,毫无意识,如何能够逃出来?再有退一万步,诸位觉得倘若封印破除,你我会不知道?” 众人纷纷觉得有理:“的确如此,嘶,可恶人群集于此又是为何?” 沈清书轻轻道:“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我觉得此话用在西极恶人身上也可。也许他们此次聚集是为了选拔西极的新主人呢?” 话题终于转移,一干人等纷纷讨论起,谁有可能成为西极的下一个主人。 就在此时,一直处于张大嘴状态的齐玉焱,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大声的疑问道:“浅阳尊您方才在想什么呢?” 他这一说话,瞬间又将众人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沈清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众人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道:“我在想一个,对于我而言比较重要的人罢了。” 闻言,沈子珺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一曲,神色蓦然变得冷酷严肃。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提示,林怀君跳崖失忆,被偷懒躲战的谢黎昕碰到了。 第60章 七恶排名 夜晚, 繁星错落。 蓦然间!一道黑影猛地窜进正道的驻扎地,避开众多守军, 翻身登上屋顶,身手敏捷利落。 此人一身黑衣,高高束着浓密的黑发, 犹如一头等待猎物的猎豹,小心警惕的趴伏在屋顶。他带着恐怖的骷髅面具, 只露出一双雪亮精明的眼睛,默默注视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冷风拂过他的衣角, 掀露出银色的骷髅纹饰,那些骷髅栩栩如生, 咧着嘴宛若在阴森森的笑。 一名小守卫回头看见他, 瞳孔一缩正要大叫,他身旁的另一人用手拐给他一下,小声道:“嘘, 别说话,那是齐玉焱小少主。你才当值不知道,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小守卫木纳, 又悄悄看了那骷髅人几眼, 心中发束:“他怎么穿成这样, 大晚上的怪吓人。” 另一人语气闷闷的, 似乎也想不通:“谁知道他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小守卫狐疑:“怎么,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另一人道:“他平时也就穿一身夜行衣,再拿一块黑布蒙住脸, 谁知道今天……” 话还未说完,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突然传出一声大叫:“哎哟!” 这声音极大,极熟悉,听得众守卫额前不由滑下一滴冷汗。 紧接着那角落里一瘸一拐,走出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小公子,小公子一手扶着腿,一手杵着不知从哪弄来的树枝,对众守卫惨叫道:“谁那么缺心眼,放那么大个老鼠夹,是想一下夹死我吗?!” 一干守卫对视一眼,默不作声低下头。唯有方才讨论屋顶骷髅人的两个守卫震惊不已,喃喃道:“他在这里,那人又是谁?” 惊愕下,两人再次慌张回头,却只见屋顶上空无一人。 再观齐玉焱颤颤巍巍杵着树枝,在众多守卫的眼皮底下,小步小步挪到纪元庆屋外,用手敲敲门。 纪元庆开门一见到他的样子,不由大惊失色:“玉焱你…你这是怎么了?” 齐玉焱惨兮兮的皱着一张小脸,痛苦道:“纪前辈我被老鼠夹夹了。” 纪元庆眉角轻轻抽动,忍俊不禁让开路:“来,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齐玉焱一瘸一拐走进他的屋子,小心翼翼挪到一个板凳上。看着他的这副样子,纪元庆又想笑,又担忧:“你没事吧?是怎样的一个老鼠夹,居然把你夹成这样?” 齐玉焱可怜道:“我还好啦。那个老鼠夹好大一个的,我都在想那到底是夹老鼠的,还是夹老虎的。” 纪元庆努力憋笑:“有多大一个?” 齐玉焱惨兮兮用手比了比:“那么大。” 纪元庆道:“玉焱……那不是老鼠夹,那是捕兽夹。” “……”齐玉焱哭丧着脸,久久无语,最终悲惨嚎道:“纪前辈我好惨啊!” 对此,纪元庆深表同情,朝屋外的人吩咐道:“请随行的医师来一趟。”转而又对齐玉焱道:“捕兽夹很厉害的,最好还是让医师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对了玉焱,你今日找我可有什么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9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齐玉焱似乎才想起来,一张俊俏的小脸悲悲惨惨:“确实有事的,我本想问浅阳尊或是沈峰主,可想想还是不敢问他们。” 纪元庆也坐下:“什么事,你不妨与我说说。” 齐玉焱道:“纪前辈我实在想不通啊,左想右想都想不通。这西极七恶的排名到底是按什么来排的?” 纪元庆闭目:“七恶的排名,是按能力排名。” 齐玉焱抓抓脑袋:“奇怪了,这谢黎昕也不差啊。我觉得他很厉害的,你想想又是苗疆四脉的统领者,手中又有高阶驱尸和何欢铃,能控百鬼。他就算比不过江殊殷,也该排在第二啊?怎么在那七人中,排行老四?” 纪元庆沉吟一会,摇摇头,一双眼睛剔透明亮:“你可不要以为肖昱是吃素的。他之所以能排第二,除了他是七人中杀人最多的之外,便是他的实力。肖昱这个人,年纪虽小,可实力却是足够叫人望尘莫及。” “昔年,他曾无数次率领万数恶人与正道决战。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皑皑白骨,战战稳胜。甚至直到今日,此人的真正实力恐怕还有保存。” 齐玉焱乍舌,喃喃道:“那确实挺厉害的。那余司闰呢,我听说他是巫术一脉的,那应该算是谢黎昕的手下,怎么反而排在他前面呢?” 屋里的烛光微微摇曳,忽暗忽明,纪元庆一手掌灯:“余司闰为巫术宗主的嫡子,出生大漠。可惜他与父亲关系不好,弑母后独自一人出了大漠。此人虽不良于行,性格更是一等一的孤傲冷漠。但他的修为却是高深莫测,又极为聪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会驱傀术,点纸成兵。” 齐玉焱微微惊愕:“弑母?” 纪元庆道:“他母亲与父亲关系不睦。据说他父亲曾纳了一名小妾,对那小妾情深义重,喜爱有加,可惜最终被他母亲害死。而他出生后,他父亲一来不喜,二来为了报复,竟生生废了他一双腿,从此便落下残疾。甚至他母亲似乎也不太喜欢他,从小就将他抛给下人。在他长大后,也不知什么原因,竟逼他杀了自己。” 齐玉焱咂咂嘴,有些愤怒:“他爹娘简直不是人,他们的恩怨跟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纪元庆也赞同他的话,颇有感触的评价道:“所以因为成长环境的不幸,他的性格冷漠孤僻。至于七恶之首的江殊殷……”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表情有些悲悯哀伤。 开窗看了看屋外,他才重新坐回来。垂下眼睑:“玉焱你可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拔刀英雄白衣郎,惊煞一出殊殷好。’” 齐玉焱喃喃:“拔刀英雄白衣郎,惊煞一出殊殷好。”皱着眉细细念了几遍,齐玉焱越念越糊涂,不禁抬头道:“这话什么意思?” 纪元庆叹息一声:“你可知如今的首恶大魔头,就是当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白衣英雄。” 齐玉焱微微睁了睁眼:“那他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纪元庆摇摇头:“不知。当天传出他屠城的消息,我还以为是在做梦。谁想不久后,居然发现是真的!当年我们都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岂知……他跳了残崖。之后再见到他,已是一袭猎猎黑衣,以及一头苍苍白发。” “你不知,那孩子曾经很喜欢笑,走到哪都是调皮捣蛋,又油嘴滑舌,算是大家的开心果。”纪元庆回忆这些时,脸上洋溢着甜甜的笑。然而,这抹笑很快消失,取代而之的是失落和不解:“后来的他,虽然也笑着,却一点也不和煦,反而慎人可怕,一丝温度也没有。他城府极深,修为也很厉害,活剐了众多仙首弟子后,在茫茫大雪中,带着一身浓浓的血腥味,一步一步去到了无人烟的西极之地。” “再之后,他说出此生不回坠云山的话,自甘堕落,坐拥一方祸害天下。其实,一百二十年前,正道攻打西极,打到最后都不曾攻入西极。” 齐玉焱道:“那恶人们怎么离开了西极,江殊殷又为何被封印了?” 纪元庆回忆道:“当年其实是他自己独自出来的,否则若是他坐镇西极,亦或是带着大批的恶人,我们根本没法动他。” “他为什么要独自出来?” 纪元庆沉默了许久:“……我们驻军北海,浅阳尊和沈峰主也来了。我们发现他是因为浅阳尊…突然昏迷不醒,后来几番追查才看到在北海边的他。众人对他都很失望,想不到他会对自己师父下手。当时在场的有很多位各家各派的长老,他们将他团团围住,设下境界与他大战三天三夜。最后败的一塌糊涂,万般无奈下,用血肉铸成封印,将他打入北海之下,彻底封印。在他封印后,西极众恶眼红恼怒,扬言要与正道彻底开战,却被为首的六恶拦下,离开西极之地。我们原本以为他们怕了,却不知他们如流沙一般投入世间,没了组织与纪律,天下变得更加生灵涂炭。” 齐玉焱也跟着沉默了许久,一改平日的大大咧咧,咬咬唇道:“那浅阳尊呢?” 纪元庆一手扶着额头,很懊恼的样子:“我们原以为他被江殊殷加害,不曾想他只是中了熟睡不醒的咒语。也是那时,我们才突然想起,江殊殷所说的再不与他相见的那句话。” 齐玉焱语塞半晌,才小心翼翼道:“也就是说,这是一场误会了?” 这次不等纪元庆回答,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阴森森的声音:“不是误会是什么。” ——沈子珺! 屋里的两人对视一眼,都闭口不再说话。 齐玉焱最怕他,被他的声音吓得不轻,满身寒毛立起,只差扎进纪元庆怀里以求庇护。 即在这最尴尬的时刻,屋外又传出一阵温润如玉的声音:“子珺,不得无理。” 此人一出声,齐玉焱想都不想的带着脚伤,纵到纪元庆怀里。 ——浅、浅阳尊!!! 齐玉焱瑟瑟发抖,哆嗦道:“纪纪纪纪纪前辈,你不是,不是刚刚、刚刚看过窗窗窗外了嘛?” 纪元庆眨眨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也说了,是刚刚啊。” 齐玉焱颤抖着扯住他的袖口,满眼泪花,深深抽泣几下:“纪前辈我们死定了!” 纪元庆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恐怕是的。” 末了,怕怀里的小朋友紧张过度,一个不小心抽过去,他柔声岔开话题:“你的脚不疼了?” 齐玉焱皱着张脸,大声嚎叫道:“疼啊,好疼啊!可是比起疼,我更怕沈峰主的那张脸!” 他一说完,纪元庆就捂着脸开始自我检讨道:“我不该问你这个的。” 屋外,众守卫纷纷埋着头,双肩止不住的微微抽搐。沈子珺脸色愈发幽黑,冷飕飕的盯着那间屋子。 沈清书悠悠撇开脸:“……好啦,别看了。” 第61章 一曲共逍遥 “师父不知你叫我有什么事?”沈子珺立在硕红的枫树下, 绿衣浮动。皎洁的月光洒在他俊逸的面上,略显刻薄寒冷, 沈清书看他良久,悠悠一叹:“我想我该到霸衡山一趟。” 沈子珺轻轻皱着眉,面色多有不快:“为何, 是去见那个姓薛的吗?” 沈清书欲言又止,试探道:“你…很讨厌他?” 沈子珺肯定道:“很讨厌。” 沈清书很无奈:“罢了, 一向如此的。”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子珺不解,声线微微拔高:“一向如此?” 沈清书不语, 浅浅一笑替他抚去肩头的落叶。末了,又为他整理衣领:“这么大的人了, 衣裳还是穿不好, 你看这里的纽扣都扣错了。如今已是深秋,白日虽然闷热,可夜里总归是寒冷的, 你虽有灵力护体,可终究还是该加点衣裳。” 那排精致繁杂的纽扣的确扣错,沈子珺不由面色一红, 愣愣解释:“这、这是师父方才叫我, 我怕你等太久, 所以忙中出错……” 沈清书抬眼调笑:“我一叫你, 你就忙的纽扣都扣错了?看来,大家眼中冰冰冷冷的沈峰主,还是很小嘛?” 沈子珺原就不禁逗, 被他这么一说,脸色辣红。 见四周无人,不禁避开他的手,自己慌慌张张的整理,小声抱怨:“怕你等久了,怎么反而笑话起我了?” 沈清书轻轻摇头,回归正题:“我打算今夜就动身前往霸衡山,你是与其他人一路,还是……” 沈子珺又板起脸:“我要跟你一起去。” 见沈清书看过来,他慢吞吞的解释道:“师父对一个陌生人那么上心,身为徒弟我自然也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魅力,让师父念念不忘,甚至不远千里去找他。” 沈清书突然莫名觉得哪里怪怪的,可仔细想想也实在没有什么。沈子珺见他几番欲言又止,明显有什么瞒着自己,目中略过几丝光芒:“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 沈清书长长睫毛微微一颤,忆起数日前自己与弄玉的谈话。 弄玉:“浅阳尊此事可否要告知子珺?” 沈清书一顿:“不必。子珺倘若知道是他,一定会去找他。而他现在不愿与我坦诚相待,我也不愿逼他。” …… 于是只好再次撒谎:“他只是我的一位好友。” 听他如此说,沈子珺虽知道仍是欺瞒,却终究不再追问。 师徒二人当夜与众人辞行后,骑乘风冽鸟迎着皎洁凄白的月色,前往霸衡山。 风冽鸟善飞行,振翅之下快如闪电!它身形巨大,一身白羽,犹如天外来使,圣神华丽。此鸟又被人称“假凤凰”,原因就是它酷似凤鸟的外貌,以及具有代表性的长长尾羽。 不停不歇飞了十日,这日过了一片浓厚的迷雾,一座气势辉宏,陡峭高大的山猛地撞入眼帘! 此山处处险峻,地势宏伟壮丽,哪怕从上往下看,都有一股凛冽磅礴的气势汹汹扑来,惊的人情不自禁生生倒吸一口凉气。 风冽鸟被这股气势所惊,载着二人不住升高,绕着飘泊不定的云雾展翅翱翔,不愿落地。 沈清书极为无奈,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只好俯下身子,轻轻抚着风冽鸟的羽毛,以作安慰。 风冽鸟极为聪慧,也通人性。被他安慰几番,重新抖抖翅膀,勉强开始靠近霸衡山。 岂料,即在这时,霸衡山中突然扬起震天撼地的鼓声! 那鼓声井然有序,声势浩大,犹如排山倒海般剧烈辉宏。惊的风冽鸟绕着云雾,发出凄厉筱长的一声哀鸣。 紧接着,鼓声一转,却仍旧磅礴霸气,而在鼓声间,一道清厉决绝的箫声蓦然响起。 ——竟是一支乐曲! 只听气势如虹的乐曲中,一个男声高唱道:“风冽天上傲游,贵客降临。五湖四海皆吾友,正道诸人奈我何。时刻悠哉哉,让多少人提心又吊胆。一杯酒一首歌,贵客下来交朋友。” 这歌词霸气嚣张,唱的人更是跋扈,仿佛天地山河以及他口中的正道,不过弹指云烟,不值一提,颇有一种唯我独尊的感觉。 他断字清晰,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狠劲。 风冽鸟背上的沈子珺抱着双手,狂风刮的他翠绿的衣角哗哗作响。 下面又唱道:“小醉半日,两三盏好清闲。天下有何烦恼,哪有解不开的仇。本是兄弟肝胆照,你不识我我识你。一朝快意泯恩仇,邂逅本比相逢难。” 沈子珺眉间一抽,冷哼一声:“呵,轻狂。” 沈清书仔细听着这支曲子,曲子旋律突地一变,鼓声一停! 而后又是一道清悠缠绵的琴声铮铮袭来,曲子从头到尾都是快意辉煌。 那男音低沉,带有诱人的磁性:“昔日桃下一相逢,念念不忘百余年。桃花本是多情花,不知你可知我意。倘若有情,何不与我共春宵。从此天下任你去,哪个好狗敢挡道。且看我千军万马,将他踏成渣。你我一屋一杯酒,逍遥红尘万里路。” 沈清书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开,就听一旁的沈子珺黑着脸道:“他这唱的到底是什么鬼!” 曲子接近末尾,震天的鼓声重新响起! 男子口中舍我其谁的嚣张愈发明显:“风冽天上尽傲游,五湖四海皆吾友。坐拥天下大魔头,一酒一醉许风流。” 歌毕,风冽鸟再次凄促长鸣,倒为这首歌增添了逍遥自在的韵味。 沈清书安慰好风冽鸟,风冽高声一鸣,低头一头扎入地势凛冽陡峭的霸衡山中! 两人一鸟稳稳停在一处广阔的空地,空地两旁屹立着许许多多的恶人,他们站的笔笔直。一人见了他们,迎上来道:“我们爷知晓二位要来,特意在山中摆上好酒好菜。二位这边请!” 沈子珺皱起眉,看了沈清书一眼,喃喃道:“爷?” 沈清书向那人颔首:“多谢款待,烦请带路。” 那头目带着他们走过长长木廊、行过高山流水、驶过簇簇火红壮烈的枫树。 沈子珺发现这些地方风景虽美,却有无数的恶人把守,可谓是进了“贼窝”。 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远远看见一座巨大辉煌的凉亭,凉亭中坐了三人。三人中,一人身居主位,穿着华丽霸气的黑色外袍。他不曾束发,长长的墨色头发雍容的散在两侧。 一双深邃慵懒的双眼,漆黑的好若一对名贵宝石。 见了依旧一袭雪衣的沈清书,他原就高扬的笑,愈发明显,晃着手中的银色酒杯,对沈清书一敬:“浅阳尊好久不见。” 沈清书神色如常:“其实也没有多长,薛公子看来日子过的不错。” 江殊殷眉宇一挑:“的确不错。如今我乃新晋的西极之首,浅阳尊不为我高兴?” 沈清书波澜不惊,反问他:“你希望我如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看了眼身旁的谢黎昕和肖昱。放软声音,好似一个撒娇讨好的孩子:“对浅阳尊而言,的确没有多长时间。可对于我而言,简直度日如年,如隔三秋。” 沈子珺猛地上前,挡在沈清书身前,皱起俊逸的眉:“方才的歌是你唱的?” 江殊殷一手杵着脸:“正是,沈峰主觉得怎样?” 沈子珺道:“不怎样。我只问你,你唱的歌词到底几个意思?” 谢黎昕眼睛一弯,却没有说话。江殊殷仔细思索一阵,才道:“我也不知我方才唱了什么,只是随口唱的歌词而已。怎么,沈峰主当真了?” 沈子珺本就不善言辞,不如他那般巧舌如簧,听他这样敷衍,只好退到一边,不再打算和他说话。 江殊殷见他们俩一直站着,没有打算上来的样子,便出声邀约:“你们不上来吗?” 沈清书道:“薛公子亲自邀请,我们怎会不上来。”说罢带着沈子珺一起来到凉亭中。 凉亭中设有一张石桌,石桌上尽是佳肴美酒,可谓色香味俱全,让人看着就垂涎三尺。 凉亭内除了那三人,沈清书还发现一个毛绒绒的熟悉身影。见他盯着笨笨,江殊殷体贴的解释道:“又胖了一圈,它的伙食来到这里,还是很好的。” 沈清书了然。 江殊殷语气又软了几分,身子微微凑过来:“浅阳尊前几日我让人卜卦。” 沈清书心中一动,抬起眼:“算出什么?” 江殊殷道:“你猜猜?” 沈清书摇头:“我猜不出。” “好吧,”江殊殷放下杯子:“我给个提示,和你有关。” “哪方面?” 江殊殷道:“姻缘。” 沈清书一顿,许久后才问:“上面怎么说的?” 江殊殷眯起眼,笑得好似一只狡猾奸诈的狐狸,摇着巨大的尾巴,哄着人。 “先说好,我没有骗你哦。”他道,语气又慢又柔:“上面说……说,你这辈子什么都不缺,就是唯独,命里缺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歌词整理出来,是原创哦: 《共逍遥》 作词:噩霸 作曲:众恶 歌唱:江殊殷 风冽天上傲游 贵客降临 五湖四海皆吾友 正道诸人奈我何 时刻悠哉哉 让多少人提心又吊胆 一杯酒一首歌 贵客下来交朋友 小醉半日 两三盏好清闲 天下有何烦恼 哪有解不开的仇 本是兄弟肝胆照 你不识我我识你 一朝快意泯恩仇 邂逅本比相逢难 昔日桃下一相逢 念念不忘百余年 桃花本是多情花 不知你可知我意 倘若有情 何不与我共春宵 从此天下任你去 哪个好狗敢挡道 且看我千军万马 将他踏成渣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你我一屋一杯酒 逍遥红尘万里路 风冽天上尽傲游 五湖四海皆吾友 坐拥天下大魔头 一酒一醉许风流 _(:з∠)_ 第62章 私奔 头一日夜晚, 江殊殷独自带着沈清书到处参观。 两人提着一盏琉璃灯,看到一汪湖水时, 江殊殷邪邪一笑,当着沈清书的面就脱去衣裳,跃入湖中。 沈清书见湖中半晌也不曾有人出来, 不禁往前走了几步,提着手中的琉璃灯照寻一阵。 忽地!一道人影自水中浮出, 月影稀薄,照耀在他雄壮的身形上, 水光粼粼,异常诱人。 他肩宽腰窄, 洋溢着男人的火热与壮实。 被水染湿的躯体, 愈发闪现出男性阳刚之气的魅力。 咽喉处一个滚动,黑发随着水流舞动。晶莹剔透的水珠划过他俊美的脸庞,流经雄壮的胸膛, 最后来到麦色小腹,消融于水。 反手将头发拂到脑后,他悠悠对着岸上的沈清书道:“不是很冷, 你要不要下来。” 此时的江殊殷, 邪魅无比, 躯干一如人, 跋扈嚣张! 一双如狼似虎般凶狠的眸子,闪烁着犀利的光辉。 好似一头凶猛的野兽,强壮可怕, 更稳于泰山般屹立不倒! 沈清书浅笑婉拒:“还是不必了。” 闻言,水中的男子痴痴笑起来,邪魅的男音回荡在他的耳边:“洗澡总要有人放风,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帮我放风吗?” 声线一如既往的慵懒,却含杂着丝丝暧昧。 由此可见,江殊殷的心情实在很好。 淡淡的白雾,掩去这漫天飞舞的枫叶。 唯剩两盏烛台所发出的淡淡金光,朦朦胧胧,孤独凄凉。 巨大的枫树,隐藏在黑暗之中,忍受着数千载的寂寞。 无数的霜雪,无数个寒冬腊月,风吹雨打,雷鸣闪电,它都经历过。岁月,在它庞大的躯体上留下了一道道刻骨铭心的印记。 而此时,它却在寂静的夜晚中,窥视着两个英英玉立的男子。 沈清书用手捞起水面上不知名的花瓣,顺着湖边坐下:“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抬眼看着水中的男子,他忍不住打趣:“要不然,叫别人看到你在洗花瓣浴,你的一世英名可就馥水东流了。” 江殊殷挑眉:“照这样说,我还该谢谢你?” 沈清书盘腿坐在水边,一字一句:“非谢不可。” 月下的沈清书,俊美俏逸,身穿雪白华衣的他,犹似冉冉怡人的春意。 多姿多彩,温文如玉。 他漂亮的眉眼,眸中的吟吟水波,皆是温柔舒雅,一看便知是个谦谦君子。 就像是天上的谪仙,不食人间烟火。 见此,江殊殷平日里苦心积虑掩藏的恶略形象,又露出马脚——趁着岸上沈清书低头的刹那,他悄悄靠近…… 听见周围有水声响起,沈清书连忙抬头——然而迎面而来的湖水,还是泼了他一身! “哈哈哈哈哈……”江殊殷偷袭成功,乐不可支的大笑起来。 如今,四面八方都被他狂妄的笑声所包围。单单从这一点,就能得知他现在有多得意。 深怕被沈清书报复,江殊殷赶忙躲到远处。 见此,沈清书咬牙切齿一阵:“这就是你感谢人的方式?” 看着他衣裳半湿,江殊殷忍俊不禁:“我的报恩方式,一向很奇特。” 沈清书面色铁青,却又很快缓和,指着他脱下的衣裳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拿着你的衣裳,转身就走?” 江殊殷在湖中玩着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悠悠哉哉捞起水中的红枫,朝岸上的人狡诈一笑,懒洋洋的道:“你只管拿去吧。” 沈清书很意外,调笑道:“你这是打算又像在坠云山中,那般不穿衣裳的到处跑?” 江殊殷摇摇头:“不是。” 沈清书好奇了:“那你要怎样?” 江殊殷目中洋溢着老奸巨滑的精光,一手满不在意的拨着水花,邪魅道:“你要是抱着我的衣裳跑了,我就大叫非礼!”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默默想了一下那个场景,最终举手投降道:“好吧你赢了,我真的不敢拿的。” 听他缴械投降,江殊殷很满意的扬起头,在水中哼哼几声。 不久,因为同在霸衡山,林怀君的存在很快被人发现。对于这件事,肖昱是最不想掺和的,早早抱着小雪貂与几人道别,前去寻找余司闰。 “薛公子我记得你说过,林怀君不在谢教主手中。” 面对沈清书的质问,江殊殷倍感无奈:“浅阳尊啊,世上有些事就是那么巧。谁能想到黎昕随意一个躲战,竟就碰到他了呢?” “所以呀,这世上很多东西都不好说。”江殊殷漆黑的眼睛里,似乎洋溢出些许柔光:“如果说两个人缘分未尽,即便有再多的恩怨,哪怕阴阳相隔,也终究会再见面。” 沈清书默默垂下头颅,长长青丝随着雪白的衣襟轻轻浮动:“的确如此。” “只可惜,”江殊殷唇角一弯:“林公子什么都不记得了。” 远处传来沈子珺和谢黎昕的争吵:“谢黎昕你与林家的恩怨,与他有何干?” 谢黎昕淡淡道:“但他当年不也没有阻止。” 沈子珺道:“阻止?你让他如何阻止?一边是极地宫,一边是他父亲,如果是你,你又会怎样抉择!” 谢黎昕道:“那要怪就怪他出身误。总之我与他的事,沈峰主还是不要掺和。” 江殊殷侧耳听了一阵,回头道:“浅阳尊你看怎么办?” 沈清书一字未说,江殊殷只好自问自答:“这件事双方都有很大的损失,依我看如果事态不严重,你我还是当一名看客,游山玩水去吧。” 沈清书沉默了好一阵,突然道:“好。” 听了这个字,江殊殷微微惊愕,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沈清书又低低重复一遍:“好。” 游山玩水这种话,其实不过是江殊殷糊口一说,根本没考虑过他会答应。可是如今他突然答应了,江殊殷不由突然觉得心花怒放,惊喜的都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此时的喜悦。 然而此人脸皮一向奇厚,即便是高兴的找不到南北,仍然还是知道讨价还价:“不要带沈子珺,就我们两个。” 沈清书没说话,一双剔透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江殊殷表现的很正经,一板一眼的拉着他,凑到可以看见谢黎昕、沈子珺争执的地方,指指点点:“你看看沈子珺,整天板着个脸,跟我欠他银子不还一样,带出去实在太煞风景。所以说,带他做什么?我只要一想到我们同游泛湖,摘野果放风筝,他在旁边抱着手冷着个脸,就实在瘆得慌。” 沈清书看了看自己的二徒弟,又看看身旁指指点点的江殊殷,终于忍俊不禁:“但我和他一起来的,独自让他回去似乎也不是很好。” 江殊殷一想也是,漆黑狡猾的眼睛滴溜溜一转,一个馊主意油然而生:“其实我也很好客的,不如这样吧,反正你我最近都没有什么事。而霸衡山算是我的地盘,就让他暂时呆在霸衡山一段时间,等我们回来了,你们再回去也不迟啊。”生怕沈清书不同意,他还加油添醋道:“他和谢黎昕还有林怀君都是老相识,你放心吧。我保证他在这里不会无聊的!” 沈清书思索一阵,也觉得没有哪里不可:“那我们择日再出发吧。” 择日?等沈子珺发现他拐人的意图,会不跟上来吗?! 怕是那时跟上来还算小,怂恿沈清书不去才是大! 为了避免这种事发生,江殊殷由衷道:“别等了,浅阳尊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现在,咱们马上走吧!” 沈清书纳闷:“你不准备些东西吗?” 江殊殷拉着他:“没什么可准备的,带上你、带上我、带上银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可带的。”说罢,他又朝一干恶人中叫了一嗓子:“老乞!看好兄弟们,跟黎昕说一声好好陪沈峰主,等我此次回来,咱们就立马回西极。还有没严重到出人命,你们谁也别来找我!” 众恶人眼巴巴的仰望着他们,看着那一黑一白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纷纷抬起手遮住光。 等那两个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众人望天咂咂嘴:“爷就是风风火火,拐人都拐的那么霸气,不过他们这是去哪啊?” 一人瞅着天际:“谁知道,反正看这样子,怕是私奔了。” 另一人相当不解:“他私奔就私奔吧,咋感觉跟逃命一样?” 老乞跟着众人巴巴仰着头,鄙夷道:“你们懂个屁!俺们爷可聪明呢,他现在带着浅阳尊跑了,一是怕夜长梦多浅阳尊反悔。二是怕沈峰主知道后,又生变故。你们想想,要是换个场景,不是爷拐人家,而是有人来拐俺们爷,你们会咋滴?” 众恶人收回眺望的目光,一个个瞪着眼睛道:“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拐咱们爷,老子们非剁了他不可!” 老乞耸耸肩:“这不就得了。爷拐走浅阳尊,沈峰主肯定不会放过他。” 正说着,一绿衣之人阴着张脸,冷飕飕从后面道:“你们说什么?我师父去哪里了?” 老乞摊摊手:“沈峰主你来晚了,浅阳尊跟俺们爷私奔了,临走前交代让你跟俺们四爷在这里好好玩。” 沈子珺一双紫眸瞬间瞪大,有些不可置信的道:“私奔?” 谢黎昕悠悠从他身后走来,表情邪魅妖娆,双足上的金色铃铛“叮叮”响着,清脆悦耳。他额间垂下一粒红火华贵的宝石,身穿一袭苗疆服饰。 行走时,一双雪白修长的大腿若隐若现,异常夺目诱人。 缓缓抬起美目看了眼天际,他挑眉邪邪道:“看来沈峰主这段日子只能跟我一起玩了,不过你放心,肯定不会无聊的。” 沈子珺刻薄的唇角一抽,冷不防往后一退,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第63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一) 话说江殊殷与沈清书出了霸衡山后, 一路北上。 路上江殊殷曾道:“看如今的样子,谢黎昕有意与林怀君在一起。先不管他有什么企图, 真不真心。可这样算下来,齐玉焱小朋友,可不就是他小叔!” 沈清书淡淡的听着, 一字未说。江殊殷又试探道:“浅阳尊这可是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清书一抿嘴唇,反问道:“如果真的喜欢, 断袖之癖又如何?” 江殊殷愕然。 沈清书在他眼中,一向清心寡欲, 与“断袖”、“龙阳”等字眼断然是沾不上边的!可谁想, 自己这位师父思想竟如此开放。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不由暗搓搓高兴起来,腼腆着脸,小心翼翼的问道:“倘若这种事发生在你身上, 浅阳尊你能接受的了吗?” 沈清书低头沉默了好一会,才阖上眼叹道:“听天由命。” 两人最终在一处风景怡人的小镇落脚,江殊殷很善于交际, 走到哪都是被众人犹如众星捧月般的簇拥着。 这日沈清书坐在房中弹琴, 江殊殷抱着一大堆东西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赶来。 一进门就大声道:“浅阳尊今日夜里, 清明寺要给信男信女牵红线, 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沈清书纤长的手指轻轻拨过琴弦,悠悠道:“人家牵红线,你去凑什么热闹?” 江殊殷道:“本来就是游山玩水的, 去看看也没什么。来来来,快点过来,咱们先把今日要用到的花灯做出来。” 沈清书依言过来,挑起眉眼:“花灯?” 江殊殷道:“传说在这天,有缘的人提着花灯出巡,一起到清明寺后山之中游玩。期间若是两人不小心被人群冲散了,还能在偌大的山中寻到对方,那么漫山遍野的花灯,就会成为祝福。而那两人最后,不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一定会在一起。” 沈清书默默看他一眼,好笑道:“你信?” 江殊殷用力的点着头,口吻坚定不移:“我信。” 说来江殊殷的一双手实在巧,抱来的材料三除五下,被他做成两盏精致漂亮的花灯。此时此刻他手持毛笔,小心翼翼的为花灯上色。 沈清书见他用的颜色都是雍容华贵,艳丽耀眼的。对此,江殊殷是这般解释的:“我觉得做花灯如做人,都是要轰轰烈烈,喜气洋洋的才好。”说罢,他放下毛笔。一双眼睛璀璨无比,隐隐带着期待和兴奋:“我希望今天晚上,我们的花灯是独一无二,最特别繁华的。” 末了他推着沈清书进里屋,塞给他一个用布精心包裹着的东西,神秘兮兮的挑挑眉:“你去试试,我也有哦!”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清书打开包裹,发现竟是一件大红华丽的衣裳。 江殊殷的声音又远远传来,带着些顽皮明朗:“浅阳尊你以前说过,红色挺适合我。既然你说适合,那我就穿给你看。不过也是有条件的,你要和我一起穿!” 沈清书甚少穿其他颜色的衣裳,而鲜红耀眼的大红色,更是他从未试过的。 夜晚,灯火交辉。 偌大的清明寺中,信男信女手提花灯,缓步而来。 大殿内,繁错缠绕的红线晃的殿中缠绵悱恻。仿佛团团火焰,灼得不少人心中热浪滚滚。 倏地!嘈杂的人群中激起一片惊呼!慢慢地,宛如涟漪层层荡起般,惊呼声愈发激烈,使得不少人踮起脚尖,拼命往呼声的源头看去。 这一看不禁让众多女子羞红了脸。 两个红衣俊美的男子,手持一盏繁华漂亮的花灯。 一邪魅嚣张,一雍容凄美。 皆是暂白如玉的面庞,与艳丽热情的红色一比,决绝壮烈!犹如天间朝阳,澎湃似火。又如火凤涅盘,绝艳无双。 嘈杂中,江殊殷低声道:“我曾经比这还要好看的,倘若有机会,我一定再穿一次红色,只给你一个人看。” 沈清书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没戳穿:“好啊,那我就等大饱眼福了。” 两人正低头说着,一个面相可人,貌美如花的蓝衣姑娘慢步驶来,盈盈朝着两人微微欠身,大大方方的一拜:“两位公子,算命吗?” 江殊殷看着她,只见她头上珠翠只有两三朵,清丽大方。不免饶有兴致的道:“好啊,你且帮我算算。” 姑娘浅笑着道:“公子并非普通之人,此处人多眼杂,您确定要在此处算吗?” 两人的对话都是极其小声,不怕被人听见。江殊殷和沈清书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惊讶。原来他们在此处落脚时,早已隐去灵力,与常人无二。可这位小姑娘是如何看出的? 小姑娘仿佛知道他们的心思,颔首低眉:“我不过看相准些,二位不必惊讶。” 江殊殷愈发好奇:“好吧,我们就与你走一遭。” 随后两人跟着那位小姑娘左绕右绕,绕到一处无人的地方。 姑娘盘腿坐在大树下,仰头望着他们道:“二位可信占卜之术?” 最先说话的还是江殊殷:“不是在下自负,依我看来这占卜之术,会的只是少数。多的不过是那些为了养家糊口的江湖骗子。而说到占卜之术,首先就要提到坠云山的弄玉仙子,她的占卜之术高深莫测,天下算是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小姑娘点点头,轻轻一笑:“公子说的有理。另外可巧,我就是会的那少数人。” 江殊殷也笑道:“巧了!我也想让姑娘为我算一卦。” 小姑娘道:“公子想算什么?” 江殊殷眨着眼睛,慢慢吐出二字:“姻缘。” 沈清书神色一动。 小姑娘却没立马给他算命,而是仰头打量着他,缓缓摇摇头。 江殊殷挑挑眉:“怎么,我的姻缘不好?” 小姑娘道:“不是。只是公子生来便命犯桃花,属于多情之人。” 沈清书眼里泛起一丝异样,淡淡的扫了眼江殊殷。后者感到他的目光,干巴巴的讪讪一笑。 小姑娘坐在树下,娓娓道来:“可惜公子虽命犯桃花,被众多女子爱慕钟情。却也只适合爱慕,终究不是她们托付终身之人。” 沈清书终于开口:“为何?” 小姑娘看他一眼:“因为他的心,不在她们身上,倘若有谁贸然错嫁,只会徒增悲伤。” 江殊殷内心一颤,重新打量这位蓝衣姑娘,只见她眉目清秀端庄,颇有甜美可爱的风韵。不禁悄然道:嘶,还别说,挺准的。 那小姑娘微微一顿,目光又转到江殊殷身上,看着他幽幽道:“倘若我说的不错,公子早已有喜欢的人了。” 江殊殷莞尔的点着头,道:“不错,我的确有倾心之人了。” 小姑娘道:“很小很小之时,就对他有好感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悄悄窥视一旁认真听话的沈清书,想起当年的过往。不由一叹,这姑娘挺厉害,只是凭口一说,竟准成这样。 只可惜他比较木纳,竟隔了几百年才发现自己的感情。 这还真是叫人感到惆怅。 小姑娘又停了半晌:“公子和他都比较迟钝,恐怕都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感情。” 江殊殷淡淡朝她伸出一个大拇指:绝了! 小姑娘换了一个坐姿,略为有些疑迟:“嗯……你与他的初吻,都是最近才贡献出去的。” 江殊殷微微瞪瞪眼睛,无比汗颜:不是吧,这都看得出来? 小姑娘突然叹息道:“既然如此,公子又何必找我算姻缘。您已经心知肚明,有了自己的目标,虽还会要些时间,但终究会成的。不过,既然您打算算姻缘,那我也有一个建议要给您。” 江殊殷颔首:“姑娘请讲。” 蓝衣小姑娘双目清澈坦陈,丝毫没有欺骗的意思:“依我看此事,公子该主动出击。” 江殊殷皱眉:“如何主动?” 姑娘道:“正所谓夜长梦多,所以事不宜迟,您该立马下药压倒,生米煮成熟饭,如此就不怕再生事端。” 江殊殷震惊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着那长相清秀甜美的小姑娘久久不敢回神。下药压倒?生米煮成熟饭?!——全然想不到这种话,竟会从一个姑娘口中说出。 不免让江殊殷觉得,太过震撼了! 脸色爆红的飞快瞄了眼身边懵懵懂懂的沈清书,他结结巴巴道:“这种事该你情我愿,哪能下药呢?” 小姑娘一摊手:“你若此时不听我的,等到今后家中不论大小事,都是他说的算。” 江殊殷面色复杂:“这没什么。” 小姑娘又看他一眼,嘴唇微微一动,单独传声给他:“我算出你洞房花烛夜,会在关键时刻被他一脚踢下去。” 一听这话,江殊殷脑袋轰的一下炸开,内心更是犹如打翻了五味药般,说不出滋味! ——悄悄往沈清书那一看,他哑然心道:真的假的?! 第64章 暴风前的宁静(二) 清明寺后山占地极广, 其内满是大片红枫,紧密相凑。若是站在高处放眼眺望, 坠入眼帘的,满是一片赤红。 踏入山间周围景色越发美艳,天上飞舞的, 是随风而舞的鲜红落叶,土地上覆盖的, 是残败凋零的火枫。 如此美景绯艳无比,壮烈的如歌如泣。 其中, 两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手提一盏繁华艳丽的花灯。随着众多的人群, 踏着月光, 并肩而行。 江殊殷想着方才临走时,蓝衣小姑娘单独跟他说的话:“公子命定之人,有过很多不快乐的记忆。如果您真的喜欢他, 不如坦诚相待吧。” 默默垂下眼睑,坦诚相待么…… 他纤长微翘的睫毛轻轻一颤,仿佛下定决心一般, 蓦然阖上眼, 声音坚定有力, 可隐隐的却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浅阳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如果我是江……” 话说到这里,他声音突然嘎然而止!一双深邃的眸盯着身旁流动的人群,嘴角微微抽搐:“人呢?” 原来他一个不注意, 竟跟沈清书走散了! 看着攒动嘈杂的人群,他心头压着的石头却忽然放下,松了口气。 仗着个子高,江殊殷四下寻了一阵,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禁动手拨开人群,一面低头道:“对不起请让一让。” 然而在人群中找了许久,都没看见,江殊殷不由猜想:莫非他找去别处了,还是说和我走插了路? 清明寺后山极大,若想徒步寻人那简直妄想。正巧,旁边有小沙弥租马,江殊殷牵走一匹,远远把银子抛给他,飞身上马:“很快回来!” 小沙弥接住飞过来的银子,慌慌张张追上去:“公子等等,这匹马还未驯化,你换一匹吧!” 偏偏,那远去的红衣男子没听到,持鞭驾马而去。 于是簇簇红枫之中,人们只见一道黑影如箭般飞射而出,其路过之处,卷起滚滚尘土。定睛一看,原是一俊美潇洒的红衣男子在此地策马而驰。 那男子红衣黑发,神色严峻,剑眉怒张。风呼啸吹过他的衣襟,衣角狂舞墨发飞扬,整个人说不出的邪魅与狂妄。 再看他身下宝马,浑身漆黑,毫无半根杂毛,高约八尺有余,长约一丈之相。四蹄奔跑,恍如雷鸣之音,吓煞来人,偶有撕咧咆哮,声喉嘹亮,大有翻天覆地之状。 “嘶,真是一匹烈马。”江殊殷双腿一夹马腹,稳住手中的缰绳。 马儿吃痛,嘶咧一声,而后身子一纵,飞身驶入枫林,踏碎满地落叶。 行了好一段路,江殊殷终于看到沈清书提着一盏花灯,四处张望,时不时还与别人比划着什么。 当他也注意到马上的江殊殷时,清秀温润的眉头一皱,语气略有责怪:“方才你怎么跟着人群就走了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应。” 江殊殷抱歉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 沈清书面色缓和下来,皱着的眉头一松:“你想什么那么出神?” 江殊殷从马背上下来,一手摸着焦躁不安的黑马,语气戏虐,重复了白日的那番话:“传说在这天,两个有缘的人提着花灯出来,一起到清明寺后山之中游玩。期间若是两人不小心被人群冲散了,还能在偌大的山中寻到对方,那么漫山遍野的花灯,就会成为他们的祝福。而那两人最后,不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一定会在一起。”末了,他挑挑眉:“我在千百人中寻到你,可见我们有缘。” 沈清书淡淡一笑转身就走,评价道:“油嘴滑舌。” 江殊殷牵着马去追他,一面讨好道:“你别走啊,这句话我收回,收回还不行吗?” 沈清书头也不回:“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能有本事覆水重收?”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道:“不能。但你就不能装作没听见吗?” 沈清书也认真的道:“不能。” 江殊殷:“……” 无语的跟了一阵,看着他蹁跹赤红的衣角,以及墨色的长发。江殊殷老毛病又犯,又开始口无遮拦:“不过浅阳尊,你看你都几千岁了。我呢都几百岁了,像我们那么大的人,别说孩子,就是重孙都会跑了。”说到这里,他表现的有些腼腆:“要是实在不行,我们俩勉强凑合凑合吧。” 沈清书终于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不要。” 江殊殷也只是随口一说,逗逗他而已。本就不指望他会说好,要是他说好,江殊殷恐怕还会被吓一跳。 不过答案虽是意料之中,他仍旧装出一副心碎的样子,眼巴巴的凑上去:“为什么呢?” 沈清书又回过头,沉吟许久才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着实让江殊殷大惊失色,连一颗心都高高悬起!他连忙抛下缰绳绕到他身前挡路,凛然道:“那人是谁?” 沈清书面色不变,从容道:“我自己。” “……”江殊殷一声不吭的回到他身后,捡起地上的缰绳,面无表情的站好。 仿佛一瞬间备受打击。 沈清书瞅他一眼:“怎么?” 江殊殷道:“我被吓到了。” 沈清书又道:“现在好点没?” 江殊殷木纳的摇摇头:“还没有。” 沈清书似乎颇为关切:“那你要怎样才能好一点?” 一听此话,江殊殷突然乖巧,两眼放光:“今晚你再给我讲个故事,我就好多了。” 沈清书冷冷一哼,扯起一边的嘴角,毫不犹豫的把他的希望扼杀在摇篮:“没门。” 江殊殷顿时垂头丧气。 心灰意冷的跟着他的步伐走了一阵,江殊殷抬头随意往周边一扫,却猛地看见两个比较熟悉的身影。 ——齐玉焱和他父亲齐衡。 那两人见他看过来,红着眼眶朝他招招手,意思是让他和沈清书过来。 直觉性的江殊殷就觉得不好,可还是叫上沈清书一起过去。 齐玉焱父子俩都穿的朴素,朴素到令沈清书都差点没认出来。 那两人都是头一次见沈清书穿大红色的衣裳,见他过来,先是一愣,而后竟突然冲着他跪下了! 沈清书和江殊殷都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起他们。 江殊殷见周围人少,也没人注意这边。轻声道:“二位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齐玉焱抽泣几声,正要开口,却被江殊殷手疾一把捂住嘴巴:“你闭嘴别说话,你嗓门太大,一出声所有人就都看过来了。” 齐衡被沈清书扶起,眼眶中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浅阳尊求求您与这位公子去极地宫一趟,救救我侄儿怀君吧!” 江殊殷捂着齐玉焱的嘴,回过头来:“林怀君不在极地宫。” 齐衡道:“在的,前几日我与纪前辈等人一同去霸衡山要人。哪知谢教主不给,最后竟驱尸与我们大打出手,纪前辈他们不备,身受重伤。而后谢教主抓了怀君,一同去极地宫了。” 听完这些,江殊殷不禁汗颜,这又是怎么了?怎么他不走时没事,一走就有事了? 沈清书扶着他,温润的声音平静和蔼:“子珺如何说?” 齐玉焱不甘寂寞,挣脱江殊殷的手,抢答道:“沈峰主追着谢黎昕去了,临走前一句话也没说。”万幸,他说这话时,还知道压低声音。 沈清书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齐衡又道:“说来这谢林两家至今为止,已有好几百年的世仇。当年就因一场事故,牵扯进太多的人,我这侄儿如今已是林家最后的血脉,也是我妹妹唯一的骨肉。我说什么,也得保住他。” 沈清书表示自己能理解,江殊殷却道:“当年林家是如何对待他姐姐的,想必你也知晓。怕就怕此事我们实在有心无力,掌门还是另请高明吧!” 曾经的事历历在目,对于谢黎莺的死,江殊殷说到底对林怀君还是抱有偏见的。 齐衡似乎听出他的意思,红着眼叹声道:“我这侄儿与谢教主相比,也是可怜之人。幼时娘亲便早早过世,父亲也被逐出家门,由一个刻板固执的爷爷一手带大。实际谢黎莺的死与他无关,而他却白白痛苦了几百年,最终跳崖自尽,导致失忆。谢林两家的恩怨纠缠太久,如今到了这一代,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两家都只剩下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真的没有必要再继续恨下去,最后落的两败俱伤。” 当年发生这些事时,江殊殷身中蛇毒,可算的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这两家的仇恨,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在后来去了西极,他虽与谢黎昕朝夕相处,却也知那是他不能触碰的伤疤,从未问过。 如今齐衡话里有话,似乎此事另有隐情,不由放软语气:“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秦忌:“肖公子,我想问你一件事。” 肖昱抱着小手,目不斜视:“高过。” 【缓解后面的剧情】 第65章 世仇(一) “谢林两家的仇, 若要真的算起,那应是从林震恬那一代开始的。林震恬有个妹妹, 名叫林霏依。人如其名,此女干练决绝,修为极高。她与哥哥林震恬关系很好, 兄妹俩无话不说,无话不谈。”齐衡回忆:“有一天林霏依突然告诉哥哥, 自己有倾心之人。林震恬自然为妹妹高兴,然而一问此人是谁, 脸色不由立即发黑。” 江殊殷好奇了,疑迟道:“与林震恬同辈……怎么, 莫非这人她不能嫁?” 齐衡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是转头看着沈清书道:“浅阳尊虽隐居于世,但恐怕此事也略有耳闻。林霏依倾心之人,不是别人, 正是当时极地宫教主的亲哥哥谢蕴!” 闻言,江殊殷心头突然一震,高高悬起——他听说过这个故事!唯一不同的是, 故事中女子的姓名不明, 才迟迟没有认出, 这个故事正是谢林两家悲剧的开始。 据说此事是谢黎昕爷爷辈的故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谢黎昕的爷爷也就是当时的极地宫教主, 有一位手足情深的哥哥,此人名为谢蕴。生的俊俏美艳,才华更是惊艳天下。 那时正是修真界正道, 以及各家各派争斗最激烈的时候。 谢蕴却与世人不同,他潇洒至极,不因“邪魔歪道”四字而限制自己的活动范围。一把弯刀,一壶烈酒,一匹好马就足够让他独自一人行遍天下。 一日大雪,谢蕴在故河旁救下一位姑娘。此女与他一样,潇洒无比,毫不在意世人正邪善恶的理念。她甚至还对谢蕴这样说:“我不相信邪魔都是没有心的,他们也会哭也会笑,也会抛去一切去爱一个人。” 谢蕴当时是这样回她的:“姑娘说的不错。倘若我谢蕴此生倾心一人,哪怕是粉身碎骨,与她一起灰飞烟灭,我也是愿意的。” 或许这真的是缘份,谢蕴共救了此女三次。 三次过后两人最终携手同行,立誓再不分开。 可惜当年世人正邪理念深根蒂固,极地宫和女子一家态度异常坚定,誓死都不同意。 然而许是老天怜悯,经过谢蕴和女子的努力,双方家中终于松口,约定在八月十五当日,举行婚礼。 婚礼当夜游人如织,礼炮烟花响彻云霄,晃的黑夜犹如白昼一般。 极地宫大殿内,新人携手拜堂,殊不知眼前的这一切只是一场骗局。 在“夫妻对拜”最后这一拜时,极地宫与女方宾客终于动手,双方都设下圈套,只为了在这场婚礼中除去对手!他们杀的昏天黑地、血流成河,将华丽庄严的礼堂毁的一塌糊涂。 杂乱之中,谢蕴与女子身着一袭大红的喜服,被家人逼上合欢台。 面对家人的戳戳相逼,谢蕴道:“正邪黑白真的胜过一切亲情,那我们宁可不要你们的祝福!”而后扬手在合欢台上放下一把烈火,与女子携手淹没在硕红的烈焰中。 灰飞烟灭…… 齐衡叹道:“此事过后,谢林两家都损失了一位至亲,也因如此两家成了水火不容的仇敌。” 江殊殷听过这个故事,甚至曾经还与谢黎昕道:“你们苗疆真是世代出情种,你呢?你是不是情种?”当时谢黎昕并未直接答复他,而是笑嘻嘻的道:“我是不是情种不好说,不过我觉得我挺会宠人的。” 回忆告一段落,江殊殷心中无比复杂,斟酌了许久才道:“林霏依跟着谢蕴灰飞烟灭,林震恬是她哥哥他们俩又是无话不说,难道婚礼上会生变故,林震恬隐瞒了?”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齐衡,而是沈清嗓音温润低沉,一双雪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林震恬并不知晓,实际当年对于此事,林震恬是站在妹妹这一方。” 林震恬这老头……居然打破了正邪的理念站到极地宫来了!江殊殷实在倍感吃惊,想想此人那古板固执的模样,实在很难想象他为极地宫说话的样子。 想着想着,江殊殷说话都结巴起来了:“那他妹妹一死,他就恨起极地宫来了?” 沈清书道:“没有。他与极地宫结怨是另一桩事。” 江殊殷抬眉:“怎么说?” 沈清书仔仔细细盯着他,目光沉稳:“此事与谢黎昕的父母有关。” “黎昕的父母?”江殊殷愕然。 沈清书点头道:“谢黎昕的母亲曾是一位隐居山林的仙子,人称水月仙子。他母亲性情柔顺谦和,不喜与人相争。昔年他父亲谢喻以及林震恬之子林驭锋,同时倾心于水月仙子。值得一提的是,谢喻与林驭锋乃结拜多年的好兄弟。” “两人性情都是桀骜不驯之人,同时爱慕上一个女子后,都不愿就此放手,决心全力一争。至于结果此时不必再说,水月仙子自然是嫁与谢喻为妻。” 江殊殷本来是竖耳倾听,但此时此刻却忍不住插嘴道:“那还好黎昕他父亲抢赢了,要不然现在就没有他了。” 沈清书淡淡瞄他一眼,后者后知后觉乖乖闭上嘴巴,老老实实找一块石头坐下。沈清书继续道:“对于心爱之人嫁与谢喻,作为友人的林驭锋虽心有不甘,却仍旧是由衷的祝福他们。然而两人大婚当晚……” 江殊殷又在一旁插嘴:“怎么又是大婚?这真是……哎呀好啦好啦,我闭嘴,这次保证不插话了。” 沈清书道:“那天晚上林驭锋许是借酒浇愁,一不小心贪杯喝醉了。竟趁着谢喻不在房中,翻进婚房内,对水月仙子意图不轨。岂料他才进屋中一会,谢喻就开门进来,亲眼目睹了那一幕。” “谢喻又怒又失望,而在惊吓中林驭锋也被惊醒。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后,悔恨不已。大怒下谢喻对自己的这位结拜兄弟失望至极,挥手让他离开极地宫。林驭锋知道自己的过错,回到林家后,后悔不已,日夜饮酒。竟在一次渡船中因酒醉跌进水中,就此丢了性命。” “这事让林震恬痛心疾首,一病不起。当时身为家主的他,在病中想起自己的妹妹,想起自己不久前亡故的儿子,内心渐渐对极地宫不满,隐隐带了些恨意。这种不满与恨意在谢黎莺出生后,成为一个与她母亲一样亭亭玉立的妙人之时达到顶峰。想起林驭锋的死因,他心中妒忌竟想出一个计谋,打算毁了当时温婉端庄的谢黎莺。” 听到这里,江殊殷想起谢黎莺的过去,心底一下明白了林震恬的计谋。不由深深吸一口凉气,吃惊道:“那个潜入极地宫的正道卧底,就是他派进去的!” 沈清书双目凝重,齐衡百般无奈的点头道:“正是!他本想让那人将谢黎莺骗出苗疆,用邪魔歪道的借口杀了她。让谢喻和水月仙子也尝尝失去骨肉的痛苦,哪知谢黎莺小小年纪,虽善良柔和,却聪明的吓人。驱尸一脉的秘籍功法,除了《何欢》一书之外,她竟都学会了!因而那一次的圈套,反而让林家损失惨重。” 江殊殷已经不知该如何评价,只好语重心长的叹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齐衡道:“可不是嘛,更让他生气的是,谢黎莺毫发无损的回到极地宫,虽是伤心了几年。但再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时,与当年相比,所有的才华再不隐藏,无论是相貌、灵力、还是聪明才智,都远胜林家众多弟子,更是叫他妒忌的咬碎一口牙,把极地宫彻彻底底恨个透彻!” 叹息一下,齐衡摸着听得发愣的齐玉焱的脑袋,看着他惊恐万状的张大嘴巴,还瞪圆了一双眼睛。 一时间仿佛有些不能直视自己宝贝儿子的夸张表情,讪讪移开摸着他脑袋的手,改为揉着太阳穴道:“总而言之,林震恬最终是恨毒了极地宫。在谢喻和水月仙子双双去世后,把这种恨意强加在与水月仙子极像的谢黎莺身上。最终才导致了谢黎莺的死亡,而也因如此激怒了如今的谢教主,落得全家只剩怀君一个人。” “说来我这位侄儿也是命苦,林家家训为‘正身’二字。曾经的林家的确正直无私,可连番出了如此多的事,再无几人能遵从家训。整个林家最后已是乌烟瘴气,唯独我侄儿一人将家训牢记心头。” 末了,他看向江殊殷:“公子可知,当年一事的确与怀君无干,那约谢教主出来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江殊殷坐在石头上抱着手,挑起一边的眉宇:“你说什么?” 齐衡道:“此事谢教主当年可能也不知晓,可后来应该还是知道了。否则就不会灭了整个林家后,独留他一个人。”说到这里,齐衡眼神有些犀利幽深:“若不然以谢教主如今的实力,即便怀君跑到天涯海角,恐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然而……谢教主却放任不管。” 第66章 世仇(二) 百年前林家借用林怀君的身份, 骗谢黎昕出来。而真正的林怀君因为不赞同,被压入林家牢房, 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也因如此,林家最终应了沈清书的那句话:“林家毁了谢黎莺的同时,铸造了一个恶魔。” 林怀君不记得自己, 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从牢中走出的。他只知自己出来的一刹那,林家所有人都在欢呼:“谢黎莺死了!从此以后极地宫再不成气候!” 声声刺耳, 无比扎心。 他几乎再不能维持自己一贯的冰冷,步伐踉跄的追上一个弟子, 颤着声音道:“谢黎昕呢?” 那弟子笑容朗朗:“他啊,被他姐姐的近身侍女救走了, 如今去了哪里鬼才知道!不过你放心, 谢黎昕为人懦弱,成不了什么威胁。”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谢黎昕为人懦弱吗?——并不是的! 林怀君知道,与他亲近的人都知道, 他善良开朗的原因,正是因为有一个无所不能的姐姐。 因而他才能在她的庇护下,保持着纯善天真的性情, 才能做到无忧无虑, 初心不变。 林怀君无法想象没了谢黎莺后的他, 会变成什么样…… 冬去春来, 万物勃发。 修真界却怎样都无法太平,女修频频失踪的案件愈发严重,却迟迟找不到凶手。 不知怎地, 直觉性的林怀君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他。 于是趁着林家弟子松懈,林震恬与众位前辈议事之际,林怀君逃了出去。 刚一出去,就听几个散修低头议论:“这几日镜花台来了位金主,出手极其大方,随随便便就是包下所有花魁。” “可不是听说这位爷是苗疆来的,修为极高!” “我见过他啊,长得可漂亮了!穿着一袭血红的衣裳,能歌善舞。” 林怀君一愣,连忙魂不守舍的过去问:“请问镜花台怎么走?” 那几个散修认识他,一见他先是吓一跳,而后听了他的问题,不由震惊道:“林公子!这镜花台可是青楼,您去青楼做什么?” 林怀君皱着眉:“怎么走?” 几个散修看出他神情有些不对,也不纠结他为什么要去镜花台,老老实实为他指了路。 一路发狂的赶到他们口中的镜花台,便听里面歌舞升平,暧昧悱恻的喜笑声顺着风一路吹向大街小巷,羞的许多面薄的男女掩面跑开。 镜花台果真是名不虚传的奢靡之所,以及千金一掷的繁华之处。此处装饰华丽富贵,由一条白玉镶金的路面贯穿整个大殿。 其中人声鼎沸,十多名身材火辣,衣着暴露的美貌女子扭着纤纤细腰,翩翩起舞。 美貌女子中,林怀君一眼看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不禁瞳孔骤缩,浑身一颤! 只见谢黎昕赤足走在白玉镶金的路面,穿着鲜红华美的衣裳,雪白的脚腕间金色的铃儿晃晃悠悠。 他也嘻嘻的笑着,跟着众多女子跳着那支挑逗诱人的舞蹈。 他腰间系着一支精致小巧的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小铃铛左右摇晃着,却没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见到那支算得上可爱的小铃铛,林怀君心头犹如猛地被人打了一棒子,面上的血瞬间褪的干干净净,捂着心口往后踉跄一步。 周围的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公子你没事吧?” “没…没事……”不留痕迹躲开众人好意搀扶的手,他奋力拨开人群,往那些载歌载舞的女子处挤去。却听谢黎昕懒懒道:“好啦不跳了,我累了。” 女子们果然停下,一位胆子很大的美艳女子伸出一只手,柔柔放在谢黎昕的胸前,暧昧的画着圈:“公子,可要奴家伺候您沐浴?” 谢黎昕抓住她的手,眉目一挑,邪邪道:“好啊。” 话毕,他便随着那女子踩着冰凉的路面嘻嘻哈哈的撤离。 从那以后,直至林家灭门之前,林怀君再没见过他。 林家灭门时,是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 那一夜林怀君赶回来时已经晚了,只看见遍地残尸,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 那个场面血腥可怕,犹如一个人间地狱,在苍白的月下幽幽的散发着极重的血腥味。 然而遍地的尸体间站着一个人,他身着一身赤红的苗疆服饰,孤独的立在雨幕之中。 清透的雨水染湿他烈烈红衣,那颜色耀眼壮丽,红的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他的肩微微颤抖,在沥沥的雨幕中背对着林怀君,一只手似乎捂住嘴,慢慢的蹲下发出几丝哽咽。 林怀君与他相识很久,见过他无数的模样,有没心没肺的样子、有老实木纳的样子,也有委屈可怜的样子……可独独没想过此人有一天居然会哭出来。谢黎昕将自己缩卷的很小,默默抱着手臂小声的哽咽着。 他哭的很伤心,以至于当他回头看见林怀君时有一刹那的木纳。 然而谢黎昕却很快站起,有些发愣,有些惊喜,但是这一切马上就被仇恨和不解所代替。迎着冰凉的小雨,他眼眶红的厉害,踉踉跄跄的冲过来一把抓住林怀君的衣裳,撕心裂肺的喊道:“我那么信任你,毫无理由的相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林怀君!你还我姐姐,还我姐姐!” 林怀君此时的痛苦不比他少,被他一晃一吼,也崩溃道:“与我有什么干系!” 谢黎昕紧紧扯着他的领口,声线沙哑:“你们为什么那样对她?你知道吗,我宁愿你们一刀杀了她!上天没有给我一个完整的家,却给了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你们为什么连她也要夺去,让我独自一个人?!” 说道最后,他漂亮的面貌有些扭曲,滚烫晶莹的泪水大滴大滴流出来,终于不再压抑的大哭出来:“你们为什么连最后的亲人也不留给我……” 大哭一阵,他突然一把将也是泪流满面的林怀君推倒,目光凶恶的骂道:“你们自持是正道,呸!一个个虚假的让人恶心,手上所造的孽不比我们少,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谢黎昕说的很激动,最终抛下林怀君自己往前走,走了一阵他回过头,声音冰冷疏离,微微的颤抖着:“你给我滚…这次算你命大,从今往后……再见到你,我一定要你的命!” …… 故事告一段落,齐衡总结:“怀君当年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谢教主却仍肯放他一马。足以见得谢教主还念及同窗之情,而如今不杀他,我猜谢教主恐怕已经知晓此事并非怀君所为。” 江殊殷与沈清书对视一眼,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这哪是念及同窗之情……这这分明,分明是用情至深,舍不得动手罢了!恐怕当年一事,谢黎昕至今都还不明白呢! 只是黎昕把心思藏的太深,江殊殷与他们同窗之时竟完全没有察觉。 另外当年江殊殷打林怀君的那一拳,当真是伤及无辜,打错了…… 齐玉焱至始至终都是愣的,两条还未干透的泪痕悠悠挂在脸上。齐衡似乎还要说着什么,就听齐玉焱在一旁干巴巴的抽泣几声,抓着心口的衣裳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本来的的确确是个催泪的故事,可偏偏这孩子哭的太丑、太搞笑,使劲大嚎的时候一下把鼻涕挤出来,还在那一抖一抖的挤眼泪,扁着嘴一抽一抽的道:“谢黎昕好可怜,我表哥好可怜,肖昱也好可怜……呜呜呜,正道、正道就他妈是帮龟孙子,咋不来道雷劈死他吖的!” 江殊殷顿时大笑起来,沈清书也侧过脸跟着一起笑起来。 他老爹先是愣愣的笑着,正打算掏出手帕给他吹鼻子,却猛地想起什么,毫不客气的一巴掌糊上去,大骂道:“你这糊涂孩子,咒人都不会咒!什么叫正道就是帮龟孙子,咱们家不就是正道,还来道雷劈死他,这雷要真的劈下来可不就打在你头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0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看着齐玉焱可怜巴巴的抱着头,江殊殷在一旁笑的肚子疼,“哎哟哎哟”叫几声,才抹着眼角的眼泪心道:黎昕的这位小叔子,真是太让人喜欢了! 笑着笑着,江殊殷突然发现周围好多人都看过来,一个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啧啧,看看这边那三个大人简直不像话,把那小公子打的哭天喊地。” “可不是嘛,就算娃娃有哪点不是,好好说不就行了,何必打成这样?” “嚎那么大声都不管,怕不是亲生的。” “我刚刚看见边上那个人一巴掌就糊过去,下手实在太狠了。” 沈清书一阵沉默:“……罢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 齐玉焱依旧抽抽搭搭,大声嚎叫:“我表哥好惨,谢黎昕也好惨……”江殊殷立即捂着他的嘴,冲着一干围观群众讪讪一笑,尴尬道:“这孩子胡说什么呢,谢教主哪里惨了,还有跟你说了多少遍,哭你表哥的时候,不要带上谢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因为十多章的存稿突然没了,所以停更了两天。从今天起,更新恢复,依旧是每晚八点半。 另外今日微博开谢黎昕×林怀君的第一发,喜欢的宝宝们不要忘了围观。_(:з∠)_ (微博名:晋江噩霸) 第67章 世仇(三) 回到屋子, 江殊殷缓缓打开窗子,看着远方道:“其实, 倘若真能解开黎昕当年的心结,我愿意略尽绵力。” “黎昕?”齐玉焱擦擦眼泪,终于注意到这个亲昵无比的称呼, 他有些愕然,也有些想不通:“你认识谢黎昕?” 江殊殷回过眼, 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何止认识。” 沈清书眉宇一动,默默朝他看来。齐衡幽幽皱起眉头, 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了屋中的人一眼,江殊殷最终与沈清书对视上:“总而言之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 齐玉焱大为不解, 抹抹眼泪抬头“昂”了一声。他老爹倒是突然明白什么, 一把拖着他的后领往外走,走到门口才郑重的行礼道:“此事多谢二位。” 沈清书还没表态,江殊殷便微微颔首:“不必言谢。” 目送那父子俩离开, 江殊殷倍感难过:“真是的好不容易出来玩,现在又有事了。” 沈清书看他懒洋洋的靠在窗边,火红的衣裳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又邪魅又妖娆。他微微闭着眼, 浓密幽黑的睫毛像是月光下扑翅的黑色蝴蝶, 暂白如玉的面庞俊美潇洒。 不由触动心中最软的一处, 轻声慢语:“若此事结束,你若还想去哪,我再陪你去。” 靠在窗边的俊美男子果然睁眼, 一双霸道明朗的眼睛扫过来,未语先笑:“我怎么感觉……自从上次你与我离别后,对我更好了。” 沈清书笑笑,悠悠坐到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茶:“怎么?对你好,你反而不乐意了?” 江殊殷道:“那倒没有,只是感觉怪怪的。” 此话末了,两人又说了会调皮话。沈清书坐到琴边,抬眼道:“想听琴吗?” 江殊殷拖了把椅子坐过来,一手杵在琴架上,乖巧道:“听的。” 不时,一缕悠然的琴声自屋中荡漾开来,嘈嘈切切,不绝如缕,叫人沉醉其中。 琴音的袅袅,犹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般妙美动听,三月飞花漫舞,絮絮飒飒,落入水中激起阵阵涟漪,就似这琴声的幻醉。 街道两旁无数游人顿足不走,纷纷抬头凝听着幽然的琴音。 这一曲,音律柔和颂春,悠扬悦耳,婉转连绵不断,就宛如身前有一汪叮咚泉水。 当沈清书修长玉白的手指拨过琴弦,便是春意阑珊的缠绵悱恻。 红色的衣角因风而掠起,吹得婉转悠扬,乌黑柔顺的青丝舞动着,伴着塞雪的肌肤,宛若跌落凡尘的仙子。 江殊殷浅笑着杵在琴架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满是掩藏不住的痴迷。 屋外满树碧玉的拽落,那是尘世间的繁华落幕。 屋内英英玉立以及铮铮的琴声中,那是男儿才有的壮烈玉色。 ——无疑,此景此境,此人此音,都给江殊殷带来难以磨灭的心灵震撼。 他摇摇头,仿佛希望自己清醒一些,却忍不住的喃喃道:“妙人,真真是位妙人。” 琴声奏至高处,似如疾风暴雨般激烈高荡,好如描绘万花离树的美艳磅礴! 铮铮几声,这股激流猛地从指尖流走,一阵悠扬悦耳的音律随即替之,余音袅袅、绕梁三日,如鸣佩环。 曲毕,江殊殷大为折服,诚心拜服道:“你的音律我就是拍马也追不上。” 沈清书眼中的波水流转着:“谁叫你不肯学。” 一听他提起这个,江殊殷不禁想起当年被他按在琴架上的那种凄惨景象,扁着嘴微微坐远了些。 才感到有了一丝丝安全感:“你怎么知道我不肯学?不过这种高雅的东西我真的不适合,弹来弹去也就会一首曲子。” 江殊殷真的没撒谎,他的的确确就会一首曲子。 那就是《成魔》。 想当年他会这首曲子那还算无意间学会的,为的就是忽悠沈清书,表示自己有在老实学习音律。 当然他只会一支曲子的事,沈清书是一无所知。 果然,沈清书微微惊愕,仿佛才突然明白当年他为什么弹来弹去,就总是弹那一首:“你只会一首?” 江殊殷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悠哉的杵着他的琴架沾沾自喜:“是啊,想当年我还有个师父呢,我就用那一支曲子糊弄他,没想到他居然一直没发现!真是……真是傻的太可爱了!咦,浅阳尊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沈清书幽幽道:“……没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说到当年的趣事,江殊殷仿佛一下活跃起来,很高兴的拍了他的琴架一巴掌,坐起来继续道:“你不知我那师父有多傻,每次他检查我就用那支曲子糊弄他!你猜怎么着,他没发现也就算了,居然还每次都夸我有进步!” 沈清书:“……” 江殊殷高兴坏了,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不知死活的凑过来:“浅阳尊,你说我那师父傻不傻?” 沈清书面色复杂,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幽幽吐出一个字:“傻。” 江殊殷道:“我也觉得他傻,哈哈,咱们的想法又一样了,真是有缘呀。” 他的笑声很嚣张,听的沈清书倍感不爽额间的青筋微微一跳,最终忍无可忍的伸手提起他的耳朵,用力一拧,冷冷的笑着:“真调皮,我替你那位师父教训你一下。” 他这一下拧的毫不留情,疼的江殊殷委委屈屈的扯着他的手,痛呼几声:“疼疼疼,放手放手,我下次不敢了!” 他的手才一放开,江殊殷立马跳开,躲的远远的,生怕再被他突袭。 沈清书至始至终不再说话,穿惯了雪白的衣裳,他换上红衣时的模样更加幽致宜人,华丽的像是身着一袭嫁衣一般,美得如雨中摇曳的红色花朵,俊得似挺拔清雅的水中红莲。 江殊殷让人做的这两身红衣非常繁华,可纵是如此,却也减不了他的仙气,反倒是加了许些楚楚动人的美艳。 江殊殷偷偷看他一眼,脸色一红,不动声色的看向别处,压制住此时眼底的惊艳。 窗外有冷风刮进,沈清书细白的手指轻轻拨开面颊之上的黑发,每一个动作都带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风韵。 美得,万物静息,天地失色。 看到窗外呼呼的吹进冷风,江殊殷便关上窗户,转到里屋。不等沈清书反应过来,就见他拿着一件大红的披风出来,往沈清书身上一披。 他身上顿时一暖:“想不到你,也会有关心人的时候。”沈清书眼中风华流转,美艳俊俏,此时此刻披上绒毛披风的他,竟一改往日的简约清幽,变得雍容华贵,富丽貌美。 这样的姿态,浑然天成,并非一朝一夕,而是生来如此。 对此,江殊殷赞叹的同时,是这样回答的:“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一时间,屋内烛光摇曳温馨柔和,窗外树影勃勃,葱翠静好。 远处的细流淙淙,至上而下蜿蜒曲折,流水清澈透亮,因月光的照耀而显得波光粼粼,异常的美。 两个男子,一站,一坐相顾无言,好似一副眷美迷茫的山水画。 时隔几日,江殊殷与沈清书一同赴往极地宫,一路上两人有说有笑,几乎是妙语连珠痛快无比! 这一日两人终于抵达极地宫,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极地宫外里三层、外三层绕着无数的正道之人。 远处谢黎昕一手插着腰,站姿妖娆邪魅,笑意吟吟。 他的腰间系着一枚精致小巧的铃铛,清风微微刮起他绯红的衣裳,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腿。谢黎昕声音邪魅低沉,微微昂着首:“方才我说的话诸位可曾听清了?” 一干正道之人个个哑口无言,为首的范赫生措词半响,结结巴巴道:“这、这简直,简直……” 谢黎昕动作一变,改为环着手,漫不经心的道:“怎么?你有意见?”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孩童的声音,那声音清清脆脆,甜甜糯糯,一听就知天真无邪,引得众人纷纷朝他看去。那小孩仿佛很惊喜:“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呗~” 江殊殷也朝着声源找去,这一看就见肖昱推着余司闰的轮椅,在人群中惊喜万分,仿佛凑热闹一般从轮椅后探出小脑袋,着实感觉他这是唯恐天下不乱。 江殊殷一看到他和余司闰,很欣喜,心道:这下热闹了! 谢黎昕虽没看见人群中的肖昱,却听出他的声音。原本就很不错的心情,好似一瞬间又好了许多,缓缓勾起唇角道:“好吧,我再勉为其难的说一遍。” 他清清嗓子,声音邪魅低沉,虽然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只听他道:“我谢黎昕爱慕林怀君已久,而如今他已是我的人了。我希望大家能把这句话听清楚了,并且帮我把这句话一字不漏的传出去。我要让天下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都知晓这个事实。且也是一个警告,倘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跟我抢人,那我一定将此人碎尸万段。” 他说的这段话中,每一个字都是坚定有力,意思简洁易懂。人群中除了刚来的江殊殷和沈清书之外,几乎大部分人都已经是听了第二遍,却仍旧是喧哗一片。 江殊殷大脑放空一下,突然回头问身边的沈清书:“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这几天是不是错过什么了?” 沈清书一直与他在一起,也愣愣的摇摇头:“不清楚。” 见人群中肖昱激动的跟着众人起哄,江殊殷二话不说拉起沈清书就朝他挤过去,一把拎起他:“发生什么事了?” 肖昱原本正欢天喜地的与众人起哄,起的正来劲,突然被人拎起吓了一跳,但见来人是他,不由又松懈下来,一摊小手,天真道:“我和司闰刚刚来,我也不知道。” 江殊殷狐疑:“那你瞎起什么哄?” 肖昱道:“他们叫,我就跟着叫啊!” 最终还是余司闰出面调解:“我们真是刚来的。” 江殊殷才终于把人放下。 第68章 或许吧 一干正道之人发现沈清书也在场, 不由纷纷弯腰道:“浅阳尊。” 沈清书颔首与他们示礼:“此事由我与谢教主谈谈,诸位不如先回去吧。” 众人正好不知该怎么办, 齐玉焱父子俩也在人群中,惊讶不已。仿佛有些搞不清东南西北,见他主动承担, 给他们一个撤退的理由,便都不约而同的低眉道:“此事有劳浅阳尊, 那我等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一个个郁闷又木纳的御剑离开。 “黎昕这是怎么回事?”等众人陆陆续续散开, 回去从长计议,江殊殷几人终于有机会围上去。 沈清书依旧与他一路, 肖昱和谢黎昕都不曾说什么, 只有余司闰静静坐在轮椅中欲言又止,似乎有话和他说。 肖昱抱着又肥了一大圈的笨笨,笑着凑上前:“哎, 你这次玩笑开大了!” 谢黎昕微微笑着,面色有些疲惫,漫不经心道:“我哪有开玩笑。” 听了这句话, 肖昱似乎一下想不通了, 很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一样, 一个人去一边单独念叨他的这句话。江殊殷若有所思, 面色凝重又无奈,最终拍拍他的肩:“什么时候的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谢黎昕抱着手,闭上眼, 叹息道:“我就知道,只要我随便一说,你肯定就知道了。”他看看身后辉煌富丽的极地宫:“这里是谢林两家恩怨的开始,我希望这里也会是终点。” 知道他没有说完,在场之人都没有插嘴,隔了许久,谢黎昕又道:“在碧玉山庄中。” 回想起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江殊殷也不禁感慨万分。众人早已离去,他又重新拉着沈清书的手,如今想起曾经的那份安好,以及后来的醉生梦死、孑然一身,手指不由微微颤抖。沈清书仿佛是感到他的不安,不动声色反手握住他的手。 沈清书的手温润微凉,平复着他心底的燥热不安,叫他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却见沈清书双目柔和,与他对视之际微微一笑。 霎那间,江殊殷羞的飞快扭过头,拉着他的手却不由自主的微微合拢。 谢黎昕没有发现他们的异样,淡淡道:“碧玉山庄中人人都看不起我,没有人不讨厌我。我喜欢他,我想,也许就是初见的那一刻吧。” 余司闰抬眼:“初见?” 谢黎昕柔柔笑起来,妩媚的面庞突然深情起来,想起当年的一幕: 一个红衣不合群的少年,被一帮世家弟子陷害,罚去清扫整个千剑峰的落叶。 他打扫的很累,却不敢偷懒休息。 天上火红巨大的太阳暴晒着地面,他热的大汗淋漓,都不知这种折磨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午时是一天最热的时候,众多弟子都躲到房间避暑,屋外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白衫,冷峻冰冷的少年默默走来,他皱着眉,俊逸的面上似乎含杂着巨大的怒火。 这几日早被人欺负惯了,红衣少年见他来,不禁紧张的握紧手中的扫帚,害怕的垂下头。 那人果然是怒气冲天的过来,却未说话先动手,一把夺去他的扫帚狠狠砸在地上:“你不是邪魔歪道吗?那么乖张做什么!他们欺负你,你就不会为自己长脸打回去吗?你若这样愚善,迟早会被自己害死。” 红衣少年双手都紧张的抓着裤腿,小声道:“没事的……” 白衣之人仿佛被他气到,眉宇皱的更厉害:“你若不动手,也可与师叔一说,莫非不知中原有句话叫‘蹬鼻子上脸’,有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 回忆结束,谢黎昕笑出声来:“我虽知道他也讨厌我,更何况我们两家还有世仇。他……当时说话也不是很好听,态度也不是很好,可他却是第一个为我说话的人。”谢黎昕沉默一会,喃喃道:“我想过别人为我说话,甚至也想过就那样被人欺负,可不知第一个帮我的,竟会是他。” 那种感觉,又惊喜、又紧张,都不知自己该怎么应对。 江殊殷也曾有过这种经历,那就是每当他闯了什么大祸,沈清书打算重重罚他时,沈子珺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第一个出面救他的。 虽然也有为他自己的嫌疑,可的的确确每次帮他化解危险的都是沈子珺。 每次帮他后,江殊殷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激动的拉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良心起誓,再不恶整他! 当然,每次的誓言都不起什么实际作用。 可纵然如此,沈子珺还是一声不吭的帮他。 江殊殷还清楚的记得,沈子珺第一次帮他后,他拉着沈子珺,由衷的说自己再不整他时的那一刻。老实讲,自打沈子珺懂事后,冰冰冷冷、正儿八经从不轻易笑,也再没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容易被江殊殷欺骗。 离他更是像耗子躲猫一样远,甚至时时刻刻恨不得把江殊殷整个人隔离起来! 而那天江殊殷跟他发誓,说自己再不整他时,沈子珺惊恐万状的瞪大眼睛,一双紫眸内闪着水光,居然立马灿烂无比的笑起来! 那笑容天真可爱,惊喜激动,怎么看怎么漂亮,像是一百多块桃花糕一把砸到他脸上,还没人跟他抢一样,看得小殊殷万般郁闷。 小子珺笑完,竟然还头一次主动给了他一个熊抱。最后惊喜的跳着跑了! 可惜,真的是可惜。江殊殷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整他,以至于后面沈子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气,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几乎戳进江殊殷的脑仁,紫色的眸子闪着泪花,又失望又生气的道:“你不是摸着良心发过誓了吗?!” 看着他失望至极的紫眸,小殊殷头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万恶。 果然就像林怀君说的那样,“蹬鼻子上脸”,有了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江殊殷依旧拉着他,摸着自己的良心和他发誓。 第二次的沈子珺对江殊殷似乎还是有信心的,伸出一只小手郑重的拍着他的肩膀:“你要记得啊。” 最后……江殊殷依旧没记住。 再后来,沈子珺心如死灰,听他摸良心发誓是再也没反应了。 想起这些,神游的江殊殷“噗嗤”一声笑起来! 周围的人早已谈到其他,想想自己也没说什么搞笑的,不禁个个面露奇怪,就连沈清书也斟酌许久,才疑迟道:“你在笑什么?” 见几人都眨巴着眼睛看自己,江殊殷猛地板起脸,佯装严肃:“没有,没有怎么。” 几人对他的话丝毫不信,都是一副怀疑的样子。见他们这样,江殊殷本来是可以继续严肃下去的,却偏偏沈子珺小时候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在他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一下没沉住气,又笑起来。 肖昱抱着打哈欠的小雪貂白他一眼:“哼!” 余司闰坐在轮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俊俏的脸微微抬起:“怎么了?” 江殊殷笑着摇摇手,再次艰难的板起脸,对谢黎昕道:“沈子珺呢,他不是也跟着你来了?” 谢黎昕嘿了一声,抱着手道:“哎呀不错嘛,消息那么灵通。” 见沈清书也朝自己投过目光,谢黎昕才朝后面的极地宫一指:“沈峰主好的很,在里面和怀君呆在一起呢。” 看看他身后伟岸的极地宫,江殊殷回头对沈清书认真道:“浅阳尊说真的,不开玩笑。和沈峰主分离那么久,我对他是倍感思念!” 也不知是不是江殊殷的错觉,他总觉得沈清书的笑容中,出现了一抹欣慰:“如此甚好。” 肖昱与江殊殷相识很久,虽不知这师兄弟二人曾经是如何相处的,却听过不少他们俩的过往,不禁又哼哼几声,昂起小脑袋道:“我看你不是想他,是想整他吧!” 江殊殷严肃的板着脸:“这孩子瞎说什么,我怎么会想整他。” 末了,江殊殷有些犹豫,对谢黎昕道:“黎昕或许有些事……比较出乎意料,你,或许还不是太清楚,今晚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谢黎昕一双美目悠悠的看着他,似乎在揣测他想跟自己谈什么。想了一阵却没想出来,他不由摊摊手:“好吧,我们也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今夜我们便单独谈谈。” 沈清书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谢黎莺的事,对于谢黎昕而言,就像一道永远迈不过的坎,又似一处永远不能触碰的疤,更如……一条冰凉粗壮的铁链,深深将他扣住。 无论是谁,哪怕是他自己,触之都是生不如死,撕心裂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几人陆续朝极地宫走去,谢黎昕走在最前面:“实在抱歉啊浅阳尊,晚辈不知您要来,故此没有准备的太充分,还望您不要介意。” “无妨,到底是谢教主好客,我与子珺不请自来,反而叨扰了。”沈清书不动声色用手指在江殊殷掌心内轻轻一戳,后者立马会意,反手握紧他的手,意思很明显: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想起他与谢黎昕已是相识多年,谢黎昕什么脾气,能接受什么样的话,在场之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不免微微放心。 不料,他刚刚放下心来,江殊殷就突然坏坏一笑,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好看的薄唇微微一动,单独传音给他:“被我抓到了,你担心我!” 他的话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可抗拒的力量,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笑意,仿佛一个得了糖和表扬的孩子,正万分得意的昂起头。 听到这里,沈清书一抿水唇,唇角跟着泛起一丝柔和的笑,也与他传音道:“那又如何。” 江殊殷的手心炽热滚烫,就如他本人一般,热情的仿佛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再一次牢牢抓住他的手,江殊殷很得意:“你心里肯定是有我的!” 见他那么得意,俊美的眉梢都快要扬到天上去了,沈清书淡淡的笑着,垂下清致如画的眉眼,心中悄悄道:或许吧。 第69章 夜谈 谢黎昕与江殊殷一同坐在合欢殿内, 这合欢殿是极地宫的主殿之一,其巍峨澎湃, 霸气华丽,仿若世间所有的宝贝都镶嵌在此处。 既然要与江殊殷单独谈谈,谢黎昕自是早已将殿内的侍从驱散。一时间空旷巨大的殿中, 唯有一黑一红两个人影。 谢黎昕懒懒靠在玉雕的躺椅间,细白的手指摸索着腿上的装饰, 他白日似乎想了很多,精明雪亮的一双眼睛在黑夜中微微闪烁着, 好似一头深藏黑暗的巨大野兽。 他与江殊殷不愧为多年的好友,只要对方一个眼色就能得知下面会说什么话。 这两人都是极其聪慧之人, 深知今夜的谈话恐怕会很不愉快, 却仍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 黑暗中渐渐汇聚着叫人无法忽视的紧张感,慢慢的凝聚扩散,压抑的喘不过气。 突然!一道清脆的水声猛地冲破这股压抑的气息!江殊殷微笑着放下酒壶, 一手端起玉杯抿了一口,叹息道:“黎昕啊,殿里原本就黑, 不如把窗帘打开, 让月光照进来吧, 这样坦坦亮亮的有何不好?” 玉榻间, 红衣之人的笑被隐在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看到那漂亮的唇微微扬起。他如往常一般嬉笑一声,声线十分慵懒:“打开做什么, 殿里这样大,别说是夜间的月光,就是白日的太阳也总有些角落是照不到的。” 江殊殷盯着手里的杯子,俊美的面庞被两只忽暗忽明的蜡烛印的有些阴冷:“照不到又如何,角落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谢黎昕似乎微微昂了昂首,低沉的声音邪魅的瘆人:“你错了,没有谁会把见不得人的东西放在角落。” “哦?”对面霸道邪恶的男人仿佛来了兴致,此时此刻硕红蜡烛的光焰小了些,将黑衣男子整张脸都隐在黑暗之中,让人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以及大概的轮廓。 他仿佛在笑,却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那是什么东西,才能放在角落中呢?” 谢黎昕道:“见不得人的东西,人们往往都怕被人翻出来,所以是将它当宝贝一样藏起来。可惜岁月,终究会冲散一切。而有一样东西,哪怕是岁月,也拿它无可奈何。”他幽幽地顿了顿,声音压的更加低沉,仿佛很怕谁会偷听:“这样东西会永远的搁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不过不是放,而是被人自欺欺人的选择遗忘。但也很可惜,因为再如何费尽心思的去遗忘,总有一天会因为某样东西、某件事、某个人而再度想起,最后生不如死。对了,这个东西的名字叫做,伤疤……” 与此同时,极地宫的某处小屋内,余司闰吹着一阵凄促哀鸣的箫声。 在他床上,一个小孩逗着肥胖的小雪貂玩,直到他一曲毕了,才将小貂按倒:“司闰哥,你说笨笨会不会有些胖啊?” 俊逸的男子垂着脑袋,身着冰蓝色的衣裳,跌坐在轮椅中,他漆黑的睫毛微微一颤:“它是你的,胖不胖要看你喜不喜欢。” 小孩踢着小腿,趴在他床上回头有些犹豫:“他们俩你就不担心吗,万一打起来,我们要不要去拉架?” 看着屋外皎洁的月亮,余司闰道:“他们俩自有分寸,毕竟相识那么久,即便打起来也不会伤了和气,我反倒更担心浅阳尊……” 肖昱一骨碌坐起来:“你没事吧!担心他做什么?” 微微阖上双目,余司闰声色有些颤抖:“一来,我想他已知道殊殷的身份,否则又如何会跟上来。二来,我看出他此生有三个过不去的坎,再过不久会有一次生死之劫。” 余司闰出身巫术,对算卦一事也很精通。因而他说沈清书知道,就一定是知道了!同理,他说沈清书有一次生死之劫,就一定会有,绝无有错。 但是如今他们都知江殊殷喜欢他,如果他出事江殊殷一定会发疯的! 肖昱连忙问:“怎么办?有没有可能避开?” 余司闰摇摇头:“不可避开。能救他的,全天下唯有白梅老鬼一人。” “你说什么……”肖昱愣住,半晌道:“这不可能,白梅老鬼早就死了,如何救得了他?” 余司闰目光深邃:“不一定。但此事不能与殊殷说,我怕他逆天而行,反促因果。” 沈清书、江殊殷这二人。 一个雪衣黑发,如此清寂的颜色,使得他宛若一株白梅般,在逆境中傲然挺立。 屹立的身影,英英玉立,虽单薄孤寂,却有稳如泰山的气质。 另一个,则戾气肆横,亦如地狱修罗。 此人微扬的下颚,以及那不经意勾起的嘴角,还有那邪魅张狂的眉眼和自负妄为的个性,都勾勒出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姿态。 如此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命运却被牢牢绑在一起——也只得叹一句,缘分使然。 另一边,屹立在万千枫树中的小殿中。 一盏孤零零的油灯,一个雪衣俊俏的男子,一本泛黄的书籍。 沈清书看得无比仔细,寂静的黑夜中,此时也只剩下翻过书页的声响,在这极静的夜中,异常清晰。 他洁白无瑕的雪衣,纤然单薄,寂寥得令人胸前一痛,更显得孤单决绝。眉眼波澜不兴,肌肤净白塞雪,有些过于苍白。 如今就快要是午夜了,沈子珺顾忌家师的身体,绕到他跟前提开油灯:“明日再看。” 沈清书眉宇间已有疲惫,一手揉着眉心试探道:“你如何看待薛公子。” 沈子珺欣长的衣摆轻轻一动,冷酷的眉宇猛地一横,高束的黑发令他愈发冷漠冰冷:“师父我不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就瞧出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哼,装成混混进入我们坠云山,恐怕也是居心叵测。当初我早就怀疑他的身份,结果还未开始查,他就追着师父去了。” 沈清书有些担忧:“你就如此讨厌他?” 沈子珺回答的毫不疑迟:“很讨厌,看到他我就不舒服。”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又揉了揉眉心,沈清书眉间的朱砂愈发鲜红。 他颇为无奈的摇摇头:“别这样,他有他的好,你若与他相处长了,自然会觉得他很好。” 想起那个让人又恨又想的江殊殷,沈子珺面色一抽,很接受不了的道:“与他是一类人,我无法和他好好相处。” 知道他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沈清书不由尴尬:这哪是一类人,分分明明就是同一个…… 可惜这件事还不能让他知道,只好万般抱歉的拍拍他的肩。 视线回到气氛沉重的合欢殿内,黑衣男子缓缓放下手中的玉杯。 邪邪勾起唇角,男子俊美的面颊愈显迷人。而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深深埋藏着浓浓的狠意。 就仿佛,一只趴伏着的野兽,静静的等待猎物的到来。 现已接近午夜,朦胧中,巨大妖异的圆月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寒风朔朔,黑鸦啼啼。 墙上似乎印出一道巨大的恶狼之影,在烛火的摇曳中,显得愈发庞大。 这恶狼仿佛偶然一声嚎叫,便是万物瑟瑟,天地凄薄。 好似,这里就是万恶的源泉。 殿外侍从们恭恭敬敬退立一旁,低头不语。从窗外看见殿内的墙壁之上,倒映着的那个高大人影,每至烛火闪烁的那一刻,众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额头间的汗水都会顺着侧脸滑落。 江殊殷悄无声息的抬眼,殿外的人不约而同将头埋得更低,喉结不受控制的吞咽,殿内气氛上升到凝固的顶点,足以叫人喘不过气。 此时此刻万物具静,唯剩各自慌乱的心跳声,在碰碰作响。 黑暗中谢黎昕指尖微微一动,低下头:“我心上的疤,也仅仅是横着深深割了一刀,而你的伤疤,可谓是遍布满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 江殊殷的声音异常低沉:“那又如何。” 谢黎昕道:“我就想知道,即便是你。曾经被万人歌颂的乾怜锋峰主,救死扶伤、拔刀相助的大英雄,你身上那被世人刻下的一道道伤痕,有深有浅,纵横交错,愈合得了吗?” 他的声音几近呢喃,在话刚落音的那一刻,两只蜡烛的火苗微微一颤,仿佛一下被人猛地同时掐灭!屋中顿时没入一片无边的黑暗中,只余一道袅袅青烟。 当谢黎昕抬头的刹那,忽地撞入一双狠毒冰冷的眼睛…… 那人声音沙哑颤抖,带着浓浓的冷意,只听江殊殷道:“我讨厌‘乾怜’二字。” “乾”为“天”,而“乾怜”二字,不就是“天怜”吗…… “自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的名字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讽刺。从前我从不相信天意,可到了今日我才终于发现,我的命从来由不得自己。从师父在水中捡到我的那一刻起……” 江殊殷,就注定为恶。 第70章 命中注定(一) 沈清书虽避世千年, 却为正邪两道都万分尊重之人。 这日南翁亲自派遣弟子送来请帖,邀请沈清书去往蓬莱洲参加庭宴。南翁曾与沈清书有过数面之缘, 因而他实在不好拒绝,只得将坠云山托付给座下两位弟子。 在他离去前的几天,一片苍翠之间, 一点粉红,犹若滴在翠绿中的一滴粉色墨水。 如画般的山水, 眷恋飘渺的白云,交织成一副由葱绿为主的水墨丹青。 阳春三月乃是春季最繁盛的时刻, 亦是桃花争艳的时节。 坠云山中依旧是飞花离树,迷雾重重, 就好像遮上了一道面纱, 叫人看不真切。周围飞鸟吟唱,就如风铃随风而起之时,发出蛊惑人心的韵律。 “师父, 你在这呢?我找你好久!”一个白衣少年猛地跃出,吓跑桃树间的几只飞鸟。 沈清书朝他看去,只见他高高束着黑发, 雪白色的肩头粘着一些飘落的粉色桃花。他有一双多情邪魅的桃花眼, 唇边的笑仿佛永远也不会落下, 他长得非常俊朗, 手中捏着一朵不知哪扯的花朵,模样好不多情。 轻轻合上手中的满头满身都是落花, 仿佛点点的绯色胭脂,凄美艳丽。 “找我做什么?” 江殊殷双眼顾盼生辉,灵动的像是夜间最璀璨耀眼的星星,摆弄着手中的花朵,他轻轻凑过来语气轻快顽皮:“春天啦!” 看看漫天的粉色雨幕,以及地上新长出的嫩草,沈清书点点头:“我知道。” 看他还是不明白,少年用手捻起他发间的桃花,放在自己雪白的手心里给他看:“可以吃桃花糕了。” 瞧他一副垂涎三尺的小馋猫模样,沈清书不由发笑,坐着用书打他一下:“你与这些吃食到底有多如漆似胶?子珺都辟谷了,你仍旧贪嘴念念不忘,我可不记得曾经我有哪顿饿着你。” 江殊殷被他打的正着,躲也躲不开,笑着道:“我们在梦里约定白头偕老,再也不分开!”末了,他眼睛滴溜一转,大声控诉:“师父,你偏心!” 被他控诉的莫名其妙,沈清书疑惑不解:“我怎么偏心了?” 少年道:“我没辟谷该吃饭,沈子珺辟谷了,他为什么还跟我抢桃花糕,你也不说说他,偏心偏心!” 沈清书张张嘴还未来得及回答,远处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江殊殷你要死了?把我锁在屋里一早上,你发什么疯,我又没招惹你!” 白衣少年眨眨眼,往后退了几步,突然撒腿就跑,扔下一句:“师父我一会再过来。” 他跑的很快,一尘不染的衣角高高飞扬,带起空中无数的桃花一并远去。有如一只破空傲游的飞鸟,自在逍遥。 沈清书没有动作,垂着眼坐在漫天的桃花中,眉间的朱砂鲜红促促。 静静的听了一会,一阵恶劣顽皮的大叫果然传来:“师父救命啊,沈子珺提剑杀人啦,你快点过来看看,他要残害同门了,一点手足情意都不讲!哎呀哎呀,他劈我啦,他拿泪忆剑劈我啦!” 另一道森冷气极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江殊殷你要不要脸,明明是你今天早上先动的手!” 江殊殷似乎一顿,立即反驳道:“胡说八道,明明是你对我的肘子肉先下的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那肘子肉上写你名字了吗?” “你都辟谷了还吃什么吃!” “你规定的辟谷后不能吃东西?” “静心啊沈峰主,你修的功法和我不一样,不能吃肉的,你破戒了。” “我破你的头,你以为我是和尚?!” 两人兵兵砰砰打了一阵,吓得周围的鸟儿纷纷拍翅离开。 他们似乎打着打着打过来了,江殊殷没带武器,边躲边叫:“师父救命呐,沈子珺这个坏小子拿泪忆剑劈我!” 两人一路追逐,一前一后,一白一绿。最终双双出现在沈清书眼前,白衣少年风一般的窜到他身后,和他并坐一块石头,指着怒气冲天的沈子珺恶人先告状:“你看看他,泪忆剑可是很厉害的,他不对着妖魔,却对着我,师父你要给我做主!” 沈子珺依旧用亮闪闪的剑尖指着他:“你有种过来,躲在师父后面算什么!” 沈清书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拍拍衣裳上的落花,起身走开,表示自己不愿参与。 沈子珺大笑一声一剑劈去,江殊殷捧着心侧身闪开:“师父你好无情。” 沈清书临走前一夜,忽从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从被褥中坐起来,心跳剧烈,震的胸腔都微微发疼。 他从未这样过,隐隐觉得一颗心高高悬起,慌乱的都快无法思考。 “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人失眠呢,原来师父也是一样。”窗外蓦然传来一声慵懒富有磁性的声音。只见他窗边,不知什么时候躺着一个白衣俊朗的少年,少年合着眼,洁白的月光倾洒在他身上,宛若无故镀上一层闪烁的凝辉。 几支粉红美艳的桃花斜斜倚在他头上,时不时洒下点点花瓣。 沈清书微微惊愕:“殊殷?” 江殊殷睁开眼,瞳眸内闪亮的犹如墨黑色的玉石:“我今晚不知怎地,就是睡不着,还异常的想念师父,就悄悄过来了。” 看着他有些朦胧的身影,沈清书突然走神,有一种时光如梭,不过流指一瞬的错觉。 抬眼望去,他身旁的窗外皆是一片绯红的桃花,即便是身处夜间,也如同处在烈焰之中灼烧的血色,气势磅礴! 就好似他屹立在漫天血泊之中。 江殊殷似乎没有发现他身旁是怎样一副景象,俊美的脸上一片期待:“师父。” 沈清书收回目光:“怎么?” 江殊殷盘着腿坐在窗户上,歪歪头:“师父?” “什么?” 见床上的沈清书一脸不解,白衣少年微微一笑,跳到他屋中,慢慢朝他走来。 江殊殷长的极俊,淡薄的唇似笑非笑,一步步走来时,很庄重、很严肃。 几乎很少见到这样的他,沈清书不由有些恍惚,还没回过神,却突然见他张开双臂,猛地一把将他抱在怀中。 他的头深深埋在他的怀中,像极了一个委屈可怜的孩子。 “什么时候回来呢?”这语气三分赌气,七分依赖。沈清书摸摸他的头,好笑道:“多大的人了,还那么喜欢闹小脾气,若让人看见了,羞不羞?” 江殊殷一颗脑袋都埋入他的怀中,贪婪的嗅着他身上的桃花香,撒娇道:“看到又如何,这天下我只对你才这样,其他的人我看都不看一眼。可谓是绝无仅有,独此一家!” 心道里悄悄道:你该偷着乐才对! 沈清书伸手拍着他的背,江殊殷心底的不满似乎微微减了些。突然坐起来,一手扯着他的袖口,使劲的摇晃着:“你要发誓!等你此次回来,再不准抛下我一个,独自去别的地方。” 听着他霸道又顽皮的话,沈清书颇有些无奈,点着他的额头道:“我怎么感觉,当你师父后,有种被你一生一世缠上的错觉,逃也逃不掉。” 白衣少年揪着他的袖口,得意的哼哼几声,高高昂起头:“你知道就好!” 诶等等,扯远了——“别想恭维我,快点发誓!” 沈清书看他一眼,摇摇头,认命道:“我发誓,等这次回来,我今后去哪都一定带上你,再不抛下你独自一人。” 话刚落音,就见明月下江殊殷洁白的牙一露,最后狡诈的在他侧脸上轻轻一吻,飞快跃出窗外,大笑道:“你此生逃不掉了!” 这声音得意霸道,让床上的沈清书微微一愣:逃不掉了吗…… 第二日清晨,江殊殷像个没事人似的和沈清书一同来送他,对昨日的事只字不提,仿佛突然失忆了一般。 南翁派来的车队华美霸气,江殊殷身着仙鹤白衣扶他上车。待他在车中坐好,江殊殷面色突然变的认真严肃,抱着拳恭恭敬敬弯下腰,语气低沉动听:“师父一路小心,弟子会打理好坠云山中的一切事物,还望家师放心。” 沈清书轻轻点头:“等我回来。” 白衣少年露齿一笑:“好,我等你回来。” 轿帘缓缓落下,犹如漫天的点点飞花,更似,繁华落幕。 看着他俊朗的眉眼,车中的沈清书怎么也想不到,此次一别,再无相见。 车队载着沈清书渐渐使出坠云山,漫天的飞花犹如离别时的泪水,凄美决绝,飘落在天地之间,凄促的刺痛人的眼球。 即在这苍茫茫的天地间,传出一道少年郎的喊声——“师父,殊殷等你回来!” 含着浓浓的笑意,以及,一百万般的笃定。 犹如一个约定,响彻天地,惊动九霄,传遍坠云山的每一个角落,激起阵阵回音。 车内的沈清书阖上眼,心中默念:我很快回来。 第71章 命中注定(二)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自打沈清书走后, 江殊殷总是一个人静静呆在屋内,越来越心神不宁。 这日, 他与沈子珺再一次发生争执,两人吵的比以往都厉害,都是红着眼睛寸步不让, 最终被众多弟子拉开,整整七八日都不说一句话。 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了, 岂料又过几天后,沈子珺突然主动来找他, 一开门就道:“我要和你打个赌。” 江殊殷冷哼一声:“什么?” 沈子珺道:“苍海城和九冥山出了妖魔作祟,都很棘手, 你我各去一处, 看谁先除去作怪的鬼祟,谁就赢如何?” 江殊殷道:“师父不让下山。” 沈子珺冷笑:“你怕了?” “我会怕?”白衣少年俊俏的眉自负一扬,朗声一笑道:“赌注。” “赌注就是今后闹矛盾, 输的一方不准还嘴三次。” “成交。” 次日一早,两人各带一批弟子,集中在坠云山大殿外。 殿外飞花絮絮, 美的让人流连忘返。 此时的江殊殷怎么也想不到, 此次一出坠云山, 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望一眼漫山遍野的桃树, 江殊殷心头竟流露出丝丝不舍,毁约之言差点脱口而出。他深深吸一口香甜的桃花香,合眼道:“苍海城、九冥山……苍海城我去过, 那的人很好客,我也熟,我就去那吧。” 沈子珺没有反对,带着自己的人登上坐骑:“告辞。” 然而,去到九冥山的沈子珺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坐立不安。 随着手中的案子一点点破解,九冥山的鬼祟慢慢除去,这种不安感愈发严重,已经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与江殊殷的赌约已过了小半月,苍海城那边却出奇的安静,安静到让人想要发疯。若是往常,不论输赢,江殊殷每每有一丁点的尽展一定会让人前来炫耀,可是这次竟然没有! 他手下的人也察觉到了异常:“峰主可要派人到苍海城看看……” 话未说完,只见远处有人御剑狂奔过来。看见他衣裳的纹饰,众人隐隐松了口气,沈子珺压制下心中的不安,抱起手:“我就知道这小子闲不住,准是派人来向我们炫耀的。” 周围人纷纷笑起来:“他这次好歹收敛了些,这么久才让人过来。” 空中御剑的人神色匆匆,等他飞近了众人才发现他面色惨白,一脸疲惫。 他也看到地面上的人,原本毫无生气的瞳孔内突然出现一抹光亮,仿佛紧绷数日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松懈,竟然一头就栽下来! 沈子珺眼皮一跳,当即脚尖一点稳稳当当接住他:“怎么回事?” 他怀中的那名弟子有气无力,一手却紧紧揪住他的衣裳,眼中泛起泪水:“江峰主出事了,快去苍海城!” “出事了……”沈子珺只感脑袋哄的一声响,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出什么事了?” 弟子哭道:“我们与他一同去苍海城铲除鬼祟,布下大阵。哪知……哪知那个鬼祟竟是江峰主的小姨!” “他小姨?他小姨怎么会成为鬼祟?” “我们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后来细细查下去竟查出江峰主的身世……还有,他小姨是枉死,心有不甘才化为厉鬼祸害苍海城的。江峰主得知后快要气疯了,提着剑找千刀门报仇,却被他们扣下了。” 众人听得比比惊讶,半响才哆嗦道:“千刀门?这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所周知,千刀门乃坠云山之下最厉害的一个门派。 虽算是刚刚起步,可已经到了在修真界中呼风唤雨,不论是谁都要敬他三分的地步。 甚至还有人曾预言过,倘若再过百年只怕这千刀门就要取代坠云山的位置,成为修真界中最厉害的门派。 可惜世人不知的是,正是因为千刀门如今的地位,完美的掩盖了他们身后的丑恶。 其实千刀门之前的名字不叫千刀门,而叫倾醉台。 无奈,曾经倾醉台的主人病故身亡,虽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两人却一直无子。在他病故后,他的夫人幽思成疾不久也跟着一同病逝。倾醉台的主人无子无女这是全天下都知晓的,而遵照他的遗言,倾醉台最终交到他的挚友冯融手中。 另外倾醉台的原主人,就姓江,名紫炎。 沈子珺摇摇头,设法让自己清醒一些:“江姓……可江紫炎前辈不是无子无女吗?” 众人也道:“是啊,这种事可别被那鬼祟忽悠了!” 报信弟子道:“你们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多年前,修真界中有一桩喜事。 倾醉台与尽梅宗结为亲家,由倾醉台主人江紫炎迎娶尽梅宗公孙雪宗主。 一向只听说家族或门派中的弟子结亲,而这次可是家主与家主、宗主与宗主的联姻,因而格外叫人重视。 江紫炎与公孙雪和睦恩爱,被世人称作一对神仙眷侣。 公孙雪有个双生妹妹,名叫公孙月,姐妹俩人年龄一般大小,虽为双生,但不论是相貌还是性格都丝毫不同。公孙雪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公孙月却是修真界中出了名的“红辣椒”,泼辣到令人退避三尺。 说起来冯融曾对公孙月有过爱慕之心,曾让挚友江紫炎为他说过媒。 岂料,公孙月当着百余位来宾的面,高高挽起袖子,脱去外裳系在腰间,一脚踩上椅子指着自己的胯|下道:“姐姐我要的男人是要听我话的,我让他上刀山他就不敢下火海,让他下火海他就不敢上刀山。今儿你姐姐我高兴,便不让你上刀山下火海,只需从我胯|下爬过去,我便嫁给你。” 公孙月,就是如此泼辣的一个女子。 再后来,公孙雪和江紫炎在一起五六年了,却一直不曾传出喜讯。 公孙月表现的比他们两人还急,时常去找姐姐谈心。 却在一次谈心的过程中,公孙雪指指自己的肚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轻轻道:“嘘。我和紫炎用秘术算过了,是个男胎。” 公孙月大喜:“几个月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公孙雪盈盈一笑,点着妹妹的额头道:“他还很小,今后你这个做小姨的可不许欺负他。” 公孙月用力的点点头:“取名了吗,他叫什么?” “他叫殊殷。”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美貌温柔的女子期待道:“‘殊’字取自殊途之意,‘殷’字乃鲜红的意思。也就是说,我和紫炎希望他此生都与邪魔无缘,手上不沾染任何鲜血,一辈子都不必在世人的骂声中度过,能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公孙月也期待道:“这小子可真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爹爹是倾醉台的主人,娘亲是尽梅宗的宗主,小姨还是这天下男人都不敢招惹的我!啧啧,今后谁想欺负他,不得掂量掂量?” 公孙雪被她逗乐,连声道:“得了吧!” “嗨!”公孙月正色道:“你还不信了是吧?我今儿还就得摆明了告诉你,我是他小姨,今后若是谁敢欺负他,先别提你们两个,我就是血溅三尺也一定会保护他!” 她说的铮铮有声,坚定的好似雷打不动一般。 公孙雪也正色道:“殊殷不曾出生前,这事儿你给我烂在肚子里,绝对不能说出去。” 报信弟子的复述稍稍一顿,沈子珺低着头,沙哑的声音都微微颤抖着:“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报信弟子无声的哭泣着,哽咽着道:“后来…后来公孙月前辈……为了保护姐姐公孙雪和江峰主真的血溅三尺……还救了他两次,一次她还活着,一次是她死后。” “出什么事了!到底出什么事了!”终于崩溃的吼出来,沈子珺再也保持不住自己的冷静。 周围弟子也是急不可待,着急道:“怎么回事,你快说!殊殷他究竟怎么了?!” 那弟子滚烫的泪水瞬间崩出,皱着整张脸大声骂道:“千刀门果然是挨千刀的,哪怕是把他们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愤!他们见江峰主一点点把事情查出来,还发现他就是江紫炎的儿子,竟趁着江峰主崩溃不防的时候突然偷袭,打算杀死他后连我们也一并除去,等浅阳尊问起,就说是被公孙月前辈所化的厉鬼所害!” 他嚎嚎大哭着:“而在他们偷袭的时候,公孙月前辈替江峰主挡去了!而她……灰飞烟灭!” 沈子珺脚下一个踉跄,喃喃道:“是我的错,我不该和他打这个赌的……要是不打,就不会这样。” 那名弟子用袖子抹着泪:“公孙月前辈最后用手摸着江峰主的脸,流着鲜红的泪水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死了,要是知道你还活着,我一定不会化成厉鬼作乱。你就不会知晓这一切,就能像姐姐期望的那样,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姐姐和姐夫很爱你……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毁了你。’” 在场之人仿佛都能听见公孙月自责忧愁的声音,不禁个个都又怒又哭,大骂道:“这个挨千刀的千刀门到底做了什么,才顶替了倾醉台?!” 第72章 命中注定(三) 当年, 公孙雪身怀有孕之事,除了江紫炎和公孙月之外, 再无第四人知晓。 也幸亏她瞒着,还未出生的江殊殷,才能有机会睁开眼看看, 这多姿多彩的天下。 冯融为倾醉台的佣人所生,与江紫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两人是一起长大的一对好友, 从小吃一碗饭、穿一条裤子,不管去到哪里都是结伴同行。也因如此世人都称冯融为江紫炎的心腹, 是他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殊不知,正是这位让江紫炎无比信任的好友、心腹——亲手杀了他。 “阿雪, 我与小融要去一趟苍海城, 很快就回来。”俊美的男子身着一袭猎猎红衣,尊傲的犹如天空中巨大红日。 公孙雪和公孙月一同坐在床上,缝着手中的小衣, 对他微微一笑:“去吧,路上小心。” 男子邪魅的桃花眼灵动一转,倨傲似火的红衣一扬, 弯着腰凑过来顽劣的眨眨眼:“要我带些东西回来吗?是桂花酥还是小糖人?” 公孙雪用手指推开他的头, 别过脸:“是你自己要吃吧!都要当爹的人了, 还那么贪吃, 可别带坏殊殷!” 江紫炎漂亮的睫毛微微弯着,时不时颤一颤,无辜道:“我吃我的, 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美貌女子瞅他一眼:“你不得做榜样吗?” 尊傲男子忽地一下跳开,漂亮的桃花香愈发无辜:“我不依!”他百般委屈的嚷嚷着:“这小子出来,就要委屈我了?他这还没出来呢,你就偏他不偏我!要是等他出来,这家里还有我的地盘吗?” 说着说着,竟越说越委屈,伸手抢走公孙雪手中的小衣,藏在自己怀中,又得意又霸道:“你只许帮我做,不许帮他做。那么多绣娘呢,缝他一个的也够这小子穿一辈子。” 公孙雪手中的小衣被他一把抢去,又气又好笑:“你多少岁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拿过来。” 拍着胸口处藏着的小衣,江紫炎笑着推开门溜出去:“我那件红色的斗篷坏了,你帮我缝缝,至于这个……等我回来再说吧。” 看着他溜出去的红色影子,公孙月忍不住笑起来:“姐,你今后要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真是辛苦啦。” 然而此次江紫炎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痛不欲生的公孙雪同妹妹一同赴往苍海城寻找他,却中了冯融的圈套,修为暂失。 那时冯融是这样对她说的:“我始终是恨江紫炎的,恨他的相貌、恨他的出身、恨他貌美如花的夫人。” “每每与他同时出现,我总觉得他和我之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一个是主人,一个是佣人!明明是同一日出生,却偏偏差距如此之大。” 滔天的嫉妒促使他亲手设计杀了自己的弟兄,也造成了公孙月为救姐姐而离世。 公孙月离世之时,满身雪白的衣裳都被鲜血染红,凄艳的犹如一件至美的嫁衣。虽然没了修为,但她仍旧孤傲的屹立着,大声笑着:“好个狼心狗肺的奴才,你即便杀了姐夫,不也是倚仗着和他的关系夺得的权力。只凭这一点,你还有什么资格与他相比?呸!还想娶我为妻,我即便是给姐夫做小,也不稀罕你这种狗东西!” 至于公孙雪只能泪流满面的趁着妹妹与他纠缠的时候,逃离现场藏入苍海城内。 冯融的城府非常之深,除去江紫炎和公孙月后他骗公孙雪出倾醉台,又利用自己与江紫炎的关系,伪造遗言揽下倾醉台的大权。同时在做这些事时,为防止事情败露,他派心腹把守苍海城,绝不许公孙雪逃出将此事说出去。 几月后,冯融大权在握。下定心要除去藏在苍海城中的公孙雪。 但唯恐遭人怀疑,他施法伪造天灾,让人到苍海城中留下传言,说城内有妖物作祟,倘若不除瘟疫即将四处扩散,打算借百姓之手,除去修为还未恢复的公孙雪。 苍海城内的百姓惧怕传言成真,果然上当,日日夜夜搜索着城内的可疑之人。 殊不知公孙雪在几日前生下一名男婴,她知晓自己在劫难逃,唯恐怀中尚在襁褓的孩儿被人发现。只好抱着他去到恨河边,将他放入木盆中。 公孙雪抱着木盆立在冰凉刺骨的水中,撕下自己的衣裳,咬破手指颤抖的写下儿子的名字和生辰。又将当初江紫炎送与她的定情信物——一块系有金色穗子的玉佩放入木盆中,摸着贪睡可爱的幼童哭道:“倾醉台势力庞大,如今被冯融霸去……娘不希望你为我们报仇,你是斗不过他们的。殊殷,娘只希望你能够平平安安,哪怕不是修真者,做个普通人快乐度过百年,也足够了。” 洁白无瑕的衣裳在水中飘舞着,女子痛苦的弯下腰,一手捂着嘴泪流满面:“殊殷对不起……我们不能陪在你身边,愿上苍怜悯,你能遇到一个真心爱护你,真心待你的人。” 将娇娇小儿独自放入木盆中随水而去,是生是死都不在意料之中。公孙雪也知道理,可若是不将他送走,他与江紫炎眉眼十分相像,留在苍海城中犹如身处龙潭虎穴,终究唯有死路一条。 因而哪怕只有一线生机,也只能将他送走。 轻轻将酣睡盆中的小儿放下,她捂着嘴大哭着将他送走,泪眼婆娑的看着装着他的盆越来越远,直至在她眼前消失不见,公孙雪在水中弯着腰放声痛哭——这世间,没有什么比母亲亲手送走孩子更叫人苦不堪言。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故事完结,沈子珺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原本水润的唇也渐渐发白,颤着声音道:“他母亲后来如何?” 报信弟子以袖子抹着泪:“公孙雪前辈被冯融陷害,用法术指认她就是引起灾害的妖孽……被苍海城的百姓捉到,用钉子钉在木板上,最后……被他们用火活活烧死。甚至就连她的骨灰,也投入恨河中,意为再不能轮回。” 沈子珺脚下一颤,有些站不稳,被身边的人飞快扶住。 有人流着泪愤愤不平:“偌大的千刀门,总不可能连一个忠于江氏原主的都没有吧!” 报信弟子重重呸了几声:“冯融狗东西霸占倾醉台后,除去忠于江氏原主的人,提拔了好多狼心狗肺的杂种,最后才改名为千刀门。如今的千刀门个个都和他一条心,乌烟瘴气的连茅厕都不如!” 他顿了顿,又哭起来:“至于公孙月前辈,她死后心有不甘,得知姐姐惨死后,化为厉鬼,顺着恨河的水流一路苦苦寻找,都不曾找到江峰主的下落,便以为他死了,就回到苍海城成为一方鬼祟祸害城中的百姓和如今的千刀门。千刀门虽知是她,却因惧怕这些事泄露,所以只好拼命镇压此事,不敢外泄。” “岂知江峰主竟会到那里除鬼祟,而那挨千刀的狗东西冯融,见了江峰主后,根据他的相貌猜出他的身份,便又设下许多计谋,打算致我们死地。后来事情败露后,他便也不藏在暗处使坏,趁着江峰主崩溃之际带人抓了我们。我是拼了命才在大家的掩护下逃出来的,沈峰主你快去苍海城救人啊!” 沈子珺揉着太阳穴,内心隐隐感觉不好,咽喉处酸涩的发不出声音,却仍旧试着张了好几次嘴:“你们几个回坠云山求见弄玉姑姑,你赶快去南翁处请师父,其余人……与我一同去苍海城找千刀门要人!” “是!”众人用力点着头,纷纷提起武器,大有血溅三尺的狠劲。 随后由沈子珺带头,驾着巨大的坐骑赴往苍海城。 坐在坐骑的背上被冷风一吹,沈子珺的头脑微微清醒,想起是自己得知苍海城的鬼祟,又想起是他主动与他打的赌,沈子珺不由痛骂起自己,抬起手用力的往俊逸的脸上连打数下,直将暂白的脸都扇的透红,紧接着大骂道:“沈子珺你这个白痴,为什么要违抗师父的话,和他下山除鬼祟!” 周围的人见他双眼发红,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他搭话。 一行人飞了一段路,突然迎面就撞见一大群慌慌张张的弟子。 他们身上个个都沾了多多少少的血迹,衣着样貌凌乱无比,简直可称得上是蓬头垢面。见了沈子珺后,这群人宛如见到救星一般,竟然痛哭流涕道:“沈峰主出大事了!江峰主他疯了!大哭着冲破千刀门的地牢,一路杀着走,根本没谁拦得住,最后竟杀到苍海城中,将苍海城变成一座血城!” 这消息更加惊人,好似一个千斤重的锤子猛地锤在众人头上! 沈子珺身子抖了抖,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揪住说话那人的衣领使劲晃着:“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不拦着他!!” 那弟子被他吓的瑟瑟发抖:“拦不住啊,根本没人拦得住啊!就连千刀门的长老亲自拦他,都被一剑劈成两半,我们上去抱着他的手脚,他杀红眼,早已经认不出人了!” 第73章 命中注定(四)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江殊殷得知自己身世,以及父母的死因后, 痛苦万分。只身一人去往千刀门寻仇,却又再次受到成倍的打击——曾经忠于父亲的众多仙首,早已变心。 他们这样说:“江紫炎的确是一方英雄, 可惜就是对冯融这位好兄弟太过信任。你可知你父亲的疑心和城府有多深?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再加之那一身刚劲霸道的修为, 可谓是所向披靡,即便是当年的冯融也是设下众多连环击才将他套住。我时常在想, 想你父亲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不会觉得自己对这位好兄弟很失望。” 江殊殷虽厉害, 但终究孤军奋战, 被冯融等人关进地牢之中。 有人疑迟,斟酌许久才对冯融道:“如今江殊殷乃浅阳尊的弟子,倘若将他关押起来, 只怕浅阳尊回来不好交代。” 冯融冷笑一声:“此事唯有千刀门的人知道,在这件事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因而咱们都长了同一条舌头。只要我们不说, 谁又能知道?对了, 让人把他带来的那一帮弟子一个不留的抓起来, 到时候浅阳尊若是问起,就说江峰主小小年纪却有一身侠骨,知道苍海城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特来降除作怪的鬼祟,哪知一个不防与一干弟子被那鬼祟所害。至于那害死江峰主的鬼祟,被我千刀门杀去,以此为江峰主报仇雪恨。” 众属下一听,纷纷喜上眉梢,巴结道:“高!此招的确是高,一举两得啊!说不定浅阳尊还会对千刀门有所谢意,那时,在这乱世之中,也许坠云山还能成为我们坚强的后盾。” 冯融懒懒一笑:“知道就好,你让人把我那好侄儿单独关在刑房之内。” “侄儿?”属下人一愣。 转着拇指上翠绿的扳指,冯融心情似乎很好:“我与他父亲乃是好兄弟,那他叫我一声叔叔,也当得起。” 众人瞬间了然,个个摩拳擦掌的样子:“您打算将他单独关进刑房内,可是要对他用刑?” 默默扫一眼身边的人,冯融傲然道:“你们可不许动他一根寒毛。”众人不解,纳闷的皱起眉头,冯融微微扬起尖巧的下巴,眼中闪过一抹妒忌的凶光:“曾经没能将他父亲狠狠踩在脚下,如今既然江紫炎有儿子,那折磨他也是一样的。” 一干属下果然把江殊殷扭送至刑房内,用粗壮冰凉的铁索将他扣在刑架上。 江殊殷连番遭到打击,早已无力抵抗,只能身心俱疲的被他们绑在刑架上,深深垂着头,宛如一个“丧家之犬”。 被狠狠饿了两日,这一天紧闭两日的刑房终于被人打开,刺眼的阳光从门外猛地渗入,照耀在江殊殷的身上。 疲惫中他微微睁开眼,只见耀眼的光芒中立着一个俊逸刻薄的紫衣男子。他身形修长,微微扬着头,高傲的负着手。唇角冷冷挂着一抹笑意,叫人一看就极为不舒服。 男子走进后,他身后的门被人轻轻合上,于是刑房内又是一片寂静的灰暗。 紫衣男子先是笑着打量他一番,转而点燃屋内的火把。暖色的火把映在男子俊逸的脸上,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狰狞可怕。 这几日的江殊殷稍稍冷静下来,见他进来也只是随意看了眼他,便又再一次阖上眼睛,好似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屋中的那个男子。 男子似乎对他的这种态度十分不满,原本笑着的脸猛然变得扭曲丑陋,重重拍着桌子大声道:“你给我看过来!”江殊殷轻轻笑起来,依旧闭着眼道:“你以为你是谁?让我看过来我就看过来,凭什么呀?” 男子唇角狠狠一抽,仿佛即将发怒一般。却又像变脸一样,突然重新笑起来,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画卷,愉悦道:“你想看看你父亲江紫炎,长什么样吗?” 江殊殷身影蓦然一顿,呼吸微微发抖,猛地睁开双眼,冷飕飕的朝他看去:“放开你的脏手,你不配拿他的画像!” 紫衣男子大笑起来,展开手中的画像给他看:“呐,这就是你父亲。” 江殊殷只觉心上一痛,眼眶蓦然湿润——只见那画像上,画着一个英俊潇洒的红衣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唇角的笑自带一股尊傲的霸气,一袭鲜红的衣裳倨傲似火,宛若炽热的阳光般令人不敢逼视! 他与江殊殷乍看一眼有七分相似,叫江殊殷不禁用力挣扎起来,止不住的哭道:“父亲,父亲……” 冯融在这一刻突然满意起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你见到你生生父亲,真叫我万般感动,来,你要不要把你父亲的画像揣到怀里,仔仔细细收藏起来?” 江殊殷红着眼使劲挣扎,大骂道:“畜牲!不许碰他的画像!” 冯融笑得合不拢嘴,眼中寒光突然一闪,将画像从中间撕成两半。听着耳边江殊殷的痛骂声,他倍感欣喜,笑着对刑架上的江殊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就是冯融,我就是亲手杀死你父亲,亲手害死你母亲的冯融!我跟你说你父亲被我一刀捅在心窝的时候,还很惊讶,他的鲜血流出时,就跟他的衣裳一样艳红美丽!” 江殊殷挣扎着想用双手捂住耳朵:“你不要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冯融从火盆中拿起烙印,好心情的打量着他,继续道:“还有啊,你猜猜你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她虽是我害的,却是被苍海城中的百姓亲手所杀。我一开始本来是打算造谣她是妖孽祸水,可是你猜怎么着?那城中的百姓个个视财如命,我后来也不过给了些钱财,他们便争着抢着把你修为尽失的母亲抓来,用长钉钉在木板上,看着她的鲜血流的满地都是。甚至为了愉悦我,多得些钱财,竟自作主张找来柴火,将你母亲活活烧死!” “你骗人,你胡说八道!”江殊殷皱着眉流着泪,发疯的哭喊着。 冯融慢慢靠近他,压低声音,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再后来,我见他们对钱财如此钟爱。又用同样的方法算计了忠于你父亲的人,对了还有你母亲的娘家,一个都没逃掉。那城中的百姓手上几乎都沾有你江氏一族的血,哈哈哈哈……而你,而你竟然时常出手帮他们度过难关,成为他们口中的英雄!”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最后一个字落音,冯融将滚烫发红的烙印深深烙在他的心头,江殊殷发出一声彻底崩溃的大叫! 叫声回荡在整个千刀门内,撕心裂肺,痛不欲生!——而你,而你竟然时常出手帮他们度过难关,成为他们口中的英雄…… 此话一出,那一声叫喊,已不知是心上的痛,还是身上的痛。 亦或着,两者皆有。 冯融这一生都没有这一日高兴,从刑具中选出一条带刺的鞭子,又高兴又疯狂的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大笑着道:“杀父杀母杀全家的痛算什么,哪里有你糊涂的痛疼,这一道道的鞭子打在身上,难道不是世人赏赐给你的?你以为你是正道,是英雄!殊不知如今的你,连最基本的正邪都分不清!还是乖乖回你师父浅阳尊的怀里睡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带刺的长鞭每落下一次,都深深刺入肉中,抽出的那一刻连肉带血一起拔出!江殊殷雪白的衣裳渐渐被鲜血沁透,就好似江紫炎身上鲜红的红衣一般凄惨艳丽。 冯融道:“唯有这鞭子落在身上,方知什么叫做撕心裂肺生不如死。” 他用力挥动着鞭子:“这一鞭子是替你父亲打的,这一鞭子是替你母亲打的,这一鞭子是替公孙月打的,这一鞭子是替孝忠你们江氏一族的人打的,这一鞭子是替你自己打的……”他嘴角微微抽搐,再一次狠狠抽下,血肉横飞:“至于这一鞭,是替你师父沈清书打的,浅阳尊何等英明聪慧,怎会教出你这种连正邪黑白都分不清的蠢徒弟!” …… 等到冯融尽性收手的一刻,江殊殷早已晕了过去。 鲜红刺眼的血顺着他的手指滴在地上,汇聚成血一般的溪流,蔓延到冯融脚下。 踩着艳红的血流,冯融扔下手中的长鞭拍拍手:“找人把他救醒,与那群坠云山的弟子关在一起,别让他那么快就死了。” 浑浑噩噩中,江殊殷只感浑身上下都疼,连动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只能听见周围有人围着他大哭着,慌乱的叫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要活下去。 不管活成什么模样,都要活着。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报仇雪恨,一洗血辱! 他恨的胸中发苦,恨的咬牙切齿。 冥冥之中,一个声音一字一顿的告诉他:此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所有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另外……娘亲啊,您让孩儿不要报仇,永远快乐,双手都不要沾染鲜血……可如今得知此事,孩儿如何能够放着血海深仇不管,又哪里开心的起来? 朦胧中他紧紧咬着牙关,用染着鲜血的手紧紧抓住一个弟子的衣袖,下意识的喃喃道:“师父师父…我好恨,好疼……师父,师父……” 远处的沈清书脚步突然一乱,被南翁手疾立马扶住,担忧道:“浅阳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清书雪白额前渗出几丝冷汗,一手捂着心头微微弯着腰,心头犹如针扎般刺痛,待这阵莫名其妙的刺痛悄悄缓解,他轻轻朝一干着急的宾客摇手道:“无妨。” 清冷莞尔的眸子,投向两旁粉嫩凄美的桃花,那颜色娇美的让人怜惜,恨不得时时刻刻捧在手心里。 不时,一只只漆黑的鸟儿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到桃枝上。顷刻间,四下宾客嘈杂一片:“南翁您看,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乌鸦怎么会来到这里?” 南翁也是百般惊讶,看着四周越聚越多的黑色乌鸦,不由闹的心间发慌,皱眉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乌鸦们立在粉红的树枝间扑腾着翅膀,仰着头乱叫一片。 看着它们,沈清书心头微好的刺痛再次发作,不禁疼的用手捂着,喃喃道:“乌鸦吗……” 第74章 命中注定(五) 被冯融连番折磨后, 江殊殷终于暴起,朝着冯融心窝狠狠捅了一剑! 最终大怒和疯狂之下, 杀到苍海城中闯下弥天大祸,将苍海城变为一座森然可怖的血城。 那一日,天空灰暗凄凉, 下着倾盆的大雨。江殊殷曾经一身雪白的衣裳早已被鲜血浸透,散发着浓厚刺鼻的血腥味。被雨水这么一冲, 顿时冲出猩红的颜色,使他整个看起来, 宛如一个地底爬上来的恶鬼,又凄惨又恐怖。 被雨水冲洗后, 他的脑袋终于有些清醒, 不敢置信的看着四周,以及自己身上的鲜血,他再次崩溃的抱住头, 扑通一声跪在冰凉彻骨的泥水中放声大哭。 恨意和悔意在他心头使劲折磨他,一面痛恨这些沾染他江氏一族鲜血的人,一面后悔自己的莽撞。 “怎么办?怎么办?”他疯狂抓扯着自己的黑发, 蹲在无数的尸体旁摇着头。 想到自己那一尘不染的师父, 他真的不敢去想他看到自己的眼神——是失望?是难过?还是后悔……后悔当初就不该收他为徒? 他好恨, 好恨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就在他以为自己拥有一切的时候, 上天要如此玩弄他? 当沈子珺与一干弟子赶到时,看到的就是满地的尸体和鲜血。 顶着漂泊风雨,沈子珺眼中似乎流出泪水, 却很快被雨水带走。许是今日的风雨太过刺骨,他浑身都剧烈的颤抖着,一颗心狠狠跌入谷底,砸的粉碎。 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他朝着那座满是横尸和鲜血的苍海城大吼一声:“江殊殷——!!!” 声音嘶哑痛苦,咽喉中都隐隐泛着丝丝腥甜。伴着他的声音,空中登时爆发出一声巨响! 众多弟子在他没喊这一声时,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浑身僵硬,个个都是目瞪口呆。而在他喊出这一声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垂下头,低声哽咽着。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也无人走出。 沈子珺抖着唇瓣,抬手狠狠朝自己打了一巴掌,淡薄的唇间顿时滑下一抹鲜血。 他一手极为痛苦的捂着额头,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却还是哑着嗓子冲到苍海城中胡乱找着:“江殊殷你恨他们可以,但你为什么那么冲动!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一动手,可就真的闯了大祸,你会被罚的!” 他在城中犹如一个疯子般到处窜,期待着能在某处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众多弟子也跟着他四处寻找,边跑边喊,喊的嗓子眼都慢慢发不出声。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1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对了!恨河…恨河!江峰主他一定在恨河!”一个弟子浑浑噩噩念叨着,仿佛突然肯定了一般,朝着远处的沈子珺感道:“恨河,他一定在恨河!” 沈子珺身子一愣,眼中原本渐渐黯淡的光芒又重新亮起,好似突然抓住救命的绳索一般,他飞快冲过来,抓住这个弟子的肩头紧张到口齿不清:“恨河,恨河在哪,在哪?” “在那边,那个方向!”随着那弟子手指的地方一路赶去,终于在狂风暴雨中看见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那人跪倒在恨河边,双手都深深陷入泥中,他低垂着头,清亮的雨水都顺着他凌乱的黑发砸落泥中。 沈子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知他突然抬头大吼一声,那声音痛苦嘶哑,仿佛承载着极深的恨意与悲伤:“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轰隆一声雷响,那一刻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碎裂,荡然无存。 沈子珺的双腿犹若千斤重担,一步也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就在自己不远处缓缓站起。江殊殷默默回过头来看着他,目光阴冷悲伤,如同一个被人抛弃的孩子。 那一瞬,相顾无言…… 耳边唯有凄惨的风雨哀嚎着,狠狠的砸落满树桃花。 最终还是江殊殷最先有所动作,他渐渐转过身子,面对着恨河,背对着他,喃喃道:“我恨你。” 此话一出,他蓦然间御剑离去,独留沈子珺立在磅礴的大雨中。 我恨你……沈子珺默默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由的轻轻笑起…… 再后来,江殊殷屠城之事,犹若狂风一般刮出去,全天下都在议论着。 “这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屠城了?” “嘿,还能怎么地,恶行败露了呗!” “我看倒不像,也许是有什么隐情呢?” “有隐情又如何,他杀了就是杀了,洗脱不干净的!” 听着外面的种种声音,纪元庆叹息道:“殊殷的这一局,算是输了个彻底,不得不说他太莽撞了。虽算是报了一点仇,可将要付出的代价,也是他所承受不起的。” 他身边的弟子不解,纪元庆摇摇头,目光哀沉:“有的人活着,比死了更加痛苦。因为承受的东西太多,所背负的感情太重,有恨意,也有悔意。这些东西交杂在一起,足以摧毁一个最坚强的人,这个时候,死反而是一种解脱。” 不得不说纪元庆这个人,看某些东西看的真的很透。 如今的江殊殷的确是生不如死的,他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镇终日醉酒。 曾听人说一醉解千愁,可对于此时此刻的江殊殷而言,愁是解不了的,也只能扰乱他的神志,麻痹他的头脑使他少痛苦那么一点。 对于杀去他亲人的家伙,他始终觉得怎样惩罚他们都不为过分。 可唯独就对不起一个人…… 从小到大他等了那么多年,期盼了一天又一天,做梦都想着能够见生父生母一面,哪怕是一面都好。后来,时日长了,渐渐懂事的他明白自己被遗弃了,看着那些依偎在父母怀中的孩子,他终归是非常羡慕的。对父母幼时的抛弃,也慢慢带了浓厚的恨意。 他恨他们为什么丢弃自己,但幸好,他还有师父。 想起沈清书,醉倒路上的江殊殷轻轻勾起唇角。沈清书就是他心头的明月光,就是那个能在冰冷灰暗的世界中,唯一能给他温暖的那束光,也是照亮他一生的太阳。 只要有他,江殊殷再不能想到自己还缺什么。 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江殊殷鼻子一酸,抱着深色的酒坛子继续灌酒。 他喝的丁玲烂醉,走在漆黑的路上摇摇晃晃,只怕此刻有谁伸手推他一把,他就会立刻摔倒。 突然间,他身后传来一阵追赶声,紧接着不等他回头,一个男子猛地从后方冲过来,一把将他推倒痛骂道:“滚开点死酒鬼,别挡你爷爷我的路!” 江殊殷被他推倒,却仍旧好好护着怀中的酒坛,歪倒在路边,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从自己跟前跑开。 看着他的动作,江殊殷倚在树根边,醉意朦胧的呢喃着:“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人贩子。” 他刚将此话说完,一个女子又哭又骂的从后方追上来,一听他口中的话,不由用力踢了他一脚怒骂:“你这个死酒鬼,知道是人贩子怎么不拉一把?就知道喝酒,喝死你算了,没出息!” 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和女子哭喊怒骂的声音,江殊殷喝着怀中的烈酒自甘堕落的笑起来:“呵呵呵……人贩子又怎么了,天下的人贩子那么多,我哪里个个都拉的住?而且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呵呵,当初那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殊殷,去哪了?”他大笑着,如同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着笑着还是哭出来:“他去哪了?哈哈哈哈,我告诉你们,他啊,死了!” 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水,他靠在树根上,犹如一个疯子一样,又哭又笑,抱着酒坛子边喝边道:“正道仙首,呵,我连正邪黑白都分不清,成了杀去我娘亲凶手的英雄。呵呵,这种事怎么就落到我身上了,真是一个笑话……” “救世英雄我不当了,太累了,也太烦了,今后的江殊殷绝对不会出手救任何人,因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醉醺醺的从地上爬起来,他继续摇摇晃晃的走着。 走了一段却又极为痛苦的弯着腰,大声哭喊着:“沈清书!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弟子!他以前总是惹你生气,这次更是闯下弥天大祸败了你的名声,你是不是开始讨厌他了?是不是失望了?他明明跟你说过,一定不滥杀人,做个好人的!” 疯狂中他第一次喊出沈清书的名字,是愧疚的,是难过的,更是撕心裂肺的。 害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也害怕他的冷漠,江殊殷只能小心翼翼的躲着他,避着他。 伤心欲绝中,又想起小时候与他拉勾时的话语:“修真界里有规矩不准伤害凡人,师父,你放心!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一定会遵守承诺,绝对不会伤害他们的。不仅不会伤害,我还会去帮助他们,只要是我眼睛看到的,我一定会帮忙绝不推脱!” 第75章 命中注定(六) 江殊殷屠城一月后, 坠云山倾力寻找着他。 “滚!”安和的街道内突然爆发出一个男人的怒吼,引得众人纷纷朝声源处看去:“没钱你还敢来这里喝酒, 找死吗?!” 男人揪着一个醉醺醺的少年,一把将他摔在地上。见此情景,周围的人全都渐渐聚拢过来。 被他摔在地上的少年衣着服饰凌乱不堪, 衣上黑黑红红的也不知染了什么东西,发出难闻的腥臭味。众人纷纷掩着鼻子, 勉强看出他穿的应是一件白衣。大家见他面容异常俊俏,打扮却如此邋遢, 不少妇女忍不住说教道:“小公子我见你这衣裳的布料也是上好的,怎地会落魄成这副样子?” 江殊殷抱着酒坛子歪着头没理她, 一双眼睛黯淡无光, 犹如一个被人遗弃的破布娃娃。 揪他出来的男人极为气愤,吐着口水痛骂道:“没钱还想喝酒,滚滚滚, 别挡着老子做生意!” 江殊殷手指微微动了动,抱着一个空酒坛从地上爬起来。揪他出来的那个男人似乎非常看不惯他的动作,从后面一脚踹到他的背上, 把他踹的爬下去, 手中的空酒坛也摔成两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酒坛的碎片极为锋利, 划破他手臂, 流出鲜红的血液。 周围的人看得纷纷摇头,有的同情,有的乱骂, 也有的抱着手冷漠的看着这一幕。 手臂上的鲜血重新染湿他脏乱的衣裳,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江殊殷又从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就听周围的人道:“看着他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有人问:“谁?” 那人笑道:“还能有谁,当然是那个屠了苍海城的江殊殷。如今他逃窜在外,也不知成了什么鬼样子。” “啧啧,我听说他师父回来了。”地上的江殊殷动作一缓,呼吸轻轻颤抖着。 那些人继续道:“可不是回来了,徒弟闯了那么大的祸,他怎么可能还不回来,再不回来坠云山就要翻天了!” “嘶,听说如今正道的众多仙首,都去了坠云山找浅阳尊要说法呢!对了你们可有人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一个女子摇摇头:“还能怎么样?不过我觉得浅阳尊这回是真的动气了。” “怎么说?” 女子道:“据说浅阳尊回来后,头一次极为失礼的将众多仙首赶走,很恼怒的让他们不要插手这件事,之后就派出坠云山所有的弟子四处寻找江殊殷。” 地上的少年微微睁了睁眼,喉结轻轻滚动一下。 一人想不通:“浅阳尊赶人是怎么回事,还有他为什么不许别人插手?” 踹江殊殷的男人冷哼一声,抱着手呸道:“浅阳尊清风道骨多少年了,名誉一向是修真界中最好的,如今座下出了这么一个败类,肯定不愿让别人插手坏了名声。假若是我,我也必定和他一样,派自己人把那个败类抓来,悄悄的清理门户!” 此话一出,江殊殷立马握紧拳头,一双眼睛又痛又狠,阴冷的看向那个男人。 人们七嘴八舌胡乱议论着,并未注意到他的变化,有人嫌他身上的腥臭味太重,捂着鼻子后退几步,嫌弃道:“这什么味儿,他身上黑黑红红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经过这人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朝他集中过来,打量片刻,疑迟道:“恐怕,恐怕是什么动物的血吧……” 这话还未说完,众人就听地上的少年低着头悚然的笑起来,笑声疯狂阴森,青天白日的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笑得很开心,好似听了什么笑话一般。众人听着这阵笑声,皱着眉慢慢离他远了些,方才踹他的男人也退了几步,却又咽咽口水走了回来,很生气的冲他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江殊殷坐在地上,一手将面上挡着的黑发拂到脑后,像个疯子一样的笑道:“你们说错了,我衣服上的不是动物的血。” 男人下意识的退后,额上渐渐渗出冷汗:“不是动物的?” 江殊殷嘻嘻哈哈的笑着:“是人的。” 周围人猛地一顿,只感一股冷气顺着脚底板一路涌向头顶。 大家都往后退着,一人道:“你是谁!” 江殊殷坐在地上朝他看来,一双眼睛一丝神采也没有,听了这个问题,他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突然僵硬,却又很快重新笑起。 然而重新笑起的这张俊脸,又难看又恐怖,好如一个跌坐地上的鬼怪:“我是谁?”他喃喃念了一声,突然用双手捧着脸疯狂的大笑起来:“我就是江殊殷,我就是江殊殷啊!” 众人一愣,通通倒吸一口凉气,慌慌张张的四散逃走! 他身后的男子面色发白,踉跄的退了几步,一溜烟窜进酒铺中,重重将店门锁好,生怕他闯进来。 即在这时,空中突然飞来一群人,这群人中领头的是一个绿衣的翩翩公子。 他一落地,飞一般的红着眼向地上的江殊殷冲过来道:“江殊殷!跟我回去,师父他……”他在坠云山等你,等你回家。 江殊殷却不给他说完的机会,捂着耳朵疯狂的大喊着:“你给我滚!你们通通都给我滚!” “江殊殷!”沈子珺看着他如今的模样,眼中涌出滚烫的泪水和血丝:“你给我听一句人话,先跟我回去,听见了没有!” 捂着面大声的笑出来,他从地上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往空无一人的地方退后着,语气癫狂堕落:“沈子珺你也给我听着,我不需要你们这些人来伤脑筋,祸是我闯的,人是我杀的。世人不就是想要我给个交代吗?好,我给你们!” 众弟子隐感不妙,心头高高悬起:“殊殷你不要多想,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先回去。” 知道他如今恐怕什么都听不进,沈子珺趁他不注意,对众多弟子递交一个眼神,意为让一人立马去找沈清书,其他人做好准备,就是绑也要将他绑回去! 众人会意,一人悄悄退出,绕路回去寻找沈清书,其他人则不动声色的断了他的后路。 此时的江殊殷就宛如一头暴怒的野兽,危险至极,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不可想象的严重后果。大家几乎都是绷紧神经,大气都不敢多出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激怒他。 江殊殷依旧往后退着,仿佛知道他们的计划一般,红着眼防备的扫视着众人。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大战的结果,自然是江殊殷胜利。他此时就像一个疯子,分不清敌我,也不管后果,招招致命,犹如一个逃出牢笼的猛兽。 沈子珺等人却不能像他一样疯狂,于是很快便落了下峰,接二连三的被他打伤。 乱战之中,江殊殷出手用惊煞刺了沈子珺一剑,看着剑上的鲜血,江殊殷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痛苦悲伤,穿破云霄,荡起阵阵回音。 众人挣扎着从地上起来,沈子珺紫色的眸中全是摇摇欲坠的眼泪,他紧紧握着拳头,杵着剑打算起来,却“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重新跌了回去。 翠绿的衣裳被鲜血渐渐染红,印在众人眼中无比刺眼。 江殊殷依旧屹立着,朝天大吼着:“什么是黑,什么是白!” 宛如魔头的咆哮一般,吓得躲在屋中的百姓瑟瑟发抖, 看着他抛下染血的惊煞,渐渐离去的背影,沈子珺捂着胸前的剑伤,咬牙起来,拔出被他插入泥中的惊煞,一瘸一拐的朝着他走的路慢慢追上去。 在这处不起眼的小镇边,有一处悬崖,人称残崖,又名“无底崖”。 残崖的崖底有什么,千百年来,一直是个迷。 从未有人去过残崖崖底,也没人能去的了。人们都说,残崖很高,很陡,这个地方就是老天造出的一个奇迹,里面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坑,哪怕是修真者对它也是无可奈何。 沈子珺知道这个地方,也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发自内心的害怕。 江殊殷果然来到残崖上,从崖底涌上的狂风划过他黑红一片的衣角,拂过他凌乱不堪的黑发。 看到这一幕,沈子珺快要疯了,抱着头朝他大哭着:“你回来,你给我回来,你如果跳下去,师父怎么办呐?”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师父……”屹立在残崖上的少年呢喃一声,一双漆黑的眸内一片痛苦:“沈子珺我真的好恨你。” 轻轻说完这话,他转过身向崖边走去,一面喃喃道:“我也好恨上天,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沈子珺不敢顾忌身上的伤,踉踉跄跄的跟着他,岂知被脚下的石头绊倒,重重摔到地上! 抬头的一瞬间,沈子珺紫色的眸顿时一缩,握着手中的惊煞努力往前爬着,万箭穿心似的大哭道:“师兄——!!!” 凄厉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天际,传入世人耳中,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众所周知,自打沈子珺懂事后,再没唤过他一声“师兄”。 不料,当他再次开口时,竟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江殊殷跳崖当夜,一个红衣女子急急忙忙跑进合欢殿:“教主不好了,江公子跳崖了!” 斜倚在宝座间的谢黎昕一愣,慌忙坐起,惊愕道:“你说什么?殊殷……江公子跳崖了!他跳的什么崖?” 女子略微疑迟:“……残崖。” 谢黎昕心头一震,当即怒道:“杵着做什么……算了,我亲自去找。” 作者有话要说:  刚刚一个不小心跳章发了,实在对不住,所以今天的更新就提前发了,明日的更新也一起提前发了,我一会就把它补全,宝宝们不要嫌弃我≥﹏≤ 第76章 灭世 普天之下的兵器数不甚数, 其中有一把剑为世人所惧。 此剑名曰“灭世”,乃世人公认的一把魔剑, 在千年前白梅老鬼鼎盛时代盛名一时。人们对它的恐惧,绝不亚于白梅老鬼的何欢铃。传说,此剑之所以有名, 不是因为它的排名,而是因为它杀人无数, 甚至连白梅老鬼本人,也是死于它的利刃之下。 可惜此剑在除去白梅老鬼后, 仿佛突然凭空消失,再不知下落。 也因年代太过久远, 灭世剑主一直众说纷纭, 千年来不曾有过定论。 继江殊殷跳崖后,修真界内再一次引起轩然大波——千刀门一夜之间被人攻破,门主冯融命丧黄泉。 此消息来的太突然, 惊的众多仙首纷纷前往千刀门。千刀门虽被攻破,但除了冯融被杀,并未有更严重的损失。 纪元庆等人瞧着冯融尸身上的致命伤口, 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得到肯定, 不由倍感震惊, 抿着唇一言不发静静离去。 范赫生对那伤口没有太大感触, 只知该是剑伤,且杀人的是一把极薄的利剑。 纪元庆摇摇头,思维似乎很乱:“果然是灭世剑。” 范赫生大惊失色:“灭世?” 纪元庆颔首:“不错。” 得到证实的范赫生倒吸一口凉气:“此剑盛传千年之久, 不知杀人的人,已是灭世剑的第几任剑主。” “不,”纪元庆轻轻吐出一个字,眸中浮过一丝畏惧:“灭世剑主至始至终只有一人。” 范赫生一愣,随即立马明白什么,更是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你是说,浅阳、浅阳尊?!”他从座位上站起,试着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又发出声音:“可此剑是魔剑,是一把杀人无数的不祥之剑……倘若此剑剑主是浅阳尊,那岂不是说,那些人是他所杀?” 纪元庆闭上眼,语气敬畏:“当年白梅老鬼四处开坛练尸,将天下变为行尸走肉的地狱。这些走尸正是黎民百姓,以及落入他手中的修真者。其实灭世剑所杀的都是被炼制的驱尸,可惜驱尸太多,白梅老鬼的邪术异常高超,也异常残忍。他将人们封在坛中,经受无数的痛苦,活活炼成驱尸。” 范赫生动容:“既是如此,怎地灭世剑会被传成魔剑?” “那是因为由白梅老鬼亲手炼制的驱尸,与如今极地宫所炼制的有所不同。极地宫学艺不精,炼制的驱尸笨拙丑陋,完全没有自己的意识,全凭别人的操控,算是死人一个。而白梅老鬼所制成的,却是活死人。” “活死人?” 纪元庆道:“他炼制的驱尸,与常人无二,会哭会笑,也有自己的意识。可是那种驱尸,危害极大,即便不受他的控制,却每隔三日,自行杀死一人。不得不说,白梅老鬼是一个很残忍疯狂的人,他让驱尸保存意识,亲身体会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可怕行为,目睹亲人死在自己刀下。” 纪元庆继续道:“这些驱尸混杂在当时的天下间,祸害生灵,每隔三日便是数千条人命。据说当年,灭世剑主正是手持此剑,除去那些混杂在世间的驱尸,染血之多令人发指,也因如此才名声大噪,叫人畏惧。可惜时日隔的太久,再加之浅阳尊与白梅老鬼二人间分出胜负后,他便避世不出,再也没握过此剑。” 听完此话,范赫生突然明白方才在千刀门内,众人为何一看冯融尸身上的伤口,就立马色变走人:“如此说来,这闯入千刀门杀去冯融的,是浅阳尊。” 纪元庆闭目道:“的确如此。” 原来那日江殊殷并未伤及冯融的要害,使他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可惜这一次动手之人,是沈清书,冯融便无论如何都逃不了了。 在此时的坠云山中,沈清书屹立在漫天飞花之内,脊梁挺的越发笔直,傲若凌霜般坚强伟岸。 风,刮过他洁白的雪衣,他屹然不动,一如平日里的落落大方。 弄玉红着眼站在他身后,微微欠了欠身子:“浅阳尊还是找不到。” 沈清书剔透的目中略过一抹痛色,弄玉又道:“您……杀了冯融?” 沈清书慢慢抬起眸子,犹如一把封印千年的宝剑,缓缓出鞘。 如画的粉墨之中,他眼神骤然巨变,隐在袖内的手紧紧攥住,不似平日里的和煦,隐隐的显现出赫人的煞气:“殊殷再如何顽劣也是我的弟子,由不得任何人欺凌。” 弄玉红着眼眶:“…那千刀门……” 沈清书道:“我以师父的名义杀去欺凌我座下弟子的冯融,至于千刀门内的其余人,是殊殷与他们的仇恨,我希望这段仇恨由他自己亲手讨回。倘若……倘若此番,他已西去……”说到这里,沈清书的声音微微颤抖着:“那便由我替他争讨!” 弄玉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那抹雪白的身影,目中惊愕,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重新低下头,轻轻道:“殊殷屠城之事?” 沈清书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弟子闯祸,乃是做师父的管教不严,此番若能将他找回,世人若要罚他,我定不会阻拦。”他的话微微一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着:“但此次是我不曾管教好他,因而他的责罚,我愿与他同担。” “浅阳尊……”弄玉红着的眼睛大大的睁着,喃喃的唤了他一声:“殊殷闯下大祸他已是自责不已,如果您与他同担,他必定更加难受。” 沈清书也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很难有什么能让他收回这个决定。 “弄玉你不必多言。”沈清书回头,神色坚定不移,一双眼睛凛冽肃然:“他如今犯了错,总归是要被罚的,而我管教不严也逃不了失职之罪。但若是谁敢无故欺负他,亦或是拿此事嘲讽他,我这个做师父的,绝不会袖手旁观。”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来是明天的,一个不小心点错了,大家表嫌弃≥﹏≤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不过也就好处,好处就是能便宜点,我一会就把这章补全,明天就先存稿不更了,万分抱歉! 第77章 卷土来 五十年后, 皑皑白雪的街头,行走着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此人一身黑衣, 随风飞散的银发不曾束起,额前金色的饰物华贵冰冷,慢慢穿行在人群中。 有人悄悄打量他, 只见他长长剑眉斜飞入鬓,面容成熟狂魅, 那是一种极其嚣张跋扈的俊美,邪的好似一个魔王妖孽。 他懒懒勾起的唇角透着浓浓的不屑, 微微抬起眼,邪恶的眼中一片阴霾狠厉, 幽幽晃过几丝讽刺。在银装素裹的冬日, 散发着淡淡的戾气。 就好似,一头优雅慢步的野兽。 可怕,而凶狠! 有人注意到他的左手中, 拿着一把厚重锋利的刀,刀鞘漆黑刻着繁琐的纹饰,倘若仔细辨认, 那应该是一头狰狞巨大的兽类。 刀鞘上的野兽张着满是獠牙的口, 怒睁的眼睛宛若活过来般, 煞气腾腾的瞪着世人。 在巨兽口中, 竖着刻下两字——无恨。 当日,千刀门内闯入一位不速之客。 “你……便是江殊殷?”微颤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就如那飞舞的白雪,一拂即逝。 吴颂在五十年前因有公务在身,并未在千刀门内,因而他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江殊殷的事迹。他算是千刀门内的老人,也曾跟随过江紫炎左右。 千刀门众多弟子战战兢兢抬着兵器,颤颤巍巍对着那个满头白发的黑衣男子。 “你怎么是这样的……”依旧颤抖的声音,从吴颂口中呼出。这颤意不是来自恐惧,而是极具的出乎意料。 他从未想过,江殊殷,竟是这么一个模样。 他曾以为屠去苍海城的他,或许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或许是个狂妄凶狠的男人,或许是个处在实力巅峰的英雄…亦或者,是个人人畏惧的恶魔…… 却不料,一朝相见:江殊殷,这个天下都在议论纷纷的人物。 ——会是个孤独成这样的人。 他即便笑着,笑容却沧桑疮痍。披散的白发随风浮动,手中出鞘的刀,此时刀尖朝地,放在身前,用他的两手轻轻搭在刀柄之上,犹如一个君临天下的王者。 然而,透过他阴霾幽暗的双眼,吴颂看到的,是一个漠视孤寂的灵魂。 吴颂说不清此时自己究竟作何感想,只觉得心中仿佛有一首悲伤的曲子在弹唱。 “长老长老!”来人惊慌失措,萎缩着不敢去看前方的黑衣男子。 吴颂回头:“出什么事了?” 那人瑟瑟发抖,止不住的哆嗦:“西面埋伏的弟子,全军覆没,而那边镇守的几位长老,被人,被人凌迟成森森白骨,抛在雪地中……”这消息太过震惊,一时间场地上悄无声息。 就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静怡,叫人,从心底的恐惧。 自心脏开始冰凉,由血液将寒冷带向四肢,发狂的畏惧、更是来自深渊的颤抖! “谁……”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微微发抖,吴颂张了张嘴。 立于众人之中的黑衣男子,蓦地幽幽勾起唇角。 邪得,叫天地都为之一颤! 报信之人哆嗦,一手畏畏缩缩指向江殊殷:“他…是他……” 静, 死一般的静。 唯有那徐徐的风,轻轻将白雪扬起。 江殊殷唇角邪恶的笑,逐渐扩大,像是侵蚀光芒的恶魔。 叫人,立即毛骨悚然、魂飞魄散,犹如惊弓之鸟。 突然!他一手慢慢捂着脸,一手仍旧扶着刀尖朝地的刀,张狂自负的笑声刹那间传遍整个千刀门! 伴随着刮骨的风,冷冷的煞气扑面而来!好似一头魔王的咆哮,摧毁所有人的意志。 有种势不可挡的锐气,是兵临城下的霸气、是百万雄狮的喧哗、是魔王到万众俯首的遵崇。 更是地狱枭雄,舍我其谁的嚣张跋扈! 众多与他对抗的弟子纷纷退后,恨不得撒腿就跑!吴颂脸色煞白,提起手中的在空中一横,猛地指向他!——这,这就是屠去苍海城、跳下残崖卷土袭来的江殊殷吗? 骨节分明的手顺着俊美的面颊下滑,露出一双阴霾邪魅的眼睛。 他仰着头慵懒又高傲的道:“千刀门,已经输了。”邪魅低沉的声音传进众人耳中,他轻轻提起插入雪中的刀,踩着皑皑的白雪慢悠悠的走过来,缓缓道:“在这片土地上,千刀门的历史从此刻起,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邪邪对着吴颂以及众多弟子说:“而这里,是我的地盘。” 一如宣誓。 或者说是强占。 从千刀门慢慢走出后,江殊殷顺着满地的白雪随意走着,长长的一串脚印跟在他身后。前方蓦然出现几个红火的身影,几个美艳女子在雪地中盈盈朝他跪下,见此江殊殷止住脚步。 一月后,苗疆之地。 江殊殷屹立在一处悬崖边,凝视着脚下漆黑无底的深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洁白的雪犹若残破的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飞舞着坠入那无际的黑暗之中。 这处悬崖是他第二次来,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谢黎昕站在绝壁前,也便是他如今所站的位置,默默看了阵当年一身雪白衣裳、乌黑头发的他。而后才眺望着远方,说出与他道别的话:“江公子,你我终究正邪有别,陌路殊途。”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嘎吱”声,江殊殷回头之际,不由笑起——而如今,是他站在绝壁之前,背对着谢黎昕,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裳,寒风刮过他雪白的丝发,寂静无声。 看着这样的他,谢黎昕眼中的浮光幽幽抖着,似乎想要哭出来。 他说话的声音也隐隐带了一丝鼻音:“殊殷…你的头发?” 江殊殷回头看着身前巨大妖异的月亮,精致的下巴慢慢抬起。深深吸一口气后,他的声音虽富有令人无法抗拒的魅惑,但沧桑冷漠的叫人胸中一痛:“尝过万箭穿心的滋味,一夜白发,方知自甘堕落,万念俱灰,便什么都能放下。” 听了他的答复,谢黎昕皱起眉阖上眼:“你还回坠云山吗?” 江殊殷道:“坠云山?我不会再回去了。” 两人静静眺望了空中的明月一阵,黑夜中的江殊殷微微侧过脸颊,露出俊美狂妄的侧颜,叹息道:“黎昕啊,我与你不是什么陌路殊途,而是殊途同归。” 谢黎昕深深一愣,过了许久才笑起来,回他一句:“那咱们可真有缘分。” 江殊殷看着他:“是啊。” 视线回至今昔。 江殊殷那双狠厉冰冷的眸子突然闭上,直到良久良久后才再次睁开。 再次睁眼的他,眸内平静温和,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使得他对面的谢黎昕狠狠一愣,极为不可置信的瞪着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江殊殷端起方才被他放下的酒杯,小呷一口笑起来:“其实没有那么糟。” 谢黎昕愣然,撇着脸怀疑道:“你说什么?” “我说,没有那么糟。”江殊殷又重复一遍,晃着杯中的烈酒:“再怎么深的伤疤,我相信始终会有愈合的一天。” 看着瞪大双眼的谢黎昕,江殊殷邪魅一笑,忽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扬手“刷”的一声拉开厚重的窗帘。顷刻之间,殿外皎洁明朗的月光射入漆黑空寂的大殿内,破开层层黑暗。 谢黎昕倚在玉榻上,长时间不见光芒,一时间竟不禁抬起手臂挡在眼前,隔了许久才微微挪开。江殊殷抬着酒杯,笑容明朗俊美,现在月前优美的好似一尊雕像。 他浅笑道:“总有些角落找不到又怎样,为何不把目光投在广阔舒适的地方,而非要纠结一些黑暗的角落?不过你若对那些角落的存在,感到很不舒服,我倒有一个办法。” 谢黎昕呆呆道:“什么?” 江殊殷道:“让在乎的人,点只蜡就好。” 谢黎昕没有接话,江殊殷又道:“我新得到一个消息,当年你与林怀君的事,恐怕还有所误会。你想与他在一起,却又怕对不起谢黎莺,如此琢磨不定,为何不彻查,好让自己问心无愧?” 谢黎昕僵硬的撇开头:“我知道了。”末了,他又转过来,悠悠道:“你师父浅阳尊恐怕已经知道你是谁了,你不怕吗?” 出乎意料的,江殊殷满不在乎的摇摇头,一双眸内有些无奈:“他知道便知道吧,反正本来就瞒不住。不过他不说,我也装傻充愣就好。毕竟换一个身份与他相处……”江殊殷回味一下:“还满刺激的。” 谢黎昕淡淡评价:“恶劣。” 江殊殷道:“恶劣就恶劣吧。” 谢黎昕在玉榻上坐起:“只是我想不通的是,沈子珺现在怎么反而不如以前聪明了?这么久了,对你居然一点怀疑也没有。” 江殊殷叹息一声,一口将杯中的烈酒喝下:“他大概……以为我再也回不来了吧,不抱任何希望,自然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出合欢殿之时,空中皎洁的月亮已来到正空。 江殊殷抬头眺望着,突然想起沈清书说的几句话:“世间险恶,比世间更险恶的是人心。或许……恶人固然可怕,但比恶人更可怕的,是正道。” 他还说过:“正邪黑白并不重要,问心无愧就好。只要问心无愧,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无关紧要。” ……是呀,正道中居心叵测隐藏在黑暗中的某些人,远远要比臭名昭着的恶人要可怕的多,因为往往都是防不胜防。 而能遇到如此家师,江殊殷真的是三生有幸。 第78章 温柔一吻 “浅阳尊, 这么晚了,你竟然还不休息, 莫非是在等我吗?”沈清,一抬头就看到窗上一人荡着腿手杵下巴,悠悠而坐。 他身后是一轮明朗的月儿, 还有一片广阔无际的红枫。 红枫在他身后,飒飒浮动, 壮烈的如歌如泣,好似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 叫沈清书神情有些恍惚:“……明知故问。” 听闻此话,江殊殷很得意的扬起头, 醉人的眸子仿佛天上的点点星辰。他的笑很真诚, 露出一排雪白整日的牙齿,像是一个孩子般,语气调皮带着丝丝撒娇的感觉:“我就知道你在乎我!” 一豆灯光下, 有一个人不论多晚,都等着他,念着他。 这样的感觉, 让江殊殷一颗心都暖烘烘的, 很充实。 看着灯下那抹雪白无尘的身影, 江殊殷歪了歪头, 仔仔细细凝视他。虽然很不可置信,但他如今真的又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沈清书见他双眼亮亮的,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 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 江殊殷一手指向窗外的明月,语气欣喜:“呐,浅阳尊,你就是我心间的明月,就像它一样。” 沈清书看那明月一眼:“为何是明月,而不是太阳?” 江殊殷道:“太阳虽普照大地,光芒温暖漂亮,可每每抬头仰望时,总是刺的眼睛生疼,叫人不敢逼视。但明月则不同,皎洁温和,柔情似水,像是一道雪白的剑光,斩破无边的黑暗,为人照亮前方的道路。” “它的光芒虽朦朦胧胧,却让人感到安心。不似阳光,少一分太冷,多一分太热。”说着说着,他微微顿了顿:“所以,你是我心间的月亮。” 不等沈清书说话,江殊殷拍拍自己的胸口:“而我呢,就是漫天的星星,每时每刻跟着你,围着你,同时出现,同时落幕。” 沈清书笑笑,点评道:“油嘴滑舌。”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笑道:“油嘴滑舌又如何,某人爱听就行。” 笑着笑着,他却突然板起脸,严肃又纠结:“浅阳尊我问你个问题。” 沈清书道:“什么?” 江殊殷道:“你还记得我们在清明寺,碰到的那个算命小姑娘吗?嗯,怎么说呢,我觉得洞房花烛夜什么的,是一个人一生中很重要时候,我我……我打个比方,如果你与我成亲,我只是说如果,你会不会,会不会一脚把我蹬下去?” 这次沈清书沉默许久,那双清澈雪亮的眸子幽幽的盯着他,盯得江殊殷一颗心七上八下,额头间也缓缓渗出一些冷汗。 “呃,”江殊殷尴尬,错开他的眼睛,不敢朝他看过去:“你要是,实在不想回答,也不要紧,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沈清书仍旧没说话,不由把江殊殷弄的惴惴不安。 即在这时,沈清书淡淡一笑,一抿唇瓣道:“我方才想了想,这个问题,得看情况吧。” 江殊殷一抬眼:“看情况?” 沈清书点点头,挑起眉头:“对,看情况。” “那,什么情况下,你会踹我?”江殊殷竖起耳朵。 沈清书幽幽道:“我也不知道,看心情吧。” “看,看心情……”江殊殷呢喃一声,坐在窗上愣了许久许久。 沈清书只点了一小盏烛台,烛焰幽幽摇曳着,忽明忽暗,他两手都放在桌上,轻轻缩卷至雪白的袖子中。与江殊殷相比,沈清书的手略微要小一些,人们总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在这种方面,即便是江殊殷也不能免俗——那双手,怎么看都是相当好看。 盯了一会,沈清书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纤细的手忍不住微微缩了缩。 于是,江殊殷的目光,又转到他水润的唇间,表情又严肃又认真,紧紧的凝视着。 被他看的不自在,沈清书垂着眉眼撇过头:“你看什么?” 江殊殷在一旁沉默许久,久到让沈清书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哑着嗓子轻轻道:“浅阳尊。” 沈清书听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一回头就看到他漆黑的双眼有些湿润。 江殊殷张张嘴,无声了几次,才闷闷道:“你抱抱我。” 沈清书缩在袖子中的手轻轻一动,长长叹了一口气。 自此人小的时候,沈清书就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而如今分离百年,对于他还能与自己相见,不仅他想不到,沈清书也想不到。 看着木窗上他莫名的红了眼睛,沈清书心间一疼,缓缓从凳子上起身,慢慢走向他。江殊殷抬头仰望着近在咫尺的他,看着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抚开自己侧脸上的一缕丝发。 最后弯下腰,温柔的将他拥入怀中…… 埋在他怀中,江殊殷深深吸一口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最终反客为主,一把将他牢牢锁在自己怀内! 沈清书被他抱在怀中,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然而不等他说什么,那人突然一把将他拦腰抱起,直直冲向里屋。 里屋的窗被风吹开,一缕幽幽的月流入屋内,满床的红色帘帐栩栩飘扬,恍如大婚时的喜庆洞房。 江殊殷抱着沈清书,小心翼翼将他放在红帐之中。 沈清书仰面躺在床上,睫毛弯弯,淡淡的月色倾洒在他恬静的容颜上,愈现的风姿绰约。 他沉吟不语,无瑕的雪衣,亦如一缕幽柔无双的月色,眉心的朱砂赤红刺眼,俊逸而又温和。 江殊殷与他对视着,一手杵着他身下的木床,缓缓压下。另一手忍不住的环上他的腰,语无伦次的道:“我我……我,我……”我想,我喜欢你。不,不对! ——是爱!我想,我是爱你的。 沈清书眉宇间有些淡淡的无奈,双瞳似剪水般,那双清幽的眼睛默默看着他,突然伸出三根细白的手指,蒙住他单薄微凉的唇,轻轻道:“嘘。” 江殊殷果然呆住。 看着他懵懂无知的眸子,沈清书蒙住他嘴唇的手改为捏住他的下巴,轻轻往下压。最后起身,一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微凉的唇间落下温柔一吻。 吻刚落,还未离开,沈清书就明显感到江殊殷整个人猛地一愣。 之后就宛若极具的吃惊一样,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沈清书:“……” 最后的最后,江殊殷回到自己的住处,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回去以后,他愣愣的帮自己脱去衣裳,蹬去靴子,亦如往常一样盖着被子躺在床上——之后,瞪了一个晚上的眼睛。 次日清晨,大家都发现,大名鼎鼎的西极之首有些奇怪。 早晨,谢黎昕派人端上甜点米粥的时候,江殊殷呆呆的和别人一样坐在桌子边,尽管肖昱趴在他身边,在他眼前晃着一只小手,他都不管不问。 等到用餐之时,他走神走的……不,他就没回过神,拿起小勺舀粥,却喂到鼻子里,害的坐在他对面的肖昱喷了余司闰一身。 更引得另一头的沈子珺频频侧目。 再然后是瞪着眼,一动不动乖乖坐在殿中一整日。 看得肖昱怀疑道:“谢黎昕你老实说,你们昨晚到底谈了些什么,居然把他变成这个模样?” 就连一向淡漠,惜字如金的余司闰也忍不住道:“你对他做了什么?还是别闹了,让他恢复正常吧。” “我发誓,我什么也没做!”谢黎昕相当郁闷,昨天他们也没说什么,反倒是他让他彻查当年的事,要他亲手把自己还未好全的伤疤,硬生生、血淋淋的撕开,他闹心的一晚没休息好。 怎么到了第二天,不对劲的反而是他这个昨晚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的人? 莫非……谢黎昕低头思索:莫非,他昨天的大方是装出来的,其实伤疤没好完的人是他才对? 另一边的沈子珺,抱手看了愣然的江殊殷一眼,颇为满意的对沈清书道:“他这样,我觉得挺好的。”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不动声色撇开脸。 最后到了晚上。 江殊殷依旧在发愣,而当沈子珺从他跟前走过的时候,他突然跳起来一把抱起沈子珺抛了几下,欣喜若狂的欢呼几声。 然后稳稳当当接住落下的沈子珺,用力的抱着他,“吧唧吧唧”就往他脸上狂亲一阵,才把他放在地上,拉起他的手高兴的在大殿内转着圈。 最终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大笑着一蹦一跳的走出大殿,开心的念叨着:“浅阳尊~浅阳尊~浅阳尊~” 沈清书:“……” 沈子珺:“……” 谢黎昕:“……” 林怀君:“……” 余司闰:“……” 肖昱:“……” 看着他伟岸的背影消失在大家眼前,肖昱颤抖的回过头,哆嗦道:“浅,浅阳尊,您…您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沈子珺也僵着脖子,一手捂着自己的脸,嘴角微微抽搐的道:“师父,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自己,沈清书沉默一阵,淡淡道:“我冤枉。” 第79章 虐狗 自那一吻后, 江殊殷和沈清书之间,渐渐有些改变。 比如, 江殊殷粘他粘的更紧,还比如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在挑战沈子珺的极限。 就像现在一样。 这几日谢黎昕将极地宫的事物全全托付给心腹后,带着林怀君外出远行, 查探当年之事。肖昱被余司闰日日抓着练习画技,每日惨叫不已, 无力再分神做其他。 虽说返回西极的事迫在眉睫,但江殊殷偏偏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 陪着沈清书在苗疆之内游山玩水。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沈清书也已向正道众人发去一道传音符。表示谢黎昕和林怀君的这件事, 无关人士还是不必多管。可惜,正道诸人如今早已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他们关心的是, 为什么天下的恶人突然又开始蠢蠢欲动,大有返回西极的意思。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此次暗中调查, 没想到一向大大咧咧的恶人, 口风突然变得紧巴巴, 一点风声都不透。 不由让众人不安道:“越是问不出, 就越是有事。” 与提心吊胆的他们相比,即便忙的焦头烂额的江殊殷也显得悠闲起来。 而此时此刻,在苗疆的一家小店内, 沈清书端坐小方桌的中间,江殊殷、沈子珺分别坐在他的左右两侧,相互怒视。 不,准确的来说,是沈子珺单方面的怒视:“师父为什么要带上这个家伙。” 他对面的江殊殷悠悠道:“虽然辟谷了,但苗疆的很多东西在别处可都吃不到,就比如极地宫中的糕点和甜粥,我就喜欢那个味。所以说,既然来了苗疆,那不如就放开肚子吃,反正也不忌讳什么。至于为什么带上我,因为这个地方,我熟。” 他说的的确是大实话,沈子珺本就不善言辞,被他一噎,顿时收回目光,不打算再和他有任何的交流。 这家小店虽然不大,生意却是格外的好,来来往往的,都是身穿苗疆各色服饰的青年男女。 嘈杂声中,店里的苗疆小哥陆陆续续为他们上菜,看着逐渐占满整个桌面的饭菜,沈清书轻轻道:“三个人吃的完吗?” 江殊殷邪邪一笑:“放心吧,不会剩的。” 桌上有一盘卤制的蛋类,江殊殷细心的剥着壳,剥好后不顾自己吃,直接味到沈清书唇边:“尝尝。” 沈清书并未拒绝,待他就着自己的手吃下后,江殊殷才道:“如何?” 沈清书点点头:“果然与中原不同。” “那我再给你剥一个?” “好啊。” “……”看着他们俩亲昵的互动,沈子珺默默拿起筷子,自顾自夹起一个蛋……却因为太滑,没夹稳溜溜的滚到地上。 沈子珺:“……” 万幸,江殊殷和沈清书并未注意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蛋,沈子珺正考虑捡不捡,就被一只不知从哪里插出的脚踩得粉碎。 看着那个被人踩过的蛋,沈子珺内心倍感复杂,幽幽的抬起头面无表情道:“师父。” 沈清书终于朝他看来,语气温和:“怎么?” 对面的江殊殷也朝他看来,语气非常戏虐:“沈峰主,莫非你…是要我也帮你剥一个?” 沈子珺面无表情的看向他,一字一顿的回复:“不要你剥的。” 沈清书会意,起身将桌上的两只鸭腿一人一个的分给他们。江殊殷用竹筷翻着碗中的鸭腿,一边对比着沈子珺碗中的那一个,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沈子珺的怎么看都比他的大。 不禁够过头,臭不要脸的道:“沈峰主你的看起来要比我的大啊。” 沈子珺抬头看了看,好心情的点点头:“没错。” “那我们换换吧。” 沈子珺唇角一抽,拿起碗中的鸭腿狠狠咬上一口,口齿不清的道:“不换!” 江殊殷“啧啧”一声,轻轻摇着头:“沈峰主尊师重道啊。桌上就两只鸭腿,浅阳尊看也不看的分给我们,你也不问问他到底吃不吃。” 嚼着鸭肉的沈子珺面色一黑,沈清书摇摇头:“不必管我,我不吃。”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闻言,江殊殷才装模作样的拿起鸭腿,当着沈子珺的面,极为夸张的咬了一口,还冲他挑挑眉。 许是今日沈清书在场,沈子珺才颇给面子的强压怒火,深深吸上一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恼火焦躁。 可惜他肯放过江殊殷,江殊殷却不愿放过他:“沈峰主我听说,你和你师兄关系很不好啊。” 沈子珺睫毛一颤,冷飕飕朝他看来。 江殊殷看着他嘻嘻一笑:“不巧,我和他关系好得很。” 沈子珺眼神愈发冰冷,像是一道闪电“嚓嚓嚓”的冒着火花:“那又怎样?” 江殊殷道:“不怎样,只是他曾经跟我说了一两件你和他小时候的趣事,我觉得挺好玩的。哦,他说啊,你这个人无聊到连狗都不理你。” 沈子珺一愣,狗都不理…… ……还真有那么一件事。 这是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那时候他和江殊殷都还是两个白白嫩嫩的小正太,讨喜的很。 坠云山的灵秀峰内,有一片特殊的桃林,此处桃林所结的桃子又大又甜,又香又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里的桃子内含灵气,能增加修为。未防止坠云山众多弟子投机取巧,不认真老实的勤加修炼,沈清书从不许人吃这些桃子,便让灵秀峰的女弟子单独把这片桃林隔开,弄成一个果园,并让人严加看守。 与灵秀山共同看守那片果园的,还有一条高大凶猛的灵犬,江殊殷管它叫小黑。 因为那片果园每到成熟之际,就是果香四溢,时常把小殊殷勾到附近,垂涎三尺。终于有一天,他拐上乖巧可爱的小师弟,成功设法弄走看守果园的弟子,浩浩荡荡率领着小子珺和他一起干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 两人一人上树摘果,一人在树下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口袋接着。 江殊殷手疾,才只是短短几息时间就摘了满满一大口袋,还贪心的用衣裳兜了一大推,最终实在拿不下了,才从树下下来,着实让小子珺开了一番眼界。 为防止果子在路上掉了,江殊殷从怀里取出几个,让他也学着自己用衣裳兜着,两人这才一人腾出一只手,费力的提起那一大口袋桃子,晃晃悠悠往果园外走。 本以为去到果园外就安全了,哪知才一出去,都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园外的新鲜空气,就和看守果园的灵犬撞个正着! 两人一狗登时就是一愣,随后双方都立马行动起来! 江殊殷兜着怀里的果子,和沈子珺一手提口袋,使出吃奶的力气,飞快的冲走。灵犬凶恶的一声怒犼,离箭一般朝他们飞射出去。 在风景如画的山中追逐一番,两个小正太都累的气喘吁吁,山路不太好走,处处都是坑坑洼洼的石头路,一下把在后面拎口袋的沈子珺绊倒,怀中的果子滚了一地。 江殊殷感受到身后的动静,赶紧回头看去:“不要紧吧?”他本来是想拉沈子珺起来,没想到后面的灵犬追的很紧,要看就要扑上来,只好先费尽的拖着口袋往前移了移。 摔倒的沈子珺很害怕,几乎吓哭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谁料,他才拱起身子,双手都还杵着地面,那只巨大的灵犬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前脚猛地踩上他的背,一脚把他踩的趴回地上,煞气腾腾的狂吠着冲向前方惊呆了的江殊殷。 重新从地上抬起头的沈子珺也惊呆了,张大嘴巴眼睁睁的看着江殊殷,一个人拖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脚底像是抹了油,跑的比狗还快! 那只装桃的口袋几乎挡去他的半个身子,沈子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他到底是怎么拖起来的。江殊殷速度很快,一溜烟就彻底不见人影。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山路,沈子珺突然想起民间的一句话:给你一百斤重的石头你不一定能抬的动,但要是给你一百斤的黄金,你不仅抬得动,而且还能跑! 等到半个时辰后,沈子珺回到他与江殊殷的屋中,发现那人早就坐在椅子上啃着桃,看到他回来一本正经道:“师弟,我知道你很无聊,却没想到你竟然会无聊到连狗都不理你。” 小子珺沉默一会:“狗呢?” 凳子上的小殊殷重重啃一口香脆多汁的桃子,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它怎么可能抢得过我?” 时至今日,对于这件事,沈子珺一直都抱有不同的看法:那不是狗不理他,而是连狗都知道,他不是主谋! 想到这,他抬头冷冷辩解道:“那不是……”冷酷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沈子珺额间的青筋隐隐跳动。 只见那俊美的黑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拖着板凳坐到沈清书身边,嬉皮笑脸为他夹菜说笑,行为举止暧昧不明,着实让人感到火大。 似乎没发现沈子珺已经看过来了,而且眼神相当不善,他又朝沈清书挤了挤,青天白日装可爱,语气调皮又欠扁:“浅阳尊我们西极可好玩了,风景可是很美的,你别听人家瞎说的什么山穷水恶,那都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此次我们回去,你也与我同去,小住个一年半载,我带你好好参观一番!” 沈子珺很恼火,内心愤怒的几乎要原地爆炸——好个不知死活的死小子!拐人居然拐到坠云山了!! 阴森森的抬着板凳坐到沈清书另一边,他从沈清书后面探出脑袋,冷冷拒绝,满脸怨念:“你休想拐骗我师父!” 第80章 师兄弟 夜间, 三人不曾回极地宫。 沈清书和沈子珺毕竟是外人,不可长时间逗留, 而江殊殷则是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怎么说也不愿离开。 三人住宿在苗疆的一家客栈,客栈小哥热情好客, 江殊殷便用苗疆语和他攀谈几句。 在要几间客房的问题上,沈子珺往桌上“啪”的一声放下银子, 用极不熟悉的苗疆语道:“两间!”沈清书和江殊殷都是一愣,江殊殷心想:看这个样子, 他恐怕是想赶我走。 沈子珺见他们都是一副不解的样子,极为嫌弃的看一眼江殊殷, 仿佛他只要在沈清书身边就是破坏风景, 叫人讨厌。语气也多有不满:“你和我一间,师父单独一间。” 江殊殷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怕夜晚他趁夜深人静, 偷偷溜过去。而不与沈清书一间,那是出于徒弟对师父的敬重。 明白这个道理,江殊殷愣愣回头, 莫名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夜想要溜过去?” 沈子珺抱着手冷哼一声, 翠绿的衣摆和他这个人一样疏离冷漠:“你整张脸上都写着。” 都写着?江殊殷抬手摸摸自己的脸, 回头问沈清书道:“浅阳尊你看出来了吗?” 沈清书明朗的双眼轻轻一弯, 霎是温润好看。他虽然不曾说话,但那双带笑的眸子,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后者立马了然于心, 继续摸着自己的脸,极其不要脸的道:“看来我是个老实人啊,什么东西都藏不住。沈峰主,你今后可不能欺负我老实。” 沈子珺唇角忍不住的抽了抽,微微对沈清书作揖:“师父我先上去了。”沈清书点点头,两人就见他面色铁青的独自走向苗疆小哥手指的方向。 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下,他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点起橘色的烛光,又将门打开,走到不远处的另一间屋外,才淡淡回头道:“你还不快上来,别打扰我师父休息。” 听见此话,江殊殷难得很给面子的哒哒上去,与沈清书道了一个晚安,就率先钻进屋内。 外面的沈清书和沈子珺都不相信他会那么乖巧,沈子珺幽幽放话道:“师父你放心,我今晚一定看好他,绝对不会跑过去打扰你休息。” 沈清书和蔼一笑,弯起眼睛:“有劳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子珺原本是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备,觉得这个薛墨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百般的出花招来烦他。哪知这人现在竟是意外的乖巧,让人提了洗澡水,脱去衣裳就乖乖坐在屏风后的木桶内一声不吭。 听着他在屏风后玩水的声音,沈子珺心里不免有些含有歉意,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刚如此一想,屏风后的人就扬声道:“沈峰主。” 沈子珺刚放下的心被他这么一喊,又一下提起来:“干嘛。”水中的人道:“帮我递一下皂角呗。” 沈子珺一愣,有些怀疑:“你只要皂角?” 水中的人轻轻笑起来,有些莫名其妙:“刚刚忘拿了,不然除了它,我还能要什么,难不成你想陪我一起洗?” 一听他又开始说混账话,沈子珺手疾隔着屏风递给他:“不想!” 水中的江殊殷在浓浓水雾中眯起眼,接过他递来的皂角,笑道:“我觉得,其实你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爱慕你的姑娘应该很多。可是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没有双修对象,莫非是你要求太高了?” 屏风外的沈子珺道:“你闭嘴,我没想过这些。还有你离我师父远一点。” 江殊殷从木桶中站起,在屏风上露出一个脑袋:“好吧,我们不说这个,那我们来说说,你师兄这个人怎么样吧。” 沈子珺是背对着他的,看不到表情,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淡漠:“不怎样,和你一样令人讨厌。” “和我一样?”江殊殷一挑骏眉,又道:“那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就是他?” 沈子珺的身影微微一颤,终于回过头看他一眼,看了一会,紫色的眸子闪却过一丝鄙夷:“你虽和他一样令人讨厌,可你各方面与他相比,那绝对是拍马也追不上。可以说,你和他之间,毫无任何一丝一点的可比性。” 江殊殷惊呆了,想不到他在沈子珺心中,评价还是挺高的! 能让如此刻薄的沈子珺说好,对于江殊殷而言,的确是一个很令人开心的事,可开心之下,却还有那么一丝丝郁闷:明明他就是江殊殷,江殊殷就是他,怎么反而他还比不过自己了? 一手在木桶内胡乱摸了一阵,他又无辜的抬起头道:“沈峰主麻烦你再给我找一下毛巾,我忘记拿了。” 沈子珺扭过头:“你洗澡前在干嘛?” 江殊殷道:“脱衣裳。” 话毕,一块雪白的毛巾扑面就朝他砸过来:“再让我拿东西,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江殊殷接住毛巾,往身上胡乱擦了擦,迟疑了许久才小心翼翼道:“我不是说过嘛,我和你师兄挺熟的,他以前和我说了一些事。” 听到他又提起那个人,沈子珺似乎再不能忍受,冷冷的回过头,眼内的厌恶一目了然:“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江殊殷合上眼:“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晓我对坠云山没有任何恶意。至于当初出现在禁池,算我失礼,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在那里。”他睁开眼睛,漆黑的眼底一片坦诚:“沈峰主,我想知道坠云山内,可有精通苗疆之术,亦或是奇门异道之人?” 沈子珺面色依旧不是很好:“怎么可能会有。” 江殊殷想想也是,倘若坠云山真有这样的奇人,怎么可能一丝风声也没有。 既然他说没有就没有,江殊殷始终相信,沈子珺是不会撒谎的,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沉默了许久:“沈峰主,你师兄江殊殷他,没有再恨你了。” 当年江殊殷的的确确恨过他,那种一下从天上狠狠砸在地上的感觉,蒙蔽了他的双眼,使他不仅仅是恨上了沈子珺,甚至连当时身处他周围的笑脸,都一并恨上。可当他度过了人生最难熬的那个阶段,江殊殷突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这并非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 当年他在极度的悲愤中对沈子珺说出那样的话,明明知道与他无关,却还是把一切愤怒都强加在他身上,甚至想着如果不是他突然找他打赌,又怎会让他知晓自己的身世。 可后来江殊殷明白: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更是自私的。 ——自己痛苦的时候,见不得别人的笑脸。在别人伤害了他的同时,他也深深伤害了别人。 在去到西极后,江殊殷其实一直想对沈子珺说一句话,可一直找不到机会,也一直没有胆子,再踏入坠云山一步。 当年的他,终归是懦弱的选择了逃避。 “没有再恨我了……”沈子珺面色有些懵懂,像是有些听不懂的轻轻皱起眉。 “我没有骗你,这些真的是他亲口对我说的。他,他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江殊殷坐回水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你没有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你,对你说了那样的话,对不起。” 屏风外的沈子珺不知在干什么,半响都不曾说一个字。 江殊殷又道:“倘若他还能回来,我想,他一定会亲口对你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哽咽,吓得水中的江殊殷立马站起来,从屏风上往外看。 沈子珺背对着他,微微弯着腰。他似乎用一只手用力捂着嘴,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江殊殷一颗心猛地高高提起,暗道:江殊殷啊江殊殷,你还真是该死! “……他回不来了。”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呢喃,江殊殷没听清:“你说什么?” 沈子珺似乎被他这一问问的有些火大,一下扭过头大吼道:“他回不来了!” 看着他红通通的脸,也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江殊殷默默往后退了一小步。沈子珺咽喉处隐隐发酸,可看着屏风上露出的那个脑袋,莫名的感觉很委屈的样子,还眼巴巴的在白色的水雾中瞅着他。沈子珺忍不住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却没想到这一下吸得太重,把空气中沉重的气氛全全赶跑。 尴尬中,两人隔空相互对望着,看着沈子珺板着脸佯装严肃,江殊殷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干巴巴的唤道:“沈峰主。” 沈子珺淡淡“嗯”了声,江殊殷面露难色,皱起眉道:“你刚刚不是说,我要是再让你拿东西你就对我不客气,这句话作不作数?” 沈子珺道:“作数。” 江殊殷沉默一会:“……那,在你对我不客气之前,麻烦再帮我拿下衣裳,我要出来了,衣裳就在你旁边的椅子上。” 沈子珺:“……” 第81章 黎昕副本即将开始 “浅阳尊。”隔了门轻轻的唤了一声, 江殊殷便邪笑着推开沈清书的门。 见他进来,沈清书没有表现的有多惊讶, 见此,江殊殷合上门笑道:“看来浅阳尊早知道我要来。” 沈清书波澜不兴的抬起眼:“说吧,你把子珺怎么了?” 江殊殷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果然, 知我者莫过浅阳尊。”沈清书没有接话,只是一言不发的笑看他。江殊殷知道躲不过, 尴尬的轻咳一声,以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讨好的凑到他身后, 用手捏着他的肩膀,小声道:“也没怎么, 他毕竟是你徒弟, 我也不能太无礼不是?也就……也就让他小睡一会而已。”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静默片刻,回头朝他看过来:“你,把他打晕了?” 江殊殷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 由衷的佩服道:“浅阳尊你真的是我的知己,当真是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沈清书一时间突然不知该和他说什么, 江殊殷却体贴的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我下手很轻的, 打晕他后我还把他抱到床上, 为他脱去衣裳盖好被子, 总之他没有事的。” 沈清书低着头,从椅子上起身,开门去到另一间屋子, 一进屋,果然就看到沈子珺面色平静的躺在床上,脱下的外衣和靴子都整整齐齐的被人放好,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对身后悠悠赶来的江殊殷道:“我就不该让他和你一间屋子。” 江殊殷道:“这次真的不怪我,是他自己要和我一间的。” 沈清书道:“我想问你个问题,如果你有师弟,你是如何看待他的?” 江殊殷想也不想,答复道:“在我眼里,师弟就是用来欺负的,师父就是放在心尖上来敬重的。” 想起此人是如何对待自己和沈子珺的,沈清书颇感无语:他说的这句话,看来的的确确是实话。 江殊殷抬了椅子让他坐,又转身为他端茶递水,面色又乖巧又老实,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他就是刚刚袭击完沈子珺的罪魁祸首。 弯下腰与沈清书平视着,江殊殷语气有些难过:“你要回坠云山了?” 沈清书才轻轻一点头,他又道:“我们刚刚才分开不久,好不容易见面了,你却又要先行离开。” 明明当年是你自己发誓说,从南翁处回来就再也不抛下我一个人…… 委屈一阵,江殊殷灵机一动:“这样吧,不如你和我一起去西极吧。反正坠云山从不插手正道的事,你去哪里没人管得着。” 沈清书和蔼一笑:“话虽如此,可怎好将坠云山中所有的事,都扔给弄玉一个人?” 江殊殷听他的口气还有商量的余地,赶紧加油道:“无妨的,我相信弄玉仙子一定不会有意见的!浅阳尊就不要客气了,随我一同去西极吧。我们西极可好玩了,小住个一年半载,或是五六载的,你再回去也不迟。” 沈清书好笑的看着他:“你就这么希望我去?” 江殊殷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此番我们重回西极,不论于我们,还是修真界而言都是一件重大的事情。坠云山虽避世不争,可你就真的不想去看看吗?世人总说我们西极如何如何的山穷水尽,其实那是他们没去过,我们西极的繁华可是很多人想也想不到的。” 他正费力的在这边坑蒙拐骗,床上的沈子珺似乎感受到什么,伸出一只手抓着浅蓝色的床帐,轻轻的扯了扯,皱起俊俏冷漠的眉头,嘴中含含糊糊的道:“嗯……师父,不要跟他去,不要跟他去……这个人他居心不良……” “……” “……” 江殊殷沉默一会,摸着自己的良心冲沈清书认真道:“浅阳尊你要相信我,他说的话不能信,我只是请你去玩而已,绝对没有居心不良。” 两人正说着,屋内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一汉子恭恭敬敬道:“爷,出事了!四爷的下落突然断了!” 谢黎昕在七恶中排行第四,这人口中的四爷指的是便是他。 江殊殷心头微微一震,却很快平复下来:“这有什么,又不是第一次。” 屋外的人似乎在考虑措词,顿了许久才小心道:“可这次与其他几次不同,四爷他,他最后出现的地方被毁坏一通,地上还有鲜红的血迹……看周围的破坏程度,应该是四爷使用何欢铃造成的,至于那滩血迹,是谁的便不可得知了。” “是谁的”着三个字他说的很隐晦,没有直接点出来。可明眼的人都知,谢黎昕此次出巡,仅仅只带了林怀君一个人,而那滩血迹既然出现在那,就只有可能是他们其中一个的。 何欢铃本身,就是白梅老鬼炼制出的一件危害极大的法宝,非驱尸一脉不可继承。 自千年前白梅老鬼被杀后,何欢铃便成了极地宫的一个禁忌,每任极地宫的教主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它封存起来,绝不触碰。 因而何欢铃自白梅老鬼后,可算后继无人。 江殊殷对何欢铃的认知没有多少,只知它能攻能守,号令地狱百鬼。 若说坏处……那便是走火入魔吧。 谢黎昕自打继承何欢铃后,性情大变,当然这不一定是何欢铃的作用。可他有时总会坐在某处,神情恍惚,对谢黎莺的死非常抵触,甚至常常会觉得谢黎莺没有死。 余司闰曾说:“但凡继承何欢铃的,无一不是执念太深。何欢铃这种东西,虽是极强的一件法宝,可它的危害却是让很多人望尘莫及。此铃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时日长了竟能控制人的意识,你越是不敢想,不去想的那个人,却偏偏时时刻刻都出现在你的脑海中,如此一来便会叫人走火入魔。” 江殊殷见过谢黎昕疯狂的样子,很脆弱,也很让人心疼。 但这毕竟是少数时候,谢黎昕曾为了让他放心,指给他看何欢铃上的一条裂痕:“殊殷你看,这何欢铃身上不知如何裂开一条裂缝。也正是它裂开一条裂缝,危害并没有多大,老实说,我完全不敢想象它若完好,那该是有多么的可怕。” 当时的江殊殷并不知晓白梅老鬼和沈清书的关系,也不知道人人传颂的英雄,杀去白梅老鬼的人就是他。但如今知道了,想起何欢铃上的那一条裂缝,他不由的朝身旁的沈清书偷偷看去:何欢铃上的那道裂痕,会不会与他有关? 走神之际,屋外的汉子得不到他的指示,颇有些坐立不安:“爷,这该如何是好,再过几月,我们可就要回西极了。” 江殊殷回过神来,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本来这段时间就忙,回西极之事已成必然,绝对是不可更改的。可回西极若是差了谢黎昕,那也是不成的。 一想到这个,他就觉得脑袋是越发的疼。 连着叹了数声,他才终于开口:“可有通知肖昱和余司闰?” 屋外的人道:“还不曾。” 江殊殷道:“那你们去通知他们的时候,跟他们说一声,此事由我去看看,最近回西极的一切事物就先交由他们定夺。” 屋外的人答复道:“是。” 江殊殷又问:“黎昕最后出现的位置在哪?” 那汉子报出一个地名后,江殊殷便让他离去了,转而神色疲倦的对沈清书道:“何欢铃上有一道裂口,因而对黎昕的影响不是很剧烈。我猜他此番失控,恐怕另有原因。浅阳尊可要同我一同去看看?” 他说这话时,一直凝视着沈清书,却没看出他的表情有哪里不对,以往如此的温润淡漠。 沈清书笑笑,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子珺。顺着他的眼神看去,江殊殷才猛地想起,这屋里如今不止他们二人,还有一号被打晕的人一动不动躺在床上。 不由黑了一半脸:这个小子,早晚要打发他回坠云山,真的带着就麻烦。 一边却和顺的对沈清书道:“没事的浅阳尊,他这一睡不到明日午时绝对醒不了,咱们也就是先去看一看,很快就回来。” 他说的这句话,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透露了怎样一个天大的信息。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清书已经愣愣道:“子珺不到明日午时绝不会醒……你你,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看着他一副楞然,以及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江殊殷默默低下头,像是一个知道自己错误的孩子一般,小声小气的悄悄道:“我准备袭击他之前,他防备心太大。所以在出手的时候,我怕他会很早就醒过来,所以就稍稍用了一点点力……”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2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一点点……”沈清书闻言,轻轻说了一声。呆呆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睡得不知春夏秋冬为何物的沈子珺,脸色与心中刹那之间就是倍感复杂,忍不住喃喃的问他道:“你与子珺有仇吗?” 江殊殷抬头看看他,又乖巧的低下头小声道:“自然没有的。” 心中却道:老坏我的好事,怎么可能没有仇?! 第82章 夜行 两人出门时, 天色还不算晚,富有苗疆风情的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 方才那汉子报出的地名也仅仅是在苗疆的边界。 说起来江殊殷也很不能理解, 怎么在苗疆的边界,谢黎昕竟还能出事,按理说这也算他的地盘。 “谢黎昕经常会如此吗?”沈清书微微垂着眉眼, 两鬓长长的黑发巧妙的遮去他的脸庞,让他身侧的江殊殷看不到他的神情。 提起谢黎昕, 江殊殷对自己这位好友,也算百感交集, 说不出心中到底是番什么滋味:“也不是经常,只是偶尔触景生情, 难免会做出一些格外疯狂的事。”微微顿了顿, 他又接道:“就比如他姐姐喜欢兔子,他就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碰。”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 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知道,当年肖昱刚来时,曾带了一只兔子。他见到以后又欢喜又悲伤, 时而抱着小兔不撒手, 时而又把小兔扔到一边绝对不见。当时肖昱刚刚来, 不清楚这些, 所以都快把他搞糊涂了,一见到黎昕就一定要上去,问他究竟喜不喜欢。说来, 这黎昕也是,每次的回答都不一样,险些叫肖昱以为他是不是有毛病,几次都抓着他上花惜言那检查检查。” 想着他说的这番话的那个场景,沈清书也有些忍俊不禁:“那后来呢?” 江殊殷叹了一声:“后来当他知道黎昕的原因后,还是心疼了好一段日子,什么都让着他,虽然没有坚持多久。” 苗疆之地的夜市与中原相比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看着周围的男男女女,穿戴着苗疆的金银首饰。江殊殷淡淡一笑,有些动情:“其实我觉得我与黎昕是极其相似的。” 沈清书温润如玉的面庞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轻轻镀上一层凝霜:“怎么说。” 江殊殷看着他,只觉他那双剔透的眸子,像是两颗琉璃一般隐隐波动柔光,不由微微失神:“我同他一样,上天虽没有给我一个完好的家庭,但却给了我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但与谢黎昕相比,江殊殷是何等的幸运——他的姐姐没了,但他的师父,依然在。 仅凭这一点,江殊殷的命运,就要胜过谢黎昕百倍。 沈清书笑起来,眸中的笑意深深打动着江殊殷:“你觉得你师父,他就那么好?” 江殊殷肯定道:“任何人都比不上。”轻轻一顿,他的咽喉突然一个滚动,嗓音有些沙哑:“而且我想,我恐怕爱上他了。浅阳尊……如果你是他,你能接受这份感情吗?” 沈清书没有立马答复,而是抬头看着空中的璀璨星辰,微风轻轻浮动他的发丝,那一瞬间,江殊殷仿佛看到一个坠入红尘的仙人。 他沉默了良久良久,才喃喃道:“倘若用情至深,倘若两厢情愿……违背世俗伦理,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那又如何。” 江殊殷猛然之间睁大眼睛,震惊许久将头扭到一边。 以前总觉得他也许还没认出自己,但事到如今,他却不能再自欺欺人,看来他的师父,是真的认出他了…… 沈清书见他把头扭到一边,一手似乎在轻轻拭擦着眼泪,不禁道:“怎么了?” 江殊殷眼眶红红的,也没转过头,哑着嗓子道:“没什么,沙子吹到眼睛里了。”江殊殷的确是个很会找借口的人,此时微风正轻轻吹拂着,用这个借口倒也不算奇怪。 沈清书会意,知道他从小就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便不动声色的去看另一边的景色,不再注意他。 感受到沈清书的体贴,江殊殷悄悄用自己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俊逸的侧颜,心中又想笑又想哭,简直就像打翻了五味药一般,说不出什么滋味。 果然……果然他与谢黎昕何其相像,但与之相比,他要幸运很多。 两人抵达谢黎昕最后出现的位置,此处早已聚集了不少恶人和极地宫的弟子。 他们见到江殊殷,纷纷行礼,许多的人突然变得有些拘束,弯着腰赔笑道:“爷,您和浅阳尊可算来了。” 江殊殷早已收起方才的多愁善感,又是那个意气风发威严无比的西极首恶:“如何,可有什么发现?” 众人恭敬道:“现在能得知的,只有谢教主没有什么危险,至于他的下落,暂且不得而知。” 江殊殷点点头,跟着众人去看事发地,去到那处才发现事情的确挺严重:只见那处如画的风景,被人破坏的一塌糊涂,高大苍翠的树木拦腰折断,粗壮的树根暴露在空气之中,鲜嫩的花草犹如凋零的鹅毛大雪,残败不堪的覆盖在深色的土壤之中。 在那处被人毁坏的地方,有一处小小的水潭,水潭的水清澈见底,而在水边,却有一滩鲜红的血渗入泥中,隐隐有些干枯。血迹就紧紧挨着水潭,一缕鲜红的颜色在水中犹如一丝绯红红线,随着水流的波动轻轻摇曳着。 这一幕虽美,却带着深深的凄凉。 江殊殷把这一切尽收眼底:“依我看,地上的血迹,恐怕不是林怀君的。” 众人吃了一惊:当时在场的也就他们两人,如果这不是林怀君的,那就只可能是谢黎昕的! 一些极地宫弟子有些不安,看了那血迹许久,才小心道:“您怎知这血迹不是他的?” 江殊殷朝她看来,却没有说话:在极地宫的这些日子,江殊殷把谢黎昕是怎样对待林怀君的一切尽收眼底,谢黎昕是真的喜欢他。宠的常常都让江殊殷以及余司闰等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虽然他对他姐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可对他的好却是真心的,因而又怎会对林怀君出手 见他朝自己看来,那个极地宫弟子,隐隐有些会意,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 “谢黎昕的确是位性情中人。”沈清书看着周围的一切,轻轻道。 江殊殷听他这样说,不由道:“黎昕的的确确很会宠人。” 两人对视一眼,江殊殷接着道:“他倒是成就了一个‘好男人’的称号,可是最终劳累的人却是我。” 听他说完这句话,周围的一干人个个都强忍住不笑,江殊殷继续自嘲:“浅阳尊,不如我们成立一个小队吧。” 沈清书道:“什么小队?” 江殊殷道:“破案小队。我觉得以后这西极首领我是该让贤了,每天忙着破案就无暇分身。所以,浅阳尊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不如以后在路上和我做个伴吧,这样我也不会显得太孤独。” 沈清书笑着答复:“好啊。” “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不许反悔。”末了,他才转过头对众多恶人道:“这些天,黎昕去过什么地方?” 一人仔细想了想:“四爷去找过一个人,此人说来,您也应该认识。” “谁?”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那人道:“四爷碧玉山庄里的同窗,名叫方寒。” 方寒……此人江殊殷的确有些印象,百年前在碧玉山庄中,此人因为与江殊殷同在千剑峰,与他也还算能说上话,甚至时日长了,玩的还算可以——打架斗殴、恶整碧玉山庄的几位师叔没哪次少了他。 只是他有些针对谢黎昕,嫌弃谢黎昕出身魔教,时常欺负他,后来江殊殷和谢黎昕常常在一起,帮着谢黎昕说话,方寒也就看在他的面子不再欺负他,只是见了面难免还会冷嘲暗讽几句。 之后在碧玉山庄被极地宫的驱尸袭击后,他们都变成人质,被谢黎莺关押起来。当谢黎昕不顾反抗他姐姐的命令强行将他们放走,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威胁自己的姐姐后,方寒多多少少被他的行为打动,对曾经自己的行为一直抱有歉意。 而从那次以后,江殊殷再也没见过他,只听说他如今接任怡源宗成为怡源宗宗主,早年与修真界门当户对的一位女修结亲,如今膝下已一有一双儿女。 想起自己多年前的同窗好友如今已经生儿育女,仍旧是孤家寡人的江殊殷默默看了眼身边的沈清书,一边对那说话的恶人道:“除了去见方寒,他再没去过别处?” 那恶人点点头:“正是如此。” 沈清书见他眼神有些微妙的盯着自己,几番欲言又止,仿佛很想对自己说什么,却偏偏一字未说,这感觉着实不像此人的性格。不禁奇怪道:“怎么了?” 江殊殷又看他一眼,心虚的移开视线:“没什么。” 简单安排好后面的事物,江殊殷派一些人去极地宫通知肖昱和余司闰,一面又让众人四处寻找,倘若有谢黎昕的下落,一定要及时禀报。 两人大概了解了完这一桩事,便又一同回方才的客栈。 回去的路上,江殊殷看着沈清书深感歉意:“这么晚了还麻烦你陪我跑这一趟,真是对不住。” 沈清书摇摇头:“无妨,我自愿的。” 他清清的声音传到江殊殷耳中,江殊殷突觉鼻子有些发酸,便伸手揉了揉,悄悄低下头,小声道:“这样的你迟早要宠坏我。” 虽说周围极其安静,但因为两人都在御剑,耳边总是呜呜的风贴着耳朵刮过,扰乱了听觉,加之江殊殷说这话的声音极小,沈清书便没听清楚,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江殊殷抬起头看他一眼,张嘴说的却是其他话:“明日沈子珺午时醒来,浅阳尊可千万要拦好他。” 幽幽的顿一顿,他看着沈清书那双充满笑意的眸子,心中顿时有点担忧,一心也渐渐悬到半空,很有一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内心复杂的胡乱想了一阵,他面露难堪,语气也十分严肃:“我有预感,明日你要是不拦着,会出人命的。” ——真是智者千虑,百密一疏! 他当时就想着怎么放倒沈子珺去见沈清书,却独独忘了沈子珺醒后该怎么办…… 第83章 不知君 “薛墨辕!”一声怒吼, 猛地从客栈之内传出,震得街道上的行人两耳“嗡嗡”作响, 大惊失色的看着眼前的这家客栈,欲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客栈角落坐着的几个恶人被这一声大吼刺得耳朵生疼,纷纷眯起眼睛嘴中“啧啧”几声。刚从霸衡山赶来的老乞用双手捂着耳朵, 一脸的震惊:“沈峰主这声叫的真大,俺们爷咋惹上他了?” 老乞是七恶之下的一个厉害头目, 只听命西极首恶江殊殷的命令,对他是忠心耿耿。如今众恶即将重回西极, 霸衡山的事物也有其他头目料理,他便也重新回到江殊殷身旁, 听他差遣。 一看起来年龄尚小的恶人看看四周小心道:“乞老大您还不知道吧, 咱们爷昨夜为了去见浅阳尊,一巴掌就把沈峰主拍晕了,直到现在才醒, 您说他能不火大吗?” 老乞点点头:“这确实该。”说完他悠悠一愣:“哎,俺说你们咋认得?”见众多恶人闭嘴不答,他立马恍然大悟, 猛地一下站起来:“你们居然听墙角!” 一人见他反应这样激烈, 小声道:“这也不怪我们, 咱们在暗处保护爷的安全, 防止正道的人偷袭。对于我们的存在,爷他肯定是知道的……至于某些秘密,都是挂在树上时不小心听到的……” 他们说完这句话, 老乞还想说什么,就听楼上一阵乱响。紧接着,众多恶人就见一个邪魅威武的黑衣男子,顺着木制的楼梯一跃而下,身姿英勇矫健,博得众多楼下的看客好一番喝彩! 老乞带领着众位恶人大声拍手叫好,自豪的感觉不言而喻。 然而这个俊美高大的男子落地以后,丝毫没有对身边的叫好有任何一点的表示,而是犹如脚底抹油,风一般的刮出去! 让老乞等人和一干看客大为不解,岂知!下一秒,一个头发凌乱,只披了一件绿衣的俊逸男子手持一把翠绿的宝剑,从后追上,神情怒火凶凶、杀气腾腾——客栈内的众人放下拍着的手,淡定的坐回去,感情是在逃命啊! 老乞道:“天呀,沈峰主这是打算活剐了俺们爷,快走,去看看!”于是,众恶人在客栈门口探出头,看着大街上追逐的两人齐叫道:“哎呀,爷要快点跑!快点跑啊,沈峰主就要追上他了……哎呀,追上了!!!” “薛墨辕看我今天怎样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随着一声大吼过后,便是一阵刀光剑影——观赏着眼前这暴力的一幕,众恶有些后怕的咽咽口水,齐齐发出一声:“嘶——”看着就好疼啊…… 老乞趴在门的最上面,害怕的咂咂嘴:“看到了嘛?以后见到沈峰主,聪明点的最好绕道走。俺估计,这大概是沈峰主这辈子,衣裳最不整的时候,不过他真不愧是俺们爷的师弟,就他妈的暴力,俺就喜欢他这种性格!” 和他一起趴在门边的恶人们互相看看:“可他打的是咱们爷啊,我们要不要过去帮忙?” 老乞摸着下巴仔细想想:“算了,这种事俺们就当没看见。” 那个年纪尚小的恶人伸手扯扯他的袖口,有些迟疑:“您说,倘若今后,爷的身份暴露了,沈峰主会怎样?” 老乞沉默一下:“……俺估摸着,要是浅阳尊到时候不拦着,至少也是分尸吧。” 众恶:“……” 过一会后——“嗷!浅阳尊你轻点,轻点!疼疼疼!”沈清书刚用蘸着药水的纱布轻轻碰了他的眼角一下,坐在椅子上的某人就开始毫无尊严的单手抱着他的手臂大声叫疼。 他叫的非常之夸张,听得一向波澜不兴的沈清书都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挪开纱布道:“你很怕疼吗?” 这次沈子珺下手真的很重,江殊殷脸上的伤还算轻伤,可右手的骨折却是要许久才能见好。看着他这幅可怜巴巴的凄惨样,沈清书虽觉得挺心疼,却也觉得很好笑,他的笑容落到江殊殷眼中,后者便愤愤不平、委委屈屈的“哼哼”一声:“还笑!都是你,那么冷血无情!” 昨夜,心中隐隐不安的江殊殷,求沈清书今日午时帮忙拦着沈子珺,不料沈清书摇摇头拒绝他道:“自己闯出的祸自己担。” 战战兢兢一晚上的江殊殷都是自己重要了一间房,生怕他跟沈子珺睡他沈子珺提前醒来,在床上就一把掐死他。设想了无数的结果后,他始终相信沈清书还是比较疼他的,要是闹起来他一定会帮自己。 没想到,沈清书果真是个言出必行的人物,眼睁睁看着沈子珺从床上蹦起来,麻溜的披上外衣,手提泪忆就追上来,全然就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想到这里,江殊殷越发感到委屈:这次完全就是突发事件,要不是他极力反抗,估计现在就已经看不到天上的太阳,早就被沈子珺千刀万剐了! “浅阳尊,你不爱我!”某人大声控诉。 对于他的控诉,沈清书感到自己很冤枉:“谁让你先招惹他的?” 江殊殷道:“我为什么招惹他?还不是为了你!” 不等沈清书出言反驳,他又道:“我不管我不管,现在我的右手折了,很多事都做不了,你以后要照顾我!” 沈清书微微咋舌,却还是笑着:“你这人真不讲道理。”末了他再一次抬起手,用蘸着药水的纱布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尽管沈清书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却还是被他的惨叫声吓了一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呲牙咧嘴道:“浅阳尊我跟你说,我这人什么都不怕,就怕疼。” 他说出这句话,沈清书听着却莫名的觉得心疼。 为他处理好脸上的伤,沈清书小心翼翼的为他检查着手上的伤,对于自己右手上的伤,江殊殷虽知道挺严重,却不知道严重到什么地步,不禁关切道:“如何?断了没有?” 沈清书抬起头道:“没有断,不过很严重。”幽幽停了一段时间,他起身去找绷带:“子珺他……这次确实有些严重了。” 江殊殷道:“那可不。你不知道他刚刚可凶了。” 未时的日光已然微斜。 如今已是深秋,四处飘飘洒洒的火色枫叶,好似燃起的熊熊烈火,喧嚣着要燃尽世间的一草一木。 抬眼望去,一片赤红,犹如身在烈焰灼烧的血色之中,气势磅礴! 沈清书依旧是一袭雪白的衣裳,立在鲜红的深秋中宛如一株迎雪盛放的雪莲,清丽的叫人眼前一痛。 坠下的红枫,落入一个洁白修美的掌中,沈清书清雅一笑:“秋日真是一个热闹的季节。” 沈子珺踩着满地的落叶,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放轻脚步。不想沈清书突然回头道:“你来了。” 沈子珺对他行礼,恭恭敬敬弯下腰:“师父叫我来,可是为了薛墨辕?”沈清书的笑容中有一丝无奈:“他性格恶劣,喜欢捉弄别人,你又何必与他计较……你明明,一直是个很淡漠的孩子,为何独独对他的敌意这般大?” 沈子珺低着头没说话,沈清书却看到他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握紧,不由觉得心中有些酸楚:“子珺。”轻轻换了一声,他目中映着沈子珺的影子:“师父有些事不得已的瞒着你,并非是不想说,而是时机还不到。” 听他这样说,沈子珺抬起的眸中有些惊讶,沉吟片刻却还是道:“那我,愿意等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再由师父亲口告诉我。” 沈清书清澈的眼中泛起一丝心疼,忍不住靠近他一手抚上他的发顶,音色有些颤抖:“从小到大,你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从不要求什么,也不争取什么……有时候我多么希望,你能任性一点。” 沈子珺垂下紫色的眸:“任性的徒弟,师父有一个就足够了。倘若都像他那么不省心,只怕这坠云山的屋顶早翻了。” 沈清书很欣慰:“你放心,等到时机成熟的那天,我一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此话刚刚落音,万纵落叶中,只见一处木窗中一人将半个身子探出来。 他穿着一身漆黑如墨的衣裳,一只手被白色的绷带吊着,可纵然如此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活动,全然一副活力四射,能蹦能跳的样子。 看见红叶中的那两人,他朝他们招招手,大声道:“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一手指向沈子珺:“还有你啊沈峰主,折了我的一只手,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折回来!” 沈子珺冷酷淡然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一边抱着手一边道:“哼,奉陪到底!” 江殊殷探着半个身子,烈烈的落叶就飘扬在他左右。 见那两人还站在原地,他又道:“你们还傻站在那干嘛,快点上来!客栈里的苗疆小哥说,今日的饭菜点心减价,我要了好大一桌,你们再不上来我就要吃完了!” 此话一出,下面抬头仰望他的两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见沈清书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沈子珺重新板起脸评价道:“又是一个饿死鬼投胎。” 红枫滚滚落凡尘, 梦里不知君已归。 泪忆惊煞百余载, 无恨霸刀斩天涯。 忽见如墨青丝发, 却记苍苍白发颜。 如隔面纱不识君, 凡尘相逢似初见。 第84章 启程 拜访怡源宗的此次行程, 江殊殷本想设法把沈子珺弄走,不想此人一来担心好友林怀君的安危, 二来死活也不愿沈清书独自与他相处,完全就认定了他不是什么好人。 既然用尽什么办法也不能赶走他,江殊殷反而放宽了心, 欣然接受的拍着他的肩头不怀好意的邪笑道:“既然沈峰主决意如此,那我只好拍手欢迎了, 所以呢,这一路上就麻烦照应你照应一二了。”见沈子珺冷冷看着自己, 江殊殷指指自己受伤的右手,理所当然的道:“看什么看, 我是伤员!难不成你们还指望土匪打劫的时候我去抵挡?” 沈子珺的眼角微微抽搐:“你练的不是左手剑法吗?” 江殊殷白他一眼:“你一个四肢健全的还要为难我?” 江殊殷不知上哪折了一根小树枝, 在地上胡乱画着:“奇怪了,这怡源宗距离苗疆千山万水,黎昕是怎么在几天内就抵达那见到方寒的?” 沈清书道:“也许是方寒来见的他呢, 若不然他怎么会在苗疆边境出事?” 江殊殷略略一想:这倒也是。 ——可如此说来,方寒必然是知道当年的一些秘密。 师徒三人启程后,沈子珺可真的算是上刀山下油锅, 每时每刻都是煎熬。 他发现自打江殊殷的手折了后, 肚里的馋虫随时在犯, 只要去到有人烟的地方, 一日至少要吃四顿饭。 而在饭桌上,此人拉着小板凳挤着沈清书坐下,一脸欠揍的道:“浅阳尊我的手好疼啊, 都是沈峰主下手那么狠,害得我用不了筷子端不了碗!所以你行行好,喂我吃吧。” 天地良心,江殊殷当年右手废后,曾练就左手写字吃饭的本领。后在花惜言为他医治好右手后,此人大喜之下给他表演了一出双手持筷吃面的场面,至今叫花惜言记忆犹新。 可惜,这样的事沈清书不知道,沈子珺更不知道! 看着此人在他面前明目张胆的作妖,沈子珺一手捏碎茶杯,面色阴沉的像是滚滚的天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道:“你给我过来,我行行很好!正所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来喂你,不必劳烦我师父!” 江殊殷闻言,装模作样看看他,又看看沈清书,夸张的瑟瑟发抖,用左手抱着身边的沈清书:“不!我不过去!你那么凶,万一我吃不好,你一怒之下又把我左手折了怎么办?” 沈子珺双手扣进桌里,浑身都抖得厉害:“你放心,我发誓我一定很、有、耐、心!” “我不!”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子珺忍无可忍,最终便无需再忍,“噌”的一下站起来,抬着一碗白饭暴怒道:“你给我过来!” 江殊殷藏到沈清书背后,拒绝的声音比他更大:“我不!” 再后来,三人去到繁华秀丽的丰城。 丰城中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看着这样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三人的心中都是高兴的。 然而再如何繁华的地方,还是有让人觉得煞风景的地方,就比如前方的一处青楼。 “哎呀大爷,来呀~我们这的姑娘可漂亮了。”几个衣着相当暴露的女子在门前甩着香帕,扭着纤细诱人的柳腰儿,声音柔媚的能滴出水来。听得不远处的江殊殷身形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沈子珺看着她们面无表情的退后几步,但即使他表现的再如何淡定,俊逸的眉宇出却微微抽搐着,明显的出卖了他的内心。 沈清书不动声色转开视线,淡淡道:“我们走这边吧。” 谁知他刚刚说完这句话,江殊殷就猛地一把揪住准备后撤的沈子珺,用力的拖着他朝那处青楼移动。最后不顾他的反抗一把推进青楼中,朝着门口的姑娘们道:“这位爷第一次来,你们可一定要使出浑身的本领让他满意,怎么说,第一次来嘛,他比较害羞,不过没事,等一会放开了就好。”最后还不忘放下杀手锏,顽皮的眨一下右眼:“大主客,有的是钱,你们只管伺候好就成。” 话刚落音,门外的姑娘像是疯了一般,七手八脚缠住夺门而出的沈子珺,几乎犹如八爪鱼一样将他牢牢拥入自己怀内:“哎呀爷,您跑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您!” 她们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里面拖,媚声道:“这有什么的,男人嘛都会来这里的~” 沈子珺被熏人的香气围绕着,一张俊脸爆红。 开始他还会推推她们反抗几下,可到了后面,因围上来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们穿的也非常暴露,就只好僵着身子不敢再乱动乱看,生怕碰到哪里或是看到什么,一边红着脸语无伦次的辩解:“不不不,搞错了……我不进去,我不进去!男、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还请各位姑娘放开我……薛墨辕你要死了,你你你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 “哈哈哈哈哈……”外面的江殊殷几乎笑死,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眼泪直流,他似乎嘚瑟过头岔了气,一手捂着腰侧,边笑边朝沈清书小跑过去。 沈清书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惊得久久不能回神,见他过来,皱眉道:“你怎么把他推进去了?” “走,我们快跑!”江殊殷用左手拉着他就跑,回头大叫一声:“沈峰主你折了我手的事我就不计较啦,哈哈哈!” “薛墨辕你死定了——!”一道男子的怒吼刹那间传遍了整个丰城。 然而这声怒吼,却很快淹没在一阵得意的大笑中。 之后又过一段时间。 在一处风景如画的美景之中,有两个俊逸的男子相互对视着,他们屹立在呼呼的秋风中,蹁跹的衣角被风高高扬起,好不自在潇洒。 其中一人穿着苍翠的绿衣,眉眼冷峻又刻薄:“师父在洗澡,你要是敢乱看一眼,我剐了你。” 黑衣男子莫名其妙:“都是男的怕什么,再说了是谁告诉你我要偷看的?还有,要说偷看,我怎么觉得你的嫌疑最大,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沈子珺抱着碧绿的泪忆剑,一双紫眸冷冷盯着他:“放哨。” 江殊殷颔首:“巧了,我也是放哨的,正四周巡视呢。” 末了,两人都用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半天也不眨一下。枯萎的落叶飘舞在他们身边,如墨似画。 盯了良久,江殊殷低声道:“我差点忘了,这里了无人烟的,除了你就是我,所以我只要盯住你就行了。” 沈子珺淡声道:“我亦如此。” 随后,两人从站着一直到面对面的蹲着,视线都不曾从对方身上移开。 当沈清书穿好衣裳披着头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靠的很近,一起蹲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的紧盯对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完全没有发现他已经出来了。 不解的看了一阵,他靠近他们弯下腰:“你们在干嘛?” 刚一出声音,蹲着的两人吓了一跳,两个脑袋“砰”的一声撞在一起,都是一声惨叫。 沈清书面色复杂的打量他们一眼,重复一遍:“你们在干嘛?” 沈子珺和江殊殷对视一眼,捂着撞疼的脑袋,异口同声道:“没干嘛,就是看看他而已。” 然后是经过一处小城。 这处小城历史悠久,四处可见有小贩叫卖着小吃。江殊殷的视线在一干小吃间乱扫一阵,最后眼睛一亮,落到糖葫芦身上。 “老板,脆不脆?”卖糖葫芦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见有人来问,老人憨厚的笑起来,点着头道:“又甜又脆!” 江殊殷看看那糖葫芦色泽鲜艳红润,又大又亮十分诱人,掏出钱袋道:“来四串吧。” 举着糖葫芦回归后,分给沈清书和沈子珺一人一串,他挑挑眉道:“尝尝好不好吃?” 沈子珺咬下一颗,难得称赞的笑道:“挺不错。” 难得的温馨过后,于沈子珺而言又是无可忍耐的痛苦,就比如此时此刻。黑灯瞎火中,沈子珺侧身睡在床沿,身上却是突然一重——一条腿毫无预兆的搭在他身上:“薛墨辕,把你的腿拿开好不好?” 某人裹着被子挤过来,只差一点点就要彻底将他挤下去:“沈峰主离我那么远干嘛,你看你就要掉下去了。” 沈子珺声音闷闷的:“……你既然知道我要掉下去了,那你为什么还要挤过来?” 闻言江殊殷向后攒了攒,空出一点位置:“其实你知道的,你是用不着和我睡一个屋。” 沈子珺淡淡道:“你以为我想?” 江殊殷一个人几乎占据了整个床,翻身的时候把所有被子都裹去了,成大字仰面躺着:“你不就是怕我半夜跑到浅阳尊那吗?老实说,天天和你睡一起,你知道我们一起进来时,人家小二哥的感受吗?” 沈子珺道:“他能有什么感受?” 江殊殷又转回来:“他估计以为咱俩是断袖……你难道没发现,这次我们两的房间离浅阳尊,以及其他人都很远吗?” 沈子珺仍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那又能说明什么?” 江殊殷在黑暗中狡诈一笑,眼中掠过一丝光芒。看着背对自己的沈子珺,他邪邪凑过来,一手幽幽搂上他精细的腰,压低声音神秘道:“离大家远好啊,就算办事别人也听不见!” 第85章 噩梦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第二日一早, 看着那两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沈清书微微迟疑。 江殊殷和沈子珺并肩站着, 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异口同声道:“不必担心,只是摔了一跤。” 沈清书:“……是吗。” 很快转眼之间, 三人离怡源宗越来越近,江殊殷突然有一种, 很多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就要揭开的错觉。 有一丝兴奋,也有一丝怅惘。 连续数日的晴天后, 终于一连下了三四天的小雨。如今师徒三人来到一处深山,山中了无人烟, 唯有一个荒废破败的庙宇。 江殊殷的手已经见好, 再不用吊在胸前。简单收拾一番后,三人便暂时在此处歇下。 傍晚,庙外连绵的小雨淅淅沥沥, 三人虽都有灵力护体,但江殊殷和沈子珺一路打打闹闹不曾安分,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彻, 再如何强健的身体, 也终于经不住折腾, 咳嗽了几声。 沈清书听在耳里, 看在心里,生了火强制令他们脱了衣裳,坐在火边取暖, 自己则去山中寻找常用的驱寒药材。 江殊殷和沈子珺并排围坐在火堆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仿佛也被火焰烤的暖融融。 两人难得的没斗嘴,乖乖坐在破庙中等着他回来。 外面还下着零零碎碎的毛毛雨,江殊殷看着庙外的泥土,突然听到“呱呱”几声,不由心内一喜,漆黑带笑的就锁定了褐色泥土中的一只小青蛙。 沈子珺也发现了那只小青蛙,两人见它蹲在泥土中,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它。 忽然间,小青蛙动了动自己的脚,这下子江殊殷可算是笑弯了眼睛,喜滋滋的对沈子珺道:“你说它是不是腿蹲麻了?” 沈子珺一愣,将视线转到他身上,喃喃道:“你怎么看出来的它腿蹲麻了?” 江殊殷嘴角的笑募然放大,指指自己的眼睛:“你都说‘看’了,那我自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 而后两人直到沈清书回来之前,再未说过话。沈清书回来后,在庙中找来一个碗,简单将药材煮熟后让他们趁热喝下,两人并肩躺在草席上,身横盖着沈清书的外衣。 自从长大后,被外面的世界连番熏陶,两人都许久不曾有过幼时无忧无虑的感觉。 如今虽不在繁华宁静的坠云山,身上盖的、身下躺的,都不是柔软温暖的棉被床铺,但见沈清书身着一件单薄雪白的里衣,坐在他们身旁为他们拉好衣裳的样子,两人的心都是充实的,仿佛有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快要溢出来。 江殊殷用手抓着他的衣裳,看着黑夜中的白色人影,情不自禁弯起嘴角,才渐渐合上眼睛。 这一夜,江殊殷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来到一个只有桃花盛开的地方。 艳丽得不可一世。 天间,粉色桃瓣尽舞,犹如雨点般摇曳坠落,无处不在;而他身处万道桃枝间好似一个闯入仙境的凡夫俗子。 有些迷离,不知所措。 无意间的仰头想知晓这飘洒的花瓣究竟是从何处落下,谁知白色的迷雾太过遮眼,只能看到无数粉红的花瓣至白雾身后飞出…… 就如,这云层之内装载的都是这些轻薄幻美的花朵。 有些花瓣飘落在他眼前,滑过他的肌肤,只感点点冰凉,却柔滑似绸,宛如爱人的轻抚。 漫无目的的在这处仙境内行走,却突然督见千万株桃间屹立着一颗高大壮实的桃树,顶天立地,坚不可摧! 而那些花瓣,竟都是从这颗树上洒落的——似曾相识…… 江殊殷被它迷住,脚步都不受控制的向着它前进。 随着离它越来越近,迷雾淡去。耳边,传来风铃的叮呤之声,恍如丝竹管弦般荡人心弦。 却又溢出浓浓思念与凄凉之意。 ——人面桃花相映红,宛若对爱人的记惦。 依依不舍 刻骨相思 眼前,一枚小巧玲珑的风铃悬在桃枝间,随风而逝。 依稀可见那枚风铃之下连着一块木牌,江殊殷小心接过摇曳的风铃,将它从桃枝上取下,定睛一看:君可安。 心中某处被深深一戳,酸涩得整颗心脏都深深的疼,好似针刺! 君可安君可安君可安君可安 声声问候——痛,彻,心,扉! 非常人能受得了,只有真正爱过、痛过、哭过的人,才会在万般无奈之下尝这一苦涩。 带着这一枚风铃前进,倏地,眼前白雾骤然散开! 苍天桃树,独立世间 风铃声声入耳,成千上万坠一树 木牌之上字字诛心句句在目,漫天桃花洒洒只一句,君可归? 风过,吹过一枚枚风铃,扬起一地飞花;数千寂寥中,风铃作响唱尽一生繁华,当桃花落尽之际,不过是沧海桑田。 终究人生苦短,大梦初醒之际,已是白发苍苍,事事人非;埙声嘶哑离愁别绪,犹似一场桃花飞雨待坠地之时,终不过大梦一场凄美了一世风流。 江殊殷走在无数风铃之中,失魂落魄。 左右前后的木牌之上,这一句,琴声已沙哑还不归;那一句,待君归…… 这里是什么地方? 为何会有这些?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不懂,他不知。 直到, 在桃树之下看见一个盘坐奏琴的白衣之人——“师父……”呆呆的靠近他,江殊殷一边轻轻的唤道。 那人面容俊俏,恍如九天上的谪仙,清贵无瑕。然而,在这极美的幻境中,江殊殷却察觉到一抹浓浓的忧伤,恍若一把刀一般,狠狠扎入他的心头。 那的声音让奏琴的沈清书手指一颤,而后欢喜的回过头薄唇轻启,一贯清冷儒雅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殊殷你回来了?!” ——“师父!”一个心惊肉跳的大喊一声,江殊殷猛地从草席上坐起! 额头间渗出的汗水顺着他俊逸的侧颜划下,一身的冷汗。此时天早已大亮,沈子珺还面目平静的靠在他的身边,而梦中那道雪白的身影却不在身旁。 江殊殷想起在梦中的那一幕,心中愁然一片,仿佛有什么堵在心里不上不下。 大雨过后,山中又是昔日的秋荣玉色。 一片仅剩的苍翠之间,一点赤红,犹若滴在翠绿中的一滴红色墨水。如画般的山水,眷恋飘渺的白云,交织成一副由葱绿为主的水墨丹青。 深秋乃是鲜红金灿的丰收时候,亦是,枯叶洒落的时节。 山中依旧是落叶离树,迷雾重重,就好像遮上了一道面纱,叫人看不真切。周围飞鸟吟唱,就如梦中的风铃随风而起之时,发出蛊惑人心的韵律。 万绪千愁,风声沙哑。 少了风铃的喧然,寂静无声,倒有些仓促。 有一种时光如梭,不过流指一瞬的错觉。 树不是梦中的桃树,比起梦中的也少了些凄凉,多了点孤单。 一人仰头立在一株巨大的树下,漫天的枯叶落了他一头一身。 人面桃花相映红,桃花尚在,人面不知何处寻。 江殊殷清清楚楚看到那白衣之人站在树下,虽不曾坐下,也不曾奏琴,却和梦中的意境,一模一样……一时间他都不知自己是否还身处梦境? 艰难的扯起嘴角,想要装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却殊不知自己如今的模样竟是比梦里的还要凄惨千倍:“这么早就出去了,让我好找。” 听到他的声音,沈清书猛地回过头,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撞入江殊殷的眼底! “你……”江殊殷的话语卡在咽喉,道不出。看着这样的他,想起曾经所经历的种种,心内骤然一酸,忍不住冲上前一把将他牢牢抱住:“我何其有幸,能遇到你。” 沈清书拍拍他的背,含笑道:“一大早的怎么了?莫非是做恶梦了?” 江殊殷靠在他的肩膀上,吸吸鼻子:“算是吧,不过如今一切都过去了。” 听着他这句略含深意的话,沈清书虽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什么,却也猜到恐怕与过去的某些东西有关。不由继续拍着他的背,安慰道:“是啊,再如何不快乐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江殊殷发觉自己自从回到他身边,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仿佛时时刻刻都很矫情,可偏偏没感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反而还想变本加厉,整个人直接挂到他身上,再不下来。 想起自己曾经逼迫他发誓,江殊殷从他肩上抬起头,庄严的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今后不论再发生什么,我再也不会躲着你,我会坦然面对,哪怕事情再如何严重。” 沈清书不觉惊讶,只是抬眼道:“倘若做不到怎么办?” “我不相信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江殊殷一笑:“那样实在太假。” 看着沈清书眼中的笑,他轻轻凑道他耳边:“如果做不到,你再也不要理我便是,这样很简单,且你也做得到,我呢自然也会生不如死。” 沈清书答复道:“好。” 这个字刚刚落音,一只鞋就朝着江殊殷的后脑勺飞来!幸好江殊殷手疾一把抓住,才没有惨遭袭击。一脸后怕的拍拍胸口,江殊殷深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沈子珺!你谋杀啊!” 沈子珺一脸铁青:“一天不打上房揭瓦,请你离我师父远一点,再凑近一次,我活剥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教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月中旬开,还望宝宝们来一发收藏,奖励一下双开的我_(:з∠)_ 第86章 好友相认 行了许久, 这一日,三人终于来到怡源宗, 怡源宗风光如画,正门外却只站了一个人,这人负手而立, 浅蓝色的衣袖被风高高昂起,说不出的风清道骨。 他背对着江殊殷等人, 仿佛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果然,不等他们说话此人就道:“诸位终于来了, 方某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 说罢他悠悠转过身来,三人才看了他第一眼, 就被一双极亮的星眸夺去目光。 此人相貌是一种极其开朗的俊气, 虽然他此时不曾笑起,甚至还有些严肃,却不知为何, 看他的一瞬间心中募然射入一道亮光! “方宗主。”沈清书带头抱手向他行礼,方寒这才一笑还礼道:“浅阳尊,沈峰主。” 似是不知道江殊殷, 又或者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方寒并未唤他, 只是朝他点点头, 算是打过招呼。 沈清书不与他拐弯抹角:“方宗主可是你,与谢黎昕说了些什么?” 方寒坦诚道:“不错。不过诸位既然来了,想必也不赶今日的时间, 有些事迟早我还是会说的,所以不妨先到怡源宗内歇息一日,我还有些债想找这位公子讨一讨。” 他说这话时,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江殊殷,似笑非笑,似气非气,叫人实在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沈清书沈子珺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们一眼,完全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出。 算是当事人的江殊殷倒是显得很悠闲,并没有感到有多惊讶,只是对他挑挑眉,又对沈清书二人笑道:“无妨,我的确欠他一点东西,你们在此先歇一晚也好。” 耐心的等江殊殷说完,方寒又对沈清书行礼道:“浅阳尊,晚辈失陪了,还请您与沈峰主在此稍等片刻,一会会有人请你们到客房内歇息。”末了,他直起身子,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对江殊殷道:“请。” 江殊殷也不与他客气,率先进去。 随后方寒带他在怡源宗内左拐右拐好一会,只差把江殊殷绕晕了,才见他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见他“请”的地方是一处屋子,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暖灿灿的阳光幽幽洒进,不禁会意道:原来早就设计好的。 说来,江殊殷是不欠他什么的。 可他明显有什么要对自己说,江殊殷就不得不配合跟着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屋内,方寒转身将屋门关上,似乎一下松了一口气。仔仔细细打量他一番,才笑着眨眨眼,有些疑迟和不确定,声线中有些激动和颤抖:“江,江殊殷?” 江殊殷立在金色的阳光内,从窗外射去的光辉,照得他墨色衣饰间的金色纹饰耀眼华贵。 被人认出,还是当年的一位好兄弟,江殊殷的内心很复杂。 两人对立着,屋内寂静一片。 许久后,江殊殷才负起手,昂起头,轻轻道:“是我。” 此话刚刚落音,就收到方寒一个大大的熊抱。 江殊殷被他撞的向后一退,还有些懵懵懂懂,就听方寒打量着他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方寒眼中泛起泪水,痛骂道:“好个死小子,跳残崖没能摔死你,就连那么多长老前辈都封不住你,到底是上天眷恋,还是祸害遗千年?” 江殊殷答复:“怎样都行。” 百年不见方寒还如当年一般,像是兄弟一样重重握起他的手:“几百年了,当初我们那一大群人如今剩下的没有多少个了,大部分都修为不精,没能迈过瓶颈那一道坎,大限已到早就坐化了。” 想到曾经那一群热情如火的笑脸,与自己干了不知多少缺德事的兄弟,江殊殷也感岁月匆匆,有些伤感,叹息道:“岁月何曾饶过谁?” 略微一顿,他的笑容突然间有些发苦:“倒是你……我一来不敢相信你能认出我,二来认出我竟然还不反感,你毕竟,毕竟也是正道……” 方寒不等他说完,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揉揉鼻子:“世间正邪黑白,自古以来谁能说得清道的明?” “就比如我打个比方,一个长相俊美却满口谎话,抛妻弃子,行为举止叫人作呕的人。他一生都在犯错,只不过不是什么要命的大错,可是这样的人,你能说他就是一个好人吗?” “同样的,一个相貌丑陋,品德良好让人称赞的人,他时常帮助其他的人,做了一辈子的好事,却因一次冲动之下误杀了一个人,如此你就能说他是一个坏人吗?” 江殊殷看着他没有说话,方寒叹息的摇摇头,语气颇为自责:“当初我年少无知,也是受了世人的熏陶,竟然蒙蔽了双眼,白白叫谢黎昕受了那么多苦。百年以来,他虽从不放在心上,但终究是我亏欠他。” 方寒此人自打江殊殷与他结识,就一向直来直往,从不拐弯抹角的一个人。 昔年,白梅老鬼祸世天下。人人都对其恨之入骨,在其死后,这种恨意渐渐遗留到他的传人身上,经久不散。 方寒恨谢黎昕也并非无缘无故,据说曾经白梅老鬼杀去他们怡源宗许多人,甚至险些遭到灭门。方寒因为祖上之事痛恨谢黎昕,而那种感觉江殊殷却不能体会,沈清书从未对他们灌输过那些东西,也因如此,他当年对正邪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 在谢黎昕以命威胁自己的亲姐姐时,方寒不想死是真的,感到震惊是真的,内心复杂又感动也是真的。 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白梅老鬼已经死了,那段恩怨与如今的苗疆四脉没有丝毫的关系。 江殊殷沉默许久:“所以你此番才把你知道的,对他也有帮助的全都告诉他了吗?” 方寒道:“不错。世人对正邪黑白太过绝对,但其实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不过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意味深长的看一眼江殊殷,抬起手让金色的阳光落入掌中。 感受着丝丝缕缕的温暖,他缓缓道:“世上没有谁,生来便是恶人。不站在他们的立场,真真正正去感受那些万箭穿心的痛苦,又怎知每个恶人身上,都带着深浅不一的伤疤。” 木窗上浅色的纱帘轻轻浮动,屋外响起呜呜的风声,以及鸟儿清脆的鸣叫声。 看着眼前这个极为陌生的黑衣男子,方寒讽刺淡漠的说:“永远抱着自己所谓的理念去看待事物,不痛不痒的去批判别人……哼,只怕遇到同样的事,恐怕他们会更加疯狂!” 说完此话,他仿佛知道自己失态,语气和表情一变:“不过幸甚,你回来了。” “果真是听君一番话,胜读十年书。”江殊殷大笑着拍拍他的肩:“那你又是如何认出我的?” 方寒俊逸开朗的面上扬起一抹得意:“切,就你这个德行,只要一出来就不可能安分守己,恨不得搅得整个天下都跟着你姓江。霸衡山那么大的动静,除了你江殊殷,我再不能想到,这世上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 果然是当年的好弟兄,什么也瞒不过他。 江殊殷心底一动,搂着他道:“你真看得起我,不过你可知,在你见过黎昕后,他失控了。” 听到这里,方寒轻轻叹息一下:“有些事他终究是逃不掉的,我能告诉他当年的真相,却不能替他承受那些痛苦。” 江殊殷皱起眉头:“当年的真相?你到底知道多少?” 方寒闭目道:“一切,我知道所有的一切。” 意识到自己亏欠谢黎昕后,他曾试着去做一些弥补,但继位极地宫教主的谢黎昕,虽性格大变,再不似当年,却还是不将曾经之事放在心里。 即便谢黎昕不在乎,可方寒却不能装出一副安心的样子,代表曾经的事不曾发生过。 再一次偶然之下,他遇见了落魄崩溃的林怀君。 林家得罪极地宫新任教主,被灭门血洗,独剩林怀君一人。如今修真界中,人人自危,曾经但凡与林家有过来往的,统统撇清关系,深怕谢黎昕在暴怒和疯狂之下,来找自己的麻烦。 也唯有与林怀君有关的五色山,在苦苦寻找他。 当时的方寒还不是宗主,逆着爹娘的命令,强行将他带到自己屋中,又派心腹悄悄探查为何谢黎昕会独独放过他一个。 方寒不相信林怀君是漏网之鱼,反而如果谢黎昕想要替姐姐报仇,那最先杀的一定是林怀君。 那时世人都悄悄在世间流传着,说谢黎昕不杀他,是留着这个罪魁祸首,一点一点的慢慢折磨他。 方寒一开始也是这样觉得的,直到最后他才知道——谢黎昕爱慕他。 与其说不杀,那不如说,是不敢下手。 经过探查他才知道,谢黎昕的内心有多么挣扎,多么痛苦,明明恨他入骨,却每每举起武器手都是颤抖的。 因而最后只好放他流落世间,装作没有他这个人。 想起这些方寒笑的很无奈:“他这样对待林怀君,同时也折磨着自己。殊殷……你能想象在灭去林家的那一天,谢黎昕是抱着怎样的心放过他,又是如何嘶哑着嗓子对他说出那一个‘滚’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87章 一见倾心 谢黎昕和林怀君的初见, 像是幻境中的一场美梦。 既是惊艳繁华的,也是犹如镜面一般, 稍稍用力便四分五裂、支离破碎……等到今后想起,除了撕心裂肺,痛不欲生之外, 再无其他。 当年缘起之时,在青山绿水朗朗书声中, 自万纵粉桃内荡起一阵悠扬琴声。 少年时代的林怀君身着白衣,阖目坐于粉桃之下, 修长有力的手轻轻弹奏着一支连绵悠柔的曲子。 点点的粉色桃花,像是袭满天地的胭脂, 洒落下时, 好似一个醒不了的梦境。 当林怀君睁眼之际,亲眼目睹一红衣之人在万花中翩翩起舞。 桃树下,桃花落了一地。 白与红相映成趣, 似清贵无瑕,似妖艳无双,说不清谁更美。 落英缤纷, 万霞飞纵是美。 大雪皑皑遮天闭月, 一片银装中滴水成冰, 亦是美。 红白两色尚如此, 人,更是如此——那人身居一袭熬熬红衣,踏着一双精致华丽的红色布鞋, 用足尖点着飘落的花瓣,凌空舞着。 刹那间!只见千红泱泱,美人至花间飞出,如血似火的红衣,勾得他眉目如画,百媚多姿。 一时,天地悄静,山河寂寥! 粉桃犹如溪流朝他汇去,四五只拍翅而来的鸟儿跟随花瓣,自下而上围着他。 林怀君出身望族,又身为嫡子,曾见过无数的舞者,却还从未见过谁能将舞跳的这样好,更莫提还是一位男子。 万般惊艳之下,琴弦猛然断裂,划破他暂白的手指。 指尖滴出的鲜血艳红无比,就犹如美人血色的衣裳,繁华妖艳。 不闻琴声,美人在空中伸出一手,一只色彩艳丽的鸟儿落在他指尖,轻轻歪着头。 在他回眸的一瞬间,林怀君看到了一双清澈纯真的眼睛。 毫无杂念,也无一丝一点的恨意。 清澈的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一番,好让那双眼中,荡起一点点的涟漪。 见他这样看着自己,红衣美人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略带紧张和羞涩的轻轻笑一笑。 他乌发飞散,百花随他围舞,飞鸟为他妆点,一片红光掠影。 待到桃花飞散,林怀君忽然发现,在他眼角下方,有一粒似血的朱砂。 这便是两人初见,同时也是谢黎昕今后,再也回不去的年华。 即便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一幕,他也只恨造化弄人。 方寒道:“谢黎昕爱慕林怀君,或许……就是从此时此刻开始,只是那时的他,还没有沉沦的太深,也仅仅是有一丝好感而已。” 想起当年的一幕幕,江殊殷又悲又喜,心中好如打翻了五味药,说不出什么滋味:“如你所说,我可就成了他们搭线的人了。” 方寒点点头:“可不是?倘若不是你他怎有机会,能接近林怀君整整三年。在这三年里,他将这个秘密深深藏入心中,谁也不说。” 似是有些替谢黎昕感到难过,他面目有些悲切:“他如此深爱林怀君,却从不曾表达,也不曾偏激的去影响他。而是一个人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随着他的欢喜而欢喜,随着他的悲伤而悲伤,就连最后在碧玉山庄的离别,虽非常的匆忙,可他最终也是静悄悄的黯淡离去,至始至终都没有打扰过他分毫。” “龙阳之好本为世间所不耻,但如此的一番爱慕,却不禁叫人肃然起敬!” 要知世间许许多多的人,对于爱情都是盲目且疯狂的,甚少有人能做到冷静,更不要说,接受所爱之人与他人结婚生子。 但谢黎昕不同,他知道断袖之癖会遭人非议,不愿他与自己一同承受,也不愿强求于他。 他能做的,不过是默默的陪伴。 再次与他一对比,江殊殷突然发觉,自己与谢黎昕真的极其相似。 他虽有话直说,去到哪都是与别人打成一片,可独独对于感情一事,他选择的也是一个“藏”字。 在知道自己爱慕上自己的师父时,江殊殷就设想过,自己此生恐怕永远都要将这个秘密深藏。纵使有时忍不住寂寞,透露出那么一星半点,却终究不会说出。 可谁知,上天是眷顾他的。 比起命运极其相似的谢黎昕,他真的可称得上是一个幸运儿——沈清书,竟愿意抛弃世俗的非议,与他携手共进,将这一段艰辛的禁忌之恋走下去。 沉默一阵,江殊殷突然道:“那林怀君到底喜欢他吗?” 方寒被他问的一愣,仿佛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结结巴巴好一阵。才故作深沉的低一头,装出一副正在认真思考的样子,一手捏住下巴:“我觉得,可能、大概、或许……那啥,咱们当年端正不阿,嫉恶如仇的宇直兄,怕是,怕是对谢黎昕有意思吧。” 江殊殷猛然间睁大眼睛,好像顷刻之间被他传染,也开始变得结巴起来:“你你你你你……你,你说什么?” 方寒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先是抱怨道:“你他妈的别学我!” 说完这句,他才长叹一声:“你要知道,当年小爷我查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被吓了一大跳,直接从座椅上吓的摔下去,老烫老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差点就熟了。” 江殊殷没有插话,他接着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的属下搞错了,或者是他们蒙我。可后来搞清楚后,真的是被惊的好一阵生活不能自理!” 说到这里,他像是不能忍一般,一把抓着江殊殷的肩膀使劲晃着,一边扯着嗓子大叫:“你猜那两个傻冒怎么的,居然都他妈的悄悄爱慕,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我真他妈的想提一个棒子一人给他们一百下,打死算了!” 江殊殷与方寒曾经玩的挺不错,一起干过很多缺德的坏事。 知道自己这位兄弟的德行,他隐隐觉得后颈一凉,心中也开始浮出一丝不好的感觉。 看着方寒几亮的双眼,他轻轻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方寒嘴角一扯:“什么想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道:“这次他们的相见,不可能那么巧吧?” 果然,他一说完这句话,方寒立马原型毕露,相当粗狂的一脚踩上凳子,杵着自己的头耍酷道:“不错!” 微微扬起透亮的双眼,他得意道:“这种促成姻缘的事,除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我之外,还有谁能做的出?” 江殊殷被他噎的差点词穷:“先把前面的那些收起来,我问你,林怀君的记忆是怎么没的,不会也是你干的吧?” 方寒拍开指着他的手:“怎么可能,你当我是什么人?那是我没看好他,他跳崖了!” 江殊殷微微放心:“可他跳崖的事,你怎么也知道?” 方寒道:“当年他舅舅也在找他,我把他悄悄劫持到这里后,没有对任何人说。你想啊,谢黎昕已经灭了一个林家,我当时也不清楚他对林怀君的感情。只想着先把他藏起来,等谢黎昕气消了再放他出来与他舅舅团聚。” “可是哪知,这小子被谢黎昕伤到了,家里人又都死光了,在一次我出门时,竟偷偷跑出去,飞身一纵跳崖了!”惊恐万状的一拍手,他尖叫道:“我的天我哪知道平日生人勿近,冰冰冷冷,仿佛根本无情无欲的林怀君居然那么脆弱!不过也是……他当时收了那么大的打击,能挺过去才是奇迹。” 见江殊殷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方寒道:“别这样看着我……怎么说,林怀君失忆后也挺不错的,为人诚恳老实,实在是特别好骗。呃,这不是重点。至于为什么我后面依旧不把他还给他舅舅,原因很简单。” 江殊殷揉着眉心:“怎么简单?” 方寒叹了口气:“他,他实在是太可怜了。既然他将一切都忘了,那就忘了吧,别让他再记起来了。” 方寒这个人在江殊殷的认知里,一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这种唉声叹气的神情。 果然不待他多想,方寒又道:“后来林怀君在我这呆久了,见见萌生了出去看一看的想法。我拦了他很多次,后来还是没拦住。修真界中的人啊,你是最清楚的,林家和谢家有什么仇知道的人太多了,保不准会拿这件事做文章。” “到时候颠倒是非误导了他,所以我便设计,让心腹到各大世家门派说谢黎昕抓了林怀君。目的就是引当时在探查昔年之事的林怀君去苗疆,若他去了苗疆总能遇见谢黎昕,遇见谢黎昕总比听那些颠倒是非的话要好。后来他们俩果真相见了,我见他们相处的不错,谢黎昕对他的感情也只增不减,就悄悄在他们饭菜里加了点料,把这事促成了。” “……” 冷冷的风从窗外忽的一声灌进来,冻的江殊殷浑身一抖。 最终僵着脖子转过来:“你给他们加了点料……别告诉我,是那种东西!” 方寒“嘿嘿”一笑,露出一排雪亮的牙齿:“不错,我加的东西就是春|药。” 江殊殷的脑子里“哄”的一声炸开:“我该说你什么好?” 方寒摆摆手,凑过来嘿嘿一笑:“你不知道啊,那天谢黎昕可厉害了,我听着都为林怀君日后的日子感到担忧。不过想想也是,这憋了几百年,是个男人都坚持不了啦!” 听到这个真相,江殊殷的重点反而偏移,歪着头对他道:“你说黎昕他,他是上面的那个?” 两人的脑袋挨得很近,方寒抬头的时候和他碰了一下,两个都捂起脑袋。 方寒龇牙咧嘴的深深“嘶”了一声:“你以为谢黎昕是下面的那个?” 江殊殷面色复杂的点点头,许久后,才认真道:“看来是我错了。” 原来,齐玉焱不是他的小叔子,而是他的小舅子。 第88章 解密(一) 据方寒所说, 当年之事,与林怀君毫无关系。 林家借用他的名义骗出谢黎昕, 最终逼迫他姐姐酿成惨剧,而这个过程林怀君一直被关押着,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谢黎莺死后尸骨无存, 她身边的近身侍女谨遵她曾经的嘱托,含泪从林家厮杀出一条血路, 将她唯一的弟弟,也是唯一的亲人带走。 是夜, 他们落脚在一处深山之中,也是那时四个侍女才突然发现, 谢黎昕神智楞然, 脸上的尽是干涸的泪痕。一人看不下去,抹干泪水拉着他到水边洗洗脸。 却不想一见水中自己的红色倒影,他欣喜的扑入水中, 用双手去捧那抹红色的倩影。 晶莹的水珠从他指尖悉数流出,重新叮叮当当的坠入水中,除了荡起一层层的涟漪外, 那抹红色的影子仍旧在原地不动。 谢黎昕含着泪一次又一次的去捧, 滚烫的泪水迷住他的视线, 最终随着水流一起跌入冰凉的水中。 抖着苍白的手指站在水中, 他捧着手心里的最后一点水,哽咽着道:“姐姐,姐姐……我为什么捞不起来, 我为什么捞不起来?” 他身后的那四名侍女早已哭不出声,捂着嘴抽泣着。 众所周知,谢黎昕与谢黎莺长得极像。 看着水中幽幽的明月,以及那个熟悉的影子,谢黎昕伸出手想要抹去“她”面上的泪水,可不管触碰了几次,都不曾为“她”擦干,一时间手颤的越发厉害。 那一夜,对于很多人而言是一场美梦,但对于谢黎昕和林怀君而言,却是一生都不敢忘怀的噩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黎昕没有回极地宫,而是让人偷偷取来何欢铃和《何欢》一书,之后带着四个侍女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听着这书和这铃的名字,谢黎昕泪眼婆娑,喃喃道:“何欢,何欢?” 四个侍女不希望他继承这两件法宝,可如今即便是她们也再无法劝说他,世上唯一能劝说他的人,已经死了。 在那一段时间里,她们是亲眼目睹他从清纯羞涩的少年,慢慢过度到暴怒疯狂,最终彻底转变成一个残忍邪魅的恶魔。 谢黎昕长大了,听不进任何人的建议,凶恶且毫无耐性。 他腰间悬着一枚精致漂亮的铃儿,足上多了金色华丽的饰物,衣上绣上盛放妖异的彼岸花,像是来自地狱深渊的接引者。每每走起路时,总有叮叮当当的铃声,嘈嘈切切,不绝如缕。 像是一支曲子,一支夺人性命,摄人心魂的曲子。 而所有听过这首曲子的人,除了那四名侍女以外,都被他用秘术练为驱尸。 他曾变态的想要弥补自己心上所受的创伤,抓来无数被他选中的女子,轻轻笑着用一把精巧秀气的小刀,在她们身上挥舞着,雕琢成谢黎莺的模样,之后开坛练为高阶驱尸。 被他所害的女子数不胜数,听着耳边终日回响的惨叫声,四个侍女只觉得发自内心的害怕与胆寒。最终在成百次失败后,终于练出六具与他姐姐一模一样的六具驱尸。 她们有哭有笑,有喜有怒,姿态各异各不相同。 他细心恭敬的为她们穿上大红如血的衣裳,为她们打扮梳妆,持笔描上妖艳美丽的红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最后温柔的拉起她们的手,抚上她们的面,带去满是花开的风景之中,清凉的大风刮起她们鲜红的衣角,犹如活过来一般,栩栩如生。 谢黎昕把这一切看在眼中,高兴的回过头对那四名侍女道:“白骨裹红衣,持笔描红兮。百鬼夜行日,佳人巧笑兮。我的姐姐谢黎莺,她回来了。” 说起这六具高阶驱尸,江殊殷也是见过的。 谢黎昕对毫无意识的她们异常尊敬,带她们回极地宫后小心的把她们藏起来,不许任何人窥探。 江殊殷见过她们,是在一次谢黎昕发病,扯着他去一处精致的闺房外,敲敲门就听谢黎昕道:“姐姐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说罢他就小心的推开门,带江殊殷进去。 江殊殷在那处闺房内一抬眼,就见里面坐着六个一模一样的美人,每一个“谢黎莺”神态都不同,却个个都活灵活现,就像是真人一般。 看着这么多的“谢黎莺”江殊殷却不觉得赏心悦目,而是发自内心的悚然。 方寒评价道:“所以说谢黎昕后来变得那么疯狂,但都这样了对林怀君的感情仍旧只增不减,甚至从未有一丁点伤害他的念头,着实是难能可贵,若是换成是我,林怀君都不知会成什么样。” 江殊殷道:“那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方寒看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告诉他当年的真相罢了。他一直以为当初是林怀君骗了他,所以才会造成他姐姐的死亡。谢黎昕何等聪明,能架空阿诗雅,甚至能将她逼出苗疆,如此的一个人恐怕对当年之事也存有疑虑,可他为何迟迟不肯调查当年的事?” 江殊殷了然:“他不敢,怕那只是自己的猜测,更怕查出更多不好的东西。” 方寒说,林家家训为“正身”二字。 很久以前的林家也算名门正派,可因一些私事与极地宫成为世仇后,林家众人的眼睛渐渐被仇恨所蒙蔽,变得乌烟瘴气,再不复当年的正道作风。 他们不择手段,杀去所有挡在复仇路上的人。 其中就包括林震恬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同时也是林怀君的父亲。 林怀君的父亲名叫林映雪,满腹诗书,是个曾经惊艳一方的人物。他是林震恬的掌上明珠,是他的心头肉,也是他的骄傲,他的自豪。 可就因林震恬的私心,他的掌上明珠成了他复仇路的牺牲品。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林映雪算是当时林家中的一股清流,他性情温润如玉,从不仇视极地宫的任何人,甚至对那些事故抱着不一样的看法。 曾经有人对林震恬反应过他的情况,林震恬却道:“映雪能有自己的想法,很好。你等休要背着他找我说他的坏话!” 如此一来,人们虽心中有所不满,却再无人敢提任何意见。 这种微妙的和平,一直持续到林映雪,与五色山掌门的妹妹大婚。 他们大婚不久后,林映雪与父亲之间第一次出现矛盾。林震恬抓住一个极地宫弟子,誓要严惩,而林映雪却觉得他的理由无稽,千方百计的阻拦他。 此次过后,父子之间的关系渐渐藏了致命的隐患。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矛盾越来越剧烈,直至最终父子两人彻底反目! 在争吵中,暴怒之下的林震恬第一次对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出手——这一掌下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毁了林映雪的修为,断送了与他的父子情意,也毁了他的骄傲、他的掌上明珠…… 惊惧之下,看着他唇角溢出的鲜血,还有他眼中伤心欲绝的神色,一向骄傲自负的林震恬突然慌了。 林映雪带着妻子离开这处是非之地,改名换姓,隐居一处风景秀丽的深山中。 他以为,此事从此之后就算结束了。 却不料,林震恬对于他的离去是万万接受不了,偏执下,执意认为是五色山掌门的妹妹,是她从中作梗断送了他们的父子之情。 人就是这样的,在酿成大祸后,若能逃避,拉上一只替罪羊,那是再好不过的。 林震恬也是抱有这样的心理,他深信倘若此时除去他的妻子,除去那个从中作梗的人,林映雪就会回来。 他派人去寻找他们藏身的山林,找了一日又一日,寻了一天又一天,终于得来了一个好消息。但回来的人,还与他说了一事:“我们去到屋子的附近,听到了孩童的哭声。” 林震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要当爷爷了。 欣喜若狂之下,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年轻起来,十分高兴的让人去准备一切婴孩需要的日常品。 说到这里,方寒对江殊殷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婴孩是谁了吧?” 江殊殷道:“林怀君?可他……据说是被林震恬一手带大的,而他父亲,我听说至始至终都没有回过林家……至于他母亲,好像是早故。” 方寒道:“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林震恬这个人固执的很,他诚心愿意接林映雪和林怀君回来,却不准他母亲一块来。” 朝着江殊殷眨眨眼:“真的要我说,谁给他做媳妇女婿,可真是艰难,自己的错不愿意承认,却要嫁祸给别人。” 江殊殷瞬间明白了一些:“你的意思,是他把林怀君的母亲杀了?” 方寒道:“差不多。本来林映雪对他还存有一些父子的情意,倘若他能好好说,也许他真的还会回来也说不定。可他偏偏在这之前下毒害死了林怀君的母亲,如此一来,林映雪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唉,林怀君也是可怜。老爹不回来,他爷爷就抢了他,把他抱回来了,然后才取的‘林怀君’三个字做名字,至于他爹娘给他取的名字,现在也无从考证了。虽然来到林家也是当宝贝一样的宠着,不过,能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长成如今的这样的一个人,他也是不容易。” 江殊殷听着,不禁想起母亲公孙月含泪送走他的模样,沉默片刻:“那他可曾见过生父?” 方寒道:“见过。可见了也和没见一样,反倒徒增悲伤,他父亲失了修为,没有能力与根基稳固的林家抵抗,他爷爷倒是一直期望他父亲回来。” 幽幽一顿,方寒声音突然有些低沉:“我和你说这些可不是白说。你可知,他父亲的死与谢黎昕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通知一件事,就是家中这几日出了点事,我需要去处理一下,所以这几日暂时停更,实在是万分抱歉,九月一日才能恢复更新。【鞠躬】 另外,文中说怀君父亲的死与黎昕有关,还望大家放心,绝对不是黎昕杀了他父亲~ 第89章 解密(二) 昔年, 为让林怀君配合他们的计划,林家众人不惜用林映雪的性命逼迫他。 林怀君虽不是由父亲带大, 可对于这位生父,他却是十足十的敬重。面对这样的逼迫,人人都以为他会妥协, 然而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没有。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3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感到不能理解:“林映雪是林震恬的心头肉, 纵然分离这样久,可按理说林家也没人敢拿他做人质。” 方寒摇头叹道:“原是计谋罢了, 谁也不曾想到林映雪竟会自刎。” 林映雪修为已废,居住在林家不远处的一处山林中。 曾经的林怀君时常会去他的住所看望他, 每次一去再如何烦杂的心都会平静下来, 仿佛这里就是他避难的港湾。 林映雪被父亲的一掌伤了根本,几乎年年岁岁都在喝药,久而久之他的住所也隐隐覆上一层经久不散的药香。 林怀君最后一次见父亲, 是在遭受逼迫后,亲情与良心两难之下决定暂时躲开的时候。一边是恩重如山的爷爷,一边是自己的生生父亲, 一边又是与自己无冤无仇的同窗好友。 三者之间林怀君无法取舍, 也无法昧着良心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决定。 于是百般无奈之下, 他决定暂时躲开。 唯有如此, 才会在短时间之内不伤害到任何一方。 决定离开这些是非争斗的时候,他决定再去看看自己的父亲,那个为了自己搬离母亲的坟墓, 住到林家附近的林映雪。 与从前一样,推开篱笆护栏的小门,才只是来到简陋的小院中,他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 小院的角落中,坐着一个雪色衣裳的白衣男子。 他眉目温润如画,如墨的黑发简单的用白色发带绑住,散在身后。他衣角绣着斑斑墨竹,乍看一眼,好似一个误入凡尘挣扎不起的仙人。 他便是林映雪,林怀君的生父。 岁月仿佛因为他的遭遇而格外的怜悯他,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林怀君见他怀中抱着一只黄色皮毛的兔子,正带着淡淡的笑意轻抚着它。林映雪没有修为,加之林怀君小心又小心,生怕打扰了他,因而林映雪并未发现自己的小院中,多出一个人。 小兔子懒洋洋的挤着他,舒适的眯起漆黑的眼睛,心情似乎很好。 这一幕太过安静祥和,像是一幅至美的画卷,出奇的平静温馨。叫林怀君忍不住屏住呼吸,不舍将它打破。 最终隔了许久许久,还是林映雪怀中的小兔突然蹬了蹬腿,使劲的睁大剔透的眼睛朝他看来,林映雪才终于发现林怀君的存在。 见到他,林映雪十分欢喜,明亮的眸中都散发出欣喜的光芒,然而那如画的眉眼中,还是掩饰不住他的病态。 林怀君心中泛起点点的酸楚,向他行礼道:“父亲。” 林映雪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扶起他左左右右打量一番,终于道:“你来了……他们……他们可知道?” 林怀君摇摇头,林映雪却笑起来,笑容中充满了宠溺:“也好,不然回去恐怕又是一番说教。”带着他走进简陋的屋子,林映雪觉得自己突然忙了起来,又是端茶递水,又是翻找甜点。 最终腆着脸道:“我不知你突然过来,也没准备什么。屋中的东西大多都是粗粮,我自己做的,比不得他们的精致可口,你将就着吃些。” 林怀君捧起他亲手做的甜饼,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只觉嘴中满满都是香甜,世上如此多的珍馐美食竟无一可比。 不禁抬眼笑起来:“爹,这是孩儿最喜欢的。” 林映雪听了此话,仿佛瞬间松了一口气,坐到小桌边:“这次来,你,你准备小住几日?” 林怀君道:“爷爷他们这几日忙,没空管我,我可以多在几日。” 发现他的笑容更加灿烂,林怀君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心底压抑多日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父子俩对坐说了些贴心话,屋里一只黄颜色的小兔满地撒欢,一会刨刨这个的靴子,一会刨刨那个的裤腿,深怕谁把它遗忘了。 最后还是林映雪给了它一根红通通的胡萝卜才打发了它,让它消停一会。 入夜,林映雪细心的为他铺床。林怀君则在厨房内扇着扇子,守着灶上不断冒烟的药罐子。白日到处胡闹的黄色小兔早已跑回林中不见踪影,恐怕不到明日中午这小家伙是不会现身。 林怀君将熬好的药倒入雪白的碗中,深色的药冒起阵阵白雾,散发出一股极苦的味儿。 端着这碗药,林怀君心中闪过万种念头,然而心中念头一多,竟实在说不出是一番什么滋味,也很难道出自己心底的悲喜。 “我……”来到林映雪跟前,林怀君不住的皱起眉头,迟疑许久,才道:“我想,我最近可能,可能会离开林家一段时间。我…我心里很乱,不知如何取舍,也不知怎样才是对的。” 林映雪接过他手中的药,悠悠一笑:“跟着自己的心走,不要违背它,也不要勉强自己。” 虽不在林家,也再不属于修真界。 林映雪对于他斟酌不定的事,也早已略有耳闻。 见他仍旧皱着眉,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林映雪转头望向空中的明月:“你去吧,羽翼丰满的一天,鸟儿终究是要振翅高飞的。” 抬着雪白的碗,他仰头饮下碗中苦涩的药:“等你真正展翅翱翔的那一天,我希望你能碰到一个彼此珍惜的人,这样你就不再是孤身一人。” 不再是孤身一人吗…… 林怀君轻轻一笑,笑容中溢满了无数忧伤。 他离去的那一日,是一个大好的晴天,空中处处是高飞的鸟儿,它们拍翅远飞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鸣叫,好似离乡的游子,徘徊在山林间不舍离去。。 林映雪亲自将他送出山林,看着父亲的身影,林怀君向他用力挥挥手:“回去吧,过段时间我还会再来的!” 此时此刻的林怀君怎么也想不到,当他再见父亲,已是一座冰冷的坟墓。 回忆告一段落,方寒对江殊殷道:“在这件事中,必定会有一方受到伤害,林映雪知道林怀君的犹豫不决,也不愿他违背良心做出相反的决定。” 想起谢黎昕,江殊殷突然明白他为何会失控:“黎昕他……他一直以为,林怀君在他与林映雪之间,选择的是林映雪。” 其实,不止是谢黎昕,就连江殊殷与其他五恶也是同样的想法。甚至当年为了给谢黎昕出气,肖昱曾背着他偷偷查找林怀君的下落,打算找到他以后,狠狠收拾他一顿。 幸甚!幸甚方寒将他藏的很好,没让他找到,否则现在失控的,恐怕不止谢黎昕一个人。 想起曾经的一点一滴,方寒叹气道:“谢黎昕失去至亲一无所有,林怀君与他相比,又何尝不是如此?当年得知他现身的下落,林怀君第一个念头就是逃出去找他,想要和他解释前因后果。” “呵呵”一笑,方寒显得有些无力:“可是殊殷你想啊,人是林家以他的名义约出来的,这件事林家从头到尾没有人解释过,导致整个修真界中所有的人都这样认定。都说三人成虎,更何况是如此多的人认定的事实?而在后来的那些过程中,林怀君根本没有现身,正常的人会怎么想?自然是说他心虚不敢面对谢黎昕,虽说真相不是这样的。可世人都说眼见为实,谢黎昕从头到尾看到的一切,就都是这样的。换作你是林怀君,你觉得你有什么理由,说服谢黎昕这些事不是你干的?” 对于这一点,即便善辩如江殊殷也丝毫没有把握。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几乎能想象到,林怀君当时的万般无奈。 方寒又道:“在这一切里,谢黎昕是受害者,林怀君又何尝不是如此?无奈的他死了父亲,死了很多曾经最最重视的人,可是在所有血亲的残骸中,碰到同样命运的谢黎昕,那人却叫他滚。” 大概,心如死灰便是如此…… 也难怪知道真相的谢黎昕,会对自己出手。 ——就不知他现在如何。 沉默的将头低下,方寒一手拍上他的肩头,似是安慰:“既然他已经知道真相,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自然也会消失不见。只是最后的这一层劫难,就要他自己挺过去,别人是无法干预的。” “倒是你,”方寒眼中有些担忧:“你和你师父走的如此近,就不怕他认出你?还有那个沈子珺,我跟你说,你若是被他认出来,恐怕他至少要掀掉你一层皮!” 听到与自己今后性命有关的消息,江殊殷不免格外认真,抬头道:“怎么说?” 方寒又搂了搂他,悄声道:“自打你被长老们封印后,我听说沈子珺日日以泪洗面,有一段时间他对这个天下憎恶不已,看谁都不顺眼不顺心,谁敢提你,或是骂你一句,他就要跟人拼命!后来呀……” “爹!你竟敢跟一个男人勾肩搭背,我要告诉娘亲,你背着她跟一男人偷|情!”两人正搂着压着声音说悄悄话,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少女的声音。 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互相搂着的两个大男人都是一愣:偷情?! 默契的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朝门外看去,只见门上的白纸被人戳了两个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正透过那两个洞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瞅见屋内的两人发现自己,小姑娘似乎后退一步,而后撒腿就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道:“哥哥哥!你快点过来,我抓到爹跟一男人偷|情,他们又搂又抱,还互相安慰!现在他们已经发现我了,恐怕要捉我灭口!你快过来掩护我,我去主殿告娘亲和浅阳尊去!” 第90章 万秋漓 “娘子!娘子!你听我解释, 我和,和那个谁毫无干系啊!还有, 还有早上……”内殿方寒哆哆嗦嗦的胡乱解释着,江殊殷和沈清书等人则在外殿中静坐不语。 隐隐约约听着方寒的声音,想起刚刚那小姑娘当着殿内一干人等说的话, 江殊殷颇有些坐立不安——“娘亲,爹背着你跟一男人偷情, 他们在屋里又搂又抱,爹还好贴心的把侍从全打发出去!” 一手紧张的微微弯曲, 江殊殷朝沈清书的方向偷偷瞄去:只见沈清书抬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小呷一口, 唇角骤然浮出一丝笑意。 他的笑意一如沐浴春风, 让人捏紧不安的心骤然一松。 知道他发现自己的目光,江殊殷默默移开视线,轻轻道:“浅阳尊, 这个真的是误会。” 沈清书放下茶盏,雪亮的双眸向他看来,目中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抹笑意映入江殊殷的眼中, 怎么看, 他都像是在幸灾乐祸, 仿佛在看江殊殷的笑话。 后者心头的不安立马一扫而空, 又开始有恃无恐的活跃起来:“你笑我!” 一手指着他,江殊殷装出一幅龇牙咧嘴的凶恶模样,恶人告状道:“浅阳尊你知道我冤枉, 你存心在看我的笑话!” 斩钉截铁的下定论:“你学坏了!” 沈清书彻底笑起来,笑容灿烂且温暖。就像一轮高挂皎洁的明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悬在江殊殷的心头,照亮他漆黑无际的道路,使他即便身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不会迷失方向。 看着这样的他,江殊殷心底一动,忍不住的靠近,捉住他一尘不染的袖口轻轻摇晃起来:“浅阳尊你学坏了,你得补偿我!” 沈清书任他晃着自己的衣角:“你想如何?” 江殊殷道:“跟我回西极吧!” 一边的沈子珺攥紧自己的拳头,看着这极为眼熟的一幕,眼中隐隐有水光掠过。 他咬紧牙关,用力的闭紧眼睛,硬生生的将头转过去——多年以前,江殊殷每次撒娇不满,便都是这个动作。 “师父,师父。”香香软软的白色小团子,蹬着一双雪白的小靴子,不到腿那么高,却总有用不完的精力。 小团子费力的扯着沈清书雪色的衣裳,明明是一双又小又胖的手,力气却大的吓人,他拼命扬着脑袋,粉嘟嘟的嘴中奶声奶气的大声叫唤着:“抱抱我,抱抱我。” 年幼的沈子珺正缩卷在沈清书怀中,睁着一双紫色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拼命想往上爬的江殊殷。 与他相比,沈子珺就要瘦小很多,不如他壮实,也不如他活泼好动。 抬头看了一会,江殊殷发现,沈清书除了腾出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之外,并没有要把沈子珺放下,改抱他的意思,不免一颗心又酸又涩。 费事的踮起脚尖,他够着一只小胖手逮住沈清书的袖口,用力的摇晃起来:“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 稚气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和不满,却已有掩饰不住的霸气威武。 再后来,到了能满世界撒欢到处跑的年纪,沈子珺面皮较薄,微微懂事的他,总是板着一张小脸,一副“江殊殷莫近”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趁着沈子珺扭扭捏捏要独立的时机,江殊殷甩着身后的狐狸尾巴,开开心心理所当然的将沈清书独占。 每每沈子珺修炼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江殊殷一手拉着沈清书的袖口,轻轻晃着,带笑的嘴中说着各式各样的要求。 最后,时光如梭。 他们长大成人后,江殊殷老毛病不改,一言不合就扯着沈清书的袖口,邪魅道:“师父你要依我!” 他的表情,他的动作,与曾经一模一样,从未改变。 如果说有改变的,也仅仅是那股舍我其谁的霸气,愈发明显,再也掩藏不住。 而自他走后,这个动作,以及这种语气,沈子珺再也没有见过和听过,却不想今日再见,竟是一个与他毫无关联的人做出的。 那边的黑衣男子还拽着沈清书的袖口,沈清书也没拒绝,只是淡淡的笑着,任由他晃着自己的袖口。 这一幕微妙的和谐,不由叫沈子珺眼前微微恍惚。仿佛一时间看到的不是这个黑衣男子,而是那个多年不见的白衣黑发的俊逸之人。 终于,内殿里传出一个女子发怒的声音:“方寒我看你是找死!”紧接着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募然回荡在整个主殿内!江殊殷等人一愣,久久不能回神,呆呆的朝声源处投去目光。 一只纤细柔弱的手幽幽掀起金色的帐帘,就见一位身穿华服的美貌女子含笑而来,她肤若凝脂,唇烈如火,一双微挑的凤眼妩媚多情,清亮的眸中恍若承载着莹莹秋水。 这绝对是一个绝美的女子,然而看清她的脸,江殊殷却猛地吸上一口凉气——久听怡源宗方宗主的妻子貌若天仙,可与昔年的谢黎莺相比较。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多年前听说这个消息,还觉得方寒运气不错,可今日一见,他却不得不承认:方寒这小子绝对是当年,或是上辈子作孽太多,才会娶了她! ——这女子正是当年他们在碧玉山庄修行时,碰到的一个美人,名叫万秋漓。 说起万秋漓,即便是当年的捣蛋鬼江殊殷也不得不退避三尺,因为她美则美,却是一个母、老、虎! 想当初,初来乍到的江殊殷不知道她,在无意中带着一大帮鬼混的弟兄惹上她,结果一大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被区区一个小女子横扫秒杀…… 最终为保男人的骄傲和脸面,只好对外声称:“好男不和女斗!” 而这些落败的男儿们,却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团坐着悄悄给她一个称呼——母老虎。 甚至有人为同性担忧:“假若今后有谁娶了她,那我们真该可怜一下那个人。” 当时身处人群中的方寒“切”了一声,摆摆手道:“可怜他干嘛,依我看那人绝对是上辈子造孽太多,这辈子才会娶了她。所以说那个人绝对不值得可怜,甚至可以说他是罪有应得!” 想起昔年少年时代的方寒所说的这句话,再看看如今他就是“那个人”,江殊殷内心倍感复杂。 不用说,这绝对是遭报应了。 万秋漓面上洋溢着端丽的笑,盈盈向沈清书等人欠欠身:“家丑而已,让诸位见笑了。” 听她这么一说,又回忆起刚刚那声响彻天际的把掌声,沈清书三人的笑顿时有些牵强。江殊殷发现沈子珺面色有些难堪,倘若仔细看去不难发现他额间渗出点点的冷汗,不免又是一阵担忧:沈子珺这小子,从小就躲着女子,如今被万秋漓和方寒一吓,估计要千年单身了。 真是可怜。 几人随意客套几句,万秋漓便安排众人住所,再亲自送过去,这才欠身离去。 江殊殷猜到方寒今夜定会找他,便一直合衣打坐,不想,竟一直到了后半夜才见到方寒的身影。 看着他憔悴的相貌,以及肿得老高的左脸,江殊殷眨眨眼,默不作声为他斟酒。 抬着他递过来的酒,方寒长长一叹:“一失足来千古恨,殊殷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女人有多可怕。” 江殊殷打量几眼他肿起的脸,和脸上那鲜红的巴掌印,深有体会的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方寒轻轻捂起自己的左脸:“说起来我真是遭报应了,当年一个醉酒,就要我用一生的血和泪来换。” 闻言,江殊殷心底更加复杂,却还是道:“喝酒误事。不过你来找我,恐怕不是找我聊天开导你的。” 方寒又是一叹:“殊殷啊,你行行好,好歹收留我几晚。” 江殊殷沉默:“……怎么说。” 方寒道:“秋漓把我赶出来了,还吩咐怡源宗内的弟子不许让我去别的房间。我儿子不敢收留我,浅阳尊那也不适合,至于沈子珺……我以前和你一起合伙整过他,他不一定会收留我。所以我思来想去,也只有你了。” 江殊殷拍拍他:“你这个宗主做的,还真是可怜。” 似是想起当初自己说的那番话,方寒默默摇摇头:“唉,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血和泪啊。” 看看他如今的模样,江殊殷又注意到他的膝盖处,不免更加同情他:难怪这么晚才过来,怕是一直跪在屋外,等到万秋漓睡下了,才偷偷跑来的。 记起他被打的原因,江殊殷担忧道:“你不怕又被误会?” 方寒自己为自己倒了酒:“没事的,秋漓今日恼的不是这个,是其他啦。毕竟当年在碧玉山庄里,我对男人又没意思,她气的不是这个。” 幽幽看了江殊殷一眼,方寒接着道:“她气的,是今早我伸懒腰的时候,因为她睡在外面,我稍稍用了点力,一脚把她踹下去了。早晨我跑的快没让她逮到我,所以白日的事她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你也别往心里去。” 江殊殷:“……” 第91章 战事将起 第二日, 方寒将昨日与江殊殷说的话和沈清书沈子珺重复一遍。 两人听闻后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清书只是摇摇头轻叹一声造化弄人。倒是沈子珺默默攥紧拳头, 也不知是在气谁。 可巧,悠悠青天之上传出一声鹰啼,一道墨色疾驰的影子募然掠进屋内, 稳稳停在江殊殷抬起的手臂上。 黑鹰利爪锋利尖细,透着冰冷叫人胆颤的光泽。它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简, 江殊殷打开后,细细端详, 静静品味。 纵然,只是一张巴掌大的纸, 雪白的底, 黑色的字再清楚不过。 唯一特殊的,不过……是上面记载了正道的行踪。 邪邪勾起嘴角,黑衣男子俊美的脸颊愈显迷人, 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掩藏着浓浓的野心。像是一头贪婪可怕的怪物,疯狂的吞噬着世间的一切。 江殊殷洁白的掌心内募然扬起一阵火光, 随着火光的跳动, 那章雪白的纸条渐渐发黄发黑, 最后支离破碎, 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人世间。 与它一起消失的,还有黑衣男子面上的阴霾,以及他眸中的野心。 就仿佛方才的一幕, 只是屋内的几人看花眼一样,等到回神之时黑鹰早已振翅离去,而江殊殷也依旧是和善温顺的。 好似真的是人畜无害。 又是极静的夜晚,待方寒睡去后,江殊殷披上外衫,步入无际的黑夜中。 屋外的冷风吹了好一整子,天间厚厚的云层才陆续出现,逐渐遮天闭月,挡去圆月特有的冷光,就仿佛有什么妖魔即将出世一样。 东风好比刀般锋利,刮在人的脸上,刺骨的生疼。 屋外早有无数的恶人敬候多时,他们纷纷低着头,恍若即将面见魔王一样束手束脚,甚至浑身上下都微微颤抖着。 夜,静的让人心中发束。 恶人们听不见蝉鸣鸟叫的声音,只能听见自己胸腔中的一颗心在砰砰作响,撞得胸口都微微发痛。 “咯吱”一声轻响,枯败的树枝断裂成两节,一道纤长巨大的身影被云雾间仅有的月光,修饰的愈发叫人害怕。男子的脚步很轻,很缓,却异常的稳重平静,可在这抹诡异的平静中,众人却感知到一股强烈的杀意。 随着男子每一次落脚,众人的心不免都是跟着一颤,便越发将头埋的更深。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最后在半披着外裳,墨发飞散的俊美男子进入到他们视线之内后,众人直觉性的微微后退,顶着满头冷汗抱拳道:“江爷。” 此时的夜,极黑。 看了看今夜的天色,江殊殷才终于开口:“正道胆敢先挑起事端,我们也是时候回击了。” 阴冷邪魅的声线更加狠历,男子语气森然,不禁让人联想到邪魔的刺骨嚎叫:“多年不上战场,你们可还记得如何上阵杀敌。” 众多恶人低下头,硬着头皮道:“不敢忘。” 从他们僵硬的面部就可以看出,他们有多畏惧此人。 江殊殷缓缓扬起两边的唇角,一双如狼似虎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着淡淡的寒光:“肖昱多年不曾活动,这次就让他带人处理吧。至于回西极的日子,还是原来定下的。”慵懒一笑:“行了,都散了吧。” 待到此话完毕,江殊殷回头之际,一道清寂雪白的身影猛地撞入他的视线中,犹如一抹破开黑暗的光芒,叫他漆黑阴沉的眸中,印上一丝白雪的颜色。 看着他的身影,江殊殷愕然的睁睁双眼,原本阴霾浑浊的眼内骤然巨变,变的清澈透亮,宛若一池见底的清泉,隐隐浮动着水光。 恶人们在他一声令下后,撤的干干净净,如今黑夜中唯剩他们二人。 风轻轻吹过他们的衣角,江殊殷无言的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最终还是沈清书最先有所动作,缓缓走来为他合上随意披上的外裳。 感受着他的动作,江殊殷喉结一动:“你,你都听到了?” 他问的很小心,仿佛是怕他生气一般。 沈清书点头:“我都听到了。” “你……”江殊殷深感语塞,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神态,结结巴巴手足无措的解释道:“我,我并非无事找事,是他们,是他们先动手扣了西极的恶人,占领了烬亡山,我才…我才……” “无妨。”沈清书垂目打断他的解释,轻轻道:“我知道。” 江殊殷胸中炽热滚烫的心脏猛地漏了一拍,眼中却是一片震惊。 沈清书见他是这般模样,叹了口气,好似无奈的笑起来:“这是你们西极与正道的恩怨,谁胜谁败,结果如何,都是你们双方的事。我避世千年,一直保持着中立的一方,尽管事到如今,我仍不会插手干扰任何一方。” 江殊殷沉默一阵,突然握起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保证,我保证不波及黎民百姓,我也保证只要他们不逼我,待我回到西极后,我愿意与正道保持和平,绝不挑事。” 他的声音矢志不移,他的目光中是雷打不动的坚定。他就这样随意而站,那身影便安于泰山、屹立不倒。 沈清书反手握紧他的手,眸中尽是一片清亮明朗:“我信你。” 短短的三个字,却堪比千言万语,叫江殊殷忍不住抱起他,将脑袋埋在他的肩头,再一次悄悄叹道:“我何曾有幸,何曾有幸遇见你。” 沈清书阖上清明的双眸:“你曾说,要请我去西极,不知还算不算数。” 江殊殷心间一颤,有些不确定的放开他,看着他的面色小心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极?” 沈清书听他的声音中有些颤抖,便重新睁开眼睛:“总是听你夸西极有多好,听得我都心动了,便想亲眼目睹一下西极的风光。” 话未落音,他便重新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江殊殷紧紧将他环住,一颗脑袋贴着他温热的颈间:“我随时欢迎。” 他看起来很高兴,激动的环住他,仿佛怕他一下跑了一样。任他抱了一会,江殊殷终于从他颈间抬起头,一双黑眸好似繁星一般璀璨夺目:“你要和我拉勾,拉了勾就绝对不能反悔了。” 看着他认认真真的庄严模样,沈清书忍不住“噗嗤”一笑:“你好歹是西极之首,就不怕被人笑话?” 江殊殷看着他的笑脸,摇摇头道:“我怕什么,就算被人笑话,不也有你陪着我一起被笑,这可也是一种幸福。很多人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幸福,却被我一手攥进掌心,如此一来,哪怕全天下人都在笑,我也觉得无所畏惧。” 看他一眼,沈清书评价:“油嘴滑舌。” 依言与他拉勾后,江殊殷神秘兮兮的推着他回到沈清书的屋中。 “浅阳尊,我这有好酒,你陪我喝一点。”不知打哪个乾坤袋里掏出一坛美酒,江殊殷把酒坛往桌上一放,动手掀开坛口出的封布。 小屋内,涓涓美酒注入杯中,霎那间满屋冷香环绕,沁心入脾的酒香,渗入五脏六腑间。 江殊殷率先深深的吸一口,只觉诱心醉人,还未曾饮下便要先行醉倒了。 好似缠绵于心,纠葛于身,浓浓稠稠挥之不去,犹似吸入至毒,终身戒不了…… 不免悠悠一笑:“此酒是我无意在乡村里碰到的,便带了一小坛。不过没事,假若好喝以后我再去买就是。” 沈清书神色一动,眉心的朱砂鲜红欲滴。看出此酒的不凡,他斟酌片刻:“此酒唤作何名?” 倒酒之人摇摇头:“我当时走的太忙,把这酒的名字给忘了。但是,那掌柜与我说,此酒虽香醇不凡,但不宜多饮。” “是太烈的缘故?” 黑夜将沈清书净白的容颜,点缀得更加素美。 他淡薄的唇轻轻抿着,四周的空气变得寂静,只剩清烈美酒的香醇。 江殊殷明显忘了掌柜与他说的话,懵懂一阵,尴尬道:“或许吧。” 两人对饮片刻,江殊殷便用一手支撑着下巴,揉揉眼睛。 这倒不是醉酒,而是有些犯困。 沈清书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扶着他:“要我把你送回去吗?” 江殊殷听了这句话,精神似乎回来一点,明朗的眸滴溜一转,作势靠在他的怀中:“方宗主睡了我的房间,浅阳尊你行行好,收留我一晚吧。” 沈清书微微笑一笑,似有些无奈:“好吧。” 话一出,原本不死不活的某人猛地纵到他的床上,飞快蹬去靴子,脱去外衣,乖巧听话的抓着被子躺在床上。 那速度,快到令人乍舌的地步。 深夜,安睡在沈清书身旁的江殊殷,卷起身子,模样少有的恬静温和。少了白日里的桀骜不驯和霸气嚣张,他柔和的面庞上透露出几分温润乖张。 淡淡的月光透过纸窗,倾洒在他的脸颊上,更使得此人犹若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令人怜爱。同时也不得不叫人叹息,真是一个善变的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静卧在他的身旁,倚仗这皎洁的月光打量着江殊殷的面庞,心中想道:他睡着的样子,倒还真像个处事乖巧的小少爷。 至于实际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江殊殷,真真是一个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人物。 第92章 西极之首 数日前。 正道诸人为阻止众恶回归西极, 孤注一掷,打算背水一战偷袭西极必经之路的烬亡山, 如此一来众恶想要回归西极,唯有与正道正面交锋。 他们深知,此次占领烬亡山便意味着正道与西极的战争, 正式打响。 可若不如此,假若恶人重回西极, 那便是万众一心,再想攻破他们只怕是痴人说笑。 正道中人道:“昔年众恶离开西极并非惧怕正道, 江殊殷即便被封,可西极六恶仍在, 因而当年假如真的打起来, 鹿死谁手,孰赢孰败还不是定论。据说当年离开西极乃是六恶的决定,他们坚信江殊殷有一天还会回来。可惜西极不能无主, 倘若另选主人,只怕众恶多有不服,所以便抛下西极散入世间, 等待着江殊殷归来的那一日。” “可是, 如今江殊殷的封印明明丝毫未破, 恶人们却突然要重回西极, 莫非是其中有人叛变?” 陈涧芳道:“绝不可能,六恶仍在岂能容忍有人这样放肆!” 纣痕沉默良久:“可如今新选出的首领,这又如何解释?” 陈涧芳语塞, 纪元庆道:“欲想调遣六恶,唯有江殊殷一人做得到,不如……我等率先占领要塞烬亡山,恶人一向猖狂野蛮,绝对容不得别人踏足他们的地盘。再由纣兄前往北海,亲眼看看江殊殷的封印是否完好,如此我等便在烬亡山看看,这位西极的新首领,点将派遣的是何许人也,最后再判定真相也不迟。” ——江殊殷点将派遣肖昱出战。 于是苗疆边境的城楼之上,太阳偏西金辉似火,深红的余晖像是茫茫血雾,染便整个天际,整个世间。 又似是由鲜血白骨铺成的道路,在道路的尽头皆是堆积如山的尸骸,又或者是用热血与一条条鲜活的性命踏出的世外桃林,接纳那些被人遗弃唾骂的生命。 秋,寂的仓促。 犹如血染的颜色,淹没这险恶的世界。 余司闰跌坐轮椅,携众恶在城楼上为出战的恶人送别。 开城门!鼓声震天击响云际,男儿满腔热血尽数沸腾! 数千恶人之前,肖昱身披战甲,手握蛇矛,跨于白虎之上神情怡傲。他自信满满,恍若九天战神,永必胜,不识败字焉。 忽地,白虎昂首朝空怒吼。 肖昱手一挑唇角,迎面扑来的怒风掀起他战甲后的红袍,他眼底早已一片狂热,高声道:“我乃肖昱,奉首恶之命大战正道、夺回烬亡山,尔等谁愿意和我一同前往?!” 霎那间,草莽生辉,众恶随其高喊: “我等愿意,吾等大西极必定重回荣耀!” “我等愿意,吾等大西极必定重回荣耀!” “我等愿意,吾等大西极必定重回荣耀!” ………… 呼声长远,经久不衰,传至九天之顶,实属震撼人心。 令城楼上一干人等皆受影响。 伴随余司闰身旁者,多是激动异常,心情澎湃,若不是余司闰在前方,而他们又没有参与。恐怕就要当场脱去常装,换上战服跟着肖昱上战场去了。 余司闰待城下呼声平息,端起身侧托盘中的烈酒:“诸位此次出战,一路小心,我在这里静候大家的归来。”说罢,他仰头饮下烈酒。 城下由肖昱带头,对他抱拳还礼:“我等一定不负众望,西极重回昔日荣耀,乃天命所向,必定势不可挡!” 众恶在肖昱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着烬亡山进发。 战事第一炮,终于打响。 与此同时,纣痕带人抵达北海。 北海之边,风平浪静。一丝人烟也未曾看到,徐徐吹来的海风伴着白色的浪花,与血红残阳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 无云的空中急速掠过几只海鸥,它们在海上轻轻一点发出几声凄厉的鸣叫。 在这几声鸣叫与海浪轻轻翻滚的声音中,纣痕猛然感到一丝寂寥,犹自内心深处传来,慢慢的流向身体的各个感官,像是一道寒流,在身体中随处奔走。 打量着四周,他仿佛听到一首极其悲悯哀伤的歌,像是英雄末路的无奈,与豪杰的消亡。 这里便是囚禁和关押江殊殷的地方,四处都有各家各派的暗哨,戒备森严。 有守卫者现身,验明他的身份后,恭敬道:“纣门主此地一切安好,江殊殷的封印不曾破开。直至如今他仍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还在沉睡?”纣痕呢喃一声,突然间心中很不是滋味。江殊殷,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当过正道诸人尊崇的仙首,曾被全天下的人称赞“拔刀英雄白衣郎,惊煞一出殊殷好”。可惜这样的人物也曾落魄过,最后在万念俱灰中一夜白发,成为一个号令天下群恶的魔王。 原来,白衣黑发。 后来,黑衣白发。 这难道不是事态变迁,以及喧嚣着人世的险恶吗? 纣痕张张嘴,对守卫者轻轻道:“我想亲眼看一看,看一看这个走向末路的英雄,看一看,这个统领百万众恶,让全天下的人都引以佩服的英雄以及魔王。” 守卫者与他对视一息,转身高喊道:“开阵!” 话一出,纣痕等人突见海面上腾起惊涛骇浪,宛如真龙出水,发出如雷般的怒吼! 海面沸腾许久,就见一条巨大威武的水龙从海中跃起!水龙周体透明晶莹,在海山依依不舍的盘绕几圈,猛然化作一团水雾再次回到水中。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纣痕身后的弟子从未见过这样壮观的景象,吓了一跳,面色都隐隐发白。 纣痕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想必这便是守护封印的大阵。” 守卫者点点头:“纣门主说的不错,这个大阵是昔年封印江殊殷时,诸位长老一起创下的。有了这一大阵,六恶想要解救江殊殷那便难上加难。更何况江殊殷被封印在北海之底,六恶都不熟悉水性,即便破了大阵,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解救他。” 纣痕心中一动:“浅阳尊修为极高,至于水性……恐怕这个封印对他而言,比较轻易。” 守卫者一笑:“即便轻而易举又如何,江殊殷虽是他的徒弟,可封印他时,各位长老可是拼了命就此陨落的。只凭着一点,浅阳尊便断然不会亲自解救他。” 纣痕皱眉:“你的意思……这是长老们算计好的?” 守按卫者看看四周,悄然道:“纣门主有所不知,这江殊殷为江家报仇屠了苍海城,按理说这是他们各自的恩怨,与修真界没有多大的关系。可各位长老却不这样觉得,在他们眼里,江殊殷屠城就等于死罪,他败坏了修真界的名声,叫凡人对修真者有了非议,不再崇尚。故此当年才有了攻打西极的那一战,那一次浅阳尊也一起来,但他来西极不是清理门户,而是要带江殊殷回家。” 纣痕一惊,不知该如何回话。 守卫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又道:“守护封印的大阵已经开了一部分,纣门主请随我一起来吧。” 几人来到海边,看着深蓝的水面,纣痕道:“如此说来,天长日久下,北海其实已经成了一片死海,一座牢房。” 守卫者一笑:“为了关押一个人,牺牲了无数的人,废了数千的人力物力,还除去北海中的生灵。”他幽幽长叹:“真不知是对是错,亦或者是谁的私心……人世间,本就难以分出正邪黑白,不过是凭借人的一张嘴。” 末了,几人随他一起下水。 水下世界昏暗无光,越往深处去,身体承受的压力便越大。北海之深深不见底,很快便有很多修为不够的弟子支持不住自行浮到海面。 纣痕与那守卫者还在下潜,周围早已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莫约又潜下百来米,纣痕突然感到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裳,紧接着,双脚突然触及到地面。 守卫者漂浮在纣痕上方,掌中腾起冉冉白光,在深海中照亮一小片地方。 纣痕也学着他在掌心中亮起一道光芒,四处打量一番。守卫者看着他的动作,朝着一片黑暗中指了指,便带头游过去。 四周全是一片茫茫黑暗,他们掌中的光芒与海中无边的黑暗一比,显得渺小滑稽。 游着游着,纣痕脚下突然触碰到一个东西,等他托着手中的白光看去时,看到的是一根漆黑粗大的铁链。铁链似乎很长,两头都没入黑暗中,正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守卫者游过来拉走他,眼中尽是一片敬畏。 他们游了一阵,守卫者率先停下,动作庄严,眼神戒备的将手中的白光往前托了托。 纣痕凑近一看,只见他照亮的地方,是一块像寒冰一样的物体,不禁托着光焰照过来,激动的用手掌在“寒冰”上一抹。 那东西触手升温,透过“冰面”纣痕看到的,是一张极俊的面庞。 守卫者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把拉上他迅速撤离,逃一般的游到远处。 不等纣痕反应过来,就见他们原来所站的位置闪起耀眼的金色光辉,似是雷霆电击一般,迅速扩展,才只是刹那之间,便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 那球体成淡金色,上面环绕着层层叠叠的梵咒,犹如太阳的光辉一般,瞬间照亮整个海底! 纣痕与守卫者一见那淡金色球中的景象,不由立即色变——一个俊美巍峨的黑衣男子,身穿一身玄黑铠甲,身后披着广阔霸气的黑袍。 他满头银丝,精致华丽的额饰垂在他光洁的额前,增添几丝美艳。 此人闭着目,唇角好似在笑一般。被镶入透明的冰中,双手双脚、乃至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被沉重的铁链锁上,凌空漂浮在水中。 在他的脚下,一把漆黑的刀深深插入石中,也被四道铁链锁住。 就像是一位所向披靡的战神,连带着武器一起没入海底,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此情此景,震撼人心! 却也是,英雄末路的仓促…… 第93章 战起 江殊殷是在第一缕晨光射入屋内时, 睁开眼的。 一睁眼,就看到自己身旁放着一张整洁的信。屋内此时除了他再无旁人, 即便是有人进来,他虽然睡着,却也能知道。 信上的字迹清丽整洁, 江殊殷才打开,就知这是谢黎昕的字迹。 信中简单说了谢黎昕现在的位置, 和如今他的心境,除此之外便是报声平安, 与他的歉意。 从字句中便可看出,谢黎昕此时此刻的心境还是颇为平静的。 也是, 疯也疯过了, 痛也痛过了。 如此,便什么也能放下。 见了沈清书与沈子珺,两人对谢黎昕的消息, 都觉得多有安慰,虽觉得仍有些担忧,但不论怎么说, 好歹算是松了口气。 沈清书问江殊殷打算后面怎么办, 江殊殷握着思虑片刻, 笑容中略带疲惫:“黎昕信中虽表示自己无事, 可到底我还是要亲眼去看一看,以保万一。” 沈子珺虽立在一边没说话,但听江殊殷的打算, 似乎又松了口气。 见他这样,江殊殷转念一想,也是,沈子珺与林怀君乃是至交好友,林怀君被方寒藏起多年,即便是他也无法得知他的下落。 虽说林怀君已然失忆,可到底沈子珺对他的友情仍在。绝对不会希望,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好友,不出几日,便又出事了。 因而此番,听江殊殷打算亲自去看一看,他也有理由跟着前往,便能确定好友的真实情况。 三人在怡源宗已经住了多日,如今得到谢黎昕的消息,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与方寒道别之时,方寒虽有不舍,但终究是不曾阻拦。 已近深秋快要结束的时候,处处是萧瑟刺眼的枯败与深红。江殊殷依旧是一袭如墨的黑衣,立在天与地之间威武的似一尊战神。 也不知最近什么原因,沈子珺对他的容忍度有所提高,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处处与他针锋相对。 对于这一点,江殊殷算是失去了一个乐子,而沈清书则算是受益最大的人,毕竟不用夹在他们之间,于他而言的的确确是松了一口气。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与来时不同,此次出行三人间和平了不少,总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和平。 许是就快要到大雪封山的时候,人们心中的烦躁也被吹来的寒风拂去,变得懒怠起来,也就不是那么容易发怒。 又行了数十日,江殊殷三人终于来到谢黎昕信上提到的位置,此处尽是飒飒枫林,每每冷风一过,总会像是雨天一样飞洒出万千的枫叶。 这出景象壮丽而凄美,仿佛从天而降的血雾,用那妖艳的色彩妆点起凡世之间。 数千枫叶中,一人高高而立。 他身着一袭鲜红的衣裳,站在高高的巨石之上,俯瞰这浩瀚多姿的风景。 又仿佛静候多日,在微凉的秋风中等待着谁,亦或是思考着什么。 当他发现立在红枫中仰头看着他的江殊殷等人时,合上眼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突然间放下了什么。当他再次睁眼时,他的眼里是一片笑意与轻松。 与他对视片刻,谢黎昕足尖一点,犹若一叶飘落的红枫,轻飘飘的从巨石之顶下来,向沈清书与沈子珺行礼:“浅阳尊,沈峰主。” 沈清书与沈子珺还礼,他又道:“这些日子让你们担忧了,对不起。“ 沈子珺紫色的眸子在他四周扫了一圈:“怀君呢?” 谢黎昕朝后看一眼:“他就在那边。”闻言沈子珺微微放心。 江殊殷若有所思的拍拍谢黎昕的肩:“黎昕啊,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正道占领了西极必经之路的烬亡山。” 谢黎昕抬眼:“这么说,回西极的时间,可能会延后了?” 江殊殷一笑,笑容中多有自负狂妄的韵味,就仿佛一个君临天下的霸主。微微昂首,他精致的面庞被红枫衬托出几丝幻美,叫人一下移不开视线:“你觉得我定下的日子,可能会有延迟吗?” 谢黎昕会意,微微垂眸:“那……你派谁去了?” 江殊殷道:“肖昱很多年不曾活动了,而回西极的日子绝不能拖,故此便让他将那些正道之人一网打尽吧。” 谢黎昕漆黑的眸,看看他身侧的沈清自始至终都垂着眉眼,不曾有任何的表示。思虑一会,他又看向沈子珺,沈子珺仿佛刚刚知道这件事,听了他的话,俊秀的眉头狠狠皱起,好似有极重的心事一般。 见此,谢黎昕轻轻勾起唇角,语重心长道:“肖昱脾气暴怒,只怕此番烬亡山一战,正道会损失惨重吧。” 幽幽的一句话,像是一滴坠入水中的水滴。 明明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事物,却偏偏能激起接连不断的涟漪。 沈子珺只觉自己心脏仿佛跳漏了一拍,喉结轻轻的滚动一下,抬头对江殊殷轻轻道:“你到底…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很小,就像似一阵呢喃低语一般。 红枫。 飒飒的飞舞着,在空中打着转。 世间此时此刻安静无比,好似顷刻间突然静止了一般,只能看到无数的红枫轻轻落下。 恍若泼墨的风景中,沈清书也悄悄朝江殊殷看来。 面对几人的注视,江殊殷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骄傲自负,传遍了整个枫林间。 笑容结束,他似乎很开心,邪魅的轻轻道:“你猜猜,若是猜到了,我就告诉你。” 谢黎昕和沈清书会心一笑,沈子珺脸色僵硬,冷冷道:“恶劣至极。” 与之相对,此时此刻的烬亡山。 正道众人慌乱不已——来的竟是肖昱,来的!竟是肖昱! 江殊殷之下的第二大恶人,西极的第二个首领。 正道中人百思不得其解:“江殊殷的的确确仍被封印,是谁,到底是谁替代了他的位置,还能让六恶心服口服?!” 纪元庆道:“西极七恶以实力排名,江殊殷第一,肖昱第二。没有理由,有人竟能超越肖昱之上!且既然西极有新主人,那一百二十年,整整一百二十年,此人为何不上,恶人们又为何离开西极。莫非……连他们也觉得,江殊殷……回不来了?” 烬亡山下,肖昱身跨白虎,手握蛇矛扬声道:“正道匹夫,烬亡山乃我大西极的地盘,若是识相,速速将西极的恶人与烬亡山交出!否则谁敢侵犯我西极的领土,谁敢动我西极的恶人,且看我手中的蛇矛,必将尔等化为白骨,用烈烈鲜血铺平重回西极的道路!” 众恶随他怒吼:“重回西极,荣耀再现,何人敢挡。杀!杀!杀!” 声势威猛浩大,直冲九霄之上! 这一刻飞沙走石,风云骤变,就连天地山河也吓得变了色。 正道之人人数虽不比他们的少,修为也不比他们的低,可惜多是品行端正,谈吐彬彬有礼有理的公子姑娘。他们一向住的是秀美舒适的阁楼闺房,触及的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与四处奔波徒劳,命运坎坷,日日过着刀剑舔血,身经百战的恶人一比,那便是空有一身高强的修为,却不知如何运用的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上了战场,那便是凭每次活下来的实力与经验,与长相,与出身的高低贵贱,毫无一星半点的关系。 从前正道总是看不起野蛮凶残的恶人,认为他们毫无纪律,只是一群舞刀弄枪的莽夫。如今再次交锋,才知想要在这险恶的世间凭借自己的本事活下去,靠的就是实力! 仅凭这一点,双方的胜负就已经出来了。 纪元庆等十来位仙首,已然发现不少弟子畏避后退,不禁长叹道:“果然是生在和平的年代,各家各派新出的弟子已经不同往日了。” 话未落音,只见一人慌慌张张的来报:“不好了,恶人们登山了!” 此人话刚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就见天间突然出现无数的火球,正飞速朝他们砸来! 陈涧芳眼神一变,大声道:“开护盾,开护盾!恶人的第一轮远攻来了!!” 有聪慧机敏的弟子早已开启护甲,另外一些懵懵懂懂的弟子也在他的督促下,陆陆续续的开启。 这一波火球来的淬不及防,仅仅是眨眼一瞬,就从天砸下,瞬间将烬亡山变为一座鬼哭狼嚎的地狱。 诸位世家门派的首领也进入战斗状态,几人在同伴的掩护下,运功打算加固防御。 一人道:“恶人此次前来的将领,除了肖昱也只有几个头目,我们这边仙首颇多,若能加固防御,还有机会能胜过他们。”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另一位家主道:“还别高兴的太早,鬼王肖昱修为高强,昔年仅凭一人之力便单挑众多成名的修士,不也是他胜了。更不要说,从前带领恶人与正道交战,皆是他胜。” “照这样推算,新任首恶直接点将派遣他来,不就说明是做好将我们一网打尽的准备,另外也能证明,他们离回西极的日子不远了。” 恶人那边的远攻还在继续,然而因为几位成名的修士家主,运功在空中形成一道护盾,那些攻势便被挡在外面,让里面的众多弟子能够暂时缓一口气,救走伤势严重的弟子。 烬亡山原来驻守的恶人们被他们扣下,封了灵力绑在不远处的洞穴中,防止他们作乱,倒也没受伤。 谁想峰回路转,原来囚禁恶人们的洞穴,现在倒成了正道受伤弟子的庇护地。 恶人们看看外面的战况,一个个显得悠悠哉哉,仿佛一点也不担心。 叫正道的好多弟子心生不满:“看到没,肖昱丝毫没有管你们的死活,胡乱攻击。现在前辈们加固了防御,你们的人攻不进了,你们还高兴什么?” 恶人们显得懒洋洋,好似一点也不想搭理他们:“你懂个屁,二爷知道你们会把我们绑到这里,说起烬亡山的地势,你觉得是你清楚,还是他清楚?再有,你们觉得就凭天上那个破罩子,能挡的住?” 众弟子相互看一看,疑惑道:“怎么挡住不?现在你们的攻击不就都被挡在外面了吗?” 一个恶人不耐烦的翻了一个白眼:“你们是真蠢还是假蠢?远攻不行,那就近攻啊!” 他刚一说完就听战场上传出一阵惊呼,众人忙回头看去,只见肖昱身穿战甲,烈烈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狂风吹起他脸颊两侧的发。 他手握蛇矛,似是从天而降,靠近空中那坚不可摧的护盾时,突然捏紧蛇矛对着半透明的护盾狠狠一击! ——顷刻间,坚不可摧的护盾瞬时化为乌有,之余下点点的白色粉尘。 护盾消亡,支持护盾的几名修士灵力骤然受损,吐出一口鲜血。 而肖昱横握蛇矛,单脚着地,唇角挑起一丝冷笑,轻轻的哼了一声,慵懒的开口道:“简直不堪一击。与昔年相比,不知是你们变弱了,还是我变强了。” 第94章 带着师父回西极 “师父, 跟我一起走吧。”与我……一起回西极。 朝沈清书伸出一只手,江殊殷双眸默默注视着他, 有些期待、有些迟疑,似是怕他会拒绝自己。 沈子珺冷冷注视着这一幕,可当他看到沈清书清明的眼底时, 脸上的冷漠忽地一缓,难得露出一抹惊讶的神色:“师父你……” 沈清书轻轻打断他, 虽没有牵上江殊殷的手,却还是答复道:“好。” 此话一出, 不止是江殊殷感到十分意外。就连谢黎昕和沈子珺也是万分惊讶。 硕硕红枫中,沈清书眼帘轻轻垂着, 纤长的睫毛美的易灭。 江殊殷悄看:只见他容颜静好, 眉宇目秀雅致清新俊逸,一头乌发悠悠散在肩头,眉心处红色的朱砂就似漫天的红色枫叶一般凄厉的叫人心间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见到这一幕, 沈子珺像是还要说些什么,可几番欲言又止之后,突然长长一叹, 默默将自己的脸悄悄转过去, 再不言语。 另一边, 谢黎昕一双美目中滑过一缕光芒, 显现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态。 江殊殷心生感动,默默拉起他的手。 也是谢黎昕突然一笑,才打破此时此刻的宁静:“我说, 站在瑟瑟的秋风中干什么,西极的事还有很多,走吧走吧,我们快点回去吧。” 见他至始至终,也不曾提到林怀君,或者准备叫上林怀君一同离去,江殊殷与沈清书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太可思议。 毕竟谢黎昕对林怀君的感情,可以说如今修真界中,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沈子珺轻皱眉头:“你与他出了什么事?” 谢黎昕幽幽一叹,笑容有些悲苦和不舍:“我与他,是时候分开一段时间,都该静下心仔细想想自己内心的感受。”轻轻一顿,他漂亮的脸上,愈显悲伤,似乎非常的无奈:“经历了那么多,他虽什么也不记得,可我已经自私过一次,这一次却再也自私不起来了。” 是以,此次由林怀君自己决定,是去,是留。 两种不同的路,注定是两种不同的结果,离去,他也许能够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留下,与谢黎昕在一起,或许此路仍旧充满了数不清的艰难险阻,也或者这个决定会遭来无数人的非议。但他们终将会携手,共度那一个个苦难险阻,虽路程艰辛万苦,甚至说不清何时是头,可终究有个同样命运的人,时时刻刻陪伴在自己左右。 而今后该怎样走,就看林怀君自己…… 江殊殷拍拍他的肩:“要不,你还是在这里,再呆上几日?” 谢黎昕摇摇头:“不了,我在这里,他心里会更乱。” 他这句话说的虽然隐晦,却还是可以听出,在这段日子中,谢黎昕与林怀君之间怕是又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想说,江殊殷自然也不会去问,只是略略一点头道:“好吧,随你。” 四人说完,正打算再次出发,一直沉默的沈子珺突然对沈清书行礼道:“师父,我想在这里陪怀君一段日子。” 沈清书微微一愣:“你……独自在外面,一切小心。” 刹那间,江殊殷顿时感到一道阴森森的视线落到他的后颈上,不由忍不住缩缩脖子,瑟瑟一抖,才幽幽将头转过来。 这一转,他的额头间就滑下一滴冷汗——沈子珺果然一脸不善的盯着他! 那俊逸冷酷的面容,幽怨的好似见到多年的仇敌。 盯了江殊殷半响,他才慢慢收回视线,对沈清书又行了一个礼,才闭目离开。走过江殊殷时,似是故意一样,狠狠撞了他一下,用仅能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你若是敢对我师父动手动脚,或是他出什么事,呵,那咱们走着瞧!”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江殊殷看看他,又转面看看身边的两人,立马做出一副瑟瑟发抖,很害怕的样子:“浅阳尊,你徒弟他威胁我!” 他虽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嗓门却异常的大,好似很怕前面的沈子珺听不到一般。 再说沈子珺,原是好好的走着,腰板挺得笔笔直,走路还带风。却就是听他这句毫无遮拦的话,不禁脚下猛地一滑,险些摔倒。 待稳住身形后,他沉着俊脸回头,江殊殷却奇怪道:“你看什么看,转回去,你威胁我,还不让我说了?” 听他说的如此庄严有理,沈子珺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好装作没听见,闭眼继续走。 谁知身后那人竟还得理不饶人了,大声对沈清书道:“你看你徒弟,威胁了人就要跑,刚刚我说他,他竟然还瞪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天地良心,方才沈子珺回头的时候,压根就没瞪他! 此时告一段落后,谢黎昕与江殊殷二人一同离开,离开之际他深深回望一眼身后的万纵红叶,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才重新笑起。 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不如平时明媚灿烂。 江殊殷很想问问他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几乎几次都快要脱口而出,可见他面上的那抹笑容,终究不愿这笑容更加凄惨勉强,不由将此话生生咽下。 三人乘风而起,当那片鲜红壮烈的枫林被他们抛到身后之际,江殊殷回头之时,突见到红枫之间,一白衣之人在默默的抬头仰望。 因为隔的太远,江殊殷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还是能够辨认出,他抬头看的,是他身边的谢黎昕。 发现这一点,江殊殷拍拍谢黎昕的肩,希望他能回头看一眼,却在此时才突然发现,谢黎昕面上的笑早已消失,而替代这抹笑容的是满目摇摇欲坠的泪。 他好似不敢回头,仿佛就怕自己看到林中那白色的身影时,忍不住哭出来。 江殊殷讷讷收回自己的手,就见沈清书对着他轻轻摇头,目光中是一片严肃。 这一路十分安静,安静的叫喜爱热闹的江殊殷心底都隐隐发束。 好在谢黎昕这种情绪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才只是小半个时辰便重新喜笑颜开。 看着他喜笑的面庞,江殊殷心疼的不行,很想对他说:黎昕,这种时候,你就别笑了。倘若想哭,那就大声的哭出来,别忍着。 谢黎昕一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见他这样,不由笑的愈发开心。叫江殊殷忍不住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笑?” 谢黎昕笑的眼中似乎都溢出泪花,他沉默了一会,扬着自己的笑脸道:“因为没有人陪我哭。” 没有人陪我哭…… ——江殊殷心底勾起一抹深深的哀伤,这句话,其实不止是谢黎昕可以用,西极中的每一个恶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每日过着万苦的日子,心上背负着数千数万的重担。哪怕自己的内心在流泪淌血,痛的发抖,可即便如此,人前人后却终究还是笑的没心没肺。 无他,只是不愿被人看到自己最脆弱的那一面。 另一边。 硕硕飞纵的血红枫叶中,一个白衣人默默仰头注视着天间越来越小的那三个身影。 他看的很仔细,很认真,也很投入。 直到,被一人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才得以结束:“怀君。” 林怀君回头,原本凝聚的面容骤然一松,有些惊讶:“沈公子。”轻轻一顿:“想不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你。” 沈子珺道:“我见你一人在这,便过来看看。” 林怀君点点头,模样与昔年没有多少的变化,若说唯一的变化,不过是面上少了些冷漠无情,多了些平易近人与懵懵懂懂的感觉:“多谢牵挂。” 他看看一身碧绿的沈子珺,虽不止第一次与他相见,但每一次与他接触,林怀君都会有一种很熟悉,很舒心的感觉,就仿佛多年好友,更似莫逆之交。便什么也忍不住都与他说:“我在,我在思考一件事。” 沈子珺点点头,表示自己在洗耳恭听。 林怀君道:“据我现在知道的,此人或许是我的仇人。而同时,我也算是他的仇人。仇人与仇人间,本来应该是分外眼红……可不知为什么,自打与他第一次见面,他就对我很好,好到能够超越自身恨意的地步。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因他没有对我隐瞒,我渐渐知道曾经的一点一滴。” 轻轻一笑,林怀君似乎自己都感到很纠结,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一番怎样的滋味:“或许真的是遗忘了很多,连带着忘却了曾经的悲伤和重要的人,我对当年发生的事没有太多的感觉。” 淡淡看一眼沈子珺,林怀君深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他的眼底是一片清明坚定:“可以说现在的我,纠结的不是过去,因为过去究竟是怎样的,我都忘了。我如今在乎的,只有此时,与将来。” 沈子珺抬眼道:“那你如何打算。” 问道这里,林怀君沉默了好一阵,才轻轻道:“我不是扭扭捏捏的姑娘,喜欢就是喜欢,自己的感情何须他人插手,又何须怕世人的流言蜚语。” 若是怕,又何必喜欢? 而既然喜欢上了,那又有什么可怕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不好意思,今天拖的有些久,实在抱歉≥﹏≤ 第95章 回西极 果真不出众人所料, 烬亡山一战由肖昱大获全胜。 自打三百年前,西极解散, 其中所有的恶人犹如散沙一般散入世间后,正道之人忽然没了共同的敌人后,渐渐变得逐渐松懈。 而因大限将至, 昔年能与七大恶人匹敌的正道中人,也相继陨落。 如今岁月匆匆, 转眼之间已是三百年的时间。这三百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可不论长短,却以在冥冥之中改变了很多东西。 比如, 太平年间的人性。贪婪而又懒惰, 再没有了战乱时期的团结豪迈,失去了很多朴实珍贵的东西。 还比如,现今恶人重回西极, 没了能与或敢与恶人匹敌的豪杰,正道中人只得望洋兴叹,眼睁睁的看着恶人重回西极的日子一点点逼近。 陈涧芳与范赫生等人长长一叹:“如今剩下能与西极七大恶人较量一番的, 除了我们几位, 在这后来的三百年中竟没出任何一个后生, 从这一点便足以见得, 正道之人没了昔日的强敌,变得松懈了。” 从北海赶来的纣痕道:“江殊殷的封印丝毫未破,至于他本人也没有要醒的迹象。” “依我看对待此人还是小心为上。” 范赫生迟疑:“那纪兄, 你看又该如何是好?” 纪元庆道:“三百年前西极的那一战,使得各家各派的长老接二连三的陨落,如今参与过当年与江殊殷一战的前辈,也仅剩司徒家的司徒继前辈。” “司徒继前辈?” “不错。”纪元庆皱起好看的眉:“数月前与我们同行的那个薛墨辕,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对我们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敌意。透过他漆黑的双眸,我看到的,感觉并不是这个躯体该有的神色……而是一丝鄙夷,一丝不屑,以及浓浓的煞气,还有……藐视天下的自负。” 在场的人们皆是一愣,心头隐隐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纪元庆眉头皱的更深:“我总觉得……总觉得此人的一举一动,有些眼熟。”轻轻摇摇头,他继续道:“罢了,先问问司徒继前辈。”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司徒继,昔年与江殊殷曾交过不止一次手的人。 在江殊殷被封印前,他最后一次与江殊殷交手的时候,因防备不慎,被江殊殷重伤。重伤后的他,再无精力支撑封印江殊殷的那一战,也因此阴差阳错保住了一条命。 当纪元庆等人找到他时,他正静坐在一棵枯败的桃树下,似是在冥想着什么。 微微刺骨的寒风,刮起他苍白的胡子,以及雪白的丝发,更显得他年迈不堪,仿佛一位久病多年的老人。 轻轻闭着眼,司徒继缓缓吐出一口气,却依旧不曾睁开眼:“你们来了?” 纪元庆等人脚步一顿,立即向他行礼道:“老前辈。” 司徒继终于睁开眼,苍老的眼内已没有昔日的刻薄无情,变得和善和蔼,就仿佛一位尽知天下事的智者:“你们来,可是为了一个已经封印三百年之久的人。” 陈涧芳道:“的确如此。” 司徒继抬头道:“你们看这颗桃树,生在最温暖舒适的阳春三月里,每至春日它总是枝繁叶茂,粉红色的花开的就像是翠绿中最耀眼的一点红。引得数万人前来观赏和赞美它,可尽管如此,它却还是温室里的花儿,禁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稍稍有风轻轻一过,或是天上的雨点轻轻一下,它的花便支离破碎,飞的漫天都是。美则美,却该引起世人的深思。” “再观寒冬腊月里的梅花,即便是布天盖地的大雪,也打不散它的根基,吹不倒它的灵魂。它就这样孤独的立在风雪里,默默无闻的开在悄无人迹的角落,用脆弱渺小的枝干抵御最严酷的环境。” 这样的它与春日中的花朵一比,仿佛与生俱来就有一种顽强的生命力,有一种可怕而又强大的力量。足以,让无数的花儿,望尘莫及。 与它们相对比的,就比如天下的恶人,与正道。 正道通常人多且时常互相帮助,力量磅礴,难以与之抗衡。恶人则不同,他们有的是被人冤枉的好人,有的是不得已背上恶人的名号,还有的是真真正正十恶不赦的魔头。 但不论是因为怎样的原因成为恶人,他们的一生,都被世人唾骂遗弃,只能独自一人行在灰暗无光的世间,过着最严酷艰辛的日子。 就好比春冬时节的花朵,什么样的坏境,造就出什么样的恶人。 这也是为什么,每每世间多出一个恶人,正道便无法与之抗衡——因为在温室里的花朵,永远也无法得知开在世间最险恶艰辛的地方,将会经历什么样的劫难。 纪元庆等人若有所思。 司徒继道:“并不是向书中那样,邪,永远不胜正。其实有时候,真正的邪并不是来自恶人本身,而是来自将他们变为那样的人啊。” 范赫生仔细一想:“老前辈您指的是……” “我指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要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亦或者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几人一愣,相视一眼,恭敬道:“多谢老前辈指点。” 司徒继摇摇手:“不必。我从前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道理,总以为自己才是真正的人间正道。可直至他被封印,世间仍旧出现无数的恶人,我才突然发现,有时候错的,也许并不是他们,而是我们。” 略微一顿,他轻轻抬起眼,看着乌蒙蒙的天空:“江殊殷与昔年的白梅老鬼,若说白梅老鬼是魔道的创始者,那么江殊殷,就是将魔道推向盛世巅峰的人。两者相互比较,后者明显比前者更叫人畏惧,因为他的资质,以及他的城府,最后便是人心所向。” 自古,得人心者,得天下。 范赫生一惊,其他几人也纷纷瞪大眼睛,空气一下变得紧张凝固,压抑的叫人喘不过气。 “您说,您说……江殊殷是将魔道推向盛世巅峰的人?” 司徒继双眼年迈而漆黑,宛若一池深不见底的水,声音更似从九天之上传来,听着极为的模糊:“我看见,我看见在不就的将来,他会归来,带着所向披靡的煞气,手握无恨霸刀,披着烈烈的黑色战炮,满头银发,改变数千年的天下局面,引领千万恶人,将天下一分为二,铸成真正的阴阳协调。”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呼吸一抖,只感一阵寒冷的冷气猛地从脚底涌上心头,冻得浑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而即在此时,多日的降霜之后,冬日终于来临。 ——一朵幽幽白雪,落入一个宽大白暂的手心,英俊的黑衣男子静静看着融化在手中的雪花。 默默抬头道:“终于下雪了。”今年冬日的第一场雪。 在他伟岸身躯后,是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他们就像是一支所向无敌的军队,所到之处无人可挡,也无人敢档。 放下手臂,江殊殷回头看一眼白色的轿辇,接着转过身,声色邪魅而沉静:“今日,便是吾等归家之日。” 与此同时,陈涧芳眸中瞳孔骤然一缩,疾步走向屋外静候的正道弟子:“快,快叫各家各派增加北海驻守的弟子,派精英去!增加防守的大阵,能加多少就加多少!切记,切记不可,千万不可让江殊殷出来!” 他的声音在空寂阴冷的冬日,愈发显得瘆人害怕,传到纪元庆等人的耳中时,众人皆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司徒继摸着雪白的胡子,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正邪黑白相生相惜,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犹如雨点滴入溪水,溪水汇聚大海,永远也分不清谁是谁非,更莫提人性百变,就好似天间云彩,永远都不会有固定的时候。” 纪元庆见他起身飞去,只好追去:“前辈前辈!” 司徒继大笑离去:“逆天而行,终结因果!” 众人在他身后追了一番,却什么也不曾追到,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在厚厚的云层中唱道: “天兮我焉,桃花暮暮去。 白雪飞飞,百年封印将破时。 寒冬时季苍苍发,终握无恨向天下。 物归原主,霸刀笑。 一刀劈下苍天动,是劫是喜由后说,从此天下一为二。” …… 另一边,由江殊殷带领的万数恶人,动身前往西极。 他们一次又一次高举手中的兵器,神色激动的向天怒吼道:“吾等西极,终将崛起!” 万千男儿一喊,声音传至厚厚的云雾中,震撼的叫天地山河也尽数失色! 万数人之前,立着一个黑衣雄伟的男子,他唇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虽是浅笑,却是说不尽的霸气嚣张。 轻轻一抬头,他的眸中是浓浓的野心,有种势要吞并天下的雄略气势。 茫茫大雪中,白雪吞噬了原本秋日里的繁华艳丽,极其霸道的叫天下只染上一种清丽的颜色。 冥冥九天之中,只听司徒继唱道: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4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以杀止杀,霸主将临。 若逆天命,终结因果。 若逆天命,终结因果。”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更的有些晚,从明天起绝对不会了! 第96章 情债 数日后, 恶人大军行至天祁峡谷,江殊殷决定暂且休息片刻。 许是前几日的原因, 一路上一向活跃的谢黎昕变得沉默寡言,只字不语。叫同行的江殊殷和余司闰,以及一干头目都有些不适应。 背开谢黎昕, 余司闰坐在轮椅中悄然对江殊殷道:“白亦冰已赶到烬亡山与肖昱碰面,只是花惜言和毕擎苍还未有所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 江殊殷道:“他们俩说这几日有些事,让我们先行回去, 过几日再来。” 余司闰皱皱好看的眉:“他们俩从未迟到过。更不要说是重回西极这一等一的大事……恕我直言,他们这样奇怪的表现, 让我感觉他们像是在避开什么人。” “避开什么人……”江殊殷皱眉思虑片刻:“此番回西极也还是当初的那些人, 虽说恶人中又增加了一些新面孔,可这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唯一不同的是……”江殊殷突然一愣, 目光登时转向队伍中,那顶白色的轿辇。 轿帘随着风轻轻飘动,天间纷纷扬下莹白的飞雪。 ——唯一不同的是, 此番与他们一同回去的, 还有轿辇中的沈清书。 余司闰仿佛也意识到这点, 默默将目光移向白色的轿辇, 剔透的眸内一片讶然。他水润的唇轻轻一动,声音压的更低:“浅阳尊与他们二人,可有什么过节?” 江殊殷眉头皱的更深, 声音坚定道:“绝不可能!我师父避世千年之久,放眼整个修真界他何曾得罪过谁?更不要说,昔年我一直在他身旁。” 余司闰看他一眼,垂下眼睑,轻轻道:“我的意思,是在你出生之前发生的事。” 此话一出,江殊殷俊逸的眼睛募然睁大:昔年他曾被赤眉蛇咬伤…… ——少年江殊殷:“这位前辈是谁,医术居然那么高。不过,我怎么没听说过修真界中有哪位前辈有这么高的医术。” 少年沈子珺:“他似乎是隐居的某位高人,也不愿告诉我他的名讳。而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人,那人特别高特别壮,终日一言不发,我在这里住了一年从未听他说过一句话。” “这么怪?”江殊殷讶异了一声道:“师父呢,他在坠云山还是……” 沈子珺道:“我至今还未见过他。” 江殊殷瞬间急了起来:“哎,你怎么不回坠云山跟他报声平安?一年不见我们,他肯定急死了!” 沈子珺道:“我也没办法,这位前辈似乎与师父有什么过节,他救你前就说了,倘若师父来这里,他一定不救你。再有等我们回到坠云山,绝对不能跟师父提起他。” 江殊殷满面不解,但还是点点头:“那行吧,咱们现在就去向这位前辈道谢辞行,然后马上回坠云山见师父。” “不必了,这位前辈说,如果你醒了咱们自行离开就好,不用向他告辞。” …… 耳边还在传来余司闰的声音:“花惜言与毕擎苍两人,与我们关系很好,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却不愿告诉我们实际的年龄,我总觉得他们的年纪要比我们大上许多……”后面的话,江殊殷一字也未曾听到了。 眼前只有白色的轿帘,隔着暮暮的白雪,悠悠的飘荡着。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就快要冲破最后的那道防线,之后就像是悄静的黑暗中,哗然升起滚圆的烈阳,瞬间照亮整个天下。 午后,恶人仍旧歇息在天祁峡谷。 天祁峡谷在春日时,风景堪称天下一绝,秀美的好似人间仙境,让人流连忘返。而到了白雪纷飞的冬日,此处的风景骤然一变,素净的好似画布上用单色泼墨点出的山景,一草一木,那怕是枯败凋零的,都如此静雅脱俗。 此处盛放着一片皑皑白梅,像是由白雪组成的花朵,晶莹的如世间最珍奇的珠宝,叫人舍不得伸手触碰。 沈清书着一袭单薄的白衣,独自穿梭在悄无人迹的白梅之中。 当江殊殷离开喧哗的人群中时,看到的,就是他伸手接住坠下的落雪。 白雪晶莹洁美,散落在他四周时,更显得他身影单薄。纵使知道他有千年修为,并不畏惧严寒,却还是叫江殊殷忍不住撑起点着白梅的伞,轻轻靠过去,为他遮蔽住漫天飞雪。 那一刻,伞外大雪遮天。 伞内,却是一片悄静。 沈清书轻轻看过来,眉心的朱砂,恍若吸尽天下繁华,成为世间最耀眼的红。 这抹红,艳的凄促,红的艳美。却如一把寒刀,刀芒刺痛江殊殷的双眼,逼的他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抹贪婪的倾慕。 然而那抹若有若无的贪婪与痴慕,却在一只白暂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脸颊时,深深逼了回去,那人一笑,声色好似名家奏响的乐曲:“长大了。” 江殊殷眸中溢出一丝笑意,与他对视道:“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再不想长大,也长大了。” 听他的语气,有股深深的无奈之意,沈清书道:“长大了,难道不好吗?” 江殊殷一叹:“自然不好。长大了就不能任性,肩上就要承担许许多多的东西,有时候压的让人实在喘不过气,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往下一抛便不管不问。”幽幽一停,他就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一样,偏偏要沈清书朝他看过来才弯下腰,贴着他的耳朵道:“更何况长大了,就再不能像曾经一样,耍赖撒泼依偎在你怀中。” 听闻此话,沈清书面上勾起一丝微妙的笑容,他淡淡看一眼身边持伞的黑衣男子,幽幽道:“能不能就要看你想不想。” 想不想?江殊殷一颗心突地一提,眼底闪出一道精光,点头如捣蒜:“想啊,我想啊!” 沈清书的笑容顿时灿烂无比,晃得江殊殷只感一阵飘飘呼呼,可说出的话,却一下将他拉回现实:“做梦。” 这两个字他说的无比坚定,无比清晰,像是一把沉重,颇有分量的锤子狠狠捶向江殊殷的心脏,将他一颗炽热滚烫的心,骤然间锤的粉碎。 沈清书就带着看好戏的笑容,眼睁睁看着这个伟岸俊美的男子,嘴巴一张一合,漆黑的眼睛内极其委屈无比,举着一把伞欲哭无泪好半天,才终于嚎出一句:“你仗着比我大,竟然欺负我!” 沈清书淡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殊殷继续激动道:“你知道给一个人一颗糖,然后还不等那个人剥开,就一把抢回去当着他的面狠狠砸在地上,再踩上几脚的那种滋味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仔细想想,好一阵后,朝他点点头。 岂知,就是这个点头,让某人炸了,极为不可思议的大喊一声:“你还敢点头!” 沈清书一愣,江殊殷叫道:“你知道吗?我现在就像你给了我一颗糖,狠狠将它砸在地上后,还当着我的面狠狠踩上几脚的滋味!” 沈清书表示理解,满含歉意的道:“那实在抱歉。” 江殊殷不依不饶,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一个‘抱歉’就能弥补我心灵上的伤害吗?” 沈清书道:“那样怎样才能弥补?” 江殊殷道:“今晚陪我睡一觉,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 沈清书默默看他一眼:“等等,你把上一句话重复一遍。” 江殊殷道:“今晚陪我睡一觉,我就原谅你。” “不是这一句,是上一句话。” 江殊殷“哦”了一声,百般配合道:“你以为一个‘抱歉’就能弥补我心灵上的伤害吗?” 沈清书闻言,突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的,我觉得我一个‘抱歉’的确能弥补你心灵上的伤害。” 江殊殷大惊失色:“你怎么变狡猾了!” 沈清书波澜不兴:“自我保护而已。” 江殊殷闻言,不知想到什么,轻轻摇摇头笑起来:“此次与我去西极,不如你去了,就在那住下,别走了。” 不待沈清书说话,江殊殷又道:“我们西极好呀,有山有水,树木葱绿,一年四季风景都比别处的好。关键是那里与别处相比,就像是一个不染世俗的世外桃源,热闹,而且安全。到那时,我们每日游山玩水,踏遍西极的山川河流,你若是想坠云山了,那我也陪你一同回去看看,亦或者小住几日,等你玩够了,咱们再回来。” 沈清书笑而不语,江殊殷道:“不过,你若是不想在西极常住,也可将这里当做第二个家,这里在半年,那里在半年,不论什么时候,也不论发生什么,我随时都欢迎你。” 沈清书将目光投到伞外的皑皑暮雪,一手轻轻拂过胸前的白色梅花。 沉吟了许久才开口道:“你如此盛情邀请,我若不来,岂不是负了你?” 江殊殷笑容一暖:“是啊,你若不来,我都高兴不起来。” 沈清书收回自己落在漫天暮雪上的目光,朝他看来,那人果然还有下句话:“不过你来就好,不必叫上沈子珺,若是他来,光是看我的眼神,就让我仿佛受到了一大酷刑。” 此话说完,两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沈清书笑着摇摇头,似是很无奈一般:“你们两个,莫非上辈子是冤家?” 江殊殷眼中精光一闪:“谁知道?不过若说起上辈子,我和沈子珺的关系怎样我是不知道,不过你和我倒是可能是一对!” 所以,这辈子才会再续前缘。 哪怕,年龄相差甚远…… 想到这里,江殊殷好看的下巴一扬,极为得意道:“浅阳尊看来上辈子你是欠了我的情债,所以这辈子,老天才会罚你独自在红尘中等我那么久。因而如此算来,你今生可要好好还我!” 第97章 你哭了 西极。在世人眼中一直是个寸草不生, 满处尸骨的地方。 此地有一座活火山,昔年喷发过后, 炽热的滚滚岩浆,将四周的草木尽数吞噬,留下疮痍的痕迹。 为记住这座火山给周围带来的危害, 人们称它为祝融。 世人说,当年江殊殷坠入魔道后, 去到一处荒野,此地地貌广阔, 山穷水尽,更是天昏地暗疮痍偏僻的。此处, 便是后来的西极, 叫天下人闻之胆寒的西极之地。 可实际上,大概是西极与恶人的名声太差,导致每每人们联想起来时, 总会觉得西极之地是一个毫无秩序,混乱肮脏的地方。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行过祝融火山,踏过它摧毁的疤痕, 最后映入眼底的, 是一片壮丽而又洁净的美景。 好似造物主开的一个玩笑, 从外面看明明是一个疮痍混乱的地方, 可是剥开它的内在,却是一片风景优越,幻美的不似真物的景象。 如今大雪骤停, 江殊殷等人已与身在烬亡山的肖昱二人会和。进入西极的最后一个夜晚,这是一个值得全天下都关注的夜晚——恶人即将重回西极,而正道,一筹莫展! 这一夜,仿佛是在迎接恶人的归来,遮蔽了数日的苍天,突然间万里无云,露出许久不见的星辰明月。 天间的明月,滚圆巨大,高高悬于壮阔巍峨的大殿后,散发着朦胧皎洁的光辉。 眼见这一幕,恶人们早已是心潮澎湃,更有人激动的热泪盈眶,冲着高耸华丽的宫殿大声喊道:“西极!历经一百二十年,我等终于回家了!”这声音嘶哑刺耳,像是一把锋利的刀深深撕裂着众人的心头肉。 流浪了多年,过着心惊胆战人人打骂的日子。这一日,终于,终于要回家了。 看着周围熟悉亲切的景物,越来越多的人弯下腰用手拨开白雪,捧起地上的泥土,他们时而兴奋大笑,时而捧着西极之地的一草一木,像是珍宝一般小心抱入怀中,在皎洁的月下嚎啕大哭。 很多人总以为,恶人们都是杀人无数,背负着各式各样罪恶的人。 而这样的人,在他们眼中都是猪狗不如,没心没肺,根本不知七情六欲的恶魔。 世人在辱骂他们的同时,只记得他们犯下的恶性,却从不去追寻他们为何如此。 江殊殷曾有句话说的好:“若不是逼于无奈,谁愿意放弃昔日宁静安心的生活,背上恶人之名,一生一世的颠沛流离。不处在他们的立场,谁又能理解,在犯下恶行之前,他们的痛苦。其实……这世上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站的立场不一样,因而感受到的便有所不同。若是真要感叹,亦或是怨谁怪谁,那不如道一句‘命运如此’。”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哪怕是坚强的七恶,眼内也忍不住印出泪水:“回家了。” 沈清书静静坐在矫内,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弯,却也没敢掀起两侧的小帘。只是听着外面传来的哀嚎,闭目道:“终究,都是有血有肉人啊。” 在这耽搁了许久,江殊殷等人也没有上前打扰。 直到恶人们情绪稳定,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才终于再度启程。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与先前相比,这几日的谢黎昕仿佛是彻底想通了,又或者是马上就要回到西极,他活跃的精力又重新回来。喜笑着跟在骑小白虎的肖昱身后,使出浑身的本领捉弄他。 惹的肖昱在人群中驾着小白虎左跑又窜,恼怒的大声骂他。 本来这是个很严肃的日子,所有人的情绪都变得又激动又忧伤,却偏偏被两个为首的恶人一番追逐彻底搅黄了。 大家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肖昱烦躁恼怒的奋力抵抗谢黎昕的捉弄,而另外三名恶人则全全直视前方,全然一副看不见,听不到的样子。 弄的肖昱暴脾气直冲脑门,正要大叫,却被白亦冰趁谢黎昕没注意时一把堵住嘴,悄声对他道:“黎昕好不容易高兴起来,你就配合一下。” 肖昱瞪圆眼睛:“他开心为什么倒霉的就是我?” 白亦冰面无表情:“谁叫黎昕对折腾我们没兴趣。”说罢,竟一手提起他怀中呼呼大睡的小雪貂,拍了一把他身下的白虎。白虎骤然受惊,重新回到人群中! 亲眼目睹自己,又将肖昱推向水深火热之中的白亦冰道:“我帮你抱笨笨,你好好去陪陪他。” 坐在白虎背上的肖昱呆愣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 看得众多恶人纷纷低下头,掩饰自己脸上的笑意。 在人群中逃窜了好一阵的肖昱最终还是被谢黎昕逮到,原已经完全放弃挣扎的他刚闭眼一歪脑袋,就听朦胧中,有人大声喊道:“谢黎昕!” 这声音清冷动听,却是陌生的很。 至少肖昱,是绝对不觉得耳熟。岂知听到这个声音,抱着他的谢黎昕却突然浑身一僵,一双漂亮的眼睛立即不可思议的瞪大,红润的唇瓣也微微颤抖着。 他仿佛不敢朝声源处看去,就好似在怕这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而肖昱想的很简单——他不敢看,我看。 周围行驶的恶人,早已好奇的向声源出投去目光。肖昱轻轻从谢黎昕肩头探出脑袋,透过重重人群,在队伍两侧险峻的悬崖上,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那人骑着一匹枣红的马儿,正驾马烈烈飞驰着,拼命赶上正在行驶的队伍。 在他身后,漆黑无际的夜空悄寂宽广,闪烁着璀璨耀眼的繁星。 因为隔得太远,肖昱无法分清他是谁,只能勉强辨认出他似乎在下面行驶的人群中,慌乱的寻找着什么。 “谢黎昕!”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肖昱这次明显的感受到,谢黎昕抱他的手猛地收的更紧了。不明所以的戳戳他,肖昱道:“欸,有个人在找你呐,看样子人家找了好久的,你就不打算回复他一句?” 听闻此话,谢黎昕的呼吸猛地一抖。终于抱着肖昱回头看去——夜色下,林怀君骑着一匹枣色骏马,行驶在危险的悬崖峭壁前,慌慌张张的在悬崖下行驶的队伍中,搜寻着自己的身影。 这一刻,心头犹如被什么东西狠狠一砸,瞬间酸涩的让他想要哭出来。 那边林怀君还在喊着他的名字,张口道:“谢黎昕!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人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此话一出,恶人中一片喧哗!肖昱终于后知后觉的愕然道:“林,这是林怀君!” 那边林怀君继续道:“那天你问我的问题,我的答复是好!” 突然间,坐在谢黎昕怀中听得津津有味的肖昱被红衣男子猛地往外一抛!当他看到原本抱着自己的红衣之人,飞一般的刮出去后,飞跃在半空中的肖昱,小小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重重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他才终于回过神:谢黎昕居然把我扔出去了…… 再次一抬头,撞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霸气的脸。 肖昱与他对视片刻,由衷的感谢道:“还好你接住我了。” 江殊殷眨眨眼,抱好他点点头,模样似乎还有些后怕:“是的,还好我接住你了。” 肖昱看看早已跑远的谢黎昕,一脸的鄙夷:“真是的,他居然敢把我扔出去,哼,今后走着瞧!” 江殊殷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去的谢黎昕,语重心长的对肖昱道:“你听我说,今后你捉弄黎昕也就罢了,只是你要是欺负林怀君,只怕黎昕要跟你急。” 肖昱“切”了一声,昂起脑袋:“谁把我扔出去的,我找谁就好,林怀君他又没惹我。” 江殊殷放心一笑,再次转眸向谢黎昕那边看去,这一看不禁脸色大变,连忙飞快的一把捂上肖昱的眼睛,抱着他转过去:“昱宝宝闭紧眼睛,前方少儿不宜,少儿不宜!” 肖昱被他这样一逗,暴脾气再次上来,气败的用手抓着他的手,死命挣扎,嘴中大骂道:“你才是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 雪,再次轻轻洒下。 飘舞在风中时,净白素美,落在大地上后,好似一张一尘不染的画纸,谱写着一段段动人心弦,感人肺腑的故事。 皎洁的明月下,有两人紧紧的相拥着。 冬风吹拂着他们的衣角,一红、一白,立在数万人的面前,许久后才分开相吻的双唇。 严寒中,谢黎昕抵着林怀君的额头,揽着他精瘦的腰肢,一手小心翼翼的拂过他的面颊,声色沙哑的道:“从今以后,谢林两家的恩怨,到此结束。” 这一句,似是叹息,似是,一种解脱。 纵使林怀君遗忘了许多,但听到这一句,他也忍不住道:“终于结束了。” 谢黎昕一笑,笑容温柔静好,少了几丝邪魅,没了平日的残忍疯狂。变得恬静安宁,更多了几丝羞涩与纯真——竟宛如初见一般,回到了当初一切都还未发生的样子。 看着他的笑,林怀君只觉熟悉异常,咽喉酸涩的发不出任何一丝声音,最后只能赶在眼眶中的泪,即将滑落之际,吻上那张红润漂亮的唇。 缠绵中,谢黎昕抱紧他的腰,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肉间。最后,极为疼惜的轻轻吻着他,悄悄贴在他的耳边:“你哭了。” 第98章 坦诚 西极的风光, 壮丽而辽阔。 可惜被厚厚的白雪所盖,就好似一个害羞的姑娘, 遮上素白的面纱,叫人不见它的真容。 重回西极,恶人们开心的忙前忙后, 纷纷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看着这些纯真不含任何意思的笑。沈清书只觉得心中百味合成,一时间竟说不出是何种滋味。另外说起来, 自打回到这里,江殊殷便开始神出鬼没, 莫名的叫沈清书感觉他好像在躲着自己。 又是夜晚,天空中飘洒着星星点点的白雪。 沈清书倚在窗前观赏着, 却有人在他身后恭敬道:“浅阳尊, 我们爷请您到花海一趟。” “花海?”沈清书喃喃自语,轻轻颔首:“有劳带路。”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口中的花海,乃是西极的一处奇观。此地宽广辽阔, 除去严寒的冬日之外,一年中此地都是盛开着成千上万的花朵,美丽的就宛如蓬莱仙境。 可惜如今, 繁花被大雪掩埋, 沈清书来到这里时, 除了厚厚的雪, 黑黑的天,以及天上那轮不算太圆的月亮之外,什么也不曾看到。 带路的恶人将他带到这里后, 趁他只顾着看四周的风景,竟然猫着腰偷偷摸摸的溜走!——这到底是奉了谁的命令,答案不言而喻。 身后突地传出一声极轻的脚步,沈清书刚要回头,双眼却被人从后蒙上:“猜猜我是谁?” 这声音邪魅动听,明明独带一股浑然天成的霸气,却偏偏在这独有的霸气中,叫人还听出那么一丝丝顽劣调皮。 摸上他蒙着自己眼睛的手,沈清书笑而不语。 倒是江殊殷还认认真真蒙好,从后轻轻靠上来,够着头以此确认他有没有偷看。发现他完全没有机会偷看后,某人似乎松了口气,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微微弯着腰,用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活像一只吃饱喝足,慵懒至极的猫:“呐,浅阳尊,我在吃你豆腐哦!” 沈清书依旧被他蒙着眼:“这个词,你从哪里学来的?” 江殊殷毫不犹豫的出卖自己的兄弟:“我的手下,老乞他们都这样说过的,还有西极的其他恶人,我偷听他们说话,学了不少新词。” 沈清书无语:感情您这位西极之主,整天无所事事到偷听手下说话,以此来充分自己的词库吗? 难怪他说,这货在自己手下时,虽然顽皮好动了点,可也不至于有多恶劣气人。原来他还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法出了问题,可现在一想,这明显是他自己造作的,与沈清书半点关系都没有! 一方面是天性使然,至于另一方面,是在鱼龙混杂的恶人堆中后天形成。 简直算是根深蒂固,想叫他改,都无从下手。 喜滋滋的江殊殷全然不知道沈清书现在在想什么,又靠过来挤着他:“要是你问我这豆腐好不好吃?我的回答是,好吃,好吃,简直香甜爽滑,想再来一碗!” 对此,沈清书波澜不兴,没有半点表示。 江殊殷继续用手蒙着他的眼:“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沈子珺对你来西极那么抵触了。” 沈清书道:“为什么?” 江殊殷一笑,凑在他耳边一字一顿:“他啊,肯定知道,只要你来了西极,就走不了了!” 沈清书刚问了一句为什么走不了,江殊殷便猛地放开蒙着他眼睛的手,喃喃道:“你自己看。” ——不知何时,四周猛然飘起万数天灯! 这些天灯洁白如雪,里面燃着暖黄色的光,乘着风从两人身旁幽幽飘起。 即便天间轻轻洒着点点白雪,却不影响它们的飞行,反而成了这些天灯的衬托,让他们变为黑夜中最璀璨的星星。 这一刻,就连天上的月亮,也黯然失色。 沈清书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天灯,一时间竟看得晃神。 江殊殷笑着拉起他的手,带着他奔跑在万盏天灯中。纵使刺骨的寒风烈烈刮过他们的脸颊,却也不觉得寒冷。 反而,在这浩瀚冰封的大雪中,胸膛内炽热的心脏跳的飞快。 带着他一路跑到一座小丘上,江殊殷指着西极高大巍峨的宫殿道:“快看,你快看那!” “嘣咚!”一声巨响,只见华丽的宫闱前忽然亮如白昼,几道璀璨繁华的烟花猛地炸裂开来,宛若在空中形成一幅优美的画卷。 江殊殷俊美的侧颜,被这些光束印的仿佛镀上一层华光,隐隐遮蔽住他分明俊逸的轮廓,变得柔情似水。当沈清书与他对视之时,只见那双往日犹如黑宝石般明亮清澈的眸子内,倒影着自己的影子,深情的仿佛中了什么魔法,让人只看一眼,便会不小心沉沦进去。 “浅阳尊。”他轻轻的唤着,带着点点笑意:“我筹备多日,就是为了等到今日,我想……我想告诉你两个秘密。” 沈清书道:“什么秘密?” 江殊殷悄悄抓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第一个秘密,我爱你。”他的声音低沉且富有一种独特的磁性:“这与喜欢不同,而是,非你不可。” 自己何曾几时非他不可,江殊殷曾在无数个日日夜夜思虑这个答案。 是幼年初见,看到他在漫山遍野的桃花内弹着一首凄美的曲子,在清风中蓦然回首,与自己视线相触的那一刻起。 还是当他坠入冰冷刺骨的蓝色水中,心灰意冷的以为,自己的性命到此结束时,所看到那抹洁白的身影起。 或者,是婆婆西去,无人照顾自己,他却愿意接受那个小小的孩子,给他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并视为掌上明珠,将小小的他宠得无法无天起。 又或者,是多年的依赖跟随,每日每夜踩着他的步伐,从咿咿呀呀柔弱不堪的幼儿,到能顶起一片天地的霸气男子,天长日久,最后到了难分难解的时候起。 亦或是闯下大祸,每日念念不忘,但一想就痛入骨髓,宛如万箭穿心般痛苦的时候,却偏偏唯有自己清楚,只有时常念着才能在滔天的恨意中,保持那么一丝丝清醒,防止自己不做出傻事,纵然是撕心裂肺的痛苦起。 还可能……是此次阴差阳错的重生,让自己回到他的身边,然而这一回来,就再舍不得离开起——可江殊殷想了又想,思了又思,都觉得不对。 终于,在他一筹莫展时,他突然明白:这些并不重要。 因为在他所有的记忆中,不论哪个时段,他都已经离不开沈清书了。 说出自己埋藏许久的秘密,江殊殷却并未感到紧张,而是发自内心的松了一口气,由衷的笑出来,大声道:“第二个秘密。我想……这对于你来说,可能已经不算秘密了。但纵然如此,我还是要说。” 微微一停,江殊殷紧紧盯着他清澈的双眼,张口道:“我不是薛墨辕,我是江殊殷。” 我是公孙雪与江紫炎的儿子。 我是坠云山掌门沈清书的大弟子。 我是屠去苍海城,流窜天下的魔头。 我是西极之主,恶人之首,正道最畏惧之人。 我的名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我被封印百年,这个名字,短短的这三个字,足以,叫天下人引以为拜!而如今——“师父,我回来了。” 轻轻的一句话,短短的几个字,却道出数不尽的艰辛万苦。这声来迟的“师父”二字,更是不知经历多少岁月,隔了多少光阴,而在它之后,也不知是多少血与泪所换回来的。 江殊殷感到沈清书的呼吸微微颤抖起来,他清澈的目光中,隐隐带着泪光。最终轻轻抬起微颤的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江殊殷闭起眼睛,唇角勾起一抹笑容。 所有的秘密都不再掩藏的说出,心中所有的重担顷刻间放下,这一刻他感到很满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闭着眼,犹如儿时般笑起,等待着那只温暖的手抚上自己的面庞。 ——可是,等了一息又一息,也没感到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脸。对此江殊殷感到非常奇怪:明明刚刚看到他抬起手了啊? 正要睁眼,沈清书却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肩头,尖细修长的手指深深刺进江殊殷的血肉,力气大的吓人。 当江殊殷皱着眉头睁眼时,沈清书将自己缩的很小,埋在他的肩头看不到表情。 “师父?”忍着肩头的疼痛,他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没得到他的回答,却听到沈清书沉沉的一声吸气,之后喃喃道:“疼……” 疼?江殊殷睁大眼睛:“哪里疼?是不是水土不服?” 沈清书抓他的肩头抓的更加用力,在他怀中一手捂着胸口,满头冷汗的弯下腰。看着他的动作,江殊殷吓得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师父,你你别吓我!你是不是受伤了,好端端的胸口怎么会疼?!” 沈清书咬紧牙关,用力拉着他的衣袖,突然一口吐出鲜红色的血。 那敖红的血落在他雪白的衣间,刺眼异常。 江殊殷几近魂飞魄散,飞一般的抱着他冲向远处繁华壮伟的宝殿。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看到这里,也就意味着谢黎昕篇结束了,后面就是本文的高|潮部分了【撒花】 写到这里,我还是要依照惯例,感谢宝宝们的一路支持,谢谢大家的喜欢和鼓励,我虽做不到叫所有人都感到完美,但我会去尽力将此文完善,献给大家一个感人有趣的故事! 好了,话不多说,下面会有两章番外,之后就彻底进入正文西极篇。 另外,十月十五日会开教主,等教主或家师任何一篇完结,就会接着新书《千岁金安》,还希望到时候大家能够多多支持~ 第99章 小秘密(番外) 如今的修真界中, 有一位避世千年的前辈。他名叫沈清书,乃坠云山掌门, 千年来独来独往,世人无不敬重他。 坠云山下,有一条河, 名曰恨水河。恨水河旁树木葱绿,山景秀美。 这一日, 沈清书独坐恨水河边。 风轻轻拂过,水面便皱起水波, 树叶便打着转飞落。有的落到水中,成了装饰水面的一抹绿霞。有的飞至地上, 化为树林的肥料。 但不论叶的终点在何处, 唯一不能抹去的,便是它们曾经存在过。 河边扬起一阵动人的音律,宛若刻进骨髓的记忆, 叫人难以忘怀。铮铮作响的弦,谁魂牵梦绕的音。 河水托着一个木盆,正在水波的荡漾下轻轻晃动, 风吹着木盆靠了岸, 便听琴音没了声。 风依旧在吹, 叶依旧在落, 一个雪白的身影却从琴边坐起,缓缓朝木盆走去。 盆中放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小孩又白又胖, 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见到有人来了,伸出胖胖的小手,裂开小嘴笑起,咿咿呀呀的求人抱抱。 见此,沈清书心中一软,一向淡漠如水的他也不由淡淡笑起,弯下腰轻轻将小孩抱起。小孩长得十分可爱,被人抱在怀中无比开心的“咯咯”笑起,一双极胖的小手,也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沈清书看看四周,垂下眉眼:这小孩被人放在木盆中,顺水而来,很明显是被人遗弃了。 再转眼,放他的木盆中,仅仅只有一床小被。 “浅阳尊。”一位白衣女子抬手拨开头上的树枝,一见他怀中的小孩,吃惊道:“哪里来的孩子?” 沈清书道:“许是被人遗弃了,顺着恨水河水飘来的吧。” 弄玉眉目一低:“这么可爱的孩子,怎么也会有人把他遗弃了?”说着缓缓上前,从盆中拿起小被。也是她这一拿,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从小被中掉出。 这块玉佩漂亮精致,上面栓着金线流苏,一看便知,绝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弄玉捡起玉佩,与沈清书对视一眼,才在小被中翻找一阵。果然这一找,找到了一片写着小孩生辰八字的血书。 拿着血书,弄玉道:“恐怕……是他家遭遇不测,浅阳尊,如何是好?” 沈清书怀里的小孩仍旧天真的笑起,宝石般的眼中,纯真不已,丝毫不知自己已是无家可归。 看着他的笑,沈清书感到一阵于心不忍:“他叫什么名字?” 弄玉道:“江殊殷。江河的江,殊途的殊,殷红的殷。” 沈清书思虑片刻,喃喃道:“殊途…殷红……这名字杀意太重,取的不是太好。” 弄玉一笑:“我可不觉得,也许殊乃陌路殊途之意呢?” “罢了。”沈清书摇摇头:“此儿仍旧年幼,若是放任不管,只怕他便没命了。而如今,既然上天安排他与我相遇,那也算与我有缘,我便暂且收留他。” 显然。沈清书对这句话付出了惨烈的代价——众所周知,小孩三岁之前是最难带的,而一岁之前的小孩更是费事费力。 弄玉身为灵秀峰峰主,灵秀峰又一向只收女弟子。因而这抚养小殊殷的重担,就落到了沈清书头上。 沈清书刚把小殊殷带入坠云山的第一天,他就感受到了什么叫来自小孩的折磨。 明明看这小孩吃饱喝足,也乖乖的睡下了,沈清书才悄悄出去,轻轻把门带上。不想当他一个时辰后回来,屋里的小孩哭声几乎掀翻整个屋顶。 惹得不少巡视弟子停留此地,手慌脚乱的抱起他又拍又哄,却丝毫不起作用,反而让怀中的小孩嘴张的更大,哭声犹如穿脑魔音,在夜色中听得极为刺耳。 看着众人怀里那小小的一团,明明是香香软软的小团子,却能发出那么大的噪音,沈清书倍感新奇。 众弟子个个被嚎的几乎头昏脑涨,见到沈清书来了,人人双眼皆是一亮,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感激涕零:“浅阳尊您可来了!方才我等巡视过来,听到您屋里有小孩的哭声,敲了门,您却不在,这才私自闯入,还望恕罪。” 沈清书点点头:“无妨。”又看众弟子,都是一脸期待的模样,不免会意道:“这里交给我吧。” 话未落音,众弟子便将嚎啕大哭的小殊殷交给沈清书,微微行礼后,脚底似是抹了油一样,飞一般的跑了! 可巧,被交到沈清书怀中的小殊殷哭累了,睁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他,不等沈清书伸手逗他,就突然感到怀中一热!——沈清书惊呆了! “……”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怀中娇娇软软的小孩,小孩见他向自己看过来,裂开小嘴,嘻嘻哈哈的笑出来。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这一刻,沈清书感到了来自小孩的深深恶意。 为他换了一身衣裳后,沈清书把他放在床上,便去洗澡换衣。 再次回来,小殊殷歪歪扭扭的躺在他的床上,胖乎乎的手抓着他的被子,似是很好奇的放到自己鼻下轻轻嗅一嗅。——依然是可爱讨喜的小模样。 小心的把他移到里面,沈清书这才侧身躺下。小殊殷见他躺下,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很激动,仿佛是等候多时,急急忙忙的撑着自己的小胖手,歪歪扭扭的爬进他的怀里。 见他爬进来,沈清书并未阻止。岂料!这小孩得了便宜还卖乖,爬进他怀里一个劲的扭,最后死命挤进他的衣裳中,还未长牙的小嘴猛地冲着一个地方一口闷下,重重一吸! 惊得沈清书慌忙爬起来,差点将怀里的小孩一把扔出去! 事后,第二日一早。 弄玉带着几块柔软的布料前来,却被人告知:“弄玉仙子,您来的不巧,浅阳尊刚带着殊殷出去了。” 弄玉狐疑:“咦,可知他们去哪了?” 那弟子答复:“我也不知。” 再隔几日。众弟子突然发现,沈清书的房中,自打那一夜后,再也没有孩童的啼哭声,不由大为奇怪。 一日弄玉再次上门,只见沈清喝茶,走了一转却不见那日捡来的孩子,忍不住道:“浅阳尊,那日的那个孩子呢?” 沈清前抬起头,喝了一口茶,幽幽道:“送人了。” 弄玉惊讶:“送谁了?” 也不知是不是弄玉的错觉,她总觉得沈清书的眼光有些幽怨,淡淡的幽怨中,还含杂着几丝复杂:“送给,送给一个会养的人。” 弄玉一抿红唇,小心道:“您不会养吗?” 沈清书目不斜视,一字一顿:“我不会。” 为此,江殊殷的抚养权便交到婆婆手里。而此时的沈清书根本想不到,自己与这小孩的缘分其实,才刚刚开始。 说起来沈清书算是一个不信天命之人,弄玉曾为他算卦,说他与那小孩的缘分尚未结束,沈清书一开始是不信的。 可当他几年后,真的又一次接手江殊殷时,他的内心其实是很复杂的。 所幸,再次接手时,江殊殷多多少少已经懂事,虽比小时候调皮捣蛋,还时不时的爱惹是生非,可沈清书却觉得,后来的他要比以前讨人喜欢。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以前那个顽皮惹事的小孩,也渐渐长成一个俊美高大的少年。 至于以前那些叫人感到不愉快的事,沈清书也早已抛之脑后,默默将它当作一个小秘密,深深的藏在心底,久而久之,渐渐的也将它们忘却了。 直到江殊殷立冠成人之日,此事才再度叫他记起。 江殊殷立冠当日,受邀前来的宾客数不胜数,人们的笑声,送礼的道贺声,叫一向清净的坠云山也变得热闹非凡。 江殊殷一直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且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这日,他先是如往常一般,与众人谈天扩地一番,再将沈子珺气的跳脚。对于这些,沈清书已算习以为常,并不感到奇怪。 直至,立冠典礼结束后。江殊殷凑到沈清书身旁,抬起他跟前的茶水,小口小口的喝下几口,才极为好奇的眨着眼道:“师父,我听弄玉姑姑说,你在婆婆之前就带过我的,后来才把我交给她。” 提到这里,江殊殷表现的很想不通:“你说,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要把我送人呢?弄玉姑姑说,你不会带才把我送走的,可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你带我和沈子珺都带的挺好。” 轻轻一顿,他全然没有看沈清书此时的神情,而是喃喃自语道:“奇怪,你干嘛把我送走呢?” 对此,沈清书没说话,一旁的沈子珺便鄙夷道:“嘁,得了吧!你怎么知道你小时候什么样,万一比现在还讨人嫌呢?” “你闭嘴。”江殊殷淡淡瞄一眼沈子珺:“我又没问你,瞎起什么哄,走开走开别挡道!” 说罢又重新向沈清书眨眨眼,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压低声音讨好道:“师父,你当年到底为什么把我送人?” 沈清书默默看他一眼,最后轻轻将脸撇开,一字未说。 第100章 何欢铃(番外) 在谢黎昕的记忆中, 姐姐一直是个强势且绝不服输的人。 自谢喻和水月仙子亡故后,谢黎莺便登上极地宫教主之位, 独掌大权。而那时,谢黎昕还只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呱呱小儿。 谢黎昕记得,姐姐对他的要求总是很高, 有时高到叫他跳起来,也绝对够不到的地步。 谢黎莺对他很严厉, 这也导致他从小便惧怕姐姐,对她的话几乎不敢反驳。 在世人眼中, 谢黎莺狠毒可怕,从未有人敢轻易招惹, 可即便如此, 她还是常对弟弟说:“人世险恶,比人世更险恶的是人心。我今日对你严厉,假若有一天我不在了, 那么你也能凭借自己的本事,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那时的谢黎昕,不及腿高, 还是纯真无邪的, 每每听姐姐如此说, 总会天真的扬起头:“姐姐放心, 只要今后我不滥杀无辜,世人又怎会伤害我呢?” 不出所料,每次他这样说, 总会换来谢黎莺的一声长叹:“你还是不懂。” 谢黎昕歪歪头,一脸懵懂,全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 说来或许世上的某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吧。 极地宫众人武器皆是弯刀,无一例外。在谢黎昕六岁那年,姐姐赠他一把弯刀,名曰醉月,乃昔年谢蕴所配。 谢蕴即便逝去多年,可他在极地宫的名声却丝毫不减。且谢蕴与谢黎昕长相都是一等一的漂亮,两人资质也都属极佳者。故此,醉月弯刀由谢黎昕继承,极地宫中无人反对,甚至是叫好一片。 岂知,精心交他数月,最后竟然发现,谢黎昕不会使用弯刀!在为他连番的更换武器后,众人还发现一个更叫人震惊的事——十八般武器,刀枪剑棍……无数武器连番换下后,于谢黎昕而言,竟无一称手! 此事在极地宫中引起掀然大波,这个结果叫所有人都倍感吃惊,就连身为他姐姐的谢黎莺脸色也是极差。 战战兢兢看着姐姐与诸位长老进了议事殿,谢黎昕很害怕,怕姐姐失望,也害怕自己独特,遭四脉之人耻笑。 实际上,在苗疆四脉悠长的岁月历史中,也曾有一位不会使用任何武器之人,此人便是苗疆四脉的创始者,白梅老鬼。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而他的本命法宝,便是叫世人都极具畏惧的——何欢铃。 谢黎昕与何欢铃的缘分,正是从此时开始。 极地宫深处,有一处严加看守的禁地,里面放着的,便是被世人称为邪铃、邪书的何欢铃,与《何欢》一书。 这一夜,也不知是何原因,看守禁地的守卫松懈下来。 使得年幼无知的谢黎昕,误入其内。 提着一盏小小的灯笼,谢黎昕走在空无一人的隧道中,将橘黄的光束往墙壁上投去,只能见老旧的墙上,雕刻着一幅幅壁画。 这些壁画中,刻画着各式各样的人物,有的抬着轿子,有的恭敬下跪,有的嚎啕大哭,还有的四肢残缺,相貌极其可怕。 在其中的一副壁画中,谢黎昕看到,在一处满是毒虫肆意的地方,成列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坛子,坛子中,屹立着一个男子。因为这些画的年代似乎太过久远,那男子的长相以及他的神情,让谢黎昕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再向深处走去,他却突然一吓,慌慌张张的往后退去,手中的灯笼也滚到一边骤然熄灭——只见最后的一副壁画中,一个俊丽的男子立在一处悬崖上,手中托着一枚精致漂亮的铃铛,而在他之下,是犹如地狱般的场景。 看着这幅几乎鲜血淋淋,毫无人性可言的场面,谢黎昕小小的心灵,都微微颤抖着。 靠着冰冷的墙壁,他满头冷汗的在黑暗中颤抖着,明明想跑,想逃离这个地方,脚却重如千斤,一步也迈不开。 突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一个悄悄的女音轻轻唤道:“黎昕……” 犹如见到救世主般,谢黎昕喜极而泣,抬头道:“姐姐?!” “黎昕……”又是轻轻的一声呼喊,轻的几近不可闻。谢黎昕听着这个声音,一颗心脏跳得“砰砰”作响。 渐渐靠近声源处,他一抬手,触碰到的却是冰冷的石台。 黑暗中,谢黎昕感到自己的呼吸都微微发抖,摸着石台的手,也止不住的轻颤。 “姐姐?”轻轻一唤,他舔舔自己快要干裂的嘴唇,有些不确定道:“是你吗?” 寂静的黑暗中,除了他发抖的呼吸,以及砰砰作响的心跳之外,再无任何一丝一毫的声音。 抖着手顺着石台轻轻往上,一道银白色的光渐渐在他眼前亮起!此光温和,就犹如天上淡淡的月光一般,柔软,而不刺眼。 仗着银色的光芒,谢黎昕发现石台上,轻轻飘起一只精致小巧的铃儿,而这道柔和的光芒,正是这小小的铃铛所散发出来的。 铃铛轻轻飘起,悠悠哉哉悬在半空,而在它的四周,却不知为何突然亮起密密麻麻的符咒! 这些符咒像是在阻止着什么,又像是在提醒着什么。 谢黎昕虽感到蹊跷诡异,却不知为什么忍不住伸出小小的手,想要碰一碰这枚小小的铃铛。 他的手一点一点靠近,符咒中的铃儿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很兴奋的轻轻旋转,发出轻轻的叮叮声。 那样子就像一个贪玩的孩子,等候着别人的抚摸。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符咒时,小小的铃儿突然兴奋过头,好似已经等了千百年,亟不可待的颤了一下! 它着一颤,骤然间发出一声悠长空灵的叮铃声,传遍整个室内! 就宛如激起层层涟漪一般,叫人心旷神怡。 也就是这时,隧道中突然闯进一位红衣女子,她提着一盏灯笼,看见谢黎昕的动作,美丽的眸中又惊又怒,大喊道:“住手!” 谢黎昕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小小的身子猛地一抖,却果然住手。 隔了许久才再次浑身一抖,害怕的朝红衣女子转过身去,哭泣道:“姐姐!” 符咒内的铃儿光芒渐渐消退,缓缓落到石台上。 它仿佛很生气,又像是心有不甘,待自己的光芒还未消退之前,最后一颤,发出一声哀鸣,最终彻底恢复原状。 谢黎莺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惊恐, 看着石台边满眼泪花的弟弟,忍不住冲上去一把将他抱入怀内。 将脸埋入他的衣裳内,谢黎莺才感到高高提起的心,微微有些踏实:“黎昕,答应我,答应我今天的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还有……从此以后你再也不许到这里来!” 谢黎昕抱着她的脖子,哭着点点头。 “你发誓。”谢黎莺抱起他,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跟我发誓,今后不论遭遇什么,哪怕你此生一事无成,也绝不用此铃作为本命法宝。” 谢黎昕胆怯的看看石台上的铃儿:“姐姐它到底是什么?” 谢黎莺声色低沉,一字一顿:“它,便是,何欢铃。” 能唤醒人心底最可怕的恐惧,也是叫世人闻之胆寒的邪铃。 拥有它,便能将整个天下捏入手中。 可稍有不慎,它便会侵入人心,叫拥有它的人想起自己最不愿想起的经历,一次一次的重放,最终令人生不如死。 “黎昕,答应我,答应姐姐,不许碰它!” 那时的谢黎昕还不明白什么是滔天的恨意,也不明白失去唯一的至亲是什么滋味。 时过境迁,当他亲眼看到唯一的姐姐在自己眼前逝去,那一刻,所有的真纯善意,便都化为乌有。 最终凝聚成万箭穿心的恨与痛。 这些感情交杂在一起,足以摧毁一个最坚强人的意志,叫他变得既疯狂,又残暴。 “姐姐,我从小到大,从未有过忤逆过你的时候……可这一次,就让我,自己做一回主吧。”佩上何欢铃的那一刻,谢黎昕立在风雨中。 狂风暴雨吹打着他一身如血的红衣,像是盛开在地狱的彼岸花,既是艳丽的,却也是凄惨的。 冰冷刺骨的雨水,顺着他俊俏的脸颊流下,仿佛唯有这样,他胸腔中暴怒的情绪才能得到微微的缓解。 垂着纤长湿润的睫毛,他用几近不可闻的声音道:“林怀君…我那么喜欢你,那么信任你,可你,你却为何要这样对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自那以后,世上再寻不到昔日纯善明朗的红衣少年。 有的,只是一个邪魅阴狠,诡计多端的极地宫教主,谢黎昕。 江殊殷记得,谢黎昕曾对他说过:“我一生有个最大的遗憾,那就是我没能赶到姐姐之前出生。若是当年先出生的是我,那我一定会守护好她,就像她守护我一样。其次……那便是想看一看,她身穿粉色衣裳,温婉善良的年岁。” 他说这段话时,眼里溢满了憧憬的神色。 江殊殷淡淡一笑:“一定很美。” “是呀。”谢黎昕轻轻笑起:“那样的她,怎会不美呢?” 默默看一眼好友,江殊殷眺望远处的山景:“曾经我一直觉得做一个恶人,与做一个好人相比,更加的不容易。因为承受的骂名更多,将会一生一世的颠沛流离,无处归家” 他轻轻一停,俊朗的目中滑过一丝笑意:“可事到如今,我突然发现,做一个恶人往往要比想象的更容易。” 极恶者,又怎怕恶名? 即便无处归家,孑然一身。可与昔年相比,抛去了阿谀奉承,抛去了假笑,抛去了很多曾经觉得累,不想做却偏偏要做的东西。 感受到的,竟是一身轻。 听他这样由感而发,谢黎昕笑起来:“要是曾经的你这样说,那我一定会觉得你脑袋坏了。” 江殊殷也笑起来:“那现在呢?” 谢黎昕看向远处道:“那还真是这么个理。” 第101章 蛊毒再现 “怎么样?”看着余司闰的手从沈清书脉搏上撤走, 江殊殷连忙上前,俊逸的眉头紧锁着。 余司闰跌坐于轮椅之上, 清秀的眉宇透出淡淡的忧伤。看一眼昏迷不醒的沈清书,他轻轻道:“是蛊毒。” 江殊殷一愣:“蛊毒?” 余司闰道:“此蛊乃噬心蛊,一旦发作, 蛊虫便会趁人体虚弱之时,食尽人的五脏六腑, 使人痛不欲生。” 江殊殷倍感愕然,愣神了许久才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可是, 他体内的蛊虫,不是…不是已经沉睡了吗?白梅老鬼已死, 此蛊无人操控, 又怎会复发?” 余司闰沉吟一会:“按理说是这个道理,可也说不准苗疆一脉,有人能唤醒此蛊。” “有人唤醒此蛊……”江殊殷呢喃一句, 突然握紧双拳,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凌冽危险的煞气。然而尽管如此,他仍是小心的克制着:“此蛊若醒, 会怎样?” 余司闰沉默一阵, 合眼道:“倘若浅阳尊醒来, 那么凭借他的修为, 自然能将此蛊压制下。”睁眼与江殊殷对视一眼:“倘若不醒,蛊虫便会趁他身体虚弱之时,食尽他的五脏六腑。” 江殊殷握着的手一抖, 深深吸进一口气:“期限为多少?” 余司闰道:“半年,只有半年。” 江殊殷咽喉处轻轻一动,喃喃点头:“蛊毒一脉吗……” 谢黎昕隐隐担心:“殊殷,不如我与你一同去吧……” “不必。”江殊殷摇摇头:“此番刚回西极,正道之人恐怕还会来犯。花惜言与毕擎苍至今未归,你与我实在不好一同离开。” 再次拦腰抱起昏迷的沈清书,江殊殷时常扬起的嘴角,也轻轻落下,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究竟怎样。 “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乱来。” 看着身后几人都轻轻点头,他又道:“西极之事暂且交于你们,倘若正道胆敢来犯,定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这次说话的是肖昱:“你放心走吧,西极之事我们自会办好。” 得到回复,江殊殷抱好怀中的沈清书,步入满是大雪的天地间。 此时的殿外,依旧下着点点飞雪。 这些洁白无瑕的雪,轻轻飞落在沈清书惨白的面上,显得有一种病态的凄凉。 沈清书轻轻合着眼帘,靠在江殊殷结实温暖的怀抱中。 看着这样的他,江殊殷心间传来一阵酸楚,更将他小心的拥入自己怀内。在满是风雪的天地间,对他悄悄道:“师父…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可不要把殊殷……一个人抛在这凡尘之中。” 这声音悲悯哀伤,仿佛溢满了浓浓的凄凉。 但却在这数不尽的凄凉与哀伤中,偏偏含杂着一股疼惜。 叫人闻之,便忍不住悄然落泪。 在赶到寒雪山之前,江殊殷曾一度的认为,沈清书也许能够自己醒来。 可直至抵达寒雪山,他的眼睛自合上的那一刻起,就再未睁开。 九黎对他的到来感到很意外,见到他怀中的沈清书时,他的意外更是成倍的增加。连忙从小屋内迎出:“江公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浅阳尊怎么了?” 此时自西极出来,已历经一月。 这一月江殊殷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担忧,最后直至现在的寝食难安。 耐性的消磨,与内心深处的恐惧,已达到让他暴怒的境界。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而为的去压制自己的怒火,维持着自己的姿态,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师父体内的蛊毒复发了。” 不出所料,九黎也是一愣,随即慌忙握住沈清书的命脉,秀丽的眉越皱越深。 “有人将此蛊唤醒。”见江殊殷向自己看过来,九黎垂下眉眼:“恐怕此人,是我们蛊毒一脉的人。” 再次一停,他说的有些迟疑:“江公子与浅阳尊,可否与我们苗疆一脉的人,有过过节……”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说到这里,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愣住。 经他提醒,江殊殷双眼一亮,眼底却又阴又狠。似是一头处在暴怒状态的野兽,随时都可能出手伤人。 像是忍无可忍一般,他的声音嘶哑愤怒。却又莫名的感到一丝悲伤:“是她,是秦苏。” 九黎轻轻皱着眉,仿佛一时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见江殊殷抱起沈清书转身就走,他忍不住跟了几步,轻轻道:“江公子。” 江殊殷果然停下。 可叫住他,九黎却又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好道:“蛊毒复发,非白梅老鬼不得解。但浅阳尊若能醒来,还能将蛊毒压制下。” 江殊殷一月疲惫,如今的声色淡漠如水。 实在听不出他的心中是如何想的:“如何唤醒他。” 九黎道:“我想,我有办法。只是这个方法危险之极,倘若稍有不慎,便会……” 不等他说完。 那个伟岸自负的黑衣男子却突然转身,抱着昏迷的沈清书噗通一声跪在皑皑白雪之中! 他是坐拥天下的大魔头,受数百万人的敬仰尊崇。 即便是恨他入骨的正道之人提到他,都不得不竖起拇指,由衷的佩服他。 江殊殷,那个不论是在传闻里,还是现实中都极具骄傲的男子。 竟然会有一天,跪倒在别人脚下! 这是九黎万万想不到,也不敢去想的事——这一跪,他断不敢承受。 飞快闪到一边,九黎急道:“江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江殊殷抬起头,眼底浮现几缕血丝:“我江殊殷此生,除了昔年拜师典礼上,对他的那一跪之外,再未跪过别人。” 深深看一眼九黎,他抱着沈清书对他弯下腰,完全舍去自己的自尊与骄傲,低三下气道:“可今日,我求你,我求求你。不论用何种方法,不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求你救救他。” 冰冷刺骨的雪化为水,染湿他的黑衣。 可江殊殷毫不在乎,依旧俯身跪在大雪之中:“江殊殷此生,做过很多事。对的错的,后悔的、不后悔的,多的怎样都数不清。如果说…上苍要惩罚我,那不论叫我怎样痛苦都是可以的。只唯独,这样的惩罚……万万不要落到他的身上。” “江公子。”九黎轻轻一唤:“你先起来。使浅阳尊醒来的方法是有,只是这个方法危险至极。” 江殊殷再次抬起头,眼底清澈坚定:“需要我如何?” 似是已经猜到他会这般回答,九黎也只是轻轻一叹,便接着道:“据我所知浅阳尊的一生,有两段最痛的记忆。如今白梅老鬼已死,噬心蛊于他而言早没了危险可言,纵然此蛊是出自白梅老鬼之手。” “我猜他之所以沉睡不醒,也许是因为蛊毒发作,故而使他陷入那两段至痛的回忆中,在其中跌跌撞撞,却不知如何逃避所致。” 江殊殷听他如此说,似是感觉看到了希望,眼里亮起一道耀眼的光芒:“所以,该如何是好?” 九黎道:“他即陷入迷途,那便需要一人进入将他困住的回忆,引导他出来。” 江殊殷道:“对此人可有什么要求?” 九黎点点头,眼底颇为赞许:“江公子果然一点即通。浅阳尊即被回忆困住,那能成功引导他的,自然是他回忆中的人。” 此话,九黎说的很是透彻。 他先说沈清书此生,有两段最痛苦的记忆。 后又说,能将他成功引出的人,非要是记忆中的人——单单从这两条便可看出,沈清书其中的一段记忆,与江殊殷有关。 两人的话既已说道这个份上,江殊殷也不绕弯子,直言道:“先生的意思,师父的这两段记忆中,至少有一段与我有关?” 九黎颔首:“江公子你想,昔年你屠城后可有与他解释?又是如何对天下之人,说出再不见他的话?当年他虽将这些事深深藏在心底,可不论如何藏起,该有的痛却还是一点没少。故此我猜测,困住他的记忆中,应该有与你有关的片段。” 看着怀中合眼沉睡的沈清书,江殊殷心中一阵抽痛:“既如此,那此事我更是义不容辞。” 九黎摇摇道:“江公子切莫将此事想的太简单。” 江殊殷抬眼:“怎么说?” 九黎道:“这些记忆是浅阳尊最悲伤的记忆,且这些记忆多多少少都与你有关。我施秘法让你进入后,我便不能再为你们做什么,其他的一切便都要靠你们自己。” 见江殊殷眼内仍旧是一片坚定,九黎又道:“此乃幻境,可偏偏又全都是真实的东西。假若你在其中情绪波动极大,或是深受影响,那危险的便不止是浅阳尊自己,就连江公子你也可能回不来了。” 江殊殷深深吸进一口气,淡淡一笑:“我不怕。” 笑着对九黎道:“九黎先生,你可有纸墨笔砚?” 九黎不解:“江公子想要干嘛?” 江殊殷说的云淡风轻:“我虽有把握,但凡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假若此番我回不来,也要为西极的将来做出打算。另外也要对西极众人交代清楚,以防他们误会先生。” 听他这样说,再观他云淡风轻的模样,九黎突然感到咽喉处一阵酸楚:“你贵为西极之首,号令恶人百万之众,已是一手遮天的一方枭雄。你真的愿意,舍去现在的一切,进入到一个生死未卜的幻境?” 江殊殷的笑,俊美深情。 默默看一眼沈清书如画的面庞,他道:“我愿意。” 即便生死未卜,只要能让他醒来,再大的危险,江殊殷也愿意奋力一闯!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刚刚从医院回来,实在抱歉! 第102章 幻境 进入幻境之前, 九黎曾提醒道:“江公子你且记住,这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事, 不论有多真实,这些都只是困住浅阳尊的回忆,不管你做什么, 都无法改变事实。”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一开始听他这样说,虽将他的话铭记在心, 却还是想:一个幻境,真的那么厉害? 可当他真正进入幻境后, 眼前的一幕却真的叫他心中一颤——这哪是幻境?这分分明明就是另一个真实的世界! 他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嘈杂繁华的街头。 街上的人们叫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甚至还能闻见阵阵扑鼻的清香。 抬眼, 天上温热的太阳灼烧着大地,晃的人眼一阵刺痛。 初来乍到,江殊殷有些楞然的看着这片陌生的环境, 徐徐吹来的清风,扬起他脸颊两侧的白发…… 一手轻轻捻起飘动的发丝,江殊殷心情倍感复杂:果然…果然是幻境。 算了, 既一切都是幻境, 那先找到师父再说吧。 这样想着, 江殊殷便随着流动的人群, 开始漫无目的的四处寻找。只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却偶然发现,这幻境中的人, 似乎都看不到他。 有了这个发现,江殊殷一面欣喜自己不会被牵连的太多,一面又担忧若是碰到沈清书,自己无法与他交流,又将如何把他带回来? 思虑片刻,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呵斥的声音:“来来来,大家快看看,苗疆来的小怪物!” 江殊殷转身看过去,只见不少男男女女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发出阵阵爆笑。 听着这些极为刺耳的笑声,江殊殷脑海中精光一闪,愕然一愣——苗疆…小怪物……这是,这竟是两千年前! 传闻两千年前,苗疆之地贫瘠穷苦,被中原人所歧视。 苗疆之人憨厚老实,每每误入中原总会被中原人欺凌殴打,甚至为此丧命。 而改变这一切的,便是苗疆四脉的创始者,白梅老鬼。 可现在,显然,这个幻境之内,还没有白梅老鬼的出现。 当江殊殷抱着极为复杂的心情去到人群中时,便见一个穿着白色苗疆服饰的小孩,脏兮兮的缩在角落里。 面对这样多的人们,他似乎很害怕,卷在角落中瑟瑟发抖。 江殊殷发现,他浑身上下有多处伤口,像是被人打出的。 当他畏惧的把视线扫过来时,江殊殷惊讶的发现,这个孩子竟是异瞳! 许是苗疆之人的原因,即便他才四五岁,却不难看出这是一个长相十分精致的孩子。 要说不同,一是他的相貌,二便是他一蓝一黄的眼睛。 周围的人群看着他,口中说着极为刺耳的话,听得即便铁石心肠的江殊殷也连连皱眉。也许是有人想到,这个小孩出自苗疆,听不懂中原话,竟带头捡起地上的石子,使劲朝他扔去! 被石子砸中,小孩眼底闪着恐惧的泪花,在原地抬起小手侧身躲着。也是他侧身的时候,才让众人发现,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更小的苗疆孩子。他们俩许是兄弟,长得极为相似不说,睁开的眼睛,竟都是一模一样的瞳色。 唯一不同的,是较大的那个孩子右眼为蓝色,左眼为黄色,而较小的那个则和他正好相反。 看着这一幕,江殊殷很想出面阻止,可无奈,他看得见他们,别人却看不到他。 午后,阳光愈发毒辣。 四周的人越聚越多,一边交头接耳的大笑,一边毫无怜悯的向他们扔去石子。 两个小孩纷纷抬起小手,护着自己的头部。 看着怀中的弟弟被砸,大些的孩子将他牢牢抱住,侧开身子,为他挡了不少飞来的石子,而他自己则是被砸的伤痕累累。 这一幕,几乎天怒人怨。 江殊殷实在想不通,他们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扔出的石子,是喜悦?是讨厌?还是……只是单纯的学着别人? 可不论怎样,这样的行为,却着实叫人感到恶心。 正当他摇摇头,准备离开这处是非之地的时候。 人群中终于传出一个不一样的声音:“住手!” 江殊殷回眸看去: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子,她穿着素色的纱裙,乌黑的发绾在两边。 这是一个模样清秀甜美,略有些像是邻家小妹的姑娘。她虽算不得相貌惊人,可到底是温柔如水的。 她的出现,叫在场的不少男子收敛动作,红着脸轻轻唤道:“柳姑娘。” 女子展开双臂挡在两个孩子前,也许是看到这灭绝人性的一幕,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却还是咬咬下唇才道:“你们,你们究竟还是不是人?苗疆纵然贫瘠,可尔等又有何资格打骂他们?关键…还是那么小的孩子!” 人群中传出小声的讨论声,却无一人回答她。 见此女子又道:“在场的各位都是大人,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你们有的也做了父母,又怎么忍心用石子扔这两个小小的幼童?” 听她这样说着,人群中有不少人纷纷低下头,有的则用手握起手中的石子,藏到身后。 这位柳姑娘似是平日甚少教训人,才当众说了两句话,便有些语塞。最后干脆当着众人的面,弯腰去看那两个小小的孩子。 两个小孩都畏缩着,见她靠近小小的身子轻轻发颤,害怕的互相抱紧。 女子朝他们轻轻一笑,伸手摸摸他们的头,尽管知道他们听不懂,却还是温柔的道:“不怕了,走,跟我回家。” 听到这一句,围观人群再次抬头,他们惊愕半晌,结结巴巴道:“柳姑娘,这这这…这两个小孩是苗疆的……” 女子不等他们说完,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过来:“闭嘴,苗疆的又怎么了?” 她说着,起身到人群后拖出一个小背篓,态度十分坚决的轻轻抱起最小的孩子放入背篓内。背好背篓后,又抱起稍大的孩子,很生气的看一眼众人,再一次咬咬下唇,才一言不发的离开。 一旁的江殊殷看到了整个过程,当他愣愣的看着女子离开的背影时,耳边又传出几个男子小声说话的声音:“柳姑娘真是的,苗疆那些穷乡僻壤的乡巴佬,给我做奴隶我都嫌丢人,她何必给他们撑腰?反正那些人又听不懂中原话,救了回去也是个白眼狼,记不住她的好!” 另一人低声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柳姑娘是医者,正所谓医者仁心,她见我们那么人欺负两个孩子,自然会忍不住出头袒护。” 方才说话的男子愕然,仿佛突地恍然大悟一般,使劲的点点头:“那倒也是。”末了,看着女子离开的方向咂咂嘴:“柳姑娘当真是菩萨心肠。”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5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把他们的对话听进去,江殊殷二话不说,朝着女子离开的方向跑去——想不到这位菩萨心肠的柳姑娘,竟然就是自己那位貌不惊人、医术也不是很高的师祖! 其次,与之相对的,她怀中抱着的那个苗疆小孩……倘若江殊殷猜的不错,这个任人欺凌的小孩,恐怕,就是后来一手遮天,将天下变得生灵涂炭的四脉祖师——白梅老鬼! 至于另一个,则可能是白梅老鬼唯一的弟弟,炼魂一脉的第一任继承者! 想要在这偌大的幻境中找到沈清书,等同大海捞针,实属不易。 可既然现在找到了师祖和师叔,离师父的下落还会远吗?! 明白这个道理的江殊殷,自然要二话不说赶紧上前,以免跟丢。 所幸他在这幻境中,像是一缕飘渺的游魂,并不受多大的影响,只才跑了几个转角,便看到师祖,向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买了两串糖葫芦。 她买好后,微笑着递给背上和怀里的小孩,而后才再次迈开脚,温柔的唱着一支童谣,载着他们慢慢的朝一处山脚下走去。 她的歌声甜美温柔,许是感受到她待人的和煦,亦或是被甜甜的糖葫芦影响,又或者是听出她歌声中的温柔善意。两个小孩都纷纷羞涩的对她笑一笑,用受伤的小手抓着她给的糖葫芦,极不熟悉的品尝着。 怜惜的看着他们的小手和满身的伤,女子温婉的眉目透出几丝忧伤和心疼。 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抚开他们的发丝,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女子的笑有些难过,似是想要哭出来。可纵然如此,她却还是温柔的微笑着,轻轻对他们说:“从今以后,我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伤害。” 稍大的孩子,虽然依旧是听不懂,可见她目光中一片柔和,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的女子忍不住笑出声。 避开他的伤口,女子伸手轻轻揉揉他的头,却又像忍不住一样,在他满是泪痕的小脸上一吻:“走,我带你们回去见见大师兄。” 看着他们的互动,江殊殷心底本来是很温暖的。如今一听师祖的话,内心却是狠狠一跳! ——想必现在,师祖还没收到师父,也就是说,也许再过不久,他就能见师父,且有可能是他小时候?! 江殊殷突然觉得,自己此行没白来,甚至,是赚到了!!! 第103章 撞鬼记(一) 幻境之内千变万化。 明明方才江殊殷还追着师祖, 却突地眼前景物骤然一变! 懵懂的看着周围秀丽山景,江殊殷心中暗道不好:糟了!找不到他们, 又要怎样才能找到师父!? 此处风景很是美丽,处处是高大苍翠的树木,鸟语花香, 再时不时从树叶的缝隙中渗出几缕阳光,射到阴凉的地上时, 余下几点光斑。 很美,也很惬意。 江殊殷在这片美景中走走停停、寻寻觅觅, 听着不远处泉水叮叮咚咚的声音,却终于在苍翠的绿林间, 看到一幢白色的屋顶。 见到这个屋顶, 他心下一喜,加快脚步赶去,一抬头就看到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此人便是沈清书,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小沈清书。 这时的沈清书莫约四五岁, 尽管如此, 却还是正正经经穿着与后来一样的雪白衣裳。他坐在大开的木窗前, 那木窗很大, 即便是让一个成年男子横躺上去,也还是绰绰有余。 木窗前,放着一张深色的桌子, 桌上成列着整整齐齐的笔墨纸砚,而他便坐在正中间,手持一支纤细的毛笔,神态严谨庄严的在一张白纸上写字。 纵然他此时还很小,可那张如画的面庞,以及眉间那一点似血的朱砂,却还是叫江殊殷一眼便将他认出来。 江殊殷从前见到的他,都是恬静温柔的,还从未妄想过有一天,自己竟能亲眼看一看师父小时候,这与他而言,不止是赚了,而是赚翻了! 来到这个幻境中,江殊殷思虑许久:这里是幻境,他不属于这里,故而里面的人无法看到他。换一种思路,沈清书与他一样,都不属于这里,因而若是他们互相见到,很有可能是可以与对方交流的。 可如今看看那坐在窗前的小清书,纵然知道他也是幻境,可江殊殷见了,心中到底还是有些亲切喜悦,便忍不住想从茂密的树丛中走出,近距离看看他。 岂料,正当他准备出来时,那屋中传来嘈杂的人声:“,写的怎么样?” 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音色清脆悦耳,仿佛银铃般动听。 可不论这声音有多好听,藏在树丛后面的江殊殷,却非常不给面子的抱着肚子笑倒:叔叔?哎哟,师父这名字取的好,处处都能占人家便宜! 他的笑声嚣张狂妄,仗着此处无人能听到,便愈发肆无忌惮! 可惜弯下腰的江殊殷没发现,当他笑出的那一刹那,窗前的沈清书眉宇一皱,淡淡的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却又收回去,对身后的人道:“还没有。” 听他回答的声音,江殊殷再次弯腰笑出:“奶声奶气的,好可爱!” 似是听到他的声音,窗前的沈清书脸色一红,很生气的从位置上站起,神色恼怒。 正待他要发作,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十岁左右的美艳少年,一把环上他的肩,低头用另一只手去翻看他写的字。 “你的字真好看。”少年由衷赞赏,精致的眉眼轻轻弯起。 这时树丛后的江殊殷也终于笑够,直起身子,向这边投来目光。 环着沈清书肩头的少年,模样精致,双眸一蓝一黄,雪白的衣袖间,绣着几朵漂亮的红梅。 江殊殷见他和沈清书低头说话,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而在他们身后,则又慢慢走来两个人影。 一见那两个人影,江殊殷惊得满身的血都涌上脑袋,心间更是拔凉拔凉! ——花惜言、毕擎苍! 纵然现在花惜言才七八岁的模样,毕擎苍也才十来岁。 可江殊殷与他们相处百年,对这两人算是熟知又熟,绝不会认错! 虽说已经猜到他们俩,可能真的跟沈清书有关系,可江殊殷断然想不到,他们竟会是他的师兄,自己的师叔! 因为见到他们,沈清书抬眼道:“大师兄,三师兄。” 看着他们现在和平团圆的模样,江殊殷脚下猛地一软,险些摔倒!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九黎曾说:“祖师恨极了杀去自己师父的人,而浅阳尊三人当年曾合力反对他。最后,祖师将自己的大师兄练成驱尸,夺了三师弟的魂魄,对浅阳尊下了噬心蛊和诅咒,将他变为半人半鱼的怪物,甚至驱进大海之内。” ……不对,不对! 这信息有误…… 花惜言行动自如,倘若他被夺了魂魄,又怎会,又怎会与常人一样? 而毕擎苍虽身材与现在相比,拔高数倍,可他若是驱尸,白梅老鬼已死,他又是听谁的命令行动? 且他们,又为什么会躲着沈清书,忍心千年不与他相认? 心中的情绪,犹如翻江倒海一般,种种的疑问夹杂在一起,江殊殷竟觉得他们和煦美好的笑脸会那么刺眼,却又让人那么心痛…… 幻境中的夜晚,就犹如外面真实的世界一般,繁华清冷。 看着天间的星辰和云雾,感受着丝丝缕缕的风拂过自己的脸颊,倘若不是清风扬起他的白发,江殊殷会不止一次的觉得,自己这哪是在幻境之内。 低头看着水中那俊美无双的脸庞,熟悉到让人心痛的眉眼,江殊殷轻轻一叹,合上眼睛:来到此处,除了幻境中那小小的沈清书之外,江殊殷再找不到与他有关的人或事。 想起这个,江殊殷从水边站起,转身去找沈清书的屋子,打算再去看看是否有什么突破点。 摸清他房间的位置,江殊殷二话不说,双手撑起身子,就准备爬窗。 岂知,他才爬到一半,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童音,几乎吓得他头皮一炸,差点摔下来!——“你是谁,爬我的窗户做什么?” 小孩的声音,有些严厉,有些温怒。 江殊殷心底有些奇异,往四周看看,却并没发现,有谁和自己一样在爬窗。 见他无视自己,还回头看四周,小孩愈发生气,提着手中的灯笼朝他照过来:“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闻言,江殊殷爬窗的动作一僵,硬着头皮惊悚的转过来——只见四五岁的小清书手提一盏小灯笼,朝他照过来。 清秀俊逸的眉间朱砂一点,粉琢冰雕的面庞异常愤怒。 两人视线在空中接触,都没说话,只是前者怒,后者懵。 大眼对小眼片刻,江殊殷感到很稀奇,楞然道:“你看得到我?” 小清书的灯笼照得更近,可爱的小脸之上怒意明显:“废话!这么大个人,你当我瞎?” 对此,江殊殷无话可说。 见他不说话,一副又惊又喜的样子,小清书鼓起小脸,奶声奶气的质问他:“说!你是谁?打哪来?为什么大半夜的爬我窗户?” 他模样看似很生气,可因为太小的原因,居然莫名的非常可爱。 至少江殊殷是这么认为,且他也做出了应有的动作! 飞快从木窗上跳下来,江殊殷一把将小清书连人带灯笼锁进怀内,大笑道:“师父!我是殊殷啊!你最爱的殊殷啊!走走走,咱们别耽误了,快随我回去!” 这时的沈清书,哪会知道自己今后收了这么一个徒弟? 被他抱在怀里,奋力挣扎,一面勃然大怒:“放我下去!不然我要叫人了!” 江殊殷怕他挣扎得太厉害伤到他,忙依言放开他:“好好好,只要你快随我回去,我什么都依你!” 被他放开,小清书慌慌张张提着小灯笼闪到一边,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怒视道:“师父说山下有人贩子,想不到不止山下,就连山上也是有人贩子的。” 听他误会自己,江殊殷解释道:“我不是人贩子,我是你徒弟,你未来的徒弟。” 见他逼近,小清书往后退了几步,握着手中的小灯笼指着他的脚:“你,你往后退!“ 江殊殷赶忙后退几步。 小清书又道:“再退。“ 江殊殷依言又退。 可巧,两人在这边吵吵闹闹,那边走来一个十岁上下的异瞳少年。 因为是夜晚,他手中也提了一盏小小的灯笼,见了沈清书很开心的样子,远远的和他打招呼:“你还不睡?” 沈清书看见他,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师兄你可来了!” 阿黎嘉精致的小脸上一片好奇:“怎么了?” 小清书指指一边的江殊殷,告状道:“师兄有人爬我窗户。” 阿黎嘉看看他手指的方向,原本走的欢快的步伐募然一顿,神色有些复杂,过了许久才迟疑道:“…你确定……你确定那里有人?” 小清书看看一言不发的江殊殷,又看看一脸复杂,仿佛不敢靠近的阿黎嘉。 很确定的点点头:“有啊,我看到他了。” 阿黎嘉提着小灯笼的手一抖,害怕的后退几步,咽咽口水,瑟瑟道:“…可是我没看到那里有人啊……” 小清书蓦然一愣,提着灯笼呆呆的看着黑暗里的江殊殷。 而后当着阿黎嘉的面,小心翼翼的向江殊殷那边挪了一小步,把小灯笼照过去:“现在看到了吗?” 不远处的阿黎嘉干脆的摇摇头,害怕道:“没有!” 小清书的身子顿时一抖,在原地停了几息后,立马害怕的提着灯笼飞快窜进房间,重重将门甩上! 江殊殷弱弱道:“那个,听我解释……” 木窗瞬间重重合上! 再观不远处的阿黎嘉,见沈清书窜入屋内后。 将手里的小灯笼离自己近了些,缩着身子害怕的看看四周,瑟瑟一阵。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最后又将目光投到江殊殷现在站的位置,也就是方才小清书手指的位置,他害怕的看了几眼,咽咽口水。 之后江殊殷眼睁睁的看着,今后名扬千年而不衰、苗疆四脉的祖师、驱尸第一人的白梅老鬼,竟在黑夜中拔腿就跑,模样比沈清书还夸张…… 江殊殷:“……” 心情复杂的看着月下落荒而逃的背影,和面前紧闭的门窗,他再一次弱弱道:“师父,师叔……我,我…你们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鬼啊……” 第104章 撞鬼记(二) 沈清书幼时, 性情清冷独立,即便四五岁, 又被江殊殷吓的不轻,他也不曾想过要与谁一起睡。 相比之下,这与活泼好动的江殊殷便截然不同。 站在漆黑的夜里, 看着眼前紧闭的窗,江殊殷轻轻敲敲:“别怕, 我不是鬼。” 里面的人一声未出,可江殊殷就是猜到他绝对听到了! 故此又对着那扇木窗道:“你听我说, 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幻境之内,看到的一切, 感知到的一切, 都不是真的。我是你多年后的徒弟,名叫江殊殷,师父快随我回去吧, 你现在很危险,再过五个月,噬心蛊便会要了你的命!” 他的声音, 诚恳真切, 令听者为之动容。 木窗果然打开, 沈清书皱着俊秀的眉:“你不要说了, 我不会信你的!” 说罢,木窗再次被重重关上。 “……”江殊殷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道:怎么我师父小时候那么难搞定?要是我像他那么大, 想弄走我,那一定很容易。 说起来,沈清书果然很勤奋。 幻境里的一大早,他便摸起来洗漱好。听着里面的动静,看着仍旧黑漆漆的天,江殊殷心中好一阵赞叹。 开门的时候,沈清书看到江殊殷坐在他的窗下,小小的脸上不禁有些惊讶。 可看了他一眼,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独自顺着木制的走廊往左前行。 见他离开,江殊殷生怕跟丢了,起身拍拍自己的衣角慢慢跟上去。 他跟的很有技巧,即不会隔的太远,却也不会离的太近让沈清书觉得不自在。 可以说这一举动,又体贴,又能博得别人的好感。 至少,在沈清书进另一间屋子时回头看了他一眼。虽只是一眼,可这对江殊殷而言已算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见他进去,江殊殷却没立即跟上,而是抬头看看这间屋子的外貌。屋子整体颜色,呈现白色,在一片翠绿的林子间异常显眼。 若看这间屋子的外貌,江殊殷猜测,他进的该是厨房。 发现这一问题的江殊殷一愣:莫非我师父那么小,就会给大家做饭? 等他好奇进去后,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沈清书虽勤奋,今后的修为也是让无数人敬畏的存在,可现在的他到底,还只是一个四五岁的普通小孩。 当江殊殷进来时,便看到一身素色的柳溪婉在厨房中切菜。 而在她裙摆处,小小的沈清书难得扬起自己天真的笑脸,用小手拉着她素色的衣裙,一副很依恋的样子。柳溪婉弯起温柔的眉眼,一双清亮的眼睛内,仿佛流动着隐隐水波,莞尔恬静。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柔声道:“清书今日想吃什么,师父给你做。” 沈清书笑容甜腻,拉着她的裙摆道:“粥。” 柳溪婉笑出来:“可巧,我今日做的正好是粥,清书先去等着,我随后就端来。” 沈清书点点头,果然很听话的到另一间屋子中坐着。 将这些看入眼内,江殊殷心中滑过阵阵暖流。眼前的这一幕,熟悉异常,唯一不同的是,在同样的事里,他和沈清书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尾随着他去到旁边的屋子,沈清书早已在桌旁端端正正的坐好。见江殊殷进来,他像是看惯了,对他的提防也就不是很高,竟主动与他搭话:“你不回你自己的家吗?” 江殊殷坐到其他地方,摇摇头。 沈清书看他一眼,又道:“你昨夜一直坐在我窗下?” 江殊殷道:“是的。” “为什么?” 听他问这个问题,江殊殷苦笑一下:“我在等你和我一起回家。” 听他这样回答,沈清书似是很惊讶,微微摇摇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不会与你回去。”他的鞋小巧雪白,轻轻在椅子间晃荡一阵,抬头满屋子看了一圈,神色有些懵懂恍惚:“因为这里,就是我的家。” 这里有师父,有师兄,大家其乐融融的在一起,没有任何不好的事打扰。 温馨且欢乐。 江殊殷很能理解他的感受,也表示自己的体谅,而这件事也确实急不得:“没事,我能等。” 沈清书轻轻晃着的脚一顿:“说起来……为什么在这里,只有我能看到你?” 江殊殷如实回答,没有丝毫的隐瞒:“因为我们都不属于这里,自然他们就看不到我。” “你既然说我不属于这里,可他们又为何能看到我?” 这个问题,江殊殷没有立即回答。 沈清书在这个幻境内,大家都能看到他的原因,其实恰恰是如今的他处于两者之间。 这个幻境本身便是因他而起,是藏在他内心深处最悲痛的记忆,因而他所受的影响自然就比江殊殷深。 他现在的内心深处,一面贪恋这里的人或事,一面又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些悲伤的过往,也因如此便介于两者之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可这些,江殊殷又如何对现在的他解释清楚? 所幸,沈清书一直就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见他皱眉不语,便微微垂下自己的眼脸,有些不确定道:“其实看到你……我总觉得,我似乎在哪见过你……” 江殊殷深深一叹:何止见过…… 昔年,你在恨水河中救下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 给家破人亡的他一个快乐的童年,包容他犯下的一切过错,将小小的他宠得无法无天。 后来这个孩子成了修真界里人人称颂的仙首,每每拔剑相助别人时,他以为人在世上,本该如此:强者应当帮助那些弱小的人们。 那时,他曾以为他的一生,完美了。 可是因为一个赌约,牵出一段撕心裂肺的过往,叫他一怒之下闯下滔天大祸。 最终一个英雄,终成一个魔头。 …… 师父,殊殷曾以为,你是一个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的人。 可是后来才知道…终究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深,才造成了四百二十年不相见的悲剧。 重活一世,这一次!不论如何,江殊殷再不能放手了。 正待说话,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顿时间,屋内两人的目光都投向来人。来人是七八岁的花惜言。 花惜言,人如其名。 婉约和煦,和他相处再冷的日子,再贫寒极苦的幻境,也总觉得自己身处和煦的春日里。不热不冷,所有的一切,都刚刚正好。 他的模样此时也只是个小孩儿,可尽管如此秀气俊俏的眉宇间,已可以见到那冉冉的春意,以及沁人心脾的温柔。 他的目中,比繁星更亮,比春风更暖。轻轻一笑时,更似春日里的仙子,如水似画:“清书你那么早就来了。” 一样是一身碧绿,可与乌云闪电般的沈子珺一比。 江殊殷更偏向前者,他心里也是郁闷不解——同样是人,同样是师兄弟。怎么相比之下,沈清书的运气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比他好多了? 强大可靠的毕擎苍,欢乐有趣的阿黎嘉,温柔如水的花惜言。再加一个莞尔恬静的柳溪婉,江殊殷顿时觉得,自己的师门只有一个冰冰冷冷,软硬不吃的沈子珺,似乎……很可怜的样子。 虽然现在又加了一个比较有趣的宋晓宇,可还是很难抚平他内心的郁闷。 花惜言一来,一边的江殊殷自然就被冷落了,只好百般无聊的看着窗外的天。 此时的天已经渐渐变为鱼肚白,林间许许多多的飞鸟,都开始振翅高飞,为一天的吃食寻寻觅觅。 屋中此时又多出一个毕擎苍,听着他们谈话的声音,江殊殷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问题:师父冰雪聪明,花惜言和毕擎苍两人进入西极,名传天下。他听着这两个名字,且花惜言医术精湛,他难道就没怀疑过这两人,也许就是他的师兄吗? 可惜这个问题不等他继续深想,昨夜同样被他吓到的阿黎嘉终于进来。 他进来时,还是一副瑟瑟的样子。精致的面庞间赫然印着两个黑眼圈,看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整个人的精神也是萎靡可怜的。 毕擎苍身为大师兄,见他这样奇怪道:“黎嘉你这是怎么了?” 阿黎嘉小心的看看四周,跑到他身旁坐着,才道:“师兄昨夜和我撞鬼了!” 毕擎苍惊讶:“撞鬼了?” 花惜言用小手摸着自己的脸,愕然的歪歪头:“这里哪会有鬼呢?” 阿黎嘉用力的点点头,很确定的道:“真的!我没骗你们,你们不信的话就问,他亲眼看到的!” 几人果然看向沈清忍住没往江殊殷这里看,轻轻点点头,小声道:“嗯,我看到了。” 阿黎嘉明明一副很怕的样子,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一手抓着毕擎苍的手臂,却还是紧张兮兮的问他:“那个鬼长什么样?” 沈清书认真道:“他有一头白发,穿着黑色的衣裳,其他的…就和平常的人一样的。” 阿黎嘉眨眨眼,愕然道:“欸,不对啊!鬼不都是长舌头,尖牙齿,长得很可怕很可怕吗?” 沈清书听了他的话,居然很认真的想了想:“也许,也有好看的。” “是吗?”阿黎嘉往毕擎苍那靠了靠:“我以为都该是恐怖的。” 毕擎苍一手摸着下巴,英俊的脸一派严肃:“看来我们是该和师父商量,这山上是时候做一场法事,贴一点符咒了。” 窗边的江殊殷:“……” 第105章 我与鬼相处的日子(一) 他们本说好做法事和贴符咒, 可到了最后,却没找到机会与柳溪婉深讨。 毕擎苍与花惜言三人年龄已到, 柳溪婉虽属修真界之人,但无奈她修为不高,对他三人不能多加指点, 故而只好将他们送往碎月山学习更上乘的功法。 临行前,柳溪婉背着小药篓, 温声对沈清书道:“师父要将师兄们送去碎月山,可惜清书年纪还不够, 所以你不能与我们同去。” 沈清书抬头看着她,很懂事的点点头。见此, 柳溪婉摸摸他的头, 担忧道:“此番留你一人在家,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沈清书认真道:“师父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柳溪婉面露疼色, 柔声抱怨道:“碎月山的规矩繁杂,明确写道七岁以下的幼童不能入内……但清书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这次, 沈清书身后的江殊殷欢快点头:师祖放心, 这不是还有我呢? 为了节约时间, 柳溪婉并未多言, 慌慌忙忙带着毕擎苍三人出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看着他们的背影,江殊殷走上前,轻声对沈清书道:“师父, 从前都是你照顾我,这一次我们换换也不错。” 沈清书回头看他,一双大而明亮的眸中印着他俊美的面庞。 江殊殷一笑,邪魅俊逸,晃得连阳春三月的日光都黯然失色。弯腰与他对视片刻,他却突然伸手在他眉心的朱砂上轻轻一点,动作调皮暧昧,又微微冲他眨一下右眼道:“我们此番,就当从新来过吧。” 我保证,能让你在这幻境之中,短短的五月之内,死心塌地的重新爱上我! 明确了目标的江殊殷,在心底悄悄宣誓一番。 接着说风就是雨,轻轻抱起小小的沈清书道:“五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此次不论如何,师父,你这辈子是逃不掉了。 唯一的结果,那便唯有与江殊殷在一起…… 此时微风徐徐,拽落满树赤红的花瓣。像是最美最凄的一场雨幕,却伴着能够倾尽天下的宠溺与温柔。 沈清书被他抱在怀内,看着满天洒下的花瓣,心中竟莫名的一阵酸楚。 仿佛灵魂深处沉睡的某些记忆,就要豁然醒来一般! 有种深深的悲凄,以及哀怨——为何当初,在我沉痛的那段时光里,没有你的出现? 倘若有,沈清书此生,或许便没有那么痛苦。 其实,江殊殷说,他是他心头高悬的明月。 而他,又何尝不是沈清书心间,明媚如火的烈阳? 他的出现,就宛如一道劈开他心底厚厚冰层的阳光,耀眼温和。那滚热的烈焰足以融化一切冰霜,让沉寂在霜雪世界瑟瑟发抖的他,清晰的感受到由他带来的温暖。 雪化之后,这轮刺眼的太阳,这个俊美好动的男子。 竟体贴的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变得再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甚至伸出手就能触碰到。 散发着温暖活跃的温度,常常半在他的左右,时而严肃邪魅,时而调皮顽劣,在不知不觉中,渐渐的开始影响他的情绪,带动他也变得温和起来。 世人常说:月亮本身是不会发光的。 它之所以能够在黑夜中为人指路,能够被天下的人赞颂它的光辉皎洁,其实并非因为它本身。 而是多亏影响它的太阳。 幻境里的时光弹指一瞬,还不等江殊殷稀罕够年幼的沈清书,他便在江殊殷的注视下长为一个翩翩少年。 看着容颜姣好,甚至可称得上惊艳的沈清书。江殊殷即欣慰又苦恼。 欣慰的是,沈清书终于在他的精心照料下,愉快的长大了——虽然似乎只是转换了几个场景的事。可这些并不影响江殊殷:江家有师初长成的激动心理。 苦恼的是,沈清书长大后,不论模样、修为、还是品德,都处处都是招、蜂、引、蝶!才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便有四五个模样温婉的女子红着面颊找他诉情! 看得一边的江殊殷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群女子生吞活剥:我等那么久都没出手,你们凑什么热闹! 也是这时,身为西极首恶的他,一改呼风唤雨的时代。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醋坛子,随时随地都飘散着浓烈的酸味。 即便沈清书躲到三里之外,也感到那股浓烈的酸味依旧是扑鼻而来,丝毫未散。 实际上在这件事中,沈清书也算一个受害者。 他现在的性情,并不像后来那般温和恬静,而是清冷安静,就仿佛一汪清澈的冷泉,默默无闻。 对于那些女子的爱慕,他从未设想,也从不应允。 可谁料,明明这些都是他的私事,不该被人知晓! 那些女子本就害羞,每每与他诉情告白都是见他一人时,悄悄过来的。 可谁能想得到,他除了洗澡如厕时,就从来没有一个人过——某个犹如灵魂般的人,时时刻刻都在一边盯着他! 因而那些女子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神态动作,都被他一点不漏的听见、看见! 对于这一点,沈清书也很无奈。 可偏偏明明不是他的问题,待那些女子走后,他都得独自一人面对某人的眼神杀。 就比如此时此刻。 “沈公子……我我,我爱慕你多时,不知你可愿来我家小坐?”粉色衣裳的少女,羞红了洁白的面颊,绞着手中的香帕,轻轻低着头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而在一堵看似无人的墙边,却站着一个俊美的黑衣男子。 他白发,剑眉。身形伟岸坚挺,一如一个顶天立地、雷打不动的英雄。 宝石似的黑眸,此时正如狼似虎的盯着这位娇羞的粉衣女子,狠戾的犹如一把锋利冰冷的刀,深深的剜着她。 同时却也用自己的余光,愤愤的瞪着沈清书。似乎只要他表现得有那么一丝欣喜,就会立马冲上来,揍他一顿。 可以说,这醋坛子翻的很彻底。 沈清书甚至可以保证道,如果此时他答应这位女子到她家小坐。江殊殷真的会毫不客气的出手收拾她,不论代价。 还可能,连带着自己一起…… 然而这极其瘆人的一幕,粉衣女子看不到,但沈清书看得到。 他不光看得到,还得独自承受来自“醋坛子”省视的目光和滔天的怒意。 这种感觉,莫名的就像是被“捉奸在床”,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抱歉。”不动声色转过头,忍受着后脑勺冷冽的视线,沈清书都感觉自己额上滑下点点汗滴:“最近功课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还望姑娘体谅。” 他的拒绝虽温柔,可里面的含义却是很明确的。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果然,粉衣女子红着的面颊迅速一白,惶恐不安的抬头看他一眼,又再次慌慌张张低下。小小的手握着手里的香帕,仍旧是不死心:“那,那等下个月初赛结束,你能不能来。” 她一说出这句话,沈清书就暗叫不好! 果然,后脑勺上那道冰冷的视线愈发明显,几乎快要戳穿他的脑袋! 仿佛就在骂他:你拒绝的干脆点,会死吗?! 沈清书一向又不善于拒绝别人,如今被这女子一问,不禁默不作声,实不知该如何说才能委婉不伤人。 一旁看着的江殊殷脸色几乎铁青,简直快要咬碎一口银牙。 几番忍耐后,他终于忍无可忍,捡起一块石头往沈清书与粉衣女子旁边一抛! 方才刚刚下过雨,地面上还余留一些小水坑,如今这块石头猛地飞来,突地溅起污浊的泥水,溅了粉衣少女一身。 女儿家,本就无法忍受自己在心上人面前出丑,如今江殊殷正仗着她们的这种心理,力度拿捏的刚刚好,趁着她一直低着头的机会,巧妙的将泥水溅到少女净白的脸上。 这一溅,粉衣少女吓了一跳,立马将头埋得更深,用手中的香帕捂着自己的侧脸,慌慌张张看了沈清书一低下头,最终转身就跑。 见她逃走,沈清书着实松了一口气。 江殊殷抱着手走上来,眼里一片省视,口吻又霸道又嚣张。全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不许喜欢她!” 沈清书蓦然一愣:“为什么?” 听他这么一问,原就在气头上的江殊殷眉宇一横,微微抬起头,模样异常自负,抱着手霸气道:“因为,你是我的!” 沈清书猛地瞪大双眼,往后一撤。 “现在的你,真是让人火大!”极俊的男子唇角一抽,他的声音透着灭顶的怒意。 可能就是沈清书向后撤的这一小步,彻底把江殊殷的醋坛子一脚踢个顶朝天。 叫那邪魅的男子怒火达到顶峰,最后终于做出自己无法控制的行为——一手揽着他的腰肢,狠狠的、用力的拥入自己怀内。 另一手则不容反抗的抬起他的下巴,最终对着他水润的唇瓣狠狠吻下! 第106章 喜欢 这是江殊殷第一次那么霸道的吻他。 也是第一次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而是使劲的撬开他的牙齿,狠狠的、深深的加深这个吻。 几乎叫沈清书感到窒息。 追逐着他躲避的舌头, 最后勾住,拼死的一阵缠绵。 直到两人口中传出一阵血腥味,才终于叫江殊殷松开一点。惊惧下的沈清书恼怒异常, 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将他推开。 他推的毫不客气,甚至是极具失礼的。 被他一推, 江殊殷的背部狠狠撞在坚硬的红墙之上,一阵生疼。也是这一阵不容忽视的疼痛, 终于将他从妒忌吃醋的情绪中拉出,使他清醒过来。 看着沈清书羞愤的眸子, 他的心底一沉:完了! 果然, 羞愤的退后几步,沈清书清亮的眸闪过一丝讨厌的神色,紧接着使劲一咬牙, 转身便走。 见他要走,江殊殷连忙去拉,妄想拉住他雪白的衣袖。却不想, 终究是慢了一步——那一尘不染的衣袖从他手中轻轻滑过, 而他并未抓住。 “等等……”抬起的手僵在空中,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 他心中一阵抽痛:“我只是…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从前你在的时候,江殊殷从未想过失去的痛苦。 因为总以为你无所不能,是整个修真界中最强大的人。 可此次出事, 你悬命一线。也是这时,江殊殷才终于明白,大家都是人,都会有离开彼此的一天。毕竟生命的脆弱,是让人无法想象的。 故此,可以说,江殊殷怕了。 他怕有一天你会离开他,因而再不能慢慢打动你,只能主动出击! 其次也是他没能想到的:嫉妒真的,会叫人做出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 出了此次事后,江殊殷难得没有时时刻刻跟在沈清书左右。 即便跟着也是躲到树后,亦或是其他的地方。 碎月山风景优美僻静,很适合清修冥想。这天,碎月山中的长辈召集各处的弟子,让他们下山到浅湖渊中历练修行。 在此之前值得一提的是,沈清书因为来这的时间与毕擎苍等人不同,其次年龄也比他们小,故而他们师兄弟四人并不在同一处地方修行。 去浅湖渊之际,长辈将碎月山的弟子分为几队,耐心的告知他们在浅湖渊中可能碰到的危险,以及三番五次的交代一定要团结互助。 此时的沈清书年纪尚小,修为断断不可与今后相比。若说厉害,也不过是在同龄人中,资质优秀,勤奋刻苦罢了。 江殊殷一直躲在树后,静静听着长辈交代的事。 此次任务若说危险,对此时的沈清书而言,倒的确有些难度。故此为以防万一,江殊殷还是决定悄悄跟上。纵然很可能被沈清书看到后,他会不开心,甚至没有什么好脸色。 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江殊殷仍旧是不能掉以轻心。哪怕,此时只是在幻境之内。 可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不论是否真实,也不论是否是已经发生的事,亦或者即便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江殊殷也绝不允许沈清书在自己身边受到任何一丝一毫的伤害。 虽说此地乃幻境之地,可纵然如此却并未限制江殊殷的修为。 因而若有他一路尾随,这对沈清书而言不失为一层保护。 沈清书所在的队伍,有二十人左右,皆是清一色的世家子弟。这些弟子若说修为,其实也并不算低,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个,即便是极为严厉刻薄的江殊殷来看,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大肆夸赞他们好。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这些世家弟子总的来说,为人也算谦和,并没有摆多高的架子。 对待毫无背景的沈清书,也不曾说看不起,或是排斥他。反而与他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 见此,悄悄尾随他们的江殊殷心中道:看来那时的人们,除了对苗疆之人有较深的敌意外,其他风气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他此时侧身藏在几人身后,思虑这个问题时,隐隐有些失神,故此,当沈清书转身之际,正好与他撞个正着。 见他也跟来了,沈清书表面上虽并未有什么表示,可心底却已是掀起惊涛海涛。 江殊殷跟来。 除了顾忌他的安危,沈清书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让他跟来的理由。 想到自那次他推了他一把后,那人便总有意无意的避开他。 就仿佛不希望惹他生气一般。 对于他的无微不至的体贴,沈清书自己都无法说清楚,自己到底是抱有什么样的感受。 是逃避?是感动?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习惯了? 人们常说,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这句话来到沈清书这里,依旧如此。 只是让他想不到的是,那一日,江殊殷竟会霸道的拥着他狠狠吻下!那个吻霸道而疯狂,透着一股强制的占有欲,曾莫名的让沈清书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就好似只要被他爱上,那便是再也逃不掉了。 沈清书记得,在他吻下的那一刻。自己心中竟并无半点的讨厌,只是感到惊讶。 惊讶他的强制,以及他当时的愤怒…… “清?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一个白衣少年伸手在他面前轻轻一晃,神色十分古怪。 沈清书回过神来,轻轻将头低下,淡淡道:“抱歉,我不小心走神了。” 那少年一手搭在他的肩头,轻轻摇头笑道:“嗨,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看看四周三五成群的世家弟子。他向沈清书轻轻一眨眼睛,架着他的肩头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笑容愈发暧昧:“看你这失神的模样,莫非是有心上人了?” 沈清书心头一跳!连忙摇摇头,否认道:“没有的事,你想多了。” 见他想跑,白衣少年一把揽回他:“哎呀,你别忙着跑呀!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给我说说碰到什么情况了?我好给你分析分析……诶,不过你先别说,让我猜猜!” 他一手搭住沈清书不让他跑,一手摸着尖巧的下巴做思考状:“你们吵架了?还是……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没事,大胆的告诉我!我可是情圣哟!” 沈清书撇开脸:“没有,你误会了。” 那白衣少年一拍胸口,大声道:“不可能!我用双眼看出来的事,绝对不会错,你一定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声音很大,即使隔了些距离的江殊殷都听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附近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世家弟子。 这些弟子本就年轻好动,如今一听这边这么大的动静,不禁全部集中过来。 一些隔得较远,不明是非的,豪迈讨问:“怎么回事啊?谁有喜欢的人不好意思说的?” 有方才竖耳倾听的大声答复:“还能有谁?清书啊!”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道:“嗷,原来是他啊,我说嘛,这种年头有心上人谁会不好意思说出来。” 沈清书被他们围在中间,一张俊脸微红,低着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只能无力辩解:“没有,真的没有,还请诸位莫要误会。” 方才豪迈一问的弟子,从众多弟子之中挤进来,也用手轻轻搭着他,开导道:“哎呀清书,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尽管说出来,你心上人是谁,我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把这人搞过来!” 周边的人拍着胸口点头道:“是呀是呀,你尽管说,这人是谁!你要不好意思,我们去!” 沈清书愈发尴尬,特别是想到某人还藏在不远处偷听,藏在雪白袖子中的手轻轻握紧,一张清俊的脸也红润不已:“你们不要乱猜。” 可惜他的这句话似乎没什么影响力,那帮弟子,仍旧认定他必定有心上人,一个个不怀好意的使劲追问。 再观不远处竖耳偷听的江殊殷,偷偷摸摸的探出脑袋。一双黝黑雪亮的黑眸紧紧盯着人群中的沈清书不放。 他听到什么? 师父有喜欢的人?! 虽说可能是那帮弟子胡说八道,故意与沈清书开恶意玩笑。 可哪怕是玩笑,却还是叫那邪魅极俊的黑衣男子忍不住的高高扬起唇角,轻轻抬起下颚。 他的目中,此时扬起别样的华光。就好似一只骄傲自满的雄狮,正得意洋洋的仰起头,以必胜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天下。 他的唇角,高高扬起的幅度,无时无刻不在喧嚣着他此时喜悦。 江殊殷是一个很得人心的首领,同时也一直是个极其高调的男人。即便是有无数的人,此时此刻在他耳边让他低调谨慎,他也无法按捺下这股莫名的兴奋。 依旧是要我行我素的站在天下最显眼的地方,已最高调的姿态出现在世人眼前。 最后大声的告诉整个天下:假若师父有喜欢的人,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是的,江殊殷,就是那么骄傲自信。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就是以后的更新时间,改在晚上九点,么么哒~ 第107章 英雄救美 有时候命运就似玩笑一般。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在你认为最欢乐的时候, 它却偏偏像个贪玩的孩子,仅仅只用一瞬间, 就能毁去你所珍视的一切。 在感到危险来临的那一刻,江殊殷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再不隐藏的立即站起,撕心裂肺的大吼道:“师父!快躲开!” 人群中只有沈清书一人能听到他的声音, 而同时他也回过头去。他看到那一向桀骜不驯的黑衣男子瞳孔中的惊恐,像是怕失去什么, 突然的感到一阵莫名的凄哀。 如同针刺一样,扎进沈清书的心底, 从灵魂深处传出令人崩溃的酸楚。 身边渐渐有人发现危险,开始纷纷四处散开。 听着他们的呼喊, 沈清书轻轻转过头去。下一秒, 却让他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景象——一头发怒的太岁,身形犹如小山般巨大,正冲着他们头顶的山石狠狠撞来! 他们此时的位置, 正好处于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倘若这太岁继续横冲直撞,那么他们头顶的山石必定崩裂!蓦时,所有的人都将被掩埋其下! 发现这一危险的沈清书, 几乎是立即动身避开! 可那太岁速度飞快, 从头到尾仅仅是一瞬间, 巨大的尾巴就扫向山缘。 顿时山崩地裂! 看着满天的巨石铺天盖地的砸下, 沈清书只来得及抬起一只手,便听耳边传出一声大叫,紧接着身上就是一重, 一股狠劲的力道将他压倒! 头和背重重接触到地面时,传出一阵尖锐的痛楚。 可他知道,这只是刚刚开始。 此时的沈清书稚气为脱,倘若问他怕不怕被石头掩埋在底下,那么答案当然是怕的。 毕竟若有可能避开,这天下之中,谁不怕疼? 可是闭着双眼等了许久,等到背部和头部的疼痛都完全消失,那如期而至被巨石砸中的疼痛依旧没来。只有几滴滚烫、散发着浓浓腥味的水滴砸到他的唇边——是血! 惊惧下的沈清书蓦然睁开紧闭的双眼,眼中立即涌出酸楚的泪水。 在极暗的空间里,只有几道刺眼的光束从石头的缝隙中传来。借着这些光束,便能看到在他上方,一个长相俊美的黑衣男子,用手撑在他的两侧,以自己的身子支撑着所有的危险及重量,小心的将他保护在自己身下。 殷红的鲜血,顺着他雪白的发丝,一滴一滴的砸落。 也不知伤到了哪里,他俊逸的眉轻轻皱着,肩头的黑衣一片潮湿,纵然看不清颜色,整个狭小的空间里却都是一片腥味。 似是见他睁开眼睛,江殊殷皱着的眉豁然平坦。极薄的唇也高高扬起,宝石般的眼睛里浮现出耀眼灿烂的笑:“终于舍得把眼睛睁开了。” 轻轻动一动身子,像是被石头压得极不舒服。可口中仍旧是慵懒得意的声音:“看看你今后收的徒弟,怎样,是不是很厉害?”微微低下头,他的声音也愈发恶劣,带着丝丝挑逗人心的邪魅:“呐,有没有觉得很心动?” 他问,心动吗? 如何不心动…… 在沈清书如今的记忆中,这个男人就似一个保护神。自他很小的时候,就突然从天而降,虽有时恶劣不已,令人无法忍受。可总能带给他一波又一波的惊喜。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很多时候,看着犹如一轮炽热太阳般热情的他。再回头看看亲切不舍的师门,沈清书莫名的会觉得自己身处幻境之中,所有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那个邪魅欢愉的男子,才是真真正正存在的人。 而此时,他为自己顶去原有的痛苦,却一脸无事的谈笑风生。 叫沈清书心中掠过一抹凄楚,更似渗入灵魂的痛苦。仿佛在不轻易间,伤害了一个于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人。 承受着剧痛的江殊殷深吸了一口气,虽没听到他的回答,却看到他眼中越聚越多的泪水,不由了然于胸。 轻柔疼惜的笑起,他很想替他抹去眼眶中的泪水,可惜却无法腾出手,只能说些俏皮的话,引开他的思绪:“师父,我今日救了你。今后呢我也并不求你救我,但咱们这笔账可不能说算就算。” 沈清书看着他的双眼:“你想如何?” 江殊殷一说话,那股脸皮厚比城墙的韵味顿时显现。 狡诈一笑,那笑容晃得沈清书险些失神:“你就…以身相许好了。” 他说的很轻巧,语气中独带一股调皮霸道的意思,在狭小的空间里扬着头,得意道:“我就知道!你是在乎我的。不管是不是忘了许多的过往,但我在你心里永远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沈子珺就是挤破头,也达绝对不到的高度!” 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沈清书迟疑道:“沈子珺是谁?他为何……也姓沈?” 听他提到这个,江殊殷做出一个很不屑的表情,直将沈清书都看呆了:“切,他呀?是一个经常破坏别人好事的坏家伙!”昧着良心的说人家坏话,也可简称睁眼说瞎话:“师父我跟你说,这小子坏得很!小时候常常背着你,仗着我比较憨厚老实不常说话,他竟然时常欺负我!” 江殊殷小时候憨厚老实不常说话? 他还时常被别人欺负? 原谅沈清书,即便此时的他来听这种话,都觉得极其的不可思议。甚至江殊殷不尴尬,他都替他感到尴尬! 毕竟,以他对此人的认知,他说的这些,实在很有可能是反话。 但说的那人丝毫不觉得害羞,简直可谓脸不红心不跳,说的有板有眼:“有次你给我们带糖。那小子明明也有的,却还不知廉耻的凑过来,让我给他。” 沈清书诧异一下:“你给了吗?” 江殊殷点头:“我给了啊,还给了不少!” 轻轻顿了顿,他动动身子:“还有啊,小时候我不爱说话,人也是安安静静的。他却每天都要来招惹我,气得我常常发火追他。” 沈清书皱眉陷入沉思:他既能举出例子,岂不是说明,他说的这些,很可能都是真的了? 瞄了眼俊逸的江殊殷:可这家伙,显然不太像被欺负的那个。倒反而,更像是欺负人的那一个。 他想这个问题时,想了好一阵,期间也没回江殊殷的话。那人倒也算乖,静静的撑在他的两侧,小心翼翼的护好他,不让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感受到他发上的鲜血滴到自己衣上时,沈清书尖细的指尖微微一颤。看着他俊美温顺的脸庞,他的脑海中猛然闪过几个支离破碎的画面——有呱呱哭泣的襁褓小儿、有调皮好动的白色小孩、有俊美潇洒的翩翩少年,轻轻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轻唤:“师父。”声音暧昧低沉,像是满山飞舞的桃花,多情凄美。最后,是一个黑衣黑发的霸气男子,总是慵懒邪魅的叫道:“浅阳尊。” 这些片段,零零散散,猛然浮现! 像是一阵忽如其来的洪水,猛地一下涌入他的脑海中,撑得脑袋生疼。 暗自咬牙克制住这股猛烈的疼痛,他轻轻颤着手指,抚上江殊殷白暂的脸庞。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感受到他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江殊殷轻轻合上眼睛,极为依赖的主动靠上。就似一只温顺柔和的小兽,期待着他的轻抚。 这个神情,这个动作。竟如此如此的熟悉,像是深深刻进沈清书的骨子,叫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靠上他的手掌,江殊殷才缓缓睁开闭上的眼睛。如同璀璨星星般的眼睛里,燃起亲昵疼惜的神色:“如果我能早出生几千年,早点能遇到你。是不是就能替你分担一部分痛苦?哪怕不能,哪怕江殊殷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陪着你共度难关。这样…你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 可惜世间里,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 因而,怪就怪天意弄人,同时安排他们碰见最好的人,与最坏的事。 靠着他微凉的掌心,再一次轻轻一叹,江殊殷的声音心疼又悲伤:“沈清,你说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上天要罚你独自在红尘中受了几千年的苦,才等到能与你一同承担的江殊殷?” “又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能在这险恶苦难的红尘中,兜兜转转千余年,遇到了几乎同样命运的江殊殷?” 这一叹,短短的两段话,却不知道尽多少辛酸苦楚。 从前江殊殷总以为,是自己何其有幸遇见他。 可到了如今,深入困住沈清书的幻境,亲眼看到他的过往,江殊殷才突然发现,其实他们两人都是何其有幸,才能遇到对方。 也正因碰到了能改变自己一生的人,在沈清书那两段至痛的记忆中,才会有江殊殷的片段。 而江殊殷带给他的,也不仅仅只是痛苦。可以说,想把他从这幻境中救出,非他不可——不救医九黎,看这些事,看得真的很毒。 可尽管如此,江殊殷还是忍不住要抱怨他一句:“不救医这家伙,在我进来时,他可没说,在这幻境之内受伤,会那么痛!”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章开始,试试晋江的防盗系统~ 第108章 噩梦再续 江殊殷修为纵使很高, 可若让他强行撑下这突如其来的重量,也是极为吃力的。 看着他染血的侧颜, 沈清书手掌颤的愈发厉害:“你走开吧,再这样下去,你也会被一起掩埋的。” 江殊殷展颜一笑, 幽深的目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华光。他的笑容灿烂明媚,像是炽热耀眼的阳光, 将沈清书心底的霜雪一点点融化:“没事,我撑得住。” 他说这话时, 音色一如往常的俏皮欢愉,仿佛根本不将肩上压着的重量放在眼中。 听着他这么轻巧的话, 沈清书忍了许久的泪水, 终于从他精致的眼角流下。 看着他清亮的泪水,江殊殷心中百感交集,可不等他说只字片语, 双眼便猛地被一只微凉小巧的手掌蒙上。 这只手细长秀美,美到不像男子宽阔温暖的手掌,反倒更似女子柔软小巧的柔荑。 然而这手虽小, 却是有力冰凉的。 带着不容忽视的孤傲, 由不得他人践踏! “不准看。”清冷骄傲的声音, 淡漠的好似天间飘动的云彩, 只要风一过便会将它吹散。 明明脆弱的好似一个易碎的珍宝,可他从骨子中透出的骄傲仍在!轻轻用手捂着他的双眼,沈清书秀气的眉痛苦的皱起, 另一手也不住的抓住他的领口:“为什么?” 他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明知如今的情况如此危险,却还是要苦苦支撑,不愿离开? 明明凭他的修为,若想离开,那一定是有办法的。 江殊殷何尝不知他的疑惑,只是坚定的用身躯为他撑起一片安全的空间,顿了许久才道:“倘若我走开,那你就要独自面对这些危险。” 九黎说,江公子,你在幻境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的事。不论你怎样拼命的去补救,都无法改变事实。 江殊殷深深的记得他的话。 可就是因为记得,刻骨铭心的不敢忘记,才更舍不得让他再承受一次! 哪怕知道不能改变,但不论如何,也要拼尽全力的去挽救! 至少,自己尽力了。 耳边蓦然传出一声哽咽,江殊殷心头犹如撕裂般痛,喉结轻轻动一动,说出的话,却沙哑低沉。 犹如劝导一般:“哭出来吧,我不看。” 他的声音,嘶哑的好似烈烈空寂的风声,可偏偏带有叫人崩溃的怜惜。疯狂的瓦解着沈清书的孤傲坚强,最终剥开他的层层伪装,让他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展现在江殊殷的面前。 “师父不要怕,”疼惜的在他上方悄悄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殊殷永远都是你避难的港湾。所以在他面前,你就尽情的任性|吧。” 此语一出,白暂小巧的手不再蒙着他的双眼,变为紧紧的抓住他胸前的衣裳。 而那个尚是少年的沈清书,终于抛去坚强骄傲,缩在他的臂膀下放声大哭。 江殊殷果然是遵守承诺的,轻轻闭着眼睛,没有去看他失控大哭的模样。 第一次,见他抛去温柔和煦,卷缩在自己怀中。 第一次,毫无隐瞒的见到最真实的他。 第一次,学会承担他的痛苦,再不似当初的那般,只知为他带去无尽的烦恼。 江殊殷方才说,他是沈清书躲避灾难的港湾,可同时,沈清书亦是他的港湾。 从前只知师父强大恬静,可如今来到这幻境之中,江殊殷算是真真正正的重新认识他。 这一次,不论如何,江殊殷再不会任性,叫他难受了。 耳畔的哭声渐渐变小,一只冰冷的手掌再次蒙上他的眼睛。紧接着江殊殷便感到他的另一只手扶上自己的胸口,微微直起上身——一个轻轻的吻,带着淡淡的咸味,落在他的唇上。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的一颗心顿时狂跳不止,像是要跃出胸膛,撞击得叫他的胸腔都微微发疼。 不等他找回主动权,沈清书便强硬的撬开他的唇,主动与他追逐纠缠。 “!”外面传出一个焦急的叫喊,然而石缝之中,沈清书却强硬的吻住江殊殷,不愿与他分开。 外面的阿黎嘉着急的几近哭出,他似乎在问外面的弟子:“你们谁看到了?” 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众弟子虽不喜欢他,却还是有人迟疑道:“清书似乎,刚刚被埋在山石底下了。” 阿黎嘉的声音顿时带了哭腔,满处的寻找道:“你在哪?回答一声啊!” 听着他焦急的声音,众弟子似乎有些看不过去,陆陆续续的帮他寻找着。也不知他们用什么方法,其中的一个弟子停留在他们身旁,又惊又喜的大声道:“这里!这里有人!” 一群人立即手忙脚乱的冲过来,七脚八手的抬起沈清书身侧的石头。 也是这时,随着狭小空间里的光束越来越大,沈清书才终于放开他。 移开手的那一刻,江殊殷睁眼向他看去,只见他长长乌发散在地上,眉间鲜红刺眼的朱砂,像一团火焰般雄雄燃烧着。 俊俏的面庞之上,若隐若现的泪痕几近看不见,唯有那微红的眼角能看出方才哭过的痕迹。 他的眼神,又似平日那般风清月朗……但似乎,要比平日里更加坚定骄傲。 倚着身子凑到江殊殷耳畔,沈清书的声音低沉清晰:“如果你能活着出去,那你再叫我任性也不迟。” 最后的几块石头也被搬开,有人低头惊喜道:“清书!你没事吧?” 沈清书对那人笑一笑:“无妨。” 阿黎嘉似是在后面听到他的声音,硬生生挤开众人,破涕为笑,向他伸出手:“感谢上苍,还好你在的地方石头没塌,留了点空间,若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拉住他的手,沈清书的视线投向那个用身躯为自己撑住巨石的男人,轻轻答复道:“是呀,还好没塌。” 在他被拉出的那一瞬间,他与江殊殷最后对视一眼。 江殊殷雪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明媚的笑意,依旧用身子支撑着数不清的巨石,用口型对他道:“等我。” 沈清书水唇一动,答复道:“好。” 在众人将他拉出的瞬间,那处小小的洞穴,骤然坍塌,惊起无数人的惊叫! 纵然修为很高,可用血肉之躯苦苦支撑数不清的巨大石块,甚至多处受伤流血,即便是七恶之首,也再难支撑。 毕竟再如何的枭雄,也终究是人。 被埋葬在巨石之下的江殊殷,做了一个梦。 梦里,自己是坐拥天下的大魔头,穿着描金繁华的黑色衣裳,好似凡间帝王的尊傲龙袍。 银色的发丝被猎猎的风狂傲吹起,金色华美的额饰轻轻在额前晃动,斜斜坐于西极的主位之上。 主位之下,百万恶人单膝跪地,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着:“西极恶人,战战必胜!” 在他们霸气磅礴的呼声中,却有一道清澈明朗的琴声悠悠传来。 似是荡起波澜的清风水滴,凄美的更似阳春三月徐徐而下的漫天桃花。 坐在主位上的江殊殷竖耳倾听,轻轻皱起俊逸的眉,却不料周围景象蓦然一变!等他回神之际,已身在漫天飞舞的桃花之中。 寻觅在无边的桃林之中,满处是粉红凄促的花朵。 这一朵,那一簇。 看得江殊殷晕头转向,想不通自己身在何处。 桃林内,处处是淡淡白雾,而在白雾中,一首凄惨悲凉的曲子将这里衬托的愈发幻美。 恍如梦境。 微凉的清风,吹过他的黑色衣角,荡起清脆的风铃声。江殊殷满世界的看一圈,吓得连连后退! 这里,这里他来过! 这里便是他魂牵梦绕四百多年的坠云山! 师父!师父!! 发疯的朝着白雾身处奔去,果然在桃树之下看见一个盘坐奏琴的白衣之人——“师父……”呆呆的靠近他,江殊殷犹如不受控制般的轻轻的唤道。 沈清书面容俊俏,恍如九天上的谪仙,清贵无瑕。 他静静的背对着江殊殷,乌黑柔顺的黑发犹如上好的绸缎,纤长及地,一双白暂纤细的手在琴弦上幽幽拨动,古琴便发出一手凄厉悲惨的乐曲。 带着浓浓思念,深深的哀伤。 看着他的背影,江殊殷心间恍若有人握着一把刀,狠狠扎入他的心头! 痛得使他难以呼吸,酸得渗入他的骨髓。 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坚持着一点点朝他走去,颤着手指想要触碰他的背影:“师父……” 轻轻的一声呼喊,让奏琴的沈清书手指一颤! 而后欢喜的回过头,眼里一如往昔的如浴春风,更似一轮幽幽的明月,恬静且安和。 他水唇轻轻开启,一贯清冷儒雅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带着隐隐的激动,像是噩梦初醒一般:“殊殷你回来了?!” ——又是…这个梦……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6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109章 澄净之心(一) 在幻境中的这一觉, 江殊殷觉得自己睡的很长很长。 等到快要醒来的时候,耳边总能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殊殷。”“殊殷。”一声又一声, 像是一阵又一阵的长叹,清脆的似是梦中的风铃,正迎风摆动。 又似和煦温暖的春风, 让即将要醒的江殊殷联想到春日洋洋洒洒的桃花,温暖得叫他忍不住睁开眼睛。 睁眼之时, 时光已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的沈清书已是褪去了昔年的青涩,穿着一袭雪白皎洁的衣裳, 淡漠的似是夜空中高高悬挂的明月。 睁眼与他相视着,两人都不曾说话。就仿佛隔了多年不见的之交好友, 一眼, 便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许许多多的东西。 江殊殷从床上坐起来,看看四周朴素典雅的陈设,淡淡一笑:“看来我这一觉睡得颇长。对了, 这是哪?” 沈清书一双眼睛悄静地看着他:“我房间。” 我房间…… 江殊殷唇角轻轻勾起,眼里闪过坏坏的神色。伸出手,用两根指头微微捏住他的下颌, 轻轻挑起, 才邪魅道:“这么说, 我睡着的这段时间, 我们都在同床共枕?” 沈清书下颌被他抬起,神色却波澜不兴。一双犹如琉璃水滴般清明透彻的眼睛默默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江殊殷故意靠的很近,姿态暧昧:“师父我就说, 你果然是在乎我的。” 轻轻撇开脸,沈清书声音淡淡的:“少贫嘴。” 江殊殷放开他,看着他清俊如画的侧颜,痴痴笑起来:“你若不在乎我,又怎会救我?又怎会……在我昏迷时,一声又一声的唤我‘殊殷’?” 此时的沈清书已有了名士之风,气韵与性格虽比不得后来和煦温柔,却也大致相似。也是这几近一半的相似,叫江殊殷不禁怀念起和他撒娇的日子,便忍不住放软语气道:“师父。” 沈清书回眸向他看过来。 江殊殷看着他的双眸,又唤一声:“师父。” 沈清书终于答复:“什么。” 江殊殷道:“别那么冷淡,让我像是看到沈子珺一样,怪不舒服的。”略略一顿,见他的目光仍旧是清清冷冷的,他又道:“后来的你,明明很温柔,特别是对我来说。怎么现在见到我,不冷不热的,明明我们同床共枕已经那么久了。” 沈清书没理他,闭目道:“我要修炼去了。” 飞快准备好与他一起出门,江殊殷侧目道:“师父,你究竟什么时候,才愿意与我一同回家?” 他说这话之时,明显感受到沈清书身形一顿。江殊殷原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不料他一顿过后,竟抬脚便走,一字未说。 此时的江殊殷不知他这样是为何,直到过了许久许久,直到江殊殷亲眼看到沈清书,是如何持剑杀去自己世上唯一的亲人。 直到那时,江殊殷才知道——沈清书为何迟迟不愿离开,宁愿沉沦于一个虚假的幻境之内。 原来一切,归根结底不外乎一个“情”字。 而沈清书很不幸,正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杀去阿黎嘉,杀去人人痛恨的白梅老鬼,于他而言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因而,才更加珍惜,能与亲友师门,和平相处的日子。 阿黎嘉是个心灵手巧的人。 可惜,也仅仅是心灵手巧而已。许是他始终不是中原人,也许是他们苗疆之中,从未有过修为高强之人。便导致他的修为在少年时代,便终于停滞不前。 与他相比,柳溪婉门下的其他三人,修为则算是与日俱增,不久赶超同龄人,成为拔尖的佼佼者。其中,小小的沈清书则算是三人中,前进的最快,最稳的。 而现在,师兄弟四人中,除了阿黎嘉之外的其他三人,已成了修真界中鼎鼎大名的仙首,受无数人的尊敬。 每每提到他们,修真界诸人,总是带着敬畏尊崇的。可一旦提到阿黎嘉,敬畏和尊敬便不见了,剩下的唯有鄙夷与唾弃:“这个阿黎嘉,身为苗疆之人,就不该进入我们中原!呵,当初柳仙子更不该救他,不然身为浅阳尊和九阳尊的师兄弟,简直是给他们丢脸的!” “就是呀,他这样的人,就算有仙人相助,也绝对成不了仙首,还不如一开始就死了算了!” 如此狠话,堪称狠毒。 进入人耳之时,只觉字字诛心。 不远处的沈清书同阿黎嘉将这些话尽数听入耳中,沈清书不免秀眉一横,蓦地一改昔日的淡漠,抬足便要走上去与他们理论。 却被阿黎嘉一把拉住,柔声劝阻道:“你不必管这些,我修为不高我心中自然有数。” 他轻轻一笑,那笑容精致艳丽,叫江殊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谢黎昕。 阿黎嘉的面上看不出任何悲伤,好似早已习惯这些闲言碎语:“他们讨厌我偏低我,其实很大一方面,并非是我修为不高的原因。师父修为也不高,可从来就没有任何人说过她。他们说我,不过因为我是苗疆之人罢了。” 拉住他的胳膊往后退了几步,他又道:“反之,就算我修为同你们一样高,也会有其他的闲言碎语,因而我早就习惯了。倒是你们啊,今后可一定要勤修苦练,这样才能保护我和师父啦!” 听着他这样开朗的话,江殊殷微微垂下眼睑:这样的性格,与昔年的谢黎昕相比,有何不一样? 难怪,难怪继白梅老鬼之后,何欢铃会选择谢黎昕…… ——同样因为一人,保持住澄净之心。 ——同样因为一人,手掌邪铃,成为世人又恨又怕的恶魔。 人说:何欢一响,百鬼夜行。 从前江殊殷一直想不通,四脉祖师白梅老鬼,为何会给这样的邪铃取这样的一个名字。 直到如今,他才终于明白——何欢何欢,这天下又有何欢愉之事? 对于阿黎嘉的想法,沈清书却不这样认为,他说:“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不少,你一次次的迁就他们,只会叫他们得寸进尺!与其这样,倒不如一开始便给他们一个教训!” 说罢,他便眉宇一竖,主动牵起阿黎嘉的手,强行拽着他去到那群人的面前。 见到他,方才说话的人,心中皆是一颤。畏惧的弯腰赔笑,指望他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话。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然而这的确是叫这些人失望了:“方才诸位说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他是我师兄,即便是苗疆之人,可那又如何?你们说我师父就不该救他,你们说他该死,这样的话,可敢当着他的面,可敢当着我的面,再说一次!” 听着他这样的话,看着这样子的他,江殊殷惊呆了。 从前只知师父性情和煦,有错必罚,绝不包庇。却不知,他竟然这样护短! 瞧着他眉心处的嫣红朱砂,那如血的颜色,似乎也因此时的怒火,透出一股凌冽的萧杀。 江殊殷忍不住多看几眼,心中则对他的说法无比赞同。 江殊殷是恶人,深知世上的险恶凉薄。正如沈清书所说的那般,这世上,欺软怕硬的人不少,甚至是很多。这类人,一味的迁就妥协永远都不是解决的办法,唯有从一开始,便比他坏,比他恶。这样子,此类人便再不敢蹬鼻子上脸,一次一次的欺人太甚。 果然,见沈清书如此强硬生气,那群人相互看看,全全低着脑袋,小声道:“浅阳尊恕罪,我等再不会说这类话了。” 听他们这样说,沈清书也不再为难他们,只颔首点头道:“那便算了,不过,你们得向我师兄道歉。” 阿黎嘉一愣,似乎没想过他会这样说,不由慌了起来,连连摇手道:“诶,不不……” 当他的视线,看到沈清书明亮温怒的双眸时,不由尴尬的愣住,那句“不用了”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那群人果然是欺软怕硬的主,见他这样,趁着沈清书与阿黎嘉不注意,悄悄的相视一笑。待他们回头之时,便装模作样的低头站好,严肃朝阿黎嘉行礼道:“对不起。” 阿黎嘉无所谓的笑笑,摇摇手道:“没事的,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走吧。” 他这话说完,那群人又弯了弯腰,才慢慢退下。 可惜,他们这样的动作,能逃过沈清书和阿黎嘉的眼睛,却无法瞒过江殊殷。 看着这一幕幕,江殊殷心中滑过一抹厌恶和冷嘲,另一边,却也忍不住叹道:我这个师叔还真是纯善。假若是我,就算不让他们血溅三尺,也断断不会就这样算了! 只能说,每个人的性格,以及他们所看到的、感受到的,都是不一样的。 因而江殊殷永远也无法代替阿黎嘉,亦或是左右谁的思想,去惩罚,或是让他改变想法。 毕竟,这终究是属于他们的人生,而并非是江殊殷的。 第110章 澄净之心(二) 沈清书四人关系非常之好, 时常相伴远行。 至于对待柳溪婉,他们四人与她的关系, 在江殊殷看来就好似花与使者。 柳溪婉就像是一株盛放的水仙,虽没有妖娆惊艳的容貌,也没有惊骇世俗的能力。唯一有的, 就是一颗善良纯洁的心,以及四个不同别人的徒弟。 在所有的一切事物中, 她虽什么也没有做,可很多事却都因她而起, 也因她而灭。 在整件事中,她所见到的, 所经历的, 都是最美好的时候,剩下痛苦的,都只留给别人。 至于沈清书四人, 扮演的不过是四位护花使者。 花在,人在。 花亡,人……便也亡了。 江殊殷曾亲眼见过, 阿黎嘉对柳溪婉的执念。在他的世界中, 柳溪婉就是他的天, 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信仰。 少时的救命之恩, 给他和弟弟一个容身之所。成年后,即便他修为停滞不前,不似沈清书三人那般名扬万里, 可对他的好,却依旧是一如往昔,不曾改变。 阿黎嘉是个心思细腻,极为敏感的人,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自卑。外界的流言蜚语看似对他毫无伤害,可实际那些人的每一句话,他都将它们听入心中。不伤心,仅仅只是他不说而已。 毕擎苍为人大大咧咧,看不出他的小心思。花惜言、沈清书虽能知道些什么,可终究也不知该如何开导。 也只有身为师父的柳溪婉,也只有身为女子的她,能够抚平他心中的自卑哀伤。 她说:“黎嘉,你不要妄自菲薄。上苍一直都是公平的,它没能给你过人的天资,可你怎知这大千世界中,没有你能够驾驭的奇能异术呢?”静静坐在他身边,用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柳溪婉开玩笑道:“也许,你只是现在还没找到罢了,说不定等找到的那一天,就会一飞冲天,叫世人以你为拜也说不定呀。” 此话说出来,阿黎嘉与她都一起笑起来。只是柳溪婉不知道的是,她随口说的一句话,在百年后的一天,成了事实。 江殊殷曾说:信仰这种东西,若是一旦崩塌或是消失不见,那必定会叫以它而活的人,生不如死。 阿黎嘉的情况,就似江殊殷与沈清书。假若此时,沈清书走了,那江殊殷必定会疯的。 故此,江殊殷突然就理解他了。 柳溪婉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会唱歌给他们听。她的歌声温婉静雅,细细听去,却能在这歌声中,感受到一股独有的坚定执拗。就如她本身一般,纵然善良温和,可一旦决定的事,不论是对是错,哪怕与世为敌,也绝不轻易妥协,做出改变。 江殊殷最记得她唱的一首歌,歌中有这么一段:“本是澄净心,桃柳枝上鸟纷纷。谁知尘世几污浊,回首之际,已是满目疮痍心不在。还记昔年好光景,满园桃花相映红。” 此歌长不过百年人生,短不过眨眼一瞬。仅凭百余字,仅凭一支曲,竟恰到好处唱出许多人的一生。 这首歌,有个简约易懂的名字,叫做——《为恶》 江殊殷少时,沈清书曾为他和沈子珺唱过此歌,当年,江殊殷和沈子珺都曾问过他,此歌是谁写谁唱的? 当年每每他们问道这个,沈清书就会沉默许久,可也始终不曾说出。 直到如今,江殊殷才终于知道,此歌是由柳溪婉亲手所写,也是由她亲口所唱。 说来,江殊殷进入这幻境之中有些日子了,虽离五个月时间尚远,但他还是有些着急起来。 沈清书似是许久未见自己曾经的师门,如今见到了,便怎样都舍不得走了。对此,江殊殷也希望他能多看看他们,可又怕他越看,沉沦的便越来越深。 无奈之下,他只好时时刻刻缠着他,欲想将他拐回家。 “师父,随我回去吧。”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俊脸,沈清书默默将他推到一边,闭眼道:“回哪里去?” 江殊殷被他推开,又不厌其烦的重新往前凑:“还能去哪?自然是与我回西极啊!” “西极?”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某人点点头,睁眼道:“是啊,那里是我的地盘。你从前答应过我的,要和我一起回西极,再不与我分开。” “是吗?”沈清书放下杯子,清秀的眉微微皱起,对他的话表示深深的怀疑。毕竟他始终相信,不论自己今后变化有多大,对“再不与我分开”这类话,应该断断是不会那么轻易就说出的。 江殊殷能听出他的疑惑,却没有给出解答,只是点头如捣蒜的道:“那可不,你说这话时,很深情呢,都差点把我感动哭了。” 沈清书淡淡看向他,目光清冷如水:“江公子,请你不要开这类玩笑。” 很好很好,对他的称呼都成了疏远的“江公子”! 江殊殷顿时觉得,真的很有必要,狠狠教训他一下。 皮笑肉不笑扬起喜滋滋的笑容,江殊殷笑的几乎勉强:“今儿天气酷热难耐,师父不打算去泡个澡,以解暑热吗?” 沈清书眉宇一挑,淡然道:“不必。” 江殊殷露齿一笑,笑容俊朗邪魅:“这怎么可以,师父尽管来吧,弟子会帮你打点一切的。”说到“切”字,他突然发难,一手抱腰,一手抄他的膝弯! 感到自己被他抱起来,沈清书身子一顿,全然没反应过来,而那个邪魅的英俊男子,则将他锁入怀中,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邪邪道:“师父,弟子这就带你沐浴更衣,无需紧张。” 他声音本就低沉悦耳,如今故意压下,愈显得邪魅诱人。而随着他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若是隔远一看,只会觉得浑然一体。 沈清书几乎是立即离开他的钳制,所幸江殊殷也没有多做防备,便叫他很轻松的从他怀中逃离。 看着他俊逸脸上的戏谑,沈清书反应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人是故意的。 “恶劣。”羞愤的评价一句,眼前这个黑色衣裳的俊逸男子,却乐开了花,他大笑几句后,乐道:“师父你生气的样子,真是叫人感到欲罢不能。” 见他只是报以一个冷漠的眼神,江殊殷继续道:“老实说,我倒真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沈清书看他一眼,重新坐下,闭眼道:“说。” 后者轻轻凑上来,眨着眼暧昧道:“那日我被巨石埋下,你看到的瞬间,有没有感到很难过?” 沈清书藏在雪白衣袖中的指尖,轻轻一弯。却还是撇头道:“不曾。” 江殊殷脸上的笑容猛然放大:“我懂了。” “什么?”沈清书慢慢向他看过来,只见那俊逸男子目光坚定不移,像是瞬间决定了什么一样。 他的双眼,漆黑闪亮,像是黑夜中璀璨刺目的星星,又似里面,燃烧着一把熊熊的烈火。这样的他,不禁叫沈清书无法移开视线,只能屏住气息,呆呆的看着他。 江殊殷本就是一个很有魄力的男人,通常这类男人都是极具魅力,堪称情场杀手。江殊殷曾经没有开发这一能力,不是他不会,而是因为他对他的理解还不够,同时也还没真正确定下来。 而现在不同了,他时常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默念道:师父,是我的。不管如何,不管还要经历多少风风雨雨,这一次都绝不会再放手了。 不幸的是,此时的沈清书还没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哪里能经得起江殊殷这只老狐狸的诱惑? “我懂了。”再次小声重复一遍,江殊殷紧紧看着他的眼睛,一手抓住他的一只手臂,语气仿佛质问一般:“这个幻境之中,只有你能看到我,因而我被埋在巨石之下,便只有你会来救我。” 被他握住的地方,像是被火灼烧到一般,散发着叫人不敢忽视的温度。 沈清书莫名的感到一阵心慌,想要挣开他的手,却不料他拉的如此之紧:“你想说明什么?” 江殊殷笑意更甚,似是极为得意一般:“你救了我,还将我藏到你的屋内,细心照料。” “那又如何,这不过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罢了。” “好吧。”江殊殷并没有深讨这个问题,只是道:“那么,当日巨石之下的那个吻呢?难道也是感谢我不成?” 沈清书心间蓦然一震,像是有一把巨大的铁锤,用力的锤下来,重重砸到他的心尖上,叫他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这样的他,江殊殷抓住他的那只手,捏的更加用力,在他白暂的手臂上,留下几道鲜红的五指印:“如果你想狡辩说,那也只不过是当时太感谢我,感谢到情不能自抑,控制不住你自己的心思。那我只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事,我不信。第二件事……” 说道这里,他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与之相反的,沈清书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剧烈。剧烈到在此时不是很安静的环境下,都能听到砰砰的心跳。 看着江殊殷带笑的眸子,沈清书几乎怀疑,就是连他,也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屋外风声呼呼,从窗外送来阵阵迷离飞散的花瓣,像是祝福一般,缓缓飞到他们的衣襟间,美至绝伦。 那粉色的花瓣,缠绵悱恻。 点点片片,像是冬日白雪那般幻美。 可再如何美,也比不上黑衣男子高杨的唇角,以及像是和煦春水那样溺人的柔情。 轻轻开启薄唇,他说:“你其实,是爱我的吧?或者,你其实已经爱上我了。” 此语并非疑问,而是笃定! 第111章 澄净之心(三) 你其实, 是爱我的吧?或者,你其实已经爱上我了——那日说出这样的话, 虽没得到任何答复,可对江殊殷而言,结果已经很明确了。 幻境中的日子, 眨眼即逝。 这日,渭水湖设宴, 邀请柳溪婉师徒五人前去参加。 渭水湖占地面积庞大,两岸种满桃花, 而在湖中,却是有一处需要乘船抵达的地方。 那上面有一座阁楼, 人称桃渭阁。 今日傍晚的宴便设于桃渭阁中。 自打发生了那日的事, 沈清书便若有若无的避着江殊殷。这不,他们去参加宴会,都不曾与江殊殷说一声, 便独自偷偷摸摸的自行先去了。 所以,等江殊殷徒步来到渭水湖边时,早已是夜幕降临、灯火璀璨。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随意踏上一条有人划动的小船, 江殊殷悠闲坐下, 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渭水湖两侧的桃花树上, 挂着数千盏花灯。以至于在寂静的夜色里, 犹如天间繁星,夺目耀眼。 夜色迷离,为谁解忧。 落红茫茫, 碧水悠悠。 细长的竹竿,划破水面,激起水波荡荡。 幽幽圆月,高高挂起,宛如谁的思念。 此处,桃花簇簇,春水粼粼,凉亭错落有致,墨色的湖面宛如平镜,精致的阁楼半遮半掩,隐藏其中…… 冷月悬在阁楼身后,寂静、无忧。 偶有风过,桃花洒洒,沉落湖中,静美、无声而孤寂。 犹若,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泼墨画。 铮的一声,这一刻,似乎整湖的水都荡漾起来。 悠悠琴声从阁楼中传出,仿佛刹那间,满桃随舞,繁星点点。 月下,阁楼楼台。 静坐一位素雅少年,少年手抚一架七弦琴。 小楼前人山人海,却悄无声息。 这少年青衣素素,眉目如画,显得极美极美……好似,湖边的桃花成了仙,化为人。他静坐在那里抚琴时,如同,与景物同化,安和、祥宁。 就仿佛,他只是下凡游历的仙人,时间一到,就会化为一阵清风,返回天界。 这个人,真真是淡漠到不真实,留不住,也拦不了…… 当那些飘落的花瓣飞舞至他眉宇间时,天与地都比不过那凄美风华,黯然失色。 风,拂过衣角,骤然犹如天神御剑,惊鸿绝世!好似,他便是能将天地翻转过来的神一般! 他的眸子,突显的是督智清澈;眉眼,是醉人的和煦温柔。 这一曲乃《桃花月下》,是逸山公子所创,此音娇柔,宛如山间鸟吟水永。正是公子见到山林果树之际创作的。 琴起,音波眷恋而婉转,配合着身旁的朵朵娇花,暖月如绸般洒下,娇滑、丝美,好如仙境。 今夜,花惜言身着青色墨竹山水衣,褪去原有淡青儒雅的姿态,竟不觉丝毫不妥,反倒有世外高人之感,天上仙君之意,眉宇间尽是挺拔与傲骨之风。 琴奏至中旬,暖意纷辉,岁月静好。琴音间,皆赞叹自然风光的秀丽美景,好似在诉说着这样一句话:山河壮丽,谁人痴。 “嘶,这人是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回头——落花满地,月色无痕。深色衣裳的男子负手,立于桃树之下甚是俊逸! 而如今他站立在桃树下,虽是身着一袭深色的衣裳,但邪魅丝毫不减,隐隐的竟还夹杂着男子生来的霸气! 中年男子身旁的人见此,面色一白。 立即将中年男子身形压低,而后轻声说了三个字:“毕擎苍。” 毕擎苍?中年男子大惊失色,正要过去打招呼,却见一个衣角绣着红色梅花的少年向他走去,轻声道:“惜言的琴声愈发精湛了。” 毕擎苍笑起来时,笑容霸道俊逸,与沈清书三人的眉眼如画截然不同,他的笑容是一种很阳刚的感觉:“我们四人中,琴艺当属惜言和二人最好。” 阿黎嘉听他这么一说,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四处看了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看着他的动作,毕擎苍很是不解,跟着看了一圈道:“你在找什么?” 阿黎嘉道:“你方才提起,我才突然想起自打他来了这里,我就再没看到他人了。” 毕擎苍也回头在人群中看了阵,皱眉道:“说来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自从多年前被埋到巨石之下出来后,他总有些怪怪的?” “啊,原来不止我一个有这样的感觉!”阿黎嘉眉宇一轩:“按理说,他当日被巨石砸中,不管怎么说,都该受点伤的,可谁知我们把他救出后,他竟一点事也没有,我感觉挺奇怪的。” “还有啊,当年有段日子也不知怎地,我去他屋中,只是坐在他的床边他就很生气的样子。” “很生气?”毕擎苍沉吟一阵:“他床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怕被你压到?” 阿黎嘉先是一愣,随即细细想了一阵,才懵懵懂懂的摇摇头,迷糊道:“没有啊,什么也没有啊!就只是他那段时间不知怎么回事,好像一直都没有叠被子。” “他不叠被子?” 阿黎嘉喃喃道:“是啊,我进去过好多次,都不见他叠被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又肯叠了。所以说啊,师兄你说他是不是挺奇怪的?” 毕擎苍赞同的点点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阿黎嘉仿佛突然恍然大悟,一惊一乍道:“师兄!你你,还记不记得,在我十岁的时候,曾告诉过你撞鬼的事?” 毕擎苍眉头锁得更紧:“怎么了?” 阿黎嘉道:“后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做法事就走了,我本以为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应该是没什么的。可你有没有注意到,时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啊!” 他们谈及这一点,两人像是都见过这样的场景,两双眼睛对视一眼,皆是一抖。 毕擎苍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像是硬着头皮在说话一般:“虽然如此,可修为高强,理当说一般鬼怪是不敢靠近他的。” 阿黎嘉战战兢兢,小声道:“师兄,你不都说了,是一般的鬼怪……可万一那靠近他的,不是一般的呢?” “……”毕擎苍语塞一阵,与阿黎嘉隔空对视了好一阵,终于道:“罢了,还是等此次回去,我们找他问一问吧。” 与此同时,载着江殊殷的小船终于抵达。 墨黑的靴子,踏上粉红落花时,黑与红相映着,无谁比谁耀眼亦或是突出,二者都为完美—— 才有得并肩的机会,才有将对方称托得更优秀的能力…… 终于,走完一段长长的落花凋零之路,即将踏上石梯。 而后,不知何故,不知何因,似是老天有意!——墨色靴子刚踏上石梯,刹那间,狂风大作!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只见无数桃花刮上半空,黑衣随舞,宛如纷扬的血雨,染红了衣襟…… 妖艳的不可一世,红得美艳,红得霸道,美至绝伦,永生难忘! 似如魔王的封印,狂野不驯,惑世天下。 夜色太过朦胧,照耀着江殊殷俊美的脸颊,犹若鬼魅!仿佛,是永不愿醒来的梦境,如此痴迷不悟,执着痛苦。 粉色的花朵,砸落地上,给洁净的世界带来丝丝艳红,恍若隔世般。 立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江殊殷四处看看,只见天上白月皎洁,幽幽散着柔和的光。 桃渭阁的小台前,一个温柔似点点春风的少年轻轻拨着琴弦。 慵懒随意的绕了一圈,江殊殷表现得从容不错,脑海中想着沈清书一贯的习性,便果然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拱桥上找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沈清书一袭白衣,坐在拱桥的护栏上低着头。 他在看自己雪白的靴子,看得几乎走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说不出高兴或是难过。 夜风缓缓吹拂着他的发,舞着他白色的衣角。 随着江殊殷一点点的靠近,沈清书似是感到有人过来,便勉强抬起头,直起身——视线交集的刹那,只觉,只觉碰到了,宿命…… 也就是在此时,悠扬和煦的琴声中、僻静无人的地方,是这样一副场景:精致如水的少年,隔着漫天凋落的桃花,与黑衫男子无声对视。 远处人声鼎沸,皎月幽幽斜下一缕月光,林间鸟鸣阵阵。 而他二人,却像与世隔绝。 半响,黑衫男子一笑,举步走来,清风拂过他的衣角,滑过他银色的发梢。 近了,越来越近了! 直至最后,江殊殷靠近那处拱桥,两人一上一下,一坐一立。 江殊殷微微仰头,轻轻打招呼:“好巧啊。” 小小拱桥上的少年,微微低头,浅浅一笑:“是啊。” 二人都是极其聪慧之人,没有过多的言语。 却都能明白对方所想。 万纵落红间,沈清书出声邀约:“可否请你,与我小坐片刻?” 迷离月色里,江殊殷答道:“求之不得。” 第112章 澄净之心(四) “你怎么来了?”小小的石桌上, 对坐着两个惊艳男子。 一白一黑,宛如阴阳两极。立在两个不同的极端, 却偏偏,缺一不可。 蓦地,一道热流冲入杯中, 将碧色的茶叶轻轻卷起。 黑衣男子一笑:“还能如何,自然是想你呗。” 沈清书唇角微微勾起, 印在杯壁上,显得无比聪慧:“你如此油嘴滑舌, ”他睫毛一颤,眼睑微垂:“莫非少时也如此?” 江殊殷道:“如不如此, 你今后不就知道了。不过倒是油嘴滑舌这四个字, 你常常用来评价我的。” 沈清书微微一笑,却不言语。看着他翩然的白衣,江殊殷扯开笑意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 在躲着我?” 沈清书双眸清清亮亮,毫无半分的掩饰:“有吗?” 与他对视一阵,江殊殷抿笑会意:师父心思已然揭晓, 只是这面皮, 还如当年一般——薄如轻纱。 体贴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江殊殷只道:“说来, 我们还真是有缘。” 不然,怎会茫茫人海,还能找到对方? 可见定是上天注定。 沈清书淡淡一笑, 清澈的眸子转而看着对面街上的人来人往。 渭水湖的夜,是极其繁华的。 高挂的灯笼,五光十色、光影交错中,犹若一道灯流。 渭水湖边的街道上喧嚣无比,人山人海,放眼望去,皆是车水马龙的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叫人看一眼,再如何差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跟着笑开的人们快乐起来。 见到这样的场景,江殊殷想起千年后的民不聊生,想起许许多多不能归家的人们,也想起阿黎嘉成了四脉祖师,而自己也背负着恶人的名号。想起这些,他突然莫名的想问问他,问问他究竟是如何看待“恶人”二字的。 从前不敢问,是怕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最不愿听到的话。可后来此次重生至他身边,与他亲密接触着,叫江殊殷对记忆中从来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他有了重新的认识。 本来很早之前,就像亲口问一问他,却不论如何也没找到机会。而当自己真的下定决心,决定与他坦白一切的时候,沈清书却出事了…… 纵使知道此时沈清书还是正道仙首,还不曾经历任何事情,江殊殷还是忍不住问出:“你是怎么看待……恶人,也就是人们口中的大魔头,就是那种传言中,坏事做尽,丧尽天良的人。” 沈清书移回视线,就这样定定的看他良久,眼神清明透彻,隐隐的倒映着他的影子。 见他这幅模样,江殊殷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默默低下头再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中更是犹如竹篮打水,七上八下:惨了!师父此时还小,仍旧是正道仙首,对那些传闻中丧尽天良的人一定是恨毒了。 想到这里,他脑子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既然他此时是正道仙首,可为什么后来,却中立了? 可惜这个问题他还没深想,就被沈清书犀利的双眼盯得百般不适。 心慌的抬头瞄他一眼,江殊殷道:“怎么了?你看起来不是很喜欢他们。” 沈清书没有说话,江殊殷一颗心跳得愈发的快:“那,那要是那种扰乱天下,使天下变得生灵涂炭之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若有谁敢。”毫不犹豫打断江殊殷的话,他一字一顿,神色肃穆严厉:“我必诛之!” 若有谁敢,我必诛之…… 这八字说来轻巧,听来简单,可到了事情真正发生的那一天,江殊殷猜,他手中对着阿黎嘉的剑都在微微发抖。 江殊殷简直不敢去想,他们那么要好的关系,又是对方最重要的人,在亲手杀去阿黎嘉的那一刻,沈清书心内该是多么的崩溃。 然而此时的沈清书却不知道今后将会发生的事,一双漆黑的眼睛眨也不眨,定定的看着他:“那你呢,你怎么看?” 江殊殷举杯,呷了一口热茶,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恶人挑起战争,而战争是最为残忍的。在乱世,国破家亡,妻离子散都是很常见的。路边随处可见的残尸,有很多人死后,连个葬身之处都没有。除此之外,天下狼烟四起,号角当空。但凡有过争斗的地方,皆是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沈清书微微侧目,江殊殷的苦笑莫名的有些发苦:“而我……想的是,天下若能没有那些所谓的恶人,那该有多好。” 沈清书皱起眉头,他抓住江殊殷话中的重点:“你说的是‘所谓恶人’?什么叫做‘所谓恶人’?” 江殊殷苦笑着张张嘴:“这个意思……”烈风一过,吹得灯笼内的烛光闪烁异常。 不一会,竟在万众举目之下,燃起熊熊烈火! 渭水湖边此时的大街上人流攒动,人人急切不已——这可是此地最大的一盏灯笼,悬于集市中的了望台上,倘若完全燃烧,怕是会失火,将附近的房屋一并销毁! 火光如何会顾忌太多,悄无声息的吞噬着所能燃烧的一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足以叫人汗流浃背。 “着火啦!着火啦!”一人吓得急忙大呼,这才唤回众多百姓神志,不敢再呆呆看着火焰走向。 一时间,对面的街上不再是方才的嬉笑欢颜,而是乱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 沈清书抛下江殊殷,探向远处,深邃的眸子亮如闪电! “借下剑,即刻还。”淡淡六字,声未落,人却无。 惊得迎面走来的持剑之人四下寻找,却仍旧无果。 桌边,唯剩一个黑衣男子独饮清茶,眉宇惊艳得犹如那纷辉火焰,夺人眼球,而那袭森森白发,却寂寥得叫人胸中一痛。 他放下手中茶杯,视线移至渭水湖边:只闻得一片惊呼声,一抹白色影子飞一般的掠过两岸间隔着的湖水,猛地窜上了望台。 下一秒,寒芒一闪,巨大的灯笼由中段一分为二! 一半挂在了望台上随风飘动,一半重重砸在地上,激起无数火星。 与此同时,一个白衣男子飞掠落地,他剑尖着地,划出深深的痕迹。 火光于他身后熄灭,而此人惊如九天仙子,雪白的衣角一尘不染。 人群中悄无声息,如此寂静的夜,唯听得他清洌淡漠的声音:“花灯固然美,可若是利用不当,也为一大祸害。” 无人胆敢应声。 远处江殊殷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待沈清书回头之际,他正站在对面,慵懒的看着他的方向,见自己看过去,还轻轻举举手,表示自己一直在看。 沈清书抱以一个微笑,江殊殷也轻轻向他点头。 对视之际,一飞扬跋扈舍我其谁,一清冷无双不怒自威——二人都是身居高位的佼佼者。 自有豪杰枭雄的气韵。 沈清书的白衣在黑夜中异常耀眼;江殊殷的目光炯炯傲气凌神! 二人对视,压抑感逼得连空气都夹杂了一丝窒息感。 直到小岛上的其他修真者陆续赶来,那股深深的压抑感,才渐渐消散。 见到沈清书,众人纷纷向他行礼,轻轻唤一声:“浅阳尊。” 沈清书还礼:“这边的火势已然控制,还请诸位放心。” 众人颔首点头:“有劳了。” 说完沈清书便重新回到湖中的小岛间,将剑还给剑主,并赞美道:“这剑很锋利。”宝剑主人慌慌忙忙的接住。 边上的江殊殷亲眼目睹着这一切,见沈清书看也不看自己的走开,他便温顺的垂下眸子,轻轻跟上。 经过方才的一场闹剧,本就属于万众举目的沈清书更成了大家投去视线的主要人物。 穿梭在人群中时,总能听到一声接一声的由衷赞美:“浅阳尊年纪虽小,可这修为已是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达到的高度,可见今后必定为一派掌门,座下教出的弟子,也必定个个都是颇有威名的正道仙首。” “何止!浅阳尊的修为恐怕今后,我等都要敬仰膜拜!” “世人常说资质是最重要的,可我却觉得资质是一点,勤修努力却更为重要!” 似是听惯了这些语句,沈清书只是礼貌的向他们点点头,继续走着,试图寻找一处僻静的地方。 他是无妨,倒是他身后跟着的江殊殷,才觉得听得扎心刺耳——“可见今后必定为一派掌门,座下教出的弟子,也必定个个都是颇有威名的正道仙首。” 此话虽然不错,甚至今后沈清书也的的确确是做到了,可至于座下弟子……除了沈子珺之外,江殊殷可算得上是彻彻底底败了他的名声。 西极首恶,千年后天下最大的魔头,手下恶人更有百万之众,而他正是他从小教出的徒弟。 假若同样的场景换成曾经的江殊殷,那他一定会选择逃避。 然而,邪邪一笑,骄傲的高高抬起头,黑衣男子眼内骤然爆发出一抹精光——但是现在,不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宝宝们超级对不起!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超多,所以还请原谅啊!!! 第113章 澄净之心(五)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我眼中的恶人, 他们也有自己的无奈,不站在他们的立场, 你又怎知他们所遭遇的痛?”僻静的地方,江殊殷立在央央红桃之下。 红色的花,白色的发, 衬托起来时,总有深深的悲怨哀伤。看着他的雪色发梢, 沈清书莫名的感到胸中一阵刺痛。可嘴边却仍旧说着坚定的话:“那不过是你眼中的恶人罢了。” 江殊殷黑眸一颤,沈清书瞧着他落寞的样子, 忍不住撇开头,轻轻咬紧牙关。 对面的江殊殷倒是个会帮自己缓解心结的人物, 也仅仅是落寞一阵, 便委屈巴巴的瞅着他,扁嘴道:“师父真是的,在没完全了解他们的时候, 还是不要轻易下结论的好。” “……”看着这样一个邪魅霸气的男子,做出与他极不相符的姿态,还那么的称心应手, 沈清书默默伸手蹭蹭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淡声道:“为什么。” 江殊殷露出孩子般委屈的表情:“你想啊, 凡事说的那么绝对, 要万一你今后与恶人的关系很融洽怎么办?那不就是自相矛盾了吗?” 沈清书抬首道:“不可能。” 这三个字刚出,他就感到对面传来一阵浓烈的酸味,简直酸到叫人无法忽视!然而这浓浓的酸味中, 还含杂着其他的味儿,有郁闷、有悲伤。 不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江殊殷就一把抓住他的手,另一手抄起他的腰,迫使他靠近自己,无法逃开。 江殊殷身材高大,逼近沈清书时,总有一种霸道的气韵,迫使沈清书不得不微微抬起头,眼神不善的看着他。 深知此人的性情,两人的这个动作,不由得让沈清书心中警铃大作:“你想干嘛?” 江殊殷仍旧是人畜无害的模样,说出的话更是委屈百倍:“你现在和今后相比,我更喜欢今后的你。可一想到你今后为什么会变成那种样子,我又宁愿你一直都是正道仙首,不曾吃过那些苦。” 沈清书琉璃般的眸子一呆,喃喃道:“你说什么?” 江殊殷依旧保持着那个暧昧的姿势,语气与表情却都恢复正常,变得有些不忍,有些疼惜:“师父别想了,与我一起回家吧。” 这已经不知是他的第几次邀请,沈清书僵硬的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过身去,似是在平复自己的内心:“回去?回到哪里去?” 这句话一出,两人都沉静下来。 空气中,渐渐凝聚出星星点点的冷气,冻得人忍不住轻轻捏起衣角,以防冷气扑进。 如今的夜色中,幽幽投下一缕银白色的月辉。 看着,是那样的凄促哀伤。 江殊殷俊逸的面被月辉映得好似凝霜一般,白暂细腻,犹如最好的脂玉。轻轻颤一颤纤长漆黑的睫毛,他叹息道:“师父……” 不料,不等他说完,一白裳少年猛地拨开树枝,惊喜道:“可让我好找!师兄惜言都在等你呢!” 沈清书没去看身后的江殊殷,只是疑惑道:“等我做什么?” 阿黎嘉笑着过来拉他:“你这是怎么了?我们先前不是说好的,要一起去渭水湖的夜市逛逛的吗,你怎么忘了?” 沈清书想起的确有这么回事,说了声抱歉,便跟着他去了。 走到一颗繁盛的桃树下时,他却听到身后男子的一声叹息:“来的真不是时候。” 这声音悲伤忧愁,不禁叫沈清书指尖一颤,垂下眼睑。 江殊殷本想告诉他,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柳溪婉的死,也包括阿黎嘉几人的下场。哪怕知道他也许不信,也许会痛不欲生,但江殊殷觉得只要让他与自己回去,怎样的办法都该一试。 事隔几天,江殊殷一直都不曾找到合适的机会,而沈清书一行人也已回到家中。 这日柳溪婉崴了脚,不能出门。花惜言为她治疗脚伤还差几味药,可偏偏他又走不开。沈清书与阿黎嘉便自告奋勇,替柳溪婉上山采药。 与他们同去的,还有江殊殷。 瞧着沈清书和阿黎嘉一路欢声笑语,江殊殷猜测他们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便在满山的树间,寻了一棵最大最壮的树,翻身上去偷懒小憩。 而另一边,为在太阳落山之前,尽快找到药材,沈清书和阿黎嘉兵分两路,散开去找。 三人是辰时出发的,辰时的阳光充足温暖,本以为会是个好天气,却不想到刚到未时,天色就已不如早上的明媚和煦,而显得无限苍白。 “哎,要下雨了!” 山上的行人为求避雨,纷纷离去。一时间,人满为患的高山,变得寂静无声。 没有任何预兆的,稀疏的小雨从天而降,打湿枝头的桃花,沾染淡淡的寂寥。 沈清书轻轻一叹,背好自己身上的小药篓,打算先寻一处避雨的地方。可巧刚有这个念头,眼角就瞄到一颗高大粗壮的树木。那树木枝干繁密,比周围的树不知大出多少。 再看看四周,到处都寻不到江殊殷的身影,想此人修为很高,出不了什么事,沈清书便只身一人前往那棵高大的树下。 此地风景优美,即便是雨幕倾洒,却依旧青山绿水,落英绰绰。 山美,在于重峦叠嶂峰峦雄伟;水美,在于波光粼粼清澈见底;云美,在于轻盈柔美神奇飘渺;树美,在于苍翠欲滴枝繁叶茂。 山水相依,云软树葱。至远处看来,淡淡的薄雾弥漫,犹若披上一层轻纱,朦朦胧胧奇幻不已;又似若即若离般漂泊不定。 山间鸟鸣声清脆,莺鸣雀和千啭不穷,百鸟争鸣之音恍如凤鸣鹤唳,叫人身心舒畅,神怡万千。 茫茫苍翠之中,点点粉红,装饰着这如墨点的画境。 只才风一过,就是数千载的桃花离离倾洒,美到令人窒息,凄到叫人孤独。 犹似一个梦境,一个挣扎不起的梦境。 沈清书坐到一块石头上,小心的放好药材,才望着惨白的天,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石埙,凑在唇边。 倏地,悠扬悦耳的埙声在这苍翠之地响起。 婉转连绵,高荡起伏。 埙的袅袅余音,似如高山流水般叮咚作响。 因风而扬起的白衫,端坐巨石之上的少年。 衣冠楚楚,眉清目秀,俊得仿佛能使天地都沉静下来。 他端坐巨石之上的样子,恬静和煦,落落大方。惊人的风华展现于如画的眉眼,深邃的眸子中,有说一不二的厉气与自信。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真是个令人不容忽视的绝代男子! 纤细精致的手指,在石埙上一起一伏,缠绵悱恻的音波就变得婉转起来,时而高扬清锐,时而底缓寂落。 犹若大珠小珠落玉盘般清脆,又似箫声般幽咽。 淡淡的水唇轻轻贴在石埙上,寂寥悠柔的音律便至埙中传出,叫人迷离不已。 桃林内,落英缤纷,粉红粉红的花瓣就像飞落了一地的胭脂。 桃花密集紧凑,挤满了整个枝丫。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粉嫩得犹似女儿家羞红的面颊;而那些怒放的花朵,冷香扑鼻,美艳可人。 英英玉立的白衣少年,就如吸收了无数的天地精华,清若仙子,出类拔萃。 他吹石埙时,很认真。就连,飞花落了一身都不知……树干上熟睡的江殊殷被这埙声惊醒,缓缓低头——一个白衣少年,就坐在自己小憩的树下。 他衣襟半湿,可即便如此,也依旧遮不住惊天的风华。 有那么一刻,江殊殷很想跃下去。 可又怕自己的莽撞吓到他,便一直按捺着不动,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从前只知道他琴弹的很好,箫声也不错,可如今江殊殷才知,他的埙声更是一绝! 惊叹之下,又不免奇怪。他的埙吹的这样好,可为什么自己却从未见过他吹呢? 吹埙之人不经意的抬头,霎那间,四目相接,二人皆是一愣! 人说,因为几千年的连续错过,痛苦了生生世世,才使得今生能够在桃树下邂逅。 ——那我们,几千年里错过了多少次,才能在这一世相遇于桃花树下? 人说,错过了多少次前世,那么今世的缠绵与缘分就有多深。 ——那我们,究竟错过了多少次回,今生才会相思入骨,就连回想起这段情谊,心底都是伴随着轻轻的抽痛? 定然,错过了无数次吧? 若不然,怎会痛了今生,湿了来世? 不受控制的,江殊殷微微张开嘴巴,似是很惊艳的样子。 树下的沈清书微微扬起头颅,清澈的眸子细细打量树上的男子:此人正慵懒的卧于桃树的枝丫之上,背部靠着树干。他一袭黑衣,红唇齿白,面色俊逸潇洒,任凭那坠落的桃花飞于身上,真真是风流倜傥…… 如今虽是春日,可春日的细雨仍旧含杂着冷意,堆积在空气中,迫使人们添衣保暖。 而眼前这人……微微垂下眉眼,沈清书轻轻道:“虽是春日,可终究仍有春雨扰人,你就穿这么点?” 树上的黑衣男子笑容明媚,往前轻轻凑了凑身子,得意道:“呐,我就知道。” 犹如一个顽劣的孩子,他漆黑雪亮的眸子里,好似镶了两颗小太阳,倨傲的叫人无法移开视线:“你心里是有我的!” 沈清书抿了一下唇,默不作声的看着天间小雨淅淅沥沥。 桃花潭水映着春雨,柳絮纷飞,好似,红尘的生死无话。 第114章 澄净之心(六) 几日过后, 柳溪婉脚伤大好,便又是一如往常那般背着小小的药篓, 准备山上采药。 沈清书四人送她至门外:“师父脚伤尚未痊愈,这上山采药一事,还是由我们来吧。” 柳溪婉性情虽然温婉, 却总还带着女子的骄傲和任性:“哪就那么矫弱了?你们只管坐好,我去去就来。” 四人无法, 只能陪着笑脸,目送她离去。 柳溪婉一直穿着素色的衣裳, 背上的小药篓将她的背影衬得更加娇小。走了几步,她转过头朝四人招招手, 浅浅一笑。 那笑容好似一幅定格的画卷, 深深印入人心,叫人这一生一世都忘不了。 她头上的珠花不多,或者应该说, 她所有的珠花也就一共五朵。 这并非她穷苦,亦或是不喜这些东西。 相反的,她很喜欢这些亮闪闪、又是五颜六色的珠翠美玉。可除了那四五朵, 有纪念意义的珠花外, 哪怕沈清书几人为她买的, 她也总是上午带出去, 下午便没了。 等到沈清书几人问起,她才不好意思的笑一笑,不安的绞着手帕道:“我方才出去, 看到街上有人生活困苦,便将珠花给了他们,这样换些银子,或是做些小生意,也能让他们坚持一些日子。” 听着她这样说,沈清书几人,也只能长叹一口气。 柳溪婉心这样善,在这险恶的世间里,却是该被称之愚善的。 最典型的一次,就是毕擎苍刚为她买了一只手镯,还不止一次的告诉她,不要把这只镯子送给别人。 岂知她刚回来,镯子便在其他人的手上。 那人拿着她的镯子来回的看一圈,与身边的人调笑道:“这姑娘,模样倒是挺清秀的,只是这脑子恐怕不怎么好使。老子才只是在她面前佯装了一会,她便脱下如此名贵的镯子赠与老子了。”嘿嘿一笑,他目光邪恶,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你们说说,下次老子要是装得可怜些,她会不会给老子当婆娘?” 这一幕,这句话。好死不死被毕擎苍听到,于是厉眉一横,提着那名男子就是一阵暴打。 毕擎苍身材极其魁梧,即便是往常在人群中见到他,也有不少人畏惧的悄悄让开。 因而被他抓住暴打一顿后,那名男子学乖了,“爷爷祖宗”的乱喊一阵,以求毕擎苍放过他。 此时的毕擎苍与沈清书一样,同为正道仙首,因此他虽然很生气,却也仅仅是给那男子一个教训,夺回镯子后,便也放过他了。 回到师门后,柳溪婉正拍着手给花惜言三人唱歌。 他们坐在草地上,四周跑着可爱的小动物。花惜言三人围着她,而她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唱着一支欢快的歌谣。 当毕擎苍从怀中拿出那只镯子,放在她的眼前时,柳溪婉轻轻一愣,毕擎苍则沉着声音道:“那人,是个骗子。”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说完,毕擎苍便独自回了房,就算到了夜晚,也不曾出来吃饭。柳溪婉知道他在气什么,亲手做了饭菜,送到他的屋中。 两人对坐在桌前都不曾说话,直到柳溪婉为他倒了一杯茶:“擎苍别生气了。我知道我的这些做法,在很多人眼中,都被骂作愚善。可我实在无法忍受自己穿金戴银,见到街头两侧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时,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走过。” 淡淡一笑,她虽然不是惊艳脱俗的红妆,却也足以打动人们的心扉:“或许,我这一生,真的不是享福的命。” 毕擎苍唇角一动,眉宇也舒展开来。而他想说的话,即便是到了嘴边,也终究没有说出来。 而现在,她背上自己的药篓,不愿接受自己弟子的帮助。 这便是柳溪婉,沈清书的师父,江殊殷的师祖。 再后来,每每想起她,江殊殷总是忍不住长长一叹——溪婉溪婉,亦可读作惜婉,果真…是人如其名。 她疼惜别人,而别人却惋惜她。 与江殊殷一样的,他们俩都同时遇到了天下最好的人,可也同时遇到了天下最坏的事。 但与江殊殷不同的是,江殊殷活着,去承受了那些让人生不如死的痛。 而她,却死了,叫别人去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有时候夜深人静,江殊殷常常会想,假若人真的在天有灵,那么她看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心痛? 很不幸的,江殊殷虽知后来的一切,却不知厄运竟来的如此之快。 快到他还没来得急告诉沈清书一切,那惨烈的事情便发生了。 ——“浅阳尊!九阳尊!赤阳尊!大事不好了!!!” 几个修仙界的人慌慌张张御剑冲来,模样焦急害怕。 看着他们的样子,原本游手好闲,像是一只花蝴蝶般,围在沈清书身旁的江殊殷猛然一愣,而后立马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吓得他几乎浑身冰凉,手心冒汗。 不是吧,那么快……那么快师祖就出事了? 还是说,只是别的什么? 可是九黎说过,柳溪婉的确是独自上山时出的事…… 挣扎一会,最后为以防万一,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拉起沈清书的手臂,阻止他过去,又佯装成平日那般霸道无赖的样子,强笑道:“这些人来这,指不定又有什么烦人的事,走我们还是不要凑那个热闹,一边玩去。” 江殊殷想的很简单,无论如何先把沈清书骗走。 假若是,反正沈清书现在的修为不如他厉害,那他就把沈清书强行绑走,藏到一个幻境中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最后软磨硬泡,不怕他不会跟自己走。 另外,退一万步,假若此次不是。那从今以后江殊殷也不能再浪费时间,定要在短时间内叫他愿意和自己回去! 万幸沈清书也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被他拉着,便也没有挣脱,而是极为顺从的跟着他的步伐,一步步的远离是非之地。 见他跟着自己的步伐,慢慢远离那群人,江殊殷高高提起的心微微落下,可还不等这口气完全松到底,就听不远处阿黎嘉大声道:“你们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许是事态的确严重,来人也并未计较他的语气,反而是飞快的大声回答:“柳姑娘,柳姑娘出事了!” ——江殊殷的心猛地跌入谷底! 沈清,也碰的一声砸在地上,砸起无数挑花。 这一刻,万物仿佛突然静止。 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长到好似过了千百年一般,才有人问道:“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问问题的人是花惜言,他听到这个消息,像是很不能接受,极其想不明白一样,语气也懵懂无知。 江殊殷脑海内,不由的替那些人回答,想起他与九黎的对话: “事情的变故似乎就出在你师祖身上。有一日她和往常一样上山采药,却被卷入一场纠纷,被人失手用火符烧死,连魂魄都烧没了。后来浅阳尊四人的感情逐渐出现裂痕,分为两派。” 江殊殷道:“他们之间因为什么出现裂痕?” 九黎道:“你师父和其他两人觉得,这是一场意外,而我们祖师却觉得,这不是意外,一定要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血债血偿。再后来,你也应该听说过的,白梅老鬼拂袖而去,百年后跋扈归来,带来了四大邪术。他一来就杀了那些散修,将他们剁成肉泥,以此泄愤。” “可是江公子,你也知道何欢铃有多可怕,渐渐的白梅老鬼迷失本心,变得残暴无情,叫世间成为一座地狱。也是从那时起,修真界开始战乱纷纷,持续了上千年。” “浅阳尊算是恨极了他,恨他将一切都毁了,最终根本不顾自己体内的蛊虫,提剑杀了他,还毁了他的魂魄。要不然凭正道之人,祖师能控百鬼,谁能奈何得了他。”九黎一顿,看了江殊殷一眼:“可你知道吗,招魂时我们意外发现祖师的魂魄没有灭,这恰恰说明到最后的那一刻,浅阳尊心软了。” 九黎微微一顿:“也许当时,浅阳尊在想,祖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个亲人吧。” …… 渐渐用力的拉住他的手臂,江殊殷发现,自己与沈清书都在微微颤抖着。 两人对视之时,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痛苦。 拉不走了,拉不走了……假若沈清书没听到这个消息,江殊殷还能将他强行带走,可偏偏叫他听到了。 以沈清书的性格,他绝不会离去的。 无奈之中,江殊殷看着空中的烈阳,无力的闭上眼睛,便听人道——“柳姑娘在祁州山上遇到一群斗法的散修,那些散修争吵之下,失手向她甩去一道火符,柳姑娘,柳姑娘没能躲过去……便被那道火符烧得连魂魄都没了……” 这段话的最后一个音落下,便听满山的翠绿间,传出阿黎嘉撕心裂肺的惨叫。 叫声惊起满天的飞鸟,像是华美春日里的落幕繁华。 人说:何欢一响,百鬼夜行。 人却不知,何欢之意。——何欢何欢,这天下又有何欢愉之事? 第115章 魍魉魑魅(一)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柳溪婉算是灰飞烟灭, 在这世上什么也没留下。 送葬那天来了很多人,大家穿着白色的丧服, 头上戴着孝布。由毕擎苍亲手捧着柳溪婉生前所用的东西,代替她葬入祁州山。 柳溪婉生前,共收五名孤儿。 如今这五名孤儿, 四名成了她的徒弟,还有一位虽非弟子, 却也是由她一手带大的。 此人,便是阿黎嘉的弟弟, 伊赫。 伊赫与哥哥有所不同,他虽为苗疆之人, 但在修为上, 却远超自己的同胞哥哥。 兄弟俩关系一直很好,且性格之上也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阿黎嘉开朗外向,伊赫则比较内向少言。 柳溪婉于他们而言,虽不是生生父母, 但胜似父母。如今她出事离去, 两人都是极度的悲伤。 送葬的路上, 那群误杀柳溪婉的散修也来了。 见到他们, 立在队伍最前方的毕擎苍浑身僵硬,脚步犹如被凝在原地,一步也走不了。花惜言也一改往日的儒雅, 抹着眼泪满目恨意。 其中,沈清书披着雪白的孝布,默默低着头,让不远处的江殊殷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从柳溪婉出事的那一刻起,他表现的就是过度的平静。 这样的他,不免叫江殊殷很担心:往往某些事一旦过度,那便一定会有不好的事。 倒是沈清书身前的阿黎嘉一个箭步就冲出去,流着泪恶狠狠的对那些人道:“滚!你们竟然还敢来这里,给我滚!” 那群人很是愧疚,竟掀开衣摆向他们五人跪下:“对不起……我们,我们没想过这样的,真的很对不起。” 阿黎嘉冷冷一笑,笑声苦涩哀伤:“你们没想过会这样,哈哈哈……可那又如何?我师父…她已经走了,你们难以为仅凭一个下跪,便能弥补一切吗?” 心头微微一跳,那些人中为首的一人缓缓抬起头,不安道:“那您想如何?” 阿黎嘉精致的面上皆是泪水:“我想如何?自然,是让你们血债血偿!” 此语一处,可谓是字字阴冷,声声带煞。 此时送葬的队伍中,不少是名门望族,听了阿黎嘉几乎是从牙缝之中挤出的话,许多人不免纷纷皱起眉。 还有的人竟出声劝解:“嘉公子息怒,此事仅仅是个意外,他们也不曾想过柳仙子会突然出现,故此才酿成惨剧。所以此事虽还是怨他们,可常言道不知者无罪,他们也不是故意为之,因而他们虽有罪,可罪不至死。” 阿黎嘉眉宇一束,张口笑道:“好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你说他们也不曾想过,我师父会突然出现,故此才酿成惨剧。那照你的意思,我师父的死是她自己活该?还是说……因为死的不是你在乎的人,所以你才那么‘大公无私’?” 大公无私四字,他咬的极重,听着就极不舒服,好如讽刺嘲笑一般。 阿黎嘉曾经多是开朗活泼,哪怕别人再如何难听的话骂在他身上,他也绝不会出言反驳,反而沈清书几人要帮他讨公道,他还常常大方的说没事。 送葬的队伍中,有很多人都是曾经骂过他的。他们也都知道阿黎嘉的个性,可叫他们没想到的是,阿黎嘉竟会当着那么多的人反驳他们,甚至语气、神态陌生的叫他们险些认不出。 被他暗讽的人脸色涨红,不悦的出言道:“阿黎嘉!你什么意思?柳仙子为人善良正直,我敬重还来不及,她出事我又怎会觉得无事?” 阿黎嘉道:“呵,这些东西,你自己最清楚不过!” “阿黎嘉你……”说话的人站出来,神情气败,仿佛是很不敢相信阿黎嘉真的敢与自己争辩一般。 他一手指着阿黎嘉,像是想要上前与他争论,可才刚走了几步,就被沈清书当去了路。 沈清书神色淡漠,双眼沉似一汪冰封的寒潭。 他虽没说话,可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已在不言中,表明了一切。看着他的眼睛,本想上前的那人像是突然被谁掐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立在最前方的毕擎苍也手捧柳溪婉的遗物,面色肃然凛冽的厉声道:“家师面前谁敢放肆!” 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寂静一片。 被沈清书挡着的那人,也畏畏缩缩的退回原位。 见他回到原位,沈清书才面无表情的又回到花惜言身后。 一切重新回到一开始的状态后,毕擎苍代领众人一步一步的走向祁州山,而从头到尾他都不曾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那群散修。 看着他带领众人前进,阿黎嘉狠狠刮一眼地上的散修,才跟上送葬的队伍。 这天的天气说晴不晴,说阴不阴。 一路上,皆是漫天纷飞的白色纸钱,配着周围的浩大山河,竟像是最凄美的一副泼墨画。 江殊殷至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跟随着他们,看着这场即将改变一切的葬礼。 他内心无比复杂,有些伤心,有些遗憾,遗憾天下的事物,不是尽如人愿。但更多的,是数不尽的担忧与痛心。 与寻常的人相比,江殊殷看似得到了很多常人无法得到的东西,比如荣耀,比如权势。 可只有甚少的人知道,他这一路上艰辛万苦,痛不欲生。甚至真的要算起来,得到的,要比失去的更多,也更痛苦。 也许真的是他经过这些非人的苦楚,他才更加喜欢完美欢乐的东西。 便不愿亲眼去看那些充满伤痛的过去,哪怕这些过往与他无关,即便看了他也不会痛。 可叫他不能理解的是,怎么世上会有那么多的人,莫名其妙的去羡慕他,亦或是白梅老鬼的一生? 江殊殷曾在无意间,听过很多人想成为他们这样的人,站在权利与荣耀的顶峰,享受世人的拜服与敬畏。 这曾让他感到可笑,可如今他却突然明白。 这些人看到的,只是他们在人前光鲜亮丽,被世人所敬佩的一面,而并非是人后,他们是如何站在这个位置的过往。 因而,不知道痛的人们,自然会盲目的羡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7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116章 魍魉魑魅(二) 师门中, 少了最核心的柳溪婉。 大家都提不起精神,总是一日又一日的悲伤下去, 茶饭不思,也再无丁点的笑声。 事出后的半月内,沈清书总是一个人坐在师门外的青石上, 一言不发的看着青石之下的石阶。 从日出等到日落,再到满空的星辰月幕。他仿佛在欺骗自己, 现在的这一切只是一个噩梦,师父只不过是出去采药了。再等一会, 只要再等一会,她就会像往常一样, 背着小小的药篓, 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裳,手中提着各式的点心,抬起头清清一笑, 再柔柔的唤上一声:“清书。” 与之相比,花惜言也沉浸在不能自拔的伤痛中,时常将自己锁在屋中, 一口一口的喝下烈酒, 试图用烈酒的功效让自己醉生梦死, 记不得现实的残忍。 花惜言精通医术, 他的能力若与不救医九黎相比,只高不低。 也因如此,他自责自己当日为什么没跟柳溪婉一同上山, 假若他去了,那么悲剧便定然不会发生。 师门中如今活得最透彻,也最辛苦的便是继柳溪婉之后的顶梁柱,毕擎苍。 如今的他不仅要承受师父离去的痛苦,还要支撑起整个师门,照顾好同样承受着悲痛的几个师弟。 至于阿黎嘉……送葬结束的那天晚上,他同毕擎苍大吵一架:“为什么!为什么不为师父报仇!你们三个不是修为很高吗,难道你们几个加起来,还敌不过那一帮人!” 毕擎苍低着头,俊逸的脸深深隐藏在黑暗中,让所有的人都看不到他的神情。 他的声音仍旧是毫无波澜的,可若仔细听去,却能听出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着:“他们,虽有错,可罪不至死。” 听到这个回答,江殊殷微微动容。他明白毕擎苍的道理——这个时候,他的悲伤定然不比沈清书几人的少,可正是因为如此,师门中必须要有一人清醒着,来维持今后的生活。 毕竟,柳溪婉死了,可今后的日子到底还是要过下去。 而这个维持头脑清醒的,便由他这个大师兄来承担。所以才只能表现的波澜不兴,才只能再如何恨,也必须明白是非对错。 另外也是最最讽刺的一点,他们三人是正道的仙首啊……这帮人虽杀了柳溪婉,可一来他们是误伤,二来,这些人并非极恶者,甚至还为仙门正道做出了不少贡献。 其次,假若真的要他们血债血偿,当时正值混战,究竟是谁丢出的火符,究竟是谁失手杀的柳溪婉,答案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清。 要报仇,找谁报? 难不成,将当时在场的人全杀了? 这样的事,毕擎苍做不出,花惜言沈清书也做不出。就是连阿黎嘉的亲弟弟伊赫,也不得不咬牙认命。 可他们四人认命了,阿黎嘉却怎样也都说服不了自己认命。 他恨他们,恨他们夺走了自己师父的性命,恨他们毁了自己最最珍视的人! 江殊殷相信,毕擎苍四人,也是极恨的,恨不得将那群人碎尸万段!可偏偏身份提醒着他们,自己是正道,不是邪魔!断断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显然阿黎嘉是意识到这一点,他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脸,将泪花抹去,眼中抛去最初的开朗,变得阴沉而狠戾:“好!你们是正道,是仙首,是百家百门遵从的正义!你们不敢去做的事,我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步步的向后退去。毕擎苍似是察觉到什么,一手抓住他绣着红色梅花的雪白衣袖,几近崩溃疯狂的大声道:“阿黎嘉!” 这一声喊,毕擎苍声内的颤意再掩饰不住。 阿黎嘉擦干的眼泪也再次留下,可剩下还未滴落的泪水却被他使劲憋住,在漂亮的眼眶中打着转:“我本就是仙门百家百门嘲笑讽刺的对象,因而我根本不在乎名节的好坏!”冷冷的笑一笑,那笑颜就好似在风中摇曳的红梅般清洌:“反正,我不论好坏,修真界中对我的嘲讽和嫌恶,何时断过?” “师兄难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清楚吗?我和你们三人不一样,我和你们不一样啊!我是苗疆之人,我是他们口中贫瘠之地早该死去的人,不论我做的有多好,始终不会有人喜欢我!曾经我不在意,我迁就他们,那是因为不想师父为我伤心难过,可如今师父死在别人手里,难道就要我眼睁睁的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毕擎苍抓着他的衣袖不敢放手,就像是怕自己一个放手,阿黎嘉便会立马消失不见一样:“报仇?找谁报仇!那群人中,你又怎知究竟是谁杀了师父!” 听他说完,阿黎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抬起一手捂上自己的额头,在极黑的夜中哈哈大笑。 毕擎苍被他的笑声惊出一身的冷汗,更加用力的扯着他的衣袖。甚至极为失礼的用手揪着他的领口,逼迫他靠近自己:“笑什么?你笑什么?!” “哈哈哈……”美艳的少年大声笑着,笑到流出泪,笑到几乎快要弯下腰:“师兄,你是有多傻?他们中既然一定有一人杀了师父,那还管那么多做什么?干脆全杀了不就得了!” 毕擎苍揪着他领口的手蓦然一抖,而后对着他撕心裂肺道:“你疯了?宁愿杀去一人而不管那么多人性命的行为,跟邪魔有何不同?!” 阿黎嘉打断他,异瞳中闪现一丝暴怒:“对!我就是邪魔!我就是宁愿杀错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啪!”一声清脆的掌声,猛地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毕擎苍原是被他气极了,才在暴怒之下出手打了他。 可这一巴掌,并非他的本意。 毕擎苍为人刚烈淡漠,可对自己这三位师弟,确实极为不同的。 他对他们,可以说,是纵容。纵容到极致,宁愿自己吃苦,也不愿他们三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一巴掌挥出去,两个人都愣住了。 阿黎嘉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一黄一蓝的眸中,满是惊惧。 毕擎苍此时,整个人仿佛突然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胸腔中的怒火,也瞬间燃不起来。 他这一巴掌打的很用力,只才一眨眼的功夫,便有一道猩红的血丝从阿黎嘉唇角溢出。 感受到自己的唇角,阿黎嘉愣愣的用手指轻轻一抹,便看到在自己指尖,留下刺眼的红色。 毕擎苍也看到了这一幕,本就不善言辞,也不知如何安慰人的他,显得慌张而又笨拙。 “对不起,我,我……” 我怎样,后面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最后只能颤着手指,想要拂去阿黎嘉唇角的血迹。 然而却被阿黎嘉低着头,轻轻躲开。 余候,两人都不再说话。 最终阿黎嘉埋着头,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若从那时算起,阿黎嘉和毕擎苍,已整整有半月的时光,不曾与对方说过话。 阿黎嘉是不愿与他说,而毕擎苍,是不知该如何与他交流。 看着这一幕幕,江殊殷感触虽深,却也只这一切并非是自己能改变的。 的确,他如今能在这幻境中改变的,唯有沈清书。 今日又是个下雨的日子。天上纷飞着毛毛细雨,砸在满树的桃花上,显得即冰凉,又凄促。 顺着青石下的石阶幽幽往上,江殊殷一昂首,便看到了依旧坐在青石上的沈清书。 沈清书看到他,似乎有一瞬间的惊讶,可这抹惊讶,却很快消散在他清澈的似如琉璃般的眸内。惊讶过后,剩下的也只有淡漠。 天上的雨还在下,从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下。 沈清书还是一袭白衣,剔透的雨水沾湿他的发,染湿他的衣。使他看起来,突然间显得不是那么凌厉,变得凄凉忧伤,叫人忍不住想为他撑起一把伞。 事实上江殊殷也的确这么做了,不过他撑起的,不是一把伞,而是一片天。 一片,再不是冰寒寂寞,变得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天。 “在这里做什么,天上下了雨,你不打算回去吗?”男子明媚的笑,像是破开沈清书心里厚厚冰层的一缕阳光。 虽有动容,然而他还是强硬的道:“与你有何干?” 黑衣白发的男子笑起来,犹如黑宝石的双眸璨如明日。 他一字未说的脱下衣裳,往他身上一披,完毕后,挨着他一起坐到青石上淋着雨。 沈清书眉宇一动,轻轻转面去看他:“你……” 江殊殷也向他看过来,打断道:“我曾经答应你,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江殊殷一定会陪在你的左右。” 哪怕这种陪伴,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两人视线在空中接触到,便有很多的东西不用语言表达,也能清楚。 沈清书披着他的衣裳,突然道:“你的发,为何是白色的?” 江殊殷冲他眨眨眼睛,昂首道:“你想知道?” 沈清书点点头:“想。” 后者立马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神气道:“行啊,告诉你当然是没问题。不过等你再长大点,我才能老实告诉你。” 沈清书表现的很愕然,江殊殷却看着他道:“师父你要赶快再长大点,这样我才能像以前那样对你撒娇。” 微微顿了顿,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不过师父啊,等咱们顺利出了这个幻境,您老人家可千万要忘了里面的一切。” 沈清书不解:“为什么?” 江殊殷看着他微湿的黑发,扯开笑容理所当然的答复:“要是你记得我在这幻境中如何对你的,只怕出去后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第117章 魍魉魑魅(三) “阿黎嘉!”宁静无声的师门中, 突然传出一个男人的怒吼。毕擎苍很生气,他虽身为阿黎嘉的师兄, 可对他的这一做法,却并不认同。 甚至,是气败至极的! 趁人不备, 夜晚用何等下作卑鄙的手段,偷袭那群散修中的其中一人!还好被他偷袭的那人修为不错, 为人也比较大方,不爱斤斤计较。加之此事本就因他们误杀柳溪婉而引起, 此人也表示能理解,愿意将阿黎嘉偷袭他的的事保密, 不喧张出去。 毕擎苍压着性子向那人道谢的同时, 胸腔中只余下浓浓的怒意。 因而回到师门见到阿黎嘉的那一瞬间,他的怒火更是熊熊大起,逮住就是一顿训斥:“阿黎嘉!你好大的胆子, 竟敢对他人下此狠手!” 训斥声,将花惜言和沈清书还有伊赫三人引来,可他们的到来, 却并没有给毕擎苍或是阿黎嘉任何一方的影响。 到了今日, 他们两人已是整整大半月的时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想不到等到再次和对方开口, 便又是一场争吵。 听着毕擎苍的质问,阿黎嘉冷冷一笑:“我帮师父报仇有何不对?就算我说不清此人是不是凶手,难道你又能证明他的清白!” 对于柳溪婉的死, 师门中情绪波动最大,最无法接受的,便是阿黎嘉。 在知道柳溪婉出事的那一刻,以及后来辩不清凶手,无法为她报仇,整整半月,整整大半月的世间,已让他几近崩溃和疯狂,已快到了辨不清善恶的地步。 现在的阿黎嘉,只要别人对他有一丁点的反驳,亦或是逆了他的意思,他便会将这视为是对他的敌意,甚至无限的放大数倍。 毕擎苍四人其实并非不痛苦,若真要算起来,他们的痛不比阿黎嘉的少。可即便再怎样难受,还是要保持住头脑的清醒,决不能被恨意冲破理智。 那日在场闹事斗法的,共有三十余人,而杀去柳溪婉的,仅仅只是一人。 难道要为了报仇,杀去三十余条性命吗? 毕擎苍被他气得深深吸进一口气,紧握的拳头都在轻轻发颤:“阿黎嘉你醒醒吧!师父的死只是一个意外!难道你以为她死了,我们会有多好过吗?你以为我们不想帮她报仇,你以为我们愿意看到杀去她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他的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听着这样无奈、无力的话,花惜言三人,都选择沉默不语,悄悄的在一旁低着头。 阿黎嘉却道:“你们既然也不想,那为她报仇啊!难道她一手将你们带大,一手为你们谋划前程。如今你们成了高高在上的正道仙首,她被人杀了,你们却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不敢为她报仇?” 毕擎苍道:“报仇?你说的轻巧,我问你,找谁报!” 阿黎嘉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那群散修!”他的这句话,恨意满满,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叫人听着,便极为不舒服。 毕擎苍伸出双手抓住他的肩,怒得指甲都险些陷入他的肉中。用力的晃了晃他,似乎是想将他狠狠晃醒:“我告诉你,这并非是敢不敢!也并非是我们对师父不敬,这是人性!你知不知道,这是人性!我去查过了,清书惜言他们很多人都去查过了,凶手只有一人!而当日闹事斗法的散修不下三十人,你莫非要因为他们中一人的过错,而杀去整整三十人吗?” “假若你真的这样做了,我问你师父从小是如何教导你我的?她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了,她会开心吗?!” 听到“在天有灵”四字时,阿黎嘉的眼睛似是红了,本来被他晃得有些懵懵懂懂的神情,也一瞬间又变得怨毒暴怒。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使劲打开他的手,阿黎嘉向后跌了几步,还没站稳整个人就蹲在地上,他用手捂着自己头,崩溃的大哭出来:“在天有灵?她连魂魄都被人烧没了,还哪里来的在天有灵!” 一边的沈清书和花惜言三人眼眶都渐渐转红,就连处在暴怒中的毕擎苍也被这话噎了许久。 他撇着脸哽咽了一阵,才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蹲下来,伸手在阿黎嘉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毕擎苍身形本就高大,即便是此时蹲下来,也比阿黎嘉高出许多:“黎嘉,师父没了,但我们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假若她真的还能看到我们,如果我们让她看到的一直是悲伤的模样,那以她的性格,一定会日日抹着眼泪。我问着你,你希不希望看到她悲伤难过?” 阿黎嘉蹲在地上拼命的捂着头,抽泣几声才微微摇着头。 毕擎苍刚烈的眼中,转着泪花,即便是这样了,他还是承担着大师兄的责任,小心翼翼的安慰着师弟:“这就对了。你想你去杀那群散修,他们修为不错这先不说。现在凶手不明,在这样情况下,不论你杀对杀错,都会惹来一身骂名。你试想啊,假如你背上一身骂名后,师父知道了,她会哭成什么模样?” 他说的这段话,的的确确是字字都扎进阿黎嘉的心。 惹得阿黎嘉抱着他的脖子大哭一顿。 万幸,哭过后的阿黎嘉似乎很好说话,毕擎苍便立即趁热打铁,搂着他道:“现在咱们不能得知凶手是谁,可并不代表今后也仍然不知道,也许只要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能为她报仇。” 阿黎嘉在他肩头沉默了好一阵,才勉强点点头。毕擎苍大喜,拉着他站起来,又安慰几声沈清书三人,终于重新笑起来:“好了,这段时间我们都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今日我掌勺,你们先回去洗漱一番。” 四人点点头,便先各自回房。 看着阿黎嘉那么好说话,江殊殷不禁感到有些奇怪,毕竟在九黎的复述中,他是在大怒之下拂袖而去。 毕擎苍的速度很快,才只一会就将饭菜端上了桌。看他忙前忙后的样子,阿黎嘉主动提出帮忙,便转到厨房中折腾了好半响才将一碗汤端出来。 见他将汤端出来,伊赫还为了活跃气氛,笑道:“哥哥你速度可真慢啊!” 此时的阿黎嘉虽仍旧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忧伤,可到底还是感觉恢复了不少,有心情跟他玩笑起来:“慢又怎样,反正好喝就行,等会你们吃完饭,可一定要尝一尝我做的汤。” 几人纷纷说好,江殊殷则坐在一旁的窗台上手杵下巴的看着他们。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日的阿黎嘉怪怪的。 可哪里怪,他又实在说不上来。 这种莫名的怪异,直到阿黎嘉亲手为毕擎苍四人舀汤时,江殊殷才发觉他今日到底哪里怪!——从他抬出汤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的神色便没对过! 方才江殊殷还以为,是他还没缓过劲来,是以才是这幅模样。 可现在见到他舀汤递给沈清书四人时,手不住的颤抖,江殊殷突然恍然大悟:只怕这汤中被他下了东西! 所以他刚刚的速度才那么慢! 发现这个问题,江殊殷立马坐不住,站起身对沈清书道:“师父别喝!这汤里,被他下了东西!” 屋中只有沈清书一人能听到他的话,此时沈清书已喝下几口。听到他的话,沈清书蓦地瞪大了眼,朝他看来。 然而就是这一息的时间,他的身边便传出几声瓷器摔碎的声音。 毕擎苍三人还未将碗放下,便突然倒地不起,没了知觉。 看着周围的一切,沈清书微微一愣,捧着白色的碗看向阿黎嘉。阿黎嘉在哭,看到沈清书没有立马倒下,他有些吃惊,也有些欢喜。 抹抹眼泪,他冲着沈清书走过来,轻轻弯下腰,异色的眸中划过几丝不舍:“我没有要害你们,我也绝不会那样做。这汤里只是多了一味能让你们暂时昏迷,和丧失灵力的灵药。” 沈清书抬着碗的双手都在发颤,他似乎已经预知到之后要发生的事,却还是极不死心的追问道:“你要做什么?” 阿黎嘉替他抬走他手中未喝完的汤,仿佛是怕汤汁染浊了他的衣裳。 哭着冲他一笑,声音尽是沙哑:“我要走了。” 药力发作,沈清书想微微运作体内的灵力,却发现真如他所说的一样,灵力消散,什么也没运作起来,反而让他有些昏沉:“走?”勉强提起精神,他清澈的眸看向他,和他异色的眸隔空对视着:“你要走到哪里去?” 阿黎嘉的泪流得更凶:“天下那么大,我不信,不信就没有我能修习的功法。” 沈清书道:“所以你是要去寻找了吗?那假若找不到,你又要怎样?” 阿黎嘉抹抹泪,不让自己的泪滴到他的衣上:“倘若找不到,那我就自己创造。天下的功法不都是由人创出的吗?他们能,那我也一定能。” “这不容易的。”沈清书的眼已经有些合上了,怕他一下跌在地上,阿黎嘉放下碗,将他搂在怀中,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心口前:“师父被杀,这个仇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报。你听着,有些事你们不能做的,不代表我也不能做。” “师兄看我看得紧,我若不将你们放倒,他一定不会允许我走的。但你要相信我,不论是一年,十年,还是一百年,我一定会回来的。你要等我,等到我重新回来的那天,师父的仇,还有我们……一切就又能美好起来。” “不能,”沈清书沉沉靠在他的胸口上,闭上眼睛,一手却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最终喃喃道:“你不能滥杀无辜……” 待他也睡下后,阿黎嘉抱着他,将几张长椅合在一起,把他平放在上面,脱下绣着红梅的外裳,细心的为他披上。 整个过程中,他的眼泪就像是断线的珠子。 吹灭烛台后,借着凄白的月光,最后再看一眼熟悉的人,他哑着嗓子小声道:“相信我,你们相信我,只要报了师父的仇……其他的,我什么也不做……” 这话语,一如宣誓。 第118章 魍魉魑魅(四) 时光匆匆, 阿黎嘉一走,便是整整百余年。 百余年的时间对沈清书几人而言, 算是漫长且难熬的。可对于江殊殷来说,他们的百余年,只不过是他的眨眼一瞬, 换个场景而已。 进入幻境之前,九黎曾细心叮嘱:“江公子幻境之境千变万化, 为恐你不知时日,误了大事, 我会在只剩一月之时设法提醒你。” 江殊殷问他:“有什么提示?” 九黎道:“我用的是点魂之法,提醒你时, 你自然会听到我的声音。” 江殊殷觉得自己深陷幻境中, 已过了许久,可直到今日也不曾听到九黎的声音,这不禁让他微微放心。 说来, 百年余年的时间,沈清书四人在修真界中,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们在原有师门的基础上开疆扩土, 创立门派太极宫, 招收修真界中的各类文人雅士。因沈清书三人实在有名, 修真界中许许多多的人, 便都向着他们的威名,纷纷拜入太极宫。 转眼百年时间已过,太极宫已是修真界中数一数二的门派了。 太极宫位于青山俊秀之中, 终日云雾缭绕,高大华贵,其中不乏仙草良药,各式珍奇飞鸟走兽,数不胜数。 更妙的是,法宝、丹药、功法等等一切,都是上上品。还有许多新加入的高人亲自指点教习,实乃修真界众人梦寐以求之地。 渐渐的,随着太极宫知名度和威名越胜,各家各派纷纷想方设法,将自家弟子塞入太极宫,以求他们能得到更好的教育指导。人们甚至以一个世家门派,加入太极宫人数的多少,来衡量一个世家的高低贵贱,这足以说明此时的太极宫已成了修真界中的皇帝。 至于这太极宫的掌门是谁,当然不用质疑,正是师门中最大的毕擎苍。由他来当掌门,太极宫中的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着实让人揪不出毛病。 太极宫建好后,伊赫挂念兄长,拜别沈清书几人,打算游历天下寻找阿黎嘉的踪迹。说来,沈清书几人也曾无数次的出去寻找,可每次出去,他的下落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丁点都打探不到。 不免叫人为他提心吊胆,生怕他出什么意外。 那一日毕擎苍知道他出走后,气得将屋内能砸的都砸了,砸完后气冲冲的寻了他整整三年,每天都扬言若是叫他抓到阿黎嘉,一定打断他的腿! 可一日日的找下去,不要说是阿黎嘉的人,就连他的消息,几人翻遍整个天下,也没能知道他的任何下落。 慢慢的,江殊殷感觉出,一向顶天立地的毕擎苍怕了,怕阿黎嘉真的出事,怕又一次,失去一个亲人…… 不要说什么此时也不知道的他们,就是知道一切,知道阿黎嘉没死的江殊殷,也有些担忧起来。 毕竟,现在的样子,就感觉阿黎嘉这个人,只是他们的一个幻想,根本就从未在这个世上出现过。 自打他离开,毕擎苍一次一次的外出寻找,最后甚至不惜动用自己此时的权势,从一开始的生气暴怒,到现在的沉默担忧,百年间眉头从未有一日舒展过。 他一日一日的站在太极宫最高的地方,看着诸多弟子早出晚归寻寻觅觅的身影,总是一个人悄悄攥紧拳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着这些,江殊殷感到很奇怪,这天下虽大,可以毕擎苍几人现在的权势,想要知道一个人的下落,怎么会如此困难? 总不可能,阿黎嘉真的人间蒸发百来年,等到这百来年过了后,又重新出现在人间,实行他的计划? 说来,抛却阿黎嘉的事暂且不提,如今的沈清书倒是抛去少时的稚气,变得一如江殊殷后来所见到的那样,身着一袭雪色的衣裳,宁静的好似一块温润的冷玉。 虽没有后来的温柔,却足够叫江殊殷欢喜了好一阵。 “师父。”悄声的轻轻唤一声,从大开的屋门探出脑袋,看着他端坐在诸多弟子之前细心授课的样子,江殊殷忍不住提高音量:“师父。” 手捧蓝色余光轻轻向他看去,一副波澜不兴,似乎在等他说完了赶紧滚别打扰的样子。 江殊殷投去一个委屈的表情,像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别忘了,他们只是你授课的世家弟子,我才是你座下的徒弟。” 如愿以偿的看到他嘴角轻轻抽了抽,江殊殷又道:“师父你难道忘了,你是怎么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了吗?你又是怎么在黑漆漆的夜里,抱着小小的我,说着只疼我一个人的话了吗?” “真是的!”江殊殷探着头在门口抱怨:“你负了我!明明说好的这辈子就要我一个的,怎么后来又偷偷摸摸的背着我,抱来一个紫色眼睛的沈子珺!” “紫色眼睛有什么稀奇的?他的眼睛会有我的好看吗?”想起小时候的不愉快,江殊殷使劲眨了眨眼睛,扁着嘴难过一阵,控诉道:“现在倒好,不是沈子珺了,改成一堆不知姓名的世家弟子……师父!你不爱我!” 沈清书修长的手指蓦然一弯,忍着额头间不停跳动的青筋,对坐在门边的弟子和善道:“旬叶烦请你起来关一下门。” 那个叫旬叶的少年突然睁大眼睛,确定沈清书真的是在叫他后,呐呐的站起来恭敬拱了一下手后,走到门边。 他现在的位置正好是站在江殊殷的前方,本来江殊殷打算在他关门之前闯进来,可谁知这少年不知所以然,双手都抓着两边的门正好将江殊殷拦在门外。 趁着他两手都扶着门,笑眯眯的左右看看没立马把门关上的时候,江殊殷打算从他的手臂下钻进去。 可谁知,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刚把头凑过去,旬叶就立马将两边的门狠狠一甩! “嘭!”的一下,那门狠狠撞在他的头上,简直把他砸的七荤八素! 都让江殊殷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和他有仇! 再观旬叶,将两扇门甩上后,好心情的拍拍手,一转身就看到坐在最前方的沈清书,看着这边笑得无比开心。 沈清书很少笑,更莫提还笑的那么高兴,不禁让旬叶和低下一干弟子吃了一惊,旬叶也极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浅阳尊那个,那个我在我家都是这样关门的……我我我知道是大声和没礼貌了点,下次我,我一定不这样。” 沈清书颔首,示意他回到自己的位置。 门外的江殊殷虽然看不到,可还是能听到屋内的动静,知道沈清书没帮他后,他抱着被撞的头蹲在地上好一会,等到疼痛感逐渐减少后,才勉强起身。 岂知刚一起身,脑海内就听到一个熟悉至极的声音:“殊殷殊殷!我是谢黎昕,你听到了吗?我是谢黎昕!” 满身的血几乎立即涌上脑袋,微微一顿过后,江殊殷立马打坐,闭眼回应:“我听到了!” 那边似乎立马嘈杂一片,有很多的人挤来挤去的,静静听他们挤了好一会,才又有一人道:“殊殷啊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方寒啊,嗯?你听没听出来……” 不等他说完,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很恼怒的样子:“方寒我看你是活腻了!江殊殷哪有闲情逸致听你瞎废话,死开!让我来!” 随后万秋漓的声音果然传来:“江殊殷你这边的进展如何,浅阳尊有没有同意跟你回来?” 江殊殷道:“没有。” 万秋漓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好了,你现在听好了,我们想起一个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浅阳尊对你少年时的模样有很大的反应,说不定你变成你少年时的模样,一点点的去引导他,就能救他出幻境了。” 是了。江殊殷离开沈清书的时候,就是少年时的模样,至于他一袭黑衣白发的样子,沈清书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因而若想让他想起一切,那便唯有是他少年的时候,只有那样对他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江殊殷道:“可是,我现在是今后的模样,变不了……” “谁说变不了!”万秋漓骂了一声:“不然我们来这做什么,你准备好,花惜言要施法了,记住随机应变啊!至于时间,现在还有很多,你不用着急,等只剩一个月的时候,不救医会提醒你。” “什么准备什么?花惜言要施什么法?” “记住千万不要跟他说即将发生的事,顺其自然……”万秋漓刚说到这里,突然就没了声。 只余下江殊殷愣愣的盘腿坐在原地,闭着目不停的追问:“你说什么随机应变?会发生什么?” 回答他的,是一片的静默,这阵无边的安静,几乎快把江殊殷急坏了。 他是直接就地坐在刚刚合上的门边,此时屋门被人轻轻推开,想着除了沈清书无人能看得到自己,江殊殷便依旧盘腿坐在地上,闭目一动不动,指望能再听到万秋漓的声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可惜,万秋漓的声音是没响起,响起的却是一个年轻少年的声音:“咦?你是谁?坐在这里干什么?” 不等江殊殷对他的话有所反应,他就对屋里的沈清书道:“浅阳尊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好像是新来的弟子,您快出来看看啊!” 沈清书果然起身,拿着一本书好奇的出来。 在他出来的一瞬间,江殊殷也睁开眼,往后一看——视线交集的一刹那,沈清书淡漠的眸突然睁大,手中蓝色的书本,突然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说一个比较严肃的事,刚刚听几个小天使,和我的有个朋友说,我的文被人抄了,那个贴我也去看了眼。 呼,首先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其次,我必须澄清,那个人我并不认识,更不可能让她来抄我的文,把我的文从耽美变成言情。毕竟一个作者辛辛苦苦,一个字一个字的码出的文,怎么可能会让别人来抄袭自己的劳动成果? 抄袭的事,我也不计较了,毕竟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这个人今后还是不要抄袭别人的文,自己写。 其次,也不要再说,你抄袭别人的文,是别人让你抄的,我觉得这个问题是比较严重的,这是对原作者非常不尊敬的。 第119章 魍魉魑魅(五) “所以, 你要收他为徒?” 太极殿内,沈清书与江殊殷并肩站着。主坐上的毕擎苍微微皱眉, 与一旁的花惜言对视一眼:“此人身份不明,如今突然出现,清书你还是再想一想……” “不用了。”沈清书打断他的话, 声音雷打不动、坚定不移:“我意已决。” 毕擎苍花惜言惊愕,半晌, 花惜言才收起讶然的神色,重新温柔和善的笑起来, 面对江殊殷道:“这样啊……那小友你叫什么名字?” 江殊殷笑容朗朗,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 双目灿比繁星, 左右顾盼间愈显得倨傲似火。 拱手一笑,那一双黑似宝石的眼睛内,隐隐有流光浮动, 灵动的叫人移不开视线:“ 晚辈名叫江殊殷。” “江殊殷……”花惜言喃喃重复一遍,秀气的眉微微皱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江殊殷挑眉道:“前辈听说过我的名字?” 花惜言道:“那倒不曾。只是我觉得你的名字, 取得别有一番韵味。” 江殊殷道:“好说。我出生时, 爹娘为我取名‘殊殷’, ‘殊’乃殊途, ‘殷’为殷红,意味我这一生皆为正道仙首,与邪魔一生殊途。” 坐上的毕擎苍轻轻点头, 赞赏道:“那的确是个好名字,你爹娘有心了。不过既然名字取的不错,你今后更要加倍努力才是,莫要入了歧途。” 江殊殷依旧笑意灿烂,别无一丝的不对。再次向他们拱手道:“多谢前辈的教导,我一定会努力的。” 毕擎苍也再一次点头,这次他似乎颇为满意,原本紧皱的眉也松开,豪迈的哈哈一笑,他站起身道:“罢了我看你这小子还不错,既然清书决意收你为徒,那么我相信他的眼光,今后你可不要做出什么叫他为难的事,否则可别我这个做师叔的,对你不客气!” 见江殊殷点头,他才继续下一句话:“他收你为徒可以,不过我们还是要看看你的资质。不久后有个试炼,你不如就跟着太极宫的众位弟子一起去,假若你合格了,那么一年后回来,你便正式拜入清书门下。” 江殊殷道:“敢问试炼的内容?” 毕擎苍道:“此次试炼是考验各个弟子的实战能力,在试炼之地的深处,有一头恶蛟。当然你们的目标不是它,不过假若谁能杀了它取出蛟珠,那么此人便能在此次试炼中,一举夺冠。” 白衣少年的眼睛似乎亮了亮,突然很莫名的问他道:“掌门师叔,此次试炼的弟子,有多少人能射杀那头恶蛟?” 毕擎苍被他问的一愣,随即道:“据我所知此次去的弟子,应该暂无一人能杀去那头恶蛟。” 江殊殷眼里的光亮,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假若我能一举夺冠,会怎样?” 毕擎苍面露笑意:“那自是为清书长脸了。” 事实上,江殊殷除了是个很优秀的首领外,还很嚣张。 嚣张到连恶人层出的西极,都盛传着这样一句话——永远不要跟江殊殷比嚣张! 就比如此时。 高高一昂首,他笑意盈盈,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铿锵有力的:“那此次的蛟珠,非我莫属!” 毕擎苍赫然,一字一顿的吐出:“非你莫属?!” 江殊殷道:“对,非我莫属!” 出行的那天,是个阴雨天。江殊殷穿着太极宫的服饰,将一头青丝发高高竖起,模样好不俊朗。 他仅仅是束手立在诸多弟子间,便显眼得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这股魅力并非是后天形成,而是生来如此! 高台上,毕擎苍立在正中间,花惜言沈清书端坐在他左右,简单说完此次历程,最后以一个“万事小心”而结束这番讲话。 确定他已经说完,而花惜言和沈清书也没什么可补充,本就万众举目的江殊殷突然扬声道:“师父等我啊,一年后我一定带一颗蛟珠,当做拜师礼。” 此音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喧哗! 就连毕擎苍也忍不住对沈清书悄悄道:“清书你看上的这个徒弟,真的是……” “嚣张。”沈清书淡淡评价,看身旁两个师兄一脸欣慰,仿佛庆幸他终于感觉出来了。沈清书默默垂下眼睑,才轻轻吐出未说完的话:“不过他,确实嚣张得起。” 听到他给出的评价,毕擎苍花惜言两人的笑,仿佛有那么一瞬间凝聚在脸上。 结果不等他们凝聚的笑结束,底下那少年又说出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师父一年后我若夺冠,你就嫁我呗。” 这一刻,全场石化。 唯有沈清书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日后再说。” 人群间的江殊殷笑倒在地,但见沈清书的目光朝他看过来,他便突然站直了身子,严肃道:“好,很好,日后再说。” 等沈清书的视线重新移开,他便又开始站不住,一双灵动的眼睛左顾右盼,直到在附近的人群中寻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旬叶是吧?” 旬叶此时还沉浸在刚刚的冲击中,没回过神来。听到有人叫他,他也只是呆呆的回头,可一见说话的人是谁,不禁打起哆嗦:“嗯,嗯我我,我是旬叶。” 心头间猛然划过一丝不好的感觉,却没想到下一息就应验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因为那白衣裳的俊美少年,笑容好比太极宫外的如画江山:“好,我记住你了。” ——当然,这个极其优秀的首领,有时候也会有很人性化的一面,那就是,很、记、仇! 江殊殷走后,沈清书身边少了那个整天叽叽喳喳,总是想方设法逗乐他的那个人,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寂静下来。 竟叫他无从适应,整天都变得索然无味。 这种寂寞一直持续到江殊殷走后的半年,直到有一天,一个弟子气喘吁吁的闯进太极殿,断断续续的道:“找到了!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毕擎苍不喜欢他的冒失,不悦道:“找到什么了?” 那个弟子道:“阿黎嘉!我们,我们找到阿黎嘉了!” 坐上的三人立即站起!原本沉浸百年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要从咽喉处一跃而出:“他在哪?” “太极宫外,他就在太极宫外。” 师兄弟三人急急忙忙赶往太极宫外,巨大宫门打开的一瞬间,三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只见华丽广阔的宫门外,矗立着一个极其美艳的苗疆男子。 他穿着白色的苗疆服饰,衣角间一如当年那样绣着血红的梅花。艳丽的,好似滴上的鲜血,在不知不觉中,一点点的灼伤人的眼睛。 若有不同,便是腰间多了一枚精致漂亮的小铃铛,以及眉宇不再似当初那般充满稚气,而变得成熟稳重。 “师兄,惜言。”他笑着向他们打招呼,那笑容灿烂妖艳,就像是迎风而放的红梅,虽是足够的鲜红美丽,却也是说不出的凄美傲骨。 异色的眸在他们中巡视一圈,他才慢慢吐出最后一个名字:“还有,。” 说到这里,阿黎嘉一生似乎从未感到如此激动过,先是开怀的笑起,最后才主动与他拥抱住:“看吧,我说过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沈清书被他抱住,双手也轻轻带颤的抱住他:“你回来了?” 阿黎嘉道:“我回来了。” 沈清书道:“不走了?” 阿黎嘉道:“不走了。” 沈清书声音微微发颤:“从此以后,我们都能好好的了?” 阿黎嘉真心笑出:“是的,就像我当年说的那样,我们这次,再也不会分开了。这一次,不论是谁,哪怕是天和地,都再不能把我们分开。” 沈清书终于放心与他拥住。 看着他们的互动,毕擎苍双拳紧紧握起,他心中其实是无比激动的,可一想起当初他的做法,以及这一百多年的担忧,他心中便止不住的腾起熊熊怒火,语气也就不是那么客气:“你还知道回来?!” 听着他的语气,拥抱着的沈清书和阿黎嘉终于放开,站在毕擎苍身边的花惜言也不由收起笑脸,转头对毕擎苍道:“大师兄当年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毕竟什么都比不上二师兄平安回来了对不对?” 听到他出言劝解,毕擎苍的怒火似乎慢慢压下,深深叹一口气道:“你跑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一百多年,你弟弟伊赫如今也在四处寻你。” 阿黎嘉表示抱歉,却没有告知他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对不起叫你们担忧了,我见过伊赫,如今我叫他回一趟苗疆。” 毕擎苍摇摇头,却终究是重逢的喜悦打败了一切怒火,便也不再探究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下次若是再一言不发的走掉,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阿黎嘉笑着点点头,毕擎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做了个让他跟着进来的手势。阿黎嘉会意,正要动身,却被沈清书拉住:“你腰间的这枚铃铛是哪里来的?看起来不是普通的铃铛。” 阿黎嘉取下那枚小小的铃铛递给他,异色的眸中溢满了浓浓笑意:“你喜欢吗?要是喜欢,我就送给你。” 沈清书与他开玩笑:“你舍得?” 阿黎嘉认真道:“我舍得,只要是你们喜欢,我就舍得送。”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的有点晚…… 第120章 魍魉魑魅(六) 时光匆匆, 一转眼幻境中便又过了一年。 沈清书从未感到一年的时间,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岁月, 漫长到让他遗忘了很多东西。 包括一个特殊的日子。 因而当有人跟他念叨起这个日子,一向波澜不兴的沈清书也不禁一吓:“你说什么?一年前出去试炼的弟子,今日就回来了?” 与他说话的那人也吓了一跳:“可不是!浅阳尊莫非这事你还不知道?” 看他真的愣愣摇了摇头, 这人又道:“还不止呢,只怕那批弟子现在就要进太极宫了。” 沈清书难得愣住, 喃喃自语:“就要进太极宫了?” ——也就是说,那人今日便要回来了! 想到这里, 他眼前立即浮现出一年前的情景:衣着蹁跹的白衣少年,骄傲的高昂着首, 漆黑的眼睛雪亮无比, 说出的话却足够吓煞所有人:“师父一年后我若夺冠,你就嫁我呗。” 与他说话的人似乎也回忆起这一幕,啧啧几声, 表情有些复杂:“说起来你这位徒弟,倒真的是个怪才。” “怎么说?” 听他又是一问,说话的人再次一吓:“你不知道?” 沈清书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顷刻间那人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深深吸了几口气后, 才惊讶道:“这批弟子进入试炼之地后, 出了意外。因为他们修为都不是很高, 先前为了安全起见,掌门特意叮嘱,试炼之地的妖物除了最后的那条恶蛟之外, 不可有超越他们极限的东西。” “唉,可哪知果然是应了人算不如天算,这批弟子刚刚进去,试练之地便不受外面看守长老的控制,那些厉害至极的魔物大批涌进。啧啧,浅阳尊呐,那些个东西,别说是那批弟子,就是咱们遇到了也是棘手的。更糟的是,外面看守的长老进不去,里面的试练弟子也出不来,本以为他们死定了,却没想到等试练之地的大门一开,竟都毫发不伤,一个个还都神清气爽!” 沈清书呆住了:“后来呢?” 那人道:“后来诸位长老一问,才知是你那个记名弟子江殊殷,是他救了他们。非但如此,还在群魔乱舞之间,愣是将作乱的恶蛟给宰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听此消息,沈清书感到无比愕然。群魔乱舞之间,他竟还记着一年前在众人面前承诺的那句话——“师父等我啊,一年后我一定带一颗蛟珠,当做拜师礼。” 事实上,沈清书至今不明真相的原因是这样的。 一年前那批试炼弟子其实早就出事了,只是毕擎苍为顾及沈清书的心思,怕他担忧自己要收的那名弟子,便先打算拖一拖,等到一年后他问起,在委婉的告诉他真相。 本来毕擎苍已是计划好,甚至和花惜言已经想好说辞了,可没想到的就是,江殊殷真实的身份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而是千年后坐拥天下的大魔头! 可惜纵然如此,当时身处试炼之地的江殊殷还是惋惜了好一阵:好不容易大家能看到我了,我却马上就要牺牲了。 甚至他当日,连留给沈清都写好了。 就如那人与沈清书所说的话:别说是那批弟子,就是咱们遇到了也是棘手的。 同样的话用在江殊殷身上,也是相当衬景的。 江殊殷虽厉害,但到底只是一人,而试炼之地的魔物,可就多得数不胜数了。 因而此次他胜了,江殊殷还是很洋洋得意的:“唉,我真是佩服我自己,实在是太厉害了!” 与他一起的众多弟子,包括旬叶在内都陪着笑迎合道:“是啊,您实在太厉害了!” 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这个人,是怎么在恍如地狱的试练地内,带领着他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又是怎么在这一年之内,鞭策着他们活下去。 更忘不了,这一年之内的点点滴滴:“哭什么哭?胜负还没定呢,一个个都给老子站起来!拿好你们的武器,像个男人一样战斗!” 从雪白的衣裳间生生撕下一块白布:“你们听着,这一次可不是像从前那样的演习,都给我做好随时会死的心理准备!而现在,我要你们每人都给最重要的人写一封遗书。” 在这里的,几乎绝大部分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公子,他们不论谁,从前都是被人像宝贝般捧在手里。如今见到眼前魔物四散的场面,不禁畏畏缩缩的流眼泪:“写是可以写……可,可没有笔,没有墨,也没有纸……” 江殊殷俊眉一轩:“衣裳就是纸,手指就是笔,身体里流淌的血液,就是墨!” 说罢,率先把撕下的衣裳往地上一铺,用刀划拨自己的左手,捧着敖红的鲜血,另一手则沾血挥来! 众人只见他一挥而就、一气呵成,拎起一吹上面未干的鲜血,便收入贴近心口的衣裳内。 有了他开例,众人相互一望,最终抹干眼泪,咬牙撕下布料:“干就干!死就死!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们纷纷跪蹲在地上,沾着自己的鲜血,给自己最想念的人,写着人生中最后的一封信。 有人写给父母,有人写给兄弟,还有人写给自己……突然人群中,出现一个声音:“江兄,那个…我可不可以,能不能写给我的心上人?” 江殊殷转头过去,之见旬叶双颊涨红,背着手低着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我我喜欢她很久了,只是一直都不敢告诉她,所以既然这次反正都可能要死了,那我写出来,也许她看到了,还能留个念想,你说是不是?” 江殊殷狠狠点头:“有出息!现在不限写什么,哪怕你现在写要和她同床共枕皆为夫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就算她看到了会生气,那时候你也死了,她打不到你。反而有可能,这辈子因为你写的这番话,她都无法忘记你!” “也是!”旬叶豁然开朗,也不知他想起什么,急急忙忙摊开白布,沾血在上面奋笔疾书。 也许是受了江殊殷的影响,也许是察觉到,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一死,这些少年一个个豁出去,开始雀跃起来。 他们有的纷纷交流着自己的过往,有的站在人群中最显眼的地方,大声的念出自己的遗言,有的煽情、有的壮志、有的萧条凄凉。 多是曾经想说,却又顾忌种种不好意思说出的话。 等到旬叶写完的时候,他也去到众人之间,先是憋了许久,最后爆发的大声道:“太极宫赤蝶峰的顾元菡!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深深深深的喜欢上你!可惜以前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如今我要死了,我就大胆的告诉你,我喜欢你!我非常非常喜欢你!若是这次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三媒六聘到你家提亲!” 他本就是众少年中最腼腆羞涩的,如今他的声音,却是众人中,最大,最响的一个。 周围少年爆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惊呼,羞得旬叶双颊爆红。江殊殷不明所以,小声问一旁的人,那人对他道:“顾元菡可是我们太极宫的一花,喜欢她的人能排上几条街还不止。” 江殊殷明白,轻轻点点头。岂知被周围人羞得受不了,旬叶突然大大的吼了一声,将血书塞入怀中,捂着涨红的脸冲进人群。 他这声大吼,吓到的不止是一干少年,还有远处四散的众多魔物。 那些魔物突然听到这声大叫先是被吓到静止不动,待反应过来后,立即朝着他们躲藏的地方涌来! 见它们过来,众少年登时鸡飞狗跳,御剑跟着江殊殷一并跑走,跑的过程中,不忘又笑又气的冲旬叶抱怨:“你看你,念就念吧,鬼叫些什么,看吧现在把这些东西引过来了!” 旬叶脸上的红霞早就来到耳根子,嘀嘀咕咕连说几声抱歉后,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转面对江殊殷道:“江兄说起来,你遗书上写的是什么?” 他的这个问题立马引来众少年的重视,看着他们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江殊殷淡薄的唇微微勾起:“你们想知道?” 少年们一边御着剑,一边重重点头:“想!” 江殊殷声线微微提高:“真的很想很想?” 少年们双眼亮晶晶的,异口同声道:“江兄,真的很想很想啊!” 江殊殷的笑愈发的意味深长,他轻轻张了张口,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好似身后狂追不舍的怪物都不存在一样。 众少年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一喜,也将那群穷追不舍的怪物抛之脑后,通通将脑袋往他那边集中,竖起耳朵,却听到了一句恶劣至极的话,叫他们即便是在后来的日子想起来,都恨不得把这个人一口吞了——“秘密,这是秘密,我谁也不告诉。” 旬叶表示不能接受:“可你,可你听了我们这么多!” 江殊殷恶人的本性暴露无遗:“我又没让你们告诉我,是你们自己说的!” 少年们顿时惊呆了——长那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面皮这样厚的人! 可是换一个角度来想,江殊殷的的确确只让他们写,没让他们念! 第121章 魍魉魑魅(七) 沈清书见到江殊殷的时候, 是在太极殿内。 那时他高高坐在毕擎苍右手边,而江殊殷则是穿着早已换洗过的衣裳, 被众多弟子犹如众星捧月般簇拥而来。 笑容朗朗,一如一年前那样灿烂明媚。 尊傲的好似一轮高挂的明日,让人忍不住想去仰望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从一进大殿门的那一刻起, 江殊殷的视线便锁定他,哪怕是领头向毕擎苍行礼, 他也敢在万众举目下偷偷摸摸的对他办鬼脸。 ——那样熟悉的感觉,终于, 今日又重新感受到了。 在这一刻,沈清书的心仿佛一瞬间被生生填满。 “江殊殷是吧。”毕擎苍念着这个名字, 即欣慰又头疼。欣慰的是这样一个人才是自己师弟的弟子, 头疼的是江殊殷这个人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听说过他在试炼之地的事迹,试炼前此人说过,一定会取蛟珠做拜师礼, 送给沈清书。 可谁也没料到试炼之地失控,众多魔物纷纷遁出,在这种情况下, 能活命已是万幸。毕擎苍原以为蛟珠的事可以抛之脑后, 毕竟救了所有弟子的性命, 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 与一颗冷冰冰的蛟珠相比,不知强上多少倍。 但万万没有想到,江殊殷是个言出必行、一言九鼎的英雄! 那种十万危机的场面, 即便隔了无数魔物,竟还是千方百计把那头恶蛟一刀宰了! 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可最终忍来忍去,毕擎苍还是肃然起身,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向那个风华绝代的白衣少年走去。 “江殊殷啊江殊殷!你这小子,说哪里学的本事!”重重在他肩上狠狠一拍,毕擎苍阳刚的唇角止不住的翘起。却听他手下的少年一阵呲牙咧嘴:“嘶!掌门,轻点!” 毕擎苍一吓:“怎么回事?” 旬叶手忙脚乱扶住江殊殷,可再快的速度,也止不住他肩头撕裂伤口崩出的腥血液体。 看着雪白衣裳上渗出的红色,高坐上的沈清书双手忽地一握,猛然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来:“你受伤了?” 他的神情紧张担忧,一向风华沉静的眸都染上清清郁色。这样的他,让江殊殷心下忍不住的狂喜,当着众人的面,就口无遮拦:“你是在担心我?” 此语一处,大殿内顿时悄静一片。 毕擎苍也是一副楞然,直勾勾的看着沈清书。 沈清书沉默一阵,转而去问扶着江殊殷的旬叶:“怎么回事?” “啊?啊,江兄,他他是在去取蛟珠的时候,不慎被身后的一个魔物咬住肩膀,伤的,伤的应该是挺重的。”旬叶答的结结巴巴。 事实上,他们对江殊殷的伤势并不是很清楚。 当时江殊殷被魔物咬住肩膀后,因他反应飞快,一个反手便将那魔物一刀贯穿,速度快的叫旬叶他们谁也没反应过来。 等他们有了反应,纷纷围上来时,江殊殷已一手捂住冒血的伤口,另一手刷刷扯下衣摆,将伤口死死绑住。 即使到了走出试炼之地,有了疗伤条件的时候,他们也没能看看江殊殷的伤口。 因为这人说:“常有的事,不值一看。” 因而到了现在,沈清书问起,他回答的,才那么不确定。 江殊殷对自己的伤势知道的很清楚,见沈清书的目光深邃葱茏,他便未语先笑:“没事的,再过几天它自己就会结疤……” 深深呼吸一口,沈清书当着众人的面打断他,语气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失礼了。” 江殊殷一时没听清:“什么?” 沈清书却没再重复一遍,而是极为粗鲁的一把扯开他的衣领——江殊殷微微瞪大眼睛,一颗心在胸膛中砰砰作响,下一息便飞快拉好衣裳! 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可他肩头的伤却叫在场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大殿内再次倏地一静。 惴惴不安的偷偷看了眼沈清书,江殊殷扯扯自己的衣裳,默默往后退一步,仿佛是故意在转移大家的注重点:“师父…你当众扒我衣裳,真是太坏了。” 可惜沈清书,不,是所有人都没上他的当。 毕擎苍幽幽皱起眉来,沈清书很愤怒,连说出的话,都有些刺耳刻薄:“我若不看,这么重的伤,你打算怎么处理!” 江殊殷轻轻低下头,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药,一时半会竟说不清是一番什么滋味。 从离开坠云山,离开他的身边,整整四百二十年,江殊殷过的,就一直都是这样的生活。 刀尖舔血,一不小心便与死神擦肩而过,身上有伤,更是不值一提。 江殊殷从前很怀念,也很羡慕沈子珺。因为他仍在沈清书手里,无论受到怎样的伤,都会有人温柔对待。 可他……就不同了。 是以,今次——他受伤也终于有人重视,关键这人还是他最重要的,如此一想,低着头的江殊殷唇角也缓缓扬起:抛去其他,我应该是很快乐的。 江殊殷的快乐,在养伤时,进入到一个至高点,并且经久不衰。 他受伤的地方是在肩膀,因此他便总以“肩膀疼痛,无法自己吃饭喝药”来博取沈清书的同情,亲手喂他! 每每这时江殊殷总是异常得意的,得意的脸上的笑都要咧到耳根子,叫旬叶等人唏嘘一片——明明这家伙在浅阳尊没来时,能蹦能跳,比他们这些没受伤的都还要活跃一万倍! 可等人一到,便飞快往椅子上一倒,眯着一双眼睛虚弱的直哼哼。 这前后差距大的,叫人简直无可适应! 可只要一有人在次件事上给他提意见,他便躺倒在两把椅子上,理直气壮的道:“我是伤员!你们这些手脚健全的,难道还要欺负我?” 此言一出,太极宫上下几乎吐血一片。 欺负你?敢吗!? 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该偷着乐,还欺负你! 这样的快乐,直到江殊殷在太极宫内,碰到一个人为止,那便是四脉祖师,阿黎嘉。 毕擎苍曾说,若是江殊殷能通过此次试炼,那他便能拜在沈清书门下。 如今他既已通过试炼,毕擎苍一言九鼎,自然不会耍赖。 拜师典礼定在一个吉日,那一日江殊殷的伤大有好转。看着太极宫门庭若市的热闹场面,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沈清书收他为徒,各路宾客迎来送往的模样。一时间倍感一阵恍惚,差点分不清现实虚拟,误以为时光倒流,又回到当年。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拜师大典上,江殊殷又与沈清书同穿了一样的雪色服饰,周围人也一如既往的纷纷赞赏:“小小年纪就如此厉害,不愧为浅阳尊的弟子。” 也是同样在午时,雄伟严肃的拜师台上,沈清书高高而坐,模样威严鼎力,好似一位能将天地翻转过来的神一般,看得江殊殷眼泪婆娑,差点就要滚落下来。 在万众举目之下,他抬着一盏敬师茶,一步步向他走去时,没人知道每走一步,江殊殷的心都会跟着一颤,眼中的泪水更是要拼劲全力才能止住不落。 这一幕,与昔年之景一模一样。 等到他走近他,低头看着他如水般的眼睛时,江殊殷的心,宛若风中摇曳的绿枝,在茁长成长的同时,却也被徐徐吹来的风深深影响着。 有些不受控制的轻轻掀开衣摆,正要向他跪下敬茶,却突听千数人中,突然有人像疯子一般失了规矩:“啊!好疼!好疼…好疼呐!” 这人癫狂的在人群中抓耳挠腮,极为失礼的撕开身上的衣裳后,突然在地上打起滚,极具痛苦的用手捂着身子。 此时本是非常庄严的场景,拜师台下的宾客都一言不发,屏气看着台上师徒的一举一动。可现在所有人的视线,却都被忽生的变故吸引,其中,就包括拜师台上的江殊殷。 台下那人在地上滚了一圈后,突然呈现趴跪的姿势,双手深深抠入地下血肉模糊,紧接着便像得了什么病一般,跪下地上发起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又一声怪异的叫声。 这个场景诡异又可怕,让周围人连连皱眉,心中渐渐浮出一丝阴影。 有胆大的人靠近那人,想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还不等他靠近,地上跪着的人却突然发出很大的一声怪叫! 就这此时的姿势,便一口一口的吐出黑色的血液。 看着那血的颜色,江殊殷心头一颤,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将他浇到尾!——是蛊虫!是蛊虫!! 果然,他才有这个想法,那人旁边的一干宾客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叫,而后便像看到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般,纷纷后退! 江殊殷心中发颤的厉害,赶到拜师台的边缘一看,脸就苍白一片:只见那人吐出几口黑色的血后,嘴中突然涌出数不尽的黑色虫子,这些虫子被他吐到地上,还一个个的扭着身子! 耳边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铃声,江殊殷反射性的回头一看——茫茫人海中,阿黎嘉身着一袭红梅白衣,那如画的面庞,在外人看来是毫无表情。 可在江殊殷眼中,却宛如一条带笑的怨毒毒蛇,在嘶嘶的吐着猩红的信子,危险且又诡异。 似是感到他的目光,阿黎嘉在千数人中悠悠朝他投来视线,与他隔空对视的瞬间,嫣然一笑! 在他腰间,一枚精巧可爱的铃儿在随风晃动,发出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好似,魔鬼的哀嚎。 第122章 白梅老鬼(一) 拜师大典上, 接二连三的有人死去。最终毕擎苍起身打断:“这样蹊跷的事出现,可见是有人精心设计!” 他俊逸的烈眉高高竖起, 声音嘹亮肃穆,模样很是吓人:“究竟是谁!胆敢在太极宫的拜师大典上做此恶行!” 底下一干宾客纷纷低下头,没有人敢触及他此时的怒火。唯有身后那个沐浴春风的儒雅男子, 轻轻从后握住他的手腕。那一刻,毕擎苍整个身子都是一震, 不解的回头向他看去,打算问个究竟。 花惜言清雅的眸轻轻合上, 微微摇头。 毕擎苍知道他的意思:如今这么多的人,且又是在沈清书和江殊殷的拜师典礼上, 无论如何也不能拂了他们的面。 至于死人的问题……出乎毕擎苍意料的, 花惜言仿佛有些头绪! 所以才叫他平下怒火,莫要生气。 只是,这拜师大典此次是注定被打断, 只能另择他日。 后来在花惜言的劝阻下,毕擎苍果然下压愤怒,强耐着脾气将一干宾客尽数遣散。 吩咐弟子清理现场, 花惜言拉上毕擎苍, 又叫走沈清书和阿黎嘉后, 四人进入太极殿内, 驱出所有弟子,秘密进行一场谈话。 他们的此次谈话,进行了许久。整整进去三日, 江殊殷也独自在殿前等了三日。 大殿门开的那一瞬,殿外已是三日后的皎皎月色。 首先出来的,是沈清书。 与进去时相比,现在的他失落而憔悴。像被风雨吹打过的落败桃花,脆弱的不堪一击。 叫人看着便忍不住想上前将他拥住,更叫江殊殷心头痛如刀割。 微微抬眸,此时夜色朦胧,就连天上半圆的月儿都仿佛掩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变得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好似一个欲哭不哭的佳人,在强忍泪水,可微咸的泪水,却终究模糊了他的视线。 沈清书出来的时候,是低着头的,因此当他看到坐在大殿石阶下的白衣男子时,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然,动作也微微停住。他从未想过,这么深的夜,竟还会有谁出现在这里。 许是情绪波动极大,又或者是夜真的太深、太朦胧,沈清书竟没立马认出石阶上的男子。 反而误把他当做别人,飞快掩饰自己方才的失落,使劲的维持着自己一成不变的冷静姿态。 仿佛刚刚江殊殷看见的一切,都是不真切的。 可当他慢慢下了石阶,认清眼前的人时,沈清书却忽地将头撇开,咬着自己水润的唇,更加努力的去隐藏着某些东西。 好似有些东西,他宁愿让别人看到,也不愿叫他看到。 ——因为别人,只会唯唯诺诺的道声安慰。而他,却会与自己一同承担痛苦,甚至不惜一切的会为他讨回公道。 所以,正是因为在乎。沈清书才会在乎他的感受,只愿他每日快快乐乐,不愿他愁上眉梢。 可今次,要想他不与自己一同悲伤,沈清书只能选择背开他,调整好情绪。 这个动作,不禁叫江殊殷愣住。在他幼时的记忆中,沈清书也曾做过同样的举动,可当年沈清书拿捏的太好,江殊殷也太小,便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是以才叫他一直以为,师父的过去,定是充满欢乐和圆满的。 也正因如此,才导致他当初能走的那么决绝,甚至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出再不见他的话。 原来…原来归根结底,还是他不懂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现在想来,其实自己当年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伤害是极大的吧。 一定是极大的吧! 若是换成现在的江殊殷,又哪里舍得,对他如此残忍? 所以说,江殊殷你何德何能,能够成为影响他一生的太阳,又何德何能,成为他内心阴影中的一大痛楚…连平日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都痛入骨髓。 想到这些,江殊殷便越发感谢那个将自己救出的人,因为他若是不会来,那沈清书又要遭受怎样的折磨?又要苦苦静候他多少个春秋日月? 也许真的是忍耐太多,这一次沈清书再怎样的去压制,也终究是红了眼眶。 江殊殷并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见他似乎不希望让自己知道,江殊殷便想配合着装作方才什么也没看到,还似往常那般对他露出笑脸。正想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他抱怨怎么出来的那么晚,却见他眼角突然泛红。 看到这里,他原本高高扬起的唇角也缓缓落下,甚至是疯一般的控制不住自己,大步流星的冲到他面前。 在江殊殷的记忆中,沈清书一直是个沉静的人。从前不论出现多大的风浪危险,他在江殊殷和沈子珺面前,变现的从来都是波澜不兴,仿佛只要有他在,天,就一定不会塌下来。 可现在,这样一个无所不能,强大到似仙似神的人,却在他眼前红了眼眶。甚至脆弱到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器娃娃,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立马摔得支离破碎。 有那么一瞬间,江殊殷感到,顶天的,不再是他,而成了自己。 曾经是他为自己撑起一片天地,而今自己长大了,也是时候叫他休息,至于头顶的天,便由江殊殷,亲自撑起! 缓和的清清笑起,江殊殷的笑,总有冲散伤愁的神奇力量,真如天间炽热的烈阳,晃的周围的星空朦月都洗去一身哀雾,变得突然清晰柔和起来。 看着四周的景物,幽幽的夜风徐徐吹拂着,竟叫沈清书感到一丝冷意。然而下一息,一件雪白的外裳便倏地披在他的身上。 衣裳虽薄,可带着那人温热的体温,也能抵御风寒,甚至让沈清书莫名的贪恋起来。 江殊殷的双眸,亮的就似天间的繁星,璀璨的更似名贵宝石,在月色下散发着温人的暖意:“有什么事不如与我说一说,一个人憋着干嘛?莫非还成了宝贝,怕我知道不成。” 一说话,又是那番不着调的韵味。有点霸道,有点顽劣,有点恶趣味。可终究还是成功冲散沈清书的泪意。 默默看他一眼,沈清书道:“无事的。” 江殊殷白了他一眼,一手猛然捉住他的手,紧紧的攥进自己滚烫的手心,强硬的牵着沈清书往前走。 沈清书的手掌微凉,被他牵进手心时,倍感不适,欲想挣扎甩脱,可岂知这人早发现他的意图,竟拉得死死,任他如何也摆脱不了。 既然无法摆脱,沈清书便任他拉着,随意跟着他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走过太极殿前的石阶,行过静墨湖的湖边,最后走上弯弯的拱桥,矗立在拱桥上,看着履如平静的水面。月色洒下栩栩银辉,那些星星点点的光芒印在夜空里,就像是丛丛簇簇的银蝶,在翩翩起舞。 江殊殷此时终于放开他,神态慵懒的倚在拱桥边往水中观望一阵,只见水面被半圆的月亮印得波光粼粼,晃着江殊殷水中的白色影子时,莫名的能感到一丝优美。 看了一阵,闻着湖泊两岸袭来的阵阵花香,江殊殷终于打破沉静。有些无奈,也有些宠溺,仿佛不知该拿眼前的人,怎么办才好:“我说过的,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再不会离开你。” 说到这里,他似乎很是无奈,连就着声音也有些孩子气的委屈:“可你不管怎样,也该让我知道些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知道分寸,我可是你徒弟,你最爱最爱的徒弟,怎么连我都要隐瞒?” 沈清书低头看着水中两人的倒影,江殊殷见他不说话,帮他拉拉披在身上的衣裳时,不住的抱怨:“你知道我那么多,甚至小时候还看光我那么多次,你还忍心隐瞒我!” 沈清书唇瓣一动,似是忍不住想要反驳什么,可江殊殷偏偏要抢先在前:“你呀你,明明是做师父的,怎么现在比我小时候还不省心?” 若是沈清书不在这幻境之中,那他一定会仔仔细细把江殊殷看上一圈,最后淡定道:“你好意思和我提这个?”——毕竟江殊殷小时候,那就是个混世魔王,皮得很!是以,关于这一点,沈清书再怎样,也轮不到他来说。 可惜,现在的沈清书是身处在幻境之内。 微微动一动手指,他最后的防线还是被江殊殷成功攻破:“他,他走了。” 江殊殷睁大眼睛,了然道:“你说的是阿黎嘉?” 沈清书头也没抬,只是点点头,江殊殷又猜:“这次的事,是他所做的?” 沈清书依旧点点头。 轻轻一顿:“也就是说,三日前死的那些人,都是百年前闹事斗法的那群散修?” 沈清书垂下眼睑:“是。” 江殊殷蓦然会意,可他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我一直呆在殿门外,怎么没见到他出来?” 沈清书终于看他:“你都说了,是殿门外。” 江殊殷惊愕:“这么说他是从窗户走的?” 沈清书又回头去看湖水:“大师兄气极了,是他赶他出去的。” 江殊殷温声开导:“那没事的,他一定还会回来。” 听此话语,沈清书立马松了一口气,看着这样的他,江殊殷心底突然多了一个疑问:“他把他们杀了,你是如何看的?” 这次,沈清书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过了许久许久,才开口道:“他把他们杀了,我虽然很生气,可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神色有些迷离:“或许……那么多年了,我对那群人,仍旧是有恨意的。” 对此,江殊殷表示能够理解:毕竟杀师之痛,并非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第123章 白梅老鬼(二) 阿黎嘉被毕擎苍暂时赶走。 沈清书与花惜言, 甚至毕擎苍自己都认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 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哪知,天下的事,果然是出人意料的。 阿黎嘉百年寻仇的秘密不胫而走, 一时间天下人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倘若随便走到大街小巷,便会发现, 就连平民百姓也都在对此事指手画脚。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8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们说:“阿黎嘉灭绝人性,别人杀了他师父一命, 他却要整整三十余条鲜活的性命为她陪葬。呵,这种畜生, 活着也是玷污柳仙子和浅阳尊他们的名声, 依我看他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去死?” 有人沾沾自得的同时,不忘了与人一同唾骂:“你们知道吗?我祖上可是有人亲自用石头打过阿黎嘉,还差点把他和他那个孽障弟弟打死了!要不是当时柳仙子拦着, 这个畜生早就死了!” 听到此人这样说,众人连道:“唉,当时你家老祖就该用点力, 别心慈手软的等到柳仙子来, 否则现在没了他, 也不会死那么多人。” 说话的那人, 也道了几声可惜,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干人说的正起劲,旁边的一个小孩儿突然天真的扬起头道:“阿娘, 我听你们说起他,你们骂他是畜生,可我怎么觉得他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他娘一愣,那孩子继续道:“我听说他杀的那些人,都是很久以前杀了他师父的人,他这样是给他师父报仇。你们都说过,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所以他为师父报仇,有何不对?” 孩子天真的话,很多时候往往都在透露着很多丑陋的事实。 听到他这样说,孩子周围的人纷纷掩面轻笑,孩子他娘倍感脸上无光,给了他一巴掌后,凶恶的大骂道:“你懂什么!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别插嘴!” 小孩被打了一掌后,清澈单纯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可这丝不解很快就被痛苦和委屈淹没,变得泪眼婆娑。 再看太极宫此时的处境也是极为不好的。 太极宫势力庞大,可正因势力庞大才叫不少人眼红嫉妒。 如今阿黎嘉用许多不同的方法叫那三十余人死去,这事虽与毕擎苍三人无干,可那些世家门派却抓住他们三人的软肋,料定他们必将此事悄悄压下,拼尽全力护好阿黎嘉。 这正是他们想要的结果:太极宫掌门即两位为首的峰主,竟知法犯法,纵容师兄弟行凶。甚至在百家声讨之下,还与苗疆邪魔站在一起,不将他交出受罚。 ——这样的消息一旦放出,别说太极宫的名声要毁,就是连沈清书三人,也要受到牵连!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的好。 来到太极宫找毕擎苍要人时,毕擎苍三人的反应,正如他们想的一样,不肯说出阿黎嘉的下落。 “赤阳尊我等敬您为正道仙首,又是太极宫的掌门,是以还望您能配合,说出阿黎嘉的下落。” 毕擎苍冷眼看着眼前众人不怀好意的神色,淡然道:“我不知。” 为首之人嘿嘿一笑:“现在整个天下,有谁不知是您把他赶走的,哪怕您真的不知他的下落,可只要您放出话去找他,还怕他不会现身吗?” 毕擎苍微微捏紧双拳,花惜言轻轻皱起眉头:“你们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来人拱一拱手:“既然有方法知道他的下落,将他抓来服罪,可三位就是不配合……说句难听点的,这就不免叫人怀疑,三位是不是一定要包庇他……又或者,阿黎嘉修为不高,可他却能莫名其妙的杀去那么多修为高强的人,这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 毕擎苍额头的青筋涨起,他本就为脾气暴躁之人,如今听了这人的话,脾气更是无法压制:“我记得这段恩怨是我太极宫与他们的私事,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竟想管道别人的头上?” 那些人微微一笑,一名家主恭敬道:“这本来是你们与他们的私事,我们也确实没有这个资格去管。可偏偏阿黎嘉杀去的其中两人,正好是刚入我家的门生,如今他们被阿黎嘉杀去,我们难道不该为他们讨回公道?” 花惜言身边的一个弟子不满反驳:“杀人的是阿黎嘉,这与掌门他们有何关系?况且整个天下谁不知道,昔年是他们先错杀柳仙子,虽不知凶手是谁,可当年掌门大人大量……” 对面的人出声打断:“小兄弟,昔年只是柳仙子一条人命,可现如今可是三十多条!” 小弟子支支吾吾语塞半响,沈清书深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假若今日不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扶着小弟子的肩示意他退到自己身后,沈清书按住前方的毕擎苍,赶在花惜言之前发言:“说吧,你们要如何。” 对面众人相互看一眼,为首人向他行了一礼:“浅阳尊果然痛快。” 沈清书合上眼睛:“废话少说。” 那边人道:“我们想,阿黎嘉修为极差,怎么可能杀的了三十多个修为高强的人,所以这一点还请浅阳尊解答一二。” 沈清书睁开眼,眼内一片雪亮:“杀人的的确是他,至于他是如何做到的,我等也不得而知。” 那些人颔首:“敢问发现人是他杀的后,你们为何不先将他扣下,而是将他赶走……我听说赶人的是赤阳尊,而您与九阳尊也不曾阻拦,这是否能说明三位想包庇这等残忍之人,与他同流合污?” 听到这里时,沈清书略微一顿,默默垂下眸子,突然道:“传闻有误。” 在场之人无不一呆。 花惜言心思一向细腻,似是知道他的打算,不由出声:“清书……” 沈清书打断他,微微提高音量:“传闻有误。赶走他的,并不是大师兄,而是我。” 哪怕毕擎苍再如何听不明白,如今也懂他的打算了。 对面之人的脸色也骤然一变:万万没料到,沈清书竟会牺牲自己,保住毕擎苍和花惜言! 而保住他们,就是保住整个太极宫! 不等大家有任何反应,沈清书接着道:“那一日是我首先发现此事是他做的,念及同门之情,我怕师兄罚他,也怕后面他会受罚,因而才叫他走的。” 对面的人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吞吐一阵才道:“可我们听到的,并不是……” “你说了,这是你们听到的。”沈清书目光濯濯:“究竟是传言真,还是我说的真?” 在场的,除了挑事的,还有许许多多的中间人。 沈清书为人一向不苟言笑,平日但凡说出的,从来没有反悔过,因而只要是由他口中说出的话,自然是比传言更叫人信服。 计划落空,这让众多有备而来的世家门派气败不已,可气败之下,却也是别无他法的,只好铁青着脸道:“浅阳尊您可知道阿黎嘉的下落?” 沈清书阖上眼:“我只叫他走,至于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 周围人叹声一片:“浅阳尊情深意重,可尽管如此还是不要再包庇那等人。” 沈清书点点头:“我知道了,此番是我的错。” 看着他依旧波澜不兴的面,来人恨得咬牙切齿,可尽管如此还是佯装出一幅惋惜样:“我等虽然敬重您,可这件事毕竟是您的不对。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所以还望您能与我等走一趟。” 毕擎苍双拳一紧:“不必了,沈清书犯错自有我这个做师兄的来教导,犯不着你们动手。” 对面那群人一听这话,原本低落的心情一瞬间又提起来:既然不能叫太极宫和他们三人的名声败落,但现在沈清书自己要做这个顶罪的,那不妨顺水推舟,反正能罚一向名声顶望的沈清书,也是一场乐事! “赤阳尊别激动,您想你们四人从小感情深厚,现在浅阳尊已经因为感情而做错事,你们二位就更要离这件事远一些,以免有些人会拿这个做文章,说你们二位有心包庇。”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转眸向他们看去,嘴中淡然道:“我愿意受罚。” 来人迫不及待:“请。” 沈清书迈开步跟他们走,可走到太极宫大门前脚步突然停滞不前,这个动作,让不少人以为他要反悔。 可他只是轻轻回过头,看着后面的毕擎苍和花惜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轻声道:“我受罚的事,不要告诉他。若他问起……就说,就说我只是出门办事,只要事情一完,就马上回来。” 想起那个犹如炽阳的男子,若是被他知道自己受罚,只怕已他的性格,又要生出许多祸端。 花惜言垂着头,轻轻的点了点。 见他答应,沈清书才再次迈开步伐。 倒是那领路之人对他口中的“他”倍感好奇,驻足询问:“这个‘他’指的是谁?” 沈清书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是沈某的私事。” 领路之人语塞半日。 此时的人们目光都集中在沈清书身上,便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的旬叶狠狠一抹脸上的泪水,一双琥珀色的眸内燃起一片火光:对了!还有江殊殷,他那么厉害,对浅阳尊又那么尊敬!如果跟他说起,他一定有办法! 除了旬叶,人群中但凡见过江殊殷的少年都是与他同样的想法。 互相看一眼,他们纷纷向沈清书看去,而后立即飞奔离开,嘴中小声的嘀嘀咕咕:“浅阳尊对不起!您不想让他知道,但我们是一定要告诉他的!” 此时的江殊殷正百般无聊的呆在书房中,前些日子他因违反了毕擎苍的命令,在他们夜谈的过程中,守在太极殿门前三天三夜。 虽确实什么也没听到,却还是被毕擎苍罚到书房闭门思过,再外加抄《大般若经》一百遍。 《大般若经》?这可是佛家的经书,抄了干嘛?! 毕擎苍却说:“静心。” 他说江殊殷锋芒过剩,像是一把随时出鞘的霸刀,不论近远都是一股凌厉的凶煞之气,需要抄些佛经来去去锐气。 找沈清书也无济于事后,江殊殷就真的被锁进书房,整日与经书为伍,抄得他现在只晓得正性定聚、正性离生……简直看到经书就两眼昏花,恨不得一下死过去。 旬叶等诸多少年偷了钥匙,偷偷摸摸闪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那个像太阳般光明的男子,趴在书桌上,咬着一支笔,慵懒邪魅的玩着一张纸。 当察觉他们进来后,这个极俊的男子好心情的挑起眉宇,深邃邪魅的眼睛很是幸灾乐祸。 扬扬剑眉,他道:“怎么?你们也是进来抄佛经的?来来来,坐下,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这声音明明是不正经的,带着浓浓的笑意,和丝丝点点的亲切。 就仿佛是看到了难兄难弟。 可不知怎地,一听到他的声音,旬叶等一干少年像是看到了救世主,还未开口就先红了眼眶,一个个宛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恶狼扑食的扑向江殊殷! 惊得江殊殷猛地瞪圆眼睛,捂着胸口作弱小:“打劫吗?没钱!” 第124章 白梅老鬼(三) 世上最恶心的人, 就是当着你笑颜如花,却又狠狠捅你一刀的人。 显然, 沈清书此时此刻碰到的,就是这么一群人。 “浅阳尊您别怨我们,我们也只是秉公办事, 所以还望您能理解。”行刑者笑意可谓是春风冉冉,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 鞭鞭染血。 此时的沈清书被他们吊到施刑台上,一袭如雪的白裳被刺眼的猩红色渲染得一塌糊涂。他满身都是鞭痕, 细腻如玉的肌肤上,盘旋着一圈又一圈丑陋而青紫的痕迹。 像是一条条可怕的毒舌, 破坏他一尘不染的形象。更似一位落魄凡间的仙人, 凄美且又令人心痛。 沈清书轻轻合着眼睛,在施刑台微微垂下头颅。 行刑者略微端详一阵,转过头若有所思的对身后人说:“晕了。太极宫势力毕竟庞大, 虽说此时因为阿黎嘉出了些岔子,可到底还是人心所向……我怕,我怕万一他们今后记恨, 会……” “不会的。”身后端坐的男子身形高挑纤长, 一双眼睛内闪耀着别样的光彩:“太极宫主事者, 无非是毕擎苍和花惜言, 其他几位在此事上也无法说上几句话。” 白暂的手指抚上翠绿的杯壁,微微扬起语调,他表现的很是漫不经心:“你知道真正的君子, 哪里最吃亏吗?” 行刑者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道:“哪里?” 那男子笑了笑:“毕擎苍和沈清书三人,不似阿黎嘉。若真要在他们四人中分出正与邪,那么他们三人一定是当之无愧的正道,至于阿黎嘉……呵,不提也罢。只不过,他若本事像沈清书他们那样好,或许世人都会颇为忌惮,可偏偏他是一个废物。” “至于吃亏,君子之所以是君子,那是因为他们气量大,不爱与人斤斤计较。只要我们能拿出合理的理由,他们便能原谅。就拿柳溪婉之死来说,因为当时场面极具混乱,三十人多人中究竟是谁杀的她,根本无人能说清。因而沈清书三人即便是恨,恨到深入骨髓,此生都无法原谅那群人,可尽管如此,他们也无法说服自己因为柳溪婉一人的死而滥杀无辜。” “但,阿黎嘉不同。”男子漂亮的眼睛轻轻眯起,语气也变得严谨肃穆:“阿黎嘉为苗疆人,与沈清书三人有着不同的成长经历,他们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而他,是从小见惯了世态炎凉。” “如果说,这世上唯一能给他丝丝温度的,一是他的恩师柳溪婉、二是从小长大的三个师兄弟,三便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伊赫……可惜,柳溪婉死了,这对于将她视为半边天的阿黎嘉而言,相当于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足以,叫他原本开朗单纯的性格生生扭曲。” 行刑者听得蓦然一抖,结巴道:“不,不会吧?” 男子抬头,语气森然:“不会?你将人性看得太简单了些。” “此番的事,我始终相信阿黎嘉能杀死三十余个散修并非是巧合。他凭空消失百年,毕擎苍三人也找了他百年。如今他又突然回来,虽和曾经好似没有什么不同,可我却能感觉到,每每与他碰面,总能察觉到他身上有股怪异的灵力。我怕,我怕他消失的这一百年中,已经掌握了什么可怕的力量。” 行刑者看看昏迷的沈清书,有些惴惴不安:“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兴师动众的演这一出?” “演?”男子漆黑的双眸好似会笑一般:“我的的确确是讨厌太极宫,如今是他们自己给了我钻空子的机会,我只不过是借此机会想让太极宫失势。可惜这个计划并未成功,那也算了,反正现在沈清书落到我的手中,折磨他和让太极宫失势都是一样的快感。且又能凭此机会引出阿黎嘉,看看他的本事到底有多大,也好趁他没有完全掌握前毁灭他,以免养虎为患。” 行刑者竖起一个大拇指,眼里爆出精光:“高!实在是太高了!此举简直一举两得,能折磨沈清书,又能除去阿黎嘉!” 男子倚着扶手,轻轻端起茶杯小呷一口:“小人又如何?世上正好有这样一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水色的薄唇轻轻扬起,这个幅度卑鄙而阴险:“他既然晕了,那就给浅阳尊好好的醒醒瞌睡。” 听此命令,行刑者当即摩拳擦掌,提起一旁的木桶,将里面的盐水“哗啦”一声泼向沈清书。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早已疲惫不堪,满身都是伤痕累累。 他本就畏寒,如今被突如其来的盐水泼了一身,除了冷之外,就是满身的伤口被盐水咬得又疼又痒。 看着他如今的凄惨模样,坐着的男子心中大感快意——昔日被人高高追捧的沈清书,何时有过这般惨相? 可惜聪明如他,能料到现在的阿黎嘉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也绝对想不到现在的天下中,除了阿黎嘉外,还有一个天大的恶人! 甚至与阿黎嘉相比,此人更得民心,也更加难以对付。 就像司徒继所说的那样——江殊殷与昔日的白梅老鬼,若说白梅老鬼是魔道的创始者,那么江殊殷,就是将魔道推向盛世巅峰的人。 而此人,更是足够的邪与狂! 当此男子被属下喊出,说府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的时候,他就突然敏锐的发现,自己动了沈清书,是个天大的错误! 简直是错的离谱至极,叫他今后想起,都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忏悔道:“想当年我年幼无知,才会犯下如此蠢事……” 大厅内的男子,一袭赤红似血的衣裳,墨黑的发雍容的披肩散开,像是凡间的龙袍帝王,又似天间的欲血战神。 极俊的面庞,凌厉带煞的眉宇,高高的挑着,有些散漫有些惊艳。 在他浓密的眉下,是一双邪恶而又霸道的眼睛,像是高傲无情的狮王,犀利且威严的藐视着天下,其中就包括“渺小又无助”的他们。 此时的大厅中,其实不止他一人,而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身边仿佛天生就环绕着一种独特的气场,叫人无法忽视,甚至忍不住想要莫名仰望。 就似一个帝王,一个天生的龙子。 他现在在独自欣赏着屋内的繁花,没有搭理任何人。尽管如此,但凡靠近他身边的人,总是会悄悄屏住气息,连动作都要小心一点,仿佛生怕他的眉宇轻轻皱一皱,亦或是那双霸道的眼睛渲染上一丝不快。 方才的男子也看到他,且是直接忽视大厅内的一切闲杂人等,一眼看到他! 男子内心一颤,对属下人说:“他,不就是那个江殊殷吗?” 自那日拜师大典的摇摇一望,江殊殷这个人,便深深印入很多人的心中难以忘记。 深刻的叫他们自己都心惊肉跳! 属下表情惶恐:“对!就是他!自打他方才过来,就只是把一把刀狠狠拍在桌上,朗声道‘叫你们当家的来!’” 男子倍感不好,轻声问:“他叫你们来叫我,你们就叫了?” 属下是个老实人,点点头认真道:“是呀,他找的是您,又不是我们。” 男子嘴角一抽,暗骂一声:“罢了,就说我不在,让他先回去。”说罢抬首便要走。 岂知很不巧,不巧到让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运气——俊美霸道的男子在他抬首之际,也正好回首。 于是两人便在空中突然对视。 江殊殷依旧是朗朗笑颜,一袭火红的衣裳将他衬得好似太阳般耀眼刺目。好奇的上下打量他一番,他似乎在辨认着他的身份,待到身份确认后,江殊殷很有礼貌的行礼。 虽然他在对他行礼,看似好像放低了姿态,可实际,男子只感到一丝冷意环上脖子。 等到江殊殷重新起身抬眼的时候,这股冷意更加浓厚,因为他说:“敢问家师可在贵府?” 男子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沉到底。 李家跪了。 跪的相当凄惨,跪的叫人心生怜悯。 当李家家主鼻青脸肿的看着江殊殷姿态高扬,拦腰抱着身受重伤,再次昏迷不醒的沈清书准备离开的时候,他艰难的伸手扯住江殊殷的火色衣角,口齿不清的道:“敢问前辈师承何人?” 如狼似虎的眼睛仿佛要吃人般盯着他,盯得他又想起刚刚的惨烈回忆,不禁战战兢兢浑身颤抖的放开火色衣角。 此时江殊殷才淡淡吐出三字:“沈清书。” “不可能!”语无伦次的激动叫起:“他的修为我领教过,虽然厉害无比,可绝不似你这样刚强威猛,来势汹汹!” 听到这里,江殊殷看看怀中的沈清书,扬眉道:“启蒙恩师懂不懂?” 男子大叫的声音突然被遏制住,呆愣一会,他又愣愣问:“当日在太极宫闹事的,除了我们李家还有别家,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江殊殷懒洋洋的看他一眼,似是不屑回答这种问题:“他们不说,打一顿就好。” 李家家主惊呆了,连脸上的伤都顾不得,万般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你你你你是一路,一路打过来的?” 江殊殷道:“别激动,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披着正道皮的卑鄙小人。可巧我一生最痛恨这类人,所以干脆就一举全收拾了。”略微顿了顿,他又道:“还有更巧的,收拾这类人,我最拿手。” 说到这里,江殊殷的心情十分惬意,至少比之刚才要好上许多。 微微抱着沈清书弯下腰,他压低声音对李家家主小声道:“我现在心情好,就跟你分享一个秘密。” 李家家主抬头看着他的脸庞,一阵瑟瑟:“什么?” 江殊殷一如宣誓般,说出的话,却是吓死人不偿命的,他道:“沈清书是我的!” 下一句:“而你们敢惹他,就是存心跟我过不去!要不是因为怕他醒来生气,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跟我说话?” 最后一句:“这个秘密我只跟你说了,所以要是传出去,有多少人知道,我就揍你多少次!死倒是死不了,只是会比死还痛苦而已。” 声声字字,霸气狂妄。 等到说完一切,他才在李家家主震惊的目光中直起腰,抱着沈清书在烈烈浩月下得意的轻轻一念:“沈清书是我的!” 那种神情语气,就像是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125章 白梅老鬼(四) 当沈清书睁开眼时, 首先看到的是天上浩大滚圆的月亮,伴着四周的星星点点, 幻美的叫人感到不真实。 之后,才看到一个精致漂亮的下巴。 “是你?”刚刚一动,却很快被人抑制住。江殊殷低头看着他, 一双星眸内闪烁着别样的光,似是在等他解释着什么。 无声的对视一阵, 还是江殊殷首先败阵下来。 淡淡的呼了一口气,他才重新睁眼道:“假若我此番不知, 你是不是又要瞒我。” 明明是一句疑问,可从他口中说出的, 却无半分的质疑。 沈清书没有说话, 只是淡淡阖上双眼,轻轻将头撇开不去看他。 看着他满身的伤痕,以及染血的雪衣, 江殊殷小心将他搂了搂,终于沉沉发出一声叹息:“从前我只以为是我何其有幸遇见你,哪知到了今日才方知, 你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是沈清书啊, 若是真的有上辈子, 你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 上天才会罚你在两千年后,才碰到能温暖你的太阳? 这边江殊殷抱着沈清书施施然而去,那厢阿黎嘉怒闯李家, 欲想救出沈清书。 不想果真是冥冥注定,他刚到李家,其他各家各派的家主掌门也陆续到场。看见满屋狼藉,以及只身一人的阿黎嘉,众人不禁勃然大怒,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畜生竟敢独自前来此地!” 阿黎嘉不知沈清书已被江殊殷带走,又听这些人说话如此不客气,不由眯起狭长的眼睛,冷声一笑:“杀人的是我,与有何干系?你们要追究就找我,何必借着这种名头找太极宫的麻烦?” 此时来的,不止披着正道皮的卑鄙小人,还有许多真正的正道之人,听他这般说,不禁皱起眉头。 可也许这些人眼里实在容不下沙子,又或者真的不喜欢他苗疆人的身份,竟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去听他的话,而是挥手道:“看在赤阳尊三人的份上,以及昔日柳仙子的品德,我们便不与你追究。你走吧,回你们苗疆去吧,不要再给赤阳尊三人抹黑。” 阿黎嘉异色的眸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似乎带了那么一丝痛意,可尽管如此却还是被他深深隐下:“你们说抹黑?敢问我何处给他们抹黑了?” 众人莫名的看他一眼,像是很不屑一般:“何处给他们抹黑?阿黎嘉我从前只以为你是一个废物,想不到今日才知,你除了是一个废物之外,还那么的不知实务。” “你说你不曾给他们抹黑,那敢问,从小到大,谁是他们之间最差的一个?谁又是错误屡犯,说了不改的?还有谁,又是此次杀人的凶手?” 阿黎嘉神态认真:“即便差劲又如何,一个师门怎么可能个个都是稀世之才?难道就因为我比不上他们,就是为师门抹黑?至于杀人一事,是他们先杀了师父,杀人偿命本就该以命抵命,就算失手难道就能逃去因有的责任?” “简直荒谬至极!”一人怒骂:“杀去你师父的仅仅一人,你怎可在凶手不知的情况下大开杀戒?!” 阿黎嘉一怒:“难道凶手不知,就放任此仇不管?你为何不说倘若不是他们争执,我师父她又怎会命丧黄泉!” 一人呸道:“与其责怪他们,你又怎么不说,假若不是你师父自己去到那里,别人又怎么会背上杀人的罪责!” 此话一出,阿黎嘉异瞳一缩,一手立即压上腰间的精致铃铛! 此时,风云窜动,空气也顿时凝固。 见他的动作,众人原以为他要使什么暗器,也赶忙握住自己的武器,可见他只是抚上腰间那个小小的铃铛时,不由通通松了一口气。 原本他们是不怕阿黎嘉的,可偏偏阿黎嘉此次,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去三十多个修为高强的修士,这叫他们匪夷所思的时候,也不禁深深的畏惧着。 他们怕他消失了一百年,已经掌握了什么奇怪的力量。 毕竟那一日那些人是怎么惨死的,他们中还是有很多人亲眼目睹了。 因而若说不怕,那倒是不可能。 可偏偏阿黎嘉是出了名的废物,如今突然凌驾他们之上,这叫很多人都无法接受。 现在先是见他摸到的只是一枚小铃铛,而后再看看自己这边人多势众,而他,只是孤身一人,这不免叫很多人胆子又大起来,甚至还在心中暗讽自己,怎么被一个废物吓成这样? 再看阿黎嘉,在摸上小铃铛的一瞬间,身子突然像被谁泼了一盆冷水般抖了抖,而后立马回神,手似逃一样的挥开,藏到一边。 低头沉默一阵,他仿佛在强压着心神,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勉强发出声音:“你们……你们少管别人的事,沈清书在哪?把他交给我,我带他回去!” 李家有人站出来,虽是鼻青脸肿的样子,却还是将腰板挺得笔直,一派的正义凛然:“你这样的人少与浅阳尊在一起!你现在害得他们遭人非议,他可不想看到你,已经自己回去了!” 阿黎嘉一呆,虽听到了他的话,却并不曾将此话放在心上,反而淡淡一喜,庆幸沈清书无事。 得知沈清书的下落后,他不论有多讨厌这群人,还是持有礼貌的抱拳道:“谢谢告知。”说罢转身便欲走。 正道之人最好的一点,就是别人向他们行礼,他们哪怕对此人再有意见,还是会还礼。 原本此事便算完结,虽然双方都有多多少少的不快,但终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 见他要走,正道中多数人都不曾阻拦,只有方才说话的李家人,许是看自己说话讽刺他,他没有回绝,反而像曾经那般毫不理会,抬腿就要走。又见自己身后人多势众,不禁一下得意过头,冲着他的背影叫道:“阿黎嘉我奉劝你还是赶快滚回你们苗疆吧,我们中原不欢迎你,赤阳尊三人也不欢迎你!” 阿黎嘉身形果然一顿,淡淡回过头来:“走不走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那名李家人被他一语说的有些语塞,却还是故意戳他的痛处,已争口舌之快:“呵,你们苗疆之人,自古就是低贱和不详,说不一定柳仙子的死,就是你和你弟弟这两个不详之身造就的!” 此语一出,阿黎嘉双手迅速握拳,狠狠道:“你若再敢胡说八道,休怪我出手狠毒!” 那人嘻嘻一笑,本就是故意刺激他生气,如今达到目的,更是乐此不疲:“你和你弟弟,就是两个不详之身,说不一定柳仙子的死,就是你们造就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明天就是十五号了,也就是意味着教主要开了!第一章 已改,还请大家注意~ 第126章 白梅老鬼(五) “不好了!不好了!赤阳尊、九阳尊!阿黎嘉他, 他到处杀人!你们快去看看!” 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毕擎苍“哗”的一声从座位上坐起,很难以置信的道:“你说什么?” 来人哆哆嗦嗦:“他不知用什么方法招出好多凶灵, 正在锦州李家大开杀戒!” 当毕擎苍与花惜言来到李家时,首先听到的,就是一个男子极为妖媚张狂的大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半疯半颠, 半痴半傻。 说是疯癫,却也凄惨。 就像是白雪中赫然傲放的红梅, 被皑皑的雪压弯砸败,可纵然如此, 却依旧红的刺眼,红的入骨! 像血像泪, 红色的血, 带腥的泪。 品尝时,总能勾起奇特的东西,让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见到他时, 他立在高处的屋顶上,一手高高举着一枚光彩夺目的铃铛,绣着红色梅花的白色衣角被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手中的小小铃铛, 似乎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轻轻悠悠的漂浮在他掌中, 发出轻微的叮铃声。像是层层的涟漪, 清清荡起。 而在他之下,是一片恍如地狱……不,是本来就是地狱的场景! 毕擎苍和花惜言几近崩溃, 拔出腰间的宝剑,狠狠劈开身边的邪物,撕心裂肺的吼道:“阿黎嘉!阿黎嘉!” 生生字字,痛不欲生。 像是风中败落的繁花,更似冬日枯败的枝叶…… 听到他们的声音,房顶之上的男子笑声犹如被谁抬手掐断,身形也是顾然一顿。直到他转过身看来时,毕擎苍和花惜言才发现,原来他虽在笑着,面上却满是泪花。 佳人的泪,永远都是触目惊心。 他的泪也正是如此,看着凄凉美艳,可更是自甘堕落。 毕擎苍眼中也溢出泪水,几近恳求一般,他放低姿态,可大师兄的姿态一旦放下,眼中的泪水,霎时崩出:“阿黎嘉!”喊出这个名字,张了几次嘴,却都不知自己当说什么。 一时间,只能隔空相望,师兄弟三人间,只字无言。 浮在阿黎嘉掌中的小铃铛轻轻一颤,阿黎嘉的身子往后踉跄一步,吓得远处的毕擎苍两人瞳孔一缩,齐齐伸出手:“小心!” 阿黎嘉跌跌撞撞站稳,低着头惨惨笑出,他一手扶着额头,笑声崩溃痛苦,纤长的衣角被风吹得高高飞起:“太晚了……已经,已经回不了头了,对吧?” 颤颤一问,道不清多少哀伤。 花惜言双目都被泪水模住,闭眼痛苦一阵,终于张口道:“为什么……” 阿黎嘉痴痴一笑:“命中注定,我与你们终究是不同的,我是苗疆之人,不论做出多少,都会被人不耻。也许我们……”也许什么,他终究是说不出来。 分明他此时心性已经抑制住,毕擎苍和花惜言也已经看出,那浮在他掌心中的小铃铛不凡,甚至很可能是造成这一切的关键。 舔舔微干的唇,他们齐齐小心道:“黎嘉还不算晚,那小铃铛是什么?你先放下好不好?” 阿黎嘉听了他们的话,看看手中的小铃铛,原本坚定的意志突然有些动摇。 毕擎苍知道他是如何所想,更见四周的邪物动作纷纷迟缓,不由得上前继续道:“黎嘉你下来,清书还等你回去。” “?”听到这个名字,阿黎嘉满是晶莹泪水的面庞突然有些茫然,见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毕擎苍和花惜言皆是一喜,正欲再说些什么,四周的人见邪物突然就像被定住一般,纷纷用衣袖擦一擦面上的血,持剑往上空一举,正义凛然道:“趁着这些邪物没有动作,我们一鼓作气杀了阿黎嘉,替柳仙子除去这个败类!” 许是方才见那么多人接二连三的死去,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导致他们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没看清如今的局势。 假若放在从前,这群人定会知道,现在的情况,唯有先安抚好阿黎嘉,才能在险境中脱险。 可是现在,阿黎嘉疯了,他们也跟着疯了。 才提到“柳仙子”三个字,阿黎嘉眼神一转,顿时暴跳如雷,手中轻轻托着的小铃铛也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危险的叮叮作响! 刹那之间,原本已经安静的邪物又发出一声接一声的怪叫,变得更凶狠,更残暴! “阿黎嘉!你这样对得起你死去的师父吗?!”一人刚吼出半句话,毕擎苍便打断他的话:“你们给我闭嘴!” “哈哈哈……”屋顶处扬起一阵邪笑,小小的铃儿也随着他的铃声大噪,宛如一个在笑的孩子,渗得人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紧接着,在他疯狂的大笑之中,四周顿时浮出一个接一个的妖魔鬼怪,这些东西长相丑恶,张着血盆大口,纷纷朝众人迎面扑来! 一时间场面极度混乱,笑声、哭声、喊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杂着漆黑的夜晚,血肉横飞,血流成河……直到在混杂的声音中,传出一个细微虚弱的声音:“黎嘉。” 听到这个声音,阿黎嘉双眸顿时睁大,托着铃儿的手也微微颤抖着,直到隔了许久,他才敢回头看去:“?” 沈清书满是伤痕的被一个红衣男子小心护着,刚轻微的咳嗽几声,那个抱着他的红衣男子就立即将又将他轻轻抱紧。从两人的动作、和沈清书满是血浊的衣裳间,足以可见他此时伤的有多重。 见他如此,阿黎嘉满身都颤抖起来,似是以为是自己伤他至此,抖得几次都差点托不住铃铛,神情更是惊慌的向满是邪物的战场中投去,四处搜寻毕擎苍和花惜言的身影。毕擎苍和花惜言修为虽强,可他亲手招来的邪物有大有小,两人虽说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到底是受了许多的伤。 甚至花惜言左腹上被戳穿一处,正靠再毕擎苍怀中,由他支撑着才没有倒下。 看着他满身的血,以及焦急的毕擎苍,再转眸看看江殊殷怀中的沈清书,阿黎嘉头脑中的某样东西突然断裂,叫他似是极具痛苦般的抱着头大叫一声,而后立马抓住悬浮的铃儿,逃一般的遁远! 作者有话要说:  嗷!今日网速延迟太离谱!捣鼓好几久才发出_(:з∠)_ 另外教主已更,今后每隔一天就是两本文一起双更~ 第127章 白梅老鬼(六) 自那日阿黎嘉一走, 这世上便再无阿黎嘉此人。 有的是四脉祖师萨德星。 “阿黎嘉更名改为萨德星,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 一人将话头接回去:“嗨, 还能什么意思,自然是想告诉世人,如今的他不论做什么, 也都与赤阳尊三人再无瓜葛。” “这么说,那日在锦州他割刨断义之事……是真的?” 一人把酒坛往桌上狠狠一放, 震得桌上几道下酒的小菜都晃了晃:“这厮真是一条养不熟的狗!昔日柳仙子好心将他们兄弟收下,赤阳尊三人待他们更是像亲兄弟一样好, 嘿!结果他在锦州凶性大发,驱尸杀了许多人不说, 竟连赤阳尊三人这畜生也下得去手!” 说话的人许是喝了许多酒, 说起话来晕乎乎晃悠悠,叫人好不担心他再大声些,就会彻底站不稳一头跌倒。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一位老者笑眯眯的将他扶着坐好:“说来这次我倒有不同的看法。萨德星杀去众人, 首先是因为李家抓去浅阳尊,假若他们不抓去浅阳尊,我相信断断是不会出这桩惨案。其次, 是李家人与当时在场的众多正道之人, 连番说柳仙子从而刺激到萨德星。” 一桌人歪着脑袋仔细一想, 似乎觉得的确是这么个理, 可纵然如此,他们还是道:“这也怪不得别人!倘若不是他先对那群散修动的手,后面的事又怎么会发生!” 老者摸摸胡子, 摇摇头:“天下之事确也说不清谁对谁错,不过诸人都抱有自己的想法罢了。只是……我倒比较担心,他杀人的手段。” 桌上一女子“切”了一声:“他杀人的方法不过是些见不得人的歪门邪道,能有什么可担心的?况且就算出了事,也不过是那些修真正道该担心的,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关系?” 老者微微动容,而后略有些迟疑的再次摸摸自己的白色胡子:“……这倒也是。” 与此同时,苗疆之地。 一处平如薄镜的水中,迷雾重重。 处处是毒虫肆意、蛇蟒缠绕。 此处昏暗潮湿,明明是岳阳高照的白日,可看到的,却还是犹如夜间的朦胧景色。 其中,清澈的水里立着一个身穿苗疆服饰的华美男子。 他黑发微卷,塌至腰处。穿着一件短而繁华的服饰,漆黑如墨的发上,半掩着一块绣着繁杂花式的白色纱巾,额前则垂下一块雪白的宝石。 不知名的西域乐曲从环绕这处清泉的树林中幽幽响起,他便在水中跳着一支妖娆妩媚的舞蹈。 剧毒的蛇,缓缓从树上下来,顺着清澈的水一路向他游去,最后攀沿在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腰肢上“嘶嘶”的吐着蛇信。 可怕的蝎,在湿润的泥土中爬行着,听着他腰间清脆的铃儿声。 而他轻轻的拨着腰下的水,手腕上金色华丽的饰物便耀眼的似是天上烈阳,在浊浊浓雾之中若隐若现。衬着衣上那鲜红如血的梅花,甚是好看。 微微抬手,腰上盘着的毒蛇便再次顺着他的身体,游到手臂之上,似是战斗般的立起身子,露出扇形的脑袋、以及后面一如眼睛般的美丽纹饰。 这一幕,诡异暧昧,却又是媚眼如丝,热情火辣。 突然!水中的男子眼睛危险一眯,狭长的异色眼内闪着几丝凶光,他手上的蛇也高高立起身子,发出警告样的嘶鸣。 “伊赫,你要到哪里去?”妖艳入骨的声音,带着些莫名的笑意,柔进血肉,媚似入骨。 有些危险,有些吓人。 浓浓白雾中的伊赫身子蓦然一顿,额前晶莹的汗珠,无一不再表明着此时他有多么紧张。 伊赫与萨德星乃亲兄弟,相貌极其相似。 小心咽咽口水,他瑟瑟的转过身,低着头背着手。 萨德星唇角笑意更甚,轻轻安抚手上及周围的毒蛇后,他再次轻起水唇:“过来。” 伊赫此时的心几乎提到至高点,背着的手也轻轻发抖,慢慢低着头挪到那清澈的水边,他不安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懦懦唤道:“哥哥。” 萨德星抬眼看着他,还似当初那人畜无害的样子:“你收拾的这样好,是准备去哪里?” 伊赫指尖轻轻颤着,头也不敢抬:“我…附近这不是要举办交流会嘛,我我想拿东西到那里去换换。” 萨德星笑意愈浓:“吓我一跳。”一手挑起毒蛇的下巴:“我还以为连你也要离我远去,打算离家出走,将我独自抛弃在这里。” 听到这里,伊赫勉强朝他扬起笑脸,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此时自己的声音都在轻轻的发着颤:“不会的哥哥,阿爹阿娘死了,现在只有你和我才是最亲的。不管你去到哪里,我自然会去到哪里,因为现在有你的地方,才是家。中原人看不起我们,所以我又怎会离你而去?” 萨德星很高兴,随手将手中的毒蛇抛下,缓缓向他走来:“中原人?呵呵……他们看不起我们又如何?伊赫你相信吗?总有一日,我会叫整个中原臣服我们,到那时,别说是中原人,就是他们三人,也能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且再无任何人敢说三道四。” 伊赫见他过来,连忙重重点头:“我信!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与他们就再不会分开了。” 萨德星抬首:“那是自然。” 说来,伊赫只知,几月前哥哥莫名在锦州与沈清书三人割刨断义。 随后跌跌撞撞回到苗疆,在一干苗疆乡亲的搀扶下才回到他们在苗疆的家。 此处家是他们父母生前所住的,可惜在百多年前,一日阿爹阿娘带他们进中原的时候,一家四口惨遭毒手,若不是当初碰到了柳溪婉,恐怕连他们也…… 至于生生父母,因为当时他们都还太小,也只有一点点模糊的记忆,甚至模糊到连双亲长什么样,他们都不太敢确定。 再说那一日,萨德星回到家后,一连生了七日重病,伊赫也独自在床头守了他整整七日。 七日后,萨德星醒来,哭着对伊赫说:“我杀了很多的人,他们现在恐怕要找我报仇,伊赫你记着,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也绝对不能离开我。” 说完这话,他自己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月,待再次出来后,已是物是人非,再不似从前。 而世上也再无活泼开朗的阿黎嘉,只有终日与毒物为伍的萨德星。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这章是昨天该发的,结果我因为刚刚做完手术,被勒令不许玩手机和电脑,导致一直没发成,所以跟宝宝们道个歉! 另外,两篇文自今天起,恢复更新! 教主明日凌晨两点更新~~ 第128章 四脉祖师(一) 在江殊殷所知道的事中, 千年前的四脉祖师,也就是现在的萨德星, 是他将四大邪术引进中原,将中原变成一个地狱。 江殊殷不知当年死了多少人,只能从九黎的复述中得出, 当年的情景,若说生灵涂炭, 也毫不夸张。 甚至也因他,修真界开始乱战纷纷, 持续了整整上千年。 但一想到九黎所说的另一段话,江殊殷却皱起眉, 百思不得其解:阿黎嘉……不, 是萨德星,他与沈清书三人的亲情早已不是用语言便能解说的,因而如此深厚的感情, 他最后又为何会对他们下手。 比如将毕擎苍练为驱尸,亲手夺了花惜言的魂魄,还比如……对沈清书下了噬心蛊, 最后更不惜将他变为半人半鱼的怪物, 驱进大海…… 是的, 对于九黎说的这段话, 江殊殷始终是抱着深信不疑的态度。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毕竟在那个时代,没有谢黎昕也没有余司闰。 除了萨德星便再没人有这种本事。 可假如事实果真如此,那本该死去的毕擎苍与花惜言, 又怎会出现在七恶之中,与江殊殷称兄道弟。 而他们既然没死,又是为何,隐居于世千年,都不与沈清书相认。 江殊殷也相信,他们三人之间,绝对没有任何一方失忆,亦或是不记得当年的一切。换个面说,他们的那段记忆,不仅忘不了,甚至是刻骨画心的! 对于毕擎苍和花惜言的反常态度,江殊殷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在他们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更加不好的秘密,所以他们才宁愿与沈清书分离,也不愿被他知道。 那日万秋漓不知用什么方法与他交流,其中说到花惜言施法,其实当时若不是他们都急急忙忙的,江殊殷还真的想问问他,问问花惜言,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才与他分离。 难道不知……没了你们,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人,他有多么寂寥…… 难道不知,不论你们身上再出什么事,若你们回到他的身边,那就一定好过独自将他抛下的痛。因为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难道不知,即便他看起来有多么坚强淡漠,也终究是害怕一个人的…… 他甚至想过将花惜言叫过来一顿狠批,以此替沈清书教训下这两个不负责任的师兄! 整整千年,你们将他独自抛在凡世整整千年! 可知,他独自一人承受了千年的痛。 …… 原来,原来沈清书真的是何其有幸才能遇到江殊殷,才能遇到真正懂他的人。 可这个“懂”字,却也叫他等了几百年——当年的江殊殷,虽与现在一样,恍如天上的太阳,可终究年轻自负,只知一味的索取,而不知如何爱护一个人。 此番重生,到底是漂流了百年,历经了无数磨难,看透了许多事物。 便能知道,要如何去爱护一个自己珍视的人。 “江殊殷。”微哑的声音在他身后轻轻响起,让人听了一阵心疼。 几乎是飞快的,江殊殷立马抹去自己眼角溢出的泪水,赶走心中所有的不快——这个时候他要的,是一个欢乐无拘,能为他在冰冷世界中,带来丝丝温度的人。 “干嘛?”欢快的回过头去,漆黑的瞳孔却不由一缩! 此时的沈清书虽依旧是一袭白裳,可衣角划出的幅度,却不再是淡漠无谓,而是凄凉悲伤。 伴着天上皎洁的月色,更觉一阵冲上头顶的泪意。 似是包围着他的空气,都是极其催泪。 强行止住那股酸涩的泪意,江殊殷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笑,是那么牵强,差点将脸都笑酸:“这么晚来找我,莫非浅阳尊有什么要紧事?” 深知他的骄傲,江殊殷也只能佯装看不出,可胸膛内的心脏早已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几乎疼得滴血! 沈清书刚刚遭遇很多事,如今悄悄举步进入凉亭,与他并肩而立。 他在看黑夜凉亭下的一汪池水,看着水里那自由自在的鱼儿,神色有些凄哀。 两人沉静许久,仿佛都在全力维持着片刻的宁静。直到沈清书突然举头去看天间的银色月盘,才打破着无声无息的宁静:“谢谢你。” 江殊殷一愣,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下意识的问道:“谢我什么?” 沈清书轻轻向他看去: 谢谢你,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是时候出现。 谢谢你,不论遇到什么,都陪在我的身边。 谢谢你,像是一轮太阳一般,在着冰冷的凡尘中为我带来丝丝温暖。 谢谢你,多次的舍命相救。 谢谢你…那么了解我…… …… 要谢的太多,这一时半会沈清书竟也无法立即开口。 最终还是江殊殷看出他的窘迫,便轻轻一笑,即体贴又适当的岔开话题:“那么晚不睡觉,怎么在这太极宫瞎逛起来了?” 刚刚说完,江殊殷就愣了。 果然就如他想的那般,沈清书顺着他给的阶梯下来,一双透彻的眼睛又明又亮:“你不也一样?” 江殊殷尴尬一笑,却也着实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总算是不难过了。 许是看出他的想法,沈清书的视线再次转向空中的银月盘,浅浅一呼吐出一句话:“你,真的是一个令人很舒服的男人。” 江殊殷这个人一直有个缺点,那就是不禁夸!昔年谁若夸他,他虽表面毫无波澜,可心中的尾巴早就翘到天上了! ——毕竟人无完全,就算是赫赫有名的西极之首也是人嘛! 而这次,夸他的人是沈清书,这就更不一样了! 狠狠挺了挺胸口,江殊殷高昂着头,骄傲道:“那是!” 见他毫不客气的接受,沈清书一点也不意外,几连眨眨眼睛,他难得露出孩子的一面:“你靠近些。” 看他朝自己朝朝手,江殊殷心中略痒,很听话的低头凑近。 “再近一些。” 江殊殷又近几分。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是挨得极近,近得能毫不费力的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你莫非有什么秘密要跟我说?”瞧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江殊殷小心猜测。 沈清书的眼睛很亮,亮得能与天上的繁星媲美:“我的确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心下一喜,江殊殷立即追根问底:“是什么?” 沈清书一手搭在他的肩上,神秘道:“我跟你说了,你绝对不许跟别人说。” 江殊殷点头如捣蒜,口吻斩钉截铁:“那是自然!” “好,那你听好了。”沈清书凑到他的耳边,口中的呼呼暖气,挠得江殊殷心痒痒。 就在他被这个姿势惹得有些心不在焉时,突听耳边清冷的声音道:“江殊殷,你或许……真的是个祸害,我好像已经爱上你了。” 话音未落,身旁的某人已经猛地瞪圆了眼睛,极具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隔了许久才颤着声道:“你你,打我一巴掌!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沈清书:“……” 之后的之后,当旬叶担心江殊殷,出来寻找,却发现这人独自呆在不远处的凉亭中,神色痴呆,一脸惊悚的摸着自己的脸,跌坐在石凳上时,他着实被吓了好一跳:“哇!江兄你没事吧?这神情不会是大晚上不睡觉,碰到什么中邪了吧?!” 死命抱着他又喊又晃折腾一阵,却见他还是这副模样,更是吓得脸都青了,便急急忙忙的跑回屋子,将所有弟子叫出来。 大家慌慌张张将他搬回屋子,又是掐人中,又是上香祷告折腾了大半宿,床上神魂颠倒的人才突然蹦起来! 模样果真就像是中邪一般,一把抓住一人抱进怀里,猛亲几口就是又叫又笑:“他说他喜欢我!嗷!老子这趟没白来,哈哈哈哈,他喜欢我!!!不不不,是爱,他爱上我了~哈哈哈哈!!!” 满屋子的人一脸惊悚,突然全全后撤一步。 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更是生不如死颤颤巍巍的从他怀中伸出一只手,对着众多少年嚎叫道:“江兄中邪了!你们还看啊!快来救我!” 第129章 四脉祖师(二) 几月前的那一夜, 萨德星杀去很多人。不论他们是好事坏,终究是他造下的孽。 如今时过遥遥, 整个天下都知,萨德星再不是昔日的阿黎嘉,有些时光终于, 是彻底回不去了…… 数月后,修真界百家百户浩浩荡荡前去苗疆, 持续千年的战争,终于正式打响! 可惜此时, 众人都以为那么多人出马,杀去区区一个苗疆之人, 不过是吹灰之力, 简单至极。就连毕擎苍三人,也是如此想的。 毕擎苍临时闭关闭得匆忙,太极宫内大部分的事物便都落在花惜言一人身上。 此次商讨的会议, 只有掌门或是家主才能参与。无奈此时的沈清书,还并非坠云山的掌门。 在与仙门百家商讨此事之前,沈清书曾悄悄找过他。 师兄弟两人间虽没有说什么, 可花惜言还是明白了他的心思。 细心的揽过他, 花惜言的声音虽依旧暖如春风, 可心底却早已是一片抽痛:“清书你听我说, 他此番犯下的错,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过的。先前那三十余条性命,各家各派就已在隐忍。而如今, 却是再也忍不下了。” 沈清书被他揽着,略显乖巧,轻轻垂着头,他的眸中似有挥不去的伤感:“我知。” 花惜言睁了睁眼:“那你……” 沈清书道:“我只是不太甘心。他骗了我们,他明明说过……”这次,再也不会分开了。这一次,不论是谁,哪怕是天和地,都再不能把我们分开。 想起这句话,花惜言藏在绿色袖子内的手,轻轻抽动。 ——终究是事事难料,天意弄人…… 视线回到此次会议之上,有人站出大骂:“萨德星因为柳仙子一人的死,而牵连如此多的人。先前的那三十余人就暂且不提,可是这后面的人,他无论如何也该给个交代!” 花惜言位于百家之前与他们理论:“好,先前的那三十余条性命便暂且不提!可后面的这些人,倘若不是他们先抓去清书,萨德星又为何会现身李家,最后犯下如此大错?” 有人站出来反驳他:“李家人的做法虽多有不对,可罪不至死!” 花惜言道:“虽罪不至死,可到底是他们先出言讥讽。若不如此,怎会触及他的怒火?在坐的各位都是仙门正派,又怎会不知,倘若一个人在神志不清的崩溃状态,哪能分得清是非?” “这话我不赞同!难道他杀了那么多人,我们还要放任他不成?” 花惜言道:“那夜在场的人不少,我问着你们,可有亲眼目睹、亲耳听到是李家之人口口声声死命去提仙去的家师。他们虽罪不该死,可世上一直有句话叫做‘祸从口出’。我没有觉得他做的是对的,我也没有想要为他洗去应有的惩罚。我只是希望…只是希望大家能够站在公平的角度,而不要偏袒任何一方。” 一人察觉他的意图:“哪九阳尊的意思是?” 花惜言立在众人之前,微微握紧藏在绿色宽袖中的手。 而后轻垂着头,在万众举目之下,蓦然跪下! 这一跪,屋内顿时鸦雀无声! 大家纷纷瞪圆了眼睛,而后隔了许久才终于战战兢兢的反应过来。他们白着脸,抖着双手上来扶他:“为了一个祸害妖孽,您,您这是何苦?!” 花惜言垂下头,往日和煦莞尔的声音,在此时此刻都微微带着颤。 他红着眼,仿佛是极为痛苦,挣扎了许久才道:“萨德星为人极其敏感,会因旁人的言语而扰乱心神。所以……若是可以,还请诸位同意将他交由我等处置。我等,必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听他这样说,在场之人无不犹豫。 他们思虑了许久,面面相觑:“九阳尊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只是这萨德星到底是你们三人的师兄弟。这师兄弟见面,总是会余有三分情。更莫说,你们从小的关系还都那么深厚,因而这桩事,你们还是莫要插手,避嫌的好。” 花惜言无力的闭上眼,被人扶起后,又一次对众人郑重其事的行礼:“既然此事不行,那诸位一定要答应我另一事。” 众人表现的都很客气:“九阳尊言重了,只要不是放过他的话,我们又有何不可答应?” 花惜言轻轻抬眼:“造成如今场面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李家之人出言讥讽,更在他面前提及家师一事。所以既然事事出有因,我希望修为能够明白一事,哪怕他注定要死,也万万不要诋毁,更不要与他提及家师一事。” 众人原当是什么要紧事,如今听了自觉没什么,随口卖了他一个人情,点头答应。 在会议上,众人商议了许多讨伐的细节,在结束之时。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花惜言再次站出行礼:“烦请今日之事,诸位莫要叫别人知晓。” 众人皆知他指的是什么,答应后,都极为惋惜的摇摇头:“他即做出如此事情,九阳尊又何至如此?” 花惜言看一眼众人,喃喃道:“手足之情,此生不忘。” 在坐之人无不摇头叹息。 萨德星滥杀无辜,如今触动仙门百家的怒火,即便是毕擎苍三人也无法再保住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念及昔日同门之情,不去此次的讨伐之战,便也算是仁至义尽。 讨伐他的那一日,是个春光明媚的日子。 大地犹若披上一件青翠的绿衣,愈发显得生机勃勃。 好似蚕蛹破茧而出,如获新生一般。 毕擎苍依旧在闭关不出,花惜言将自己锁在屋内,恐怕也是伤心至极。 唯有沈清书,独自现在太极宫最高的地方,像是在为他送行。 “你说,到了今日,是不是再也无法回头了?”立在太极宫最高的地方,沈清书眺望着苗疆的方向,神色有些恍惚。 江殊殷从后轻轻上来,与他并肩而立,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山脉,心中也是复杂一片。 所说亲眼看到这一切,不难过反倒是假的。 今日他穿着一袭翩然的白衣,与沈清书站在一起时,只觉得同样雪白无尘的一种颜色,却能衬出两种不同的玉色。 并肩而立之时,绝美得好似两尊俊逸的神像,伴着周围洁白无瑕的云雾,尊傲的似是一个下凡历劫的仙人。 看着四周的滚滚浮云,在回想自己知道的一切,江殊殷不由得浅浅一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就比如你我,不也是身在这命运之中,无法逃脱吗?其实……不论是私心与否,还是其他的什么,我倒是真的希望,他的生命到此为止。” 沈清书满面复杂的回过头:“为什么?” 江殊殷低下头——假如萨德星死在今日,那么就不会有今后持续千年的战争。没了战争,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家破人亡的百姓。西极中的恶人,包括除了江殊殷以外的其他六恶,也自然不复存在。 而若论私心,那便是沈清书今后不会遭遇那么多的伤痛,更不会走到亲手杀了他的那一步。 可是假若真的如此,那么江殊殷……还能遇到他吗? 所以世间的一切,终究是有因必有果。更应验了一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脑海中明明想了很多,不论是将过去还是现在都想了不止一遍,但江殊殷说出的话,却是别的:“你想啊,他的执念这样深,假若活在世上那不是很痛苦。我其实一直都相信一句话,那就是有时候,有些人,活着却比死了还要痛苦。” 沈清书眼中掠过一点异样的星芒:“我记得我和你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明明是一袭黑衣和满头白发。怎么现在却是另一幅样子?”轻轻一顿,他慢慢道:“如果我真是你师父,如果我现在真的身处在幻境之内,那么你能否告诉我,今后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师门中的,包括今后的我,也包括,你的所有。” 此语一处,天地僻静。 微凉的风轻轻抚着他们的发,在极深的白雾中缓缓浮动,黑与白的相互交映中,美的似是一副黑白的水墨画。 看着他的眼睛,江殊殷咽喉处微微一动,沉静了许久:“对不起。” ——万秋漓曾告诉我,倘若想带你出来,就不要告诉你今后会发生的一切。 沈清书并未逼迫他,也并未因此生气。 见了这样善解人意的他,江殊殷不免缓缓垂下自己的眼睑,解释道:“如今还不到时候。” 沈清书默默看他一眼,表示理解,而后又一次将视线投向苗疆的方向。 如今的江殊殷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一样。 不论是他的每一个动作,还是每一个语气,甚至是小到微不足道的一些细节,江殊殷都能敏锐的察觉。 有时候,敏锐得连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惊肉跳。 就比如此时。 看着他这样子的神情,江殊殷极其心疼:“若是想哭,那便哭出来吧。” 沈清书果然一愣,很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他,仿佛是在考虑,为何这个男人,会如此的了解自己。 江殊殷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便一手拍拍自己的肩,勉强寄出一丝笑意:“呐,我的肩膀就借给你啦!” 沈清书怪异的瞅他一眼,淡淡将视线投去远方,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坚强:“哭出来又如何,难道只要我哭出来,这一切就会重新再来吗?” 江殊殷再怎么了解他,也万万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后面的话,更加惊人,也更加自负:“泪水,不过是弱者的表现,所以今后不论碰到什么,我绝不会流泪。” ——原来他,竟也是一个极为自负骄傲的人…… 第130章 四脉祖师(三) 当仙门百家来到苗疆边境之时, 看到的是高塔上等候多时的萨德星。 萨德星穿着一袭雪白的苗疆服饰,立在萧瑟的风中, 好如一抹白色轻烟,一拂既逝。 烈阳下,他的影子显得是那样孤单, 那样寂寥。仿佛被天下抛弃,又好似是他抛弃了天下人。 见到他, 为首的众人纷纷停下步伐,一人道:“萨德星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萨德星异色的眸内一片温软, 轻轻拂了拂发,他低眸道:“我想, 在临死前问你们几个问题。” 低下一干讨伐他的人, 见他这样好说话,不禁有一瞬间的愕然。 可这愕然也仅仅是眨眼一瞬,因为他们觉得, 纵然此时的萨德星会一切奇怪的手段,可面对今日来的千人,他必定也只有输的份。 这样想着, 大家之前对他的防备, 也没有方才那么强烈, 而是变得松懈, 甚至纷纷高傲的昂起头,极为蔑视的道:“说吧,在临死前你还有什么问题。”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萨德星轻轻笑起, 笑容单纯温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微微一歪头,他无比真挚,甚至声音还有一丝丝颤抖:“说实话,你们是如何看待当初的我,还有现在的我?” 众人原以为他会问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谁知竟是这样一句对他们而说,等同废话的话。 这群人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一向对贫瘠穷苦的苗疆深恶痛绝。是以回答的时候,也带了些不耐烦的神态:“呵,以前总觉得你,不过是拖累浅阳尊与柳仙子的败类。可现在,哼,你连败类都不如。” “败类都不如……”喃喃一语,萨德星腰间的小铃儿轻轻摇晃:“那我现在,是什么?” 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他,双方在烈阳下沉静许久,久到萨德星开口问下一个问题:“我想问问你们,你们说我是累赘,那我想问问,难道就因为整个师门中只有我一事无成,所以你们就说我是拖累整个师门的败类?” “曾经因为师父在,我不希望她难过,也不愿意看到她为难,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可即便如此,我虽忍,可不代表我并不生气,我也是人啊。有人的喜怒哀乐,有人的悲欢离合。可你们,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师父死了,今日不论是死是活,我必得为自己辩解一次,我!曾经的阿黎嘉,今日的萨德星,我从不觉得自己比他们三人差!相反的,我是我们整个师门中最努力的人,我资质虽不如他们。可我曾为了追上他们的步伐,起早贪黑,尝试了很多他们都不敢尝试的东西。他们花费一分的努力,我却往往要比他们多出十分。而你们,你们这些外人,不知我究竟付出了多少,只是一味肤浅的看到表面,又有何资格说我不如他们?” 在下之人听得多有一愣,可一愣过后,却仍有人道:“不如便是不如,任你付出再多,别人看不到也一样没用!否则光凭嘴说,我还可以说,我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开始努力了呢!” 有人从这番话里找到新的突破点:“就是!不如便是不如,你比不上他们的地方多得去了,就比如滥杀无辜这一点,赤阳尊三人会滥杀无辜吗?再比如李家的那一夜呢?你连自己的同门都不放过!” 萨德星瞳孔皱缩,颤声道:“说我不如他们的,你们其中又有多少人比得上!难道这世上还人人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吗?再说我滥杀无辜的,是他们先杀了我师父,难道我为她报仇,我有错吗?假如换成是你们,你们最珍视的人被杀了,你们莫非不会为她报仇?!至于李家之事,是谁先挑起的,难道你们不比我清楚!” 一人痛骂:“荒谬无稽!我等身为仙门正道,还能害浅阳尊和你不成?萨德星你可不要为了洗脱罪名,便糊口乱说!” 另一人也道:“方才龙兄说的不错!还有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为师报仇,说自己是知恩图报,可我们也要问问你,杀你师父的只有一人,你在不知是谁的情况下,为何要夺走他们的性命?至于你说换做我们,我还就真的要告诉你,假若是我等仙门正派之人,但凡遇到此种事情,必定不会像你一样公报私仇!我等宁愿放过一千,也不愿杀错一个!” 听闻此话,立在高塔之上的萨德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疯癫狂妄,更是犹如地狱魔王,自甘堕落! 众人被他这一笑吓得汗毛悚立,右手都不由自主握上自己的武器。 萨德星大笑了好一会,直将眼泪都笑得溢出。伸手轻轻一抹,他一连说了数个好字:“可以啊,你们还真是仙门正派!好一个宁愿放过一千,也不愿杀错一个!” 再次一笑,他声音与神色骤然巨变,变得阴狠邪毒:“你们是仙门正派,可我不同!” 为首之人心中一束,下意识道:“那你是什么?” 萨德星再次大笑出来,神态语气与方才一比,更为癫狂:“我是什么?哈哈哈哈哈……我是什么?我就是魔啊!我就是那个从地底深渊、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哈哈哈,你们是正道,他们是正道!这天下正道如此之多有何意思?哈哈哈哈!你们与他们都是宁愿放过一千,也不愿杀错一个,但我就是恰恰相反!我就是宁愿杀错一千,也不愿放过一个!” 他最后的一句话,又邪又狠,活像咬牙切齿一般痛恨! 塔下人群一听此话,大骂狂妄和畜生。这些话通通被他听了去,他也不恼,只是笑道:“你们说我狂妄、骂我畜生,我却耻笑你们正道之人虚假。想来我曾经还为了进入仙门正派而努力过,如今看来仙门正道不过如此!倘若叫我隐下自己真实的想法,像你们一样虚虚假假的过一辈子,那我宁肯与世为敌自立门户,受永世骂名,遭天下唾弃,也绝不与尔等为伍!” 在场之人何曾有谁听过这种话,如今真的听到了,只觉仿佛身在梦境。可一见周围的人都是与自己一样的表情,不由又大梦初醒,抖着手指着塔上那个绝美的男子道:“疯了,他疯了!” 他们,他们还从未听说过,有谁愿意抛弃仙门正道自立门户,更愿受永世骂名,遭天下唾弃。 ——因而他,绝对是疯了! 看着他们的表情,萨德星冷冷一笑:“本来我对中原之人,和中原之地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迟疑,总觉得倘若如此做,必定是不仁不义。可现在我才真正发现,是我错了!你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一人,有资格能用正道之人的身份与名义杀去我!因而从今日起,从此时此刻起,我再不会在意世人的任何眼光和话语,我会好好活着,用我自己的方式活着,走我自己的道路!直到一个真正的正道君子,能忍下自己所有的伤痛,只为天下黎民大义灭亲者人的出现。那么我愿意死在他的剑下,无怨无悔!否则,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将这天下变为我想要的世界!” “但假如我即便是死了,但我深信,今日是我明了了。那我便是魔道的开头,有了我的开头,这天下今后,不论是百年还是千年后,一定会出现一个真正的枭雄,带领着所有醒悟的恶人,将魔道推向盛世巅峰,将世间一分为二,实现真正的阴阳平衡!” 一语末了,他笑容消失,面色变得庄重威严,口吻像是命令一般:“底下的人听好了,今日便算我放你们一马。你们回去且为我向沈清书三人传一句话!” 众人早已被他的话惊呆了,如今听他这般说,生气的同时,也不由得好奇,他想对沈清书三人说什么话。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人扬声道:“什么话?” 萨德星道:“你们告诉他们,从今日起,我便站在与他们敌对的一方了。我选择的道路虽然与他们不同,但我永远也不想与他们为敌,若有可能……若有可能,今后在战场上,我的武器,绝不会对向他们。但假如我伤了他们,今生所欠,来生,萨德星必定一世相还!” 话毕,他第一次高昂着头,高高立在塔楼上,眺望着昔日师门的方向。 望了许久,他才缓缓阖上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露出笑容,似如宣誓一般:“今日起,世上再无阿黎嘉,有的是四脉祖师萨德星,从此以后,吾之号便为白梅老鬼。吾以苗疆之名起誓,吾白梅老鬼之名,从今日起,直至今后的千年,都会叫世人永远记住!但吾绝不做名垂青史的正道仙首,而是遗臭万年的魔王恶鬼!” “而更是从此刻起,吾这一生,再不会有丝毫败绩。除非这世上,能真正出一正道君子,亲手杀了吾,叫吾魂飞魄散,再无重生之法。否则吾定会归来,将这世间搅得生灵涂炭!” 话终末,他果然再不顾众人反应,狂妄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腰间悬着的小小铃儿也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就仿佛,这枚精致的小铃儿也是有生命一样,有着人的喜怒哀乐,甚至会哭会笑。 听着这声音,众人接连的面面相觑,直到茫茫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竖子猖狂,杀了他!”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祭出武器,朝着塔楼上绝美的男子冲过来! 萨德星大笑一阵,异色的眼睛轻轻斜他们一眼,便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们?就凭你们?不过假若你们想要送死,那我便不客气,收了你们的性命,变为我的藏品!” 说完,他漂亮的眸微微一转,似是又想到什么,轻轻笑起:“说来不止你们,还有你们中原,那个地方,迟早会成为我的囊中之物。毕竟就是中原人,杀去我的父母,残害我苗疆的同胞,这些,我还没有找你们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都在康复,昨日在医院呆了一天,最后得出是良性,先欢呼三声!另外,前几天的文一直是写好让人帮我发一下,结果她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两篇文都没有发,在这里我先跟宝宝们说声对不起。 另外就是我现在回来了,以后由我自己发,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第131章 四脉祖师(四) 一日之间, 仅仅只是短短一日。 萨德星之名便传遍天下的每一个角落。大到苍苍老人,小到呱呱乳儿, 达到真正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可惜这种威名不是叫人尊重的英雄,而是叫人唾弃恐慌的邪魔。 修真者说:“萨德星自封白梅老鬼, 开创苗疆四脉,那日前去讨伐他的众多仙门正派, 却被他用邪术练成怪物!我见过此人腰间悬着一枚小铃铛,曾经以为是什么装饰, 后来才知是他不知如何炼制出的本命法宝!那小东西模样倒是小巧精致,可惜太过逆天和邪恶, 竟能招来地狱猛鬼邪物, 照这样下来,只怕这偌大的天下就要沦陷在他的手中!” “这么可怕的东西,他能驾驭得住?难道……不会损伤了心智, 最后真的坠入魔道?” “……谁知道。真要算起来,修真界中曾有人也想过走这条路,可惜后来无一不是没有善终。” “那, 这次轮到他, 赤阳尊三人如何回复的, 或者准备如何?” “不清楚, 直到此时太极宫还没有传出任何消息。不过即便是没有任何消息,这天下谁人不知,他们三人必定是痛彻心扉的吧。” “这我倒是也能想得到, 毕竟他们四人关系这样要好,如今萨德星却站到他们的对面,虽然他说过,若有可能他的武器绝不会对向他们。但我却觉得,这天下之事一向瞬息万变,今后如何,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19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只不过此次的事……我仔细想了又想,总觉得也许是我们正道之人,太过莽撞了吧。但他若是真的将此路走下去,我也算是由衷的佩服他。” 平民百姓说:“萨德星成为白梅老鬼,在苗疆之地发扬出四种邪术。驱尸、毒蛊、巫术、炼魂,其中不论是哪一种,都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能对付得了的。甚至我听说就连那些神仙般的修真者,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唉,只愿这双方要真的打起来,万万不要牵连我们才好。” “不过若真的打起来,恐怕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 “唉,这个萨德星!怎么就……” “嘘!现在的他不比当年,你且看那么多的修真者都死在他的手里,我们这群人还是不要再搀和了。” …… 抛却世人的言论,来到看似风平浪静的太极宫中。 如今的太极宫,风光还似昔日一般,处处洋溢着宁静幻美的暖阳。 被暖阳拂过的白色花朵,圣洁无比。 像是最柔的丝绸,用手轻轻拂过之时,总有些遗憾和怅惘。 身着白衣的男子,漆黑如墨的发高高束起,缓缓穿梭在白色的花朵间时,雪色的衣襟总会轻轻拂过花瓣,沾染花上的露水。 “师父……”轻轻一唤,这一声,轻若尘埃,仿佛满含了无限的痛苦,带着些清晰的叹息。 苍翠树下的男子,如雪的衣饰被风轻轻吹拂着。 他轻轻垂下头颅,长而黑的睫毛微微的带着颤意。空中,满翠凋零,像是伊人面上迟迟未落的泪水。 此时的山景,苍翠欲滴,百鸟交鸣而促促,落花缤纷而离离。 颇有一种岁月蹉跎,时光如梭的错觉。 夏日的桃林,不似秋日的枯萎衰落,也不知是否是阳光的缘故。 整片桃林中,尽是寥寥凄眷,寂寂孤独…… 浓浓白雾,遮天闭日,使得那飞花絮絮,都变得迷离朦胧,亦如命运一般,看不真切。 花落无情,流水有意。 满心挣扎过后,只听沈清书微微一叹:“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因为身在其位,谋其所职,所以有些事与责任,并非想推便能推脱的。” 江殊殷蓦然想到他今后脱离正邪两道,再亲手杀了萨德星,不免垂下头,目中的华光也轻轻颤着。 “师父,与我走吧。”趁着现在还没到那一步,趁着现在,你还没开始真正痛苦,与我走吧。 沈清书回头看向他,目光清澈雪亮,江殊殷与他对视片刻,喃喃道:“我们回家后,我再也不会不辞而别,我一定会听你的话,再不让你伤心。” 沈清书一愣,清风吹起他的发梢,舞动他的衣角,说不出的仙韵、风雅。 清澈的眸子,倒映着江殊殷俊美的面颊:张狂邪魅,唯我独尊。生,就有霸主的风范,枭雄的气质,坚不可摧,傲然挺立! 这样的江殊殷,这样的一个男人,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犹如宝石般璀璨夺目。 收回惊叹的视线,沈清书垂着眼睑道:“假若我真的身在幻境之中,你能否告诉我,今后的萨德星,他,是不是死了?” 江殊殷张张嘴,心中早已是一片酸楚:“是。后来的他,死了。” 沈清书的眼眸立即转红,像是要隐瞒下自己的情绪一般,他立即闭上眼,将头转过去。 隔了许久才道:“如果他在现实中已经死了,那也就是说,我从这里出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对吗?” 江殊殷道:“对。” 沈清书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看不到他的面貌,但他的声音已是带着些沙哑:“你曾经说,让我在你的面前任性,你的这句话,还作不作数?” 江殊殷俊美的面容,变得柔软温情:“作数。” 沈清书依旧不曾看他,只是声音中的沙哑,愈发明显:“那么,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好。”江殊殷富有磁性的声音幽幽落下:“那么我,便会像当初誓言中的一样,不论发生什么,都会陪在你的身边。这样,你就不再是一个人经历这些。” 青山俊秀中,两人一前一后的簇立着,挺拔的身姿立在着英秀的景色间,好似两尊绝美的雕像。 漫天的英翠之间,茫茫暮暮。 像是飞洒而下的水雾,凄厉得叫人心间一痛。 风过,吹走许许多多的东西,茫茫中,只听沈清书的声音,就像是那断了线的泪珠,既是寂寥的,亦是凄促的——“江殊殷,沈清书何德何能,能够遇见你。” 一月后,天间袭来朵朵黑云。 那些黑云遮天蔽日,带来阵阵狂风暴雨、闪电雷鸣! 毕擎苍与沈清书等人入座太极殿内,江殊殷也伴在三人身旁。 席间毕擎苍刚刚端起茶杯,正欲喝一口,却在不经意间看见窗外的倾盆大雨中,跌跌撞撞奔跑着一个人。 此人一袭苗疆服饰,长相精致美艳,可惜经过数月的奔波,与被雨水淋湿,让此时的他看起来,无助且凄惨。 花惜言也看到这个身影,惊得他不禁睁大眼睛,险些失声:“伊赫!” 伊赫浑身颤抖的推门而入,进到太极殿内时,他身子使劲的抖了抖,双唇也隐隐发白。 毕擎苍眉宇轻轻一轩,便脱下外衣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用自己的衣裳将他包裹住。 刚做完这些,后面便有弟子打着伞急冲冲的赶过来,见到毕擎苍几人,赶忙行礼道:“掌门,伊赫公子说有急事见你们,便不等我们为他打伞就急急赶过来。” 毕擎苍点点头:“无妨,你们先下去吧。” 待那些弟子退去后,毕擎苍皱眉道:“伊赫你不是身在苗疆吗?” 伊赫浑身颤抖,连一向动听的声音都带着颤:“一月前我趁哥哥不注意,就悄悄跑过来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早在他进来时,便站起来。如今听他提起萨德星,神态变得有些急切:“他,他怎样了?” 花惜言差人帮伊赫去拿干净的衣裳,伊赫与他道了谢,这才回道:“清书、师兄,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哥哥腰间不是悬着一枚小铃铛吗,现在他投身魔道,他平日虽表现的与从前一样。可我总是能看出,他似乎已经被那小铃铛影响了心智!” 毕擎苍俊朗的眉宇一抖,仿佛很生气,又很无奈一般:“这个阿黎嘉,唉!”骂到这里,他声音一顿,似乎还是不忍心,最终重重叹息一声,撇过头去。 花惜言神情也有些复杂,可到底对他的关心还是丝毫不减:“比如,哪些方面?” 伊赫道:“他似乎……能看到柳姑姑的人,还时常与她对话。我曾经悄悄的去偷听过,却听到他自己在屋内自言自语,可听他说的那些内容,我总觉得,好像是他幻象中的柳姑姑,不停的让他为自己报仇……” “报仇?”毕擎苍的声音立即拔高数倍:“他已经杀了那么多的人,不论是不是凶手,不论是不是无辜之人,他可曾放过谁?如今杀去师父的人已经死在他的手中,他究竟还想如何?又还要杀谁,找谁报仇!” 毕擎苍的声音本就比平常人大,如今发起火,更是宛若雷鸣电闪,让人忍不住缩缩脖子,一阵瑟瑟。 果然还是花惜言最是善解人意,见伊赫被吓到,不禁轻轻扯扯毕擎苍的衣裳,见他看过来,轻轻的冲他摇摇头。 经他这么一提醒,毕擎苍才知自己方才情绪过于激动,不由和声对伊赫抱歉道:“对不起。” 伊赫连连道了几声无事,又接着说:“一月前,各家各派曾有人去讨伐过他,我便是趁着那日他出门时,悄悄跑出来的。师兄,你们一定要阻止他啊,你们可知,他所谓的‘苗疆四脉’皆是害人之术!” 沈清书的手刚刚一弯,江殊殷便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表示自己一直都在。 江殊殷手掌的温度,就如他本人一般温暖柔情。拉住沈清书微凉的手时,炽热的温度为他的手掌,也带来丝丝温度。 “害人之术?!”毕擎苍的声音再次大起来,他用力捏着自己的拳头,狠狠道:“先前都算是事出有因,可此番并无人招惹他。他若是再敢伤人,可就真的别怪我这个师兄翻脸不认人,到时候亲自去了结他!” 花惜言也终于不再劝阻他,原本恍如春风的眉宇,也微微皱起,垂着清亮的眸子,神情甚是低落。 只有沈清书缓缓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 伊赫披着毕擎苍的衣裳,整个人都耷怂着:“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他毕竟是我的哥哥,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魔头。可尽管再如何的不想与不希望,我对这一切也毫无办法。所以,此番才背着他悄悄逃出来,找你们求助。” 第132章 四脉祖师(五) 修真界之事瞬息万变, 明明一月中还是风平浪静,一月后, 真正的大战就要开始。 先前,正道各家曾讨伐过萨德星一次,不料萨德星没死, 讨伐的众人却栽进他的手中,被他活活练为受他差遣的怪物。 此行此举虽让正道畏惧, 同时也触碰了百家逆鳞,叫仙门正派更加下定决心, 除去他! 在仙门百家有所行动的同时,萨德星也有了动作。 许是胞弟伊赫的偷偷离去, 彻底叫他勃然大怒, 又或者是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萨德星终于迈出了将天下变得生灵涂炭的第一步。 双方准备了整整一月,而今都双双动身。 “如何?浅阳尊三人如何答复?” 来人摇摇头:“仍旧不出。” 各家各派纷纷不满:“他们在等什么?这样一个滥杀无辜的家伙, 他们到底还在等什么?” ——太极宫外。 毕擎苍一身漆黑如墨的帽衫,默默看一眼大门前沈清书,他慢慢将黑色的帽带上, 只露出半张英俊的脸庞。 花惜言与他是一样的穿着, 从后赶来时, 安慰般的轻轻拍一拍沈清书的肩膀, 对他轻轻一笑:“我们很快回来。” 沈清书乖巧的默默点头,花惜言便在他身旁带上黑色的帽子,正准备要走, 却又像是想起什么,微微一顿对着那个犹如太阳的男子道:“殊殷你,我感觉你年纪虽小,可比很多与你同龄的弟子懂事多了。所以,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能不能替我们陪着清书,不要让他一个人。” 不要,让他一个人…… 江殊殷的眼睛蓦地微微瞪大——原来,你们知道不要让他一个人! 可后来,为什么你们要独自将他一人抛下! 看着眼前这张温润儒雅的面庞,再回想起西极中的一点一滴,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张脸。 却叫江殊殷迷茫起来。是了,花惜言这样心细如发的人,与沈清书朝夕相处百年,又怎会不知——纵然沈清书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可到底,最怕的,还是孤身一人,孑然一身。 可既然他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活着,却不告诉沈清书? “为什么……为什么?”迷茫中,江殊殷不由自主的对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问出自己的疑问:“你们既然活着,又为何,不告诉他?” 此时此刻,风,仿佛骤然停住。就连天上明媚灿烂的阳光,也虚假得让人感到像是一场骗局。 这里,是幻境,只是幻境而已——深深吸入一口气,江殊殷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回过神来。 待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只见花惜言俊秀脸上的笑依旧如方才一般:“殊殷你在说什么?” 万幸!他刚才的话轻得似呢喃细语,虽是疑问,却更像是自言自语,也还好因为如此,花惜言才没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啊,我的意思,是我一定会照顾好师父的,还请两位师叔尽管放心!”恭恭敬敬对他抱手行了一个礼,江殊殷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爽朗清明。纵然他此时的心情,正好相反。 花惜言弯弯明媚的眼,拍拍他的肩,再回头看一眼沈清那我们就先走了,等一切都结束,我们就会立即回来的。” 沈清书站在太极宫门前的梧桐树下,白色的衣角,纯净的似是天间无瑕的云彩。 深深看他们一眼,沈清书弯腰向他们行礼道:“二位师兄慢走,清书会照看好太极宫的一切事物…还有,一路小心。” 毕擎苍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里,溢出点点温柔:“放心,惜言我们走吧。” 两人走时,是顺着太极宫大门外的青石路一点一点的远去,一高一矮,那两个背影,叫沈清书,深深的记得。 仿佛是刻进骨髓中,哪怕历经再多的艰辛万苦,哪怕走过多少岁月,他都无法忘记。 毕擎苍和花惜言走后不久,伊赫也向沈清书告辞。 一时间偌大的太极宫内一下少了他们,顿时变得有些寂寞和孤独,叫沈清书在短时间内,突然无从适应。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不过甚幸,这太极宫内还有,江殊殷。 “师父师父,你看我新做的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沈清书悠悠投去目光,上下将他看一遍,又将视线移到书上:“还行。” “师父,别,今日的饭菜我通通尝了一遍,很美味的。” 沈清书坐在饭桌前,依旧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心不在焉的回他道:“再等等。” 话音未落,手中的书已被人抽走。抬头看去,只见江殊殷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拿着他的书藏到身后:“嘿嘿,叫你无视我的话,这下看不成了吧?” 有时,星明月朗,微风徐徐。 江殊殷与他一起在屋外乘凉:“师父给我讲故事吧。” 沈清书淡淡斜他:“多大的人了,还听故事。” 江殊殷倚在他身边,笑容款款:“人大又怎么了?反正再大,我也比你小啊,所以你理所应当该跟我讲故事。” 还有时,师徒二人会一人弹琴,一人舞剑。 沈清书的琴,婉约灵秀,虽说总有些淡淡的凄哀,但终究更似春日徐徐飞花。幻美,缠绵。 江殊殷的剑,虽是多年不练,可右手握上利剑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划过更多的,还是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剑还是剑,即便过了多年,他依旧没忘曾经的一招一式。可终究昔日的时光不在,昔日的少年也不在了。 因此,这剑舞起来,动作没变。但这韵味,每一招一式都带着萧杀和寂寥。 好似一个不惧人言的魔王,每个动作都是干脆利落,无情无义。 每到这时,沈清书总像是看出什么一般,停下手中抚琴的动作,淡淡的道:“你的剑法虽凌厉无比,可挥舞起来时,动作不免有些僵硬。若是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有许久都不曾练过剑了。” 江殊殷停下手中的动作,冲他抱歉一笑:“对不起,是我扫兴了。” 沈清书看他一阵,闭上眼松了一口气:“罢了,你要不要我教你?” “你教我?”江殊殷笑起来,语气激动,很像是不敢相信一般:“你真的,愿意教我?” 听他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沈清书深藏在体内的灵魂骤然一痛,有那么一瞬间,他心疼得不得了:“是啊,你是我徒弟,我为何不愿教你?” 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白衣男子顿时笑起来,笑容单纯开朗,弯了眉眼,扬了唇角,一丝一毫的心机城府都没有。 看得沈清书心中不免一阵酸涩,暗自道:像个傻子一样。 手把手教他剑法的时候,江殊殷比任何时候都认真,沈清书握着他的手轻轻往上移的瞬间,阳光顿时灿烂的好似江殊殷的笑。 漫天洒洒的碧色,像是沉静了多年的泪水,顷刻之间倾盆涌出。 而此时,花前月下。 太极宫中清澈的池塘内,清清映着天上的闪闪星辰。 水边静坐着两个俊秀如画的男子。一人随意而坐,一人托着下巴,便是足够的惬意。 “师父,”江殊殷淡淡一唤:“等这次所有的事结束,你就与我一同回家吧。” 沈清书漆黑的发散在身后,他盯着池塘中游动的锦鲤,看着它们一晃尾巴便沉到水中,只余下一层一层的涟漪。 看了许久,他又抬头去看天上的繁星和月亮。最终沉默片刻:“好,等这一切都结束,我就与你回家。” 随后两人无声的静坐了许久,直到沈清书的头,往江殊殷那轻轻一靠,江殊殷感到肩上一沉,这才回过头去。 这些日子,毕擎苍和花惜言不在,太极宫中所有的事都落在他一人身上,可以说,真的很累很累。 看着他靠在自己肩上的睡颜,江殊殷心中一片柔软。 缓缓勾起唇角,江殊殷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师父外面冷,殊殷带你回去休息,可好?” 沈清书难得睡得深沉,即便被他小心翼翼的拦腰抱起,也毫无反应。 于是,星空皓月之下,俊美伟岸的白衣男子,小心抱着怀里的人,一步步迈入屋中,再将他轻轻放下。 为他脱去鞋子和外裳,再帮他盖好被子,江殊殷半蹲在他的身边。 一手深情温柔的触碰上他的面颊,江殊殷的笑有些失落:“说起来,那日你算是向我表明了心意,可我却还为答复你。”轻轻拨开他的发,江殊殷起身在他额上印上一吻:“师父我的答复是,我爱你。” 此话说完,他像是一只偷了腥的猫,语气也与方才不同:“师父我曾经在试炼之地内,与众弟子写下一篇遗书。可是我知道他们的,他们却不知道我的!”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隐隐上扬着,仿佛极具得意一般。 “本来我准备此生都不告诉任何人的,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很想跟你说!” 再次蹲在他的身侧,江殊殷喜滋滋的凑上去,也不管沈清书听不听得见:“那上面写着……”刚说到这里,他幽幽一顿,心中蓦然回想起自己亲手写的遗书: 我是江殊殷,我就是两千年后天下最大的恶人。至于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这并不重要,只是我也不知在这幻境中死去,会不会真的就死了。 如果会,那么当你看见这封遗书的时候,就意为着我或许已经死了。这种死法,大概不符合我本人吧,可没办法,这天下事事难料。 我的一生,后悔是有的,遗憾也一定是有的。而最大的遗憾……等等,我想问问看信的你,到底是不是我师父沈清书?假若是,那就不必别人转告,没错我就是写给他的。但假若不是,烦请你看完,一定要给他。因为我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未能对他说九个字——谢谢你,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想起这些,江殊殷悄悄笑出声,喃喃道:“还好我没死。”转眸看一眼熟睡的沈清书,他站起身来,调皮道:“算了,还是不告诉你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重阳节,在这里先跟大家说声:“宝宝们!重阳节快乐!” 另外附上点搞笑小段子: 作者:“殊殷难得今天过节,来,你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后面我另有事情想要问问你。” 江殊殷朝众位小天使挥挥手:“首先谢谢大家喜欢我和我师父的故事,另外大家节日快乐~” 作者:“好的招呼打完了,那我想问问你,你写好的遗书后来去哪里了?” 江殊殷邪魅一笑:“想知道啊?” 作者:“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扬起嘴角:“我偏不告诉你!” 【所以宝宝们,你们觉得他的遗书到哪里去了?】 第133章 四脉祖师(六) 毕擎苍与花惜言深知沈清书的性格, 在临走前,曾对他千叮嘱, 万嘱咐,此次萨德星一事,他万万不得插手。 对于他们的叮嘱, 不论是江殊殷还是沈清书自己,都知道, 他们是为了他好。 于是在他们的注视下,沈清书慢慢向他们行礼, 郑重道:“只要二位师兄能将一切处理好,清书绝不过问。” 沈清书一直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他即说只要他们将此事处理好, 不管是平息战争回到当初,还是……杀了萨德星,平复天下所有的言论。只要事情不再往坏的一面发展, 只要此事能到此结束,那么不论哪种结果,沈清书都能接受。 哪怕不能, 他也会强迫自己接受事实。 因此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 他能够等, 等到毕擎苍花惜言回来的那一天。而在此之前, 他愿意先履行自己的承诺——绝不过问! 毕擎苍花惜言离去后,太极宫所有的事都由沈清书决定,既然临时掌门都对外面的大战只字不问, 那么太极宫中的所有掌门即弟子,自然也不会去留意。 殊不知,正是因为沈清书答应他们的绝不过问,才导致毕擎苍和花惜言的死,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到了最后,他这个临时掌门,却成了太极宫真正的掌门。 那一日,依稀记得是个残阳如血的傍晚。 秋,寂得萧瑟,红得似血。 漫天的黑色鸟儿啾啾的鸣叫,在染血的天空中盘旋着,发出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哀嚎。 此时离毕擎苍二人走时,已过一年半的时间。 一年半的时间,对修真者而言,不过弹指云烟,一拂即逝。 那时,江殊殷与沈清书正立在太极宫最高的楼台上,两人一同望着天间红得刺眼的颜色,目中不住的一片惊艳。 江殊殷道:“我有个朋友,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他便一定会抬头看着天上似血的红色,从未有过例外。” 沈清书淡淡的笑着:“那他,一定是很喜欢了?” 江殊殷低下头,也笑起来。天间耀眼的红色将他俊美的脸,染上几分颜色:“正好相反。他不喜欢夕阳,甚至是到恨的地步……我猜,若有可能,他一定会亲自将这夕阳践踏得稀巴烂。” 沈清书有些意外:“他既然不喜欢,那为什么又每日都会去看呢。” 江殊殷道:“因为这夕阳能鞭策他,能叫他不忘自己的仇恨。”微微一顿,江殊殷黑色的眼睛里,清清明明印着沈清书的影子:“事实上,并非是他仇恨大,亦或是放不下过去。只是老天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这样的情况,天下间还有许多。就比如,你,还有我。” 正是上天没有给过机会,而人自己,是没有逆天而行的本事。 这天下无法改变的东西,有很多,比如出生,还比如,命运。 就像江殊殷,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想,假如他不姓将,不是江紫炎和公孙雪的孩子,只是一个被父母抛弃,被沈清书在恨水河中无意捡到的孩子。 那么他,又怎会屠去苍海城。 又怎会背上极恶的名号,被天下所唾弃。最后孑然一身,去到曾经荒无人烟、山穷水恶的西极之地。 说不一定,没有这个出生。他现在还与沈清书沈子珺在一起,每日过着无忧无虑,行侠仗义的日子。 可是上天,可有给他选择的机会? 纵然此时的沈清书还未经历过那些事,纵然他此时,就这样淡淡的看着江殊殷,可他到底还是选择了赞同:“这世间的很多事,人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但我始终相信,上苍虽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但他终究是公平的。” 江殊殷未语先笑:“怎说?” 沈清书道:“就比如他让一个人在一开始吃了无数的苦,到了最后他终究还是会给那人一个比较好的结果。比如时来运转,再比如碰到一个懂得珍惜他的人。” 江殊殷颔首:“这倒是。我曾经见过不少在一开始幸福美满的人,到了最后却落得家破人亡的例子。” 微微一转头,江殊殷悄悄去看沈清书恬静的侧颜:“我认识的人中,不乏与我命运类似的人。不论曾经如何,可他们到了如今,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就算没有,却也是不远了。唯有我……”他的声音骤然一停,变得有些怅惘。 待沈清书回过头来时,他却又再次笑开,语气也是意味深长的样子:“不过我想,他们的好运气过了,这次不论如何,也该到我头上了吧。” 沈清书与他对视着,也不知究竟有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但此时此刻,不论他方才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两人都这么驻足凝望着对方。好似这一看,便能知道对方心中的所有。 这一幕,被慌慌张张冲上来的一名长老撞见。若不是他要通报的事情事关重大,他不敢不报。那么他还真想转头就走,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回去在瑟瑟发抖的自戳双目。 ——虽说…虽说浅阳尊绝不可能是个断袖……可这两人对视之时,不论是目光还是神情,都怎么看怎么深情! 深情得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能活活溺死个人! 尴尬的轻轻咳嗽一声,那师徒二人才双双回过神来,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两人都表现得平静如水。 倒反而显得是这名长老想多了。 见到他似有话要对沈清书说,江殊殷体贴至极的往后一退,那长老便聪明的就着他给的台阶下来,对着沈清书恭敬的行礼,神色过了方才的惊讶,又变成一开始的惊慌失措。 他抱着手弯着腰,试了几次也不敢直起身来。 多次偷偷看了沈清书的脸色,试了无数次张口,却又发不出声的慌张神态。 三人在楼台上沉静了许久,都悄无半点声息。 直到沈清书道:“长老有什么事,不妨与我直说。”他的声音,依旧是淡漠温和,与往常毫无两样。 可他越是如此,越是叫这长老无法开口。斟酌之后再斟酌,支吾过后再支吾,又耗时了许久后。他终于恒下心,咬住牙,重重叹息一声:“此事我若说出来,还望浅阳尊勿要太过伤心。” 听他说完,沈清书轻轻垂下眼脸,仿佛想到他会说什么一样,心中虽难过得泛酸,却还是保持着平淡如初的模样。 可他再如何奋力保持,一开口时,他的声音却还是将他出卖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颤抖,除了颤抖,还有几分哽咽:“黎嘉……萨德星他,被杀了?” 长老眉间隐隐一个抽动,默默将头埋得更低。 看着他这样,江殊殷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心,猛然间仿佛被绑了一块千斤重的石头,“哗!”得一下跌进深谷。 不是萨德星…那便只可能……是毕擎苍和花惜言。 没发现他的变化,和这名长老的头已经默默低下,沈清书自顾自的问:“谁杀了他?” 风,轻轻拂过他们的衣角和发梢。 此时的空气,静得如同死了一般。没有任何一个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不是萨德星? 显然沈清书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于是有那么一刻,他的眼睛大大的睁着,一副很不可置信的样子。浑身颤抖,从头到尾,无论是指尖还是身体的每一个地方,最后这些颤抖,汇聚成一句几乎失声的话:“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们!” 这话,犹如一滴砸入湖中的水滴,但又更像是泪水。只是顷刻之间,便荡起惊涛骇浪般的波涛! 长老的头,埋得更低:“回来的修士说,掌门和九阳尊被萨德星双双打入悬崖之下,必死无疑。” 他似乎极不忍心,最后深深呼气后,选择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说出最后的话:“而在这之前……掌门已经被萨德星练成一具驱尸,受他驱使。那日悬崖之上,萨德星故技重施,夺了九阳尊的魂魄。可不想出了意外,掌门与九阳尊,最终被他打下悬崖……” 那一瞬,沈清书漆黑的眼睛内闪过一抹痛色。 可他还是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终于抛弃自己往日的波澜不惊,抛弃自己的骄傲抓住江殊殷的手,尖细的指甲几乎陷入江殊殷的血肉中:“不会的对不对?你只说过他会死,可没有说过他们。” 感受着他的颤意,和冰凉的手。江殊殷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甚至他自己也是懵的:虽然他算是知道结果。可也仅仅只是知道结果而已,甚至这个结果,也只不过是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至于过程,他也犹如生在迷途,蒙在鼓里。 见他也是一副迷茫和惊讶的样子,沈清书放开他的手,站在高高的楼台之上,不住的后退。 他的步伐受到情绪的影响,变得混乱踉跄,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低着头,一手捂着胸口,微微弯着腰,仿佛极为痛苦一般。激动之下,在江殊殷和那名长老惊慌的目光中,“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倒下了。 在昏迷之前的最后一丝清醒中,他听到江殊殷的大喊,感受到他将自己小心的抱入怀中。 也看到染在自己胸前,那猩红的颜色。 一如天上的残阳一样,红得凄艳惊人。好似地狱盛放的灼灼彼岸,又像是寒风中,凛冽傲骨的红梅。 他想起江殊殷方才的话:“事实上,并非是他仇恨大,亦或是放不下过去。只是老天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这样的情况,天下间还有许多。就比如,你,还有我。” 此时此刻,即便他再如何大方和波澜不兴,他心中,也终于染上一丝怨念。 ——阿黎嘉,师父死了。可你为何只为你的一己之私,就将一切都给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今天改了删,删了改,前前后后弄了好几遍,现在终于弄好了,所以有点晚了…… 另外,教主那边,我昨天看了下正文和存稿,感觉始终是哪里怪怪的,所以很可能明天教主那里,会出现大改和重写。 第134章 四脉祖师(七) 九黎曾说, 沈清书此生共有两段至痛的回忆。 可现在江殊殷才蓦然发现,九黎错了。他最痛的记忆, 其实一共是三段。 一段是柳溪婉的死,一段是师门中的变故,至于最后一段……便是江殊殷的不告而别。 得知毕擎苍和花惜言的消息后, 沈清书昏睡了一日又一日,江殊殷也守了他一日又一日。从每日辰时, 到每日夜幕,再到悄无声息的深夜, 每时每刻,都不敢合上眼睛。 生怕他醒来后, 会独自一个人面对无边的黑暗。 极地宫和各家各派, 都派出众多弟子深入他们坠入的深崖下寻找,可找了许久都毫无音讯。每一次深入崖底,都只能得到他们生存的机会更小一分。 这样的结果, 不止他们,就连江殊殷都不禁深深怀疑:难道后来的毕擎苍和花惜言,只是同名同姓, 又极其相似之人? 毕竟如今得到的一切消息, 都是毕擎苍成了驱尸, 花惜言被萨德星夺了魂魄。 可两千年后的毕擎苍花惜言, 除了模样和姓名,除了大致相似的性格之外,与现在的这一切全然对应不起来。 又怎会说是, 一个成了驱尸,一个没了魂魄? 这些日子,沈清书一次也没有醒来。只不过有时,会皱起清秀漂亮的远山眉,嘴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毁了一切……” 每每这时,江殊殷除了守在他的身旁,拉住他的手,表明着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之外,毫无办法。 他很怕,很怕他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师父…殊殷错了。殊殷当年不该不辞而别,不该连见都不见你一面,更不该在讨伐西极的那一战中,遵守那个荒唐至极的诺言……如果当年我不曾说出那样的话,便不会遵守,就更不会被封印整整一百二十年。” 握着他冰冷的手,江殊殷声音微微颤抖着。哽咽许久他试着张了张嘴,满目凄哀:“师父,求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冰冷的人世之中。” 倘若没了你,江殊殷,会发疯的。 后来,整整半月! 沈清书终于睁开了双眼,他睁眼的时候,双眸之中仿佛承载着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那水虽深,却一丝一毫的波澜都没有。 平静的,让人害怕。 他睁眼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江殊殷布满血丝的眼睛。 两人无声的对视片刻,他终于开口道:“辛苦了。”短短三字,不知道出多少哀愁,那声音虽是足够的淡然,却还是沾染着少许褪不去的沙哑。 江殊殷勉强对他一笑:“醒来就好。”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此语说完,两人之间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 双方似是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又更似无话可说。对视了良久,久到窗外的月都微微偏斜,沈清书才又一次打破沉默:“你曾说,萨德星最后死了。”他的语气恢复到曾经的波澜不惊,微微一停接着道:“那我想问你一事,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江殊殷对他即将要说的话已经了然于胸,只是微微垂下纤长漆黑的睫毛,用鼻腔轻轻的应了一声。 听他答应,沈清书却又沉静下。他似是在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杀他的人,是不是我?” 江殊殷将头低下,顿了许久才缓缓一点头。 因为他低着头,看不到沈清书的神情。虽然看不到,但他却知,他此时的神情,一定是痛不欲生的。 低了许久的头,江殊殷始终都没勇气抬头去看他的神情,只敢轻然道:“师父,假若你想哭,那就哭出来吧。” 出乎意料的,沈清书只是轻轻闭上眼睛,声音虽酸涩不已,但还是将满腔泪水深深咽下:“不会了。” 又隔几日,萧瑟灼红的秋终于过去,大地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曾经在江殊殷眼中,一直是很美的景色。可如今这美景依然,但他却从以往喜欢的美景中,看出了冰凉彻骨的凄。 大病一场,沈清书的身子仍旧不曾好完。江殊殷曾强行将他按在床上静养,可终究还是拗不过他的执着,还是叫他在冰天雪地间,披着一袭如雪的披风,穿梭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太极宫中,种满了洁白似雪的梅花。如今大雪依依,白色的雪落在雪色的花上,竟叫人分不出谁是花,谁是雪。 只能得知那花,铮铮傲骨,迎寒傲放。 即便是再严酷的霜雪,也不得将它打败。 此种傲骨,此种清丽不染的颜色。不由得叫江殊殷想起曾经的仙门废柴阿黎嘉,如今的四脉祖师,萨德星。 他的衣角上,不论曾经还是现在,都绣着敖红似血的梅花。 同一个人,两个不同的名字。 一个是仙界瑶池的清清雪莲,一个是地狱的灼灼彼岸。 他明明象征逆境的梅花,却为自己取名白梅老鬼。白梅白梅,现在的他哪里还是白梅?——还是说,他的内心,其实一直是那朵无瑕的白梅,只不过是被妖红的彼岸所包裹,因而迷了道路? 可不论怎样,不论他是否无奈。恐怕萨德星自己也知,他杀了那么多人,连从小长大的师兄弟都不曾放过……所以这老天,只怕早已容不下他。 长长叹息一声,江殊殷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看向雪地中的人时,目中只余一片温柔: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幻境,甚至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不论这些事在他的突然出现后,是否会有少许影响。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真正的萨德星已经死了,真正的沈清书也早已独自承受过了。 现在真正最重要的,是与沈清书携手度过此次劫难。 当他看向沈清书时,雪地中烧纸钱的沈清书也发现他的目光。 “为什么不为他们设灵位,与师祖一起放在祠堂里呢?”江殊殷缓缓向他走去,只见他因身体尚未恢复,一张俊秀的脸难得冻得有些通红。这样的他与平日比起来,总感觉更和善亲人了些。 “他们与师父略有不同,只要一日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我便不会相信他们死了。” 江殊殷也蹲下与他一起烧那些白白黄黄的纸钱:“那为何要为他们烧纸钱?” 沈清书的鼻尖红红的,一边脸被橙色的火光映得有了几分颜色:“我虽烧纸,却并不代表,我承认他们已经死了。” 听此话语,江殊殷忍不住笑起来——果然,是我的师父啊。 第135章 生灵涂炭(一) 这场雪, 像是纷扬的鹅毛,只才是眨眼之间, 整个天下便都已是银装素裹了。 太极宫位处高位,与纷乱的世间相比,就好似一处静好的世外桃源。也正是因为如此, 只要沈清书不去留意外面的一切,那么外界的纷扰便传不到太极宫中。 沈清书醒来之后, 没有像江殊殷所想的那样消极。而是比曾经更加爱护自己的身子,让喝药便喝药, 让静卧就静卧。从不需要任何人多说一个字。 曾经为了他能静心休养,江殊殷与众多长老自作主张, 将上门求助的人一一打发。 可到了现在, 江殊殷与众位长老猛然觉得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对此,江殊殷欣慰的同时,却也感到阵阵担忧。 所幸不等他担忧多久, 沈清书的身子便恢复如常。恢复后,与江殊殷所想的那样,他第一件要做的事, 就是走出太极宫, 打算看看时隔一年半后的天下。 虽说, 江殊殷也说不清现在的天下是个什么样。 但从前来求助的人、以及太极宫中出去寻找毕擎苍花惜言下落的弟子的口述中, 江殊殷能隐隐猜到,现在的天下,恐怕已是行尸走肉、巫蛊四溢的天下了。 此次出行, 沈清书只带上江殊殷一人。 两人出了太极宫的大门,走至太极宫门外,看到一道已被大雪掩埋的青石路时,沈清书突然沉默了许久。 曾经,萨德星便是从这里重新回来的。 之后,毕擎苍与花惜言也是从这里下山,至今未归的。 到了现在,一年多以后,师门中最小的他,也要将从这里去到百余年都不曾踏足的红尘。 看着蜿蜒难行的青石路,看着身后巍峨高耸的太极宫。沈清书突然觉得前路茫茫,有些感到迷茫难行。 身边的白衣男子似是看出他的困境,突然伸出一手拉住他。 江殊殷的手,温暖有力,沈清书的手,冰凉彻骨。像是昨日的纷纷冰雪一般。 被他拉住,感受到他的存在时,沈清书方才的迷茫忽地一扫而空!——是了,不管曾经如何。痛彻心扉也好,孤独迷茫也罢,但这一次,他!再也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这样想着,眼前布满皑皑白雪的青石路,也变得平坦起来。 第一次反手握住他,沈清书的声音清澈有力,仿若誓言一般:“等到这一切平息,我一定立即与你回去。”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身边的江殊殷轻轻勾起唇角,极俊的眉眼有些霸道:“好。” 他虽只是简简单单回答了一字,但已胜过千言万语。 毕竟他懂他,这就足够了。 ——沈清书为何明知身在幻境,却迟迟不归?原因其实很简单。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身在幻境,知道假若此时一旦回去,眼前不论是痛苦还是欢乐的一切,都将化为尘土,不复存在。 其中,也包括萨德星。 纵然萨德星是他亲手所杀,纵然他也知他的确该死,可对他的情意,却不能说丝毫没有。 沈清书终究,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有人说,人之所以区别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情字。而情字,却是被很多人,放在第一位的。 不出仙山不知道,江殊殷虽早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万万不曾料到,这天下生灵涂炭的程度,就是他也不禁频频皱眉。 昔日繁华嘈杂的都城,已是面目全非,变得破败混乱,被厚厚的白雪掩埋地底。 曾经喧嚣忙碌的街道,已是空无一人,瘟疫四处蔓延。 走在凄凉的城中,江殊殷每每落脚,都踩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死相凄惨,被掩埋入深深的雪地中,犹如被活活冰封,死死的瞪大双眼。 江殊殷低头去看,只见他们有的是活活病死,有的是被野兽生生撕碎……在厚厚的冰层下,埋葬的不是褐黄的泥土,而是森森的白骨与猩红的血肉。 此景此物,给人的震撼和森然远远不止于此。沈清书的脸色本就比先前苍白,如今更是显得有几丝惨烈。轻轻握了袖中的手,几次握了又放开,最后双手都微微发着抖。似是再不忍去看,他所幸闭上眼睛,将头转到一边。 江殊殷拍拍自己染雪的双手,正打算从这堆尸体边起来,却突然听见在他们不远处,似是有不少人慢吞吞的朝他们走来。 若是以前,这种声音自然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甚至是全然不值一提。 可如今,先不说他们一路走来,一个活人也不曾看见,更不提怎么一来人,就是这么多脚步声! 发现这一问题的江殊殷俊眉一轩,与抱有同样疑问的沈清书对视一眼,而后双双进入戒备! 下意识的,江殊殷足下一挑,挑起脚下的一把黑刀,握进左手中。 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沈清书默默的瞄他一眼,后者便立马会意,低声道:“虽说我右手也能使剑,但若是实战,还是用刀比较顺手。” 瞧他还是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江殊殷悄悄一笑:“曾经我出了些意外,右手废了,再握不起武器。虽说后来经高人医治好,但到底还是不如当初灵活。” 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沈清书透露此事,沈清书俊丽的眉轻轻皱起,本想说些什么,却因时机不合,而强行压下。 远处的来人脚步密集缓慢,像是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团团包围,感觉极多的同时,又觉有些奇怪——若是常人,那么多的人同时走过来,即便此刻不允许发声,却也应仍有切切私语的说话声。 而不是像如今一般,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就像走过来的不是一群活人,而是一具具的尸体! 江殊殷和沈清书背靠背,屏气凝神。堤防着四周,握紧手中的武器,一刀一剑,皆是寒光闪烁! 来了!随着时间的推移,皑皑白雪中,猛地从四面八方晃出百来个身影! 看着他们,沈清书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撞上江殊殷的背部! 几乎顷刻之间,江殊殷身形一颤,立即转身蒙住他的眼睛:“别看!我们走!” 第136章 生灵涂炭(二) 破烂的房屋背后, 猛然晃出一群各色衣着的人影! 他们面色乌青,有的唇角尚有干涸的黑色血迹, 两眼皆是白瞳无仁,才只是刚刚出现在两人视线中,就有阵阵刺鼻的腐臭隐隐传来. 不论是否看到他们的面貌, 光是闻这股味儿,就绝不会认为他们还是群活人! 尸群行动缓慢, 行动却像有人操控一般,极有秩序。不吵不闹, 像是什么凶猛的野兽捕猎一般,将两人团团包围住。 蒙着沈清书的眼睛, 江殊殷远远往这些尸群中看一眼, 不由也皱起俊逸的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虽说他是在极地宫见过类似的低阶驱尸,也并不畏惧此类驱尸。可两者对比起来, 谢黎昕手上的驱尸好歹完整体面,不似这里的模样悚然恶心不说,形体还残缺褴褛, 尸臭味竟还是如此浓烈。 这群驱尸之中, 大部分缺胳断腿, 少部分只剩半截身体, 却还是在尸群中爬行,亦或是只剩下半身乱跑乱窜。还有些将自己残缺可怖的脑袋夹在腋下,顽强不息的将腋下半边脑袋的眼睛瞪得老大, 死死的盯着尸群中间的沈清书与江殊殷。 如今的沈清书虽已有了名士之风,但到底阅历还算不得有多丰富。而此种场景更是犹如群魔乱舞、百鬼夜行,常日别说见一见,只怕就是听也不曾听说。 因而他心中惊惧,甚至害怕反胃江殊殷也不觉为奇。 随着周围的尸群一点点接近,尸群终于不似刚刚那般沉默,而是开始躁动起来,嘴中发出嘀嘀咕咕的怪叫。若真要江殊殷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他们是许久未吃食物的野兽,而他们就是那香喷喷的肉块、骨头。想起方才在雪地中看到的那些碎肉人骨,上一刻他还以为是什么野兽,现在想来,只怕不是什么凶猛野兽,而是这群恐怖的驱尸被人练出后,闯入城中大开杀戒所造成的。 既然此处已有食人的驱尸,那么此处必定不会还有活人,便再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 一手握了握手中的刀,江殊殷的另一手仍轻轻蒙着沈清书的双眼。看着他完全惨白的侧颜,江殊殷低头凑到他耳边道:“师父我要放开了,你闭上眼睛。” 微微顿了顿,他又道:“不怕的,这些仅仅只是低阶驱尸,只是模样丑了些,实际危害没有多大的。” 此话还未落音,也不等沈清书的反应,他便猛地一把揽过他的腰,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就立马腾起! 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刀,劈向几只扑上的驱尸,江殊殷便很轻松的搂着沈清书飘飘远去。 带着怀中的人,江殊殷去到很远的一处山中。 此山僻静高耸,山间一片雪白。确定此地再无方才的东西,江殊殷才带着沈清书悠悠落地。 才一落地,沈清书便低头对他道:“放我下去。” 这声音的音色,要比他以往的低,也更低沉淡漠。可虽然如此,因为他低着头,江殊殷无法看到他的神情,便也无法知道他现在的情况。 斟酌片刻,他还是很顺从的将他放开。两人落下的地方,是一颗枯败高大的树木。此时虽刚刚进入冬季,但此树的叶子,早已被寒霜大雪所吹败凋零。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树枝间,托载着很多厚实冰冷的白雪。白雪因为堆积的很多,无形之中已将树木的枝干压弯。每每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过,干脆的枝干便会一阵摇晃,不由得让人很忧心脆弱的枝干,便会在顷刻之间,折断砸落…… 就像树下的白衣之人一般,被四面八方的压力突然压倒,是亲情、是责任、是不解、是仇恨……如同他身后的树一般,叫人十分担心,有朝一日他会承受不住这些忽如其来的压力,被彻底压垮。 他的脚尖刚刚落到地上,就猛然间红了眼睛,步伐也突然踉跄了一下。 这一下,吓得江殊殷立马去扶他。可不等他的手碰到他,他便已经自行扶上身后的枯树,自己站稳。 他没有面对江殊殷,而是背对着他,捂着嘴恶心一阵。 等到寒风不知吹了几遭,天上又再次扬下星星点点的白雪时,他才将手放开。 纯净的雪,静静落在他的发间,像是春日轻轻扬起的桃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衣上,凄美不已,也痛心异常。 捏了捏手里的利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和淡漠:“我要回去,”微微停一停:“回去杀了他们。” 最后,沈清书果然回去了。他手持一把锋利的剑,剑身薄而透。像是一块莹透的寒冰,隐隐流转着霜白的灵力。挥舞之间,与天上寒冷的雪映衬起来,有一种锋利冰霜的美。 让江殊殷感到孤独,以及寒冷。 毁去此处所有驱尸后,沈清书握着自己的剑,孤独的站在风雪之中。 头顶,漫天的雪。 脚下,满地的尸。 点点落下的白雪,轻盈而纯洁。每每落在他白暂的面上,化为一滴水落下时,总是美得触目惊心。 就像一位染上罪恶的天神,被困在凡世,无法离去。 沈清书说:“此剑,名曰灭世。” 江殊殷微微睁了眼:他曾听说,世上曾有一把魔剑,名曰灭世。 此剑兴起之时,出自千年前白梅老鬼鼎盛之时。传说此剑染血无数,甚至就连白梅老鬼本人,就是死于此剑之下。 灭世剑江殊殷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此剑会是沈清书所持。毕竟“魔剑”二字,实在不太符合他本人。 看看漫天的雪,再看看地上的残尸遍野,沈清书的眼中充满了凄哀:“这些人只是无辜的百姓,毫无丁点法力的凡人,可就连他们他都不放过,生生将他们变为吃人的怪物。若说他杀的,是杀去师父的人,我能忍。若是嘲笑他、伤害他的人,我能忍。若是前去讨伐他的人,我还是能忍!” “可为何,是与他相隔千里,毫不相识的平民百姓?甚至,是同门亲友……”轻轻抬起头,他淡淡吸进一口气,最终无力又无奈的闭上眼睛:“他即已然不复当初,那我的初心,便也不在了。” 捏了捏手中的剑,他语气变得坚定不移:“他即已犯了必死的错,不论是什么原因,他也该付出因有的代价。师兄他们既然暂时不见了,那便由我来清理师门!不论这过程有多么艰苦,哪怕永坠入阿鼻地狱,我也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他的脚下,是残尸遍野。 手中的剑,冷冷的闪烁着寒光,眼底是满满的怒火。 刺骨的风,卷着霜雪吹起他雪白的衣角,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欲血战将,带着凛冽的英气,呼啸而来! 七日后,沈清书继太极宫掌门一职。随后加入仙门各家各派讨伐队伍之中,第一次站在萨德星对面,与他正式宣战。 为保天下生灵的安危,沈清书联合诸位各家修为高强的长老,用灵力圈出一片避难之所,以让天下逃难的生灵进入此处休养生息。 自打沈清书加入各家各派的讨伐队中,并胜任首领一职后,他就突然忙了起来。 从鼓舞人心,到设置路线。从出谋划策,到分析战情,他都亲力亲为。 因而每一日可以说,很忙,非常忙!忙的一丁点的休闲时间也挤不出来。 至于江殊殷,他身为太极宫掌门的弟子。虽未正式拜师,但因其极强的修为也是备受尊崇。每每当他走到人群中,被人认出并被人以重礼相待时,他总是忍不住想要轻轻一笑,心中道:他们这样待我,可两千年后的正道之人,痛恨和仇视我的程度,与如今的萨德星比起来,只会多,不会少。虽说曾经我也被人这样追捧过,可到底…… 每次想到这些,他都是意味深长的笑一笑,看得他周围的人,犹如二丈和尚般,摸不着头脑。 说起来,沈清书虽忙,江殊殷被分配的任务,却也不轻松。但每日他一做完,就会很自觉的趴到沈清书身边,乖巧安静的陪着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叫江殊殷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位师父,不仅修为高强,这指挥作战的本事更是一等一的犀利! 看着他桌上放着的作战计划,以及他亲手用白纸黑墨,一条条、一列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列出萨德星的弱点,再与各家各派一阵讨论之时。 江殊殷总会莫名的心惊肉跳,对自己这位师叔也不禁同情起来——还好我不是他,师父针对的也不是我!否则我一定不作乱为恶,要么就是在他们打过来之前,卷铺盖逃跑! 然而心惊肉跳之余,他也会隐隐得意:说起来他与萨德星的名字几乎是一样的臭名昭着,被正道的仇视程度也基本相似,可以称得上是难兄难弟。虽说有那么一些问题上,萨德星比他更疯狂残暴,但沈清书从未针对过他,甚至还心平气和的等他回家……所以,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中,他更爱的还是江殊殷?! 认识到此种问题的江殊殷,每每趴在沈清书桌边,看他的眼神,也带着些讨好的意思。 就像是一只白毛狐狸,每日花尽心思的粘着他,乖巧机智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有一天,沈清书突然对他说:“若是我猜的不错,你……也应是个极恶者。” 听到此句话的江殊殷,顿时凝成一具石像。 他不禁想起,曾经肖昱评价他的一句话——师徒的小船,说翻就翻! 哆哆嗦嗦的沉默一阵,江殊殷觉得,既然他今日已经挑明,那他还是趁着他还没皱眉,或是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先下手为强的好! 于是,坐在桌边的某人冲着他就是嫣然一笑,笑容好比春日的百花绽放,多姿多彩,柔美多娇。直将沈清书笑得唇角微微一抽,满身都起了小疙瘩,心底更是拔凉拔凉:“师父我其实与师叔,还是有所不同的。”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沈清书不动声色往后坐了坐:“怎么说?”江殊殷的笑带着些讨好:“他的坏是疯狂且带有极强的攻击性,但我和他是不同的。”微微一顿,他缓缓道:“我的坏是有理智的,并且对人对事。” 见他听得很认真,江殊殷变现愈发的一脸正经,继续道:“就比如对你,他对你虽有歉意,可他还是会伤害你。但我绝对不会!我对你是率真可爱的。” 不等沈清书说话,他自己认认真真想了想,又补充道:“甚至如果你需要,我还能陪吃陪睡。”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极其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本来打算发文的时候,在word勾了全文,点复制点成了粘贴,然后一句话贴过去,所有的文都瞬间没了……各种百度找回都没用后,我只能重写了,这种翻车的心塞感简直妥妥的…… 所以,宝宝们,别嫌弃手残的我,我觉得今后我也许还是可以拯救下的,虽然机会感到有些渺茫……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137章 生灵涂炭(三) 沈清书虽然不说, 但江殊殷猜到,他见到萨德星之时, 第一句话一定是问问他,为什么要将毕擎苍炼为驱尸,又为何要夺了花惜言的魂魄。世人待他如何暂且不提, 可他们二人待他,从未差过。 甚至在他犯下大错, 他们也仍念及多年的情意,始终不曾对他刀剑相向。 因而听他做出这样的事, 沈清书气愤的同时,却也是不可置信的。 他们不忍心对他痛下杀手, 他相信萨德星也是如此。 江殊殷猜, 他之所以对此事只字不提,甚至从不过问别人这件事的经过,不论人前还是人后, 都表现出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这样的他,落到不知情的人眼中时,别人总会对他隐有微言。但同样的他落到江殊殷眼中时, 后者不会感到他奇怪, 亦或是觉得他冷漠无情, 而是会深深的心疼他。 是的, 心疼。 他之所以表现得漠不关心,江殊殷知道,这并不是他真的一点都不关心, 而恰恰是关心至极的表现。 不问别人,是知这世上流言蜚语从未有停息过的一天。如今的世人恨极了萨德星,自然能为他多树一个敌人,对他们就多一个好处。更何况这个敌人,是现如今最可能推翻他的人。 所以,如果沈清书去问他们,那他们定会添油加醋,总之只要能将他说得有多坏,就有多坏。为的就是沈清书能真的与他反目成仇,站到他们的一方。 这并非是这些人有多坏,而是人性本就会先为自己着想,然后才会去想,这样做,是否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别人。 沈清书正是因为深知人性如此,才会一日一日的强忍着,想要等真正见到他本人时,亲口去问一问他。 虽现在,他是真的与萨德星成了敌人,并且不死不休……可依照他对他的理解,沈清书不相信,他…真的会如此。 抛去沈清书个人不说,世间中所有的人,现在对萨德星,是又惧又恨。 惧他,是他手中的四大邪术,驱尸、蛊毒、巫术、炼魂。这四种东西,不论是哪一种,都能将整个天下变得生灵涂炭。 曾经在萨德星说,要毁去中原的时候,有多少人耻笑过他的想法。可到了如今,曾经耻笑他的人,一个个都没了声音。 恨他,是他因为自己的一举之私,迁怒无数无辜的生灵。 让他们变得无家可归,让他们失去很多重要的人。还将战火带向天下,把天下变得民不聊生,尸骨遍地。 每每走进沈清书圈出的避难之地,看到里面众生瑟瑟,许多人畜都带着刻骨的伤痕。又有多少白发送黑发,又有多少尚在襁褓中的小孩,早早便没了父母…… 萨德星自己失去了至亲的师父,而他的这些做法,他失去的同时,别人又何尝不是尚且如此? 萨德星可怜吗?答案一定是可怜的。 但他可怜的同时,也是极其可恨的。 正道之人的许多做法,也许的确是多有欠缺的,但纵然如此,他,也的确该死。 这是谁也无法为他洗刷的,也是谁都无法替他求情的。 但另一点,沈清书如今站到他的对面,打算与他宣战成了敌人,江殊殷相信,萨德星本人,不会不知道。 可他既然知道,毕竟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可他即能对毕擎苍二人下手,怎么到了现在,却多有迟疑,迟迟不肯现身找上门来,在此个联盟尚未成熟之际,先行将他们除去,以绝后患。 莫非……现在的萨德星,已经自负到毫不畏惧,觉得即便是对自己极为了解的沈清书,也拿他毫无办法,不足为惧,还是……因为之前毕擎苍和花惜言,他已经急切过一次,才造成那样无法挽回的局面。 所以,如今师门中,只剩下一个,他反而变得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么意外? 如果是前者,江殊殷只会觉得,自己这位师叔如今,可谓是被腰间的何欢铃影响,入了魔。又或者是自己执念太深,无法走出曾经的那段阴影,如此伤人伤己的一种情绪。总之,是与之前再不一样了。 但假若是后者,那江殊殷只得长叹一句:世事难料,天意弄人。 谁能想到,他曾经保证的,和希望的,最后都成了泡影…… 就比如,江殊殷这一生都无法忘记,他曾经第一次离开沈清书三人的场景——精致美艳的少年,吹灭烛台后,借着凄白的月光,最后再看一眼熟悉的人:“相信我,你们相信我,只要报了师父的仇……其他的,我什么也不做……” 可惜,再怎么恍如誓言的话,最终还是由他亲口说出,也由他亲自打破。 十二月,大雪纷飞。 漫天倾洒的白色星点,轻轻将世间妆点。 虽不是凄艳的红色,却丽得好似沈清书眉心的绯红朱砂。惊心动魄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凄哀。 十二月,这注定是一个将要被记入史书的日子。 因为这一日,是沈清书,与萨德星在世间陷入兵荒马乱中,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这一日,漫天纷洒着鹅毛大雪。 仙门中各家各派之人纷纷立于修筑的城楼之上,模样肃然,人人都好似兵临大敌一般,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 其中,唯有沈清书,是独自一人站在正中间的城楼之上,与众人远离,显得格格不入。 眺望着远处的一片雪白,他心中莫名开始想到那个总是犹如太阳般温暖的男子。想着他的笑,想着几日前,他对自己说的一番话——“此次萨德星书信一封,说他要到泣血城……似是想要见你一面。你……算了,为保万一,我还是和你一同去吧。” 那时他的笑,是那么小心,仿佛是怕触碰到他的伤疤。看着这样的他,沈清书深藏身体里的灵魂,似乎有那么一时间微微的颤抖:是了,这天下要是还有谁会了解他,会无时无刻的注意到他情绪的人,恐怕如今也只有江殊殷了。 可纵然如此,沈清书还是谢绝了他的好意:“不必了,你还是留在太极宫吧,帮我镇守这里,才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不让他来,是因为不知道如今的萨德星,被自己的执念折磨成怎样一副样子。沈清书怕了,他怕他已经失去了柳溪婉,失去了曾经所有珍视的人,而如今,他实在不想连他也……哪怕知道这只是幻境,可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见他眉中还有犹色,沈清书不由轻轻笑出。他这一笑与后来的他有八分相似,看得江殊殷不由迷离一片。 温柔一笑,七分俊逸,三分柔情,就连成日凄哀的朱砂,都美得不像话:“我是你师父啊。”这语气,听起来带有轻轻的无奈:“纵然现在比不得今后,可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实力吗?” 江殊殷也笑了,极俊的眉微微展开,一双星眸内好似溢满了漫天星辰,幻美的叫人一阵恍惚。轻轻调笑起来,他的语气中,也隐隐带了些得意。纵然这些得意,叫沈清书听起来,只感到一阵心酸:“是啊,我怎么忘了,你是我师父啊。既然是我江殊殷的师父,那我,自然是什么也不怕的。” “所以,你尽管去吧,这太极宫我会替你守着,你尽管放心好了。” 那时沈清书虽然和他笑着,但心底的一句话,却始终也不曾对他说出——如果太极宫真的守不住了,或者他真的强大到杀过来,那你就走吧。 毕竟这幻境中的一切,本就与你无关。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私心。沈清书始终不是圣人,他愿意自己以命相拼,那是因为这里的一切,始终与他有关。但江殊殷不同,他不属于这里。如果说,这里的他出事,现实中的他也会出事,那么沈清书希望,他能活着出去。 至于沈清书自己,就像他自己说的——人,始终无法抛下自己的责任而活着。 那个样子,他做不到,也永远无法强迫自己做到。 回忆结束。沈清书立在满是风雪的净白世界中,居高临下看着脚下城外的边际,眉间如血的朱砂,嫣红的好似吸进满世界的繁华。 口中呼出的气体,化为一道白雾,在刺骨的风雪中,仿佛就要被瞬间冰封一般。 就这样立了许久许久,直到在茫茫大雪中,在很远很远的边际,看到一个熟悉至极的影子。 那一刻,万物俱静! 沈清书的世界中,再感觉不到周围人的存在,他深深吸入一口气,胸前中,酸疼得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是怨是恨?是念是想?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点点靠近自己,他在看他,而他,也在看他。 那个影子,还是像当初一般绝美艳丽,仿佛盛放在寒冬时节的红梅,用血来画作,用霜来刻骨。 就这样孤孤单单的开在最残酷的地方,不愿与万花争艳,只愿做天下最独一无二的花朵。 他还是穿着一袭如雪的苗疆服饰,衣角的红梅,放得艳艳簇簇。 与当年,仿佛别无一二。 当他慢慢走近时,这样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在笑着,脸上的笑,温柔恬静。 寒风轻轻吹起他的衣角,舞起他的发梢,他便像是一尊绝美精致的雕像一般,静静的立在沈清下,无视所有人的喧哗嘈杂。轻轻的仰起头,将自己和煦纯真的目光淡淡投在他的脸上。 看了一阵,最后他向他伸出一只手,漂亮的两眼一直弯起:“,来,回到我的身旁吧。” 风,吹起他腰间的精致小铃,漫天的雪,像是泪一般洒落,极美极美…… 第138章 生灵涂炭(四) 据说这一战, 正道之人输的彻底。 也是这一战,沈清书与萨德星彻底决裂, 成为真正的仇敌。 萨德星如今的疯狂,的确已不是世人能提前想到的。为了让沈清书与他并肩而战,为了让他能与自己呆在一起, 也为了自己再不是一个人,萨德星不惜对他下了噬心蛊, 想用此蛊来约束他的行动,将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哪怕世人唾弃并痛骂, 他也只是在大雪中疯狂的大笑,笑声堕落而癫狂:“啊, 师兄和惜言不识抬举, 是他们自己要离我们远去,怨不得我心狠手辣!但,你一直是我们中最听话的, 现在你就听我的话,留在我身边,与我在一起。等到这中原臣服下来, 便再无任何人能够拆散我们, 好不好?” 沈清书单膝跪地, 仅凭用两手杵着自己的剑, 才不曾摔倒。 他冷冷抬起眼眸,唇角溢出一线猩红:“师兄他们,真的是你亲手所杀?” 萨德星笑一笑:“我没杀他们, 只是师兄态度太过坚定,处处指责我。所以我才将他练成驱尸,让他陪在我身边。但他毕竟是大师兄,我也算给足了他面子,也仅仅是将他练为驱尸,保留了他自己的思想,听我的驱使而已。至于惜言,那可就真的不怪我了,我本来是不想动他的,可他自己非要撞上枪口还顺便害死了师兄。” 沈清书声音一抖:“他们去哪了!” 萨德星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坠下深谷,至于死活,我也不知道。” 听他如此平淡的说出这种话,饶是沈清书再如何淡然,也不由恨得大叫一声,然后忍着心口噬心的疼痛猛然站起,一剑向他刺去! 若比修为,萨德星自然不如他。可如今沈清书中了噬心蛊,动作早已不如常日的敏捷迅速。甚至因为气败至极,他这一出手,几乎是漏洞百出! 躲开他的这一剑,萨德星笑了:“何必如此?” 沈清书步伐踉跄,似是痛极了,他清俊的眉深深皱起:“为什么!为什么师父死了,你还要将这一切变的更糟!”难得的失控下,沈清书抬起的眼睛有些红。 没与他对视,萨德星的笑懒懒散散,像是很不在意一般:“这些不怪我,而是你们正道之人太过分了。” 沈清书的身子有些颤抖,微微扶了一旁的城墙,他向他靠近一步,双眼紧紧盯着他依旧精致美艳的面庞,似是想在他的面庞之上,寻到一丝破绽:“我们过分?” 萨德星终于瞄他一眼,微笑道:“师父死了,我身为她的徒弟,难道不该为她报仇?你是我师弟,你被人抓了,我身为你的师兄,哪怕再怎么废物,难道不该去救你?可你告诉我,我做的这些,放在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可曾做错什么?” 他步步紧逼,笑容越发毒辣阴险:“可到头来呢?我做了所有我觉得对的事,我用自己的方法去守护我在意的人!但世人是如何说我的?畜生不如?心胸狭窄?呵,他们是正道,可我不是!啊,甚至就连你们,连你们也曾怨过我不是吗?” 沈清书苍白的唇轻轻颤抖:“你做你觉得对的事,可你为何,要每一次都手染鲜血?” 漫天的雪轻卷而下,萨德星淡然道:“并不是我要杀他们,而是他们,自己找死。” 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悄静。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沈清书,望着他唇角溢出的鲜血,萨德星似有一些无奈和难过:“…为什么,你只是口口声声的在质问我为什么滥杀无辜,而不去问问那些正道,为何如此刁难我……难道就因为我是苗疆人?难道就因为我不如你们?所以我便要自小就被人嘲笑,所以我便只能打不还手?”末了,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你这样是胳膊往外拐。” 沈清书喉结微微一动,心口处疼得愈发厉害,几乎快要让他喘不过气。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坚强的站着,哪怕口中的话断断续续,也依旧要说下去:“阿黎嘉,”他轻轻唤着,这声音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我与师兄三人,有何处对不住你!” “大师兄为了你,满天下的奔走了百余年,只为了寻到你的踪迹。自打你走后,他的眉头就从未有松开的一刻。后来你回来了,他终于喜笑颜开,那时他以为,我们四个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可你,却不愿意过即将安稳的日子。我问问你,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究竟闹出多少事端?哪怕这些事都是对的,可你为何不想想,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当你做出这些事时,你可有想过,我们哪怕想拼尽性命,也无法保住你!“ “还有三师兄,他对你的关心不比大师兄的少,难道你忘了,昔年是谁时常伴在你的身旁,为你疗伤解忧?甚至为了让你少受些苦,保住你的傲气,他不惜抛弃自己所有的尊严,在百家百门之前下跪,只为了求他们切勿羞辱你!而你,竟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将他们炼为驱尸,甚至夺了他们的魂魄害死他们!阿黎嘉!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喊到最后,沈清书的声音已经完全嘶哑,语气中浓浓的哽咽,已经毫不掩饰。 萨德星听了此话,面色像是悲痛至极想要哭出来一般。可扭曲一会,他腰间的小铃铛轻轻一晃,最终那摇摇欲坠的眼泪终究不曾滴下,而是转为一阵疯狂的大笑:“那又与我何干?师父死了,我去帮她报仇,替你们解了心结,可你们那夜又是如何将我赶走的?而你们又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在我杀去那些人时,你们心中难道不痛快吗?” 轻轻的朝他看来,萨德星悄悄道:“沈清书你听着,你不是圣人,你只是正道而已。师父死了,你心中也是痛的厉害。但你偏偏是正道,是他们口中敬仰的浅阳尊,难道你以为我不知,不知当时你是多想抛开这个名号,亲手杀了那群杂碎,将他们千刀万剐!甚至是吃了他们的肉,喝了他们的血,啃了他们的骨头为师父报仇!可是你不能,因为你是正道之人啊,在那种不知谁是凶手的情况下,你什么也做不得,只能活生生将这口恶气咽下去!” 他语气悠悠一转,原就漂亮的面貌此时更是惊艳不已,像是突然盛放的血色红梅! 轻轻凑到他的耳旁,说出又无情,又残忍的话:“你其实该谢谢我的,因为我……做了你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 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 沈清书瞳孔骤然惧缩,萨德星又再他耳边道:“你不是圣人,正好我也不是圣人。虽说我们三人关系的确要好,可常常听别人为夸你们而贬低我时,我心中也曾有过妒忌和难过。毕竟沈清书,我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 他缓和下表情,声音与笑容又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向后退了一步,稍稍向他偏偏头,再一次伸出手,温柔道:“来,。不要做什么正道了,那实在是太虚伪了。拉住我的手,站到我身边来,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不受任何道义或是责任的约束。还有……我们两人也能一直在一起,不分开。毕竟这师门中,唯剩下你和我了。” 风,带着无边的苦楚和飞雪。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0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茫茫大雪中,沈清书眉心的朱砂似血般艳红。 红的夺目,红的刺眼。 像是春日和煦缤纷的桃花,更似夏间炎热火辣的烈日,喧嚣着要吞尽一切。 缓缓勾起带血的唇瓣,沈清书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只手。这手,小巧而精致,明明该是温暖熟悉的,可此时不论怎么看,都带着烈烈的杀气,有力且果断!仿佛只要他轻轻一个用力,就能将许多人像蝼蚁般捏死。 沈清书没有拉上他的手,甚至是后退了几步:“萨德星,你错了。” 萨德星因为他的后退,面色变得极其难看。此时又听到他的话,不由皱起眉来,很不高兴。 沈清书道:“你说正道虚伪其实不然。正道中虽有虚伪之人,可到底君子还是多过小人。这天下之人,从来没有一人是为自己而活,因为他们不是只有自己,所以没有人胆敢任性。或父母,或师门,或兄弟,这些都是他们抛不下的原因。也正是因为这些人,所以他们不孤独。” 萨德星的手还未收回:“你什么意思?” 沈清书道:“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萨德星深深看他一眼,脸色却越发阴沉:“所以你的意思,是不愿站在我这一边?” 沈清书合上眼,深深吸进一口冷气。缓了许久才再次睁开自己的眼睛:“如果要我因为你,而残害整个天下的生灵,我做不到。” 萨德星收回手,眸中一抹烈色:“沈清书你可知你中的噬心蛊,有多么可怕?” 沈清书扶着墙,努力站直身体:“妄伤这天下者,沈某即便是碎尸万段,也必将除之!” 萨德星唇角骤然浮出一丝冷笑:“好,好,不愧是我的师弟。曾经我曾说过,这世间真正能杀去我的,唯有能不为一己之私,而敢大义灭亲的真正君子。若不是这样的人想要杀我,那我必将先下手为强。但若真有这样的人……那我愿意死在他的手下。” 轻轻一笑:“我原以为,我是等不到了。可现在仔细一想,我才发现,这样的君子,似乎就真的出现了。”他很高兴的笑出声,笑容艳如花朵:“不过,你要是杀了我。我是不会痛的,但你呢?就要一个人,在这冰冷又无情的世间,一个人颠沛流离,忍受无边的孤独和寂寞。” 此话可以说,是歹毒至极了! 沈清书的呼吸果然一顿,喉结处似是哽咽住了:“就是因为会痛,才更要杀了你!” 第139章 生灵涂炭(五) 当萨德星的驱尸攻打进太极宫时, 江殊殷早已带领极地宫众人,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看着远处密密麻麻, 全然数不清数目的驱尸。江殊殷沉静多年的战斗之血,仿佛又瞬间鲜活起来,倘若不是突然出现的沈清书强行将他拖到一处无人的高崖上, 江殊殷还真想提着刀,再次试试战尽狂沙的滋味。 可惜如今, 看着雪地里狼狈的沈清书,江殊殷连忙将他扶住, 急切道:“师父你伤到何处了?” 沈清书任由他扶着,也不说话, 只是深深看一眼他和高崖下的河流, 最后突然将他拥进自己怀内:“江殊殷谢谢你。” 被他抱的突然,江殊殷颇感一阵欣喜和不知所措,正打算要说些什么, 沈清书却突然在他胸前飞速点了几下,暂且封了他的修为。最后用力的将他推向高崖外:“萨德星再不是阿黎嘉了,他现在要过来, 我中了他的蛊, 暂时无法战斗。如果说在这幻境中人还是会死的话, 那么我希望你活下去。毕竟这里的一切, 本就不关你的事。下面我叫了人接应你,此人会带你藏到安全的地方,到那时你的修为自然会解开。而在此之前, 你万万不可回到太极宫。” 在坠下山崖的那一刻,江殊殷仰面从高处下落,看到他染血的翩翩白衣,以及他清冷俊俏的面容,江殊殷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便唯有他的最后一句话:“既然这些事,都是曾经发生过的,那我便不会有什么大碍。还有……殊殷,我爱你。” 如果今后再次见面,沈清书一定与你回去。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江殊殷蓦地瞪圆眼睛,再而后,噗的一声砸入水中…… 我的师父啊,你这样做,究竟是叫殊殷高兴,还是担忧呢? …… 最终时过百载,离被沈清书推下山崖的时候,已过了百余载。 身在幻境,虽只是眨眼一瞬。可对江殊殷和幻境中的人而言,却已算是身心俱疲,入目之物皆是一片疮痍。 那一日,纵使沈清书再如何拼尽性命的去保卫太极宫,偌大的太极宫最终还是荡然无存,被萨德星毁得一干二净。 江殊殷曾去看过太极宫的残破遗址,当他看到昔日繁荣昌盛,鸟语花香的偌大仙府突然变得粉碎,甚至一丝一毫的念想之物都不曾剩下时,江殊殷的心中,实际上是非常难过的。 离开残破不堪的太极宫后,江殊殷又一次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曾经是在现实,而今是在幻境。 转眼,时间悄然而过。而他已然不知时日究竟过了多少年,是一百年,两百年,还是三百年,他早已不知年岁。 唯一知道的,是每日看到的,爬过的,不论白日还是黑夜的尸山人堆,就真的像是小山一样高,散发着令人恶心反胃的恶臭,四处可见,密密麻麻。 曾经清澈至极的河流,也已被鲜血染红,漂浮着各式各样的尸体,向空中散着股股刺鼻的腥臭味。 现在的天下,说是人间地狱,也毫不为过。 与昔年相比,如今的萨德星更加疯狂。他几乎丧失了人性,脑海中除了毫无止境的杀戮,便只剩下无边的孤寂和疯狂。 最敬重的师父离他远去,最亲密的师兄弟也无一人存在,甚至就连血肉相连的弟弟,每每见到他也束手束脚,总是垂着异色的眸子,再不敢像昔日那样和他打闹。 说起来,江殊殷真的很同情他。 何曾几时,江殊殷也曾有过与他类似的经历。可惜与他不同的是,除了离开了沈清书和沈子珺,还有曾经相熟的许多人外。江殊殷独自持刀走在孤独的路上时,结识了自己此生最好的六个挚友,还有一干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当年他们都没了家,那么便自己建一个家。 家虽不如从前好,可胜在团结和人多,便也算十分热闹了。 外面的人不愿接纳他们,没事,他们相互陪伴也就是了。 因而想想西极,想想西极里的一干恶人,江殊殷莫名的觉得,上天是多么的眷顾自己。 与他一样,虽然被人前呼后拥,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可江殊殷身边的,是活生生的人,会笑会闹,会发脾气,有自己思想的人。而萨德星身边的,除了冰冰冷冷的死人,便还是死人。 有时他会兴趣大发,自己捣鼓出那么一两具保留意识的驱尸,但那些有自己意识的驱尸看到他,除了咬牙切齿的恨意,便只有无尽的恐慌与害怕。 可这些对于现在的萨德星而言,竟都成了一种奢求。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至于江殊殷最心心念念的沈清书,除了听说百来年前他被萨德星下了巫术,变为半人半鱼的怪物,并驱进大海后,便再无消息。 就好似真的是石沉大海一般,了无踪迹。 若不是知道一切,若不是知道他一定还活着,这些日子,只怕江殊殷早就疯了。 虽是幻境,只是眨眼一瞬,可对江殊殷而言,早已是过了千年春秋。 除了等他回来,便还是等他回来。 看着满路摇摇晃晃的驱尸,江殊殷小心的避开,脑中却仍旧想到:我这是有多久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了?他们是都死了呢?还是尚有像他一样的存活者,在每日的东躲西藏? 若是后者,江殊殷还尚且能够接受,但若是前者……想想那种全天下只剩他一个人的恐怖画面,江殊殷不由轻轻摇摇头,将脑海中那些过于血腥的画面,轻轻甩去。 可刚刚将这些甩开,他的脑海中又开始怀念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怀念街道两旁的酒香菜香,甚至开始怀念那些正道叽叽喳喳争论到叫人头疼的声音。 如今不光是萨德星自己,就是像江殊殷一样的逃亡者,想要在短时间内碰到一个活人,都成了奢望。 虽说江殊殷知道,也大概听九黎描述过,两千年白梅老鬼的盛世巅峰是个什么样子,可任叫他想破脑子,他也想不到竟会死去那么多的人。说是绞肉架、屠宰场恐怕都还不如这恐怖。 再去想想幼时和沈子珺在小摊子上买来的小册子,里面写着什么,两千年前白梅老鬼的鼎盛时代,正道之人是如何与他斗智斗勇,又是如何拼死抵抗,最终牺牲了多少英雄豪杰,有了多少个生死别离的催泪故事才终于打败的他。 江殊殷表示,曾经天真无邪的他,被人给骗了! 甚至这一骗,就是上百年! 想当年,纯真无邪只是有点皮的他,和乖巧正经的师弟沈子珺,每夜在沈清书走后,两人头挨着头,猫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看有关白梅老鬼的小册子时,被里面的催泪故事感动的一塌糊涂。心中各种崇敬钦佩名门正道的高雅品质,并异口同声的痛骂着白梅老鬼。 想想当年的场景,在看看今日所见的真实场景。江殊殷只想表示:路边的小册子都是骗人的! 里面说,正道之人各种围攻抵御白梅老鬼,同时还上演了无数的感人故事。——放屁!呆了那么久,别说抵御他,江殊殷就是连个活人都没见到! 还抵御他?! 难不成拿空气抵御他? 心中默默为以前的事为萨德星道个歉,江殊殷继续想:若是有机会出去,找个合适点的时机和沈子珺相认。我一定要告诉他,他至今还被那路边的小册子忽悠着!跟他说说这些所有的真相后,再瞒着师父给这位师叔上一炷香。 毕竟,他这位师叔。若说坏,其实他本性并不坏。只是疯狂过了头,要真正的算起来,他其实挺可惜的。 就像谢黎昕一样…… 想了很多有的没的,江殊殷距离上一次见到人后,终于遇上了一批修真者。 他们虽是小辈,有男有女。衣裳算不上有多干净,但到底还算体面,能看得过去。 在碰面的一瞬间,双方都突然看到陌生人,神经都猛地绷起。可一见到是人后,又立马松懈下。 江殊殷没隐瞒自己此时的修为,因而当这群小辈往他身上一扫后,登时小脸煞白。拘束发抖的乖乖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甚至还有胆小的姑娘,畏惧颤抖的藏到自己同伴身后,连面也不敢露。 看得江殊殷不免发笑:难道他比那些冰冰冷冷的驱尸,还要可怕? 几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江殊殷朝那群小辈歪歪头,问道:“你们怎么胡乱出现在这里,身边都没长辈跟着?” 那群小辈听他语气还颇为和善,似乎没有恶意,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仍旧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回前辈的话,这几日天下各地的驱尸都开始逐渐减少,瘟疫和毒物也被人驱散大半。我们长辈见现在情况没有以前紧迫危险,便让我们出来历练一番。毕竟日日躲在他们的庇护下,也实在不是办法。” 江殊殷听得心中一动:“你们说什么?驱尸和其他的东西,正在逐渐减少?” 听他语气微微提高,小辈们点头如捣蒜,声音如蚊叫:“前辈是真的,我们怎敢对您撒谎。” 莫名的想起那个蹁跹的白衣之人,江殊殷语气有些迟钝和激动:“是谁,你们可知是谁除去的这些?” 小辈们互相望望,都纷纷摇头:“是哪位前辈所为,不要说我们,就是长辈们,也无法说清。不过我曾听小道消息说,似乎是哪位与白梅老鬼有仇之人。” 有仇之人…… 想想曾经的场景,江殊殷眼神骤然亮起——沈清书与萨德星虽仍是师兄弟。他当年白梅老鬼毁去太极宫,杀去毕擎苍和花惜言,这对于如今两人的关系来说,可不就是有仇吗?! 第140章 生灵涂炭(六) 深秋。无数的枯叶轻轻凋零, 像是谁的生命即将来到终点。 深秋之中,即便处处萧条, 处处枯败。原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可偏偏在这样本就低沉艳红的秋色里,看到满地的残尸及行尸,外加汇聚成河的鲜血, 任谁的脸上还能笑起? 深红中,一人持剑而来。 他一头青丝, 一袭如雪的白衣,在一片红中, 耀眼异常。然而这本该纯净如雪的颜色,此时, 却被刺目的红色沾染! 抬眼看去, 手上、剑上、衣上、脸上……全都是血。 洁白的颜色,渲染上如此妖异的色彩,是惊心动魄, 也是痛彻心扉的。杀去具具行尸,他手中所握的剑,便多沾上一分杀戮。剑身极薄, 像是一块清透的寒冰, 散着丝丝寒气。 此剑, 名曰灭世。而所谓“灭世”二字, 于现在的沈清书而言,竟是如此贴切…… 贴切到叫他想哭。 萨德星创造了驱尸,沈清书杀了驱尸。他创造了多少, 他就杀了多少……哪怕到了后来,过了很久很久,沈清书都不敢去想,自己到底杀了多杀驱尸,杀了多少变成驱尸的百姓。 在萨德星被杀,伊赫也向他永远告辞后,曾经欢愉幸福的师门,便只剩下他一个人。 而那段时间,沈清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度过那些孤寂的岁月。没有亲人,没有师门,也没有朋友…… 只有自己一个人,离开纷扰喧嚣的世间,孤独的住在一座名为坠云山的地方。 视线回至今夕。杀去天下大部分的驱尸后,沈清书终于抬脚去到最后一站——白梅地宫。 此处就是萨德星如今的居住场所,高耸繁华,霸气巍峨。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这本该是戒备森严,由萨德星手上极为厉害的驱尸把守。可当沈清书来到这里时,却发现空无一人。 沈清书被他驱进大海几百年,几百年中,他曾幻想过他与他再见时的模样。 想了无数,几千几万种,却也唯独不曾料到,百年后的他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 繁华璀璨的大殿,其内用鲜红的纱幔所妆点,幻美且珍奇。正前方的纱幔重重叠叠,其中,有一把白玉镶金的华贵躺椅。而在躺椅之上,红纱之中,斜斜卧着一位身穿白衣的美丽佳人。 他是醒着的,或者确切些的说,从沈清书进入这处巍峨宫殿时,他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身上。 默默看着沈清书一步步靠近自己,最后止步于躺椅之前,红纱之后。 自百年前的那一场战争后,两人已经很久不曾挨得那么近,更不曾见了面后,还能如此理智冷静。 一手轻轻杵着侧脸,萨德星最后一次眯起异色的双眼,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将他完全看了一遍。最后款款笑起:“好久不见,你与当初的模样,一丝一毫都的变化都没有。” 沈清书也在透过纱幔看他:“你也一样……只是……” 听他微微一顿,萨德星像曾经一般,很顺从的接上:“只是什么?” 沈清书看着他腰间的铃铛,神色有些淡漠:“只是被妖物迷了心智,变得再也不像你。” 萨德星笑笑,看他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腰上的铃铛,不免也往自己腰间一看:“这句话你昔年说过。” 沈清书终于将目光从铃铛上移开:“可惜你依旧没有听。” 萨德星的笑还如以前一般,明媚且惊艳。 就真的像是冬日的梅花,不与百花争艳,偏偏要在叫人费解的季节中傲然盛放。在一些人眼中算是凌霜傲骨,但在另一些人眼中,又是足够的疯狂。 萨德星道:“我杀了很多人,我早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所以曾经我说过,我在等一个真正的正人君子,杀了我。” 他轻轻闭上眼睛,却也不曾坐起,模样仿佛疲惫至极:“每当我闭上眼睛,不论白天黑夜,都会看到师父的身影。她还如当年一般俏丽清秀,可她却对我说,为她报仇。” “我杀了曾经误杀她的人,杀了绑去你并威胁我的人,可就唯独我觉得自己没有错的这两件事。却被世人不断不断的放大,他们想杀我,觉得我,没有人道。可说起来……或许这人道是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会争执起来吧。”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似乎带了些笑意。 “那日他们第一次讨伐我的时候,我曾想,我绝不会反抗,任由他们杀了我。可当我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我突然觉得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来一趟世间,不甘心一生都沦为别人的笑谈。还有一点,那就是当时在场之人,没有一人,有资格杀我。” 他睁开眼睛,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像从前与沈清书闲聊一般:“我站到你们对面,早就料到会与你们为敌。可我不曾想过,竟会来的那么快,哪怕我再怎么控制自己,不要与你们刀剑相向,但最后……” 轻轻笑出了声,他终于坐起来:“说起来我这个人,还真是可笑。明明很多都是由自己发下的誓言,但到了最后,竟没有一个履行了诺言。可是啊,即便到了今日,我还是想对你们说,我真的只是想与你们在一起,不论用什么方法,甚至不论你们是否活着。只要在我的身旁,我都不会觉得自己那么孤独。” 最后这一句,听着明明是悚然可怖的,可仍有数不尽的凄凉…… 微微抬了眼,萨德星的唇角慢慢勾起,他道:“我猜,你今日是来杀我的。” 听到他轻若尘埃的声音,沈清书的心还是微微一颤,一股莫名的酸涩和泪意登时涌上咽喉。 他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自己再遇到他时,应该是不会难过了。却不料再见到他,心中依旧如当年一般——万箭穿心。 唇瓣幽幽的轻颤着,听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好似真的事不关己一般。可沈清书做不到他这样的淡然,便索性避开他的话:“你腰间的铃铛,叫什么?” 萨德星怎会听不出他的悲伤,见他强行将话题转开,萨德星便也应着他,笑道:“这铃铛上刻了它的名字,我用嘴说的话,你或许听不出它的含义。所以,,杀了我,你自己来看。” 与此同时,江殊殷疯狂的往白梅地宫赶来。沈清书既然回来了,那么长的时间,他一定会去找萨德星。 而当他找到萨德星,所有的一切,就都会像后世流传的一般:灭世剑主最终,亲手杀了萨德星,结束白梅老鬼的统领时代。 既然知道结果,江殊殷自然清楚,假若沈清书真的杀去他,那么他该会有多痛苦! 就是因为知道,就是因为清楚。江殊殷才会发了疯一般赶往白梅地宫——他不相信自己能阻止一切,也断然不会去阻止。可在沈清书杀去他的时候,江殊殷却想,自己一定要陪在他身边。至少如此一来,还能让他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 哪怕,哪怕现在,只是在幻境之中! 可惜,他所在的地方离白梅地宫路途漫漫,即便他再如何奋力赶往,也终究只余下满腔怒火:“江殊殷!你他妈是不是个蠢货?明明知道所有的结果,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到白梅地宫等着他,偏偏要等他回来了,才慢吞吞的去!” 愤怒崩溃的大叫一声,江殊殷如今能做的,也唯有低头赶路,同时在心中默默祈祷:他千万要慢点去,千万不要赶在我之前! 另一边,白梅地宫。 深秋的颜色,红的仓促,寂的刻骨。 华丽宫殿内相互望着的人,除了沉默外,再说不出其他。 萨德星伸手轻轻掀开鲜红的纱幔,他纤细葱白的手指,放在红色纱幔之上,白与红的搭配,总是惊艳的。 轻轻的再次笑一笑,他水润微红的唇,缓缓开启:“我想,告诉你一个我一直藏在心里,没与任何一人分享的秘密。” 沈清书低眸看着他:“什么?” 萨德星道:“从小到大,世人都说我不如你们。可在我心里,我从不觉得,我比你们任何一个差。从前,在你们休息时,只有我一人还在月下苦苦练习。” 他笑容终于落下,漂亮的眉目间有几丝寂落:“我比你们聪明,比你们勤奋,你们懂的我未必不懂。若我生得一个好的资质或根骨,我必然不会比你们差。可即便如今上天不曾给我一个好的资质和根骨,我也从未觉得自己不如你们。甚至,我觉得,我比你们要强。” 的确如他说的一般,与他们三人相比,萨德星确实勤奋刻苦,他们付出一倍的努力,而他往往愿意付出三倍、四倍,甚至更多。 “我们三人,也从未觉得你不如我们。”沈清书目光清澈如水:“其实你确实比我们要强。” 毕竟四脉祖师,不是谁都能当得,也不是谁,随随意意便能将苗疆四脉创造出来。 因而,萨德星的聪慧,还有他咬牙坚持的努力,可见一斑。 似是第一次被人认可,萨德星的心情莫名的好起来。他从躺椅上站起来,向沈清书招招手:“来,。我们今日比试一番。看看活到最后的,会是谁。” 沈清书也终于缓缓抬起手中的剑,他手上的剑,沾满了暗红干涸的血。 缓缓抬起时,一股浓浓的杀戮顿时扑面而来! “只要杀了你…沈清书便再不拿起此剑,且脱离凡尘,再不问世……”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第141章 生灵涂炭(七) 此战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不必说。 两人战了整整七天七夜, 外面的枯叶落了七日。 像是猛然掠过天间的一缕绯红,掠过之时惊艳一片, 然而只是眨眼一瞬,亦若昙花一现,转眼即逝。 七天的时间, 两人穷尽自身所有的本领,最后若不是萨德星灵力不支, 否则谁胜谁败,还未曾可知。 当沈清书险胜, 一剑穿过他的胸膛时,萨德星腰间的小铃儿顿时微微一颤, 在极静的大殿内, 发出轻轻的一声碎裂声。像是名贵的玉器不小心撞到,清脆且清晰,总能高高悬起人的心。纵然这声音真的很小很小, 小到几乎可以忽视掉。 不知是不是这小铃铛受损的缘故,萨德星原本有些瞪大的眼睛突然眨了眨,眼内顿时变的纯净又愕然。愣愣看看近在咫尺的沈清书, 之后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被一剑刺穿的胸膛。他唇角缓缓溢出一丝猩红。 刺眼的红砸落在他衣上时, 顿时晕开一片, 仿佛大雪中蓦然盛放的血色红梅。至于胸前, 更似高傲的盛放出一朵大红的梅花,几乎快要灼伤沈清书的双眼。 再度抬眼看着沈清书通红的双眼,又见他眼内湿润痛苦, 更有一滴欲坠不坠的晶莹泪滴,就那样挂在他的眼中。 看了一会,萨德星艰难的最后一次扬起唇角。笑容再不似方才的邪魅妖娆,而是开朗柔和的,微微动动染血的唇,他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了:“……谢谢你,让我解脱了。” 脚下轻轻踉跄,却被沈清书突然抱住。避开刺穿他胸膛的剑,沈清书紧紧的抱住他,呼吸有些颤抖:“不要说了。” 萨德星无力的靠在他的身上,许是被刺中要害,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顺从温柔的道:“既然你叫我不要说了,那我…便不说了……只是有一事,我,我……算了,还是不说了。” 否则你,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杀的我,若是知道这件事,心里会更不好受。还好,万幸我没有害死你。 ,师兄,还有惜言,对不起。曾经的话,终究是我食言了。 轻轻往沈清书身上再次沉沉一靠,萨德星似是累极了,靠在他耳畔悄悄道:“给我个痛快,把我的魂魄一起灭了吧。” 沈清书哽咽了一声,萨德星虽看不见他的神色,却依旧猜到他心中所想之事。 沈清书抱紧他轻轻闭目之际,只觉自己眼眶中,终于滑下一滴炽热的泪水,就遗留在他的衣上。 默不作声的抱了他许久,直到他的身子变得微凉,沈清书才将他轻轻放开。却不料不等沈清书再次动手,耳畔突然爆出一声大哭:“哥哥!哥哥!” 伊赫不知从何处冒出,看到两人身上的血迹,以及满殿的狼藉后,仿佛顿时明白了什么,便大声的哀嚎几声,脚步都全然哆嗦起来。最后是连滚带爬的一路哭来:“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阿爹阿娘都走了,就算你特别坏,但你也是我哥哥啊!怎么能,怎么能一声不吭不响的就丢下我?” 他的面貌与萨德星几乎同出一撤,且都是异色的眸子,因而哭起时,叫萨德星身边的沈清书回想起当年的事,几次都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伊赫一下扑到萨德星身上,他泪流满面的看看一旁强行撇开脸的沈清书,又看看静静合上眼睛,仿佛安然睡去的萨德星。 不禁痛苦的哽咽几声,最后“噗通”一声向沈清书跪下,拉着他的衣角哭道:“清书,我知道哥哥该死,可你已经杀了他了,就不要毁去他的魂魄,留他一缕残魂吧!” 沈清书轻轻扬起头,微微张嘴呼吸着,仿佛是在阻止不让眼泪滑落。伊赫见他不说话,便去拉他染着萨德星鲜血的手:“没了那铃儿的影响,哥哥虽仍回不到当初那般,可也再不会疯狂。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知道对不起你们,所以这样的他,又怎会回来继续祸乱天下?” 沈清书还是不曾说话,可越来越红的眼眶,却终究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是啊,萨德星,已是这世上自己仅剩不多的亲人。 如今,连他也没了…… 淡淡看了眼伊赫的面貌,沈清书的视线,终于落在萨德星腰间的那枚小玲儿身上。 抬手,取下曾经,他要送给自己的铃儿。 低头,去看铃儿上的刻字。 下一刻,原本忍住不哭的沈清书,刹那之间,嚎啕大哭! ——何欢? ——何欢! 他竟取名,何欢? 何欢何欢,这天下有何欢愉之事…… 最后,沈清书终究未能毁去他的魂魄。与伊赫简单收拾了他的尸体后,伊赫将他带上,一同向沈清,我要和哥哥一同回苗疆了。” 沈清书向他点点头,又与他静静走了一段。 两人并肩走着,面上都仍有干涸的泪痕,伊赫看看前方的道路,看了看天上缓缓升起的朝阳,神色难得有些轻松:“可能这次回去,就再也不到中原了。” 沈清书身形微微一颤,漆黑浓密的睫毛,也微微落下:“嗯。” 伊赫接着道:“哥哥生前曾收了四名弟子,清书你想知道都有谁吗?” 沈清书道:“不了。我曾说,只要杀了他,我与后面的这一切纷扰,都再无瓜葛。” 又是无声的走了一日,直到日头已然偏西,两人才终于在一片水边停住脚步。 微红的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 水中,时不时有幸存的鱼儿轻轻甩一甩尾巴,两人的倒影便也微微泛起波澜。 再次看看对方,伊赫向他行礼道:“就送到这里吧。” 沈清书还礼:“好。” 同时起身之时,伊赫的目中有些担忧:“你一个人,不会孤单吗?” 沈清书道:“孤不孤单,如今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事,经过此番的事,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所以接下来的一切,就要看自己怎么过了。” 伊赫笑笑,一晃眼,这笑容竟与萨德星有七分相似:“那清书,再见了。祝你今后,能遇到一个可以驱散你所有不悦的人。” 所有不悦的人…… 幸得伊赫吉言,两千多年后的沈清书,的确是遇到了这么一个人。 而此时,他的那个人,才慌慌张张的闯入白梅地宫。满殿的唤他,一声接一声,一处接一处,最后寻到他们曾打斗过的宫殿时,唤他的声音突然像是被谁掐灭了一般,人也变得呆若木鸡。 胸膛里的一颗心,更是一沉到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再望这边,与伊赫道别后的沈清书,一个人踏上隐居山野、再不问世的道路。 他来到一处秀美高耸的山,此处僻静无人,离外面的凡尘甚远甚远。于是,他便在此住下,并将此山命名为“坠云山”。 …… 幻境中的一切景象,最终都像镜子一般片片碎裂凋落。 从碎裂的缝隙中,莫名发出极为耀眼的光,刺得江殊殷眼睛生疼。不得已的闭上眼睛,用手挡住这些光芒。 最后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在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一个地方——坠云山山前。 万分感慨、失魂落魄的抬头,看着这座灵秀高大的仙山,江殊殷仔细环面一看,便知此时的光景,莫约是阳春三月吧。 坠云山山前,总有身穿灰白相间服饰的弟子在拿着扫帚清扫落叶。见到这何其熟悉、安静的一幕,江殊殷不由抛开方才的心惊肉跳,大大笑起。在离开坠云山后,第一次,满怀笑意,大步流星的从众人面前,正大光明的进去。 甚至走到那些清扫落叶的弟子跟前时,他还亲昵的与他们打招呼:“小南,天瑞,云信,你们早啊。” 大家听有人与自己打招呼,都放下手中的活,满面春风的抬头道:“早,你早……你你你你你……”发现是谁后,众人皆是深吸一口气,而后瞪圆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一般,声音都蓦地拔高数倍:“江殊殷!” 江殊殷依旧是少年的模样,高高兴兴的朝他们眨眨眼睛,道:“没错!就是你们活泼开朗的江殊殷,他回来了!” 这次,江殊殷很满意的看到,是他们呆若木鸡了。 于是开开心心的大笑一声后,江殊殷重重拍拍他们其中一人的肩:“大棒了,我刚刚从另一个地方回来,实在是好久没听到一个活人的声音。对了,师父在哪?” 叫云信的弟子呆呆眨眨眼,愣愣向里面一指:“桃花林。” 江殊殷一点头,再次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刚走了几步,他又退回来:“那么,沈子珺呢?” 云信更愣了,惊讶了许久,才又给他指向另一个方向:“还能去哪?当然是练武场。” “谢谢,非常感谢!”由衷的冲他点点头,江殊殷此次,是真的一去不复返。 走过熟悉又熟悉的路,看过想念又想念的景,最终来到沈子珺所在的练武场。 果真像云信所说的一般,刚一去到练武场,江殊殷就看到一个让自己无比还念的绿色影子!他背对着他,手持一把灵光流转的绿色仙剑。 看得江殊殷心中一阵激动又感叹。最后出其不意的一把将他熊抱起,大声的在他耳畔笑起来:“子珺老弟,想不想为兄我?反正不管你想不想,我他妈这次是真的想死你了!” 的确是想死了,看到沈清书的师门遭此波折,江殊殷其实很早就在庆幸,还好他和沈子珺没到那种你死我活的地步。而作为师父的沈清书,也依旧健在! 想起这些,江殊殷真的很想问问当初的自己:为什么当初要成日欺负沈子珺,而不善待他呢? 毕竟比起沈清书的师门,沈子珺的确是省事多了! 再看沈子珺,突然冷不丁的被人偷袭,本来松懈的神经瞬间紧绷!可一听到身后人的声音,他不免微微睁开眼睛,连一向平淡的声音,此时此刻都微微发着抖:“江江,江殊殷?!” 江殊殷在他身后歪歪头:“对,就是我!怎样?想不想我?” 紧接着不等他说话,江殊殷又掷地有声道:“你一定是想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幻境! 第142章 回家 “你……”沈子珺见到他, 一向冷峻的面色突然有些抽搐,像是很激动, 激动到紫色的眸中,都隐隐泛着泪光。仿佛下一刻,就会狠狠将他抱入怀中。 可他激动惊喜的面庞, 又带着浓浓的敌意,就连嘴中的牙齿, 都恨得咯咯作响,犹如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几乎叫江殊殷怀疑, 只要他敢微微一动,那么他就敢提起剑一剑刺来! 水色的唇轻轻动一动, 沈子珺的声音带着些颤意和恨意:“你居然——还敢回来?” 看着他如今的模样, 江殊殷心中无比复杂。曾经虽与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可到底两人是一同长大,也到底是互相陪伴了彼此的成长道路。 因而若说对他没感情, 那一定是假话…… 更莫提,昔日,是江殊殷一直让他背负着, 逼自己走上那条路的罪魁祸首。 所以沈子珺:“对不起。”哪怕, 这只是幻境中的他。可江殊殷确实欠他一句对不起。 “呵。”听他冷不丁的对自己道歉, 沈子珺差点连手中拿着的剑都拿不稳, 身子轻轻的晃一晃。他一手扶上自己的额头,像是累极了一般,明明还想与他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僵硬的岔开话题, 语态冷傲且责备的道:“江殊殷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对师父说出那样的话?” 虽回到了坠云山,可江殊殷只大概猜到此时的时间,该是他已经离开坠云山以后。可到底离开了多久,又或者经历到了哪里,江殊殷是无法判断出的。 沈子珺宁肯憋着与他的私人恩怨不说,去扯别的什么,便足以见得,他现在说的问题,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比他与江殊殷的个人私事还要重要的事。 毕竟他这位师弟,从小话就少,至于废话更是少。便不会在这样的关头,还会与他闲聊的。 听他提到沈清书,江殊殷自知从小他对不起他的事就多如牛毛,便也不能很快就能知道他在说那句话。 幸甚!沈子珺许是气极了,没太注意到他游离懵懂的表情,否则今日是没完了:“你竟然敢跟师父说,此生都不再见他!还大言不惭的说,除非时光逆转,天地翻移!江殊殷我很怀疑你说这话时,究竟有没有带脑子?有没有想过,你对全天下发下这种誓言,他会有多难过?你是疯了吗!” ——居然是这句话! 江殊殷浑身一僵,如果是这句话,那么沈子珺骂的确实是对的。 当年的江殊殷,一定是没带脑子,亦或是疯了才会说出这句话。 可现在想来,当时他说出这句话时何尝不是痛彻心扉?毕竟那时的他,还不曾经历过后面的风雨,只是一味的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甚至,还从未想过,要主动去真正了解过沈清书。 想起沈清书,江殊殷一开始的担忧,再次浮上心头,心中更是几乎把自己从头到尾骂了个彻底:“那他…他,怎样?” 听他声音与方才的大为不同,继而似乎想起他当初头也不回独自离去的原因,沈子珺沉默一会,好似是在隐藏自己的情绪,轻轻将眼睛闭上:“当年,师父知道你跳下残崖后,急得从南翁处慌忙赶来,之后便是彻夜不休整日整日的带人找你。可找了一日又一日,找了一年又一年,都不曾找到你的下落。我记得你跳下残崖后的第三年,那时漫天都下着倾盆大雪。也就是在那个冬天,师父生了很重的一场病。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沈子珺声音微微哽住,闭上的双眼突然睁开,恶狠狠的盯着江殊殷:“昏迷中他一直都唤着你的名字……江殊殷!你可知为了找你,师父甚至去到了残崖崖底!你说,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让他知道,哪怕你不回来!” 江殊殷指尖微微颤着,两眼发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子珺却不愿放过他,继续道:“后来你回来了,西极之首啊,好大的仗势。”他说这句话时,声音有些沙哑,有些讽刺。 “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师父是最高兴的一个。哪怕你依旧不见他,也没有对他说任何一句话,可他仍旧抱着你还会回来的愿望,在坠云山,在你的屋内,每天都在等你!直到你对全天下说出,你再不踏入坠云山,与他此生再不相见的话!” 兴许是想起曾经的那些,沈子珺情绪愈发激动起来,最后索性扔下自己的剑,狠狠的揪着他胸口处的衣裳,使劲的晃了晃,像是要把他晃醒一般:“你当时在想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 “江殊殷啊,这世上或许是有很多人对不起你,可沈清书也是你最对不起的人!” 被他揪着胸口处的衣裳一连番的晃了又晃,江殊殷像是真的被他晃醒一般:“是啊,纵使这天下很多人都对不起我,可江殊殷最对不起的人,却是沈清书……” 默默将这句话在心中念了几遍,沈子珺又道:“还有!昔日冯融对你动用私刑,将你折磨的遍体鳞伤,在你跳下残崖后,师父不顾外人的看法,持剑替你杀了冯融!江殊殷你自己说,你当年一声不发,连见也不见他一面就跳下残崖,可知他一直在坠云山等你回家?” 听到这里,江殊殷整个人都是骤然一颤。恍如有一把巨大的锤子猛然砸上他的心头:“你说什么?冯融是师父杀的?他不是,不是……” 沈子珺淡淡一笑:“冯融好歹也是千刀门的门主,而你当时又是处在情绪极不稳定之下对他动的手,所以你觉得你的那一剑能将他杀了吗……” 后面的话,江殊殷一句也不曾听到了。 他现在只知,冯融是沈清书所杀的。 也就说当年,不论世人是如何所说,如何所看的,沈清书都一直是站在他这边,从未生过他的气。 而他——心头猛地颤一颤,江殊殷突然将沈子珺一把推开,而后转过身踉踉跄跄、跌跌撞撞的向着沈清书所在桃林飞奔而去! 师父,师父!殊殷错了,殊殷真的知错了! 并且是错得离谱,错的可笑…… 坠云山的桃林,粉色桃花尽舞。犹如雨点般摇曳坠落。 当江殊殷像一个凡夫俗子般蓦然闯入,看到周围的景色时,不禁吓得心头直跳,眼睛都睁大几分——这里竟与他曾经做过的那两个噩梦,一模一样! 同是漫天的桃花,同是满树的风铃,同是,风铃上的字字思念。 抬手轻轻托起一枚随风摇曳的风铃,那风铃之下如梦中一样,悬着一块小小的木牌——君可安。 君可安。 君可安? 视线触及这小小的三个字时,一向坚强邪魅的男子,刹那间痛声哭出! 蹲下身子强行将抽泣声压低,江殊殷将那小木牌从风铃上扯下,深深捏入自己手中。最后站起身狠狠抹一把眼泪,便果真在这片桃林最大的一棵桃树下,看到了那抹雪色的影子。 暖风悄过,满树的绯红便纷飞而下。 像是飞落世间的十里胭脂,将此处妆点的那样凄美,那样繁华。 沈清书是背对他的,细心又认真的在弹一架深色的古琴,琴声哀鸣溢满了浓稠婉转的思念。听久了一股淡淡的寂寥,缓缓覆上心头,就像是雨天那总是挥之不去的乌云。 江殊殷的眼眶又红了几分,讷讷上前几步,最后伸出手小声唤出:“师父……” 一如他梦中的一般,这声轻轻的呼唤,让奏琴的沈清书手指一顿!而后立马惊喜的回过头:“殊殷你回来了?!” 曾经江殊殷从不相信,梦中的事会有成真的一天,可到了今时今日,他却再不能不相信。 ——黑衣黑发的英俊男子微微一皱眉,守在他床前彻夜不休的几人,便连忙惊喜的挤到他身旁,七嘴八舌的唤道:“殊殷殊殷!” 身上的知觉渐渐恢复,江殊殷便微微的动动发麻的身子,待行动和内心的情绪都有所恢复后,才睁开眼睛。 好如大梦一场。 又似历经了无数的苦楚,等到醒来之际,只余下满满的疲惫。 转头看了一眼身旁仍在熟睡的白衣之人,江殊殷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去北海,破封印,夺回我的身体。” 此音,虽不大。此话,甚至算是淡然。 可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斩钉截铁,雷打不动。 看着那几人呆愣的模样,江殊殷坐起来朝他们挑挑眉,邪魅一笑,语气慵懒霸道:“笔和墨呢?” 方寒木讷:“你要干嘛?” 江殊殷语气颇为悠哉缓慢:“既然回来了,总要给某些老朋友叙叙旧吧?” “老朋友?叙叙旧?”那几人相互看了看,却还是依照他的意思,为他拿来笔墨纸砚。 拿起笔,黑衣男子微笑着挥手写来: 各位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你们好呀。 我是江殊殷,我是江紫炎和公孙雪的儿子。我是恶人,我是距白梅老鬼两千年之后,天下出现最大的一个恶魔。 与白梅老鬼一样,我遇上了一些极其不好的事,而后弃明投暗,成了坏蛋。 但与他不同。我坏,却不疯。 我虽是坏蛋无恶不作,但我也有善良为民除害的一面。 不论曾经还是现在,那些没招惹过我的人,我自然不会招惹他。至于那些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人……呵,我才管你爽不爽! 要怪就怪上天不曾给我选择自己出生的权利,它既然没给我机会,那无奈的我,只能是接受命运咯。 所以——那些讨厌我的正道之人,虽然你们讨厌我。可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江殊殷,也就是我!将在不久后,与你们再次见面~ 所以前期提示,千万不要前来招惹我哦! 不然你们无原无故踏入我的地盘,难不成还要我对你们点头哈腰?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都叫我坏蛋了,那我自然不能叫你们失望。所以,如果你们敢不请自来,那我只好和你们比比,谁?更坏!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信的最后,他想了想,加上一句:不过,只坏,不疯哦~ 最后折好,装入信封之内,交由守在屋外的老乞:“叫兄弟们人手抄一份,全全送到正道人手中。” 一日后,修真界炸开了锅! 无数正道之人,人手一份,捏着信的边缘浑身颤抖声音哆嗦:“是他!真的是他!这种行为,这种态度,除了他!这天下再无第二人!江…江殊殷……江殊殷回来了!江殊殷回来了!!!” 第143章 九黎 江殊殷醒时, 冬日已接近尾声。 然而越是这时,天气便愈发的冷。 醒来后的江殊殷, 出乎意料的没与众人叙旧、没守在未醒的沈清书身边、也没找秦苏的麻烦,而是单独与不救医一同出门散步。 两人慢慢穿行在寒雪山中,观赏着天上的星辰, 以及四周染雪的草木。走了许久,二人转眼对视之际, 江殊殷才满眼复杂的轻声叹道:“九黎先生,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九黎笑笑, 笑容清俊魅惑。他本就是苗疆之人,长相颇为精致不说, 相貌与谢黎昕又有几分相似, 如今施施然立于漆黑的雪地间,明明身着鲜艳的紫衣,却愣是被他穿成素净淡雅的颜色。 与他一样, 谢黎昕也喜欢和紫色相似的明艳颜色。可前者妖艳热情,将红色的本质展现的淋漓尽致,恰似一团危险又火辣的烈焰, 绝美却带着致命的攻击。 但九黎不同。明明是丝毫不逊于红色的一种颜色, 被他穿在身上, 却是一种静雅清淡的感觉, 宛如春日的蒙蒙细雨,凄凄冷冷。 就恍若是他们本人一般。 将两者在心底对比一番,江殊殷忍不住问道:“先生这段日子与黎昕相处如何?” 江殊殷发誓, 他问这句话原本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挖苦或是故意的意思,就仅仅是单纯的感觉,这两人很多地方都挺相似,恐怕今后能时常相互走动也未尝不可。 哪知,九黎责怪的看他一眼,神情也不如方才的轻松,反而收起笑颜语气严肃的反问他:“江公子觉得呢?” 江殊殷对他的这种反应表示楞然,可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最后视线落到他清澈黝黑的眼中,江殊殷却并未发现任何一星半点的笑意。 不禁汗颜道:“看这样子,恐怕相处的不怎样。” 九黎为人诚恳,向来有话直说,哪怕对方是坐拥天下的大魔头,也毫不避讳:“何止不怎样,简直就是水生火热。” 想想两人的性格……还真的是一水一火、一冷一热,这叫江殊殷立即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问的,实在不该。 可问都问出了,江殊殷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复他:“怎么说?” 九黎正正身子,歪着头,用不太熟悉的中原话对他道:“我在世间历经了千余年,也算见识了许许多多的大风大浪。我原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么多,如今也隐居山野。这一生算来,说是什么风雨都受过也不算过分。可此番遇上谢教主,在下才忽然知道,什么叫做心惊肉跳。” 九黎甚少有生气的模样,更别提什么咬牙切齿,恨之入骨,可这次提到谢黎昕,他竟难得破功,每说一个字都是一副恨意难耐的神态,看得江殊殷也突然能感受到心惊肉跳的感觉。 可感受归感受,感受完毕后,他也好奇到:这两人明明都是苗疆之人,又同属四脉之内,怎么见了面后,关系竟会差到这种地步? 斟酌片刻,江殊殷还是道:“那先生觉得黎昕……” 不等他说完,九黎就挥挥手打断他,并作出自己给谢黎昕的评价——“不提也罢!” 听了他给出的回答,江殊殷再次愣住。曾经谢黎昕的对手,哪怕是恨他入骨的正道之人,给他的评价都各不相同,但虽各不相同,好歹也算评价。这“不提也罢”还真的是第一次。 而通常,这四个字几乎都是江殊殷的专属。 如今跑到别人身上,这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轻轻笑了几声,笑声爽朗轻快。可笑过之后,江殊殷又道:“罢了既然先生无法与黎昕好好相处,那我们就不提他吧。”微微停住,江殊殷借着月光去打量这位身穿紫衣的男子。 眯着眼看了一段时间,江殊殷只觉自己一丝一毫也不曾将这个人看透,便终于问出自己一直想问他的话:“九黎先生你为何,要骗江某?” 月下的紫衣男子,衣裳蹁跹,一头乌发散散编起。被银色的月光照到,就仿佛突然镀上了一层华光。 微微抬起眼,他语气轻轻,笑容也轻轻:“江公子在说什么?” 对上这样的他,江殊殷突然有些无奈:“你说那幻境中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其中,再回不来。可等我进去后,却发现并非如此。那幻境中的一切,不过是在叙述当年的一切,也许对师父确有影响,但对我本人却是一丝一毫的影响都没有。” 九黎笑了,淡淡的背过身似想离开。 无奈江殊殷察觉了他的意图,在他即将离去的那一刻,一手抓住他紫色的袖子,声音也微微带了警告:“九黎先生。” 被他抓住了衣袖,九黎无法脱身,便终于缓缓转过身笑颜很是魅惑:“那这不是很好吗?公子不曾遇到什么危险,这难道不是一件让人感到欢喜,怎么公子……反而很生气?” 江殊殷神态肃穆,定定抓住他的袖子,一句话也没有说。 九黎又笑了出来,笑声清脆且动听:“你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该对你说什么。毕竟,在下又不曾去过幻境之内,所以即便说错这么一两句,难道很奇怪吗?” 江殊殷沉默的看他一阵,语气中的危险愈发浓烈:“江某此生,最恨被人欺骗。” 九黎的笑,终于不是那么随意。 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九黎渐渐收起自己精致脸上的笑。他也不看江殊殷,而是转过头,很随意,又深情的去看头顶不算太圆的月亮:“江公子此生,可曾试过用千余年的时间,去等一不归人?” 刚刚问完,似是想起什么,他轻轻摇摇头笑道:“呵,对不起是我忘了,你从不曾试过的。” 他身后的江殊殷早已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九黎回过头,像是质问他一般:“什么意思?难道经历了那么多,你不明白吗?” “千年前,白梅老鬼夺去同门师兄弟的性命,虽不知那两人究竟是否真的死了。但据我所知,浅阳尊整整等了他们上千年。后来在恨水河中无意捡到你。呵呵,江公子,可到了最后,你不又让他等了几百年?那两个好歹生死不知,可你明明当初尚在人世,却能忍下心死活不见他。” “你说说,假若一百二十年前你没被封印。如今也没有炼魂一脉的人救你,你自己说,浅阳尊又要花去多少年去等另一个不归人?” 江殊殷心头一颤,拉着他衣袖的手也缓缓放开:“那你,那你为何要骗我说,说幻境之中危险至极?” 九黎道:“我那样说,不过是想看看,你能为他付出多少。” 江殊殷被他的这一回答,骤然说得毫无脾气。 于是他不说话,九黎也不说话。这本就微凉的空气,更是瞬间凉的冻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与他尴尬的在雪地中站一会,几番欲言又止后,还是道:“先生真是一个怪人。” 明明是位见死不救的医者,但却竟会莫名的鼎力相助他。 不想他刚刚说出这话,九黎便道:“我不是怪,只不过我的心也是肉长的罢了。我尝试过用尽毕生精力去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从一千年前,等到一千年后,也始终是举目见日,不见伊人。” “所以见到别人也这样,便总会忍不住想去帮一帮。至少你们与我不同,你们都还活着,还有机会,而我……不过这事说起来,我也不仅仅是只为你们。” 原本见他说的如此伤感,又想起他千年守一座孤坟的故事,江殊殷还不知该如何接下面的话。没想到九黎竟还是一个比较会自己转移话题的人。 听他转到其他,江殊殷也顺着道:“难道先生还抱着其他的目的?” 九黎看着他,目光坦诚而清明:“那可不。如今这苗疆四脉的主位已被谢教主篡夺,而他一直是位奸猾狡诈且不安现状的领导者。炼魂一脉如今流窜天下,早寻不到阿诗雅丝毫踪迹,更重要的是对他而言此脉已无任何威胁。至于四脉中的巫术,余司闰虽与家中不和,但到底是谢教主出生入死的兄弟,少不得再如何打压,也要顾及他的几分颜面。” 江殊殷懂了:“所以现在四脉之中,危险最大的便是你们蛊毒。” 九黎点点头:“是啊,从前只觉得谢教主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作为,实在叫人钦佩。可近段时间与他相处下来,我也实在庆幸还好我当初选择帮了你。” 听他话中有话,还一副很惨的样子。 江殊殷并不难想到,恐怕在他昏迷的这段日子,谢黎昕借着来寒雪山照看他的借口,终于有机会大摇大摆的找蛊毒和九黎的麻烦。 而这段时间,虽说顾及他和沈清书的安危,但以谢黎昕的性格嘛,怕是里里外外、明里暗里叫九黎吃了不少苦头。 似是回忆了自己这段时间是如何心惊肉跳的活下来,九黎长长呼出一口气,发自内心的笑出来:“你是他的好兄弟,交情极深,浅阳尊又是他姐姐的旧相识,如今帮了你们二人。想必看在你们两人的份上,今后他若真的打压我们蛊毒一脉,应该也会手下留情。至于我今后的日子,可能也会好过几分。”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江殊殷明明知道这的确是件很悲伤的故事,可他就是忍不住想笑。 见他这样,九黎也没说什么,反而满眼含笑的道:“江公子,我记得你们中原有句话叫‘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你此番就做一件彻彻底底的好事吧。” 江殊殷依旧笑着:“什么事?” 九黎斟酌片刻:“秦苏姑娘她,此番确实做了天大的坏事。可我还是希望江公子能看在我的几分薄面上,饶她一命吧。” 听他说的是这个,江殊殷的笑收敛了几分:“为何。” 九黎道:“她本就不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不过是死了自小依赖的兄长,变得疯狂心狠了些。且她与我们相比,到底算不得经历过很多的人情世故,又算年纪尚小不知你与浅阳尊之间的纠葛,故而才犯下如此大错。” “秦家到了现在已算灭门,独独剩她一个。我相信即便我今日不说,过不了几日肖昱要么亲自过来,要么定会差人传话,叫江公子饶了她。所以与其到了你们兄弟之间,谈这样左右为难的事,倒不如由我一个外人开口。” 见江殊殷一直看着自己,九黎会心一笑:“秦姑娘虽与寒雪有几分相似,但在下的心早已在千年前便与寒雪一起进了坟墓。对她也只是有几分怜悯,抛下这些不说,我与她师父紫菱交情一直不错,昔日紫菱对寒雪也颇有照拂,因而我实在不好看她唯一的徒弟死在你的手里。” 听了这么多,江殊殷叹了口气:“既然先生如此说,肖昱那边也曾答应过要好好照顾她。最要的是此次也没什么严重的问题,那便算了吧。” 九黎松了口气:“我会试着去引导她回归正途,说到底,大家都是苦命之人。” 两人又结伴在树林中游走一阵,谈天论地说了会话。最后江殊殷与他告别道:“这些日子打搅先生了,若是今后先生遇到什么烦心事,不妨到西极坐坐,江某定会不忘昔日之恩,竭尽全力去帮一帮。” 轻轻的看他一眼,九黎的中原话其实说的不是特别好:“看来我这段日子,并不是白忙活。” 再次与他点点头后,江殊殷转身走了几步。墨色的靴子踩在白雪上时,发出一阵细微的声音。 走了一阵,才突然发觉身后的九黎并没有动作,就保持着他方才离开的姿态,定定的看着他。 察觉到他的目光,江殊殷不由的停下脚步回过头去,却看他孤独的立在风雪中,清寂的叫江殊殷联想到苗疆四脉的创始者,阿黎嘉。 又忽见身旁开着几朵雪色的梅花,心中更是觉得一阵窒息。 白梅老鬼 何欢铃 想起这两个叫天下人都惧怕恨极的名字,江殊殷只觉自己的双眼都出现幻觉。 仿佛身后站着的人,不是身着紫衣的不救医,而是那个曾经像是自己般明媚开朗的白衣少年。 看了一阵,江殊殷轻轻摇摇头,方才眼前的白衣少年便又恢复成了,一身紫衣的九黎。 看他一阵,见他始终都不曾说话,江殊殷终于出声打破这种沉静:“九黎先生还有事吗?” 九黎沉默了许久,等到江殊殷都差点要再次抬脚走人,他才道:“江公子,等人,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第144章 破封印(一) 第二日一早, 江殊殷便与谢黎昕准备一同前往北海。 临走之前,江殊殷来到仍在昏睡的沈清书身旁, 为他细心拉好被褥,一旁的九黎看了,轻轻道:“他虽仍在昏迷, 但已脱离危险,随时都可能醒来。你真的不打算, 等他醒来后再去吗?” 江殊殷深情的看了眼床上的人:“不了,我打算再下次见到他时……是以自己的真正面目, 而不是带着别人的面具。” 再次与九黎道了一次谢,又与方寒夫妇说了一会话, 江殊殷最后才将视线落到花惜言身上。 与幻境中的他一样, 花惜言还是恍如春风的样子,穿着一身浅绿的衣裳,和煦的叫江殊殷忍不住感叹道:连岁月, 都似乎对他格外怜悯,没有遗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江殊殷看着他,他也目不转睛的看着江殊殷。 看着看着, 江殊殷往他周围看了一圈, 突然知道从自己出了幻境, 见到他的那一刻起, 那股奇怪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原来一向与他形影不离的毕擎苍,竟第一次没在他的周围。 许是知道他的想法,花惜言也看看自己的四周, 神情轻松又温柔,主动搭话道:“我会将他带回西极等你回来,这一次……等他醒来,我会告诉他当年的一切,并且再不离开。” 听他如此说,江殊殷莫名的感到一丝奇怪,很想开口问他:为什么你的话中,只有你,而没有毕擎苍? 说来,江殊殷出了幻境的那一刻,他最想做的,就是一把拉住花惜言,质问他,为什么当年他们明明还活着,却不告诉他,反而躲避了他上千年! 可在他睁眼的时候,看到花惜言静静坐在沈清书身边,一手拉着他的手,眼眶有些湿,好似这一拉住了,便再不想放开。 看到这一幕,本有万语千言要对他说的江殊殷,突然觉得什么也说不出了。 毕竟谁还没有自己的难处,就比如当年的他不也……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想想这些,醒来的江殊殷便也没有打扰他,更像故意将他无视一般,好叫他能有自己思考的时间,去处理曾经的漏洞。 不过看来,现在花惜言已经想通了,也知道该如何去处理此事。 本想问问他,毕擎苍的想法如何,却不料一边的谢黎昕有些不耐烦的打趣道:“哎,我说你们几个,到底还有完没完。只是暂时告一个别而已,有必要弄得像是生离死别吗?再说了这里到北海也不是很近,肖昱带人从西极和我们同时出发,一定是赶在我们前面的。现在正道之人像是疯子一样集中在西极之外,肖昱虽然厉害,但正道之人来势汹汹,挡不住多久的。所以我的殊殷啊,你到底走不走?” 说到这里,他一双漂亮妖娆的眼睛似有似无看了眼九黎的方向,语气妩媚:“我觉得我要是再不离开,有人怕是想用扫把将我扫地出门。” 九黎在江殊殷身后淡淡回道:“怎会,谢教主大驾光临,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您扫地出门?” 谢黎昕懒懒靠在木门上,微微抱了手,歪了歪头,腰间系着的小铃铛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轻轻的叮叮声。 很是俏皮活跃的样子:“是么?我还以为某人整天在私下里,烧香拜佛都想将我拜走呢。” 不知怎地,这两人也就开口说了三句话,这空气中就弥漫了浓浓的火药味。 以至于周围的人,比如花惜言,比如方寒夫妇,再比如屋外由老乞为首的一干恶人,都是一副笑容僵硬的尴尬样。 最后还是要靠江殊殷来打破这种局面,推着谢黎昕的腰,与一干恶人一起上路。 路上,往下一看,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默默将视线几次投到谢黎昕腰间的铃铛上,江殊殷组织好语言正准备开口,谢黎昕就抢在他前面,很严肃很严肃的问了江殊殷一个问题:“我和九黎,谁好看?” 江殊殷一愣,周围的恶人也都是一愣。 大家不动声色的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又回到谢黎昕脸上,要不是他表现的很严肃,像是遇到什么极其严重般的事一样,俊逸的眉紧紧锁着,江殊殷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是特别认真的那样。 可如今,江殊殷却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 还很认真的问了一个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弄得他和一干恶人好不尴尬:“这个么,怎么说各有各的好看之处吧。” 对于他如此敷衍,且毫无水准的回答,谢黎昕不甚满意:“你就简单点,究竟谁好看?” 江殊殷唇角一抽:“你好看!” 得到想听的答案,谢黎昕轻轻一笑,正当江殊殷以为自己解脱时,他又道:“好看在哪?” 这次不止江殊殷,就连其他恶人,都忍不住嘴角连抽几下,频频向他看来。江殊殷更是忍无可忍,抬起手往他头上飞来一掌,皮笑肉不笑道:“这种事回去问林怀君,本人不接受这类问题,拒绝回答!” 往北海的方向行了半月,等到要到时,江殊殷终于与他说起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其中也包括何欢铃的一切。 听完这些故事,谢黎昕把玩着手里的小铃铛:“这么说花惜言和毕擎苍是你师叔,而这何欢铃在还未受损之前,竟是这样可怕,难怪历代的极地宫教主,都将它锁住,绝不许任何人触碰。” 江殊殷颔首:“所以你千万要小心。” 谢黎昕抛了抛手里的铃铛,很随意的样子:“我知道啊,不过也幸好它现在受损,在控制人的心智上大不如从前,否则我现在也只怕和祖师爷一样。” 一把接住下坠的小铃铛,谢黎昕突然转头道:“嘶,不过你说,假如祖师知道这小铃铛若是受损,对人的影响就没那么大,他会不会气到吐血?” 江殊殷面部表情骤然凝聚:“……” 又走几日,终于在远处的上空看到一望无际的北海。 如今虽仍然还是冬日,可北海的景象却丝毫不受任何影响,依旧如当年一样,风平浪静。 和江殊殷讨厌的样子,一丝一毫都没有变化。 遥遥看了一眼,江殊殷冷嘲道:“呵,正道果真是君子,为将我封印,竟不惜将北海中的一切生灵赶尽杀绝。” 冷冷勾了唇角他的声音又邪又狠:“他们妄想将我永远禁锢在这死海之下,那么此番就由我亲自将他们的美梦,活活捏碎吧!” 谢黎昕也看看这片浩瀚无际的大海:“走吧,肖昱在下面已经等了许久。另外,呵呵,只怕正道之人也已经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江殊殷微微昂首,轻轻嗯了一声,谢黎昕便带着身边的恶人先行他一步,而他则尾随在众人中间。 来到北海边时,肖昱与诸多正道中人正形成紧张的对峙局面。 因而当对峙的双方察觉空中又来人时,不由纷纷抽空向空中看去,这一看不少正道之人身形微微一僵,也顾不得往日的礼仪,咬牙切齿轻轻痛骂一声:“妈的,西极到北海的路被白亦冰带人断去,援兵无法过来,想要趁此偷袭西极,偏偏余司闰又坐镇主殿!我们北海这边人手本就不够,对付肖昱已是精疲力竭,现在又来一个谢黎昕!真是,连老天都要放江殊殷出来吗?” 与正道之人截然不同,手握蛇矛的肖昱则是狠狠松了一口气。抬手豪迈的抹去额上的汗珠,他扬起小脸,语态高昂:“哈哈,方才你们不是说绝不会叫我靠近北海一步吗?那么现在呢?” 半空中的谢黎昕听了此话,弯眼一笑接话道:“哈哈哈,他们方才不许你们靠近北海一步,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也可以在事成之前不准他们靠近一步,怎么样很公平吧?” 肖昱与下面的众恶一同点点头:“公平!” 正道之人定了定脚步,纷纷压低身子,握紧手中的武器,似是准备死守北海。 见此,谢黎昕缓缓从空中下来,穿着黑色靴子的脚尖率先着地:“何必呢?反正有我和肖昱在,你们也是守不住的,倒不如我们双方相互体谅一下,行个方便,又何必非要打打杀杀的呢?” 正道中一人握握手中的剑,舔舔干裂的嘴唇,眉宇肃然咬牙道:“谢黎昕!我们是正道之人,和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怎能混为一谈?今日若你们非要过去,唯有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否则绝、不、能、过!” 与肖昱对视一眼,两人都懒懒抱起手,丝毫没有要动的样子,至于两人身后的一干恶人,模样也是轻松惬意,似笑非笑。 弄得他们对面的正道众人心头隐隐浮出不好的预感,为首的人更是动动喉结,有些不安的骂道:“要杀就杀,要刮就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肖昱抱着小手摇摇头:“今日我们就是来凑热闹的,反正守护封印的大阵几日前已经被我拼命破了一半,那剩下的时间我们俩就只是看戏而已。至于你们的死活,又不是我们说的算,找我们嚷什么嚷?我好心给你们提个醒,你们真正要嚷、要防的人,他……就在你们身后呢。” 他的话刚刚一落音,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回头看去,就骤然听到身后传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啸! 吓得众人猛地一回头,就见海上腾起一头十来丈的水龙,水龙通体晶莹,在海上发出阵阵怒吼! 而在水龙中一道黑影蓦然从空中一跃而下,冲入北海之中不见踪影。 见此人如此大胆,看守封印的水龙似是被人触及逆鳞,大怒般的向天一吼,也迅速尾随着钻入海底! 岸边的一干人看得惊魂未定,就连肖昱也收起笑脸,也唯有谢黎昕在眉心处搭了一只手,眺望着水龙没入的地方,幽幽的道一句:“这入水真是入的惊心动魄啊。” 第145章 破封印(二)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去北海之前, 谢黎昕告诉江殊殷:“我和司闰发现,救你出来的人留了一手。” 江殊殷皱眉:“什么?” 谢黎昕笑笑, 火红的衣裳在月下艳的惊人:“此人竟像是提前知道你会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什么意思?” 谢黎昕道:“我也不好说这到底是好是坏,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好的吧。因为这人留的一手, 便是只要你触碰到你真正的身体,魂魄便会物归原主, 回到应回的地方。” 江殊殷愣了愣:“那这么说来,救我之人真是炼魂一脉的人?” 谢黎昕点点头:“那是自然, 否则这天下再没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 江殊殷见他眉头微微皱起,也不由好奇起来:“你想不通什么?” 谢黎昕道:“炼魂一脉的阿诗雅别说与你相识, 她连你人都从未见过, 到底又是出于什么目的会出手救你?且若她想用你威胁我还她权利,可我与司润曾将你全全检查一遍,又实在看不出任何异常。她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的这种行为,真的不像她,倒叫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思绪结束, 江殊殷沉在漆黑无际的水中, 施计避开水龙的追击。他平视着前方被道道铁链锁住的俊美男子, 看着他四周因为触发大阵而不停闪烁的金色封印, 江殊殷心中,竟是一片平静。 淡淡的上上下下打量一阵,像是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直到身后猛然传来一阵激流, 江殊殷才像下定决心一般,向那个绝美的男子游过去。 …… 冬去春来,北海之上的正恶双方在岸上焦急的等着。 从冰天雪地触目皆白的冬日,等到冰雪消融,万花争艳的春日,都迟迟不见那个曾经纵横天下的首恶。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静,也没有预想中的波涛海浪,一切都随着几月前那道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的投入海中,就仿佛石沉大海,再掀不起丝毫波澜。 这不禁叫岸上的正恶双方都感到惊愕,可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正道之人渐渐看见希望的曙光,而恶人面色则是一天比一天阴沉,一日比一日紧张。 全天下人的目光此时都投放在北海,不论是被白亦冰拦下的正道,还是围堵在西极周围的仙首,甚至就连六大恶人自己都紧张的在等待着。 之前,在江殊殷去到幻境中时,正道唯恐西极羽翼丰满,已全全联手与西极交战三次。 因而当江殊殷将那封信公布于世时,正道才慌忙又将一部分军队先调往北海加强看守。本想在那支队伍集中北海后,后面的军队就从西极撤离,一同赴往北海镇守封印。 哪知前面那支队伍刚刚抵达北海,肖昱就立即带人岔路把从西极到北海的去路堵死。 肖昱之后,白亦冰又不知从何冒出,一路从烬亡山带人突袭,掩护肖昱的人马赶往北海破阵,并顶替肖昱将去路看住。 唯一的路被堵截,烬亡山又是西极的领地,偏偏更叫人恼的是此番正道乃是倾力出动,所有主力都被堵在西极到北海的路上。 本想着花惜言谢黎昕不在西极,肖昱和白亦冰又都在西极之外,如今的西极之内只有余司闰和毕擎苍二人,正道主力便弃北海,转攻西极。可惜,谢黎昕自他姐姐亡故后,一下继承了他姐姐的聪慧,将六具高阶驱尸置放西极之内。 且江殊殷此人,城府极高。昔日选定西极的原因,看中的就是西极的地势。 而西极之中,除去余司闰和毕擎苍,又有众多狠戾歹毒的头目镇守,后方白亦冰见正道诸人的动作,更是带人追堵。与身在西极的余司闰配合的天衣无缝,自知兵力不足,便用计将正道冲散叫他们无法集中攻打,将局面硬生生扭转为双方都无法进行下一步,算是困死。 于是如此一来,北海的消息传不进,里面的消息又传不出,两边再如何急躁,都只能按下耐心静静等待。 原来在这样的局面下,正道之人已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无法支援北海,叫江殊殷重出于世。 可如今等了那么久,局面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北海那边又无任何动静。不禁叫众多被困路上的正道之人欣喜起来——难道北海那边的恶人,出了什么差错,亦或是……江殊殷根本没法救出来? 相比他们的欣喜,恶人们却从一开始的兴奋,过度到后来的坐立不安,至于北海之边的更是如此。 肖昱连连眺望了数月,都不见北海有丝毫动静,便在私下悄声问谢黎昕:“你和司润真的确定,他能回到原来的身体?” 谢黎昕自打冬日过后,紧锁的眉头就未有打开的一日:“原来我觉得是可以的,但过了那么长时间,我,我也不敢确定了。” 听了他的话,肖昱急躁的跺了下脚,本就微扬的眉,这下更是高高掀起:“就不该由着他去的!这封印本就是专门为他设计的,谁会知道他进去后会发生什么!要是什么都没发生,还是用别人的身体回来也就算了,要是回不来……唉!” 另一边,硕红的桃花纷扬而下,一英俊微冷的男子矗立花下,雪色的衣裳被清风悠悠扬起。 一人小心又恭敬的问他:“六爷,这么久过去了。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实在不行,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亦冰藏在袖下的手轻轻捏住,他虽眉早已皱起,可语气仍旧是坚定不移:“不可。好不容易将局势稳下,那边既有肖昱和谢黎昕,在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之前,我们必定要死守,切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一切都将会乱了的。” 那属下点点头,看看四周悄声道:“爷,昨日七爷见局势稳定,悄悄带了一人从烬亡山走密道进西极了。” 白亦冰眉头松了些:“花惜言回来了?他带了什么人?” 属下回道:“是浅阳尊。” 白亦冰颔首:“你昨日见他,那他可醒了?” 属下摇摇头:“醒是还未醒,不过听七爷说他的情况已经转好,蛊毒在他体内已然没有威胁。” “那就好。”白亦冰轻轻拂去衣上的落花:“这样,也不枉殊殷去他幻境中走了一遭。” 两人随后沉默了一段时间,白亦冰又问:“那让你们打听的坠云山,沈子珺那边如何?” 属下答复:“还是老样子,丝毫没有任何的动作。不过我想,收到江爷信后,他的情绪一定很激动吧,只怕再过不久,他就真的会有所动作了。” 抛下这边不说,视线转至西极。 花惜言小心将沈清书放在床上,似是松了口气后,才去问身后的余司闰:“怎么这边局势紧张成这样?殊殷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余司闰这几日许是操劳过度,坐在轮椅上有些疲惫:“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花惜言摇摇头,很是无奈:“也罢,再等等好了。” 刚说完这句话,他便发现从窗外斜斜伸进的桃枝上,有一枚小小的虫茧。 在他目光幽幽投上时,小小的虫茧便在桃枝上微微一动。看到这一幕,花惜言眼睛睁了睁,轻然道:“凤凰浴火,破茧重生。” 余司闰骤然听了这么一句话,没有明白他说什么,刚对他投去自己的疑惑,还未开口,花惜言便抬手向那一指:“你看。” 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两人只见那枚虫茧动作渐渐加剧,而随着它的动作,虫茧突然破开一道口子。口子中间,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奋力爬出,当它爬出虫茧歇息在枝叶上时,一对缤纷的翅膀也迅速在变化着,慢慢的张开,缓缓的变大。最后突然拍拍翅膀,悠悠从树枝上腾起,飞出窗外。 两人将这一幕看尽眼中,待蝴蝶飞走后,却突然听床上的人轻轻吸进一口气,不由让守在沈清书身旁的两人连忙回头,就见他掀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1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好似日光下一对扇翅轻舞的黒蝶。 见他要醒,花惜言也不由收起笑颜,双手都有些紧张的发抖。 紧接着,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北海之上突然发生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 叫岸上的人顷刻之间全全歪倒,不等他们有所反映,这震动愈来愈剧烈,已到了飞沙走石,天崩地裂的程度! 吓得不少人脸色煞白,纷纷御剑避开倾倒的树木巨石。 众人似是根据这震动联想到什么,刹那间,恶人们欢腾一片,高高将衣物帽子抛向空中,群群抱起大呼一片! 至于正道则是咽咽口水,面色铁青,又无比惧怕,若是朝他们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他们的身子都轻轻颤抖着。 “哈哈,你们再嘚瑟啊,再嘚瑟啊!谁说我们爷回不来的?他妈的,有种再给老子站出来说一句试试!” “我们爷待部下和善豪爽,此番他破封印回来了,不如你们也加入我们西极得了!” “哇!不愧是咱们爷,破个封印而已,看看看看,飞沙走石惊涛骇浪啊!瞧瞧这周围的环境,啧啧,破坏力太大了!” 随着众恶的欢声笑语,原本平静的北海骤然翻滚胡搅,像是有一头恶龙即将出世! 天间,不知从何袭来一片厚实压抑的黑云,乌云遮天闭月,袭来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看着这样的阵势,此时的恶人也瞬间跳不起来,而是一个个白着脸,小心翼翼的和正道之人共同撤离,以免误伤。 北海极深,水面自上往下看,中年深黑,叫人心中发束。 而此时,北海之上惊涛一片!浪涛一掀几十丈,姿态骇人,水呈漆黑。宛若一座巨大墨池,池内藏有天地都畏惧颤抖的怪物。 第146章 破封印(三) “看!”正与众人一起撤退的肖昱才往后看了一眼, 小小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猛地逮住身旁谢黎昕的衣袖。 听到他的惊呼, 谢黎昕与众多恶人齐齐往身后看去,然而这一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惨白了脸——只见原本漆黑如墨的海水骤然往四周汇聚, 像是有一根无形的巨型大棍在中间翻搅着,北海中心竟缓缓出现一个巨型的黑色漩涡! 那漩涡极大, 犹如一个能将天地都尽数吞噬的黑洞,在高速运转着。 与之相对, 天间遮天蔽日的黑云也缓缓绕起,渐渐形成一个和海上一样的无底漩涡! 两个漩涡之间, 电闪雷鸣, 狂风大作! 即在此时,海上漩涡之中突然从中心裂开一道金色光束,光芒极强, 直射九天,宛若恶龙出世! 风,喧哗大起。 雷, 彻响九天。 竟似迎接一般, 叫人闻之就瑟瑟胆寒。 裂出的金光越来越强, 越来越大, 最后随着一声振聋发聩的龙吼从漩涡中爆开!急速旋转的水流中便有一头数十丈的水龙蓦地腾出,姿态威武的在天地间盘旋翱翔。 与水龙同时自汹涌的海中出现的,还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他身穿玄黑战甲, 背后旷阔霸气的披风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一尘不染的银丝,在空中飞舞着,似是在向世人描述着他一生的血与泪。 光洁的额头前,精致华丽的额饰轻轻垂在眉处,蓦然为这张原就俊美的脸,平添几分华艳。 哪怕此时出了北海,他仍旧是闭着眼。俊逸的轮廓被周边的金色辉芒衬的柔了几分,可纵然如此,那张淡薄的唇却依旧挑起一丝幅度,宛若在笑一般。 因隔的太远,又有巨大水龙阻挡视线,众人只见他在金色光束中缓缓升起,那条巨大的水龙盘旋在他四周。 肖昱是人群中最先有反应的一个,愉悦的欢呼一声,他抛下身旁的谢黎昕,飞一般的朝半空中的人驶去! 有了他的带头,周围恶人再次呼嚎,跟随在他身后兴奋不已。 盘旋着白发男子的水龙再次吼叫一声,随后龙尾剧然一摆,猛地露出白发男子的身影! 也是这时,众人才发现他怀中还横抱着另一个人,而光束内的俊傲之人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 北海如此之大的动静,即便是不曾身在此处的人,也大概预知了事情的真相。 江殊殷出世,这是谁也再无法阻拦的事。 对于这件事的结果,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恶人们不必多说,本就豪迈从不计较的他们,此时三三两两抱在一起,即高呼,也雀跃。 至于正道,便是死寂一片,甚至此时还不得不趁着恶人们激动毫无防备的时候,悄悄撤退。 江殊殷出世,首恶回归。这就意味着七大恶人再次聚首,于此时的正道而言,是极大的一个危险。 先前已经与西极交过三战,此番更是与恶人们纠缠数月,不论精力还是补给都早已不足,也唯有赶紧撤离,回去从长计议才是真正的上上策。 可惜他们撤的慌忙,这边恶人也不是傻子。 见他们要走立即收敛了情绪,一个个大刀阔斧面满恶意的堵去他们的退路,不满道:“别走啊,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大西极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 正道一个个警铃大作,握起剑防备道:“如今七大恶人齐聚西极,局势早已不同,而我们正道虽说此次倾力出动,可经过三次大战以及数月的耗尽,早已是无力再战。” 说话的人冷冷一哼,面色很不好看:“且不要说我们,就是你们与我们耗了那么久,只怕也早已到了极限。因而若此时再战双方都势必讨不到一丝一毫的好处,结果也只会是两败俱伤。更重要的是此番江殊殷虽然回来了,可被封印了那么久,只怕他再如何厉害,也是有心无力需要静养。” “所以你们要是真的还想与我们开战,我们自是不怕的,大不了就是背水一战,如此下来胜负与否,结果如何都还是未知数!” 白亦冰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步伐平稳身姿矫健。微微朝说话的人看过来,他声线冷漠:“你们正道是否灯枯油尽我是不知,只是如今的局面绝对是我们更有优势。” 他刚说完这句话,对面正道之人的脸色就变的更加低沉,防备的姿态也愈发明显。 淡淡打量他们一阵,白亦冰却突然闭上眼睛话锋一转:“不过我西极虽恶人众多,却也不是不讲道义的。你们既然已无力再战,我们自然不会趁人之危,另外…这毕竟是西极之内,自家门口,我们也不愿意白骨堆积,血流成河。所以此番,我们就暂且放你们回去,来日再战。”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听他说的如此轻松,正道之人纷纷睁了睁眼,身子也轻轻晃了晃,仿佛很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一般。 “你……”这边为首的人突然结巴一下,很不敢置信,又恨纠结的皱眉追问:“你真的就那么轻易的放我们走?” 白亦冰淡淡睁开眼,漆黑的眼中坦诚一片:“不然呢。” 被他这么一反问,问他的人反而懵了:“你们恶人不是,不是……”喜欢趁人之危,不是滥杀无辜、毫无人性吗? 见他那么纠结,白亦冰没说话,他周围的恶人们倒是不耐烦了:“你们到底走不走?婆婆妈妈的,还是不是男人?” 另一人也嚷嚷道:“所以老子说,老子他妈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正道,一个个比娘们还疑神疑鬼,动不动就疑心那个,疑心这个,有纠结的这些个时间,还不如滚回窝里饱饱睡一觉!真的是,累不累?你们到底累不累?” 还有人附和道:“可不是!说起这个老子就来气,曾经老子见一小子的符袋掉了,就捡起来特意追上去还他。结果那小子估计是哪家刚刚出来历练的小毛孩,见我模样不像常人,连哭带喊的跑,害的他大爷我在后面追了十几里大路才逮到那小兔崽子!还给他的时候,妈的那小兔崽子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真他妈要气死人!” 听他们接二连三的大声在对面抱怨,正道不少人开始一改方才的防备,变得一脸惊愕楞然的与周围人面面相觑。 其中也有不少人对恶人的话表示不满:“谁说我们不是男人是娘们,你们才是姑娘好不好!” 然而——双方的人群中,都有不少的女修,听自己伙伴说出这样的话,正道那方好歹只是保持风度,冷冷的用目光扫射一干伙伴。 恶人那边,则是二话不说、毫不留情的给自己人一记飞腿,再面带微笑,实则威胁的狠狠抛下一句:“女人怎么了?你们有些人还打不过我们呢,是不是呐?” 经过这一波的姑娘反击,两方男修都突然乖乖闭紧嘴巴,甚至惺惺相惜,不约而同的看对方一眼,更觉关系突然间拉近不少。 于是在这奇妙的气氛下,白亦冰与正道一方的领头之人同时朝对方看一眼,正道领头之人便立马郑重其事的抱拳向他弯下腰:“多谢六首领。” 白亦冰颔首:“无妨,不必答谢。” 随着他这句话的落音,正恶双方此次的大战,也终于告一段落。 半月后,双方齐齐撤兵,而江殊殷等人也陆续回到西极。 阳春三月,桃花繁盛。 西极之地的奇景花海,也盛出繁花朵朵。 是夜,桃花纷纷,花海飘香。天间明亮的月,也变得滚圆硕大,好似一轮悬在空中的圆盘,寄托了无数世人团圆的梦。 银月下,花海中,独自立了一个白衣之人。 他黑发纤长,似是因为睡了许久,身姿略微显得有些清瘦。他在看天上的点点繁星,微微举了目,眉心的朱砂艳的繁华。 一如桃枝上的点点红桃。 春日,花海一改冬日的洁白纯净,变得姹紫嫣红,生机勃勃。只要微风轻轻一过,便有无数的彩蝶翩翩起舞。 而与此同时,一双洁白无瑕的靴子,轻轻踩在无数的花朵之上。 清清的月光照耀在他蹁跹的白衣之上,竟突然感到好似时光流转,又回到当初! 来人轻轻走了几步,就立在沈清书身后,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直到——沈清书的身形微微一顿,蓦然回首间,那白发白衣的男子才突然恭恭敬敬抱起手,向着他的方向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这一幕,恰似如当初的拜师台上,那个小小的孩子朝着高高在上的他,重重扣了三个头,在万人瞩目之下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礼成,家喻户晓,众人庆贺。 这一刻,饶是再如何坚强的沈清书,也不禁任由自己的泪水溢满眼眶…… 今夜,桃花暮暮,彩蝶纷飞。 皎洁的月清清洒下自己的光芒,它身边的星星点缀着漆黑无际的夜晚,朦胧之中,竟将黑夜变得再不寂寞。 三月十五,月儿圆,星如织,而这一日,便是江殊殷的生辰。 第147章 真情 “师父……”低低一叹, 这一声不知迟了多少岁月。 漫天星辰下,西极花海中, 两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并肩而立。 一人抬手往四周一指:“你看,我早就与你说过的吧?我们西极真的很美的。” 见身边的人轻轻点头,江殊殷偏头一笑, 笑容有些失落:“其实…很早之前,我就想过, 想……真的带你来看一看,西极的风光。” 西极之地数百年前曾是一处荒败之地, 此处穷山恶水,可谓是被世人抛下的一块地。 昔年正道中人不是没有想过想将它开辟出来, 可连番来了数批人, 一见此地的风光都不由大失所望,摇摇头道一声朽木不可雕也,便悻悻回去。 直到江殊殷坠入魔道, 一路向西,终来到此地,随即定居于此, 并将此地命名“西极”, 西极之地这才一改当年的模样, 威震天下! 想起这些, 沈清书不由奇怪:“为何你当年要选这里?” 天下之大,明明以他的实力,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但他当年偏偏选择了这里,这着实叫天下的人费解。 看他也是不明白的样子,江殊殷朗朗笑出,弯起的两眼像是黑夜中的闪闪星辰:“师父。难道你不曾觉得,这西极跟我很衬吗?” 沈清书回望他:“怎么说?” 江殊殷答复:“这西极因为曾经山穷水恶,被世人所遗弃。可惜那些人只看到它的外在,而从未去真正的了解过它,也只有我……也许是和它惺惺相惜,才会在第一次来时,就决心留在此处。” “同样的,西极中所有的恶人也都如它一样。我并不是想洗刷他们身上的罪恶,只是觉得人这一生或多或少都会做出很多错事,但人与人之间也存在许多不同。比如一些人一生为善,也只做过那么一件大的错事,比如有些人一生为恶,但偏偏也就做了那么一件天大的好事。” 微微笑了笑,他和颜道:“西极中什么样的恶人都有,有真正十恶不赦的坏人,也有被人冤枉的好人,他们间或许丝毫不同,但既然来到这里,就都是曾经被世人抛弃的人。与西极一样,不去了解他们,就永远不知其实每个恶人,都有如画风光的一面。” “所以……”江殊殷刚刚说到这里,突见身旁的沈清书轻轻歪头,和颜看自己时的模样。 温柔,似是春日的潺潺溪水,恬静,宛如轻轻袭下的桃花朵朵。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在月下的模样,悄静淡然,好似一位游历人间的仙人,深深吸引着江殊殷的目光。 停下方才要说的话,江殊殷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他,仿佛在确定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 毕竟四百二十年的分离,那么长的时间,江殊殷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他还能再见到他,还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的呆在他身边。 轻轻拉住他的袖角时,沈清书没避开,江殊殷的手拉住了,竟突然再不想放开。 “师父。” 沈清书莞尔回应:“什么。” 江殊殷又道:“师父。” 听到这里,沈清书终于明白他的意思,缓缓朝他看过去时,也不由有些好笑的摇摇头:“如今坦白了,难道你还怕今后没有叫我的机会?” 江殊殷拉着他的袖口,像是儿时那般抬脚靠近他,不知是不是沈清书的错觉,总觉得这样的他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有些可怜。全然不像那个传说中呼风唤雨的西极首恶,倒更像是百年前承欢于他膝下的那个调皮小孩。 “师父我好怕,好怕自己一睁眼此时的这一切就都没了,好怕这只是我做的一个美梦。” 沈清书默默看他一眼,语气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怎么会,不过说起来,你怕的,又如何不是我怕的?” 这话刚刚落音,一人便猛地朝他扑来:“师父!” 一如当初那般一把将他抱住,江殊殷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不该避着你不见,更不该在一百年前的那次大战中为了不与你见面,对你施下沉睡的咒语,如果不这样,那就不会……” 轻轻一叹,沈清书温声打断:“不必说了,现在这些都过去了。” 又将头埋得更深,江殊殷重重嗯了一声。心中却突然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能遇到这样的一位师父。 耳边听着他平缓的呼吸,想起曾经和幻境中的点点滴滴,江殊殷却突然放开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师父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对他即将说出的“这个秘密”,沈清书觉得自己大概是已经有所了解。 果然,当他刚刚这样想,耳畔就传来江殊殷略微紧张的声音:“我爱你。” 这三个字,一如魔咒一般,叫红线两侧的人纠葛一世,缠绵一生。 月下,风吹得有些幽冷。 月的光华也悠悠投下,不如方才的明,却胜比上一刻的柔。 简直可谓朦朦胧胧,眷恋不已。 风中沈清书微微抬头,花前江殊殷轻轻低头,于是两道目光便突地撞在无际的黑夜中。 仍是江殊殷先开的头,一掌揽过他的腰,沈清书虽吓了一跳,可经过一番思想后,却还是松了眉,没有丝毫的打断。 于是在他的这种纵容之下,江殊殷的动作越来越大胆,甚至到了最后竟是一向清心寡欲的沈清书也动了情,待两人最后回神之际,早已是拥吻住。 “师父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不断的在唇齿相交的空闲中,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的呢喃出最深情的话。 这样的结果就是,双方感情一旦倾泻而出,便是再无法收拾住! 拦腰一把抱起沈清书,江殊殷大步流星的走向自己的屋子。 而在这段路程中,西极的恶人们竟都像是未卜先知般,全全集体消失! 可情动的两人,眼中早已没了其他,也只有彼此…… 抱着他极为恼火烦躁的走了一通,终于来到自己的屋外,江殊殷看着紧闭的房门,脑子一热一脚崩开! 两扇门可怜的被他一脚踹开后,江殊殷小心翼翼的抱着沈清书走进漆黑的屋内,随后又用自己的脚用力将门踢上,这才继续带着他走向自己的床边。 算是用尽自己这一生的柔情,江殊殷把他轻轻放在自己的木床上,痴痴傻傻的蹲下身,借着月光笑看他的双眼。 沈清书的双眼在月光下清清亮亮,见他这样看着自己,水色的唇幽幽一动:“你看什么?” 江殊殷一颗心早已雀跃的不知去向,如今自己在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也唯有根据他的疑问,依照自己的内心回答:“看你啊。” 沈清书双眼似乎笑了笑,继续道:“看我做什么?” 江殊殷不假思索,也继续答复:“你是我师父,我自然喜欢看你。” 话题问完,两人再次吻在一处。 方才是江殊殷先有的动作,此番却说不清谁赶在谁的前头。 轻柔的替他解了头发,江殊殷看着他青丝散漫的坐在自己床上,一时间被他眉中的一点红惊艳到,眼睛轻轻睁大了些。然而这抹惊艳很快被他掩藏在自己目中,将目光藏好,江殊殷一腿跪在床边,俯下头轻轻用下巴靠在他的肩上,双手流连在他的腰间:“师父我好喜欢你,该怎么办?” 沈清书没有答话,只是任由他枕着自己的肩。 两人难得静静享受了这片刻的安宁,待到外面的夜变得更加深了,江殊殷的眸也深了几分。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江殊殷终于微微从他肩头起来,却又伸手慢慢拨开他额间的发,轻轻在他眉心的那一点红上印下深情一吻。 “师父……”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本就魅惑无比,此时更带了几□□人与感性:“我…快要忍不住了……” 沈清书眼眸低了几分,拉着被褥的手指也微微一弯。 似是想了一阵,他原本白皙的脸突然间浮现一抹红,清澈的眼中也掠过几缕纠结。 看着他这样,江殊殷的心也突然高高提起,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可不等他紧张多久,沈清书便缓缓阖上眼睛,做出默许的态度。 这看得江殊殷骤然大喜,甚至有些惊喜得过头:“师父…你,你……” 见自己多说一字,他的脸便越红一分,江殊殷就很体贴的住了嘴,将自己未说完的话,转为了实际行动。 于是,屋外,桃花纷纷,缠绵了多少光景。 屋内,一缕暖月从窗外清清斜进,照耀着床前微微浮动的床帐。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床帐之中,胜雪的衣裳缓缓离身,大片如玉的肌肤便顷刻暴|露在空气之中,再无遮挡。 白色的衣物被随手丢弃在外,一枕的乌丝映在人眼时,溢出无数的柔情蜜意。 半晌,伴着窗外飞曳的暮暮桃花,声声低吟在悄静的夜中轻轻响起。 似是压抑,似是痛苦。 然而不论究竟是何,这轻悄的声音都瞬间溢满了整个春夜,叫人无限回想…… 第148章 师弟来袭(一) 次日清晨, 江殊殷已穿好衣裳悄悄蹲在床边。 暖黄的床帐之间中,沈清书仍轻轻闭着目, 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见他这样,江殊殷小心在他眉心处印下一吻,再次为他细心捏好衣角后, 才悄声出门,去处理西极中的事。 一路上恶人又不知打哪冒出, 见到缓步行走的江殊殷,通通陪着笑脸热情道:“爷, 您今天气色不错啊!” 有恶人凑上来:“爷今儿兄弟们宰了头小驴,现在正架在火上烤的溜香, 您要不要来点?” 江殊殷冲他们点头:“是嘛?谁烤的小驴, 好吃的话我一定来点。” 众恶点头如捣蒜,殷勤的叫江殊殷都突然有些不适应:“好吃好吃,保证好吃!要是不好吃, 我的头任您当球踢!” 江殊殷后颈一凉,讷讷道:“头……就不踢了。” 大家都顺着他,虽大致还是如以前一样, 但不知为什么总让江殊殷莫名的感觉哪里怪怪的。 正与他们说着话, 老乞带着一批人个个喜笑颜开, 手中像护宝似的护着什么, 一路从恶人中劈路挤到江殊殷跟前,兴奋的眯着眼,献宝似的摸出一串又一串的荔枝异口同声道:“爷别听他们的吃什么小驴, 要吃就吃俺们的荔枝,功效绝对比他们的好!” 江殊殷眉宇一轩,心中一跳,骤然道:“功效?什么功效?” 老乞等人眯眯眼:“啊?功效啊,没什么功效,就是见您这几日辛苦了,又刚刚从北海回来,俺们特意捣鼓出来给您解解馋。” 江殊殷接了他们的荔枝,提起左右看了看:“你们哪里弄来的?这东西不是这个季节的产物啊?不过谢谢,真是有心了。” 老乞等人见他接了,笑容更是叫江殊殷感到毛骨悚然,可见他惊悚的看过来,一众恶人刷的一下让开一条道,又齐齐道:“爷!您请~您请~” 匪夷所思的楞然看他们一眼,江殊殷手拿荔枝咽咽口水,这才重新迈开步伐。 见他又开始走,最开始与他说话的恶人殷勤的挥手道:“爷!记得待会过来吃小驴啊,我们等着您~” 这——是怎么了?抱着荔枝百思不得其解的江殊殷使劲抽着嘴角:恶人们以往待他虽然十分热情,可今日,今日这简直就是热情过头,可称之为肉麻至极,肉麻至极! 肉麻虽肉麻,但看看手中圆溜溜、饱鼓鼓的荔枝,江殊殷心间还是有些暖呼呼的,毕竟不管怎么说,大伙到底是在乎他的。 带着这些荔枝去到主殿中,江殊殷一开侧门往桌上一看,不由呆住了,以往来的一个比一个晚的其他六恶,今日竟出乎意料的全都赶在他之前到了! 且看他们的样子……个个姿态庄严,目不斜视的喝着茶,就好像是老早就到了,故意等着江殊殷。 甚至还让江殊殷深深怀疑,这六个会不会是昨夜就根本没有回去,今早特意堵他的? 果然,跟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江殊殷的直觉是对的。 那六人斜眼见他进来,谢黎昕就弯起漂亮的眼睛:“哟!殊殷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怎么还来那么早?咦,你怀里是什么?” 江殊殷讷讷坐回自己的位置,将老乞给他的荔枝放在桌上,见此谢黎昕笑意更胜:“原来是荔枝啊,你怎么不吃呢?” 见他们反常的厉害,江殊殷皱皱眉:“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回事?” 另外几人依旧不曾理他,唯有谢黎昕笑笑道:“没怎么,打赌打输了,心里不好受呗。” 江殊殷心里好奇的很,坐在桌边慢慢的开始剥荔枝,一边向他们投来目光:“打赌?打什么赌?肖昱你不是说过,你这辈子都不跟人打赌了吗?” 被他点到名字,肖昱正了正自己小小的身子,依旧目不斜视:“你喜欢吃荔枝吗?” 听他答非所问,江殊殷吃荔枝的动作稍稍停顿:“喜欢。怎么了?” 肖昱终于转过来,凉凉道:“那你真该多吃点。” 江殊殷大为不解:“为何?” 这次立即回他话的,依旧是谢黎昕。此人回这话时,眼睛笑眯眯:“壮|阳。” “……” 默默将荔枝放下,江殊殷将他们全全扫视一圈。六人中,除了谢黎昕荡着脚笑眯眯外,其余五人皆是面无表情。 看到这里,江殊殷顿然会意,清清嗓子微笑道:“说吧你们是不是拿我打赌了?打的什么赌,居然只有黎昕一个人胜了?” 几人这次全全朝他看来,异口同声:“你说呢?” “……” 揉揉自己的眉心,江殊殷忍耐道:“我说你们几个有那么无聊吗?这种事也要打赌,很有意思吗?” 几人都没有直接回他,白亦冰此时更是人如其名,冻得殿内的空气都急速下降,简直和沈子珺有的一拼:“殊殷。老实说你不行。” 江殊殷回道:“就你行。” 余司闰也道:“你不行。” 江殊殷也回道:“你真行。” 众人齐道:“你真的不行。” 江殊殷终于忍无可忍,皮笑肉不笑:“第一次,你们都不懂温柔吗?”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谢黎昕腰间的小铃铛叮叮当当乱响一阵,仿佛连它也在张口大笑一般,一手捉了何欢铃,谢黎昕眉宇一扬:“殊殷啊,这种事还要温柔?你是该有多纯真?” 江殊殷眉宇一抽,张口怒回:“你管我!”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叹了一口气,齐齐抬起自己的茶杯,小呷一口。这才有人道:“不管怎样,你是我们西极的象征,既然是象征那不论哪方面都该很强。所以殊殷呐,如果哪里不对的,你又不好意思说,那你私下去找惜言前辈吧,如果只是技术不好,欢迎在下面悄悄找黎昕,他肯定会很乐意教你的。” 江殊殷微微握了拳,轻轻闭了目,似是在强调自己的话,他一字一顿道:“不必,我很好。” 听此发言,肖昱瞥他一眼,再次举杯凉凉道:“看不出来。” “你……”正待发言,殿外突然嘈杂起来,惹得殿内的七人都轻轻皱了眉向窗外看去。 不等他们看多久,一小恶人从偏殿冒冒失失闯进来,像是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边跑边往回看,一面还扯着嗓子大叫道:“江爷江爷!大事不好了,沈子珺,沈子珺他他,他□□匹马杀过来了!那仗势兄弟们拦都拦不住,现在他打到主殿门外了……” 不等这小恶人把话说完,门外登时爆出一个男子愤怒至极的骂声:“江殊殷!” 骂声结束,一人突然将主殿大门一脚崩开! 第149章 师弟来袭(二) 门外的人, 穿着一身碧色。往日俊俏平静的眉宇此时高高竖起,一张生人勿近正儿八经的脸, 也微微有些咬牙切齿。 仿佛被谁狠狠欺骗,如今突然真相大白一样。 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泪意,剑锋不可忍耐的轻轻颤抖着。 似是兴奋至极, 又似恨之入骨! 两种极端的情绪狠狠撞击在一起,竟叫他自己都无法分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情绪。 见此江殊殷心中一惊, 暗叫一声:“坏了!” 沈子珺在他眼中人虽木不假,可只木不傻。如今自己突然出现, 且是先发信,再出人……恐怕他已明了, 先前的薛墨辕不是别人…… 果然, 江殊殷刚想到这里,沈子珺就手握泪意,一横一竖剑尖指地, 登时就气势一转,变得杀气腾腾。 艰难的扯起一边的唇角,他眼角微微抽搐, 声音也狠得让人心中发束:“呵呵, 好啊竟将我当傻子耍, 江殊殷我看你他妈是活腻了!” 这句话一出, 屋内的七人都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大嘴巴惊呆了! 要死了!沈子珺这个人,从不骂人, 如今突然让他破功,江殊殷着实内心忐忑不安,心惊胆战! 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虽然看这种情况,实在不太可能,可江殊殷还是咽咽口水,把屁股底下的椅子勉强坐稳了,冲他笑着:“哎呀师弟呐,许久不见,你竟然还学会说脏话了,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了,恐怕你一向冰清玉洁的形象就要破灭了。” 肖昱在一旁小声反驳:“冰清玉洁?你不会用词,不会用就不要乱用……” “哈哈哈哈!”江殊殷朗声一笑,一掌报复般的压上肖昱的脑袋使劲揉了揉,意为:你会说你来呀!感情这剑不是冲着你咋呼过来,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惜命是不是? 沈子珺将屋内几人的动作都尽收眼底,最后才狠狠回江殊殷的话:“你别以为用师父压着我,我就怕你了。” 见他犹如点燃的闪电嚓嚓嚓的闪着怒光,江殊殷不动声色的往腰间一摸,原以为能摸到无恨,结果手往腰上一拍,竟然拍了个空!刹那间,不禁汗如雨下,连笑容都僵硬几分:“哪有的事?师弟咱们当年也算是模范师兄弟,这样一见面就打打杀杀,实在有伤感情,你说是不是?” 沈子珺也笑了,笑容阴森可怖,虚伪无比:“师兄,我相信我们关系那么好,即便是一上来就打打杀杀,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方记恨在心,导致关系破裂,你说是不是?” 他说这段话时,几乎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叫屋里的另外六人都感到自己脸上的笑,有些无力。 ——沈子珺变了! 不仅被江殊殷气的飙出脏话,如今还学会套路和虚伪了! 果然谁跟江殊殷呆久了,谁就一定会被他带坏。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江殊殷自然也感受到沈子珺的变化,见他一点一点靠近自己,不由有些坐不住,感叹道:“师弟呀,你竟然学坏了,叫为兄好伤心!” 沈子珺一扯嘴角:“是么,那师兄过来好好教我啊!” 此话一毕,他一剑朝江殊殷刺去,江殊殷眉宇一跳,往后一翻拔腿就跑! 似是被他这一举动彻底摸到了逆鳞,沈子珺往日的礼仪冷静不复存在,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骂声扑天而来,轰得众人神魂颠倒,宛如做梦。 被他穷追不舍边跑边叫的江殊殷冲一干好哥们回头:“喂!你们别纠结他骂人好吗?要纠结就纠结怎么救我啊!我|操|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别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杵在原地不动好吗?” 他撕心竭力大吼一阵——然而,效果并不明显。 那六个还是该怎么呆,就怎么呆。甚至余司闰还气死人不偿命的讷讷道:“刚刚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白亦冰淡淡回他,全然一副还没回神的样子:“对啊,沈子珺居然会说脏话了。” 肖昱道:“他骂的谁?” 白亦冰仍旧淡定:“江殊殷。” 旁边谢黎昕六神无主的念叨:“沈子珺骂人了,沈子珺骂人了,沈子珺骂人了……” 后面沈子珺提着剑苦苦追着江殊殷,模样像是要把他活剐一般,嘴中则念念有词:“狗屁的江殊殷,跑跑跑你就不怕跑断你的狗腿!昔日你跳下断崖,那残崖怎么没化成怪物一口吞了你!你他妈不是说不见师父了吗?现在又把他拐到你们西极,你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听他在自己身后念念叨叨,且念的东西都是从前他绝不会说的话,不禁叫江殊殷又是一阵汗如雨下——莫非他这位师弟,这是被他气出问题了? 追着江殊殷在西极内一阵乱窜,众恶全全瞪圆了眼楞乎乎的看着这对你追我赶的师兄弟,望了一阵子,纠结起来:“咱们…要不要上去帮忙?” 有人道:“帮忙?帮哪边?” ……实际上西极的恶人个个都是人精,若是放在以前沈子珺这样追着江殊殷乱劈,他们一定二话不说拿了武器就帮江殊殷把沈子珺拿下。可现在嘛,沈清书已经和他们爷……咳,所以不论从哪方面形势都有所不同,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现在看这对师兄弟确实在打打杀杀,可万一他们帮了忙,这两个说通了,或是沈清书醒了,人家就还是欢欢喜喜一家亲。 因而众恶认真的点着头总结,全然没把江殊殷惊天动地的呼救声放在眼中,两耳简直就是自动过滤:“不管爷喊得有多惨,哪怕他真的因为没带武器被揍一顿,我们也当做没听到,绝不能上前。”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有恶人苦笑:“你们说的到轻巧,方才爷跑的时候可是擦着我们跑过去,我们被他看到了,要是事后被他问起,我们说没听到恐怕这连傻子都不信。” 最开始说话的人给他们出主意:“嗨,我当什么事。要是爷事后问你们,你们就说‘爷您果真是修为高深莫测啊,当小的们听到您的呼救登时就抄家伙追上去,可您跑的实在太快,这一溜烟的就没人了。’反正咬死了追不上,他也不会为难。” 听主意的人从墙背后探出头看一看,果然见那一黑一绿的身影飞一般的呼啸而过,带过阵阵狂风。 便又将身子侧进来,向出主意的人竖起一个大拇指。 漫无目的狂跑一阵的下场,就是江殊殷自己在自己的地盘上跑到一处无人的死胡同。 看到墙的那一刹那,他便立即刹住脚步,伸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眉心,无奈的冲身后的沈子珺道:“师弟啊,你我也算兄弟一场,何必打打杀杀呢?” 沈子珺追了他一路,雪白的皮肤微微渗出些薄汗,一张脸也泛着淡淡的粉色甚是好看。他双手捏着剑,带着些不易察觉的喘息,嘴中仍旧是小声的念念叨叨,也唯有眉中方才气败的煞气略有收敛,然而一双不同常人的紫眸内,却是一片怨念。 让江殊殷想起那些怨气极重的鬼怪妖孽,又或者是深闺怨妇…… 为让自己赶跑这些不着调的想法,江殊殷放一只手在唇前捏成拳,轻轻咳一声,随后继续给他洗脑:“虽说当年我们人前关系不怎么样,人后,呃,这个也暂且不提。但不管怎么说,我们自己心里都清楚,咱们的关系实际没有那么差的。为兄知道在很多地方我都对不起你,其中也包括,跳残崖的事。然后,其实我一直都想亲口对你说,对不起,当日不怪你,全都是我的错。” “是我冲动过头,也是我没有听你的话,才导致后来的很多结果。所以……对不起,你一直都是对的。” 听到这里,沈子珺握剑的双手都颤起来,眉间的煞气又一次显现出来,紫色的眸中也仿佛燃起一把熊熊烈火! 他似是深受影响,终于闭嘴不言。可脚下的步伐却踉跄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握了泪意跌跌撞撞的向江殊殷逼近。 见他这个样子,江殊殷很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气出问题,又想起两人曾经的种种,终于长长叹出一口气,将双手打开闭目道:“罢了,曾经我刺你一剑,又让你背负着逼死师兄的痛苦那么多年,若你,真的气极了,那就来吧。” 沈子珺重重呼出一口气,果然来了! 可迎面而来的,不是他的佩剑泪意,而是温暖激烈的一个熊抱。 “……” 感受着他用力的抱着自己,将脑袋深深埋在自己颈间,摊开手闭着目的江殊殷不由睁圆了眼,轻轻低下头,声线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师弟。” 一语未说完,他却突然闭紧了嘴巴,绷紧了身子。因为颈间,忽地触及到一滴湿热的泪,正顺着他的颈滑向衣内。 江殊殷,你这个祸害。再次在心中痛骂自己一声,他的眼中也沾了些湿润,便合上手抱住沈子珺,头也靠到他身上。 两人就这样无言的拥抱了一会,沈子珺到底是冷淡正经的,情绪来的快,消的也很快。 不等江殊殷那边情绪结束,他就冷冷挣开江殊殷的怀抱,木讷着脸将泪意剑插入剑鞘。再抬起袖子狠狠抹一把脸上的泪花,然后冰冰冷冷的站在江殊殷身旁,目不斜视,仿佛刚刚骂人并且还哭了的人不是他。 这样的他,搞得江殊殷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带着满脸的泪痕,声音沙哑的质问他:“师弟,我还没哭够,你怎么就撤了呢?” 沈子珺一张脸又白又嫩,除了被太阳烤得有些微粉外,全然看不出方才哭过的痕迹:“关我什么事。” 江殊殷楞然的看着他,也用衣袖擦擦自己的眼泪:“你刚刚哭的时候,我都让你抱了。” 沈子珺没有看他,语气平淡极了:“我没有。” 江殊殷一愣:“怎么没有,你还骂人了,骂了我一路。” 沈子珺依旧没看他:“我没有。” 江殊殷道:“你学坏了,不止会骂人,还会说谎了。瞧你眼眶,明明还红着,你还说你没哭。” 沈子珺终于看他,面色冷得瘆人:“闭嘴。” 江殊殷怎么可能闭嘴,一手携了他,和他并肩走在桃花纷纷的路上,一面喋喋不休的道:“师弟我好委屈,你凶我。” 沈子珺道:“闭嘴。” 江殊殷看他:“师弟你……” 沈子珺面无表情的打断:“闭嘴。” “师弟……” “闭嘴。” “师……” “闭嘴。” 第150章 师弟来袭(三) 带着他在西极内转了一圈, 便也算大致参观了一次。 一路上两人还如当年一般,该如何斗嘴, 就如何斗嘴。 等到夜幕降临,漫天星光时,两人才重新回到赦煞殿。赦煞殿外灯火通明, 霸气威武。 与仙门正道的建筑截然不同,西极的宝殿虽然华贵巍峨, 却少了一些古板,多了些自在逍遥, 震慑人心的杀气。 抬眼看了宝殿上那猎猎作响的黑金锦旗,沈子珺顿足看了许久, 走在他前方的江殊殷突然发现身后的人不曾跟上来, 便住了步伐,立在原地半转了身子,挑起眉:“看什么呢?” 沈子珺的目光微微转向他, 只见自己前方的这个男子,妖眉斜飞入鬓,一头银发散漫而下, 额前幽幽坠着金色的饰物, 雍容而华贵, 美艳即亮丽。唇角的笑虽从未落下, 可再不似当初那般一眼便能读懂,而是高深莫测,叫人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他身上穿着黑衣, 衣上纹着金色飞龙。飞龙张牙舞爪,霸气得叫人心生敬畏,仿佛下一刻就会破衣而出,一飞冲天! 看着这样成熟霸道的他,再去想曾经那个白衣黑发笑声扬的少年,沈子珺眸中浮起阵阵荧光,忍不住喃喃道:“四百二十一年的时光,你果然…再不复当初。至少我在你身上,再寻不到那个白衣少年的丁点影子。” 他的这句话虽然说的很小声,可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江殊殷还是听到了。 看看周围的西极风光,黑衣男子最终轻轻笑出,缓缓垂下纤长诱惑的睫毛,淡声道:“师弟,你错了。” 沈子珺听得他声音魅惑低沉,心中不可察觉的微微一动:“哪里错了?” 江殊殷悠悠抬起眼,勾起的唇颇有唯我独尊的嚣张:“自始至终江殊殷从未变过。”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听他说出这句话,沈子珺睁圆了眼。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时的他有多高兴。 高兴得连一向淡漠的声线,都隐隐有了起伏:“你说什么?” 江殊殷一双墨瞳中倒映着他的身影:“或许我的模样的确有了改变,或许我经历过太多的风雨,或许我看尽了无数的悲欢……曾经我也以为我变了,可到了近日,我才突然发现,其实我的初心,从未变过。” 沈子珺蓦然一顿,西极的光火照耀着他的脸颊,在他的脸颊上印出橘色的光火,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突然明艳起来。 见他这样,江殊殷又笑起来,缓缓摇摇头,朝他伸出一只手:“既然来了,就跟我去见三个人。” 沈子珺在回神之际,发现自己早已反手握住他的手,两人本就不是什么矫情的人,握住了便握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沈子珺对他口中的三个人有些兴趣:“什么人?” 江殊殷牵着他:“你都不陌生,第一个自然是咱们的师父。” 沈子珺跟着他的步伐:“那另外两个呢?” 江殊殷道:“你知道的,毕擎苍,花惜言。” 这两人乃七大恶人中的两位,沈子珺自然是如雷贯耳,毫不陌生。 只是陌不陌生不重要,重要的是江殊殷为何会将他们二人和沈清书放在一起,并让他同时去见。 可惜再开口细问,江殊殷却卖起关子,只道一声难以解释,便闭紧嘴巴不再言语,一路拉着他去到赦煞殿中的一个房间。 推开门,果然如他所说那三人正端坐屋中。 在两人开门的刹那,沈清书和花惜言本轻轻皱着眉,仿佛在说着什么伤感的事,可门一打开两人抬杯的手都微微一顿。再回眸一见是他们二人,眉中沾着的淡淡忧愁骤然冲散,变得恬静不已,两双水眸都悠悠带着笑。 虽然此时已到了春日,可夜间仍旧有些淡淡的冷意。 江殊殷和沈子珺在外吹了一天,都有些风尘仆仆和少许的疲惫,此番一开门突见两张如玉的面庞,且都是一个比一个温柔,一个比一个和煦,好似扑面就拂来一阵暖风,吹得两人的身子都晃了晃。 沈子珺虽早已听说过毕擎苍和花惜言的大名,但这两人在修真界中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导致他也只是听说过他们的名号,却还从未见过真人。如今一见,这二人一俊朗英武,一恰如春风,不禁心中一凛暗道:这两人他竟然见过!难怪今日在主殿略微扫过他们时,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只是当时又气又喜,才未仔细去看。 可不是见过么,昔年江殊殷被赤眉蛇咬伤,险些丢了性命。妙手回春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位碧衣青年?! 想想曾经与他二人在华柏山长住的一年,这二人种种的怪异之处,以及…曾说不见沈清书的话…… 忆起这些,沈子珺微微将视线移到那碧衣男子身上,此人明明和他穿了一样的碧色,可他却温柔儒雅,像是一条涓涓流过的细水。 原以为师父曾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不料和这人一比…… 沈子珺正想得出神,突觉身旁有了动静,不禁回过神来,淡淡投去目光。 结果这一投,沈子珺顿时捏紧拳头,额间青筋跳动不止,语气也低沉拉长带着浓浓的威胁:“江——殊——殷!” 感情,身旁与他并肩而立的某位主恶画风骤然一变,不再霸气嚣张,而是在他旁边红了个脸,姿态羞涩扭捏的看着屋内的沈清书。他目光怯怯的,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湿润不安的偷偷看着长辈……莫名,乖得很。 察觉到他的目光,沈清书握杯的手微微捏紧了些,脸上虽还如往常一样,可还是让人察觉出他的不自在。 他的手捏紧了些,沈子珺的拳头也捏紧了些。 整个屋子间也只有花惜言看看身旁的沈清书,看看胆怯的江殊殷,再看看面色铁青,青筋直跳的沈子珺。瞬间乐呵呵的歪歪头,原就明媚的笑,更是扬的再暖些。 小心翼翼的偷偷看沈清书几眼,然而这几眼又被沈清书发现,后者浅浅叹了口气,轻轻朝门外杵着的白发男子招一招手。登时!如瞬间打了鸡血,血满复活般的江殊殷猛然跳起来,他个子本来就高,这一跳险些一头撞到门槛,把他身边鬼火的沈子珺都吓了一跳! 结果不等沈子珺出手,此人就风一般的窜进来,速度快的叫几人都看不清他的运动趋势! 再等沈子珺愣过后,投过眸来,却发现刚刚这个窜进来的人已经一板一眼的站在桌边,细心的拿了一把刀一个苹果,仔仔细细的削着皮。待皮削好后,又从桌上摸出一个干净的盘子,刷刷几下切成丁,讨好般的推到沈清书面前。 他那么殷勤,沈清书也实在不好拒绝,关键也无法找到拒绝的理由,便配合着去吃他切好的苹果。 见他愿意吃自己削的东西,江殊殷又笑着重复切了几个,模样幸福的像是要飞起来,令门外的沈子珺深感一阵恶寒。 本来是他说要带他来见这三个人,不想等见到以后,这人就像被谁用石头狠狠拍了一下脑袋,立马失忆一样,完全不记得此行的目的。 几次沈子珺想插话进来,或者跟沈清书说一句师父好之类的,不想江殊殷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还是沈清书关心自己的徒弟,见沈子珺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便温声叫他进来。 谁想沈清书刚刚说话,削皮削得正开心的江殊殷在桌前微微侧了身子去看门外,仿佛才想起还有沈子珺这么一号人在:“哎呀师弟不好意思把你忘了,不过你也真是的,开门进来便是了,怎么还杵在门外把门大大的开着?此时虽不是冬日。可天气到底还是冷的,师父穿的不多,冷到他怎么办?” 刚刚将一只脚迈进的沈子珺骤然瞪大眼睛,正欲说什么,沈清书却摆摆手轻声叫他过来吃东西,恰到好处的化解这即将而来的争执。 即是他开的口,沈子珺和江殊殷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一个继续削皮奋战,一个则乖乖关门走到他的身边。 于是屋内难得再次恢复宁静,可不等这宁静持续多久,江殊殷突然挥手打向靠近盘子的手:“没手啊,要吃自己削!” 沈子珺被他用力一打,猛地将手缩回来,不悦道:“怎么了?我吃你一块苹果你就那么小气,当年是谁天天趁我不注意扒我的饭菜?” 江殊殷把装着苹果的盘子又往沈清书面前推了推,自己护到盘子中间,模样谨慎的就像是护崽一般:“这哪能一样?反正把手拿远点,要吃自己削,这些不是给你的。” 说着,突见沈清书茶杯快要空了,连忙狗腿的替他满上,又侧身把他周围的窗户关上,避免冷风吹进。而后当着众人的面在屋中一阵捣鼓,翻出一块小毯子,细细心心的为沈清书盖上。 看得沈子珺一阵费解,花惜言笑意更浓,就连当事人沈清书也是淡淡笑出来,盖着他翻出来的小毯子道:“哪里这么娇气,你坐好别动了。” 江殊殷果然还是最听他的话,让动便动,让不动,就真的乖乖拉了一张小圆凳靠近他,坐在小圆凳上一脸乖巧。 沈子珺甚少能见到这样乖巧的江殊殷,一时间见他如此听话,不由忍不住频频侧目多看他几眼。 也唯有花惜言仿佛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只是默不作声喝着茶,一句也未曾多说。 第151章 师叔(一) 沈子珺相信, 那碧衣青年一定也认出他了。可不知为何,此人只是一开始对他笑一笑, 就再没有任何动作。 而沈子珺这个人呢,因为性格本就冷淡,也不知该如何与人交流, 不似江殊殷那样自来熟,不论跟什么人都能聊上来。既然花惜言不愿提及当年的事, 那么沈子珺自然不会主动与他搭话。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又举杯喝了口茶,沈清书清清笑了笑:“子珺, 晓宇怎么没与你一起来?” 果然沈清书与花惜言是很好的师兄弟,纵使隔了千年未见, 但两人关系也依旧如初, 几乎无话不说。 如此一来,今日沈子珺突然来袭的事,一定是花惜言和他说的。 想想今日主殿上发生的事, 沈子珺和江殊殷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抬手轻咳一声,心中则一同暗自庆幸:还好他们最后没跟上来,否则被沈清书知道后面的事, 指不定会拿出来说笑一番。 虽说他把握的很好, 既不会让两人感到尴尬, 也会很有笑料, 但被说笑的主角不是别人是自己,这到底,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轻咳一声后, 沈子珺放下手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晓宇屡屡犯错,我关他禁闭了。” 似是想起什么,沈清书闭上眼,神情有些无奈:“也罢,他略有些调皮捣蛋的……关一关也好。” 说起调皮捣蛋这个词,江殊殷顿时觉得,屋内的几道视线都齐刷刷射向他,连沈清书说话的声音都小上几分。 不由违心的扬起一抹灿烂的笑,生无可恋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样风流倜傥,举世无双的俊才吗?” 沈清书师门三人皆是无言以对,该喝茶的喝茶,该移视线的移视线,该发呆静默的发呆静默。只有与江殊殷同辈的沈子珺一脸冷漠,淡淡道:“你知道我们的意思。” 江殊殷坐在小圆凳上,一看那样子就完全没摸着良心:“我不知道。” 沈子珺一板一眼的回他:“何必呢,自己心里清楚不就行了。要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不觉得尴尬吗?” 江殊殷道:“师弟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调皮捣蛋’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但不管你有没有,我都想告诉你,这四个字是形容一个人活泼开朗。如果说用这个词去说一个人,那么意思是那个人很可爱。” 沈子珺道:“是啊,适量的叫可爱,过度的叫可恨。你这个说法,我很赞同。” “……” “……” “……殊殷,子珺。”似乎在纠结自己到底该不该插话,沈清书试着唤了一声。万幸这两人从小就听他的话,哪怕是动手打起来,四周没一个人敢拦,可只要是他一来,随便说上一声,两人再如何分不开,也会强行分开。 看着两人真的闭嘴不言,恍惚又回到矛盾未发生之前。沈清书自己也是一阵出神,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两人少时的一些事。 记得这大概是两人还是少年的时候,沈清书见他们矛盾太大,已恶化到无法好好说话,一起吃饭的地步。 弄玉说:“白日两人虽然在一起修习,但仍有旁人在场,不好说他们见有人在,自己就算不得孤身一人,便使劲排挤对方。所以不如试试让他们单独相处,没准能发现对方身上的好。而夜间算是人最平静的时候,安排两人一起躺到床上,没准他们自己想想就能说上话了。” 沈清书是真的觉得弄玉说的有理,便听了她的建议,让两人同睡一间屋,同睡一张床。 原本这初衷是好的,两人前一段时间的关系也感觉确实融洽不少,沈清书便微微放下心,可不等他这颗心放到底,两人难得建立起的和平关系突然破了! 当夜就打得你死我活,惊动了不少夜巡的弟子。 夜巡弟子成片赶来,拉不下后只好来找沈清闻讯也吓了一跳,赶紧随一干弟子飞快赶来。 记得,当他开门的时候,床上的两人打得昏天黑地,双方身上都多有挂彩,两张白皙的俊脸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简直无法直视。 后来被沈清书拦下后,两人跪在他的跟前,都是低着头肿着脸。 一问为什么打,那回答登时让在场的人都深感一阵无力——“他碰了我一下,我碰了他一下,我们都是寸步不让,结果越碰越快,越碰越狠,就打起来了。” 思绪结束,可沈清书的脑海中还浮现着当日两人鼻青脸肿的样子,和那幽怨无比的话。 再转头看看现在两人的样子,不禁心中极其复杂,不知该说什么好。 只得长叹一声,强行将话题转移:“子珺,这两位是你的师叔,你过来让他们看看。” 沈子珺原本垂下的眉眼刹那抬起,望了屋内的花惜言和毕擎苍一眼,震惊道:“什,什么?” 长话短说,与他解释一番后,他虽仍是呆愣的,可到底没有什么问题了。但他是没有问题了,江殊殷的问题却没有得到解答:“师叔,为何你们当年明明没死……却不愿出来见他?” 难道不知,他一直都在等你们。 难道不知,你们的离去对他来说有多致命。 这段日子江殊殷迟迟不提这件事,是给他们三人一个说清楚的机会,如今他们既然说清书了,那么江殊殷的问题,也是时候问出来了。 不知是不是江殊殷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这个问题问出后,沈清书与花惜言的神情都颤了颤,才一瞬间两人都显得失落了许多,甚至目中都闪烁着隐隐的泪花。 微微抬了头,花惜言的眼眶骤然红了起来,像是防止泪水跌出,他一手往眼角抹了抹。 这个举动着实吓了江殊殷一跳,见是因为自己发问他才这样难过,心虚是一点,惊讶是一点,好奇也是一点。 这些东西加起来,迫使他立马站起来,语调隐隐提了提:“师叔!” 花惜言一手抹着眼角,很坚强的仰着头,刚一开口眼睛就红了大半:“无妨。” 他这个样子,想要云淡风轻的说起“无妨”二字,实在叫人无法相信他真的没事。关键是不止他一人这样,就连他身旁的沈清书也是一言不发的红了眼。 他的眼红了,沈清书的也红了。师门三人中,也只有毕擎苍还是端端坐在桌子边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见到这样的情景,江殊殷虽觉得有些奇怪,可又实在说不上到底哪里奇怪。便也只能将心头的事往一旁压一压,对沈清书和花惜言的红眼眶急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被方才那一消息轰得半天迷迷糊糊的沈子珺总算回过神来,可一见因为江殊殷的一句话,两人都红了眼眶,也跟着瞎着急起来。他对千年前的事本就不清楚,刚刚也只是听了个大概,知道他们三人是很好的师兄弟,其余的事便一概不知了。 沈清书一直没说话,花惜言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来,看样子是打算长谈一番。 江殊殷和沈子珺互看一眼,便都是很顺从的听话坐下。 才一坐下,就见花惜言侧眼看了一旁的毕擎苍,神情有些难过。深深看他一眼后,他转向江殊殷,道:“你可记得我们二人为何会恶名传天下,并加入西极” 提及这个,江殊殷凝了神。他自然记得他们为何会加入西极,并且恶名与西极中的其他五恶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不过这“一点也不逊色”指的是毕擎苍,而不是花惜言。 将他们评为恶人,并追杀唾弃,天下人在这件事上错了一点。 这一点就是冤枉了一个真正的好人,大好人。 江殊殷曾说,这西极之地恶人极多,但恶人与恶人中也有不同,有真正的极恶不赦之徒,也有被冤枉了的好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而毕擎苍和花惜言,正好就处在这两个极端之间。 ——一个是十恶不赦者,一个是心地善良的大好人。 十恶不赦者就是毕擎苍,他杀的人,有恶有善,不分男女,不分老少。江殊殷对这些事虽有听闻,却不是很在意,就没有去打听,因而他也不知毕擎苍为何会杀去那些人。 曾经不知他们的过往也就罢了,可现在去到沈清书幻境中一看,这毕擎苍绝对是那种正义到令人发指的人,从前对那些杀了自己师父的人尚且能忍,可现在却手染那么多人的鲜血……这着实叫人疑心了。 至于花惜言,此人用江殊殷和谢黎昕的话来说,就绝对是天天都在唱窦娥冤。 原因无他,正是这花惜言绝对是西极中公认的大好人,脾气好不说,又有一身枯骨生肉的精妙医术,不论西极中的谁经过他的治疗,哪怕是那种来时悬命一线,去是都一定是活蹦乱跳。 最最重要的是,他是西极中手上最干净的人,干净到绝对没粘过任何人的血。 就连他西极的百万恶人私下谈到他,都是叹声一片:“七爷冤啊,他真的是太冤了,明明没杀一个人,就因为跟五爷关系好,就被世人一起嫌弃了!” 没有错!花惜言成恶的原因,就是荒滩到因为跟毕擎苍走的近! 而正道一向认为: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二人关系这样好,这花惜言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事实呢,恰恰相反。 所以既然他问江殊殷,记不记得他们成恶的原因,江殊殷当然忘不了。 这毕竟是正道的一大失误,不仅他忘不了,相信西极中的所有人都忘不了。 见他颔首,花惜言再次看向毕擎苍,却是对江殊殷说话:“你是见过他过去的人,难道到了现在,还看不出吗?” 看不出…… 江殊殷细细揣摩这几个字,想着想着,突然瞪圆了目,深深吸进一口气:难道,难道…毕擎苍他…… 第152章 师叔(二) 记得幻境中, 毕擎苍花惜言的失踪是坠下山崖。 而在这之前,传说两人一个被练为驱尸, 一个被夺了魂魄。 虽然不太明显,可江殊殷还是不得不承认,毕擎苍的身材确实与幻境中看到的, 略有不同。 本就高大的他,如今更是拔高不少, 至于性格……若说从前毕擎苍是身为长兄的热情与正直,那么现在就是一片死寂。 如此大的差距, 江殊殷不是没有疑心过,可他一直以为这只是时过境迁, 毕竟千年的时间, 真的能改变很多,当然这很多之中便也包括性格。 可现在,看着屋中端坐默然的毕擎苍, 江殊殷眼中的惊异愈发明显:“他……莫非他已经,已经……”几次张了张口,江殊殷勉强发出声音, 可后面的话, 他却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语调说出来。 沈子珺是几人中听得最懵懂不解的, 他既不知沈清书与他们的恩怨, 也不知江殊殷迟疑无法说出的是什么话。 但他不傻,也能察觉到现在的气氛,实在不是他该胡乱插嘴的, 便搭了一手在沈清书肩上,以作安慰。 知晓江殊殷莫约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花惜言又将目光转向毕擎苍,一向温柔明媚的声音多了些低落:“师兄他,的确是被他练成驱尸。”许是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花惜言说到这里,音色有些哽咽,停顿了半晌,才终于接着道:“可真正让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却是因为千年前,在那处悬崖上,他扑出来救了我。” 得到的答案果真如江殊殷所想的类似,江殊殷的心中,刹那间真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也就说当年,在悬崖之上,本该被夺去魂魄的是你才对,而他只是在萨德星出手的那一刻,扑出来替你挡了。” 花惜言声线骤然一哑,迅速将头低下,避免让人看见自己伤感的表情:“是。” 不难想象,千年前,萨德星性格已然扭曲,想着自己成了这样,沈清书三人再不会愿意靠近自己,便越发的自暴自弃,自甘堕落。甚至到了最后变态的使用其他手段,想要迫使沈清书三人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而这种回来,只要他们在,他才不会去管,究竟是以哪种形式陪伴在他的身边。 毕擎苍是四人中最年长的,自小便是大哥般的存在,顶天立地,为三人当下所有的外来攻击,并像是太阳一般,陪伴在三人身边。 因而除了柳溪婉,他便是师门中最有威信,最能让三人感到有安全感的人。 江殊殷猜,白梅老鬼手下的驱尸,大多都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从前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他的一个娱乐所致的行为。但如今想来,只怕一开始萨德星也只是想着,若能控制了毕擎苍,就相当于变相的控制了师门中的核心。 不过也本就如此,毕擎苍是师门中的大哥,不论走到哪里,沈清书与花惜言都一定会追随上来。 所以当时萨德星一定是这样想的:控制毕擎苍,且保留他自己的意识,哪怕制造的过程千难万难,哪怕后面毕擎苍对自己恨之入骨,可他的行动是攥在萨德星手中。因而不论他跑了多远,只要萨德星想,就一定还能让他回来,陪在自己身边。 这样一来,几人的关系或许真的会回不到以前,可师门至少还可能完美。 萨德星想的很好,将所有的结果都想了一遍,好的坏的,想了无数种。但哪怕最好的结果,也是四人虽然在一起,却也是关系彻底破裂,对他不理不睬,甚至恨之入骨。 可这对于萨德星而言,已是最好的结果,他从不敢,也从不会肖想他们四人还能如当初那般。 无奈……果然应了计划不如变化快,纵然萨德星再如何聪明,又哪能想到他控制了一个毕擎苍还远远不够,竟到了将三师弟活活逼上悬崖,伸手要夺去他魂魄的地步。 更想不到,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将花惜言逼上悬崖,要夺去他魂魄的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仍有意识的毕擎苍,于是在他出手的那一刻,毕擎苍挺身跃出,替花惜言挡下这一击。 出于对萨德星的了解,也出于一个大师兄对师弟的最后保护,毕擎苍自然很清楚一次失败,萨德星必定还会再次出手。便索性二话不说,抱着花惜言跳下悬崖! 可以想象,在最后一点意识尚在之前,毕擎苍一定是把花惜言牢牢护在怀内,他本就是驱尸,不怕摔,可花惜言就不一样了。 也许在意识还未完全消失之前,他抱着花惜言往下坠,看着他眼眶中跃出的泪水,伸手拂过时,如果他能笑,一定还会牵强的在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幅度,并说出自己此生的最后一段话:“惜言快点跑,别让他抓到你!等我们从这里掉下去,你就快点带着我的尸体走,别让我落到他的手中,再用类似的手段对付清书。另外我是驱尸,即便没了意识,也能在你身旁保护你,你只需记住操纵我的口诀便可。快点跑,等掉下去,你就当自己死了,带着我的尸体躲到一个他召唤不到的地方,也不要让清书知道,否则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或许两人最后的交流也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江殊殷相信,毕擎苍的话中,一定有让他快跑,也一定有叫他带着自己走,永远别出现的话。 而那站在悬崖上的萨德星啊,必然是惊恐万状的看着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跑到悬崖边看,并撕心裂肺的大哭出来。 原来……原来讹传的东西不一定全都是假的,至少他们二人当初确实碰到了这桩事,只是与传闻中略有不同的是,被练成驱尸,被夺走魂魄的,都是毕擎苍一人而已。 “师兄走后,我依照着他的话,背着他的尸体躲到一个萨德星召唤不到的地方,让他以为我们真的死了。”果然与江殊殷所猜的一样,毕擎苍的确是说过类似的话。 “在熬过那段非人的日子,萨德星也走了。我独自带着师兄的尸体,驱使着他和我一起寻找他遗失的魂魄,亦或是让他苏醒的方法。我曾一度天真的以为,他很快能够醒来,却不想,这一找便是千年时光。” 沈子珺大概也猜了个过程,有些动容:“可你为何不与师父会合?” 花惜言长长一叹:“我如何不想?可师兄是驱尸,是他遗留下的一具驱尸。昔日修真界为使天下恢复往日的繁华,只得将这些驱尸全全除去,因为这些驱尸即便没了他的驱使,也会自行杀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见几人都微微惊愕,花惜言道:“师兄…也是如此,我虽知道驱使他的口诀,可我毕竟不是萨德星本人,是无法解除这一方法,唯有带着师兄整日躲进无人的山中,熬过一年又一年。而清书……萨德星走后,他也避世不出,纵使伴有无边的寂寞,可好歹终于平静下来,如此,我又怎么忍心再将他牵扯。” 他的这番话,着实不知道尽多少酸楚。 在萨德星一事上,大家都是伤痕累累,能够平静下已是不已。而与毕擎苍呆在一起的花惜言,千年来却算不得平静,毕擎苍每每暴起,相信他的心中一定早已疲惫不堪。 想要放弃,可心中又觉不甘。 想要坚持,又疲惫得恨不得了结自己。 如此纠结难安,最后转眼竟也是千年时光,这也实在叫人惊叹了。 说到这里,花惜言突然站起,十分隆重的对江殊殷行了一个大礼:“殊殷你知道吗,就在我即将放弃的时候,还好你出现了。” 他这样隆重,江殊殷怎敢受他如此大礼,急急跳开后,连忙扶起他:“师叔,你,你别这样,殊殷怎敢受你一拜?” 花惜言却抬眼道:“你受得起,我一来谢你带给清书一段愉悦的时光,二来谢你建立了西极。” 听他说前一句话时,江殊殷心头一跳,好不尴尬,毕竟他带给沈清书一段愉悦的时光,却也给过他致命一击。 但再听后面一句,江殊殷觉得他另有深意,便托着他的手道:“建立西极?怎么说?” 花惜言道:“你建立西极给我们一个容身之所,更重要的是,让我找到止住师兄狂暴的方法。” 江殊殷道:“找到了?如何找到的?!” 花惜言终于再次笑起,激动的拉着他的手,眼中亮起一线光芒:“你建立西极,世间各式各样的恶人全全汇聚,其中就有他的后人,那人便是谢黎昕。” 江殊殷懂了,谢黎昕精通此道,在此道上更是一改先人前辈的循规蹈矩,另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比如经他手练过的驱尸,形态美观,绝不会歪瓜裂枣、辣眼睛,更是从未发生过没有命令还能暴起伤人的事件。 估计是谢黎昕做什么开心了,便随意与花惜言分享了自己的手稿和心得,结果说者无心,听着有意。一个不经意间,竟叫花惜言听到了解决毕擎苍身上问题的关键。 这歪打正着,如此巧合的事,也叫江殊殷悄悄连叹了数声天意,便也笑笑:“这是好事啊,不过如今既然说通了,即便没有师叔的这层关系,我们也相处了那么多年,早就是密不可分的好朋友。不如明日跟黎昕说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他亲自来看一看,瞧瞧有没有哪还可以再改进一下。顺便也把司润叫来,问问他们知不知道炼魂一脉招魂的方法,没准这一招魂,大师叔的魂魄还能回来。” 花惜言点点头:“我早有此意……” 几人正说着,窗外骤然传出几声恶人的大喝声,紧接着,门外就传来老乞的声音:“爷!有一骷髅衣、骷髅面具的人混进西极了!” 第153章 骷髅人 “什么?骷髅衣?骷髅面具?”江殊殷皱起眉, 三步并作两步,唰的一声将门打开。 门外老乞单膝跪下, 身姿低低压着,见江殊殷开了门他连忙抬头道:“爷!这人身法诡异的很,悄悄蹲在你们窗前, 犹如一只黑猫,竟一点灵力波动也没有!幸甚此时月亮就在赦煞殿后, 后面巡逻的兄弟往这边一看,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 便小心的过来查看。” “哪知这骷髅人也是沉得住气,众弟兄纷纷拿了武器探过来, 这人居然敢一动不动。直到大家确定是个人, 一下狠刺过去!结果这家伙仿佛背后张了眼睛,一转过来,嗬!登时吓得大家头皮一炸, 他脸上竟带了一张似笑非笑的鬼脸骷髅!” 那种场景确实诡异的很,然而江殊殷的着重点却并不在此:“你说此人一直在我们窗前?” 屋中的几人也看过来,脸色立即凝重起来。 江殊殷等人修为极高, 怎可能会有人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窥听到秘密, 即使遇到善修闭气之道的人, 他们无法发现倒也罢了, 怎么身为驱尸的毕擎苍也丝毫未给出任何警示,这就……这就完全不对了! 老乞也是这般想的,点点头后怕道:“从兄弟们发现他开始, 这家伙就一直像个猫似的蹲在这里,看来他应该就是一直蹲在这里。” 沈子珺突然插话:“可知是男是女?” 老乞见说话的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见江殊殷对他的发言没有什么异常,便答复道:“看身形莫约是个男子。” 沈子珺又道:“能否估出大概年岁?” 老乞道:“大概……是个少年。” “少年?”江殊殷墨眸暗了暗:“这骷髅人可有抓到?” 老乞猛地将头一低,身形立刻低了下去:“没有,但四爷和二爷已经带人追去。不过爷可尽管放心,看他的招式阴险毒辣,应该不是正道派来的。” 听肖昱和谢黎昕已经追去,江殊殷微微将心放下,正想回头让身后的几人不必担心,就忽听外面惊起一阵喧哗。不禁与沈子珺对视一眼,两人便扔下一句:“我去看看!”便急急去了,江殊殷去了,老乞自然不会留下,也跟着他们一并赶往声源处。 与沈子珺一同来到声源处,只见白亦冰和余司闰也在此处。 两人被群恶簇拥着,眉头皆是深深的皱着。江殊殷远远瞧着他们脸色都不太好,似乎正低着头低声交谈着什么。 随着江殊殷的靠近,群恶纷纷向他行礼,这些行礼声惊动了正在低声交谈的白亦冰和余司闰,两人见到他和沈子珺来,俊眉皱得更深:“殊殷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江殊殷行走的脚步一顿,莫名道:“什么叫也?” 白亦冰道:“方才我与司润正在各自的房中,突听外面一声巨响,就见一黑衣骷髅面具的人急急掠过,便一起出来查看。而我记得,肖昱和黎昕也是这样被引出去的。故而见到你们也出来了,就不免好奇。” 江殊殷一听这话,立即与沈子珺停住脚步,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乞,道:“什么?肖昱和黎昕就是这样被引出去的?” 余司闰皱着的眉豁然一松,一拍轮椅的扶手道:“不好!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江殊殷唇角骤然一斜,顿时间一股凌冽的邪气骤然扑来,叫原本喧哗嘈杂的群恶们立即闭了嘴,全全低下头。 淡淡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江殊殷冷冷一笑,黑色衣裳间的金龙张牙舞爪,像是马上就要发出阵阵龙吼:“敢来西极闹事,这人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 恶人们听他声线有变,立即附和道:“西极之地向来有进无出,有来无回,此人敢公然来西极挑事,爷!我立即带着兄弟们到各处巡逻,势必把这杂种抓出来,给您消气!” 江殊殷却一摆手:“不必,既然此人不是正道之人,那姑且看看,他在西极将我们调开的目的。” 余司闰对他的话也表示赞同:“这人将我们调开,说明他无法一个人与我们七人敌对。另外,这也许也意味着他并不想与我等为敌,只是……” 江殊殷看他:“只是什么?” 余司闰仿佛陷入深思,俊俏的面容有些凝重。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2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他仔细想了会儿,很不敢确定的道:“我瞧着他身上的衣裳,还有那些骷髅的排列,那似乎……应该是炼魂一脉的服饰。” 炼魂?! 在场之人纷纷吸了一口气,江殊殷也是倍感惊讶。 若那人真是炼魂一脉之人,那就意味着很可能他,就是那个将江殊殷从封印中救出,并使他复活在纪元瑛身体中的人! 可这样……众恶纷纷四处张望,小心道:“若是这样,那他不就有可能是咱们爷的救命恩人?” 老乞听了,面色也是大变,猜测道:“既是俺们西极的大恩人,为何他来了,却还要用这种方式?” 江殊殷轻皱了一下眉,他本是恩怨都得必报的人,假若此人真是那个将他救出的,这还真是……可,不对啊!想到这里,他忙抬头看向余司闰,却见他坐在轮椅中,也是低着头,思绪很乱的样子。 不像其他恶人那般嘈杂混乱,余司闰四人低头一阵,突然再次齐齐抬头:“不对!炼魂一脉历来只有一人,而阿诗娅是女子,这人绝对不是炼魂之人!” 刚刚掷地有声的说完,沈子珺又沉吟道:“那她有没有可能,为躲避谢黎昕的追杀,女扮男装?” 余司闰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我方才隐隐约约看他的身形,理当是男子没错。” 老乞也道:“俺也见了他一眼,虽只是一眼,但绝对是个男子!俺见到他时,他虽表现的临危不惧,却还是隐隐有些急了。与他交过手的兄弟们也说,这小子招式虽狠,却败在修为不高。但他一直赤手空拳的与众人搏斗,在此过程中没有祭出任何武器。俺估摸着,要么是他怕亮出武器败露身份,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称手的武器!” 听了这句“要么就是根本没有称手的武器”,江殊殷心中登时一紧。 那边余司闰又道:“我对阿诗娅虽不熟,但也曾有过几面之缘。此人虽为女子,但性格刚烈毒辣,别说救一个与她无关之人,就是她最亲近的下属,此人也不一定会出手。所以当殊殷被人救出时,我与黎昕虽想过是她,可几番思索下来,却觉得这个可能性越来越小。” 白亦冰不是四脉之人,对他们四脉之事也只是知晓皮毛,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道:“那可不可能,除了真正的炼魂之人,其他几脉也可能做到类似的事?” 余司闰道:“不可能。四脉功法不同,若是同时练就,对人的损害非常大。” 白亦冰道:“那怎么白梅老鬼就能将这四种不同的本领,练为一身?” 余司闰跌坐在轮椅中摇摇头:“不知祖师爷是如何做到的。” 话已至此,此人究竟是谁,再不好作答。余司闰只好道:“我听众恶说,黎昕和肖昱同时与那人正面相撞,只怕他们和那人已经过了几招。既然已经过招,究竟是不是炼魂一脉的人,想必黎昕一看便知。” 江殊殷颔首,也道:“既可能是炼魂一脉之人,更可能是救我出来的人。那我现在,还真不好对他如何。不过这是西极,量他也不敢翻天,姑且先看看他想做什么,一切暂等黎昕回来再说。” 末了,他对老乞道:“你带一些人去找找他和肖昱追到哪去了,要是找到他们,让他们先回来,就说这人,又返回西极了。” 老乞一点头,重重点头:“是!”便随手招了几个人,磨拳擦掌的走了。 又四处看了一圈,江殊殷对众人道:“好了没什么事,都散了吧。” 众恶极听他的话,微微朝他点点头,恭恭敬敬的退了。 待他们散去,原本喧哗热闹的环境,顿时安静一片。 晚风微凉,卷着剩余几人的衣角。 西极之处,自打成了江殊殷的地盘,就一改昔日的残酷,而变得山花烂漫。 如今正值阳春,最夺目抢眼的便是散散而下的桃花。 轻轻一拂衣上的落花,江殊殷为余司闰和白亦冰介绍:“这是我师弟,从前跟你们说过的。” 沈子珺不动声色看他一眼,似乎对他的“从前跟你们说过”这句话有些意外。江殊殷又对沈子珺介绍:“这是余司闰,这是白亦冰,你应该都听说过的。” 何止听说过,双方都算是如雷贯耳的人物。 但经过他简单的一番介绍,三人都抱了拳说起话来:“久闻不如一见。” 江殊殷深以为然,热邀道:“司闰奕冰,我们师门团圆,你们也一起过来。等会肖昱黎昕回来,再叫上宇直兄,我们凑个小桌,我来掌勺当大厨。” 白亦冰认真道:“凑小桌可以,如果你来掌勺那就算了,此宴我看着就好,吃就免了。” 几人正朝赦煞殿走去,江殊殷推着余司闰的轮椅,轮椅中的余司闰却并没因为他那么殷勤,而给他这个面子:“我记得昨日还有些吃剩的冷馒头,沈公子若不嫌弃,等凑了小桌,我们拿出来勉强凑合一下。” 沈子珺一点头,仿佛找到知音:“好。” 白亦冰在一旁淡淡道:“算我一个。” “……”江殊殷在三人身后露出一个生无可恋的笑,改口道:“好吧,你们做。我打下手。” 沈子珺转头看他:“别了。你还是一旁坐坐,我怕出人命。”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是昨天就放在存稿箱的,结果我忘了设置时间,一直都以为昨天就发出去了,结果刚刚一看……所以今天提前发,我的锅…… 第154章 毕擎苍不见了 与他们争执一番, 江殊殷终于勉强妥协一会他们做饭,他不动的。 见他妥协后仍旧推着白亦冰的轮椅, 独自在后面喋喋不休的嘀咕,前面三人都深深松了一口气。 江殊殷的饭菜,几人都是领教过的。 如果非要他们点评一番, 沈子珺是:“我宁愿被他烦也不要吃他做的东西。” 余司闰是:“从没见过盐和糖、醋和酱油、并且一做饭就手忙脚乱,自己都不知自己究竟往里面放了什么东西的人。” 白亦冰则是:“我选择死亡。” 这丝毫不夸张。 从前刚刚与江殊殷结识, 六恶中除了谢黎昕没人知道他在厨艺这一块,那叫个一塌糊涂! 说起他们知道, 这还多亏了肖昱……真的想想,都觉得后怕。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肖昱是最后一个加入的大恶人, 在他加入不久, 江殊殷带他们六人隐了身份去别处吃馄饨,也是这一天,白亦冰几人才知他喜欢吃馄饨。 老实说, 想想当时的景象,七个被世人抛弃的人聚在一起,命运相同, 经历相同, 再加上江殊殷邪魅诱惑的嗓音, 说着今后就是我们相互扶持之类的话, 真的挺催泪豪放的。 可就在那家小面馆,江殊殷吃着吃着,突然道:“这家的馄饨虽然好吃, 可总少了点熟悉的味。” 几人见他神色有些寂寥,都是出声劝解,也唯有肖昱一小个人抱着只大碗道:“听你说坠云山下的那家混沌有多好吃多好吃,弄得我也想尝尝。这样吧,你不是吃过吗?既然吃过,那应该能做得出大概的味道吧?” 听他这么一说,大伙都感到早与江殊殷相识的谢黎昕有那么一瞬间的愣住,可因为当时还不是特别相熟,大家都没问。而这时,江殊殷也正好抬头道:“可以啊,等几天回去后,我就做给你们吃。” 大家都没意见,谢黎昕也没说话,于是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下来了。 等到几日后回了西极,江殊殷依照答应他们的事,真的叫了他们,自己则笑眯眯的去了厨房。 在他进去的这个过程中,谢黎昕一直坐在余司闰旁边,似乎很不安的样子,很频繁的往厨房的位置看。 见他这样,大伙终于坐不住了,正准备问他,突然就见他看着厨房的方向,漆黑的眸子一缩,猛地一把抱住头躲到桌子底下! 就在此刻,厨房内的江殊殷夺门而出,而他身后骤然传出一声爆炸!爆炸声巨响,震得桌子板凳都晃了晃,等几人回过神,就见一边的厨房炸没了半个,漫天的面粉和肉末像雨点一般纷纷落下,落在几人发上、肩上、衣上…… 淋得几人满面白灰,一头肉末,神智也像被炸没了一般,浑浑噩噩的互相望着,大眼瞪小眼…… 想起这些,余司闰和白亦冰同时打了个冷战,再观一身碧色的沈子珺,脸色惨白,似乎也和他们有几乎类似的经历。 有了这一层经历,三人突然觉得彼此的关系好像亲近了些,便不约而同的相视一眼,又再次齐刷刷的去盯身后的江殊殷。 感受到他们哀怨的目光,江殊殷微微胆怯了一下,干巴巴的道:“怎么了?” 几人齐道:“你说呢?” 江殊殷诚实道:“我不知道。” 正巧说话间已经回到刚刚的房间,白亦冰走在前面将门打开,挡在门口的身子突然一愣。 察觉到他的异常,几人都朝他看来:“怎么了?” 白亦冰退后一步,让开身子。江殊殷直觉性的感到不好,立即从余司闰身后绕过来,一看黑眸骤然睁大——一个人也没有! 明明刚刚出来的人……就只有沈子珺和他,沈清书三人不是……难道那人把他们也调开了? 脑海中刚划过这个想法,江殊殷就立即急冲冲的出去问守卫:“我师父和师叔呢?” 守卫见他刚刚进去又出来,丝毫不敢怠慢:“方才就只有您和沈公子出来,没见过其他人了。” 江殊殷浑身的血都涌上来,却又立刻被他深深压下:也许走的不是正门,是从窗户也不一定! 他身后,白亦冰三人也赶过来,见他们来了,江殊殷道:“走!我们散开四处找找,师父他们可能也被引开了。” 沈子珺跟着他的步伐皱着眉:“你那屋里藏了什么?那人要把人全部引开。” 江殊殷道:“没什么,那是花惜言的屋子,很普通的房间,什么也没有。” 急急的说着话,刚走到赦煞殿外,就见一白一碧两道影子慌慌张张赶过来,看清楚了人,江殊殷立即迎上去:“师父!” 沈清书和花惜言看到他们,一双眼睛亮了亮也迎了上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江殊殷拉着沈清书的手,还未开口,沈清书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并严肃道:“你们回过屋了?” 江殊殷不明所以:“回过了。” 沈清书急道:“可有看见大师兄?” 听他问这个,几人往他们身后一看,果然不见毕擎苍跟在花惜言身边,而花惜言和沈清书一看他们的模样,瞬间就是透心凉! “怎么回事?大师叔去哪里了?”听他这么问,花惜言握紧了拳头:“怪我们!方才你们刚刚出去,就有个黑衣裳的小恶人在窗下叫唤,说什么那人往花海跑去了,而花海浩大无比,他说你们只有两个人,人手不够叫我们过去帮忙。听他说的挺急,我们就没多想,从屋子跃下后,就往花海去了。” 沈清书道:“我们速度挺快,见报信的人没追上来,也只当他年纪还小修为不足,没有多想。而大师兄因为我们走的匆忙,就将他留在原地,等我们到了花海,发现众多恶人在那烤肉喝酒,才突然发觉被人骗了。” “发现被骗以后,师兄就立即召唤大师兄,可结果,竟然是召唤失败!” 此话一出,不止江殊殷一人,就连余司闰都瞪大了眼睛。召唤失败,花惜言仅凭一人之力驱使了毕擎苍的尸体多年,甚至在西极之地也是瞒天过海,从未让人发现毕擎苍是个死人,是具白梅老鬼时代遗留下的驱尸。 也是到了此次江殊殷进了沈清书的幻境,看到了他的过去,也知道了花惜言两人的身份,花惜言才跟大家说了实话。 毕擎苍的尸体,千年来从未出现过意外,更是从未发生过召唤失败的例子。 因而当召唤失败的那一刻,花惜言就知道,这次闯进西极的骷髅人只怕他的目的就是毕擎苍! 沈子珺不明白:“大师叔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具驱壳而已,那骷髅人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要将他盗走?” 不止他不明白,其他几人也想不通。 余司闰道:“天下能够驱动尸体鬼怪的,唯有苗疆驱尸一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过也可能有例外。” 几人都看向他,余司闰接着道:“比如祖师爷他所炼制的驱尸就完全不同了,有自己的意识不说,只要谁知道口诀,就能驱动。” 江殊殷道:“那你的意思,这骷髅人要么是极地宫的弟子,要么是知道驱动的口诀?” 余司闰扶着轮椅的扶手,轻轻点头:“正是。” 他刚说完,花惜言就否决道:“千年来除了我,再无第二人知道口诀。” 白亦冰微微一动:“如果是白梅老鬼本人呢?” 花惜言眼睛忽睁,沈清书就道:“他虽知道口诀,但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杀的。即便没有毁去他的魂魄,但现在千年已过,他的魂魄要么已经投胎转世,要么已经成为鬼魂野鬼。” 白亦冰思索着他的话,迟疑了许久,才委婉道:“想必浅阳尊你也听说过,炼魂一脉的确能将他招回来。” 听到这句话,沈清书微微握了拳头,江殊殷知道他心中的想法,一手忽地握紧了他:“不会的。不救医说过,炼魂一脉曾经召唤过他,但他……不愿回来。” 当他说到“不愿回来”四字时,蓦然感到沈清书的手轻轻一颤,花惜言也将头低了一分。 这是个很沉重的问题。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至少,在场的就有两位不愿提及。 幸甚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此事再说下去就无比尴尬了,便都能很体谅的终结了这个话题。 江殊殷是方才那个话题终结后第一个说话的,通常他都是人群中调开尴尬话题,换到下一个问题的人。当然,他也很善于调换。 “话就不要多说了,这里是西极,量那人应该也跑不远。”开了头,几人果然都看向他,他后退几步,对一个小守卫道:“你去告诉大伙,有个不怕死的在西极偷了东西,如有发现,把那杂种绑了来!” 小守卫用力点点头,一手扶了头上的帽子,往外冲了出去。 几人默默看了他的背影,江殊殷不知想到什么,原本高扬的唇角渐渐没了幅度。 与他一样,余司闰和白亦冰以及花惜言都白了脸。 沉默了一阵,还是江殊殷率先开了口:“不好,传送阵!” 第155章 居然是他 西极和坠云山相隔了千山万水, 但在两者之中,有一处传送阵。 江殊殷道:“在有传送阵的基础上, 再傻的人都不会选择用传送符,反正他的目的是带着毕擎苍逃出西极,至于逃到哪里, 那就是后话了。” 马不停蹄赶到西极的传送阵,果然如他们所想的一样, 传送阵已经被人用过了。 启动传送阵,需要五块高阶灵石, 这五块灵石一旦装上,大阵会立即运转, 将人送到目的地。高阶灵石内蕴含极高的灵力, 可替代人体内的灵力,作于瞬间传送以此保住自身战斗力。然而这样神奇的灵石,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有市无价, 且若作于传送通常都是一次性,这不禁叫踩着灵石碎片的江殊殷怒极反笑:“这小子不仅胆子肥,如今看来还蛮有钱的啊。” 余司闰缓缓催动着轮椅:“敢来西极偷东西, 胆子大是一点, 身上有高阶灵石也不奇怪。” 白亦冰默默跟着他, 听他说了这句话, 眼睛随意看了满地的灵石碎片,抬眼道:“追不追?” 江殊殷摇摇头,捡起一块碎片随手抛了抛:“罢了。他逃出西极, 难说去到坠云山下又立即使用一次传送符,那样的话即便我们追过去,抓到他的几率也不大。” 事已至此,再急也无可奈何。花惜言自责的长长一叹:“如今正道要与我们交战,实在不宜再出西极。” 江殊殷扔下手中的灵石碎片,伸手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小师叔不必担心,我们西极恶人众多,他即敢出去,那我也敢调集全天下的恶人追捕他。反正这张网一撒下去,这条鱼迟早要被捞起来。” 他这话听起来虽自负的很,却偏偏西极还真就能如此做。 而对于他如此自负的一句话,沈子珺冷冷一哼,不做多言,沈清书淡淡看他一眼,若有所思一阵,突然道:“这么说,你在正道的眼线很多了?” 场面突然一度安静。 余司闰和白亦冰倒没什么,江殊殷和花惜言则是突然很尴尬的咳嗽起来。 知道花惜言实在不知辩解,江殊殷只好一脸正经的道:“师父!你从前常常教导我的,知彼知己百战百胜!另外,我安插的眼线,其实也没有很多。” 沈清书没说话,沈子珺的冷哼声又大一分。 几人沉默一会,沈清书又淡淡道:“说吧,你在坠云山安了几人。” “……” 无辜的看向沈清面色坚定,一点都没有改口的意思。转向沈子珺,沈子珺压根没有理他的意思。求助花惜言三人,那三人不知何时并排站在一起,齐齐看向别处。 这一瞬间,江殊殷突然知道生无可恋是个什么滋味。刚刚张了口,沈清书的声音就冷不丁插进来:“别告诉我没有,这种话你觉得可信吗?” 江殊殷一手拍向自己的脑门,心中道:不愧是师父…… 无奈的举手道:“好吧,我老实说,只有……两个。” 沈清书看他:“只有两个?” 江殊殷点点头,一脸坦诚:“真的只有两个。” 沈清书看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他像是很无语一样,沉默了许久才道:“你在坠云山安了两个眼线,可你居然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周围突然传出两声笑声,这笑声很轻很轻,可还是叫江殊殷气得蹦起来,败坏道:“花惜言余司闰!笑什么?你们笑什么?!” 被点名的两人捂了嘴,连道几声抱歉,一同低了头,可看着他们不断耸动的肩膀,江殊殷大声道:“怎么了?我虽然安了人,但我只是安了而已,没让他们送消息过来啊!” 这下不止沈清书的眼神变了,连抱着手转过头的沈子珺都凉凉道:“你老人家厉害了,不算你被封印的时间,也是三百年啊。” 白亦冰看不下去,终于发话:“不怪他。当年他一直不敢回坠云山,不敢见浅阳尊,这安插了两道眼线的事,也是在一次醉酒时做出的事。酒醒后他虽然听说了这件事,原想把他们召回的,可当要下命令时,又迟疑了。” 轻轻看了眼那白发的江殊殷,白亦冰继续道:“就像他说的,那两个人虽是他安排的,可从插入到现在,他从未问过他们一句有关坠云山的话。在我看来,与其说他不想,倒不如说,是不敢。” 他一开口,就是如此沉重的话。江殊殷低了头,苦苦一笑,沈子珺眼神暗了暗,再次冷冷撇开头。 沈清书也低了眉,抬眼的时候似是想对他说什么,可瞧着他满头刺眼的白发,终究还是将这话咽下,轻轻道一句:“若有下次,你死定了。” 江殊殷忽地抬起头微微睁大了眼,唇角的笑却突然无限放大,最后一手扯了他的袖口,小小的晃着:“师父我……” 沈清书猜到他又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波澜不惊的打断道:“有什么话一会说。” 可巧,这话刚刚落音,那边就缓缓走来两个人。 来人一高一矮,高的一身红衣,火辣的让人移不开眼。矮的随意一身白灰的衣裳,踩了一双黑色的小靴子,闷闷的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 还未过来,谢黎昕足上的铃铛声便幽幽传来,伴着铃声他的声音也略显轻盈,好听的很:“这人一定是炼魂一脉的,但绝对不是阿诗雅。” 江殊殷道:“何以见得。” 谢黎昕道:“首先阿诗雅是女子,虽也不排除她女扮男装的可能,但我与阿诗雅交情……应该还算深,我一看那人的身形就知绝对不是她。其次阿诗雅出招狠毒,颇有干劲,而这人招式明明是炼魂一脉的,但似乎还加了些别的。” 缓缓走过来,他黑眸中印着天上的月亮:“另外炼魂一脉有一黑色的小旗幡,那可是他们那一脉的至宝,等同何欢铃对我们驱尸的重要。不过那小旗幡不像何欢铃有自己的想法,如此也不如何欢厉害,但若放眼修真界内,也是能掀起腥风血雨的法宝。” 他腰间依旧悬着小巧精致的何欢铃,似是听到谢黎昕夸它厉害,小铃铛悬在空中悠悠哉哉转了个圈,很欢快的样子。 瞧着它这样,谢黎昕想起此地还有花惜言和沈清书,便收了笑恶狠狠的弹一下它,淡淡道:“别得意,我说的是你控制人性这点很厉害。至于其他,另外三脉皆有自己的法宝,且都是祖师爷留下的,你虽被世人说是最强,可到底是否属实,还未曾可知。”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看着他们的互动,感觉很有意思,本想也逗逗这只小铃铛,可想想沈清书和花惜言还在这里,只好作罢,继续谈那个骷髅人的事:“照你这么说,这人身上有这个小旗幡?” 谢黎昕挑了眉:“不错。看到时我也很意外,只是不知他为何带着,却偏偏不用。真是不知他是不熟,还是怕手上再起杀孽。” 说到这里,谢黎昕拉了一旁低头苦思的肖昱道:“我来时听恶人们说,这人从传送阵跑了,又听他们说还带走了毕擎苍。他跑了倒是没什么,反正迟早能抓到人,不过为了你们方便点,呐,和那人交手时,肖昱看到那人的脸了。”说着他低头问肖昱:“欸肖昱,那人长什么样子,你给大伙形容形容。” 肖昱被他抓着双肩,皱着眉语塞一阵道:“两个眼睛,眼睛大大的,还有一个鼻子,一个嘴巴,长的应该…还算可以吧……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众人沉默一阵,谢黎昕笑道:“算了,你不要形容了,跟我去书房,把那人画出来。” 提到让他画,江殊殷拒绝道:“让他画不如让他说,经过他手的画,你确定这辈子你能找到那个人?” 似是也想起了什么,谢黎昕笑容更加甜腻:“好吧,那肖昱啊,你自己组织一下语言,好好想想。” 肖昱果真依他所言将头低下,略凶的眉深深的皱着,好似真的在冥思苦想一般。 可看了他一会,江殊殷突然唤道:“肖昱。” 明明江殊殷的声音丝毫不大,也不严肃,肖昱小小的身子却是猛然一顿,才慢慢将头抬起。 见他这样,江殊殷心中那个大胆的想法顷刻间坐实大半:“你——是不是认识他?” 肖昱被谢黎昕抓着,很懵懂真实的摇摇头。 这一幕虽很突然,但在场的人却都没一人出声打断。江殊殷又猜:“你是第一次见他?” 肖昱没有迟疑的点头。 江殊殷道:“那他,就是跟你相识的某个人很像了。” 话说到这里,肖昱默默将头低下,不否认,也不承认。 可问到这里,江殊殷心头却是豁然一亮,已将从头到尾的真相猜了个彻底——居然是他。 竟然,是他! 一手拍拍肖昱的肩,江殊殷心情很复杂,既然是他,那把他从封印中救出,且肖昱愿意帮他保守身份,这两件事就算是有因有果了。 若,江殊殷猜的不错,以肖昱和谢黎昕两人一定是能把他抓回来的,但既然肖昱认出了他,就一定会帮着他,且在谢黎昕毫无察觉之下,帮助那人重回西极,甚至拖住谢黎昕。 虽也不是他出于什么目的带走毕擎苍,但既然带人的是他,江殊殷也算松了口气:“肖昱啊。你这孩子,真是……一句话而已,居然能遵守到现在。” 肖昱有些吃惊,可一向此人的厉害,也不由哼哼几声,骄傲重回:“你以为我像你,自己的承诺,从未有遵守的一天。” 江殊殷的笑有些挂不住,报复性的揉揉他的头发,转面对沈清书和花惜言道:“这人是谁我还是不告诉你们了,反正我可以保证,大师叔被他带走一定不会有事,而他估计,也会很快还回来吧。” 几人朝他看来,谢黎昕听着这若有所指的话,深邃的眸亮了亮,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左右看看江殊殷和肖昱。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教主不好惹》已经正式开更,这星期四即将上榜……所以,作者厚着脸来求宝宝们不要吝啬的来一波收藏,非常感谢! 第156章 兄弟情 今日夜里, 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江殊殷脱了外衣,轻轻靠在床帐之内, 用头枕了双手,望着头顶的帐顶发着呆。 ——就在昨日,他与沈清书在此处……想着他在自己身下流露的春|光, 想着那温软润滑的肌肤,江殊殷俊美的唇角突然扬起。 盖着被子翻了个身, 他缩在床上捂着嘴轻轻笑出,当手指无意触碰到自己淡薄的唇时, 江殊殷不禁猛然想起两人去玉壶村,他捏去他鼻尖的树叶, 轻声道:“我听说, 嘴唇太薄的男子,很薄情。” 摸了摸自己的唇,江殊殷不悦道:“薄情?我……难道很薄情吗?” 躺在床上辗转一阵, 他最终还是忍不住披上黑色外衣,登上自己的黑靴,在悄静的月下飞奔至西极的一处木门外。 此处风光如画, 种着大片桃林, 每当风轻轻拂过之时, 漫天的粉色花瓣轻轻袭下, 美得似是十里艳红的洒洒胭脂,乍一看磅礴壮烈,叫人如痴如醉。 江殊殷立在漫天桃花中, 仰头看了微弯的月,俊逸的面容在月下好似镀上了一层淡淡银霜。 看了一阵,江殊殷才缓缓走到那处木门前,唇角止不住的高高扬起,又深吸几口气后,终于一用力,推开了这扇门。 门开,漆黑的屋内骤然刺出一剑! 剑尖即将刺到江殊殷时,后者眼内寒光一闪,霸刀无恨猛然出鞘! 无恨出鞘之时,冷光破空一划,“铮”的一声狠狠压下袭来的仙剑。被它压下的仙剑,宽约两指,发着幽幽的冷光,在蓝色的剑柄之上,摇晃着一条金色的剑穗。 虽未看到人,但这个力道,这枚剑穗,以及这把剑,江殊殷却是熟知又熟。 惊煞剑。 “又是你。”说不清是叹息还是无奈的声音,江殊殷手中的无恨,却未从惊煞剑身上移开。 沈子珺从黑暗处走出,冷峻的面被弯月映的愈发俊朗。 他手握惊煞,目光幽幽落到相交的一刀一剑身上,有些意味不明:“你的剑,还你。”首先撤去惊煞剑,沈子珺把剑在手中转了一面,把剑柄递给他。 江殊殷没有立即接,而是将无恨收入刀鞘,仔仔细细对着惊煞剑端详了好一阵,最后叹道:“真是好久未见。” 沈子珺没有别的表情,只是保持着现在的动作:“你不要它了吗。” 江殊殷浅叹一声,终于从他手中接过宝剑。握着惊煞蓝色的剑柄,感受着它熟悉的触觉,最后江殊殷将它横在胸前,用两指拂过它的剑身,才道:“剑是好剑,可事到如今我早已握不起剑。” 沈子珺抬眼:“为何?” 江殊殷放下惊煞道:“昔日残崖一跃,虽是万幸活了下来,可我的右手早已废了。” 沈子珺第一次听说此事,睁了睁眼,道:“是么……” 江殊殷点点头,勉强笑起:“纵然小师叔再如何妙手回春,也挽回不了我的右手。而左手四百多年前就用惯了无恨,故此只怕再难拿得起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子珺面色回归从前,去拿江殊殷手中的剑:“既然如此,惊煞就交予我吧。” 江殊殷却笑着躲开他的手:“师弟,你这样可不人道。” 沈子珺道:“什么?” 江殊殷道:“惊煞既是我的,你把它还给我,又哪里还有要回去的道理?” 沈子珺淡淡看他一眼:“你不是用不了吗?” 江殊殷打量着惊煞,一指绞着剑柄上的金色剑穗:“我的就是我的。就算用不了,也还是我的。” 他说完这句话,沈子珺淡淡看他一阵,隔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罢了。只是……还有一事。” 江殊殷抬眼:“什么?” 沈子珺这次迟疑的更久,直到发现江殊殷快没了耐心,他才慢慢从怀中掏出一物——“你的,玉佩。” 江殊殷满目都是不可置信,瞧着他雪白修长的手,托着那块翠绿精美的玉佩,江殊殷不禁收起笑容,看看他又看看玉佩,咽喉微微一动:“这玉佩……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成为西极之首,知道自己所有的身世后,江殊殷曾投下许多人力,甚至自己也亲自去寻找这块玉佩。 这是他母亲公孙雪和父亲江紫炎的定情信物,是他们留在这世上的唯一东西,也是江殊殷对父母的最后怀念之物。 可当初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江殊殷还以为,再也找不到了。 可如今心心念念的玉佩,却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沈子珺的手中。 沈子珺看他一眼,低下自己的眉眼,缓缓道:“它,一直都在。” 江殊殷,更加吃惊。 沈子珺道:“很早以前我就想把它还给你的,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如今既然等到你,自然是要物归原主。” 江殊殷小心接了这块玉,接过时他的手指都轻轻发着颤。 端详一阵,把玉佩收进怀里,江殊殷主动给他一个拥抱。破天荒的,沈子珺竟也没推开他,反而也用手抱着他,像两个兄弟一样。 抱了一会,江殊殷凑到沈子珺耳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师弟。” 沈子珺道:“嗯。” 江殊殷感觉自己从没这样想过他,认真又动情道:“我感觉,你一定很爱我。” 沈子珺雪白的面豁然一变,推着他道:“没有。你绝对想多了。” 江殊殷抱的紧,故意让他推不开:“怎么会想多了呢?师弟你这人真不诚实,明明想我想的紧,这些年里,又是为我编剑穗,又是带着我编的剑穗到处晃悠,生怕谁不知道你想我一样。还有啊,我听肖昱说,你以前喝醉了,醉醺醺的找他们要什么野菜皮,小鸟肉的馄饨。还有呢,将我的剑挂在自己屋内,一日三次的擦拭,比擦自己的还勤,甚至还日日贴着心口装着我的玉佩。所以师弟,你还要昧着良心说你不想我,不爱我吗?” 沈子珺的身子微微僵硬,语气也微微僵硬:“我要真的想你,那才真是昧着良心。” 江殊殷抱着他:“我猜我不在的这些年,你一定很孤独。” 沈子珺冷冷道:“没有。” 江殊殷才不管他有没有,自顾自地道:“放心你师兄我如今回来了,自然会弥补这些年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日子,让你变得笑口常开。” 看着满天的桃花,沈子珺很不符合仙首形象的翻了个白眼,像是完全忍受不了的样子:“是骂口常开吧。” 江殊殷也抬头去看满天的桃花:“骂和笑有区别吗?反正都是让你念念不忘的。” 终于强行挣开他,沈子珺避的老远,抖抖衣裳又是那个清冷如冰的沈峰主,气场和口吻也是登时一变:“说!来师父睡的屋子干什么?” 江殊殷不怒反笑:“你说呢?”末了,他转转眼:“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作为主人不来看看尊敬客人的安危不是招待不周吗?倒是你,你一来师父就不见了,说吧你把他藏哪去了?” 江殊殷自小就能颠倒黑白,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沈子珺也算是见怪不怪,只凉凉道:“你不是西极之首吗?这里既然是你的地盘,那就自己去找吧。”说着就要进屋睡觉。 见他要走,江殊殷连忙一把抓住他,眨眨眼睛讨好道:“师弟你最善良了,要不然给个提示怎么样?” 沈子珺道:“不好。” 江殊殷道:“为什么?” 沈子珺凉凉一笑:“没有为什么,因为我高兴。”说完最后一个字,带着那抹凉凉的笑,在江殊殷惊愕的目光中进屋关门。 不是第一次吃沈子珺闭门宴的江殊殷,头一次感觉到:四百二十一年不见,他当年的小师弟,终于长大了。不仅长大了,还学会反抗了。 不过……看着紧闭的房门,身处漫天桃花中的江殊殷抬手接了一片,而后将这枚小小的花瓣捏入手中,浅浅笑出声。 最后敲了敲屋门,邪邪道:“师弟你在听对不对?” 在他看不到的漆黑屋内,沈子珺确实在听。他双手在后合着门,身子则依靠着木门。 虽未说话,但屋外的白发男子也将身子转向暮暮桃花,背部与他一样靠着木门。 两人背靠着背,仅仅隔了一扇木门,可面对的风光却是截然不同。 静默的靠了一会,在极静的夜中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听了一会,江殊殷侧了头,魅惑道:“师弟咱们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沈子珺在漆黑的屋中也扬起一抹笑容,这次,是真心实意的笑出。 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的眼中渐渐浮现一丝光芒:“长着便长着,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走着瞧便是。” 江殊殷哈哈笑出:“是是是,你对我错。” “不过,”他语气一转,靠着木门道:“说起来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其实……” “不差的。”他没说完,沈子珺就突然接到。顿了顿,听外面的江殊殷没声音,他又道:“不仅不差,还很好。” 江殊殷颔首:“是啊。不仅不差,还很好,非常好。只是我们彼此都没承认罢了,到底是当年年轻气盛啊。” 想起两人当年的种种,两人似乎都低低笑出声,笑了一会,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用手轻轻拍拍门,同时叹道:“还是那么有默契。” 叹完,轻轻笑了几声,又同时道:“师父倘若知道,一定高兴坏了。不过不得不说,是他多虑了。”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静下来。 屋外桃花纷飞,艳了岁月,惊了年华。 屋内黑暗无边,唯有窗台幽幽射进一缕白月光,月光静娆,清了时光,记了过往。 握了腰间的泪意,沈子珺突然张口道:“欢迎回来——师兄。” 昔年沈清书曾说:“惊煞泪意是兄弟剑,曾有人赞颂,泪意惊煞肝胆照,刀山火海一同赴。” 两把剑身上也证实这一点: 一把:莫愁前路无知己。 一把: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157章 战起之前 告别沈子珺, 江殊殷再次步入幽深的夜中。 他在沈清书这处,虽说不是一定, 但沈清书很有可能就在他的那处。如此想,江殊殷黑衣一扬,朝着目的地出发。 西极之地, 风光甚好。 弯月妖娆,高楼巍峨。 如今又是春日, 西极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的, 看得令人眼花缭乱。 走过无数风光,就在江殊殷握了惊煞和无恨, 路过西极名胜景点的墨玉湖时, 突然督见湖上的小石桥间,立了一个人。 立着的那人,白衣如雪, 乌发纤长。他立在那,好似一株破水而出的睡莲,安逸宁静。又像是迎风而放的高雅兰花, 孤芳自赏。 江殊殷感到自己的心仿佛突然跳漏了一拍, 明明目的就是来找他的, 可此时见了他, 却又闭上呼吸,悄悄躲在一旁看着他,一点也不敢出声打扰。 沈清书立在小石桥上微微低了头, 他在看水中游鱼戏水,看着它们互相追逐互相打闹,成群结队的好不热闹。 看了一会,耳边突然听到一声极小的脚步声,一回眸就见一俊美霸气的白发男子,拿了一刀一剑,小心的靠近自己。 可惜,不等他靠近,踪迹就被沈清书发现。 于是师徒视线骤然交叠,叫江殊殷好不尴尬,最后只能讪讪的笑道:“师父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 这话转移的未免太刻意。 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江殊殷今夜是必定会来找沈清自然也很清楚这一点,故此才在他必经之路静静等着,所以总结下来,这句话谁都能说,就独独从他嘴中说出,就实在有些尴尬了。 万幸沈清书并未和他计较,而是开门见山道:“你知道那个骷髅人是谁。”这话虽是问他,却一丝疑问的语气也没有。 被他如此一问,江殊殷只得老实承认:“是。” 月下沈清书的面庞格外柔和,目光也格外清澈,看着江殊殷时,他高大威武的身型印在他的眼中:“那为何不能说呢?” 江殊殷也看着他,星眸内光芒点点,带着笑意,也带着无奈。看了半晌,江殊殷长长叹息一声:“师父我说句实话,你这一辈子最好的,是活得太清楚。可最不好的,也是活得太清楚。我觉得人这一生,活得太清楚也许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这人是谁,你不如就糊涂一次吧。” 沈清书低下眸,思虑了许久,才轻轻道:“你今日说,炼魂一脉曾经试过召回他。可他,拒绝了。” 许是刚刚沐浴,他的发难得披散着,垂至胸前,垂至腰间。微微埋着头,额间的朱砂却艳红的像是血。 江殊殷道:“有些人活着,比死了还痛苦,有些人死了,却比活着还要快乐。所以人各有命,不如随缘去。” “罢了。”沈清书合了眼,浅叹一声。 江殊殷自小就懂察言观色,发现沈清书面色微缓,立即抓了他的袖子,小心挨着他道:“师父你身体……” 沈清书面色立凉:“不要再提。” 江殊殷道:“那师父……我们回房歇息吧。” 沈清书冷冷看他:“把我们去掉,是我而不是你。”说罢,抬脚就走。 江殊殷拉不住他的袖子,连忙扛了无恨和惊煞,急急跟上,一面可怜道:“师父我怕黑。” 沈清书淡淡道:“和子珺挤挤吧。” 江殊殷扛着无恨和惊煞,把这一刀一剑连连往他眼前凑:“你看我见过沈子珺了,他把惊煞扔给我就很凶的把我轰出来,一点同门的情意都不讲的。师父你忍心让我跟这个暴力狂大冰块挤在一起吗?” 沈清书道:“你和其他几恶关系不是很好吗?” 江殊殷绕到他身前,面向他后退着走:“好是好,可黎昕跟了宇直兄,我实在不好棒打鸳鸯。肖昱可以是可以,但他床小被子也小,我和他躺在一起,根本盖不完。至于司润和亦冰,他们这些日子刚刚和好,还有许多事要说,我实在不好打扰。最后小师叔那,如果我跟他睡,他一定会笑死我。” 流利的说完,他猛地一收尾,郑重道:“师父啊,你如果不收我,我找不到地方去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江殊殷还倒退着走,沈清书看也不看他:“西极如此多的恶人,我不相信你找不出一个人。” 江殊殷道:“能找出。可我堂堂西极之首居然怕黑,这不是让人发笑吗?” 见离原本是沈子珺的住所越来越近,江殊殷,一个点子油然而生:“师父我想回坠云山了。” 沈清书虽知他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还是忍不住叹道:“何时回来。” 江殊殷知道他对自己的这句话毫无抵抗,接着道:“等到这些事都完了,我想回去看看这几百年心心念念的地方。” 本来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让自己跟着他进屋,没想到这句话一出,江殊殷自己都有些动情。 坠云山,那处魂牵梦绕四百二十一年地方。 坠云山,那处他自小长大的地方。 坠云山,那处埋葬着他最欢乐回忆的地方。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 如今时光匆匆,转眼就是四百多年,他终于可以再次光明正大的回去了。 看着他的神情,沈清书面庞终于柔和了几分:“要来就来吧,你走了后,弄玉也很想你。” “弄玉姑姑啊。”江殊殷念了一声,轻轻笑出来:“我自然也很想她。” 说完这句,两人都沉默下来。江殊殷也再不倒着走路,而是改为和他肩并着肩。走了一段,突然悄悄拉了他的手,轻快的哼起歌。 沈清书回望他一眼,见他直视着前方,心情似乎好到不行。走了一段,他也突然反手牵了江殊殷的手,那人只是微微一顿,随即将他的手握的更紧。 他的手微凉,江殊殷的手微热。两只手牵在一起,突然间就觉得无法放开了。 只知要握在一起,紧紧的握在一起,共同走过无数黑夜与白昼,永远都再不分开…… 第158章 别离 三年后, 大雪。 正道养精蓄锐整整三年,终于对西极再次宣战。 西极恶人不惧战争, 应下此战后,由江殊殷等六大恶人带领百万恶人驻扎烬亡山下。 这日,烬亡山下红梅灼灼, 一白衣之人闭着目,仰面向着星星点点的雪。 他身后, 江殊殷身着雍容华丽的黑衣,衣间黑龙张牙舞爪, 凌厉的像是要破衣而出! 他举了一把雪白的伞,伞下银丝被风徐徐吹拂着, 露出额前的金色饰物。 他步伐极轻, 踏在雪上时却是稳重无比,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能让他动摇事物。看了红梅树下的人,红梅妖娆, 而他的背影却清丽。 看到这江殊殷轻轻笑起,慢慢接近他时,将手中的伞遮到他的上方:“师父你, 真的要走吗。” 沈清书睁开眼, 低下头, 语气仍旧如初:“既然我早已避世, 你与正道的战争,我不便参与其中。” 江殊殷道:“不是参与,只是陪在我的身边, 看着而已。” 沈清书转眼看着他,发现他也在很认真的看着自己,不由笑出来:“你这家伙……不过就这一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江殊殷有些失落,语气也带着不满,像是一个孩子般:“哪怕这场战争要持续很久,久到百年千年,你都不陪着我吗?” 沈清书此次铁石心肠的很,目光虽是看着他,也一如从前那样和煦,说出的话却是坚定不移:“看一眼可以,陪着却不能。” 江殊殷全然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狠狠踢一脚边上的雪堆,嘀咕几句才道:“你们这些遵守诺言的人,真是让人讨厌。” 沈清书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感到有些好笑:“没办法,世上有很多人都会把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忘却,所以这些总要有人记得。” 他的话虽然温润,可在江殊殷听起来,就是话中有话,若有所指。 不满的瞄他一眼,再哼哼几声,江殊殷手中的伞却稳稳撑在他的头顶,为他挡去冰寒的大雪:“你是在说我了?” 沈清书笑意阑珊:“并没有。” 他说完这句,两人都轻轻叹出来。江殊殷无奈道:“此番正道来势汹汹,我西极不得不与他们交战。双方交战,说实话,这一战我不想打。”低了眸,他的眸清亮督智:“正道与西极的战争,不知会持续多久,更不知会牵连多少人,害得多少人无家可归。” 他上前一小步,和沈清书靠的又近一些:“我会尽量控制战场,做到不波及无关的人。” 沈清书道:“你能有如此想法,我很高兴。” 江殊殷道:“即便高兴你也不愿在我身边。” 沈清书淡淡扫他一眼:“又不是小孩子,还非要我陪着。” 江殊殷理直气壮:“就是因为不是小孩子,你忽悠不了我,所以才必须要你陪着。” 说完这句,两人都陷入短暂的沉默。 四周中只剩下呼呼吹拂的寒风,以及茫茫暮暮的鹅毛大雪。 如今的天气,非常寒冷。江殊殷从口中呼出一口白雾,腾出持伞的手为他拉拉衣领,又用这只手捉住他藏在袖下的手。 他的手平日里本就不热,现在的这种天气下,更是冰的冻人。江殊殷拉了他的一只手捂在手心,捂了会放在嘴边哈了几口热气,感到这只手回了点温,才换另一只手。 沈清书由着他,目光柔柔的,江殊殷见他这样,轻轻笑一笑:“算了,你不来也好。总之,在坠云山等着我,此次战事一旦结束,我一定回来。” 沈清书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你自己才是更要小心些。” 江殊殷一手举着伞,一手轻轻把他揽进自己怀中,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用力吸了几口气后,道:“师父不如等这次我回坠云山,我们就成婚吧。” 不必在意他人的眼光,不用忌讳别人的言论,就只是两个相爱的人,在一群好友的祝福下,携手一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沈清书眼睛睁了睁,隔了许久道:“等你回来再说不迟。” 他这话,不算答应,也不算否决,可即便如此,却还是让江殊殷兴奋了好一阵子,才欢欢喜喜的把脑袋埋得更深:“好,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讨论。到时候,我要叫上我们西极的所有兄弟,附上坠云山所有弟子,叫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看谁敢指手画脚。反正到时候请帖往天下随意一发,那些人爱来不爱,至于沈子珺……他就算不高兴,也不打紧,当做儿子养就是了……” 听他说的越来越离谱,沈清书不得不出言打断:“你若敢把子珺当做儿子,你看他跟不跟你急。” 江殊殷笑道:“急不急不要紧,反正有师父你在,他也不敢造次的。” 沈清书笑起来:“那晓宇呢?” 江殊殷道:“小师弟我见过,挺活泼可爱的,当做儿子也毫无压力。反正你我之间是没有一方能生育的,勉强再把肖昱凑上,也算儿孙满堂。” 沈清书听得发笑:“说起来我听你们都叫肖昱儿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江殊殷道:“没什么,愿赌服输罢了,等到这次战事结束,我领他到坠云山见你,到时候我们一家就算齐全了。” 这明明是他的几句玩笑话,可他竟也能说得那么郑重其事,也是叫沈清书格外佩服的。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两人最后再说笑几句,后面就有恶人来报:“爷,二爷他们都到了,现在就等您了。” 江殊殷点头表示知晓,挥手让他退下后,对沈清书抱以抱歉:“情报传过来了,我不能送你回去了。” 沈清书浅笑着,颔首道:“去吧。现下西极要与正道交战,你本就无法离开,我自己回去就是,你也赶快过去,别让他们等急了。” 末了沈清书又道:“无论如何,战场上你一定要小心为上,切不可逞能。” 江殊殷把伞塞给他,保证道:“等此次战争结束,我一定回来,师父放心便是。” 第159章 大战即来 “正道屡屡来犯, 我大西极的恶人可不是任人欺凌的软骨头!前次已经背井离乡离开过一次,他娘的, 这骚瘟的狗屁正道以为老子们怕了他们!这次爷说了,他们敢犯,老子们就叫那堆娘炮看看什么是真爷们!”倾天大雪中, 数万恶人傲然屹立,队伍整齐庞大。前方临时搭起的木台上, 一独眼壮汉声喉嘹亮而壮阔。 凛冽的目光狠狠扫过在场的恶人,他在木台上来回走动几步:“正道的大军已西进至晋宁盆地, 老子们今日就随爷出发,你们中有谁他妈的是孬种?!” 众恶纷纷仰起头, 大吼道:“没有!” 独眼恶人道:“好!我们西极的恶人这就出发!” 末了, 厚重庄严的号角声自四方响起! 紧接着只听四下响起阵阵惊呼声!一头巨大壮实的恶豹狂傲奔来,凌空跃起时,漫天的白雪都被它生生破开! 恶豹落地之时白雪飞扬, 骤然昂头撕裂朝天爆吼一声,刹那间山崩地裂,人心惶惶! 它毛色如墨, 双眼呈金、凶狠无比。看人时, 仿佛想把人生吞入腹, 凶悍可怕。 它背上坐了一人, 此人满头银发,身穿玄黑铠甲,高大伟岸的身躯在大雪中恍如恶魔。 阴霾的眸子, 冷酷的面庞,以及那嗜血疯狂的笑,叫他愈发的像一位从地狱爬上的魔鬼。伴着他那张极俊的脸,莫名的瘆人。 微微抬了首,幽深的眸扫过众人,而后驾着恶豹率先冲出:“走!“——一马当先,顷刻间将众人甩在身后。 众恶一愣!而后立即热血沸腾,双目转为赤红色,疯了般尾随其后,杀生喊成一片! 另一边,晋宁盆地。身穿白铠的正道之人凛严而立。 陈涧芳与诸位正道仙首站于高出俯瞰众人,声线威严肃穆:“方才接到消息,首恶江殊殷已带人出来,尾随他之后的就近十万恶人,另一队谢黎昕也带了十万恶人与他同时出发。肖昱花惜言带了大批粮草队伍作为补给紧跟其后,只怕以他们的速度,十日之后就会抵达这里,那时一到就是四十万恶人。” 纪元庆摇头道:“不止。” 众仙首看他,他皱眉道:“天下首恶江殊殷如今已破封印,再次横出于世,这对西极恶人说是个好消息,对天下间的恶人来说同样是个好消息。我相信我们此次与西极的战争,只怕仍有许多未加入西极的恶人会来捣乱,不为别的,只为图个开心。又或者乱世出英雄,只怕他们其中很多都想一战而红,加入西极的队列,若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只怕那时就麻烦了。” 范赫生哼道:“麻不麻烦又如何!如今已到了今日,这场大战是一定要打,再有我们与西极双方的比例都是一半的一半,到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一人赞同道:“范前辈说的对!纪前辈我一直想不通,曾经你不赞成与西极打这一战,可都到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且西极全是鱼龙混杂的恶人,你为何还不愿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杀了那帮狗贼,毁了西极?” 不等纪元庆说话,一位蓝衣宗主站出来不满道:“你这什么态度?纪前辈不愿打这场战自然有他的原因,你不听到最后就咋咋呼呼的跑出来乱说一通这是什么态度?再说我也不主张打这一场战!这战你们以为那么好打?说赢就赢?你们真当那西极是吃素的?若是真那么好打,一百二十年前各家各派的前辈早就出手,何须花下性命只为把江殊殷封印?且封印他后,怎么就不带领正道攻入西极,甚至哪怕恶人们自己走了,他们也不敢踏入西极一步?这些问题你们怎么就不好好想想!” 方才的那人冷笑一声:“前辈们曾经不敢的事,总要有人去做,不做又怎会知道结果?若不然难道放任西极不管,任由他们继续发扬光大?” 蓝衣宗主道:“出头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难道到了今日,你还觉得西极之地不够强盛,不够稳定吗?” 他说完这句,站在高处的正道仙首因为打与不打纷纷再起争执,底下各家各派的弟子见了,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不停,甚至还有人因为意见不合大打出手! “你们既然说不主张打的,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难道等我们赢了,你们还想分一杯羹,叫世人记得你们的‘英勇风姿’吗?” “放屁!我们来还不是因为怕某些人商量了三年,鼓着非要来到时候万一此战输了,那些人的骨头只怕连都刨都刨不到!我们来,只是为了叫某些人输的不是太惨,今后留有笑话。” “呵,这番话才是可笑!你们以为我们没了你们就打不赢了吗?既然如此,赶紧趁着西极大军还没到快滚快滚,真是听不得这些话!” “好啊!我们舍命陪君子到头来还叫人说了不是,行,这可是你们让我们走的,到时候输了可别哭天喊地的丢人现眼,还有别巴巴的赶到我们家我们派求人!” 两拨人这三年对对方的不满终于爆发,积怨已久后骂出的话,有些混杂在吵闹的人群中都叫人感到不堪入目。 听着下面的弟子闹开了,上面各家各派的长辈连忙出声制止,可无奈下面人吵得无法开交完全没人在乎他们的话,甚至到了最后,许多人都涨红脸与人打起来,还有人则气愤的一挥袖子,打算举步离开。 看到这样的场面,纪元庆一掌打碎面前的巨石,这才将众人镇住。 纪元庆也算有千年修为,在修真界中备受人的敬重,如今他一发火,众人纷纷闭了嘴,打架的停了动作放开对方,抬脚要走的也把脚收回,站在原地低着头,再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纪元庆长叹一声,目中仿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火:“我并不是想放任西极不管,而是现在已我们正道之人的状况,的确是无法和他们抗衡。不是因为我们修为不如他们,也不是我们武器装备比不上他们,甚至恰恰相反,是他们比不上我们。” 顿了顿,他继续道:“但为何我还要说,我们打不过他们?因为西极恶人每个人都是一生坎坷,如今终于有一个地方能收容他们,他们就早已将那个地方视为自己的家。是以此次我们要攻打他们,他们必定会万众一心,守护西极,别无二心!” 他说的这段话,叫不少人都抬头瞪圆了眼:的确恶人之所以所向披靡,除了他们的修为,便是众心归一。至于正道,千年来,矛盾和风波从未有停下的一天,可谓人心涣散…… 想想这些,许多人都又将头默默低下,就连纪元庆身边的许多家主宗主,都尴尬至极的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看到这样的创面,纪元庆声色柔了几分:“不过此次既然已经决定要打,那就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对付即将到达的恶人大军。” 纣痕在他身旁缓缓说出自己得到的情报:“正如你们方才知道的,江殊殷四人已经赶往这里,十日后一到就是四十万人。至于白亦冰他领了一支军队仍然驻扎烬亡山,和带人退回西极的余司闰里应外合,已防我们偷袭西极。” 陈涧芳也道:“据传闻白亦冰和余司闰关系修复,且他两人很早之前就是至交好友,在军事上默契极佳,一明一暗,一攻一守,配合的可谓天衣无缝。所以既然西极由他们来守,我们就不要派人偷袭,以防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 范赫生道:“陈长老的意思是,我们专心对付江殊殷几人即可?” 陈涧芳点头道:“正是。江殊殷为人霸道,修为狠劲强大,双方一战不要与他硬碰硬,否则当年那被他战败的十多位长老,就是你们的下场。肖昱……嘶,人长得虽是小小一个,可他手中的蛇矛可是厉害无比,以从前各战场看下来,他的危害与模样恰好成反比,每次出手都往人多的地方打去往往会死伤一片,因而碰到他必定要散开,不要聚集在一起。谢黎昕你们都清楚的,他继承了四脉祖师最强的法宝何欢铃,与他对战的人遇上的,只怕就不是十万恶人。至于花惜言,此人从前大部分时间与毕擎苍同时出现,这次不知为何分开,另外毕擎苍此次又没任何动向,只怕是潜伏暗处,打算偷袭……算了这毕擎苍先不管,到时留下一队人马注意便是。” 他停下后,纪元庆补充道:“花惜言我们对他都不熟悉,只是能位列七恶之一,也必定要万分小心。另他最出名的地方,就是和不救医同样逆天的医术,我又听探子说,他的人马中,还附带了一队医师,因而恐怕他这次来的目的不是与我们交战,而是医治受伤恶人。” 听到这里,正道中许多人忍不住道:“有花惜言在明治疗,毕擎苍在暗伏击,我们的伤亡人数一定比他们多啊!” 这话刚刚一出,人群中又响起另一番人的声音,只是这些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听起来就像嫉妒一般:“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们这边医师没花惜言厉害,所以伤亡人数比他们多那是一定的。毕竟这天下如今就两个逆天的,不过知足吧,不救医这次没被谢黎昕强行拉来,算好的了。” 这话刚刚落音,一个密探急急从远处御剑过来,一落地就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刚接到的消息,不救医被谢黎昕招来,现在已与花惜言碰头了!” 众人:“……”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7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密探不知他们如何作想,也不清楚他们方才在齐齐讨论什么,继续滴着冷汗道:“和不救医一起动身的,还有驱尸蛊毒巫术,这三脉全全出动,蛊毒已经全员抵达,驱尸召集大批鬼怪死尸即将与江殊殷会合,至于巫术他们昨日刚出大漠,现在全部奋力赶往晋宁盆地,依照速度顶多比江殊殷几人晚三日!” 空气宛如被冰封一般,一片死寂。 密探又道:“还有炼魂,虽然只有一人,可这脉素来神秘,这次此人屡屡神出鬼没,已经害了不少我们这方的密探。另外这也是我们刚刚才确定的消息,恶人这边根本没派任何一个探子,只有一个和此人接头的人,而我们这方所有的消息,都是从他这里传递出去的,且准确无误!” 范赫生闭嘴一阵,才慢慢道:“我们要不要派人现在去截住驱尸和巫术两脉,再下去彻查炼魂这脉的人是谁。” 纪元庆面无表情道:“来不及了。况且驱尸和巫术不属中原,要是派人去拦,只怕去的人有去无回。至于炼魂,查了那么多年,谁抓到这人过,别说抓到,是男是女都完全不清楚。” 这话末了,又是一阵堪长的沉默。 半晌,一人登时炸了!大骂道:“作弊啊,这是作弊啊!西极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谢黎昕又招来苗疆四脉,蛊毒通通是医者,巫术控人,驱尸招外援,炼魂藏在暗处杀人传消息!我就说这战不能打的!看吧捅马蜂窝了吧?!” “叫什么叫!战场都上了,箭都搭在弓上了,还怕他作弊不成?这四脉来就来,咱一锅把他们都端了!” “你说的到容易,我们和西极刚刚就是一半的一半,现在我们想赢也只剩四成了!” 听着下面弟子吵闹一片,陈涧芳几人按按发疼的太阳穴:“算了,早就预想到的,只是想不到成真了,这真是,真是噩梦成真……” 纣痕也无奈道:“看来我们除了西极,对手如今还加了苗疆四脉,罢罢罢,看来我先回去再叫援军,幸好当时料到,有了心理准备。” 纪元庆重重叹息:“难道到了最后,只能去求助浅阳尊吗?唉,可他,他早已避世不出,只怕去求了,也全然没用……” 作者有话要说:  一会还有两千字! 不好意思,这两两天因为新文数据崩的太厉害,导致我心态也彻底崩了,所以这两天更新比较晚,非常抱歉【跪求原谅】 第160章 相思 双方开战之时, 果然是在第十日的时候。 江殊殷领兵来势汹汹,正道诸人也终于暂时放下互相的矛盾, 齐心协力在晋宁盆地迎战西极恶人。 两支军队一碰面,迅速绞杀在一起!杀伤力震天骇地,即便两边都心照不约的将战场选在开阔无人的地方, 并在四周设下层层结界,防止战火波及到外面。 可显然, 双方都低估了自己和对方的实力,更低估了百万修真者交战的破坏力。 战争持续十年, 从西边的晋宁盆地向东一直打到凤落峡谷。 期间两边都有赢有输,可惜短时间的确分不出谁强谁弱, 但十年已过, 恶人生活坎坷历经数万磨难的优势终于显现,很快呈压倒性的碾压而来! 正道大军虽接受过良好训练,可终究现代的修士, 大多是朦胧无知的少年少女,他们不生在乱战,过惯了安逸无忧的日子, 无形中成了温室里的花朵。纵然现在毅力加入战场, 咬牙挥洒着血和泪, 成长了也稳重了。 可各家长辈都知:想要和身经百战、几乎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恶人比较, 他们还不够。 可是即便如此,每场惊心动魄,生死未卜的战争打下来, 哪怕正道此时已处于低谷,哪怕节节败退,甚至到了恶人从西往东占领过来,将领土不断的扩大,下了战场,各家长辈都叹息道:“够了,他们真的够努力了……” 从不知世事的少年少女,到成为鼎立一方的将军将士。 从喜笑玩闹的可恶青年,到如今杀伐果断的义气军友。 从娇生惯养的温室花朵,到沙场挥洒汗血的英雄豪杰。 他们的努力真的够了,已经够让人咋舌佩服,不能再随意轻视他们。 可惜“自古邪不胜正这句话”,并不是世间唯一的真理。 是夜,凤落峡谷又是一场激战! 红装妖媚的男子率领四万恶人追击过来,正道新秀将领立即带兵迎战! 战起,诡异阴冷的月下蓦然炸出一阵铃声,铃声初响摄人心魂,再往下听只觉毛骨悚然! 少年将领一听这铃,立即与前方修士做出舍生取义的决定,硬着头皮往后大喊道:“你们撤!快撤,我们这一队不能全军覆没在这里,快弃凤落峡谷走!” 他们身后的众多修士满眼含泪,死咬唇瓣用力一点头,果然毫不犹豫御剑奔走! 这边刚走,留下抵挡的修士也纷纷进入战斗准备,双眼死盯身旁泥土。 果真!铃灭之时,无数死尸鬼怪破土而出,嘴中哇哇怪叫,瘆人无比。 与此同时,凤落峡谷另一边,江殊殷看看天上幽月,淡笑着对众恶道:“不出丑时,黎昕定能拿下凤落峡谷。” 众恶大笑道:“爷,咱们征战十年,这天下已快有一半归我大西极,这场大战,正道输得彻底啊!” 大笑几声许多新起头目端过酒碗打算敬他,却不想喜滋滋递给他时,江殊殷正凝视着天上的月牙,神色寂寥,看得有些出神。 一些迟钝的恶人很是不解,正打算抬着酒询问一番,却被另一些精明的恶人拉到一片,独留江殊殷一人立在原地。 “啧,怎么你们这么不懂察言观色,没见爷在想事吗?” 被拉走的几人小心看看他,见他神色孤独,凄白的月光幽幽射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看了一会,几人把视线移回来,小声道:“怎么了?难道四爷打下凤落峡谷,爷他不高兴?” 另外几人把他们又扯远了些,这才在他们头上齐齐挥了一记,骂道:“你们好没眼水,爷他能不高兴吗!” 另几人被他们挥了一记,摸摸自己被打疼的地方,嘀咕道:“那我们咋实在看不出他不高兴啊……” 为首说话的人又被挥了一巴掌:“你是不是蠢!爷他现在想的是浅阳尊!是浅阳尊懂不懂!咱们征战十年,这十年里你可曾见到浅阳尊来过一次,或者是爷抛下公务去见他一次?也唯有每年的三月十五,爷生辰的那一天,浅阳尊会差人送来书信一封,以及爷最爱吃的桃花糕。” 另一恶人看看江殊殷的方向,叹息道:“说来离战争结束还遥遥无期,爷最期待的日子,就是他生辰的那一天。我记得前年浅阳尊叫人送来书信和桃花糕的时候,爷一个人去了大营中。那日有人担心他,悄悄去大营帐外看了一眼,你们猜整么着?爷他一个人看着书信,吃着桃花糕在偷偷的抹眼泪!” 大伙骤然间心中都很不是滋味,又离江殊殷更远了些,一人才道:“这事虽然和我无关,可我是真心希望,爷他现在天天过生辰……”此话未完,就见远处突然走来一个紫衣男子。 此人相貌精致,随意编了头发搭在一边,与谢黎昕有几分相似。 见了这样的江殊殷,他清澈的眸中划过几丝了然,悄无声息的走到江殊殷身旁,与他一起举了头,共看天上明月。 江殊殷自然知道他来了,也不看他,轻轻唤道:“九黎先生。”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8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九黎神色轻松的欣赏着天上的月亮,与他的孤独寂寥截然不同:“江公子真有雅兴呢。” 这话说完,江殊殷终于回头笑看他:“先生又取笑我。” 九黎满面轻松,仿佛是因为与他水火不容的谢黎昕不在这,他心情大好一般:“公子真是痴情的人物,这天下谁能被你爱上,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江殊殷低了头,笑容有些牵强:“是么。” 九黎道:“战场是征战的地方,他不见你是不让你分心,这是件好事。” 江殊殷道:“我自然知道,只是……”只是什么?想他的很,想了整整十年,每个夜深人静的晚上,都是彻夜难眠。 他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出,九黎却像他肚中的蛔虫一般,立即知晓他的心思,安慰般的轻轻拍拍他的肩道:“你不是一个人,与你一样的还有谢教主。” 这话明明是安慰的意思,可不知为什么,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莫名的叫江殊殷听出些幸灾乐祸的韵味。 酝酿了许久,江殊殷想起这两人十年以来关系从未改善过,虽说现今算在中原呆了十年,九黎的中原话说的顺畅许多,甚至终日因混在恶人堆中,说有些话时还带了些古怪的口音,甚至还学会了几句骂人的话,曾让江殊殷一度觉得,好一朵清纯无瑕的雪莲花,就这样被他们恶人糟蹋了。 但尽管如此,他和谢黎昕的关系丝毫没有丁点改善。 这实在叫许多人都想不通。 就比如现在,提起谢黎昕相思十年,九黎就忍不住笑道:“说来真是苦了谢教主,让他寂寞难耐夜夜孤枕了十年之久。” 江殊殷没接话,但看着九黎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就忍不住心中暗道:又来了,又来了!这两人不知怎么回事,都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每当对方不在时,都喜欢找江殊殷明里暗里的戳对方脊梁骨。 真的明明性格都是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怎么就是不能好好相处呢? 但说起来,江殊殷还是不得不佩服,九黎特别会安慰别人。知道江殊殷此时心情不佳,他就干脆不痛不痒说几句谢黎昕的坏话,不但给自己出了气的同时,也让江殊殷的思绪成功转移。 为此,江殊殷长叹道:“先生你这人眼光真是太毒了。” 另一边,坠云山内。 宋晓宇提了盏小灯笼跟在沈子珺身后,沈子珺与他刚进一处小院,就立即听到一声孤寂忧愁的箫声。 屋内,窗前。沈清书立在月下,吹颂着一支婉转低沉的曲子。 曲子缠绵悱恻,听多了竟能从中听出浓浓的凄凉之意。 宋晓宇侧耳听了半响,正要张口说话,沈子珺便手疾一把捂了他的嘴,并轻轻摇头,用眼神制他。 宋晓宇素来敬重他,见他不让自己说话,飞快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待沈子珺将手撤去后,他自己用未提灯的手捂了自己的嘴巴,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门。 沈子珺见他如此放心的转过身,缓缓举了手迟疑许久,又和宋晓宇一同在屋外倾听许久,才试着敲敲门,道一声:“师父如今夜已深,您也快些休息吧。” 屋内的箫声果真应声而息,静默良久,沈清书的声音才清清传出:“今日月色极好,我想独自坐会,你们先行休息不必管我。” 宋晓宇听了这话本也想对沈清书说什么,可一想沈子珺方才不许他说话,就只是在原地一手捂了嘴,瞪圆了双眼。 沈子珺背对他,不知他在自己身后的动作,沉吟片刻道:“是。那师父自己注意,弟子这就告退。” 屋内沈清书抬头看着窗外的明月愣愣出神,他看了许久,终于闭上眼睛,长长一叹。 第161章 阴阳协调 这一战, 纵使正恶双方都有心防止牵连无关的百姓凡人。但战争就是战争,尽管很残忍, 却很现实。 数十年的战争,天下再一次生灵涂炭,虽不似千年前白梅老鬼的那一战可怕, 却也是尸骨遍地,血流成河…… 恶人大军愈战愈狠, 双方损失都是异常惨重,可惨重之中终究是恶人开疆扩土得了许多好处。如此下来, 正道现在的处境已是非常不好。 一月,江殊殷肖昱强强联手, 带领恶人大军将正道之人逼入嘉州城。 正道咬牙与他们在城外小战几次, 即便有输有赢,但他们深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正道不愿就此投降,恶人也不可能投降。 这样一来想要战争结束, 都算不出是何年何月。 几番讨论争执,正道终于决定,掩护范赫生与陈涧芳上坠云山求助沈清书。 一月大雪未化, 坠云山山景一片苍茫幻白, 像是一处不沾世事的人间仙境, 容不得任何鲜血沾染。 前来此处的范赫生陈涧芳见了, 莫名感觉自己脸上一阵辣红。互相鼓励般的互看一眼,两人深深吸一口气,抬足踏入眼前这座飘渺清净的仙山。 一入仙山, 山门前已侧立无数的浅衣弟子。 他们纷纷微低着头,见了陈涧芳和范赫生微微欠了身子,行礼道:“二位请到山中主殿,掌门已等候多时了。” 陈涧芳和范赫生一愣,心中惊讶:浅阳尊竟早知他们会来求助他! 知道这样一个惊人的消息,两人都不敢耽误,连忙上山去见沈清书。 坠云山的主殿,高大华丽,错落在青山俊秀中别有一番风景。 来到主殿外,范赫生抬头仰望此处的牌匾,只见牌匾上“清云殿”三个字庄严巍峨,不禁悄悄在心中默念即便,这才随着陈涧芳一同进殿。 大殿内众弟子已被早早清空,当两人一进大殿之时,便看见沈清书穿着雪似的白裳,静静矗立在窗前,安静的好似一尊石像。 陈涧芳和范赫生见此场景,远远向他拱手弯下腰:“浅阳尊。” 沈清书放在窗边的手缓缓收回,回过眸和蔼道:“陈长老,范家主。” 两人再次对他一欠身,等他略微走近一点,才齐声道:“浅阳尊既在此等候许久,恐怕也知我二人的来意。如此我等就不拐弯抹角,敢问浅阳尊,可否助能我等一臂之力?” 沈清书缓缓向他们走来,淡笑不语。 两人不知他是如何作想,只得压着耐心静静等待。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39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沈清书走近他们,终于止了步伐。他浅浅笑着,眉心处红色的朱砂晃着两人的眼睛。终是没让他们等多久,沈清书摇摇头,表示这件事他不会参与。 江殊殷是他的徒弟,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如今这人祸害天下,成为恶人之首,而他这个当师父的却依旧不肯出手降服,这不禁叫来到这里的两人有些闷气。 憋了一会,范赫生憋不住,皱眉道:“这是为何?他是你的徒弟,莫非他成了天下最大的恶人,你这个做师父的仍要放纵?”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陈涧芳心中虽然有气,可听范赫生这样说了一通,也不由悄悄拉了他的衣裳,提醒不该这样说话。 沈清书将两人的动作神态尽收眼底,收起面上的浅笑,他极黑的眸印着两人的影子:“我不帮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徒弟。” 范赫生也知刚刚自己语气不对,可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昔日的礼节:“那又是为何?” 沈清书道:“我不帮,其一是我曾立下再不问世的誓言,其二是如今的这一切,还不到需要我插手的地步。” 陈涧芳两人都愣了:“什么意思?” 沈清书道:“这次的战争,两位都深知究竟是因何而起。” 的确,没有人比陈涧芳二人更清楚此次的战事究竟为何而起。先是恶人突然重回西极,再是首恶江殊殷冲破封印,重归于世。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叫正道诸人震惊的同时,也深怕恶人祸害天下,于是哪怕如今各家弟子再过惯了安逸无虑的生活,也挑起了这场战争。 恶人们绝不能留,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谁也说不好他们的野心究竟有多庞大。 沈清书自然知道他们的想法,是以他轻轻叙述出他们的想法:“西极每个恶人手上都沾满了无数的鲜血,他们极端可怕,每一个对世人都有极深的恨意。因此这样危害极大的人,实在不能放任不管。” 听他如此淡然的复述出他们的想法,二人面色一凝,承认道:“是。” 沈清书笑了:“你们只知他们手染鲜血,对世人抱着强烈的恨意,却独独忘了,他们成恶的因果,以及早已被世人抛弃,唯有西极才是收纳他们的地方。” 陈涧芳眼睛微微睁大:“浅阳尊你……” 沈清书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西极之地什么样的恶人都有,但据我所知,绝大部分都与七大恶人有相似的经历。” 陈涧芳还想说些什么,可袖中轻轻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沈清书继续道:“世间很少有人会真正愿意背上恶人的名号,被世人追杀唾弃,他们大部分与我们一样都是普通人,只是经历不一样,遇到的人不一样。” 范赫生听到这里,咬了咬牙:“您的意思……”后面的话,他几次张口,都无法说出来。 他不说,沈清书便替他说:“西极的恶人有许多曾经都是正道中的弟子,如今他们却都站在与正道对立的位置。难道到了如今,正道还不自我反思?” 最重要的一句话终于出来,此时的空气也因为此话,变得有些压抑。 沈清书眯眯眼,极黑的双眸紧紧盯着面前的两人:“我一直深信一句话,世间险恶,比世间更险恶的是人心。恶人可怕,但比恶人更可怕的,是正道。” 是正道…… 陈涧芳与范赫生闭上眼,长长叹息:“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浅阳尊避世千年,看过的东西果真比我们要透彻许多。” 沈清书没有顺着他们的话,而是摇头笑道:“陈长老和范家主历经千年,见过的东西不比沈某少。我猜,你们不是看不透,而是身在其中,无法出手,于是只得将错就错,寻求最简单最有用的方法。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百足之虫——正道悠悠历史,可不就是百足之虫? 陈涧芳是此代正道中最有威信的,听他点到这里,不由苦笑道:“正道中不乏披着羊皮做狼的,可这样的人实在太多,若要彻底根除只怕是千难万难。我不是不曾想过要从根源除起,可就如您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除去这里,难说其他地方不会死灰复燃,再起波澜。” “其次,倘若要除,并非一朝一夕,我怕我修为不够,不能将他们彻底根除,我坐化不要紧,要紧的是我走之后,后代不能像我一样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叫那些人愈发警惕,变得更加难以制服。” 沈清书叹道:“可选择最简单的方法,如今却造就了西极之地。” 陈涧芳再次一叹,与范赫生一同拂了下摆,朝他跪下:“还请浅阳尊万万要为我们想一万全之策!” 他们跪下,沈清书不敢受之,先是从旁撤开,后是上前将二人扶起:“正道对西极如此忌惮,未必不是件好事。” 陈涧芳眼睛亮了亮:“您的意思?” 沈清书扶起二人,他神情暗了暗:“昔年白梅老鬼…纵横之时,正道团结一心,豪杰英雄、舍生取义之人大有人在。后来他死后,正道没了强敌,不再一致对外,才渐渐的人心涣散,开始争权夺位,挑起上千年的战争。如今新起了一个西极,难道陈长老不觉得这是一个修复和根除正道中种种问题的机会吗?” 范赫生也听懂了他的意思,眨眨眼惊惧道:“阴阳协调!” 沈清书对着他一点头:“正是。天下间有生有死,有黑有白,万物皆是如此相克,如此互相影响依存,那么正道与恶人也是同理。” 陈涧芳眼睛越发明亮,似是过于激动,他被沈清书扶住的手轻轻颤抖着,说出的话也有些结巴:“可是恶人,恶人已经打到这里,他们如何会同意收手……” “会的。”沈清书肯定道:“只要正道收手,他们也一定会收手。” 恶人历经风霜,这一生见过许多,经历了许多。如今假若不是与正道开战,他们必定早已在西极之内展开新的生活。 是以,其实比正道更希望战争停止的,不是受苦的百姓,而是西极的恶人。 “好吧!”陈涧芳反手握住沈清书的手:“我想我知道该如何做了,正道有了敌对的恶人,那么正道大半的人都会上下一心。恶人有了敌对的正道,便会将精力放到正道身上,而再无其他精力危害无辜……这真是阴阳协调,互相影响。” 第162章 师徒缘 陈涧芳范赫生面见沈清书的一个月后, 江殊殷率领恶人大军再次来袭。 兵临城下,恶人嚣狂。 面对如此局面, 在这场长达三十一年的战争中,正道终于投降。 对此,江殊殷骑在墨黑的残豹背上, 望天悠悠叹气道:“这一天终于到了。” 三十一年的征战,三十一个春秋, 一万一千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期间桃花不知飞落多少, 相思不知飘到何处…… 他身旁的肖昱手中蛇矛一横,跨坐在白虎上眉目略凶:“正道投降, 眼下战局已定, 你……回坠云山看一看吧。” 狂风吹过江殊殷雪似的头发,扬起他身后漆黑威武的战袍。新出的烈阳,缓缓照耀在他的面上, 叫那张原本就俊美的脸,越显绝色。 “不必。”淡淡说出一句,江殊殷漆黑的眸直视前方。 肖昱回头看他, 有些惊讶道:“为什么不回去?”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0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道投降, 可江殊殷并不觉得这一切就结束了。 这一战, 纵使恶人大获全胜, 可恶人中死去的兄弟也不是少数。 “与西极开战,不是谁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不与他们签下一些条约, 不叫他们损失一些东西,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肖昱眉眼微微睁开,江殊殷昂首道:“比如现在被我恶人占去的土地,这是兄弟们用命拼来的,他们休想要回去!“此语一出,又狠又狂。 江殊殷要与正道签订条约的事风一般的传遍天下,正道中有同意也有不同意的,与当初一样,又是分为两派,成日争执不休,吵吵闹闹。 此事自然也瞒不过身处坠云山的沈清书,在他知道这件事时,弄玉三人也正好在场。 弄玉身着月白的素裳,轻轻捏了拳放在唇前轻咳一声:“殊殷这孩子,果真是惹不得。” 沈子珺双手都放在桌上,面无表情道:“他要与正道谈条约,明明可以早点回来的,现在只怕又是遥遥无期。” 宋晓宇坐在沈子珺身旁,歪头道:“不会吧?” 最后是与他们同坐的沈清眉目和煦,看着满地即将融化的白雪,轻轻道:“不会的。正道已无意再战,他就快回来了。” 再过一月,又是明媚的阳春三月。 三月一到,大雪消融,绿草嫩枝又发新芽,丛丛簇簇的桃树间粉红粉红的花苞轻轻绽开。 像是艳红凄促的胭脂,点遍天下。 粉红的桃花啊,近看娇媚多姿,远看磅礴壮丽,如火如荼。 果真如沈清书说的一样,尽管正道分为两派,可仅仅只过一月,哪怕江殊殷提出的要求再如何苛刻,他们都低头认了。 正恶双方休战,高兴欢愉的不止他们双方,还有全天下的百姓。 百姓们载歌载舞,哪怕现在有一半的天下已归于西极,大家都哭笑连连的跪在地上,一声接一声的道着老天保佑。 经过此地的江殊殷将这一切深深看在眼里,他坐在西极的战车内,从上俯瞰。 众恶不知他的心意不敢上前打搅,任由他静静看了许久,最后默默将战车的帘子放下,淡声道:“走吧。” 战车载着他去远方祭奠死去的兄弟,等到这一切处理完了,江殊殷终于与众恶来到坠云山下。 似是早知他要来,坠云山下一向热闹的追忆街此时空无一人。 看着这条熟悉的街道,望着前方高大青翠的仙山,江殊殷穿着玄色铠甲,走在群恶中神情有些恍惚,仿佛顷刻间,他看到曾经熟悉的点点景象,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师弟快来啊!”八九岁的江殊殷调皮捣蛋,似乎总有使不完的劲。 跟在他身后的小子珺,一身碧绿的衣裳,迈着纤细的两条腿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后。 此时正值夜晚,追忆街上人来人往,繁灯华景。 小子珺白着小脸又跑一段,终于弯着腰用双手杵着自己的腿,急速的喘息一阵。休息片刻他恢复了一些体力,便咬着牙很恼怒的抬头看那个跑在人群中的小小身影。 小殊殷八九岁,个子不是很高,精力却旺盛的吓人。 小子珺只不过弯腰休息片刻,他便早就随着大人的脚步,钻进人群中,只让沈子珺看见他的白色衣角,以及高高用发带竖起的黑发。 见他即将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小子珺脸色愈白,似是生怕他不见了,连忙顾不上休息,慌慌张张跟上去。 今日过节,追忆街两旁到处是繁华漂亮的花灯。小子珺在花灯和人群中找了许久,终于在一处高大的鲤鱼灯下找到他。 小殊殷不知他找了自己许久,看着面前的鲤鱼花灯乐不可支的拍手叫好,拍了一阵,突然听到自己耳边传出一人急促呼吸的声音,这才转过身去:“啊,师弟,你太慢了!” 找到他,小子珺再顾不得其他,冷着张小脸喘着气坐到地上,丝毫不打算理他。 小殊殷见怪不怪,笑嘻嘻的蹲到他身旁,用胳膊搂着他甜甜道:“怎么?生气啦?” 小子珺坐在地上,抱着手,面色冷的可怕。 “哎呀,好啦好啦,我错了我不该跑那么快的。”搂着他讨好的晃一晃,小殊殷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灵活的一转:“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卖小糖人的,走咱们一起去买?” 小子珺回头看他,怒道:“下次再跑那么快,休想再让我找你!” 小殊殷点点头,一边将他从地上拖起来:“知道了,我错了。” 听他老老实实的道歉,小子珺面色缓和了些,便和他一起从地上起来。两人手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欣赏着周围的花灯。走着走着,小子珺突然听江殊殷道:“师弟从今往后咱们每年的这天都下来看花灯,买小糖人,怎么样?” 小子珺没回头看他,拉着他的手却紧了紧:“哼,就怕某人食言!” 听到这话,小殊殷转过头不乐意了:“嘿你小子,好吧,来来来咱们拉钩,谁要是食言,谁就是小狗!” …… 这句童真稚气的话回绕在江殊殷脑海中。 他穿着漆黑的铠甲,一步步走在当年熟悉又熟悉的街上,眼眶缓缓的红了。 微微仰起头,江殊殷浅浅吸进一口气,带着众恶喃喃道:“我是小狗。” 缓缓步入坠云山的护山大阵内,里面早已站了无数的浅衣弟子。他们见到江殊殷,看到他满头银丝,不少人眼眶微红,偷偷转身拭泪。 江殊殷随意扫了一眼,发现清一色都是熟人。 百年前江殊殷屡屡闯祸,有时候捅的娄子大了,沈清书为教训他,狠下心罚他不许吃饭,跪在书房内面壁思过。 要是沈清书不是真的生气,江殊殷还敢和他撒撒娇,谈谈条件。若是运气不好,沈清书真的动怒,那他也只能空着肚子,可怜巴巴的一个人跪在书房的席子上面壁思过。 所幸江殊殷虽然调皮得很,但坠云山内喜欢他心疼他的师兄师姐却不少。 每每他被罚,众弟子见沈清书休息了,就会想方设法做出些东西偷偷摸摸给他送过来。 里面送饭最勤快的,就是巡山队伍中的小南、天瑞、云信三人。 这三人每次偷偷翻窗给他送饭,都会气得呲牙咧嘴,佯装恼怒的在他小脑袋上狠狠弹一下:“你呀你!人一小小点,怎么这祸闯的就那么频?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知不知道?要是下次再敢闯祸,惹浅阳尊生气,我们就不给你送饭了,叫你活生生饿上一天!”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1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尽管他们都那么说,可江殊殷闯了那么多年的祸,从小到大,他们没有一次真的不给他送饭,让他饿着。 如今,看着这三人也在人群中抹着泪,似是在难过他苍白的发,又或者是在哭他坎坷的一生。 江殊殷眼眶也很红,坠云山的弟子没有阻拦他,而是一手为他指了上山的道路。 江殊殷微微朝他们点头致谢,带着无数的恶人一步步,一点点的走上自己想了四百多年的坠云山。 山上的一草一木还是一如往昔,除了高了些,旺盛了些,再无变化。 这些路,这些景,全都是深又深的回忆和思念。 看着它们,江殊殷哪怕再坚强,可满心都是挥之不去的回忆,还是叫他的呼吸微微发颤,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涌出,狠狠砸上玄色的铠甲。 最后,走过重重小路,他终于走上去清云殿的笔直大路。 路上,他遇到一身素衣的弄玉,弄玉哭着拥抱了他,还像当初一般温柔的呼唤着他。 清云殿门前,沈子珺和宋晓宇一左一右立在门前,带着坠云山许多弟子,微微朝他行礼。 江殊殷带着众恶也向他们行了礼,与沈子珺重重握了手,笑着摸摸宋晓宇的头,命众恶留在原处,独自一人走向清云殿的大门,用力推开。 ——何曾几时,沈清书和他在满是挑花飞舞的清云殿外,迎风练剑。 江殊殷的剑法,一招一式,都出自他。 江殊殷的心法,一句一字,都出自他。 曾经迎风练剑之时,不分春夏秋冬,不分黑夜白昼。 更不知沈清书的手附在他的手上,纠正了多少个动作。 如今,师徒相恋,哪怕为人不齿,可他二人从未怕过。 大门打开的一瞬,江殊殷眼里再无其他。 唯有高坐上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他,窗外桃花落的惊人,像是一场茫茫暮暮的桃色大雨,雨过后,惊艳了无数时光。 走到大殿中央,二人凝眸片刻,高坐上的沈清书突然高高昂了头。 江殊殷则一撩铠甲,向他跪下。 重重扣了三个头,他抬头,还未言语,就已是泪如雨下。 但即便如此,江殊殷仍旧和坐上的沈清书相互对望着,并高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人生啊,便是如此。 有欢喜,有悲愁。有别离,也有相逢。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本书,而自己就是书中的主角。 我是江殊殷,我的一生坎坷艰难。但万幸,我遇见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而我的师父,是条鱼。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 后面将有几章番外和大家见面,比如骷髅人是谁,大师兄结果如何,还比如师父和殊殷的婚礼~ 最后,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和鼓励! 另外这本是我在晋江的第一本书,很多地方都还不足,所以真的很感谢那几个几乎每晚都留评的小天使[深深鞠躬] 最后等番外也写完,可能就是抓虫和修文了,总之谢谢大家~ 另外,再推举一下新书,一本<前方有鬼,我害怕>,一本<千岁金安>,都是宠文~ 第163章 骷髅人的真面目1(番外一) “晓宇,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坠云山内,江殊殷身着一袭干劲利落的黑衣, 一点一点把宋晓宇逼到屋内。 被他逼到屋内的宋晓宇双手护在胸前,不安的咽着口水后退,一边用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 警惕的瞅着江殊殷。 江殊殷随手关上门,看着屋内骤然阴暗, 面前灵动活泼的少年更加不安,笑眯眯道:“不要怕我啊。” 宋晓宇靠上冰冷雪白的墙壁, 面色一惊,惴惴不安的挤出一丝笑意:“大, 大师兄, 你这是干嘛呢?咱们要,要谈,可以到外面, 没必要到这里啊。” 江殊殷点点逼近,俊脸上笑意更甚,和蔼道:“我倒是想在外面谈, 可情况实在不允许。” 宋晓宇几乎整个人都贴在墙上, 强笑道:“虽然我也很不乖, 可这几天我的确是没做错什么, 大师兄这是……要跟我谈什么?” 江殊殷站定在他跟前,两人此时的距离不过两拳:“谈什么?晓宇啊,都这种节骨眼了, 你就别跟师兄我装糊涂了。” 宋晓宇眨眨眼,俊俏的笑脸上浮现一丝天真:“我,我真的不知道。” “好吧。”江殊殷抱了手,笑眯眯的点点头:“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开门见山了。你——在那日我回坠云山之前就见过我的,对不对。” 这句话他明明是在询问宋晓宇,可说出的语气,却不是在询问,而是肯定,百分百的肯定。 宋晓宇眼睛转了转,仍旧是一副迷糊样:“大师兄你这是在说什么?我初次见你,的确是在西极和正道休战之后啊,你为何要说我在这之前就见过你的?” 江殊殷抱着手臂摇摇头,轻轻叹道:“宋小师弟,你真不诚实。” 末了,他看向眼前的少年:宋晓宇现今不过百余岁,时常穿着浅蓝色的衣裳,蹬着一双雪白的靴子,一头漆黑浓密的发用蓝色发带在脑后竖起一个发包,无比活泼灵动的样子。 眯着眼瞧了一阵,他缓声道:“江某以为,小师弟只是师父座下的一个普通小徒弟,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你。”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2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宋晓宇的手不经意的轻轻握了握,还是强笑道:“不知师兄的意思……” 江殊殷极黑的眼盯着他:“那日来西极盗走毕擎苍的人,就是你。” 宋晓宇双手握得有些紧,面色也有些难看。 江殊殷却无视了他的神情,继续道:“复活我,让我重出于世的人,也是你。” 宋晓宇咬了咬水唇。江殊殷看着他,浅笑道:“我猜,你的母亲,她的名字叫做,阿诗雅。” 最后的这三个字,江殊殷是一字一顿的吐出。 果然如他想的一般,宋晓宇本就又圆又大的眼睛骤然瞪得更大,很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阵,抖着唇道:“你是,是怎么知道的?” 江殊殷微微负手:“苗疆四脉,各有所长各有所好,其中炼魂一脉最为特殊。此脉每一代只有一个传人,我想阿诗雅她在生下你的那一刻,就已经亡故了。而你取代了她的位置,成为下一个炼魂一脉的传人。” 许是听到自己母亲的消息,宋晓宇眼神变得黯淡了些,不再似方才那般明亮灵动。 他放下护在胸前的手,默默低下头:“你怎么知道。” 江殊殷的母亲也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故去了,因而在此方面,他和宋晓宇有些相像。 缓了语气,江殊殷使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戳人伤疤,轻声道:“因为肖昱。” 宋晓宇抬头看他,眼里闪动着些许光芒:“他怎么了?” 江殊殷道:“他看到你的脸,认出你的身份,并保护你让你成功带走毕擎苍。” 宋晓宇不满道:“他和你说了?” 江殊殷噗嗤一声笑出来:“没有。只是肖昱这个人啊,不会撒谎不会伪装,所以破绽百出叫我猜出来了。” 宋晓宇皱皱鼻子,一副很不甘心的样子:“天下有那么多的人,你为什么会怀疑上我?” 江殊殷为他纠正:“不是怀疑,是确认。而且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我?”宋晓宇反手指着自己,惊讶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 江殊殷揽过他的头,狠狠揉了两下:“笨蛋干嘛把我重生在坠云山?还是师父常去的禁池内!” 能来这里的,除了沈清书和沈子珺外,便只有坠云山其余的少数弟子。这些人中,弄玉常年闭关不出,其余人则都是江殊殷熟知又熟的人,他们会些什么,几斤八两他还会不清楚?除去这一系列的人,唯一一个江殊殷不熟,算是“来历不明”的,也只有一个宋晓宇! 先前不曾想到,那是他觉得阿诗雅还活着。 可这次宋晓宇偷偷摸摸的来到苗疆,谢黎昕余司闰都确定他就是炼魂一脉的人。阿诗雅是女子,当时几人都猜想或许是她女扮男装,直到肖昱心事重重的回来,又百般替这骷髅人遮掩,江殊殷才想——会不会是阿诗雅已经死了,如今的这人是她的后人。 昔年阿诗雅救下肖昱,并满足了他一个愿望。为了报答她,肖昱许诺下拼尽全力护她三次的誓言。 可惜誓言没能兑现,阿诗雅却亡故了,只留下一个后人。 当然想必阿诗雅的死,不是有人威胁她,而是她心甘情愿。 炼魂一脉太过逆天,正应如此,每代历来只出一人。一旦此人与人相爱,诞下子女的那一天就是此人生命终结的时候。 这注定,是一场以命相搏的爱情。 飞蛾扑火,也不过如此。 而阿诗雅那个传闻中,狠戾毒辣的女子,曾立于四脉顶端的女魔头,居然……也会有一天与人相爱,倾尽自己一生的柔情后,以魂飞魄散,香消玉损的代价,诞下宋晓宇。 宋晓宇,想必那个男子,一定姓宋。 阿诗雅死了,肖昱一直是个重承诺的人。她死了,留下一个儿子。 那么肖昱便会继续当年的誓言,把答应她的,转移到宋晓宇身上。 因此,才会有那天晚上的一幕——肖昱明明看见了他的脸,却没有诚实的说出他的特征。 在头脑中回想一遍,也许是觉得他这个小师弟和自己有相同的痛楚,江殊殷愈发的疼惜他:“狐狸尾巴漏出来了,还指望我认不出来!” 宋晓宇头发被他揉乱,逃到一边睁眼抱头道:“这件事师父和师兄知道吗?” 江殊殷挑起一边的眉:“他们还不知。” 宋晓宇霎时间松了一口气,安心后,眼睛立即滴溜溜一转,冷不防的朝江殊殷贴过来,糯糯甜甜道:“大师兄你最好了,一定不会告诉他们的对吗?” 江殊殷早知他会如此,此时放高了姿态道:“嘶,看心情。” 宋晓宇抱着他的一只手,眨着眼:“别嘛,我会很乖的。” 江殊殷被他喊得有些忍俊不禁:“我先问你,你把毕擎苍弄到哪里去了?他可算得上是咱们的大师叔,你要是对他怎样,到时候我可保不住你。” 宋晓宇道:“放心吧!我把他藏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谁都找不到!” 瞧他那么得意,江殊殷皱皱眉:“说来你偷他做什么?” 宋晓宇看看四周,示意江殊殷弯下腰,最后伏在他的耳边悄声道:“复活他。” 江殊殷两眼猛然瞪大,不可思议道:“可以吗!他都死了那么多年,魂魄早就散了吧?” 宋晓宇很得意的昂首道:“嘿!谁跟你说他魂魄散了?他的魂魄被我们祖师爷保护的好好的哩,只要找到他,把他的魂魄融入他的身体,他很快就能活过来!” 江殊殷拉住他的手颤了颤,不确定道:“你们祖师爷?是,白梅老鬼?” 宋晓宇没察觉到他的变化,点头如捣蒜:“是呀!”话出,江殊殷微一皱眉,心情无比复杂。 沉静许久,他才重新开口道:“说来你是如何想到要复活我?” 提到这个,江殊殷明显感到宋晓宇情绪低落了一些。他抓着江殊殷的手底下头,好一会终于有老实交代的迹象:“是……因为师兄。” 江殊殷狐疑:“沈子珺?” 宋晓宇讷讷点点头:“听师父说,他收我为徒是因为我的父亲不要我。”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3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江殊殷微微惊愕:“不要你?” 宋晓宇耷怂着脑袋:“娘亲生下我走了,他非常难过,也非常痛苦。在娘亲走后的第七日,他终于受不了这种痛苦,抱着我上了坠云山,将我托付给师父。” 江殊殷揽着他:“那你父亲人呢?” 宋晓宇道:“如今的仙门正道水深火热,我是炼魂之人他不敢把我交到他们手中,由他们抚养。其次谢黎昕篡夺了娘亲的位置,把我送回苗疆,他又怕三脉中的人伤害我。于是思来想去明知师父与师祖之间的恩仇,还是铤而走险把我送到师父手中。在师父不知实情下接纳我后,他便抱着娘亲的尸体,点燃了火,和她一起殉情了。” 江殊殷弯下腰将他抱在怀中,宋晓宇说到伤心处,把头埋在他的颈间难过道:“大师兄你是恶人之首,可曾见过我娘亲,你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模样?” 江殊殷如实回答:“我不曾见过,但肖昱和谢黎昕是见过的。” 宋晓宇抱着他,狠狠抓着他的衣裳,哽咽道:“我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的天,忘记设时间,差点一觉睡过了!不对,已经过了!!! 第164章 骷髅人的真面目2(番外二) 我恨他们。 短短四字, 却叫江殊殷咽喉一酸。 多年前,他不是也对沈清书说过类似的话——对于爹娘, 他恨他们。 恨他们让他出世,却叫他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只能看着其他有爹娘的孩子,任性撒娇。 而自己羡慕, 嫉妒。甚至是恨。 恨老天待自己如此不公,恨爹娘的抛弃。 再后来当江殊殷知道自己的身世后, 对爹娘的恨是没有了,可对苍天的恨, 越来越浓。 它不公平!它不公平! 可不公平……又能如何?日子一样要过,时间一样在悄悄流逝。 但幸好, 宋晓宇要比江殊殷幸运得多。 同样是父母双亡, 但他至少不用活在仇恨与抱负中。沈清书的弟子,一夜白头的,一个就够了, 承受不住再来一个。 想着,江殊殷浅浅一叹,抱着宋晓宇道:“他们并非不爱你, 只是碰到了一些无法预料的事, 不得不留下你一个。阿诗雅搭了命生下你, 你父亲他虽没有尽到应有的责任, 但我问你,你真的忍心看着他,每日活在没有你娘亲的痛苦中吗?” 宋晓宇要说的话顿了顿, 呼出的气息也微微颤着:“我,我…我我,不知道……” 江殊殷抱着他:“你父亲他必然是爱着你的,你娘走了,他如此深爱她。知道自己状态不佳,无法养育你,才只好将你托付别人。他虽托付,可还是想了又想,将现今天下所有的局势都考虑进去,而并非是想也不想直接将你随手送人。你说对不对?” 宋晓宇抓着他衣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纠结几番,他终于也是长长一叹,声音有些闷闷的:“大师兄,爱上一个人真的会那么疯狂吗?” 他这话问的太过天真,像是一个不沾世事的小孩。 想起纠葛百年的沈清书,江殊殷摸摸他的脑袋笑出来,眼低的朦胧中,似有一抹柔光缓缓晕开:“人是感情丰富的,倘若一旦真正爱上谁,这一生一世你都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宋晓宇仰着头去看他,见他脸上柔和一片,连常日冷峻的轮廓都温柔下来,不由心道一声神奇,嘴上则道:“我不懂。” 江殊殷笑道:“爱一个人既是快乐的,也是痛苦的。” 宋晓宇看看他,看了半天似乎都没看出什么所以然,只好悻悻受了目光道:“我救大师兄的原因很简单。在师父收我时,你差不多当时已经快被封印了。从我记事起,大概因为我是炼魂一脉的缘故,除了我自己的记忆,还有每代炼魂之人的记忆。他们的记忆有欢乐,有悲伤,有的会让人捧腹笑上三天三夜,有的也能让人哭上无数个昼夜。或许真的是因为他们的记忆,导致我很小很小时,对人世间的感情就很敏感。当然在先辈的记忆中,我也看到了娘亲的记忆。” 说到这里,宋晓宇笑了一下:“我能感觉出她很爱父亲,至于我,除了在她孕育期间外,没有我。好吧,暂时不提他们,继续我们的话题。” 宋晓宇道:“从我记事起,给我关注最多的,还有陪我最多的,就是师兄。” 江殊殷有些意外:“沈子珺他竟然愿意照看小孩?” 想当年,他们不是帮别人照看过小孩,可大概真的是天性使然。沈子珺别说照顾,就是让他抱一下,他都浑身僵硬,哪哪都不自在。 当初为了此事,江殊殷没少笑话他。 故而现在知道照顾宋晓宇最多的,居然是沈子珺这实在是叫他倍感惊讶。自然,惊讶中还有那么一丝想笑——联想一下沈子珺面无表情,唇角还有那么一丝抽搐的抱着一个哇哇乱哭的婴孩,这个画面还真的是刺激得不要不要。 宋晓宇不知他的想法,继续闷声道:“我记得我学会穿衣穿鞋时,你还没被封印。师兄时常抱着一把蓝色的剑坐在西边,眺望着远方,通常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我那时不知他坐在那里看什么,就过去问他,他抱着剑很平静的告诉我,他在等一个人回家。我问他,这个人会回来吗,他目光和音色都很坚定,说这个人一定会回来。” 这下江殊殷笑不出了,面对这样的沈子珺,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宋晓宇道:“再后来,离这件事不过一年,你被封印了,全天下都在说你再也回不来了。师兄很难过,再不坐在他从前长坐的西边,也再不眺望远方。我问他你不等那个人了吗,那时他喝了很多酒,第一次抱着我大哭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我那时还很小,不知他说的回不来是个什么意思,但我能感觉出来,他恨伤心,很自责。同样的,师父也变得沉默寡言,偌大的坠云山内,死沉沉的一片。” “又过了很多年,师父和师兄表面上看似恢复正常,但师兄不似师父那般会掩藏秘密。即便他表现的再如何冷漠孤傲,可一旦谁在他面前提起和你有关的东西,或者是骂你一句,他就会发火、会很生气。这种情况若在与喝酒后的他相比,倒也算好的了,若是喝了酒,就是在酒醉中疯狂的找着和你有关的事物。他害怕自己忘了你,画了你的画像,藏了你曾经送给他的所有东西。” 宋晓宇看着江殊殷,指指自己,道:“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待我很好,除了有时候比较刻板,以及死活不让我违背规矩独自下山外,他都很好。从前我不知他是为什么不让我下山,直到后来我才知,这也是和你有关的。大家悄悄说,师兄当年也很贪玩,常常背着师父溜下山去,可你走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们没听师父的话,偷偷下了山。所以你走后他什么都严肃要求着自己,除了你的生辰,或是处理事务外,他再不下山。” “长大后,我懂事了。看着大家都这么难过,心中也渐渐开心不起来,就背着他们偷偷的四处打听,最后终于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并决定救你出来。”他顿了顿,笑道:“我筹备了一百年,试验和失败了不知多少次,期间一直找不到适合你的身体。直到一百多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纪元庆前辈有一个修为高强的哥哥,但因为百年前他哥哥突然暴毙,且甚少有人知道他。我想了想,此人无论哪个方面都符合要求,便偷偷潜入纪家祖坟,找到了纪元英的尸体,并悄悄背了出来。” 江殊殷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重生后,见到沈子珺的时候,他说之前见过自己,便道:“我记得我重生的第一天,沈子珺说他三日之前见过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提起这个,宋晓宇似乎有些不自在,轻轻揉了揉鼻子,讷讷道:“的确……是见过的。” 江殊殷一愣:“怎么说?” 宋晓宇道:“我背着纪元英尸体回来的那晚出了点小意外,我偷偷溜出去的事被师兄知道了……他恨生气,也很担心我。就带着众多弟子四处寻找我,结果当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师兄……” 想想那种场景,宋晓宇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摸摸的背着一具偷来的尸体,不想一个转眼就撞到自己又怕又敬重的人。 这真是,出师不利,下次该好好看看黄历。 而和沈子珺正面相撞的宋晓宇肯定是被吓得腿脚发软。不过幸好,那时是晚上。 他虽背了个人,可胜在夜黑风高,即便是沈子珺也不能看得出是死人,还是活人。 这个场景真的无比的惊险刺激,江殊殷都莫名替他捏把汗:“后来呢?”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4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后来,”宋晓宇喃喃一声,赞叹道:“大师兄我发现你这人运气真的是好,不过也许真的是你命不该绝,老天就是注定了让你那时出来。” 江殊殷道:“怎么说?” 宋晓宇道:“我撞见他自然是超怕的,他当时脸色很不好看,问我跑到哪里去了,还有背上背的是什么人。我很害怕,随便扯了一个谎,就说我背上的人是我不小心打伤的。” 江殊殷道:“你傻呀,你这样说他肯定会上前查看这人的伤势,到时候发现是个死人,你百嘴莫辩啊!” 宋晓宇道:“我当时很怕嘛,也没想那么多!” 江殊殷摇摇头:“再后来呢?” 宋晓宇现在想起这件事,仿佛仍旧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在师兄打算上前去看我背上的人时,我慌忙中说了一句救命的话——他,是一个混混,名字叫做薛墨辕。” 名字肯定是宋晓宇临时瞎扯的,但重点是沈子珺此生非常讨厌混混。对于“混混”这两个字,他一向深恶痛绝。 所以当他说出这人是个混混时,沈子珺别说上来给他检查伤势,没很失礼的把纪元英的尸体掀下山,真的能说明沈子珺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听听这些话,江殊殷一手抹着汗,由衷的点头道:“宋小师弟,还好还好,你当时没有急的脑袋一抽,胡乱起名字时,什么二狗蛋,五毛子的说出来。” 宋晓宇听了,也擦擦汗道:“真的是好险好险,当时的情景真的是万分惊险啊!” 江殊殷拉着他,想了一会总结到:这真可谓是缘缘相扣,命中注定。 又询问了几句毕擎苍的情况,得到他状态安稳无事,只怕再过不久就会重新醒来,江殊殷彻底放了心,牵着宋晓宇的手走出房门。 屋外阳光大好,春暖花开。 暖暖的阳光照耀在他脸上时,倍感温柔。 江殊殷睁开眼,眼中平静一片:可不是缘缘相扣吗。谢黎莺仙逝,谢黎昕再保不住昔日的纯真善良,变得疯狂毒辣,从而篡夺了阿诗雅的主位,将她逼出苗疆。 离开苗疆的阿诗雅在逃难时碰上了重伤的肖昱,出于自己的利益救了他,实现了他最大的愿望。 肖昱加入西极,百年后江殊殷被封北海。 而阿诗雅则碰上自己挚爱、并愿意献出性命的恋人,诞下两人爱的结晶,宋晓宇。 父母双亡的宋晓宇又被沈清书收养,从而知道江殊殷的事迹。 这条线,差一人不可,少一段不可。 因此,这不就是缘缘相扣么。 至于毕擎苍,宋晓宇说,他看到萨德星在死亡的最后一刻,悄悄对继承炼魂一脉的弟弟下了一个命令:炼魂一脉听命萨德星的最后任务——找到毕擎苍,把他的魂魄还给他。 第165章 洞房花烛夜(番外三) 自正道和西极休战后, 修真界中屡屡传出喜讯。 有关正道方面的,比如仙门世家中数一数二的何家此任家主的两个小孙子, 何喻何筱位列名士之首,道德品质都是标准的模范君子,在何老家主退位后, 何喻更是成为何家新一任的家主。 此次更替家主的宴席,何家不仅请了无数正道, 就连沈清书与西极恶人都一同来了。 宴席之上,从来与正道不和的江殊殷都赞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 此二子前途不可估量。” 有关恶人方面的,首先是第五大恶人毕擎苍的回归, 再者是江殊殷归还纪元英的尸身, 以及与沈清书等人为白梅老鬼和柳溪婉立了衣冠,年年祭奠。 其余比如谢黎昕自大战结束后甚少折腾世人,一改从前只祸害林怀君一人, 这不禁叫正道及恶人全体倍感欣慰,老泪纵横。 其次全体西极恶人再次向全天下招新,大战中被他们占领的城池土地飞速恢复并发展着, 次恶肖昱更是身先士卒, 领着无数恶人经商、种地、办学府。于是, 才一转眼, 许多地方都成为繁荣昌盛的大城市。 至于花惜言原就是悬壶济世的他说服了顽固的不救医,两人在寒雪山上开办了“苗疆中原一家亲”的第一家医馆,毕擎苍秦苏等恶人则为他们打杂收费, 生意火爆,在医学界一骑绝尘,无人能比。没过几月,几人住所焕然一新,连亡故的慕寒雪墓碑和封土都从做一遍,不救医九黎常日笑眯眯,笑容温柔得逐渐可以与花惜言有得一拼。 唯一不好的,是九黎与众多恶人呆的时间长了,中原话越来越流利,奇奇怪怪的口音夹杂其中,叫人忍无可忍,直叫花惜言毕擎苍以及秦苏三人天天为他纠正。 和花惜言相似的,经过这次大战,余司闰与家中关系缓和不少,巫术一脉撤离中原返回大漠时,他与白亦冰一路相送。送走巫术一脉,两人回到中原,友谊更比当年,游山玩水两年后,在离寒雪山不远处开了一处打着西极名号的算命摊。 财源滚滚,不少人要预约数月才能求得一算。 因与花惜言等人隔得近,双方无事时常走动,如今想联合肖昱、谢黎昕、江殊殷三人在坠云山下开办一处温泉胜地。 坠云山下风景秀美,据小道消息说,此处温泉胜地未开时,沈子珺和方寒也凑了钱,打算稳赚一笔。 温泉胜地余三月十五开启后,不仅许多慕名而来的游人喜欢流连于此,连仙门正道中的不少名士也常常逗留此地,一年后,此处便被世人誉为“桃花源”。 为了衬景,江殊殷亲自为这里题字两句——桃花源地宾客满,五湖四海红线来。 末了,将此地更名为桃花缘。 然而,这些事与后面这桩喜事相比,都可以往旁边放一放。 “听说了吗!西极首恶江殊殷向浅阳尊求婚了!” “哎呀这件事你现在才知道吗,早在昨天申时就传遍天下了,真是过时了朋友!” 先前说话的人瞪圆眼睛:“这师徒相恋,还是两个男子,真的没问题吗?” 在场的人连忙捂了他的嘴,小心的往四周看了看,悄声道:“你不要命啦?况且他们恋他们的,关咱们什么事?人江殊殷又不是爱上你,你想有啥意见?” 这一个个问题丢向方才说话的人,这人被轰得快要晕头转向,许久才缓过来:“说的也是,不过我更在意的是,浅阳尊他答应了吗?” 大伙放开捂着他嘴的手,大声道:“答应了!当时就答应了!现在两人的婚礼就定在两个月后的八月十五号,首恶大婚,西极的恶人们早就把请帖一张张送出去,张罗得把天都快轰下来!” 世人为此事议论了整整两月,正道之人有点头祝福的,有摇头叹气的,但终究是毫无异声。 两月后,八月十五。 西极之地对外开放十日,期间来往宾客甚多,恶人们将西极妆点得五光十色、嫣红繁华。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5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不少人是第一次来到西极之地,被此处的风光惊艳到,忍不住连连赞叹。 不管来往的宾客,此时西极的一处屋内,俊美霸气的白发男子身着一袭如血的红。 这红色妖异惊美,他腰间配着金色的腰带,额间坠着华艳的额饰,将本就邪魅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艳丽。 骄傲的翘起唇角,他长而卷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雪白纤长的发垂在胸前,江殊殷双眸亮比繁星:“师父,我——好看吗?” 与他一样,沈清书脱去原有的纯净雪白,穿上惹眼的敖红。他的皮肤本就晶莹雪白,如今在一片火红的映衬下愈发醒目:精致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眼内温柔莞尔,恰似一缕皎洁柔和的月光。 他的气质或许的确倾城绝世, 他的为人或许的确和煦温柔, 他身穿白衣的模样,恍若跌落世间的仙,又似桃花般凄美悄静,淡不了,忘不掉。 犹似一抹轻烟,一吹即散,如此的不真实…… 但褪去白衣,他若换上如火般热情妖娆的红衣,便是高贵繁华,决绝且自负! 可在江殊殷眼中,不论怎样的他,都是自己心头的明月,皎洁无双,世间任何东西与其比之都是黯然失色。 江殊殷在看他,他也在看江殊殷,看了一会,江殊殷牵着他的袖口,邪邪笑过后,不依不饶道:“我好看吗?” 多年前,江殊殷的身份不曾说破时,两人也穿了一次红衣。那时江殊殷曾许诺,今后若有可能,一定再穿一次红色。 想起那时的誓言,沈清书笑出来,弯着眼道:“好看。” 江殊殷贴上来,把头凑到他耳边诱惑道:“既然我那么好看,师父就肤浅一次,贪图贪图我的美色,以身相许吧!” 沈清书感到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耳边,内心中的柔软不觉被深深戳中。 不住的浅声一叹后,沈清书率先牵住他的手。 两人十指紧紧相扣下,红色的衣,黑白的发相互纠缠,悱恻缠绵,分不出你我。 牵着他走出屋子,步入到繁星点缀,圆月花好的夜色中后,沈清书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人道:“好啊。” 江殊殷眼睛微微睁圆了些。 愣过后,随即又大大笑出来,笑容明媚开朗,一如当年黑发白衣的少年。 吉时将到,两人手牵着手一同走在黑夜中。 如今夜色极黑,但两人回头看看对方——黑吗?其实,并不黑的。 牵着他,江殊殷无数次在心中叹息,江殊殷此生,何德何能能遇见你? 沈清书猜出他的想法,缓声道:“我亦如此。” 更加用力的拉住他,江殊殷眨眨眼笑道:“少时,总听人道红颜祸水。却现在才知,祸水的何止是红颜?” 沈清书没说话,江殊殷说话坚定有力:“分明蓝颜,比红颜更强!”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 不止信了,还一辈子都栽在里头了。 关键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出来的打算。 八月十五,吉时到。 沈清书和江殊殷牵着一根红绸的两端,在正恶两道的注视,及司仪的高喊声中齐齐弯腰拜堂。 弯了三次腰,低了三次头。 一次天地,一次高堂,一次你我。 最后礼成,万人欢呼祝福。 都说人有三大喜事:一是他乡遇故知,二是金榜题名时……对于江殊殷而言,前两个都不是重点,他觉得天下真正最大的喜事便是——洞房花烛夜。 与沈清书和众人敬了酒,玩了会儿所谓的闹洞房。 剩下的便是主题,洞房花烛夜啦~ 抬手赶走屋中的所有人,江殊殷细细锁好门。 回头望了眼喜床上的沈清书,突然有种自己在做美梦,很不真实的感觉。 这一天他想了许多个日日夜夜,盼了不知多少个春秋冬夏。 如今突然实现,竟莫名的有些紧张。 但紧张下,他还是缓缓踱步过去。两手分别抬起桌上的两只酒杯,江殊殷把其中一只送到沈清书手中,柔声笑道:“喝了交杯酒,我们就该熄灯歇息了。” 沈清书接过他递来的酒,清亮的眼睛悠悠看向他。 江殊殷依旧笑着,心中的紧张感微微散去些许。 两人抬着杯,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最终手挽着手举头喝下杯中的烈酒。 火辣烧喉的酒经过咽喉的一瞬间,江殊殷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都说酒壮怂人胆。大婚前喝交杯酒的习俗,莫非是为了照顾某些害羞纠结的新人? 一杯烈酒入腹,浑身都突然烧起来。 放下酒杯的一刹那,江殊殷更觉自己想的这个想法是没有错的。 因为方才还有些小紧张的他,在喝下这杯酒后突然像是吃了定心丸。飞快的收走酒杯,飞快的吹灭房中的蜡烛,只留两盏刻着金色龙纹的红烛在极黑的夜里摇曳着橘色的火光,映得屋中缠绵一室。 压着沈清书躺倒在喜床上,两人十指相扣、唇齿交融着。 黑暗里,空气渐渐升温,两人的呼吸逐渐加重变得急促。 恋耽美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_第246章 家师是条鱼 完结+番外 作者:噩霸 身上的衣物也渐渐开始往下褪着,露出大片雪白诱人的肌肤。 江殊殷的手留恋与沈清书的腰间,正要欣喜激动的往下移,岂料!沈清书原本有些迷离的双眼突然一亮,瞬间无比清澈! 随后飞快抬起半露的长腿,一脚将身上的某人踢了下去! 他身上的人被淬不及防的一脚踢得闷哼一声,登时就从喜床上滚了下去。 狠狠跌在地上的一刹那,江殊殷猛然想起,多年以前他与沈清书在外游玩时算的一次命——公子,我算出在你洞房花烛夜的关键时刻,会被他一脚踢下去! 躺在地上的江殊殷眼睛瞪得很圆,注视着床上飞快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沈清书,震惊道:不会吧?那么准! 刚刚想完这句话,锁好的门突地往内一倒,发出“砰”得一声巨响,吓了江殊殷一跳! 等他惊魂未定的回头看去,只见背后一群随门跌倒的人飞一般的爬起!见鬼般的百米狂奔,飞速离开现场!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江殊殷张大了嘴。 张了一会,回头看看脸色极差的沈清书,再看看那群人中跑在最前的那个,江殊殷骤然暴起,大声骂道:“沈子珺!说好的君子名士呢?看不出来啊师弟,你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大骂声划破无际的黑暗,叫这夜色再不寂寞。 桌前的双龙红烛轻轻炸出一朵烛花,仿佛是象征着明天将会更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番外写到这里,就算是真正的结束了。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