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书名: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文案: 在两个姐姐得到美满婚姻之后,终于轮到班纳特家的三小姐玛丽当一回主角。长得不美又怎样,没有嫁妆又怎样,古板无趣又怎样,学究气十足又怎样?且看玛丽小姐钓得金龟婿。 内容标签:西方名著 因缘邂逅 西方罗曼 搜索关键字:主角:玛丽·班纳特 ┃ 配角:列斯特伯爵 ┃ 其它:傲慢与偏见一众人等 晋江银牌编辑评价: 人人都说班纳特家的三小姐只是个书呆子,不会有哪个男人向她求婚。偏偏玛丽小姐玩转傲慢与偏见的世界,没有美貌但她有情商,没有嫁妆但她有智慧,慢慢的她赢得了富甲一方的伯爵先生的爱情,还找到了同时代女性常常忽视的自立和自尊…… 本文文笔细腻隽永,为读者细腻描述十八世纪英格兰的风土人情和世间百态,让读者宛如身临其境般的感受到乡村大宅中的悠闲畅快。作者善于塑造人物,通过主人公玛丽的婚恋故事,表现出其对人情世故的深刻洞察力和对家庭婚姻问题的独到见解。 ================== ☆、第1章 班纳特太太的新目标 班纳特家的两位大小姐出嫁之后,家中就只剩下了三小姐玛丽和四小姐吉蒂。在五姐妹中,数着玛丽长得不美,虽说她最有学问,却常常受到家人和邻居们的嘲笑。而且因为有些学究气,玛丽对于社交场合总有些不太适应,有时也难免出些洋相,渐渐地使得她有些害怕参加社交了。正因为此,当妹妹吉蒂住在两个结了婚的姐姐家,以指望着也能攀上一门高亲的时候,玛丽却谢绝了两个姐姐的邀请,执意呆在家里,读书弹琴取乐。 说起来,玛丽也许是五姐妹中最正统的一个了,她对人对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只不过因为别人都不重视她的意见,所以她也就很少表达出来。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没有人与她比美了,倒可以让她的母亲好好地打量一下这个女儿了,观察之下,班纳特太太得出的结论是:自己的女儿个个都是美人。 这从她与自己的妹妹的对话中可以听出来:“我说妹妹,你发现玛丽最近越来越漂亮了吗?虽然还比不上简那么有风韵,也没有丽萃那么活泼可爱,不过她的皮肤越来越细腻,摘下眼镜来的时候,眼睛也很有神采,何况她原来就身段苗条,最近看来简直是婀娜多姿呢。”“是呀,姐姐,有道是女大十八变嘛。” 班纳特太太一旦有了玛丽也变漂亮了的念头,就按捺不住想把她嫁出去的愿望。于是她常常拖着玛丽去参加舞会,可是由于玛丽自己对这些社交活动兴趣缺缺,总是坐在一旁,冷眼看别人跳舞,所以一直也没有找到个意中人。何况,浪博恩周围的交际圈子实在有限,民兵团又调走了,未婚的绅士也实在是找不出几个来。于是玛丽过完了十九岁的生日后,班纳特太太决定带玛丽去拜访住在德比郡的大女儿,顺便看看能不能给她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德比郡是英国风景最优美的地区之一,也许宾利先生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而在德比郡的中心位置购买了一处产业——霍华德庄园,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此地距离彭伯里只有区区二十英里,可以方便两位已经出嫁的班纳特小姐尽情来往。 此时正是初夏,田野里风景如画。那些绿意盎然的古老村镇,伫立在山谷、荒原、河畔、湖滨,和谐地融入周围复杂多变的自然环境。城堡与教堂承载着或光辉或沉重的历史,被玫瑰和蔷薇等各色花卉点缀的半木构及茅顶小屋更吸引着游人的目光,流连忘返。一路上,玛丽感到心旷神怡,对这趟旅行也就不再那么不以为然了。 到了简的家,母女俩受到了简和宾利先生的热烈欢迎,玛丽一向很喜欢这个温柔美丽的姐姐,自然也为重逢感到很欣喜。美中不足的是她发现宾利先生的妹妹宾利小姐也在这里做客。看到她那么敷衍地对待自己的母亲,言谈举止都流露出轻视,玛丽不禁有些气恼,不过她一向是好脾气的人,不会像二姐伊丽莎白那样针锋相对,所以也就不发一言。吉蒂大约也是受不了与宾利小姐住在一起,而在上个周就去了伦敦的舅舅家。必不可缺的寒暄和客套过后,她就自己去图书馆逍遥自在了,而不去理会宾利小姐的冷嘲暗讽。 吃晚饭的时候,玛丽从消息灵通的班纳特太太那里听到了一个好消息:简已经有了身孕。她连忙喜盈盈地向简道贺,紧接着这件喜事之后,她又发现了一个好迹象:因为太高兴于自己就要当外祖母了,所以班纳特太太暂时忘记了玛丽的终身大事,也因此让玛丽少受了很多罪。只听见班纳特太太滔滔不绝地表述着自己的欣喜之情,又喋喋不休地向简传授着做母亲的经验,一会儿逼着她吃这样,一会儿又阻止她吃那样,好在简与宾利先生都是好性子的人,而且初为人父母,对这些话是听得进去的,因此与班纳特太太言谈甚欢。 玛丽与宾利小姐都很少说话,玛丽是本来就不喜欢讲话,宾利小姐则像是有满腔的心事。只见她一会儿蹙眉沉思,一会儿低首微笑,对桌上的谈话完全心不在焉。玛丽猜不透宾利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不去胡乱猜测,她一向都是洁身自好,不去管旁人的闲事的。不过,就寝前,服侍她更衣的侍女还是向她透露了一点儿消息。原来是宾利小姐爱上了附近的一位绅士,那是一位非常有钱的绅士,据说每年的收入有五万镑!而且还是一位伯爵! 玛丽听到这令人惊叹的消息,不禁哑然失笑,心想难怪宾利小姐如此失魂落魄了,当初达西先生只不过有每年一万镑的财产,就已经令她神魂颠倒,如今的这位还是一位伯爵呢,当然要使她如痴如醉了。玛丽一向以书本上读来的超然的态度看待富贵利禄,因此对于那位有着每年五万镑的伯爵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的想象力很快就给她画出了一幅肖像:一个古板、严厉、脾气很坏的老头,也许还是个秃顶,就像威廉爵士那样。她倒禁不住有些同情起宾利小姐了。 第二天的清晨,玛丽就已经将宾利小姐和她的伯爵忘到了脑后。清晨的空气和阳光都很好,她独个一人打算去住宅的周围散散步。在宾利先生的庄园北边有一片山坡,清晨的露水在青翠的草地上和山地植物间闪耀,穿过山谷的溪水像水晶一样闪着光芒。多么让人神清气爽的景色啊!玛丽一直走到山坡的高处,俯视着盛开着欧石南的田野,不觉心旷神怡。 吃早饭之前,玛丽恰好赶了回来,谈起早起散步看到的景色,还是有些意犹未尽,她打算改天走得再远一些,爬过更远的那个小山丘,去寻幽访胜。宾利先生热情地鼓励她这么做,并且告诉她:“知道吗,玛丽?翻过那座山丘,你所看到的景色会比这边的美上一百倍!哦,我当初多么想买下山丘那边的产业啊!” 好奇的班纳特太太连忙请问她亲爱的女婿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因为那是列斯特伯爵的产业,名叫翡翠谷,他的家族已经拥有那里将近二百年了,绝不会出卖的。” 宾利小姐本来在心里嘀咕:这家人只有走路的本领。(因为她又想起了当年伊丽莎白就是走了几里路去看望生病的简,才逐渐赢得了达西先生的心的。)这时听了哥哥的话,突然眼前一亮,于是对玛丽说:“班纳特小姐,寻幽访胜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事,而且也很风雅,我愿意明早陪你一起走得更远些。”玛丽本不愿意与宾利小姐同行,可是又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勉强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位年轻的小姐就早早地出发了。她们气喘吁吁地翻过了两座小山丘,翡翠谷庄园就呈现在眼前了。只见平缓的山坡上是一片秀丽的树林,郁郁葱葱,金凤花和野燕子花点缀在林间的芊芊草地上,有阳光在跳跃。阳光被树梢所分割化成无数光线射入这片寂静的树林,鸟声啾啾,动人心怀。 玛丽骋目远望,陶醉在这清景之中。然而她的同伴却好象意不在此,只是不断催促着玛丽赶路。玛丽有些奇怪,因为她已经有些累了,很想就走到这里,用心欣赏一番美景就回去。但是她生性随和,况且也对远处树林边上的峡谷起了好奇心,于是就顺从了宾利小姐的意思,顺着林荫路继续走了下去。 在山坡的最低处,两位年轻的小姐发现树林也走到了尽头,转过树林,玛丽不禁大吃一惊,她从未见过如此波光潋滟、流光溢彩的景色: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山谷,谷中翠水长流,竹木参天,池水碧绿透明,清可见底,几条瀑布飞湍其间,激波绿浪,碧水倒映着翠树林,绿树映衬着溪水,交相辉映,令人赏心悦目。在初夏的微风吹拂之下,水面泛着奇异的光彩,波纹形成各种美丽图案,甚是迷人。那水质奇特,极清,池底鹅卵石也清晰可辨,使绿色更显得鲜活了,幻化万千。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玛丽不禁为这美景屏住了呼吸,目眩心迷。耳边只听见宾利小姐轻声说道:“所以此地才叫做翡翠谷呀。”玛丽这才明白了翡翠谷庄园的名称由来,她不禁赞同这名字再贴切不过了。 于是玛丽与宾利小姐沿清澈泉水盘旋而上,路的右边是水,时而丁冬细流,时而跌荡飞溅,时而又清澈静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观赏,都令人感到是鬼斧神工,造化所成。然而并非所有的人都象玛丽这样为美景所迷醉,她的同伴就还有旁的心事,是玛丽所想不到的。所以当玛丽就这样心无旁骛地追逐着流水,留连忘返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宾利小姐不见了。玛丽不禁大为着急,因为她对这一带非常的不熟悉,而方才在谷地里转来转去,完全没有去留心方向,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再说宾利小姐,她处心积虑地策划了这次远足,好让自己有机会、也有理由去与翡翠庄园的主人单独接触。因此她巧妙地把玛丽甩在山谷里之后,就急匆匆地沿着小路走到庄园主人的住宅去寻求帮助:因为她的同伴“走失”了。这真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宾利小姐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得意地笑了起来。她盘算着在派出仆人找到玛丽并把她带到住宅之前,她起码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与伯爵单独相处了,而且自己可以楚楚可怜、娓娓动听地向那人诉说自己的种种担心和焦虑,那人当然会不住地安慰伤心的小姐,很难说不会被自己的娇娆所打动。然后呢?玛丽被找回来以后,主人当然会马上派人去通知哥哥,并好心地挽留受了惊的小姐镇定了以后再走的,这样自己就有半天的时间与他在一起了——真是一个绝妙的计划。 然而宾利小姐的妙计并没有完全奏效,因为出现了一个始料不及的情况:主人不在府邸里。管家彬彬有礼地接待了她,听她说明了情况之后,立刻把府邸里所有的仆人都派出去寻找玛丽。然而这已经不能让宾利小姐满意了,她意兴阑珊地进入屋子里稍事休息,同时向管家打听,他的主人到底是去哪儿了?得到的回答却是:去山谷里写生去了。 玛丽在山谷里转了好久,越转越糊涂了,她只觉得自己走过了刚才走过的地方,看来有可能是在原地兜圈子,她又气恼又疲惫,只得沿着一条自己还没有走过的小路,顺着山势缓缓地踱了过去。在山路转弯的地方,她意外地看见在溪流的上方的一块岩石上,坐着一位年轻的绅士,手里拿着写生簿,正在聚精会神地描摹风景。玛丽有些犹豫自己是否应该贸然地过去寻求帮助,然而形势显然没有给她别的选择,于是她只得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第2章 宾利小姐的小计策 那位被脚步声打扰了的绅士,吃惊地抬起头来打量玛丽,玛丽不由得羞红了脸,因为她一向不善于与年轻的男士交往,何况是在这种尴尬的情形之下。玛丽吞吞吐吐地向那人解释了自己的窘境,好在此人很有绅士风度,立刻就收起写生簿和铅笔,请玛丽跟随自己去庄园主人的府邸去休息一下,找到她的同伴,再联络家人接她回去。玛丽连忙接受了此人的好意。 他们一起顺着出谷的山路走,因为玛丽的脚已经又累又疼,她不得不接受了此人的又一次好意: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这样可以轻快一些。这样一来,他们倒像是一对在山间散步的亲密的情侣了,玛丽的脸不禁红了又红。倒是那位绅士浑然不觉地与她自在地聊起天来。只听他如数家珍地谈论着此地的景致,言谈举止中无不显露出良好的教养和高尚的情趣。而且无疑的,他对于此地是非常熟悉的。玛丽禁不住有些疑惑地问起这位绅士是否与庄园的主人相识,她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并没有进一步的解释,玛丽出于礼貌也就不再追问,何况这时已经可以看到庄园的府邸了。 只见一幢白色花岗岩的建筑物矗立在山坡之上,在一片秀丽的树木掩映之中,显得既辉煌又美观。不一会儿,就到了府邸的门口,如果玛丽看到宾利小姐那无比吃惊的表情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话,那仆人们必恭必敬的举止也足以向她证明:原来送自己回来的这位绅士正是此地的主人——列斯特伯爵。 玛丽真是惊讶极了,她万万也没有想到人们口中那位傲慢而又冷淡的伯爵竟然是一位这样年轻英俊而又温文尔雅的人。她有些心慌意乱,所以在客厅里喝茶等候宾利先生来接她们的这段时间里,只听见宾利小姐在不住地献殷勤,她滔滔不绝地对翡翠庄园的一切都倍加称赞,从山谷中的景色说到德比郡的风土人情,从府邸的家具布置说到伦敦正在上演的戏剧,真是口若悬河。 玛丽则是一言不发,伯爵本人也很少开口,只是处于礼貌而客气地敷衍了一下宾利小姐的长篇大论。他倒是很关切地吩咐女仆为玛丽特别端来了一杯热可可,这让宾利小姐嫉妒地简直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好在宾利先生在最快的时间里就赶来接回了两位历险的小姐。晚饭时,她们的历险记当然就成了大家关心的焦点话题。玛丽心里对宾利小姐感到很气恼,为自己今天的尴尬境遇觉得羞耻,倒是宾利小姐浑然不觉地对翡翠庄园的景致以及府邸里的豪华气派大加赞扬,提起列斯特伯爵对她的殷勤接待来,就更是显得情意绵绵。玛丽有些厌恶她的做派,就借口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到床上,打发走女佣之后,她可以自在地梳理一下自己的思绪了。 原先从别人的嘴里,玛丽知道的列斯特伯爵是个极端傲慢、看不起别人的人。宾利先生一家人搬到这里一年多,只跟他碰过两回面,都是在附近人家举行的跳舞会上,而且在这两次聚会上,他都是只呆了一小会儿,只跟主妇跳了一支舞就退席了,没有邀请任何一位别的小姐。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人猜测他是自恃地位高而瞧不起人了。 今天此人的表现可真是跟传闻大相径庭,不过从他可以一个人自得其乐地在山谷中写生,玛丽猜测他也许并非人们所传言的那样冷漠和傲慢,只是不喜欢与人交际,而喜欢在艺术与书本中自娱自乐。这倒是与玛丽一贯的人生态度不谋而合,不过玛丽并不因此而有什么痴心妄想,她虽然年纪很轻,但也已经不像前两年那样不谙世事,她知道以伯爵的财富地位,即使是宾利小姐那样的条件,在人们的眼中也得算是大大的高攀,何况自己既没有钱,长得又不好看。她这样一想,就很容易保持心情的平静,不至于为了白天的奇遇而失眠了。 大概是大家都意识到与翡翠谷庄园之间的地位相差悬殊,所以连班纳特太太这样专门喜好奇思妙想的人都没有去考虑与他联姻的可能性。所以第二天,班纳特太太除了向玛丽打听了一下翡翠谷庄园客厅里那个壁炉上面的摆设的情况外,并没有向往常那样怂恿玛丽去追求那个年轻人,那通常会让玛丽心烦意乱的。 只有宾利小姐像是完全被伯爵给迷住了,她虽然因为自尊心的缘故而不愿意说出来,可她那种魂不守舍的样子自然引起了在这方面特别敏感的班纳特太太的注意。这对于宾利小姐来说可真是糟透了,倘若不是附近有那么一个让她挂心的人,她真想立刻收拾行李离开哥哥家,来让自己摆脱班纳特太太那些不识时务的纠缠,让自己的耳根清净一下。就连简也为母亲那些连讽带刺、故做关心的话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只得尽力劝说母亲将注意力转移到还未出生的小孩子身上。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所以在两位小姐的历险之后的第三天,班纳特太太正在简的卧室里帮她剪裁一些婴儿的衣物,宾利先生去村子里处理一些日常事务了,宾利小姐从早饭后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冥思苦想,因此只有玛丽一个人在客厅里弹琴。就在这个时候,仆人进来通报,列斯特伯爵来访。 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玛丽吃惊的了,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列斯特伯爵已经在门口出现了。玛丽只得站起来礼貌周全地迎接他,客客气气地为他让座。列斯特伯爵解释说自己此次贸然来访主要是来看望一下前几天在自己庄园里受惊的小姐,因为事情是发生在他的领地,因此他觉得自己对此也就负有一定的责任。玛丽诚恳地向他道了谢,并说明如他所见,自己一切安好。 然后谈话就冷场了,玛丽窘得满脸通红,单独接待一位男士,这在她来说还是平时第一次,然而她又实在不知道说点儿什么才好。列斯特伯爵也不见得比她自在多少,他沉默了一会儿,就谈起音乐来,因为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玛丽在弹奏钢琴。说到钢琴,谈话就容易进行得多了,于是他们又从钢琴谈到读书,还彼此交流了一下对几位作家的写作风格的看法。当简、班纳特太太和宾利小姐听到消息赶紧出来会见贵客的时候,看到他们两人正在促膝谈心,不禁都非常吃惊,宾利小姐更是变了脸色。 列斯特伯爵又把自己前来拜访的原因向几位女士解释了一遍,然而玛丽感觉他明显地没有刚才那么轻松自在,相反还越来越严肃,尤其是当班纳特太太喋喋不休地想与他攀谈的时候。他不久就告辞了,甚至没有等宾利先生从村子里回来。宾利小姐毫无疑问地将列斯特伯爵的匆匆告辞归咎于班纳特母女俩,只不过她心里太烦乱,一时也分不清谁的责任更重一些。 同时伯爵的突然来访也勾起了她的无穷想象力,于是宾利先生一回来,她就逼着宾利先生答应第二天就去翡翠庄园府邸回访,并邀请伯爵参加下一周在霍华德举行的跳舞会。宾利先生虽然觉得这样做有些冒昧,因为这种邀请通常应该由地位比较高的伯爵首先发出,不过考虑到伯爵一向低调淡漠的处事风格,也照顾到妹妹的情绪,因此他温和地答应宾利小姐尽力而为。 第二天一早,宾利先生就骑马去了翡翠庄园,整个上午,宾利小姐一直都在花园里散步,不时地将一朵玫瑰花揉碎在枝头上。宾利先生一出现,她立刻飞跑过去,问拜访的情况。情况是出人意外的好,伯爵非常友善地接受了邀请,宾利小姐一下子简直是欣喜若狂,她毫不迟疑地将原因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而简则持相反的意见,她从那天伯爵短暂来访时的言谈举止得出了与宾利小姐完全相反的结论。不过她生性谨慎,不会拿着自己的猜测随便讲给别人听,当然除非那个人是她亲爱的伊丽莎白。 想到伊丽莎白,当然就不能不提到另一件喜事:伊丽莎白很快就会来霍华德庄园与母亲和姐妹们团聚了,因为霍华德庄园的舞会邀请了附近的所有邻居,当然还有彭伯里的主人们。伊丽莎白会与达西先生及他的妹妹在舞会的前两天到达。一周的时间在期盼中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又到了周三,刚过中午,就听到马车的声音,宣布着期盼以久的人们已经来临了。 客人们受到了主人一家的热烈欢迎。班纳特太太很满意地看到女儿因为幸福的婚姻而更加光彩照人了;达西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而冷静;达西小姐又长高了一些,越发得楚楚动人,她比玛丽要小一岁,看上去却要比玛丽成熟一些,宾利小姐见到这个她最心爱的女友真是欣喜万分,对达西太太就要冷淡得多,不过既然大家都知道原因,所以也就没有人放在心上。 团聚的欢乐一过,玛丽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去了,也就是去自己的房间读一部从宾利先生的书房尘埃中拯救出来的关于中世纪神学的巨著。而伊丽莎白和简则要多费些心思才能坐下来,姐妹俩说点儿私房话。她们两人是一聚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的,两人把从上次分手以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彼此诉说了一番,伊丽莎白万分欣喜地祝贺姐姐有了身孕,同时对自己还没有一点儿消息感到有些心焦,简安慰她说,婚后两三年没有孩子是很正常的事。 接着她们就说到了宾利小姐最近的反常表现,简向伊丽莎白讲述了自己的担心:“哦,亲爱的丽萃,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替凯瑟琳担心,她对于那位伯爵太过痴迷了,我真害怕一旦证明伯爵对她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她会受不了。” “噢,简,只有你这样心地善良到极点的人才会为宾利小姐担心,以我对她的了解,她不是那么容易受伤害的人。” 伊丽莎白忘不了当年宾利小姐不顾自尊心地拼命追求达西先生,甚至在他们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好象对达西先生还是情意绵绵。对于简透露出来的一点儿伯爵可能更中意玛丽的口风,伊丽莎白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既然没有亲眼看到当时的情形,当然不好轻易地下论断。她只是向简打听了一下伯爵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不过在简的口中,你永远都听不到任何一个人的坏话,她当然将伯爵的彬彬有礼的举止和英俊不凡的外表大加褒扬了一番。 伊丽莎白只是客观地向她指出,如果伯爵“果真”如她所言那么出色的话,他看上玛丽的可能性是很小的。简也承认双方的条件的确相差悬殊,原先的猜想不过是处于女人的敏感,现在让妹妹这么一分析,她也觉得这种想法太荒谬了,姐妹俩尤其是互相嘱咐的是:千万不能让这种念头从班纳特太太的脑袋里冒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章 只跳了一支舞的舞会 期盼以久的舞会终于来到了。那天的霍华德庄园真是装饰一新,从下午起,宾利小姐就呆在化妆室里没有出来,把她的贴身侍女折磨得气息恹恹,因为她在一刻不停地更换衣裙和发型,而且没有任何一件衣物令她满意,让她感觉能衬托出自己的窈窕身姿,并且配得上尊客的品味,也没有任何一种发型能使她显得更加美丽动人。当她终于从化妆间里出来,坐在客厅里准备与哥嫂一起迎接客人的时候,坦白的讲,大家都觉得她有些气色不佳。伊丽莎白悄悄地对简耳语道:“看来为了把自己打扮得艳冠群芳,她已经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了。” 当天最美丽动人的女士当属达西小姐无疑,只见她穿著一件既高雅大方又朴素得体的白色衣裙,配着晶莹的水晶饰品,安静地端坐在那里,像是一幅出于名家之手的仕女图。宾利小姐一看到达西小姐,她的脸色就变白了,虽说她一向与乔治安娜交好,但是女人家遇到这种事,总是没有什么友情可谈的,嫉妒心像毒蛇一样啮咬着她的心。 玛丽像往常一样直到客人的马车已经进入庄园了才从图书室里出来。她在母亲的一再叮嘱之下,也稍微地打扮了一下,只不过在清丽的达西小姐和娇媚的宾利小姐的映衬之下,实在是黯然失色、毫不起眼。更不用提她还有两位美仑美奂的姐姐了。 第一位到来的客人是教区的牧师奥斯汀先生,他是一位慈祥而和气的老人,花白的头发下面是花白的胡子,他的岁数已经很大了,身体又很肥胖,从马车上下来已经被累得气喘吁吁的了。他还带来了他的侄子——小奥斯汀先生,看来他很想让小奥斯汀先生来继承他的家业,因此才不辞辛劳地来参加这样一个对于老人来说过于热闹了的聚会。 小奥斯汀先生是一个温和有礼的青年,面容很平凡,但举止间流露出的良好教养,很容易就使人对其产生了好感。班纳特太太听说他能继承老牧师的财产和职位以后,就对这个青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对玛丽可不是个好兆头,因为班纳特太太立刻将躲在角落里的玛丽拖出来介绍给了牧师叔侄,并且强迫玛丽去跟牧师先生探讨一下神学问题。对于年轻的小姐来说,这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建议,所以小奥斯汀先生的眼睛立刻满有兴趣地在玛丽身上转来转去。玛丽只好坐到角落里,去听取老牧师那冗长的说教,以至于连后来的几家客人都没有来得及认识。 当列斯特伯爵进场的时候,客人们几乎已经来齐了,因此当时的场面真称得上是万众瞩目。周围的邻居都对伯爵早有耳闻,而甚少见面,如今趁此机会,当然以与这位贵人攀谈两句为荣。伯爵对于宾利先生的风度很是赞赏,因此愿意与他交往,才会一反常态地参加了这次聚会,到来以后,他并没有后悔自己的这次决定,他发现主人夫妇非常的风雅和善,而且他与达西先生也可以说是一见如故,主人家中的另外的女士也很令人愉快。当伯爵被介绍给达西小姐的时候,伊丽莎白发现乔治安娜的脸突然蒙上了一层粉色,原本落落大方的她显得有些举止不安起来。 据说女人的两大永不改变的人生爱好就是做母亲与做媒人,伊丽莎白既然是个女人,自然也不能免俗。虽说她如今最渴望的事情是做母亲,但是在这个愿望一时实现不了的时候,她也禁不住留心起周围的年轻男女的婚姻大事来了。在看到乔治安娜一刹那的失态的时候,伊丽莎白突然想到乔治安娜与伯爵看起来倒是很般配,尤其是她对于伯爵的风度仪态评价很高,因此也就认为这两个人站在一起,互不辱没。 她为自己的主意很是得意,就禁不住找了个机会说给简听了。简听了以后却有些担心,而且她知道宾利小姐对伯爵非常的痴迷,就更是对伊丽莎白的想法不敢苟同。虽说因为以前宾利小姐蓄意破坏她与宾利先生交往的事,使她们姑嫂间总是存在着些芥蒂,但是她是个心肠柔弱的人,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朋友丢脸受苦,因此她劝告妹妹要小心从事,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最好是顺其自然地发展。 不久客人们就都到齐了,舞会开始的时候,伊丽莎白特别留心伯爵请的第一个舞伴是谁。当她看到伯爵向乔治安娜走过去的时候,禁不住得意地看了一眼简。简心里有些为宾利小姐难过,因为后者的脸色在一刹那胀得通红,简连忙走向自己的丈夫,示意他去请自己的妹妹跳第一场舞,因为她担心宾利小姐会因为嫉妒而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幸好宾利小姐还没有嫉妒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因此虽然她此时的心里对乔治安娜妒恨不已,但是面上仍旧是笑容可掬,对伯爵当然更是礼貌周到,情意绵绵。 乔治安娜是当晚最得意的女子,因为伯爵始终对她青眼有加,除了与主人夫妇和达西夫妇谈话以外,他与之攀谈的最多的就是乔治安娜了,即使有宾利小姐以及一干趋炎附势者在一旁的骚扰,他还是与达西小姐兴致勃勃地交流了对于书本、音乐、绘画的诸多看法,并且惊奇地发现,两人在很多问题上看法都很一致。好在乔治安娜教养良好,虽然心中又是快活又是欣喜,风度依旧谦逊潇洒,并没有露出一丝半点得意的神情来,更没有像宾利小姐那样,骄傲地拒绝了其他的邀舞者,一门心思地等着伯爵来请她跳舞。 玛丽则是当晚最失意的女子,因为整个晚上,她都被老牧师占领着,听说教听得头昏眼花。老牧师对于有一个年轻的小姐愿意听他讲话,感到很高兴,就不识时务地跟她说了个没完,一直到舞会就要结束时,小奥斯汀先生过来请她跳舞,才算把她给解救了出来。玛丽发现小奥斯汀先生是一位令人愉快的舞伴,通常情况下,与年轻男子交往,总令玛丽不由自主地窘迫不安,与小奥斯汀先生则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她很自然地与他谈话,发现他学识渊博,见解不凡,不禁器重起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了。 倘若没有班纳特太太看到她也下了舞池,而无限快慰地朝着玛丽不断使眼色,鼓励她去迷住小奥斯汀先生的话,玛丽本来会比较享受这难得的跳舞的机会。可惜在母亲不断地挤眉弄眼之下,她禁不住局促起来,感觉自己果真是对小奥斯汀先生有所期待似的。好在她如今已经成熟了好多,很快就压下了沮丧的感觉,无视母亲不够端雅的仪态,专心跟小奥斯汀先生跳舞和聊天。 然而愉快的谈话没有进行多久,舞会就结束了,玛丽不禁有些意犹未尽,与她有同感的人大有人在。宾利小姐当然算一个,因为虽然最终伯爵与她也跳了一支舞,但是毕竟头一支舞被达西小姐占了先,而且在舞会将要结束时,伯爵明显地有些心不在焉,连她在说些什么都没有注意听,就更不用说请她跳最后一支舞了,实际上,整个舞会上,伯爵只跳了四支舞,另外的两位幸运的舞伴是简和伊丽莎白。在最后一支舞曲开始奏响时,伊丽莎白故意安排乔治安娜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是伯爵丝毫也没有想要跳舞的意思,他只是注视着舞场,神色严峻,旁边有宾利小姐在喋喋不休地倾诉着自认为风雅的言论与主张,他则完全地似听非听。 那个时候,恰好是玛丽和小奥斯汀先生在跳舞,他们经过伯爵眼前时,伯爵微微颔首,这是与相交不深的人的招呼方式,玛丽也就礼貌地微笑了一下,便没有再看他,而专心与小奥斯汀先生跳舞去了。要知道,即使她经常参加舞会,却极少有人请她跳舞,她很担心自己踏错步子,当众出丑,所以跳得聚精会神。而她的舞伴则在后来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在舞曲过半的时候,由谈笑风生变得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向列斯特伯爵站立的方向张望。 现在,宾利小姐半是气恼半是失望地去找简诉苦去了:“亲爱的嫂子,列斯特伯爵真是太无礼了,我身为主人家的小姐,却没有受到应得的礼遇。”简轻松地安慰她道:“凯瑟琳,伯爵不是请你跳了一支舞吗?”宾利小姐气恼道:“可既不是第一支舞,也不是最后一支……”简终于受不了她的冲天怨气,爱莫能助地走开去找自己的妹妹说话去了。 而老牧师取代了宾利小姐的位置,在向列斯特伯爵喋喋不休地陈述着什么,大家都知道,他在游说伯爵,想请伯爵答应将自己的牧师职位留给自己的侄子。但是老先生白白地努力了,当乐队的余音结束时,列斯特伯爵转向他,淡淡说道:“对不起,您刚才在说什么……”可怜的老先生咽了咽唾沫,他错把这种反应当成了拒绝的表示,知道再说一遍就是自讨没趣了,便意兴阑珊地鞠了一躬,随着宾客们告辞离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 翡翠谷的野餐会 舞会结束之后,简和伊丽莎白交流感想时,简对伊丽莎白在撮合达西小姐和伯爵这个问题上表现出来的信心表示担心。伊丽莎白提醒她即使没有达西小姐这个人,伯爵看来也完全不把宾利小姐放在心上。 简带着责怪的语气叫道:“亲爱的丽萃,难道我是那种只为自己的亲戚打算的人吗?何况我是像你一样地喜欢乔治安娜呀!” 伊丽莎白连忙向她道歉,并且表示愿意更严肃地对待她的意见,简才谈出了自己的看法。原来简也看出了乔治安娜对伯爵情窦初开,然而她却没有从伯爵那里发现同样的苗头,因此她认为在这种情况下,鼓励乔治安娜对伯爵钟情,很可能会造成很不幸的后果,乔治安娜看起来沉静有主见,其实非常地多愁善感,一旦动情就会难以自拔,而自己的妹妹又那么地喜欢她,所以简不想以后伊丽莎白会因此而自责。 “然而有时感情是无法受理智的支配的,亲爱的简,你也是过来人了,个中的奥妙自然无须我说就能体会得到。难道我不去鼓励乔治安娜,她就能对伯爵泰然处之了吗?而且乔治安娜一向是个不肯轻举妄动的人,与其看她坐失良机,落得将来伤心失意,不如现在就去帮助她争取幸福,有何不可呢?” 在与妹妹辩论这方面,简一向都是甘拜下风的,不过这次她却并没有被妹妹说服,只得让她保证会凡事三思而后行。伊丽莎白与姐姐谈话之后,心情没有原来那样好了。因为在这次谈话之前,她与乔治安娜有过一次性质完全不同的谈话。乔治安娜一向是极端地信任她,对她无话不说的,因此这次也向她坦承自己爱上了列斯特伯爵,而伊丽莎白不但没有像姐姐希望的那样提醒她谨慎,相反地大大地鼓励了她一番。现在伊丽莎白反躬自问自己是否暗示过乔治安娜说伯爵也同样爱上了她呢?虽然伊丽莎白并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但是这一次她从心底涌出了一缕不安。 原本达西一家的打算是舞会结束的第二天就返回彭伯里,因为达西先生不能忍受与自己的岳母同在一个屋檐下太久。但是这次为了乔治安娜,伊丽莎白说服达西先生继续在霍华德做客,而达西因为太宠爱自己的妻子,只要是她的要求无论如何都是不忍心拒绝的,何况这次还涉及到妹妹的终身幸福,于是终于同意留了下来。这个决定让宾利小姐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为了保留今后在彭伯里做客的权利,她不得不做得像个样子,顾及到最起码的礼貌,也真是难为了她。 在以后的一周里,日子过得很平静,达西先生与宾利先生每天外出打猎消遣,女眷们聚在家里,也自有乐趣可寻。只是达西小姐变得与宾利小姐一样心事重重,坐立不安。 小奥斯汀先生倒是成了这里的常客,简很亲切地接待他,因为她感觉他是一个品质出众的青年,虽然不是很富有,但也足够谋生,如果能最终得到牧师的职位,就可以过很体面的生活了。原来简洞悉了母亲的心意,自己也很赞同,觉得小奥斯汀先生是玛丽未来夫婿的合适人选。 班纳特太太照例以令人受不了的殷勤对待小奥斯汀先生,只要他一来,就想方设法挽留他到吃完了晚饭,同时制造一切机会让他与玛丽单独相处。玛丽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很喜欢小奥斯汀先生的来访,与他在一起一点儿都不感到拘束。同时因为小奥斯汀先生的学识非常的丰富,经常可以帮助她解决书本中的一些难解的问题,因此她与他言谈甚欢,而对母亲频频地对于他们两人可以结婚的示意漠然置之。小奥斯汀先生似乎也很喜欢玛丽,在女士们面前,尤其是达西小姐和宾利小姐面前,他总是很拘束,对达西先生他也是敬而远之,而与玛丽在一起他就显得生动活泼得多,这些自然都令玛丽对他具有了好感,然而却还不是爱情。因为玛丽原本就比几个姐妹理智,轻易不会对一个男人动心。 一周后的一个上午,宾利先生与达西先生在庄园里打猎时,很意外地遇见了同样带着猎枪的伯爵,并受到邀请一起去了翡翠谷庄园打野鸡。之后几位绅士就经常相约打猎或是钓鱼,顺理成章的,女眷们也就加入了交际的行列。 这一天,霍华德庄园的人们受邀去翡翠谷游览,因为连续的阴雨而在屋里闷了十几天之后,女士们都很兴奋的期待着去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享乐一番。天气很晴朗,正是郊游的好时机,当几辆马车驶入幽静的山谷的时候,人们都不禁为眼前的景致而惊叹起来。 虽说玛丽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但是眼前的美景依然令她赞叹不已,但是这一次她没有做声,因为她发觉伯爵正在另一边向她这里张望,她猜测也许是伯爵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山谷中迷路的事,不觉感到有些燥热,便没有附和旁人的赞语,而是静悄悄地站到了一个大树阴底下,凝望着那碧绿如翡翠般的潭水出神。 却不料伯爵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近旁,也没有客套,就像是老朋友般地攀谈起来。“这里的景致只有像您这样安静的观赏,才能领略其中的趣味。”玛丽听后深有同感,便不觉回答道:“是啊,她的最动人的地方在于她的幽静,人一多就只看到风景,而体会不到神韵了。”伯爵转过头来盯着她,半晌才笑道:“班纳特小姐,像您这样喜欢独处、偏爱幽静的小姐真的是很不多见呢。”玛丽的脸涨红了,而且从伯爵接下来的话里,她听出了伯爵希望她能再次单独造访翡翠谷的意思,并且说相信彼此对这种趣味的感受是相同的。这是什么意思呢?太令人费解和窘迫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好在令她窘迫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很快宾利小姐就敏捷地走过来,挽起伯爵的一条胳膊,用婉转动人的音调央求伯爵带她去欣赏一下山谷深处的景致。玛丽并不为伯爵的离开而感到遗憾,她发觉自己的一个要不得的弱点:只要是在身份高贵、相貌出众,或者是盛气凌人的男子面前,她就会感到紧张不安,她想这也许是自卑感在作怪吧。 玛丽对自己的心理分析还没有结束,母亲和姐姐们就已经在远处招呼她了,她连忙停止胡思乱想,赶过去与大家汇合,同时小心地与伯爵保持距离,以免再使自己陷入窘境。要做到这一点倒是并不困难。因为伯爵一方面被宾利小姐所纠缠,另一方面,伊丽莎白也在巧妙地制造机会,好让达西小姐能有机会与伯爵单独相处,去俘获那颗心。说起来参加这样的一次聚会可真是妙趣横生,如果玛丽不是自己有些心慌意乱,倒完全可以认为不虚此行了。 伯爵是位周到的主人,仆人们也都训练有素,在客人们都还未到的时候,就已经在一片空旷而遮阴的草地上布置好了野餐用品。虽然只是用点儿点心,却仍是非常的丰盛,除了热咖啡和茶之外,还有冷饮与十几种精致的糕点和水果。大家走到此处,正好有些疲累,便纷纷落座吃喝起来。 十几名仆人环伺周围,这种周到的服务所提供的享受,玛丽只在彭伯里享受过,而此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玛丽不由得突发奇想,也许在这里做一个女主人真是一件美事呢。她刚一有这种想法,又连忙提醒自己,不要白日做梦,将自己的心情搅乱,结果却是自做多情,那将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幸亏这么一想,她才又能把注意力放回到周围的人群中来。 原来恐怕刚才与她同样在做白日梦的人还真是大有人在,起码眼前的宾利小姐和达西小姐就都有片刻的失神。达西小姐今天的打扮特别地出色,当然是出于伊丽莎白的手笔,只见她穿着一件嫩黄带白色蕾丝的长裙,洁白的玉颈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在翠绿欲滴地背景衬托下,显得越发地娇美动人。宾利小姐尽管也是着意地修饰了一番,相比之下就不免相形见绌了。至于玛丽则只是家常的打扮,在这一群出色的绅士淑女之中毫不起眼。 用过点心之后,大多数的客人意犹未尽地还要在各处游玩一番,而简因为怀有身孕的原因,特别容易感到疲劳,班纳特太太也有些体力不支,于是伯爵就派管家服侍这母女两人回府邸休息,宾利先生非常关切地陪着妻子一起回去了。剩下的人里,伯爵与达西先生去到山谷下面,伯爵指点给他看鳟鱼汇集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宾利小姐坐不住了,坚持要伊丽莎白陪她也下到谷地去观光观光。伊丽莎白只好从命,而达西小姐与玛丽都认为路太难走而留在了山坡之上。她们的面前是一片盛开的紫罗兰,玛丽与达西小姐素来交往不多,两人又都不是健谈之人,因此都只是默默地陶醉于美景之中。 没有过多久,她们突然听到有人走了过来,转过头去一看,居然是小奥斯汀先生走了过来。小奥斯汀先生向两位女士鞠了一躬,然后解释说自己被叔叔派到翡翠谷庄园处理一件事务,结果主人不在府邸里,正好简她们回去了,班纳特太太就极力地怂恿他到这里来找伯爵,两位年轻的小姐连忙告诉他伯爵去了谷底,不过很快就会上来,请他稍等一会儿。这些话说完以后,大家就似乎都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会儿,还是玛丽想起她们正在游玩,于是就大谈起周围的景色,达西小姐静悄悄地退到旁边,开始采摘紫罗兰。 而达西小姐走开之后,小奥斯汀先生也好象是突然恢复了镇静与活力,与玛丽的谈话变得顺畅和有趣地多了。他们谈起了玛丽正在读的那本关于中世纪神学的书,对其中的一个玛丽一直没有搞明白的问题,小奥斯汀先生详尽而准确地给予了解答,令玛丽佩服不已。 她们两个人谈得正高兴的时候,却看见伯爵很意外地从山谷走了上来,看到小奥斯汀先生与玛丽站在一起聊天,伯爵的神情显得很不悦,回答小奥斯汀先生的话时,也不算是太客气,看到小奥斯汀先生受到冷淡的对待,玛丽有些为他难过。这时怀抱着一大束紫罗兰的达西小姐走了过来,也许总低头摘花的缘故,她的脸上红潮涌动,在紫罗兰的映衬之下,美得像个仙子。 玛丽突然发现小奥斯汀先生的眼睛瞬间闪耀着一种光彩,方才伯爵的慢待并没有令他失色,此时他一下子变得手足无措起来。玛丽猜到了一点儿什么,不禁有些同情起他来了。 伯爵对小奥斯汀先生的慢待令玛丽感到无比的惊讶,因为这与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不符。是因为小奥斯汀先生的社会地位低吗?可是玛丽曾经看到伯爵对老奥斯汀先生是彬彬有礼的。他甚至没有邀请小奥斯汀先生一起回府邸用晚饭,就三言两语地将代理牧师给打发走了。 原来老奥斯汀先生近日身体越发不适,感觉无法正常地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于是推荐自己的侄子代理自己的职务。任命此地牧师的权利掌握在列斯特伯爵的手中,小奥斯汀先生此来正是接洽这件事的,没想到受到了如此冷淡的对待,玛丽看到他的脸色带着沮丧和失落,她天性心软,加上同情他的双重失意,于是在走回马车的路上,态度亲切地主动寻找话题与小奥斯汀先生谈了很多话。她的话并没有让小奥斯汀先生打起精神来,倒是令伯爵的情绪越发地糟糕,于是虽然伯爵和达西小姐并排走在后面,伯爵阴沉的脸色却使得达西小姐简直没有敢跟他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宾利小姐的第二个小计策 回到马车旁,他们只看到了神色焦急的达西先生。原来方才两位绅士从山谷回来,发现女士们都不在附近,便去分头寻找,达西先生一无所获,本来以为四位女士是在一起,这会儿看到只有玛丽和达西小姐回来了,而宾利小姐和伊丽莎白还是不见影踪,不禁露出焦急的神情。 听玛丽说她们两人也去了谷地,伯爵立刻与达西先生从另一条小路回到谷地去寻找,而安排玛丽和达西小姐先乘马车回府邸去等候。玛丽和达西小姐感到在此处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认为宾利小姐和伊丽莎白也许只是迷了路,并不太为她们担心,于是就听从了伯爵的安排。 小奥斯汀先生护送两位小姐回到府邸,玛丽极力地邀请他去府邸休息一下再走,小奥斯汀先生犹豫了片刻,但是达西小姐什么表示也没有,于是他没有进门就黯然地告辞而去了。 达西小姐本不是个会因为对方的地位高低而态度有所不同的人,但是目下她心里只想着伯爵,难免就忽略了周围的人的感受。在回来的路上,她的谈话全部围绕着伯爵而起,据说伯爵的产业除了翡翠谷庄园之外,还有北方的列斯特城堡,那里才是列斯特家族的世袭产业,而翡翠谷庄园只能算是一座主人们休闲避暑的别墅。这些话大概是宾利小姐告诉她的,小奥斯汀先生听了心里肯定是更为难受。 两位女士的失踪并没有在府邸引起太大的惊慌,大家都认为情况如上次玛丽的迷路一样,是由于地形不熟悉的原因。直到派回去接人的马车又一次回来,大家才知道原来在山谷里出了一次事故,宾利小姐不小心摔倒扭伤了脚踝,这让女士们惊慌了一阵。等到发现宾利小姐的伤势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严重,大家才放下心来。 伯爵将宾利小姐从马车上抱下来,一直抱到客厅的沙发上,宾利小姐的声声呻吟,也许真是痛苦引起的,但是听起来总感到有些矫情。不久,医生就被请来了,医生的诊断是脚踝有骨折现象,必须好好静养,否则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因为医生认为伤者最好不要移动,宾利小姐只好留在伯爵的庄园养伤了,这本来就是她的如意算盘,可是听说自己可能会成个跛脚,宾利小姐的脸被吓白了,她这才当真害怕起来,于是伤处就更疼了。 最后大家商量的结果是:伊丽莎白、玛丽和宾利先生留下来照顾伤者。本来简要担当起照料自己小姨子的责任,可是考虑到她的身体情况,大家认为她最好还是回家去,于是伊丽莎白就代替了她的地位,而伊丽莎白还需要一位帮手,本来想让达西小姐留下来,但是宾利小姐态度坚决地表示最信任玛丽的耐心,于是玛丽也就被留了下来。 吃过晚饭后,达西兄妹很快就告辞了,几间客房已经安排停当。宾利小姐有些发烧,脚踝也似乎更疼了,于是在被安置到了客房里之后,很快就睡熟了。伊丽莎白和玛丽觉得不应该对主人不理不睬,于是叮嘱女仆好好照顾病人之后,就换了衣服,一起来到楼下的客厅里。 伯爵正与宾利先生在台球室里玩台球消磨时间,听到两位女士从楼上下来,立刻就探听宾利小姐的情况。伊丽莎白趁此机会比较了一下两位绅士对病人的态度,宾利先生对自己的妹妹是由衷的关切和担心,而伯爵则很明显的只是处于主人的责任而表示了一下关心,伊丽莎白对这个观察结果很是满意,可惜的是她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绅士们。 宾利先生明显地有些失望,他坐到客厅的一角开始给简写信,其他的什么都不能让他提起精神来。伊丽莎白担负起了与主人交际的责任,而玛丽则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到伯爵在对她说话,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是伯爵请问她能否为自己弹奏一曲。玛丽不由自主地就答应了下来,虽然她认为伯爵对待和气文弱的小奥斯汀先生有些冷漠,可是还没有气愤到公然得罪他的地步。 玛丽的钢琴弹奏地一向比伊丽莎白要好,她的弱项在于表情不太自然,好在伯爵显然是一位纯粹的音乐爱好者,对于演奏者的神态并不苛求,反而大为赞扬起玛丽的演奏技巧来。伊丽莎白觉得玛丽毫不谦虚地领受了伯爵的溢美之辞,有些失礼,于是就笑道:“列斯特伯爵,请您不要来戏弄我的小妹妹了,您听过多少精彩的演奏,怎么会对我们姐妹的技艺垂青如此呢?” 伯爵认真地回答伊丽莎白的话:“达西太太,对于音乐的欣赏,我认为并不仅限于技巧的娴熟和高超,尤在于心灵对音乐的感受。从这个角度来讲,令妹对乐曲的理解已经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她完全将心灵与乐曲合而为一了。”这样的赞誉让伊丽莎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玛丽却受到了震撼,虽然她父母俱全,又有诸多的姐妹,然而得到的最多的还是讽刺与挖苦,平生第一次她感到自己为人所理解,她不觉有想流泪的感觉,又觉得太丢脸,便借口要去探望一下宾利小姐,而匆匆逃到楼上去了。 虽说伯爵对玛丽的过誉以及玛丽的失态让伊丽莎白产生了一丝疑惑,可是她依然认为这种结合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想到,如果是乔治安娜在这里的话,也许就可以趁此机会成其好事了。由此她不禁想到宾利小姐的狡猾,本就没有什么好感,如今更是厌恶更增,因为有这些个情绪在作怪,使得她没有多少精力去分析伯爵其人,她发觉伯爵在与她单独谈话时,几乎没有提起过乔治安娜,倒是问了不少有关于玛丽的事情,这都被她看成是了狡猾。 她以过来人的心态猜测,一见钟情的年轻人往往不好意思让别人了解到他们的心思,而会放几个烟雾弹。她觉得这次宾利小姐自作自受地扭伤了脚踝,倒是给了乔治安娜接触伯爵的机会,因为虽说她可以坚决反对乔治安娜留在翡翠谷庄园照顾她,但是她却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她一向喜爱的朋友来探视她呀!也许很快她就可以体会到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二天清早,伊丽莎白和玛丽一起床就去看望宾利小姐,她一夜没有睡好,被疼痛折磨地筋疲力尽,医生来过之后,认为情况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悲观,这种疼痛是避免不了的,医生的结论是伤者正在康复之中。于是大家都放了心,吃过早饭之后,伊丽莎白和玛丽就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病人,安慰着她焦躁的情绪,一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宾利小姐才沉沉睡去。 下午玛丽一个人在,伯爵的的规模真是令人惊叹,可以与彭伯里的藏书室相媲美。玛丽正有小鱼游进了大海的陶然,她选了一套海涅的诗集读到了忘我的境界,全然没有察觉伯爵也走了进来。这一次伯爵没有打扰她,而是静静地退到角落里,拿起写生簿,专心致志地画了起来。 这两个人就这样自得其乐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觉察不出时间的流逝,直到管家进来通报,说达西小姐和小奥斯汀先生来访,伯爵才有些懊恼的站起身来,玛丽也直到这个时候才察觉伯爵一直呆在图书室里,不禁大吃一惊,伯爵为打扰了她的静读而道歉,玛丽连忙声言自己一点儿也没有受到打扰,并说很高兴可以见到达西小姐和小奥斯汀先生,说完就急忙跑出图书室去见客人们。伯爵这才合上写生簿,带着愠怒的神气看了管家一眼也跟着出去了,管家像是明白了自己的错误,静悄悄地随后退出。 原来今天早上,小奥斯汀先生又去霍华德庄园拜访,正巧达西小姐想来探望自己的好朋友的伤势,机灵的班纳特太太就立刻请小奥斯汀先生陪伴达西小姐到翡翠谷庄园来,她是想趁此机会为玛丽制造与小奥斯汀先生接触的机会,小奥斯汀先生当然很乐意地接受了这项使命。这会儿,达西小姐和小奥斯汀先生已经与伊丽莎白和宾利先生在客厅里落座了。 玛丽和伯爵出来之后,他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就上楼去看望宾利小姐。伊丽莎白正好趁此机会仔细观察这两人的举止神情。她与乔治安娜的感情非同一般的姑嫂,可谓情投意合,因此很容易就看出来乔治安娜已经深陷情网之中不能自拔,她几乎是不敢正视伯爵的眼睛,每当伯爵与她说话,她总是脸上红潮涌动,几乎不能流利地对答。而伯爵则显得镇定地多,他在与她谈话时,态度非常的温柔和悦。总的来说,伊丽莎白对事情的进展感到满意。 宾利小姐的烧已经退了,只是神情上还是非常地颓废,她很感激朋友们来探望她,不过她希望自己能够安静的休息,因此她认为达西小姐没有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地来回奔波。对这种有些无礼的话语,大家归咎为是因为她受伤生病的原因。因此没有谈多少时间,就退出了病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章 达西小姐的反常表现 伊丽莎白灵机一动,建议宾利先生带着玛丽和小奥斯汀先生到花园里去欣赏一棵罕见的美洲灌木,因为小奥斯汀先生对美洲比较了解,而玛丽喜欢知道一切新奇的事物,于是这三个人毫不费力地就被支使了出去。剩下的三个人在客厅里落座之后,谈话只是时断时续,因为几乎只有伊丽莎白一个人在讲话,达西小姐压根就紧张激动地讲不出话来,伯爵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只是偶尔与伊丽莎白对答几句。 不久,伊丽莎白找了个理由,离开客厅去了楼上,将她心目中的这一对单独留在了客厅里。谁知道她刚走到楼梯上,就碰见了服侍宾利小姐的侍女,原来宾利小姐非常想请达西小姐去陪伴她一起聊聊天。伊丽莎白只得让侍女去把口信传给达西小姐,达西小姐立刻就上楼了。 伊丽莎白只得在楼上自己的房间里耽搁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花园里传来了伯爵的声音,她从窗口向外张望,发现伯爵已经与在花园里盘桓的三个人站到了一起,正在向他们解释那棵南美灌木的来历。 她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却看到达西小姐从图书室里出来了,脸色苍白,脸上还有泪痕。伊丽莎白吓了一跳,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达西小姐只是说宾利小姐想看一本书,打发自己去图书室里找一找,自己在找书时突然有些不舒服,想回霍华德去。 这时其他人也从花园里回来,对于达西小姐的突然不适,伯爵看来与大家一样吃惊,只听他连忙建议请医生来为达西小姐诊治,伊丽莎白也同意这个意见,无奈达西小姐坚持自己并无大碍,只是头疼而已,并一定要立刻回霍华德。伯爵沉默了,伊丽莎白觉得达西小姐肯定有一些与身体无关的原因才会有这种精神状态,因为她平常的身体是很健康的。然而在这期间,达西小姐似乎并没有与伯爵接触,她简直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在达西小姐的坚持下,马车立刻就备好了,小奥斯汀先生自告奋勇地护送达西小姐回去。在回去的马车里,达西小姐竭力隐忍,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小奥斯汀先生注视着她因痛苦而耸动的双肩,心中充满了同情和悲伤。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回到了霍华德庄园,达西小姐谁也没有交谈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小奥斯汀先生留在后面向大家解释达西小姐突感不适的情况,并尽自己的最大可能安抚紧张不安的人们,说服她们不要去打扰她,安静的休息对她的康复是非常重要的。 在小奥斯汀先生看来,达西小姐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美好的人儿,应该得到一切。因此他虽然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时就深深地爱上了她,却又深深地自惭形秽而不敢表白,尤其是后来目睹达西小姐迷恋地看着伯爵的目光时,他就更感到与伯爵相比,自己是不配向达西小姐求爱的。因此他一直默默地忍受着心中的痛苦,只希望着自己的心上人能得到幸福。 然而今天的事却证明了达西小姐的心受到了伤害,这带给他的痛苦比他自己受到的伤害要深得多。他不是一个会恨人的人,然而此时此刻他对列斯特伯爵真的是无比憎恶!那个骄傲自大、自私自利的人!竟然置一份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于不顾,残忍地伤害了这个少女,这个本应该得到全世界所有幸福的少女!小奥斯汀先生昏头昏脑地离开霍华德庄园,心中充满了忧伤,他甚至忘了自己今天的目的原是向列斯特伯爵请求本地的牧师的职位。 他的叔叔已经到了风烛残年,希望能将职位传给他。这对于他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因为他的父母去世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财产,叔叔自己名下的产业非常的微薄,所以牧师的职位可以保障他今后的生活。但是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他决计不会为了一点利益而向那个残忍的人乞求的。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宾利小姐的伤势恢复得很快,她刚刚能下地行走,就在伊丽莎白的坚持下,全体返回了霍华德庄园,虽然这个决定很不趁宾利小姐的心,但是伊丽莎白一是挂念着达西小姐,二来也不愿意被别人说些闲言碎语,说他们是在想方设法地赖在伯爵家里。 玛丽对此感到无可无不可,她只是对于那个图书室有些恋恋不舍,在翡翠谷庄园的几天里,她的大部分时间是在这里度过的。但是霍华德庄园的图书室也很不错,她一向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离开翡翠谷庄园并没有多少遗憾,何况伯爵总有一些言行令她不解和不安。 当伊丽莎白一行返回到霍华德庄园的时候,达西小姐已经可以出来见人了,但是比往常更加地沉默寡言。简私下里对她的精神状态感到不安,并将这种担心告诉了伊丽莎白,她觉得达西小姐很明显是失恋了,因为她自己也曾经有过同样的经历,所以比较能够看得出来。 然而伊丽莎白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达西小姐这样的消沉。达西小姐拒绝与任何人谈论这件事,包括自己最亲近和信任的哥哥和嫂子。她平常是一个随和柔顺的人,此时却坚决地称自己没有任何异样,那天的事纯是由于身体不适的原因。 这期间,小奥斯汀先生曾经几次前来探望她,她似乎也愿意与他相处,这却引起了班纳特太太的不满,因为她私下已经将小奥斯汀先生派给玛丽了。列斯特伯爵曾经礼节性地拜访过霍华德,仅问候了一下宾利小姐的伤势就很快离开了,宾利小姐这些日子倒是恢复了精神,她原本将达西小姐当成是自己的劲敌,如今达西小姐的颓唐情绪令她信心大增,以为伯爵无疑是拒绝了达西小姐的感情,于是重又虚情假意地与达西小姐叙起了友情。 既然继续呆在此地只能是徒增痛苦,倒不如眼不见为净。所以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不久就决定返回彭伯里,达西小姐也表示很愿意回家去,伊丽莎白如今有些懊悔自己当初的莽撞,所以对达西小姐就更加地照顾有加,希望亲人的温暖能够拂平她心中的伤痛。达西小姐失恋的事情,玛丽一开始迟钝得并不知情,后来与宾利小姐闲谈时,宾利小姐“无意”中透露了出来,玛丽真是吃惊不小,她一向喜欢乔治安娜,因此不免对伯爵又多了一些成见。 分别时候的气氛真与相聚时有天壤之别,然而分别还是不可避免。当天,简就送走了达西夫妇和达西小姐,家中一下子显得冷清了很多。 达西小姐一走,宾利小姐就催促着哥哥请列斯特伯爵到家里来吃晚饭,而伯爵居然就应命而来。恰巧那天小奥斯汀先生也前来拜访,被没有眼色的班纳特太太苦苦留住,不顾伯爵阴沉的脸色,将小奥斯汀先生强拉入席,并就坐在玛丽的旁边,而她老人家自己则坐到了伯爵和宾利小姐的中间。 宾利小姐的懊恼达到了极点,因为不论她想跟伯爵说点儿什么,班纳特太太都会不合时宜地随便插话,结果就是伯爵简直都不愿意往她这边看了。尤其不能令人忍受的是,班纳特太太还隔着桌子跟她的大女儿大谈玛丽与小奥斯汀先生结婚的美好前景,自己庆幸自己又有一个女儿就要嫁出去了,别人虽然可以装做听不见,却无法禁止她一直那么洋洋得意地说下去。 玛丽在桌子的另一边听到了母亲的胡言乱语,不由得脸红了又红,小奥斯汀先生也有些尴尬,于是两人的谈话便不象方才那样对答如流了。伯爵很少说话,看都不去看班纳特太太一眼,他倒是经常向玛丽这边看,但是神情很是严峻,猜不出他有什么想法。总之,这顿饭因为班纳特太太的缘故而并不愉快,伯爵在饭后没有过多的停留,很快就借口有事而告辞了。 宾利小姐的气愤以及对班纳特太太的厌恶到了极点,幸好第二天班纳特太太也回家了,因为班纳特先生来信催促他回去,老先生发现没有太太神经质的唠叨,生活就缺少了很多乐趣。班纳特太太临走时,将撮合玛丽与小奥斯汀先生的终身大事的任务托付给了简,并额外地传授了很多“妙计”,简一一答应着,好容易将老人家劝进了马车里,马车开走的时候,送别的人们看不出一丁点儿的离愁别绪,相反都松了一口气。 母亲回家的时候,玛丽本来也想一起回去,但是班纳特太太硬是让她留下,将小奥斯汀先生追求到手,玛丽不敢公然违背母命,但是班纳特太太一走,她也就计划着去伦敦的舅妈家里小住几天,顺便看望一下吉蒂。 在玛丽走之前,列斯特伯爵又到霍华德来拜访过一次,听说玛丽要去伦敦,便说自己也会在下个月到伦敦去办事,并表示希望在伦敦还能够见到她。玛丽有些吃惊,她并不想与伯爵这样的贵人瓜葛过多,因为凭着最近的几次接触,她对伯爵的印象是性情有些喜怒无常,遇事全凭当时的情绪,这与她理智的处世态度相抵触。但是对伯爵的客气话她还是好言好语地表示了感谢。 谁想宾利小姐却在旁边冷笑着插话道:“列斯特伯爵,我想您并不是很方便在伦敦去拜访班纳特小姐的。要知道,班纳特小姐的舅舅是一位商人,住在齐普赛一带。我想您这一辈子也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吧?” 宾利小姐说这话的时候,简与宾利先生都不在旁边,因此她敢于肆无忌惮地嘲笑玛丽那些低贱的亲戚,并以为这样可以引起伯爵对玛丽的鄙视。她虽然并不担心玛丽成为自己的情敌,但还是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攻击她的机会。玛丽心里很是气愤,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好涨红了脸,不去理踩宾利小姐。 伯爵看起来有些吃惊,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彬彬有礼地回答说自己的确没有去过那个地区,但是相信并不难找。他请玛丽将详细的地址告诉他,自己认真的记到了随身的记事本里。 玛丽很感激他的绅士风度,但是并不指望他真的会去拜访自己,好在她也不在乎这一点,因此宾利小姐方才的无礼言辞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痛苦。想到就要见到亲爱的舅妈加德纳太太,她心里很是高兴。只是要离开简,让她有些难舍,但是看到宾利先生对简那么温柔体贴、钟爱有加,简又是那么地幸福,她也就不为她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在伦敦 对于一个常年居住在乡村的姑娘来说,能够去趟伦敦总是令人期待的。玛丽虽说不像别的姑娘那样容易受到这些外来的诱惑,可她既然不是圣人,自然就也对伦敦之行由衷地盼望。 宾利先生派马车把她直接送到伦敦加德纳先生的家里,一路上很是顺利,到达目的地后,看到舅舅舅妈欢迎的笑脸,看到妹妹吉蒂更加漂亮了,看到表弟表妹们活泼可爱地围绕在身边,玛丽对这趟旅行真是满意极了。 加德纳太太在与班纳特太太的通信中,知道了小奥斯汀先生其人,因此在侄女的面前就常常探听,玛丽毫无保留地向舅妈表示自己既没有爱上他,与小奥斯汀先生只是一般的朋友,自己看重他的学识和能力,并且愿意与他交往,仅此而已,他也对自己没有丝毫的爱慕之情,只是隐没了达西小姐的一段。 加德纳太太为此表示遗憾,因为她也认为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小奥斯汀先生都很适合玛丽。然而既然玛丽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加德纳太太也就不再提起此人。 加德纳太太家的生活是很悠闲的,她们很少外出,在伦敦只有不多的几家朋友来往。偶尔的,吉蒂会拉着玛丽去逛逛附近的衣帽店,每周她们都会去小剧场观看演出。其余的时间,玛丽读书、弹琴,与在家里的生活没有两样。有一天上午,玛丽独自在家,加德纳太太和吉蒂一起领着两个大的表妹去裁缝店了,玛丽因为要出门时收到了简的来信,便留下来读信。 简的信总是那么令人愉悦,她在信中叙述了自玛丽走后他们的生活,以及最近的两次聚会,她写到宾利小姐离开霍华德庄园去了她在伦敦的姐姐的段落时,玛丽注意到简的笔下流露出欣喜和如释重负的感觉,不禁莞尔。而让宾利小姐下定决心的是伯爵下周也要到伦敦来办事,看到这个消息,玛丽不禁皱起了眉头,感到心情有些异样。她飞快地往下读,注意力被一段文字所吸引。 “亲爱的妹妹,还有一件惊人的消息要告诉你,这件事与小奥斯汀先生有关。上个周,老奥斯汀终于宣布退休了,然而接替他的人选是你想也想不到的,竟然是我们的表兄柯林斯先生。看来在德·包尔夫人之后,他又有了新的恩主。我不知道列斯特伯爵为什么那么看好柯林斯先生,然而我真为小奥斯汀先生感到难过,这件事对于他的打击很大,而且影响到了他以后的生计。前天晚上,他来这里吃晚饭,他真是一个高尚的人,尽管情绪很低落,但是他谁也没有抱怨,对伯爵更是没有一句怨言。他只是说也许以前的朋友会为他在北部的学校里谋一个教职。哦,可怜的人。” 小奥斯汀先生失去了他牧师的职位!柯林斯先生取而代之!再没有什么消息比这个更令人惊讶的了。如果说以前玛丽对伯爵还有点滴好感的话,因为这件事,也已经荡然无存了。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伯爵会对一个小奥斯汀先生那样一个文雅、博学的青年有那么大的恶感,竟不惜毁坏一个人的前程。 难道是因为他看出了小奥斯汀先生对达西小姐的好感?玛丽认为自己接近了一部分事实真相,在这之前她一直与其他人一样以为达西小姐爱慕伯爵,却遭到了伯爵的狠心拒绝,如今她以为也许事情与人们想象的完全两样。然而她实在也说不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生性谨慎,于是决定在这件事情上三缄其口,对谁也不再提起。 于是加德纳太太和吉蒂回来之后,玛丽就果真没有向她们提起关于小奥斯汀先生的事,而只是转述了简的信上一些别的朋友的事情。日子就这样飞快地过去,就在玛丽都要将这些事情淡忘了的时候,有一天,加德纳府上来了一位贵客,竟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人——列斯特伯爵。 那天正好大家都在家,玛丽早已忘记了伯爵曾经说过的到了伦敦要来拜访她的话,即使记得,也当成是客套而从来都没有往心里面去,这时见伯爵突然出现在门口,真是大吃一惊。 加德纳太太对能够在家里接待一位伯爵感到万分的荣幸,幸好她与伯爵在攀谈,才让心烦意乱的玛丽能够有时间梳理清楚自己的思绪,至于吉蒂则紧张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恨不能躲到楼上去。 此次伯爵的言行真是和蔼可亲、谈笑风生,使得加德纳太太对他的印象很好,事后她与自己的外甥女讨论起这一点来,不料外甥女却说,这位贵人喜怒无常,此次有可能是心情大好,下次见面他就有可能冷峻森严。 加德纳太太觉得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古怪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不过她对于伯爵的种种原先并不在意,如今却有了别种想法,只是发现玛丽似乎对伯爵的偏见颇深,心中更感诧异,于是也就不做过多的评论,只是留神观察而已。因为她早已发现自己的这几个外甥女的特点是,对别人往往有比较敏锐的观察力,但是落到自己身上,却不是假痴假呆,就是真的后知后觉。 如果伯爵的一次拜访是客套的话,那么两次、三次就不得不让玛丽也感到不可理解了。而且伯爵来到这里难道仅是为了与加德纳太太闲谈吗?当然加德纳太太无疑是一位很风雅有趣的女人,但是玛丽以为伯爵在伦敦的交际圈子里,风雅有趣而又身份高贵的女人应该不乏其人。但是无论如何,她却也没有往这个念头上想,就是:伯爵已经爱上了她。 然而伯爵的确已经是情网深陷。伯爵本是个性情沉郁的人,不喜社交,然而身份的原因却使得他不论走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成年以后,他尤其成为了年轻的贵族小姐们追逐的猎物、争相献媚的对象,使得他不胜其烦。而玛丽则是他所遇到的唯一一个对于他的财富和贵族头衔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敬而远之的人。同时玛丽对人对事的那种随遇而安、淡然处之的态度和对于书籍与艺术的痴迷,都使他觉得玛丽正是他理想中的伴侣。 然而如同往常一样,他的财富地位吸引了爱慕虚荣的宾利小姐,而他的翩翩举止和风度又吸引了单纯痴情的达西小姐,却更加令理智自尊的玛丽退避三舍。而玛丽与小奥斯汀先生的密切交往,尤其是玛丽的母亲对于两人亲事的期许,令列斯特伯爵对小奥斯汀先生颇为嫉妒,竟然做出了将牧师的职位转赠他人的举动,这一点连伯爵自己也觉得内疚,但是为妒恨所燃烧的心,却令他一意孤行。 当他在伦敦再次见到玛丽之后,就对其越发的迷恋了,然而以一个热恋中的人的敏锐的感觉,他也不能不察觉到,玛丽对他却颇为冷淡。按说像他这种非亲非故的青年,如此频繁地拜访某一位年轻的小姐,对方总会察觉出什么端倪,了解到他的心意,然而玛丽并不比在翡翠谷庄园时对他更加地亲切,相反还疏远了不少。 伯爵猜想到是因为她获悉了小奥斯汀先生的事,不禁感到痛苦和羞耻,然而却又不能下定决心忘记她,还是情不自禁地经常拜访加德纳府。玛丽本不是个对人苛刻之人,伯爵的经常到访,使她不得不将他看成一个经常来往的朋友,所以每次总是不失礼节地接待他。令她有些烦恼的就是,舅舅舅妈显然将伯爵当成了她的一个追求者,经常试探地给她一些忠告,令她啼笑皆非,她自己认定此事绝无可能,只好将他们的那些忠告当成空穴来风。 唯一令她安慰的是,舅妈显然是口风很紧的人,而吉蒂则是除了与自己有关的事是什么也不往心里面去的,所以母亲并不知道伯爵的事情。因为她新近收到了班纳特太太的十万火急的来信,告诫她千万不可答应小奥斯汀先生的求婚。原来班纳特太太也获悉了牧师职位的事情,因为柯林斯先生洋洋自得地将自己得到了一个更为丰厚职位的事情告诉了自己所有的亲戚,因此小奥斯汀先生也就不幸失去了成为班纳特太太的女婿的资格。玛丽虽然很赞赏小奥斯汀先生的学识与品格,但是因为她了解小奥斯汀先生对达西小姐的感情,因此在为他的前途感到惋惜之余,接到这样的信也并不会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 日子就这样如水一般地流过去了一个月。七月的一天,加德纳太太很开心地获悉,她最为喜爱的外甥女伊丽莎白也要到伦敦来了,按说在这样明媚的天气里,达西夫妇本不会情愿离开他们风景如画的彭伯里庄园,而来到嘈杂肮脏的伦敦,但是,他们接到了达西先生的姨母德·包尔夫人的请柬,德·包尔夫人要为自己唯一的女儿举行一次盛大的生日庆祝会,并且以此为契机,将女儿展示于社交界,因此老夫人非常重视这次聚会,特意邀请了所有她老人家认为有资格参加的亲朋好友,而达西先生作为老夫人在世上最亲近的亲戚,自然没有理由不来参加,考虑到老人家的感受,达西夫妇只好来躬逢其盛了。 玛丽很高兴地见到了自己的姐姐,她发现达西小姐没有像往常那样与他们夫妇俩如影随形,伊丽莎白的解释是达西小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伦敦的空气显然不适合她。这个解释实在也够牵强的,使玛丽不能不想到达西小姐之所以不来伦敦,是因为不想再见到列斯特伯爵。列斯特伯爵与德·包尔家族也有些亲戚关系,此次也在被邀请之列。 ☆、第8章 安妮小姐的生日舞会 伊丽莎白邀请两个妹妹在自己在伦敦期间,到自己的府邸来居住,以免过多地叨扰舅母,因为舅母家的经济条件并不是很宽裕。虽然玛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吉蒂却很愿意换一个环境,于是很心急地催促玛丽答应了下来。玛丽不愿意与姐姐同住的原因主要是害怕达西先生过于严肃,但是搬过去以后,她才逐渐发现,达西先生其实是个非常随和的人,只是不爱多话、不像宾利先生那样爱社交罢了。于是她很快就把姐姐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 列斯特伯爵自然又成了达西府上的常客,因为他早与达西夫妇相识,因此他的拜访并没有引起伊丽莎白的惊奇,因为她早已注意到,伯爵其实是一个不爱交际的人,尤其是此次见面,他看来沉郁寡欢,总是闷闷不乐,因此她尽力为他营造一个舒适的氛围。 到目前为止,她还是认为在伯爵与达西小姐之间一定有什么误解,使得两人陷入目前的境地。因此唯愿能够误会得以澄清,有情人终成眷属。对于舅妈向她暗示的伯爵有可能钟情于玛丽的事,她就像简对她提起时一样,认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因此一笑置之了。加德纳太太提醒她不可以过于武断地相信自己的判断,伊丽莎白则笑着反驳: “我亲爱的姨妈,您只要想一想您所提到的这两个人的条件,就会发现他们是多么的不般配。玛丽无论是容貌、还是举止,都缺乏吸引男子的足够魅力,她的那种学究气更是足以将有可能求婚的人给吓跑。说实在的,并非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怀疑妹妹的魅力,或者是偏心于自己的小姨子,我一向认为玛丽真的有可能当一辈子的老处女呢。”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加德纳太太对伊丽莎白的话不以为然,因为她对于伯爵的评价很高,觉得他不是那种世俗的轻薄男子,看重的是女方的容貌、家世或者是财产,而且以他的条件来说,婚姻完全可以独立自主,因此他爱上玛丽也就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她知道伊丽莎白对达西小姐的关心超过自己的妹妹,而且达西小姐也的确不辜负伊丽莎白对她的厚爱,因此她也承认如果伯爵能与达西小姐结成一对的话,称得上是天作之合。然而世间事往往难以尽如人意,她既然说服不了伊丽莎白,也就三缄其口了。 德·包尔夫人及小姐已经先于他们一星期来到了伦敦,入住了自己家的大宅。聚会定于三天后,达西夫妇在正式聚会之前去拜访了姨母,说起来德·包尔夫人对自己姨侄的态度很是矛盾,一方面她一直对达西先生宠爱有加,一度甚至想要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另一方面,她对于他贸然缔结的不相称的婚姻非常的不满意。虽说伊丽莎白的行为举止丝毫都没有辱没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她想起来就还是怨愤难平。因此自从达西婚后,他们的来往就不像从前那么密切了。 玛丽与吉蒂全无心事地在达西府上享受,并不了解主人们的曲折用心。倒是在聚会的前两天,也就是达西夫妇拜访了德·包尔夫人之后,玛丽姐妹突然收到了德·包尔夫人的请柬,请她们俩也去参加德·包尔小姐的生日舞会。这真是太奇怪了,伊丽莎白想不通她老人家怎么会降尊逾贵地给自己的妹妹下请柬,因为她一向是瞧不起自己的娘家的,认为辱没了达西家的门楣。 吉蒂受宠若惊,想起德·包尔夫人盛气凌人的做派又不禁有些心惊胆战,因此慌忙急促地准备舞会的衣服;倒是玛丽除了感到有些奇怪之外,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想,她并不崇敬德·包尔夫人,自己也不愿意参加这样的贵人云集的盛会,与往常一样,她以超然的眼光去看待自己被迫参加的每一次社交活动。 待到到了舞会上,玛丽才明白了她们姐妹受到邀请的原因,并非是德·包尔夫人突然变得殷勤好客了起来,而是因为她老人家恪守老规矩,认为参加舞会的男女人数应该相等,而不应该让任何一位客人坐冷板凳,而因为她临时邀请的两位贵客都没有带来女伴,因此她不得已才借用了玛丽姐妹来充数。 参加舞会的来宾非富即贵,真称得上是衣香鬓影、珠光宝气,做为主人的德·包尔夫人更是气势非凡,只可惜做为舞会的主要人物的德·包尔小姐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套在她那身过分华丽的衣裙和珠宝里面,显得那么的不合适,就如同一个打扮得不合时宜的玩偶。 玛丽曾经有幸瞻仰过德·包尔夫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德·包尔小姐,不禁惊讶于她一点儿也不象她的母亲,无论是在外貌,还是在性格方面,都是完全迥异。只见德·包尔小姐身材矮小、一脸病容,躲在高大的母亲身后,似乎这个场面令她受够了罪,玛丽不禁对这个无助的小女孩起了同情之心。 舞会的排场真是盛大,德·包尔夫人给女儿安排的舞伴是菲茨威廉上校,安妮与达西先生的表兄,很有绅士风度,他们跳了第一场舞,玛丽正在看德包尔小姐挽着身材高挑的菲茨威廉上校进入舞池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请她跳舞。她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列斯特伯爵,不禁莞尔。 “伯爵,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现在已经与伯爵算得上熟识了,因此可以开点小小的玩笑。“怎么您也与德·包尔夫人沾亲带故吗?” “这话正是我想对您说的。”列斯特一边彬彬有礼地说着,一边将胳膊伸给玛丽,一同走进了舞池。“我与已故的德·包尔爵士是远亲,因此也受到了她老人家的邀请。” “她老人家的亲戚可真多,从今天参加舞会的人数上就能看出一二。” “这仅仅是一小部分,夫人认为有资格受到邀请的一小部分。德·包尔家族曾经人丁繁盛。” “可惜现在的德·包尔小姐却是唯一的继承人了。”玛丽忽然突发奇想,“夫人如此隆重地举行这次舞会的目的不会是为了给德·包尔小姐选一位夫婿吧?” 话刚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因为她突然觉得一个淑女不该在一个男子面前谈论这样的话题,伯爵倒好象是毫无察觉,“我想是这样吧,德·包尔小姐将继承的罗新斯庄园对有些年轻绅士来说是很有诱惑力的。”说罢他轻轻一笑。 玛丽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伯爵显然意指菲茨威廉上校会为了钱而娶德包尔小姐,而先前她从姐姐伊丽莎白的口中听到的菲茨威廉上校,全部都是好话,使得她对于他具有了良好的印象,不愿意就此改变对一个人的看法。 玛丽突然想起了与小奥斯汀先生有关的牧师职位的事,此前她一直没有机会提起,这时她忍不住问道:“伯爵先生,您与我的表兄柯林斯先生很熟吗?” “不太熟,是德·包尔夫人将他介绍给我的,夫人对他的评价很高。” “那么您是仅凭着夫人的断语就将牧师的职位拱手相赠,您怎么知道他一定比小奥斯汀先生合适这个职位呢?” 伯爵的脸色变了,“您对于那位先生的情况可真是关心呢。” 玛丽的脸红了,因为她想起了母亲的那些要不得的胡言乱语,但是对小奥斯汀先生的关心很快就占了上风。“凡是了解他的人品与才学的朋友,谁会不关心他呢?” 伯爵没有回答,心里面委实地不好受,玛丽见他神情严峻起来,也就不敢再开口,一曲终了,伯爵将玛丽送回座位,鞠了一躬,就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旁边的伊丽莎白恰巧看到了这个情景,就有些奇怪地问玛丽是怎么回事。玛丽简单地叙述了事情的原委,伊丽莎白也同样对于小奥斯汀先生很有好感,但是却不想将伯爵想得太坏,这种情形倒是有些像当年的达西先生和威克姆先生了。思索了一下,伊丽莎白委婉地对妹妹指出,这件事里一定有什么不为大家所知的原委,如果贸然地指责伯爵行为失当,恐怕有失公允,而且伯爵对于那个职位有着完全的支配权,给任何人都没有什么可指责之处,因此玛丽没有必要为此得罪一位朋友。 然而玛丽在这个问题上却有自己的见解,那就是小奥斯汀先生的不幸完全是伯爵那种随心所欲、完全不顾及他人的利益的作风给造成的,至于自己可能得罪了他,玛丽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在乎,也并不想与这样一个人成为朋友。伊丽莎白一向知道这个妹妹固执起来是无法劝说的,因此只得叹了口气走开了。 玛丽由着自己的性子在舞会上得罪了列斯特伯爵之后,并未有丝毫的后悔,她一向理性的头脑使她的性子带着些固执,不屑于去圆滑地处理人际关系。舞会之后,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地进行,只是伯爵消失了影踪,再也没有前来拜访,玛丽对此毫不感到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列斯特伯爵的底细 在伦敦期间,因为出席了舞会的缘故,德·包尔夫人将玛丽姐妹列入了被邀请做客的名单之中,于是玛丽就经常有幸出席德·包尔夫人家盛大的宴请与简单的晚宴了。在这些活动中,很意外的,玛丽却结识了她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个亲密的朋友:德·包尔小姐。 近二十年来,安妮·德·包尔小姐一直生活在母亲无微不至的阴影之下,几乎找不到自我,更是没有一个同龄的朋友。也许与玛丽真的是有缘,两个年轻的小姐一见如故,安妮小姐很惧怕与生人交谈,即使是自家的人都难得听到她的一言半语,与玛丽在一起时,却能够畅所欲言,甚至开怀大笑,让自认为非常了解女儿的德·包尔夫人很感诧异。 不过,虽然她认为玛丽并不配成为自己女儿的密友,却也没有打算干涉女儿这点儿小小的自由,因为近年以来,她老人家也感到女儿的社交圈子过于狭窄了,因此也希望她能有几个同龄的女伴。她只是常常盛气凌人地对玛丽下些指示,希望她能够进步到配得上成为德·包尔小姐的朋友,好在玛丽的性子原本随和,又有一个同样令人难以忍受的母亲折磨锻炼了她十九年,因此对于德·包尔夫人的无礼言行颇能忍耐,而且应对有方。 玛丽还发现,安妮小姐其实是个非常好性子和好心肠的姑娘,只是生性羞怯,又有那样一个喜欢支配别人的母亲,才使得别人误认为她傲慢而孤僻。并且安妮与玛丽一样酷爱读书和思考,所以两个年轻的小姐在一起,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不久之后,达西先生一家离开伦敦,返回了彭伯里。吉蒂则返回到了加德纳太太的家里,玛丽则受到安妮的邀请,打算去罗新斯庄园作客两个月。玛丽欣然接受了这个邀请,她的朋友更是为此而欣喜万分。于是在夏天结束的时候,玛丽乘坐着德·包尔家的豪华马车,与德·包尔母女一起,在众多仆人的簇拥之下,排场十足地来到了罗新斯庄园。 罗新斯庄园的日常生活是非常单调的,除了住在附近的牧师一家以外,几乎没有什么交往的人,而因为对于柯林斯先生存有成见的关系,玛丽也就不太愿意与柯林斯夫妇有什么过多的交集,虽说人家还是对她很为巴结,但是玛丽猜测那时因为自己的两个姐姐都嫁给了有地位的人的缘故,而不是因为自己与他的亲戚关系。 好在玛丽自己完全可以在书本和钢琴之中找到乐趣。在她的带动之下,德·包尔小姐也经常弹上一小会儿,只是经常会被德·包尔夫人不识时务地打断,因为夫人总是迫不及待地要在各个方面对别人进行指导。至于德·包尔小姐的家庭教师詹金森太太,从前玛丽以为她对于德包尔小姐保护得有些过分,如今看来,则不如说是疏忽得有些不应该。 詹金森太太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洗耳恭听德·包尔夫人的高谈阔论了,因此她除了关心一下德·包尔小姐的穿着是否暖和,吃的是否适宜之外,对她的其他方面可以说是漠不关心,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母亲和这样的家庭教师,因此德·包尔小姐的十六年的岁月里,几乎没有学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玛丽欣喜地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在各个方面做安妮的老师。 玛丽对于这项从天而降的新的工作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于是除了出门和有客人来访的时候,詹金森太太就完全把安妮交给了玛丽。两个年轻的小姐在楼上自己的小起坐间里,尽情地交谈、阅读、绘画、朗诵、弹琴。安妮越来越信赖和亲近自己的朋友,随着她见识的增长,她的面色也红润了许多,眼神也比以前显得富有活力了。这种改变不但德·包尔夫人看在了眼里,就连经常来访的菲茨威廉上校也注意到了安妮的改变,并且为此对玛丽心存感激。 毫无疑问的,玛丽看得出来,菲茨威廉上校对待安妮的态度,并不象是个陷入了热恋的情人,在玛丽看来,他更多的是处于利益上的考虑,才打算娶安妮为妻。然而他是那么和悦的一个人,玛丽实在不愿意因此而看不起他,并且,她也认为他是安妮的一个不错的归宿。 至于安妮的心思就很费琢磨了,她很顺从地随着母亲的意思与菲茨威廉上校交往,几乎把他当作家中的一分子,但是却很难发现有什么更深的情愫存在,尤其是菲茨威廉上校偶尔到伦敦去办事的时候,安妮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离愁别绪,而且还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好象是特别的轻松了,看起来也比平时开朗了不少。 玛丽以自己一贯的严谨态度对待此事,不随便发表一句评论。安妮似乎也不想也人倾诉自己对于自己终身大事的意见。只有德·包尔夫人已经踌躇满志地将菲茨威廉上校当成了自己的准女婿,而比平常更加喜欢对他指手画脚,惹人不快。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两个多月,玛丽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告辞回家,谁知话一出口,就受到了德·包尔母女的强烈反对,安妮希望她在一起度过这个秋天,而德·包尔夫人则以一贯的独断专行的口气命令玛丽一直住到圣诞节。 并且,她还加上了一条她老人家认为最要紧的理由,就是她们母女已经受到邀请,去列斯特庄园参加一年一度的葡萄采摘节,她可以偕同玛丽一起去,“你的个头那么小,不会在马车里占太多地方的。”安妮为母亲的无礼言辞而羞红了脸,恳切地对玛丽说,她一定会感到不虚此行的。玛丽一向心肠软,虽然对列斯特庄园不感兴趣,在安妮恳求的眼神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答应了下来。 到了晚上,她一个人回到卧室的时候,想到又要见到列斯特伯爵了,以及此前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玛丽不禁怀疑自己会成为伯爵城堡里不受欢迎的客人。她禁不住后悔自己轻易地被说服了,接受了邀请,现在反悔已经太迟,她只能打起精神去面对现实了。 要去列斯特庄园做客的除了德·包尔母女和玛丽之外,还有菲茨威廉上校。他们一行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天气出发了,田野里正是金秋时节最美丽的时候。玛丽发现除了德·包尔夫人那滔滔不绝的言论令人厌烦之外,旅伴们还是很令人满意的。菲茨威廉上校风度优雅、见识不俗,安妮虽然很少说话,但也是令人愉快的伴侣。因此,她欣赏着车窗外的景色,感到不虚此行。 途中,他们住宿了两个晚上,到了第三天的中午,终于到达了列斯特庄园。玛丽从未见过如此壮丽的景色,相比较而言,彭伯里庄园过于优雅,霍华德庄园过于简洁,而罗新斯庄园过于华丽了,这里可谓是集众家之长,玛丽从马车的窗口向外极目眺望,不禁心旷神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德·包尔夫人对她的这种反应倒是很满意,便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了列斯特庄园的历史。首任列斯特伯爵是伟大的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的宠臣,他几十年获得女王的宠信,广揽大权,用金钱堆叠起了宏伟的城堡,并用自己的封号来为庄园命名。 这个故事显然安妮和菲茨威廉上校是早已熟知,单只是讲给玛丽听的,只可惜玛丽对于什么加官进爵之类的奇闻向来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听听而已,两只眼睛只管饱览着窗外的秀丽景色。直到菲茨威廉上校慢悠悠地谈起现任的列斯特伯爵的来历,她才有了一点儿兴味。 据菲茨威廉上校说,现任列斯特伯爵本名戴维·艾塞克斯,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的父亲虽然也是列斯特家族的苗裔,却因不善经营,早已将家产典卖一空,等到戴维·埃塞克斯先生成年的时候,发现他手中的家业早已凋零,他甚至沦落到了不得不寻找一份职业来维生的地步。他也确实去了一家专门教授贵族家庭的男孩子马术的学校去做了一段时间的马术教师。 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使得德·包尔夫人常对其存些轻视之心,哪怕在他承袭了列斯特家族这偌大的家产之后,都没有将他做为女婿的候选人吧。用老夫人自己的话来说:“虽然他现在很与自己的身份相称,但是风度还是比不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生贵族。” 玛丽有些好奇,不禁问道:“那么这位埃塞克斯先生是怎么承袭到这么一大笔财产的呢?”菲茨威廉上校笑道:“哦,班纳特小姐,并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如同贵府那样人丁兴旺,列斯特家族人丁稀少,到上一代就连直系都灭绝了,只好由旁系来继承呗。”老夫人板着脸补充道:“多少贵族就是这样没落的,倘若现任列斯特伯爵不好好斟酌,选择一位出身和才干都当得起列斯特庄园的家的太太的话,我看列斯特家族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6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说到这里,夫人满意地扫了菲茨威廉上校一眼,上校只是微微笑着,并没有接茬,谈话便冷下来了,安妮一直没有存在感地沉默着,此时就像融入到了马车车厢的饰板里。玛丽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窗外的景色,这时马车已经渐渐驶入了庄园,转过树林,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葡萄园。 ☆、第10章 在玫瑰花园里 葡萄已经进入了成熟期,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甜香。马车行进得并不迅速,因此玛丽可以看清楚在密密层层的藤叶间挂满了一串串紫水晶一般的可爱的葡萄。她不禁惊喜地叫了起来,呼唤安妮来看,安妮这才像从梦游中醒来似的,探出头去望了望窗外,细声细气地说道:“哦,去年葡萄收获的季节,我足足吃下了半磅琼瑶浆葡萄,害得詹金森太太担了半天心呢。”老夫人难得和气地对女儿说道:“所以,安妮,这次你可不要贪吃这么多葡萄了,要知道,你的身体……” 然而老夫人的还没有说完,就没有人去留意听了,因为马车转过了葡萄园,来到了一处高地,沿着山坡下去,就到了列斯特城堡。那是一幢宏伟的建筑,无数的尖顶的塔楼直指天空,城堡前面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水,湖中栖息着成群的天鹅,时而飞翔,时而成双成对地在湖面上游弋…… 那景色令人陶醉,玛丽只在图画中见过,就连见多识广的德·包尔夫人都闭上了嘴巴。马车继续向前,当转过一个山坡时,视线被一片秀丽的橡树林挡住,转过树林,景致又变了,现在他们行进在城堡的侧面,那浅灰色大理石的外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既显得历史悠久,又似乎有一种超越时空的魔力,让它永葆青春。在这个方向望过去,一道优美的拱桥斜跨过湖面,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与周围的景色非常地和谐。 玛丽莫名地被这美景感动得热泪盈眶,她担心被人笑话,拼命忍住泪水,不让它流下来。就在她与自己激动的心情做斗争的过程中,马车的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渐渐停住了。玛丽这才注意到,马车已经停在了城堡门口,一脸庄重的列斯特伯爵已经在台阶上恭候贵宾了,他的身后整整齐齐地排着两列身着绘着纹章的体面制服的仆从。 德·包尔夫人最喜欢这种豪华气派,只见她仪态万方地伸出一只手来,让伯爵搀扶着走下马车,一边傲慢地说道:“亲爱的戴维,我想提醒你关照一下贵府的管家,我看到湖边积了不少落叶,肯定是园丁偷懒,没有打扫。在罗新斯庄园里,这是不可原谅的过失。” 伯爵仅仅是冷静地回答道:“谢谢您,亲爱的夫人。不过这不怪管家,都是我的怪癖,我觉得湖边堆满落叶,可以增添景致的层次,所以便吩咐他们无须打扫。”德·包尔夫人不以为然地笑了两声,这个时候,伯爵已经转向了安妮,他殷勤地扶安妮走下马车,又跟菲茨威廉上校握了握手,最后,他才转向玛丽。 玛丽觉得跟在伦敦时比起来,伯爵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地冷淡了不少,不过她心知是自己得罪了他的缘故,也就不去计较人家的态度了。实际上,伯爵倒是礼貌周到地问候了她的家人,甚至包括加德纳夫妇,玛丽诚恳而简洁地向他道过谢,宾主便都不再寒暄,伯爵招手让管家安排人手服侍各位贵宾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去,沐浴、更衣和休息,他简单地向德·包尔夫人鞠了一躬,道:“晚饭时间是七点整。”便径直走开了。 一个年轻的侍女带领玛丽来到二楼的客房,玛丽的房间与安妮的房间是紧挨着的,而距离德·包尔夫人的房间则很远,对此,两位小姐都感到由衷的满意。玛丽简单梳洗之后,便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晚礼服——所谓最好的,跟安妮相比,也不过只能用朴素二字来形容罢了。那是去年玛丽生日的时候,简送给她的一匹米色绣暗花的塔夫绸衣料做的曳地晚礼服,玛丽一向觉得这件礼服的肩部有些过于暴露,尽管侍女一再向她保证很漂亮,她还是从箱子里又找出一条镶着蕾丝花边的白色披肩,披上这条披肩,她感觉自己自在了很多。 离着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她打发侍女离开,自己便凭窗远眺,纵情欣赏窗外的美景,从这个角度,她所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近处是一片葱翠欲滴的草地,一直延伸出去,浑然一体地融合进了远处的原野。在起伏的丘陵上,高低错落着一些树形优美的灌木和大树,远处的山坡上开满了紫花苜蓿,风吹过去,像是紫色的波浪一般漾起漩涡,成群的黑白花的奶牛散落在绿色的地毯上,显得分外生动和美好。 玛丽正看得心旷神怡,安妮来敲她的门,玛丽开门让她进来,安妮惊喜地说道:“哦,这里真美,玛丽,你看到露台下面的池子里全是睡莲了吗?我一定要以此为主题画一幅画。”玛丽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实在是还顾不上看窗台外面的露台下的池子呢,但是她一向随和,从不肯让别人失望,何况是她的朋友安妮?于是两个姑娘决定在晚饭之前,去城堡的花园里探险一番。 秋日的下午,天气还很是和暖,两个年轻的小姐没有披上外出的披风,便静悄悄地相伴走下楼去。宽大的走廊里铺着没过脚踝的波斯羊毛地毯,走上去悄无声息,两旁墙壁上的巨幅油画里的人们静默地注视着两个少女走过,充满了好奇、想象和期待,然而玛丽感到了一些莫名的恐惧。 她们没有碰到一个仆人,直到来到花园里,阳光洒落到身上,驱散了阴影,玛丽才透出一口气:“天啊,那里面的气氛真令人窒息,有的时候与宏伟相携而生的不是亲近,而是戒惧。”安妮也许是从小就在类似的环境中长大,她无法理解玛丽的感受,只是笑道:“好了,我的哲学家女士,请还是来评论一下这些睡莲和玫瑰中蕴含的人生哲理吧。” 她们就这样彼此笑谑着来到池塘边上,池塘边上有大片的玫瑰丛,全都是深杯型的香槟玫瑰,淡黄的奶油色里有丝丝红晕,非常娇嫩美丽。而池塘里大片的睡莲都已经闭上了花蕾,安妮正在感到遗憾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在身后说道:“睡莲是清晨开放的,傍晚的时候她们都在打瞌睡呢,请明早来观赏吧。” 玛丽惊讶地回过头去,只见池塘的另一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园丁——他身上穿着园丁的工作装,鞋子上沾着泥巴,手中还拿着一把花锄,但是他的神情风度不像是没有受过教育的样子,虽然是跟陌生的小姐说话,却是不卑不亢、镇定自若,蛮有兴趣得来回打量着玛丽和安妮。 安妮扭过头去,她是从来不跟陌生人说话的,玛丽便问道:“您是这里的园丁吗?”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锄,笑道:“也可以这么说,我在剑桥大学读生物学,正在研究物种变异,伯爵请我来为他的玫瑰园增添几个新品种。”玛丽因为读书比较多,马上对此产生了兴趣,便问道:“难道不是上帝创造了玫瑰花,并让她开出不同颜色的花朵吗?” 那个青年饶有兴致地缓缓说道:“当然是这样,不过上帝也可以借凡人的手,让他的玫瑰的颜色更多样,或者更纯净。”一直沉默的安妮突然问道:“那么你在研究什么品种的玫瑰?我们可以看看吗?”玛丽吃了一惊,这种大胆的举动可不是安妮的作风,她有些担心走得太远,会招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那个青年园丁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便引导安妮向花房温室方向走去了,玛丽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一边走,她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亨利·戴维斯,朋友们都叫我亨利。”玛丽毫不犹豫地说道:“戴维斯先生,你曾经培育出过什么特别的玫瑰品种吗?” 戴维斯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的研究刚刚起步,如果不是伯爵慷慨资助的话,也许连起步都还没有开始,不过我已经有进展了。”接着他便长篇大论地说起如何通过人工控制的方式选择玫瑰品种,玛丽对园艺不感兴趣,安妮则一直听得很仔细,还不时发问。 很快,她们就来到了温室,戴维斯先生用力推开温室的门,说道:“请看,这就是我的‘千鸟’玫瑰。”玛丽和安妮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惊叹,花棚里开放着的玫瑰花是一种非常罕见的淡绿色与白色柔美混合的绿色系玫瑰品种,那样袅娜地开在枝头,就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小鸟。 戴维斯先生在花前蹲了下来,用一种无比虔诚的眼神凝视着自己的玫瑰,说道:“再过十年,我就可以培育出具有完美绿色的玫瑰花了,我坚信我一定会成功的。”安妮喃喃说道:“要十年吗?”戴维斯先生来了精神:“当然,不能用人的周期来看待大自然的周期,每一年的花季,我都会选择颜色最接近纯正的绿色玫瑰,用她的花粉来授粉、培育,第二年种出来的玫瑰花就会遗传这种特质,然后我再一次选择合适的那一朵……”他似乎被自己的宏伟蓝图感动了,高谈阔论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园丁,反而像个将军。 玛丽觉得好笑,正在她思考寻找得体的措辞来离开这里的时候,一个上了岁数的园丁走了过来:“喔,亨利,你在给女士们介绍玫瑰花吗?可是我听到晚餐的铃声已经敲响了。”他的话提醒了安妮和玛丽,她俩连忙向园丁们告辞:“谢谢您,戴维斯先生,听您讲您的花儿,非常的有趣。”戴维斯先生没有吭声,只是笑了笑,微微鞠了一躬,便又弯下腰去侍弄他的玫瑰花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关于弹琴唱歌的那些事 事实上,她们已经迟到了,当两位年轻的小姐急匆匆走进前厅时,主宾们都已经在那里等候着了。尤其是德·包尔夫人正在气势汹汹地训斥可怜的詹金森太太,埋怨她没有时刻关注安妮小姐的行动。直到看到自己的女儿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她才露出了笑容,挽着列斯特伯爵的手臂带头走进了餐厅,而一直站在旁边的菲茨威廉上校也殷勤地向安妮伸出了手臂,玛丽注意到他并未询问安妮去花园干了什么,她突然想到,这对于一个刚刚订婚的未婚夫来说,是不是有些太过冷淡了呢? 晚餐的菜色非常精美,玛丽吃到了从未听说过名字的鱼肉,虽然她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美味,还是克制自己出声询问,以免暴露出自己的见识浅薄,那是她一向竭力避免的。每当参加这种比较正规的场合,她总是感到有些痛苦,因为她性格内向,不知道该在什么情形下说什么样的话才算得体,有很多时候,她都非常羡慕自己的两个姐姐,那样落落大方地跟人应酬,尤其是伊丽莎白,还喜欢俏皮娇媚地对人连讽带刺,可是大家都赞扬她们有大家闺秀的风度,玛丽却不行。她是太自卑了,生怕说错了话,惹人嘲笑,却不知道,有的时候沉默是更大的失礼。 幸好在今天的餐桌上,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一是都是很熟识的人,二是只要有德·包尔夫人在,就几乎没有别人说话的机会。老夫人对所有的事情都要发表独断专行的看法,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反驳或是质疑,玛丽倒是不讨厌她的这套陈词滥调,因为这样她就可以不必没话找话地跟人攀谈了。 正在她一门心思地享用自己盘子里的奶油松露焗鹅肝的时候,突然听到列斯特伯爵跟她说话的声音。她连忙咽下口中的一块滑嫩多汁的松露,抬起头来看向伯爵,原来伯爵是在告诉她,已经邀请了彭伯里庄园和霍华德庄园的人们来做客,而只有达西夫妇和达西小姐能够应约前来,宾利夫妇则因为要为即将到来的婴儿做准备,而谢绝了这个邀请。 玛丽尚未对就要见到自己的姐妹表示欣喜,德·包尔夫人就已经又把话头接了过去,开始盛赞起了自己心爱的侄子达西先生,以及那足可以做全英国贵族庄园典范的彭伯里。菲茨威廉上校一边微笑着附和着自己的姨母的话,一边为安妮递过去了盛满精美的松饼的盘子,谁知道一直不知在低头想什么心事的安妮被这个动作给吓了一跳,手中的餐叉掉到了地毯上。 菲茨威廉连忙道歉,安妮的脸红了,德·包尔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列斯特伯爵面不改色地招了招手,一个男仆过来为安妮换了一付刀叉,这个插曲很快就过去,但是一直到晚上就寝时,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情形还是一直在玛丽的心头萦绕,怎么也消解不去。 第二天,达西夫妇和乔治安娜就到了,乔治安娜看起来跟分别时一样心事重重,她一看到伯爵便又涨红了脸,甚至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伊丽莎白鼓励地握了握她的手,她才打起精神来礼节周到地跟主人和其他的客人打招呼。列斯特伯爵的神情倒是跟平时没有什么两样,玛丽见到伊丽莎白也是很高兴,她马上仔细询问了简的近况,得知她一切都好,自己到明年的春天就可以做姨妈了,真是万分高兴。 当天的晚餐后,大家在休息室里的时候,德·包尔夫人想要打牌,安妮、菲茨威廉上校,还有做为主人的列斯特伯爵碍于情面不得不替她老人家凑足了一桌,而其他四个人都不想打牌,达西先生在读一本司各特新出的作品,伊丽莎白在专心绣一件婴儿的斗篷,毫无疑问,那是给简的孩子预备的。玛丽本来也捧起了一本书,这时伊丽莎白却跟她谈起了葡萄采摘节之后的安排。 最后,玛丽跟伊丽莎白商定,等离开列斯特庄园时,她便跟伊丽莎白同行,去彭伯里过圣诞节,同时可以时常去看望简,陪伴她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一想到这种美好的前景,玛丽的心里就雀跃不止,原来这几个月与德·包尔夫人的朝夕相处令她倍感压抑,甚至都顾不得就要与自己的朋友分别,而只想着赶紧逃开了。 德·包尔夫人没有注意到她们的谈话,所以也就无从提反对意见,玛丽注意到,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列斯特伯爵几次回过头来扫视,令她禁不住疑心他是在偷听她和伊丽莎白的谈话。伊丽莎白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过她的推断却跟玛丽不同,她以为伯爵是在偷看静坐在椅子上画一张小型静物的达西小姐。于是她知心地建议乔治安娜给大家一点儿音乐听听,弹琴一向是达西小姐的拿手好戏,于是很快她就坐到了钢琴旁边,本来打算再读一章的玛丽不得不放下书本,来为她翻乐谱。 应该承认的是,达西小姐的演奏的确是尽善尽美,玛丽不由得由衷地佩服。虽然她自己总是在勤学苦练,然而缺少名师指点,总是不能成气候,与达西小姐的琴技一比,高下立见,所以当达西小姐弹奏了两首曲子之后,请玛丽接着为大家演奏的时候,玛丽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了。几年前在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上,自己那惨痛的经历,她还记忆犹新,那时她一方面想炫耀自己的才艺,一方面想讨好别人,别人一请她弹琴唱歌,她就立马应允,可惜她的才能并不适合在公开场合表演,嗓音既太弱,态度又不自然,虽说琴弹得不错,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一想起父亲是怎样走过来阻止自己继续演奏的,玛丽便羞愧得浑身冒汗。 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开始回避在公开场合弹琴,更加不肯唱歌。不过,玛丽突然模糊想起,那一次自己似乎为列斯特伯爵弹奏过钢琴,却很奇怪地没有感到有什么不适,她这样想着,发现列斯特伯爵又一次回过头来往这边看,而达西小姐的手突然就按错了键,弹出了一连串不和谐的滑音。 大家商定第二天午后去葡萄园参加繁忙热闹的采摘活动。玛丽是第一次有机会参加这样的活动,除了散步之外,她的室外活动很少,这种有趣的活动让她兴致盎然。刚刚吃过午饭,她便回到自己的房间做准备,她穿上了一身粗布的简单衣裙,还围了一条带格子的围裙,那是专为画画时避免抹到身上油彩而准备的,现在玛丽就打算穿这身衣服去葡萄园,因为她注意到城堡里的男女仆人们也都打扮成了农夫村妇的样子,要去葡萄园里帮忙,所以她认为应该入乡随俗。 可是在约定的时间一来到大厅,她就知道自己完全搞错了,只见聚在大厅的人还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打扮——这只不过是一次远足而已,玛丽却误会成一次真正的劳动。几位男士全都好笑地打量着玛丽的农妇打扮,女士们较为矜持,也都抿嘴而笑,只有德·包尔夫人瞪大眼睛盯着玛丽,说道:“班纳特小姐,你这是要跟那些仆人一样,去葡萄园里干活吗?” 但是玛丽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她老人家的问题,就听到德·包尔夫人用更大的声音叫道:“天哪,是列斯特伯爵,你这是要去干什么?”只见列斯特伯爵穿着全套的粗布衣裤,套着高筒马靴,围着牛皮围裙,戴着手套,打扮得比玛丽还要入戏些。女士们发出一阵惊讶的娇笑,列斯特伯爵毫不在意地看了看玛丽,说道:“各位,到了葡萄园,就让管家带领大家游览吧,我做为领主,每年都会亲自入园采摘第一筐葡萄,压榨第一桶葡萄汁,并品尝第一杯葡萄酒。”他转过脸来看到了玛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说道:“不过班纳特小姐既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想要体验一下农妇的生活,倒是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 笑意从达西小姐的唇边溜走了,她渴望地盯着玛丽身上那条粗布方格的围裙,似乎那是一袭最华美的晚礼服。伊丽莎白很惊讶玛丽的新潮大胆,虽然她一向喜欢尝试与众不同的事物,但是像一个农妇那样穿着粗布衣服去葡萄园里干活,那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出来的事吧。伊丽莎白赞许地对玛丽一笑,说道:“玛丽,那么今天晚上我们大家可都要听听你的新奇感受了——说实话,如果不是怕耽误了大家出发的时间,这会儿我真想也回去换身衣服呢。” 德·包尔夫人不以为然地摇着她花白的头,一马当先地上了马车,同时口中还在嘀咕着:“这绝不是有身份的淑女应该有的行为,安妮,乔治安娜,到我的车上来……”于是菲茨威廉也上了德·包尔夫人的马车。达西先生、伊丽莎白、列斯特伯爵和玛丽上了另一辆马车,这跟伊丽莎白原先的安排不一样,但是事到如今也只得从权了。 当马车快到葡萄园时,伊丽莎白不放心地问道:“玛丽,你真的想去摘葡萄吗?”玛丽坚定地回答:“是的,我想尝试一下。”列斯特伯爵赞许地笑了笑,跳下马车,又扶玛丽下来,而其他的绅士淑女则要乘马车去葡萄园的另一头,那里已经堆积了小山般的葡萄,等着榨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7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第12章 在葡萄园里 接过一个农妇送过来的手套和剪刀,玛丽才发现自己对于怎么样采摘葡萄原本是一无所知的,列斯特伯爵了然地笑了笑,说道:“班纳特小姐,你只管跟着我就是了,这工作一点儿都不复杂。”初秋的葡萄园上空笼罩着一层薄雾,阳光并不强烈,但是密不透风的葡萄架下,还是有些燥热,玛丽学着列斯特伯爵的样子,一手托住葡萄,另一只手用剪刀将藤蔓剪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剪下的葡萄串放进身后跟着的小仆童背着的筐子里,很快她就出了一身薄汗。 但是她不想半途而废,被人看不起,便手脚麻利地不停手地采摘着葡萄,一边还把最大最红的葡萄粒塞进自己和跟着的小仆童的嘴里,当她摘满一筐时,她估计自己也差不多吃下半磅的葡萄了,真是甘美多汁的水果啊! 列斯特伯爵看来干这种活计不是头一次,显得非常得心应手,当筐子里的葡萄堆得快要满出来的时候,他打发小仆童去把葡萄筐送到葡萄园的另一头,自己招呼玛丽到土坎上休息一会儿。玛丽也有些累了,恰好她穿的衣服又是粗布的,于是便也不矫情,坐到土坎上用伯爵递过来的手巾擦汗。 伯爵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班纳特小姐,昨天晚上,达西小姐请您弹琴的时候,您为什么要拒绝呢?”玛丽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地说了实话:“因为我弹得没有她好,姿态也没有她高贵。”列斯特伯爵冷静地说道:“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玛丽沉默了,难道这种充满哲理的言辞不是一向只从被誉为书呆子的自己的口中说出来的吗?她觉得有些好笑,便高深莫测地对伯爵说道:“伯爵,倘若您跟我足够熟悉,就会知道,我之所以不弹琴,正是为了优于过去的自己。”列斯特伯爵大概没有想到学究型的她也有这样俏皮的一面,不由得爽朗地大笑起来:“希望我对您能有足够的熟悉,班纳特小姐。” 他说得有些意味深长,玛丽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感到似乎更热了,便站起来说道:“那个孩子该回来了,让我们继续干吧。”列斯特伯爵没有表示反对,但是后面的时间,他们便都保持了这种有些暧昧的沉默,两个人只是默默地剪下葡萄,放进筐子,那个机灵的背筐子的男孩子眨动着好奇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主人,一会儿看看那位年轻的小姐,不明白原本谈笑风生的两个人为什么全都一言不发了,只有身边不远处那些快乐的农夫农妇们的谈笑声此起彼伏。 当他们终于走出葡萄园,来到酒窖的门口时,玛丽不禁为今天的劳动成果感到惊叹了,当然她只贡献了很小的一部分,那小山一般的葡萄堆是将近200个工人工作一天的成果。贵客们早已经围坐在桌子前面了,在这样的活动中,工人、仆人、主人和客人们可以坐在一起,随意吃喝,原木的桌子上放着取之不尽的新烤出来的面包和新鲜榨出来的成瓶的葡萄汁,当然还有苹果酒,但是没有人会去喝什么苹果酒,每个人都灌下了至少六瓶甘甜爽口的葡萄汁,吃下了大量的面包、奶酪,以及大量的葡萄,所有的人都是脸红红的,似乎葡萄汁也能醉人。 然后当夜色加深,篝火燃起来之后,一个硕大无比的木桶被抬了出来,一筐一筐的葡萄被倒进了桶里,然后主人列斯特伯爵脱掉了自己的马靴,在众人的喝彩声中跳进了木桶里,使劲地去踩那些葡萄,汁液四溅,列斯特伯爵的马裤瞬间便狼藉不堪了。玛丽忍不住惊叫,然后又大笑起来,就连最为矜持的达西小姐也被这场面给感染了,情不自禁地为那些跳进木桶的男男女女们鼓掌。 只有德·包尔夫人愠怒地说道:“我简直不能忍受这种不成体统的场面,还有什么尊卑之分?希望我在列斯特庄园喝的葡萄酒不是用这种方式榨出汁来的。”没有人回答她,在这样快活的日子里,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而值得原谅。夜色渐浓,乐队奏响了欢乐的乡村小调,工人们踏着节拍跳起舞来,最为活泼的伊丽莎白第一个放开身段,强拉着达西先生跳起舞来,列斯特伯爵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也挨个请玛丽、乔治安娜和安妮跳舞。哦,不,在他请安妮跳舞时,被一旁的德·包尔夫人斩钉截铁地代为拒绝了,德·包尔夫人认为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场合,她这种有身份的女士是绝不会跳舞的,她的女儿当然也不会。 然后她便气鼓鼓地盯着达西夫妇生气,可惜达西先生并就没有多少门第之见,在伊丽莎白的陶冶下,就更是开通随和,他不但请同来的几位小姐跳了几支舞,在伊丽莎白的怂恿之下,甚至跟列斯特伯爵一样,请了几个看起来比较文雅的农家女跳了几支舞。 这下子可把老夫人给气坏了,她气咻咻地表示自己再也待不下去了,于是菲茨威廉上校只好为她叫来马车,并亲自送她回去。一向乖顺的安妮却表示自己还想再看一会儿,老夫人犹豫了一下,也许是觉得女儿难得能对什么东西表示兴趣,也就不再坚持要安妮跟她一起回去了。 老夫人走后不久,一个穿着绅士服装的青年走过来请安妮跳舞,玛丽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园丁亨利·戴维斯先生,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安妮爽快地同意了,并很快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融入到了人群里。玛丽有些莫名的担心,她觉得相对于一个园丁来说,那位戴维斯先生过于健谈,也过于主动了。恰好这时列斯特伯爵又一次请她跳舞,于是玛丽就趁此机会向他打听戴维斯其人。 “哦,你是问亨利,他是好人家出身,是我在剑桥大学的同学,只不过家族遗产都被他的父辈给挥霍掉了,所以他不得不靠自己来谋生。他在博物学方面很有造诣,目前正在研究物种之间的遗传与变异……”然后列斯特伯爵就说了一长串玛丽听不懂的词汇,但是这不妨碍她对这位戴维斯先生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一文不名,同时又心比天高。她在心里是不认同这种人的,但是看到列斯特伯爵对戴维斯很有好感,她也就三缄其口。 晚会进入了高潮,虽然没有钢琴,但是小型的乐器也将气氛给烘托得很热烈,人们开始唱起歌来,列斯特伯爵吩咐从酒窖里抬上来了成桶的葡萄酒,让大家开心畅饮,就连女士们都喝了好几杯,玛丽喝了两杯之后,感到自己脸上发烧,她怀疑伯爵让人错拿了陈酒佳酿。这个时候,有几个村子里的姑娘唱起了情歌,引得小伙子们发出一阵阵的哄笑,玛丽开始感到场面有些放荡不羁了,她望见达西先生正在跟列斯特伯爵热烈地交谈,而伊丽莎白则在与达西小姐密语,她们似乎都没有意识到应该退场,让这些乡村中的人尽情享受属于他们自己的欢乐。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注意到,安妮不知道去了哪里。玛丽的眼睛有些近视,偏偏因为要在葡萄园干活的原因,她今天没有带来眼镜,所以只能茫然无助地在人群中逡巡。幸好列斯特伯爵注意到她在找什么,立刻离开达西先生走到玛丽的身边,问她可有需要效劳的地方,玛丽便告诉他,自己正在寻找安妮,列斯特伯爵立刻走到人群中去了,玛丽半天没有看到他的人影,然后突然人群分开,列斯特伯爵便出现了,他的身旁正是安妮。 哦,这还是玛丽认识的安妮吗?只见她脸颊绯红,眼睛闪烁着激动不安的光芒,整个人像是要燃烧起来一样,玛丽禁不住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玛丽叫道:“安妮,发生什么事了?你有什么不舒服吗?”安妮的唇边露出一丝隐约的笑意:“没有,亲爱的玛丽,我很好,再好也没有了。” 然而即使是列斯特伯爵也看出了安妮的不妥,她与平时太不一样了,于是他招呼来了马车,大家匆忙结束了葡萄园中快乐的收获节,村民们欢呼着向主人和客人们招手送别,安妮似乎是醉了,她大笑着将手中一直捧着的一个花束抛向人群,又引来一阵欢呼,马车已经开动了,玛丽用眼睛的余光恰好看到安妮的花束落到了亨利·戴维斯先生的手中,他把玩着花束,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车离去,玛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当天夜里,安妮就病倒了,高烧不退,德·包尔夫人心急如焚,列斯特伯爵连夜派人请来了曼彻斯特的名医,诊断结果却只是肠胃感冒。医生说,安妮平时饮食单一有节制,这次肯定是吃了太多的葡萄,使得肠胃的负荷过重才病倒的。这个诊断合情合理,被大家所接受,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玛丽心里面狐疑。 后面的几天,安妮便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养,她虽然一直有些发烧,精神却很好,并没有像以前生病那样恹恹地没有精神。大家都去骑马、打猎、去湖边喂天鹅,去葡萄酒窖或者奶酪工场参观的时候,玛丽很乐意在城堡里陪伴她,安妮却说自己不可以这样自私,害得玛丽失去很多乐趣,她坚持让玛丽参加外出的活动,而让詹金森太太陪着自己就行。玛丽对詹金森太太不太放心,但是安妮一再坚持,最后她也只得顺从了她的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睡莲池边 在这几次外出的游玩中,达西小姐总是在伊丽莎白的巧妙安排之下与列斯特伯爵坐到一辆马车里,玛丽看出了自己姐姐的用意,她对达西小姐没有恶感,虽然两人交情很浅,但达西小姐并不是个装腔作势的贵族小姐,才艺又过人,因此玛丽也认为达西小姐跟列斯特伯爵的身份地位很相配。只是在想到这个问题时,她心里面老是有些怪不舒服的感觉,她以为自己大约是在嫉妒达西小姐的有才有貌,还有大笔的嫁妆,可以随自己的心意选择夫婿,而她自己则什么都没有。嫉妒是恶德,这是她从书本中学来的至理名言,所以她便有意识回避与人讨论这个问题,也就无从知道达西小姐以及列斯特伯爵本人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了。 在城堡里的时候,当大家都聚在舒服宽敞的会客室里听达西小姐弹琴的时候,玛丽总是借口要去陪伴安妮而离开众人,呆在安妮的房间里,跟她聊天,或者为她读书,都能让玛丽感到安心。她想,虽然大家都认为达西小姐比安妮更出色,但是她也许永远不会跟达西小姐成为知心朋友的。达西小姐有的时候也会过来看望安妮,这时玛丽便会借故走开,这种情况多了,就连安妮也看出了端倪,有一天,她问玛丽:“亲爱的玛丽,你觉得乔治安娜最近有些奇怪吗?” 玛丽的心里跳了一下,她故作镇定地说道:“达西小姐吗?我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同。”安妮缓缓地说道:“唔,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觉得乔治安娜似乎在嫉妒你呢。”玛丽感到惊讶极了:“嫉妒我?亲爱的安妮,你不是已经退烧了吗?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乔治安娜样样比我强,我有什么能让她嫉妒的呢?” 安妮笑了笑,说道:“女人的直觉,亲爱的,以前我不懂,但是现在,我想我懂得一点儿了。”她的眼光落到了窗台上的一束茂盛的“千鸟”玫瑰上,淡绿浅白的花朵极为娇艳,玛丽突然想到窗台上的这瓶玫瑰花似乎每天都保持着盛开的状态,真是太奇怪了。但是她并没有认真对待安妮的这番话,而只是把这当成了久病卧床的人的呓语。 安妮病愈之后,德·包尔夫人便带她和菲茨威廉上校回罗新斯去了,临别之时,安妮与玛丽依依不舍,然而自从玛丽去葡萄园采摘过葡萄之后,就彻底失去了德·包尔夫人的欢心,所以德·包尔夫人并没有再次邀请玛丽去罗新斯庄园做客的表示,应该说,玛丽对此感到松了一口气。达西先生似乎跟列斯特伯爵有生意上的合作,需要再逗留一周,这一周里,两位男士每天都一早就骑马出门去了,城堡里女眷们的日子便过得很是清闲自在。 这天的上午,伊丽莎白在楼上女士专用的一间精巧的小会客室里处理来自彭伯里管家的一些信件,这是她做为彭伯里女主人所无法推卸的责任,而玛丽则因为答应过安妮会画一幅睡莲池塘的水彩画给她,看到外面的天气不错,便在一大早的时候,让服侍她的女仆帮助她将画架和颜料盘搬到楼下,在池塘边上安置妥当,她便戴着一顶宽沿的帽子遮阳,坐在那里画了一个上午。这期间,来看她画画的人还真是不少。 先是达西小姐从花园的那头散步过来,见玛丽在池塘边画睡莲,便羞涩地朝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然后她并没有像惯常的那样走开,而是在池塘边的小路上逡巡,玛丽看出她想跟自己攀谈,却又不好意思,便主动向她请教自己在画睡莲的光影色彩时遇到的一个小问题:“达西小姐,我发现自己可以画出一朵睡莲,但是这样密密层层的睡莲叠加在一起,我却怎么都画不好了,您能给我一点儿建议吗?” 达西小姐果真是个才女,她轻快地走过来,看了一眼,便发现了症结所在:“班纳特小姐,我想在画这样的全景图画时,您最好不要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要表现的景物上,而是放到了景物周围的空间环境、光线、烟雾、气流所产生的效果上,我以为睡莲上面的着光给人留下的瞬间印象,才应该是表现的主题。就像现在巴黎的克劳德·莫奈先生对于光影的处理,就非常的生动,在我哥哥的书房里,有一幅莫奈先生的最新作品——‘日出印象’,就完美地诠释了光影之间的关系,您这次去彭伯里可以细细欣赏一番。” 玛丽听得心悦诚服,于是转换了自己的落笔点和技法,果然不久就绘出了一小片色彩斑斓而又朦胧的睡莲初放的景象,她被这项创作给迷住了,一门心思沉浸在了绘画之中,没有注意到达西小姐并没有走开,而是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她的画笔发呆。半晌,达西小姐自失的一笑,说道:“班纳特小姐,您知道吗?列斯特伯爵的绘画技巧可谓是炉火纯青……上次在翡翠谷庄园的图书室里,我看到了伯爵正在绘制的一幅小型人物肖像,画得惟妙惟肖……他画的是您……”说到这里,达西小姐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她扭头一路小跑着回了城堡,只留下玛丽呆呆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发愣。 回过神来之后,玛丽一边继续用画笔在画布上涂涂抹抹,一边思考着达西小姐方才那番话的意思。那天在翡翠谷庄园图书室里的事情她还隐约记得,当时自己坐在角落的一张低背圈椅里,正在读书,而列斯特伯爵呢,也的确是在书架那边倚着窗台,在写生簿上写写画画,这么说他当时正在给自己画肖像速写了?一想到这里,玛丽便感到全身有些发热,她连忙用理智来嘲讽自己的自作多情:伯爵只不过是闲着无聊,既然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模特,他又想要勾画两笔,那么画自己又有什么奇怪呢?奇怪的只是达西小姐的反应罢了。玛丽怎么也猜不透达西小姐的内心想法,便叹了口气,不再去做无谓的猜想了。 当玛丽重新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绘画中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亨利·戴维斯先生悄悄来到了她的身边,正当她回身想要再蘸一些琥珀黄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手握着草帽,一手百无聊赖地扯着一朵玫瑰花的年轻园丁,她吓了一大跳,画笔落到了草地上。 戴维斯先生连忙俯身替她拾起画笔,又自告奋勇地到池塘边去冲洗干净,当他拿着画笔回来时,玛丽也已经恢复了镇定,她冷淡地谢了谢戴维斯先生,便接过画笔,继续作画,并不打算交谈。戴维斯先生当然看出了她的冷淡态度,却还是固执地留在原地不动,玛丽不禁想这个人做着仆人的工作,果然就不够有绅士的修养。 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戴维斯先生却跟她攀谈起来,他问她喜不喜欢列斯特城堡的景色,问她觉得玫瑰园里的玫瑰花是只要一个品种好,还是五彩斑斓好些,问她觉得葡萄采摘节的活动是否有趣,问她德·包尔夫人为什么那么仓促地决定离开列斯特城堡…… 对于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玛丽马上就给出了答案:“我想德·包尔夫人是因为对葡萄采摘节的庆祝活动有些看不顺眼,才非要提前离开的吧,再说了,德·包尔小姐的病又已经好了。”于是戴维斯接着问她德·包尔夫人是否对身份地位总是如此看重,他问她是如何看待这些问题的,她的朋友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些问题的,难道不同社会地位的男女青年一起跳舞就有伤大雅吗?德·包尔小姐对此是否有过什么评论? 玛丽觉得他的问题太多了,也太不好回答了,正在犹豫找个什么理由回到城堡中去的时候,伯爵的声音在环绕池塘的小路那边传来了:“亨利,你在这里呀。”只见列斯特伯爵穿着骑装,一手拎着马鞭,从池塘的那一边转了过来。 他微微有些惊讶地看了看玛丽,轻轻抬了抬帽檐鞠了一躬,然后对戴维斯说道:“亨利,我正想跟你谈谈,管家告诉我,你已经辞工了。你对玫瑰育种的研究已经放弃了吗?” 戴维斯恳切地说道:“是的,伯爵,我辞了工,但是我并不想放弃对千鸟玫瑰的研究工作,我恳请您允许我每年的六七月回到城堡来,将这项工作进行下去。” 列斯特伯爵说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不明白,其余的时间你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呢?”戴维斯的脸颊涨红了:“对不起,伯爵,我有一些私人的事务需要去处理,所以我必须离开,我非常感谢您的厚意和一直以来对我的慷慨,也许不久我就会回来,也许……”他没有说下去,而伯爵则握了握他的手,告诉他自己尊重他的决定,并祝他好运。 戴维斯先生离开了,列斯特伯爵转过身来,静静地欣赏玛丽的《睡莲》,周围安静极了,只有一两声悦耳的鸟鸣声隔着树丛隐约传来。玛丽又想起了方才达西小姐的话,她微微有些窘迫。而列斯特伯爵则陷入了沉思,这一段寂静无语的时间让玛丽很不安,于是她终于收起画笔,告诉列斯特伯爵,睡莲随着阳光的逐渐强烈而闭合了花瓣,自己打算明早再来画剩下的部分。 列斯特伯爵便在池边的石子路上踱来踱去,看着玛丽一样样地收拾画具。玛丽被他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心想难道他没有什么正经事要去做吗?为了打破这种令人难堪的沉默,玛丽竭力找话题来攀谈:“伯爵,今天早上您不是跟我的姐夫一起出门了吗?怎么现在您一个人回来了?” 列斯特伯爵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的,我们是一起出去,不过达西先生还有一些别的事务需要处理,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然后谈话就又陷入了停顿,玛丽决心将寻找新的话题的任务交给伯爵,自己绝不再先开口。果然,就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似的,列斯特伯爵开口了:“班纳特小姐,今天早上我偶然听到达西先生说起,他已经将他领地上的牧师的职位赠给了小奥斯汀先生。他还特别提到,是因为您对小奥斯汀先生的大力褒扬促使他做出了这一慷慨之举。” 小奥斯汀先生有了新的职位?这个消息太让玛丽感到高兴了,她甚至都没有留心去听列斯特伯爵的后面那句话,只是开心地叫道:“是吗?真是太好了。” 列斯特伯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冷冷地鞠了一躬,说道:“那么,小姐,我就不在这里败坏您的兴致了。我只是希望您能够不因为对小奥斯汀先生的赏识,而对我抱有成见。我向您保证,我绝不是有意去剥夺小奥斯汀先生的利益的。”他一说完便决然地转身朝着与城堡相反的方向消失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8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第14章 离别的时刻 午饭的时候,只有伊丽莎白和玛丽来到了餐厅,达西先生和列斯特伯爵都没有回来,而达西小姐则因为头痛而躺在自己的房间里静养。伊丽莎白与玛丽在姐妹中一向不甚投合,一顿饭吃得很沉闷,用过餐后甜点之后,她们来到阳光温室里闲坐。 伊丽莎白终于忍不住问道:“玛丽,有一句话我一直想问问你。自从在翡翠谷庄园那次生病之后,乔治安娜的情绪就一直有些奇怪,当然我也不用隐瞒你,她爱上了伯爵,可是她似乎认为伯爵爱上了别人,为此这段时间她一直郁郁寡欢,这次来列斯特城堡做客,是我竭力劝服她来的,不管怎样,勇敢面对总好过一味的逃避。不过,乔治安娜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以我知她甚深,她似乎认为伯爵爱上的人是你,玛丽。所以请诚实地回答我,伯爵向你求过爱吗?” 玛丽不得不装出大吃一惊的样子,说道:“是我?这怎么可能呢?” “是呀,是不太可能,我绝对不是胳膊肘朝外拐,在对女人这么重要的这种事情上,不帮着自己的亲妹妹,却去帮自己的小姨子。可是据我的经验来观察,我看不出来伯爵对你有钟爱的表现,对不起,玛丽,可是我觉得我是实事求是这样说的,无论从各种条件来分析,乔治安娜都是无可挑剔的。可是现在我感觉自己似乎犯了个错误,不该轻易怂恿她对伯爵动了心,以至于痛苦不已。”伊丽莎白看来并没有感到好过多少。 玛丽缓缓说道:“是呀,伯爵可不像是一个轻易会被人打动的人,实际上我以为他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只看他是如何对待小奥斯汀先生的,就知道了。他认定的事情,不论会引起别人多少痛苦,或是多么被众人非议,他都不会改变初衷。” 伊丽莎白叹了口气,说道:“是呀,倘若我早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我是绝对不会鼓励乔治安娜对他动情的。” 玛丽看她一眼,说道:“丽萃,你也不用过于自责,毕竟恋爱这种事情,绝对不是别人鼓励就可以动情,也不是别人反对就可以不爱的。” 伊丽莎白感动地握了握玛丽的手,说道:“谢谢你,玛丽,我知道你一向是姐妹里最为理智的一个。说到小奥斯汀先生,我倒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说服你的姐夫将彭伯里的一个牧师职位赠给他了,可以说在这件事上,你对小奥斯汀先生的品格和才能的赞许可是功不可没的。” 原来如此,现在玛丽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她敷衍着说道:“应该说是达西先生的慷慨仗义给了小奥斯汀先生一个光明的前途,我只不过是实话实说地评价了小奥斯汀先生,不过倘若真的起了一点儿作用,那也足以自豪了,凡是了解他的禀赋和品格的朋友,谁又会忍心看他为着维持生计去从事低等的职业呢?”她觉得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好生熟悉,似乎在什么别的场合曾经说过。 伊丽莎白调皮的个性又一次显露了出来,她微笑着说道:“既然如此,等你到了彭伯里,就可以问心无愧地承受小奥斯汀先生的感激之情了。” 玛丽这才突然想到,兴许达西夫妇如此好心地安置小奥斯汀先生还有别的用意,她想到自己的母亲曾经布置给简的任务,那么就未必不会布置给伊丽莎白同样的任务,她不禁有些懊恼,但是既然大家都没有把话挑明,同时她自己明确地知道小奥斯汀先生绝无此意,她也就不去做无谓的解释,很快就对伊丽莎白的种种笑谑安之若素了。 待到吃晚饭的时候,乔治安娜终于恢复了镇静,她重又坐到了餐桌旁边,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令达西先生关切地询问了她好几次,都被她敷衍过去了。只是趁着没有人看到的时候,她带着歉意地朝玛丽勉强笑了一下,对于这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少女,玛丽又多了几分好感,于是在列斯特城堡剩下的几天里,她与乔治安娜的交往比以往密切了不少,她越来越喜欢乔治安娜了,只是有几个话题是不能碰触的,所以玛丽想自己和乔治安娜永远成不了和安妮那种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 说到安妮,在她回到罗新斯庄园后,给玛丽写来一封信,信中对于在列斯特城堡的生活津津乐道,并说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玛丽觉得她的字里行间没有了往日的那种乐天知命,相反总带着些淡淡的忧愁,让她读后感到一些莫名的心疼。 在给安妮的回信中,玛丽除了写自己在列斯特城堡剩余的时间里的活动之外,还告诉安妮那幅睡莲池塘的水彩画很快就可以画好,她会派专人给送去罗新斯庄园,在信的末尾,玛丽思忖再三,小心地提到亨利·戴维斯先生辞职离开列斯特城堡的事。 在离开列斯特城堡的前一天,玛丽收到了安妮的第二封信,信里对那幅睡莲图画表达了真切的渴慕,她的笔调很活泼,看来心情很不错,但是安妮丝毫没有提起戴维斯先生辞职的事情,于是玛丽决心永远不再提起此人。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刻,玛丽突然觉得有些依依不舍,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喜欢城堡里阴森庄严的气氛,另一方面,她爱极了周围的景色,那绿草如茵的山坡,那烟波浩渺的湖泊,那在林间潜行的鹿群,那三三两两游弋的天鹅,还有那些悠闲地反刍着的奶牛,都是那样赏心悦目,令人无法忘怀。 那天清晨,她最后一次来到湖边,用一大块撕碎了的面包喂食湖边的天鹅,这里面有几只年轻的天鹅已经与她很熟识了,可以从她的手心里啄食面包屑,还肯让她用手轻拂它们头顶上光洁的羽毛,玛丽恋恋不舍地跟天鹅告别。然后她迈着轻快地步子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想,生活毕竟很美好,离开了这个美丽的地方,可以去另一个美丽的地方——彭伯里,而且没有那么令人心生畏惧的人,举目全是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也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她这样想着,就走到了城堡的堞墙之下,突然,她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于是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找寻,果然发现在二楼得一扇窗户前面,列斯特伯爵正面容严峻地盯着她看,见被她发现,列斯特伯爵便决然地走开,从窗口一闪而逝。玛丽站着原地沉思了片刻,想也许自己那天为小奥斯汀先生表现出的得欣喜,又把这位贵人得罪得更深了些,以至于他看自己越发不顺眼了吧。 吃过早饭,一行人终于收拾停当,站到了马车前,列斯特伯爵心中不管有多少离愁别恨,他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只是礼节周到地跟达西先生、伊丽莎白、乔治安娜和玛丽告别,虽然他可能对其中的某一个人别具情愫,但是因为有一层隔阂在那里横亘着,反而显得比对其他人更加冷淡些,仿佛为了补偿或是形成反差似的,他对待乔治安娜的态度又变得殷勤起来,还主动请求担任明年七月乔治安娜生日那天在伦敦达西家的大宅举办的成年礼舞会上的陪伴,以他的身份而言,这是对乔治安娜的一种恭维,于是达西一家愉快而感激地接受了伯爵的盛情,宾主就在这种友好的气氛中分手了。 在马车里,伊丽莎白似乎从方才伯爵的态度里看到了一些端倪,她虽然已经变得谨慎,可是又觉得伯爵未始不是个情感慢热的人,终究会被乔治安娜的美貌所打动。等到马车驶出列斯特庄园很久,达西先生跳下马车去吩咐驿站换马的时候,她才朝着乔治安娜鼓励地笑了笑。乔治安娜的脸红了又红,但是她努力平静自己的心情,恳切地对伊丽莎白说道:“别这么取笑我了,亲爱的嫂子,我不会再随便钟情了,伯爵不过是在客套而已,我可不想再陷进去了。” 伊丽莎白立刻正色握住她的手,说道:“当然了,亲爱的乔治安娜,是我的不对,我再也不会开这种玩笑了。”她们姑嫂两人就这样说定了,乔治安娜重新变得快活起来,越接近彭伯里,她越是变得有了自信和活力,达西先生看到妹妹恢复了以往的快活本色,也高兴得容光焕发,玛丽在旁边看着,不禁羡慕起乔治安娜有这样疼爱她的哥哥和嫂子。 唔,一到彭伯里,她就不再自怨自艾没有人关心自己了,因为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的信已经先期抵达,在那里等着她了。很显然,消息灵通的班纳特太太已经知道了小奥斯汀先生获得了新的牧师职位的事,并且由于就在彭伯里附近,所以班纳特太太在信里千叮咛万嘱咐,命令玛丽圣诞节千万不要回到浪搏恩,而一定要留在彭伯里,趁热打铁地俘获小奥斯汀先生的心,最好明年的春天就举行婚礼,这样她老人家就有四个女儿出嫁了。说实在的,对于母亲信里的胡言乱语,玛丽连一半都没有去仔细阅读,也就漏掉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所以当圣诞节之前的那个周末,班纳特先生携夫人驾临彭伯里时,玛丽真是大吃一惊。行为一向古怪的班纳特先生此行并没有通知主人,而当伊丽莎白埋怨母亲没有提前知会时,班纳特太太理直气壮地将责任推到了玛丽身上:“我在给玛丽的信里已经告诉她了,难道她没有通知你们吗?”可怜的玛丽只好低头担下了这个罪责,她心里万分不情愿父母在这个时候来到彭伯里,主要原因是新任牧师小奥斯汀先生已经成了彭伯里的常客,她无法阻止母亲去不断地用拙劣的讨好去考验那个可怜的青年的耐心,更无法忍受母亲的耳提面命,让她不择手段地去诱惑小奥斯汀先生求婚。 正在她感到自己要抓狂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班纳特老夫妇只在彭伯里短暂逗留,就会去霍华德庄园,跟宾利先生和简一起过圣诞节。说起来,简才是班纳特太太最宠爱的女儿,再加上眼看就会有一个小外孙降临,更是让班纳特太太高兴坏了,恨不得立刻就赶去简的身边。这个消息让彭伯里的人们全都松了一口气,只有班纳特先生乐在其中地将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15章 在彭伯里过圣诞节 彭伯里的圣诞节充分体现了伊丽莎白做为一个称职的女主人的出色才能,她将风雅、有趣、团圆、慈善和快乐融为了一炉,使得这个她婚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过得令人多年后都怀想不置,称赏不已。 尤其是伊丽莎白请了加德纳舅舅全家来彭伯里过圣诞节,就更是让人开心不已,吉蒂本来是住在加德纳舅舅的伦敦的家中,可是她很害怕达西先生的不苟言笑,于是就去了霍华德庄园,去找自己的父母和大姐团圆去了,这样留下来的人全都是好脾气、有雅趣的人,就连玛丽也没有一直呆在巨大深邃的藏书室里,而是时不时地出来跟大家聊聊天,并帮助伊丽莎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准备工作。 若说还有什么令大家不快的事,那就只能说是柯林斯先生的来访了。他蒙列斯特伯爵的垂青,获得了翡翠谷附近的一个大教区的牧师职位,真是志得意满,由于那里距离彭伯里只有二十英里路,所以伊丽莎白很难拒绝这位殷勤多礼的表兄的来访。 在玛丽看来,这位柯林斯表兄的脾气一点儿都没有变,他依然那么拘泥于礼节,满脑袋陈腐思想,满嘴的阿谀奉承,只不过现在他衷心感激的恩主由德包尔夫人变成了列斯特伯爵,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托赖列斯特伯爵的荫庇而受封为大主教的那一天,因此凡是他上门做客的时候,玛丽就不可避免地听到他每十句话里至少要提到列斯特伯爵五次,这不但让她心烦意乱,更给主人家的某一位带来了痛苦,因此往往他一来,玛丽就去了图书馆,而乔治安娜就去了画室。 只有在柯林斯太太陪同丈夫前来,并带来她新出生的小女儿的时候,柯林斯先生的待遇才稍有好转,大家看在夏绿蒂和那个可爱的小婴儿的面子上,对他也客气了好些。说起夏绿蒂,伊丽莎白发现自己的这位昔日好友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管柯林斯先生说出怎么有失体统的话语,她都能安之若素,要不就很聪明地装作没有听见,孩子占据了她所有的关注和爱意。 伊丽莎白感到自己很能理解她,但是尽管她一直很看重与夏绿蒂的友情,她依然没有邀请柯林斯一家来彭伯里过圣诞节,这多少让那位志得意满的表兄有些失望。因为在他的教区,列斯特伯爵没有要在翡翠谷庄园过圣诞节的打算,附近体面的人家就只有霍华德庄园了。霍华德庄园的气派当然比不上彭伯里庄园,不过柯林斯先生倒是没有把责任归到彭伯里的主人们身上,他是绝对不会如此忘恩负义的,相反,他找到了一个替罪羊,他认为之所以自己在彭伯里受到忽视,完全是因为小奥斯汀先生的缘故,从那以后,他便经常放出些风言风语,对于小奥斯汀先生的布道横加指责。 不过,柯林斯先生的指责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来到彭伯里之后,每周日玛丽都会随从达西一家人去教堂做礼拜,从聆听小奥斯汀先生的第一次布道开始,玛丽就发现了他的一个要不得的缺陷——学究气过重了。玛丽本人知道小奥斯汀先生博览群书,知识渊博,但是面对着绝大多数的教众都是目不识丁的村民的时候,是不是有必要繁征博引,就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每次布道,小奥斯汀先生在宣扬某一教义时,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他总是引述一大群圣人、牧师等权威人士的言论来加强论证的力量,其实在场的教众没有任何人对牧师的观点持有异议,他却像要与一大群假想的敌人做辩论那样,说得情绪激昂,一开始简直把那些见不惯大场面的村民给吓坏了,后来他们却又在下面偷偷暗笑他。小奥斯汀先生这样的做法有无必要,是否合宜,玛丽感到有些茫然。 但是处于对小奥斯汀先生的尊重,大家全都对此讳莫如深,而村民们则因为对牧师以及彭伯里主人的尊重,当然也不敢公然提出质疑。即使这样,小奥斯汀先生也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仿佛没有像自己的叔父那样在村民中广受爱戴,甚至在穷苦的村民中,他还没有柯林斯先生有人缘,为此他感到痛苦和羞耻。 除此之外,圣诞节前的这段生活是非常舒适美好的。尽管冬日的清晨寒气袭人,但是只要天气晴朗,玛丽她们就总是步行上教堂,在伊丽莎白的陶冶和带动下,现在彭伯里的主人跟附近的居民之间的关系更加融洽了。倘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他们总是穿着朴素简单,安步当车,常常驻足留步,以最亲切的态度与村民们交谈,抚摸小孩子们的头顶,倾听地位卑微的人的苦衷,谈论着乡间的种植与收割的事宜。 达西先生的举止随和自然,他还是一贯的严谨得体,却无半点矫揉造作和纨绔浮华之嫌,一言一行都表现出一种高尚的优雅和率直,而伊丽莎白和乔治安娜则都是那么开朗动人,流露出坦率的快乐和迷人的和悦。在他们与村民的交往过程中,看不到一方的傲慢,也看不到另一方的卑怯,只是由于村民们习惯性的尊敬态度,才使人察觉到他们地位上的差异。经常跟这些人在一起,玛丽真的是获益匪浅,逐渐的,她也常听到别人赞扬她是个优雅善良的大家闺秀了。 每当这个时候,玛丽就会想到在罗新斯庄园的时候,每个周日她都会跟随着德包尔母女乘坐着驷马大车去教堂做礼拜,马车总是耀武扬威地一路疾驶,马车上装饰着家族纹章,马具上镀银的地方放射出耀眼的光芒,身着豪华制服的男仆手持巨大的金顶杖,吆喝驱赶着挡路的村民,马群蹄下生风,撞得路上的碎石四处飞溅,那些漫步前往教堂的村民们仓促地往道路的两旁躲闪,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德包尔母女穿着华丽的服饰从马车上施施然下来,本堂牧师早已在台阶下面恭候多时了…… 通过这种比较,玛丽由衷地敬佩自己的二姐伊丽莎白:她虽然没有出身于贵族世家,但是却具有天生的高贵品格。玛丽想,倘若让自己成为这样一个大产业的女主人,自己一定会手足无措的吧?有的时候,她会自嘲地想到,倘若不是知道小奥斯汀先生痴迷地爱着达西小姐,她会觉得小奥斯汀先生还真的与自己很合适呢。不论是习惯爱好,还是双方的身份地位,都可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也许以自己的才智和禀性,做一个乡村教堂的牧师太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目前小奥斯汀先生有了一份固定而体面的收入,他的牧师住宅毗连着教堂,那是一栋低矮舒适的二层小楼,正面是一排高大的水杉树丛,有一些古香古色的可爱的菱形窗户,自从小奥斯汀先生入住之后,整个二楼就变成了一个图书馆,吸引得玛丽时常造访,于是附近的人们纷纷传言,也许很快年轻的牧师先生就会传出结婚的喜讯了。 兴许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们不断邀请小奥斯汀先生到彭伯里来吃饭、做客,就连达西小姐都跟小奥斯汀先生熟识起来了,有的时候,当玛丽被伊丽莎白从藏书室里唤出来的时候,常常看到达西小姐正在跟小奥斯汀先生言谈甚欢,每当这个时候,小奥斯汀先生都快活得两眼发亮,显得容光焕发。 加德纳舅舅一家人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天才到达彭伯里的,那天清晨刚刚落了一层薄雪,整个庄园银装素裹,加德纳一家人乘坐的马车驶入大门的时候,大家全都到门口来迎候,见面时的欢欣自是不必形容,在加德纳舅舅的马车上满载着一筐筐的野味,一盒盒的名品珍馐,车上还有加德纳家的五个孩子,从5岁到12岁,都是面颊红润、讨人喜爱的少男少女,他们为能出门做客而兴高采烈。他们一下车就笑着、喊着,争着亲吻自己的表姐们,又羞涩地拿出大人样儿来跟达西先生打招呼,真是些可人儿。 彭伯里已经被装扮得焕然一新,大厅里竖起了一棵硕大无比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彩灯、花环和礼物,树下也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宅邸里到处都装饰着冬青枝条,在有些角落里,还挂着几支槲寄生,引得某些个有些姿色的女仆故意在那下面滞留,看得玛丽觉得好笑,同时提醒自己千万要小心那几支槲寄生。 这天应邀来彭伯里过平安夜的亲朋好友多得不计其数,玛丽这才知道达西家族里有那么多的叔伯、姨舅、堂兄、表妹,有嫁得富婿却年轻守寡的太太,有品行端正却年老色衰的姑妈,有花容月貌却衣食无着的穷亲戚,全都在平安夜聚集在彭伯里大厦,欢天喜地地纵情享乐。达西小姐和玛丽非常尽责地轮流为大家弹琴伴奏,一曲曲圣诞歌曲一次次将气氛推向热烈。将近午夜的时候,地板上狼藉着木马、纸牌、洋娃娃等,孩子们早已经被打发去睡觉了,还有一群年轻人在跳舞,岁数大些的则要么靠着炉火打盹,要么围桌打牌,玛丽已经困倦不堪了,她依照习俗与加德纳舅妈和伊丽莎白、乔治安娜等人握手告别之后,就悄悄离开大厅,回楼上自己的卧室去休息。 在经过仆役厅的门外的时候,她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那是仆人们聚在一起游戏取乐,走出去很远了,她还能听到下面传来的歌声: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9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平安夜,神圣的夜, 宁静和光辉把圣母圣婴笼罩, 多么慈祥,多么温馨, 圣婴在天佑和平中安睡……”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身体非常困倦,精神上的亢奋却久久不能停息,她走到窗前,向外看去,月光从窗子的高处如流水一般泻了一地,远处传来轻柔、飘渺的乐声,仿佛与静穆的气氛和皎洁的月光融为了一体,她想,那是村子里的人们在欢度佳节吧。玛丽没有拉上窗帘,就在月光的照拂下,在渐渐消逝的圣诞乐音里,沉酣地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槲寄生 第二天清晨,玛丽在睡梦中被门外小脚丫走路的啪嗒声和一阵阵窃窃私语声扰醒,不久,门外就响起了一曲童声合唱的圣诞颂歌。在圣诞节的清晨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是一种真正的福气吧。 玛丽赤着脚,披上一件晨衣,悄悄下床,猛得把门拉开,只见门口站着六七个可爱的孩子,其中两个是加德纳家的表弟和表妹,还有四个是达西家的旁支亲戚的孩子,他们最大的只有7岁,最小的还不到3岁,穿着洁白的寝衣,可爱的就像是一群小天使,玛丽的突然出现让他们大吃一惊,便欢叫着跑向走廊的另一头,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餐前,在大宅的小礼拜堂里有一场晨祷,由本堂牧师小奥斯汀先生主持,在这种氛围和听众的高层次素质中,小奥斯汀先生的学识有了用武之地。他为大家详细阐述了圣诞节三圣人传说的来龙去脉,不过真正用心去听的,也许只有玛丽。早祷之后,小奥斯汀先生请达西小姐弹奏风琴,带领大家唱圣歌,气氛融融泄泄、宁静安详。 早饭后,玛丽与达西小姐一起相约到庭院里散步,草坡下的清溪表面结了一层薄冰,溪流的对面是参天古木,不时有鹿群来往出没,远处村庄里的炊烟缭绕在半空之中,教堂的尖塔在清寒的天幕下显现出鲜明的轮廓,经冬不凋的草叶上蒙着美丽的冰晶,那是清晨的露水凝结而成的。在花园近旁的小径上,一只斑斓的绿孔雀拖着它华丽的舞裙,仪态万方地徜徉着。 然而虽然阳光毫不吝啬地洒落下来,室外的空气依旧是寒气袭人,没过多久,玛丽和达西小姐就抵御不住寒气而回到了宅邸里。她们俩站在门厅里由女仆帮忙脱去外套和皮帽的时候,已故的达西夫人的一个远方亲戚恰好走了出来,他是一个性格诙谐爱闹的小伙子,在海军中服役,大家都称呼他安德鲁中尉,此次请假来欢度平安夜,正要依依不舍地跟主人告辞呢。 看到达西小姐恰好站在一支槲寄生的下面,这位安德鲁上尉喜出望外,他立刻走上前去要求自己的权利,想要一亲达西小姐的芳泽。达西小姐窘得满脸通红,却无计可施,正在安德鲁上尉走上前要亲吻乔治安娜的时候,突然听到小奥斯汀先生清冷严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看来小奥斯汀先生对于槲寄生这种植物真是痛恨不已,他声称,这是一种亵渎神明的装饰物,完全不宜用在圣诞节这样神圣的场合,因为这种树被督伊德教僧侣在秘密仪式中使用过,受到玷污,已经不圣洁了,至于亲吻站在槲寄生下的少女这种习俗,就更是伤风败俗。他固执己见,毫不退让,可怜的安德鲁上尉只得放弃了自己的企图,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彭伯里。然而小奥斯汀先生还不满意,他叫来管家太太,威逼着这位慈祥的老妇人将那无伤大雅的装饰品全部撤走,牧师先生才不再那样凶巴巴地紧绷着脸了。 目睹了这场闹剧的玛丽心中暗笑,不过达西小姐显然对于小奥斯汀先生为她解围一事感恩不尽,对待牧师先生就越发友善了。小奥斯汀先生请达西小姐去大厅商量教堂唱诗班的事,玛丽不欲打扰他们,便一个人向藏书室走去,路上经过伊丽莎白处理事务的小会客室时,她看到伊丽莎白在皱着眉头喝一种乳白色的饮料,好像是很难喝的样子。 玛丽不禁问道:“天哪,丽萃,你在喝什么?你生病了吗?” 伊丽莎白勉强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玛丽,我很健康,我喝的是用槲寄生的果实压榨的果汁。呃,真是好难喝呀。” 玛丽狐疑道:“那你为什么要喝这种难喝的饮料呢?” 伊丽莎白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读了那么多的书,难道不知道槲寄生入冬结出的白色浆果的果汁可以治疗不孕症吗?” 玛丽心中突然有些难过,在伊丽莎白风光快活的表面下,她第一次窥见了自己姐姐的苦衷。是的,伊丽莎白万事顺遂,她只缺少一个孩子,一个彭伯里的继承人。她连忙压下自己心中的难过,安慰伊丽莎白道:“丽萃,你结婚刚刚一年,还没有孩子也很正常,不用着急,你一定会像加德纳舅妈那样生一大堆可爱的孩子的。” 伊丽莎白温柔地拥抱了一下玛丽:“谢谢你,玛丽,你真是太好了。”接着她又低声嘱咐玛丽不要把这件事在达西先生面前透露出来,玛丽当然是点头应诺。 但是,当玛丽独自一人坐到藏书室里的时候,她捧着一本书,却久久地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她在思考身为一个女人是多么的可悲,即使像伊丽莎白这样看起来有着完美无缺的婚姻的女人都有深深的隐忧,就更不用提夏绿蒂和莉迪亚那样不幸福的婚姻了。是的,就在圣诞节的前一周,伊丽莎白还收到过莉迪亚的紧急求援信,她和韦翰先生又挥霍得一文不名,陷入绝境了。伊丽莎白不得不从自己的私房钱中支援了妹妹一笔现金,这些事她可都是瞒着达西先生做的。 想到这些事,玛丽不由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了一种无可把握的悲哀。她想也许真的做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会避免很多未知的烦恼和屈辱,毕竟她有两个嫁入好人家的姐姐,倒是可以保障她一生衣食无忧,只是寄人篱下……她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落下泪来。 正在她柔肠百结、自怜自艾的时候,藏书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令人完全想象不到的人大步走了进来——竟然是列斯特伯爵。玛丽膝盖上的书掉到了地上,她连忙弯下腰去捡,借机拭去了面颊上的泪痕。当她以为自己的神情已经恢复常态的时候,她才直起身来,准备好好应对列斯特伯爵。 伯爵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他风尘仆仆,有些气喘吁吁,身上冒出一股寒气,看来是在严冬中骑马赶了很长时间的路。玛丽刚刚说了句:“伯爵,达西先生不在这里,他也许在会客室……”列斯特伯爵已经抬起手来,从她的头顶上方取下了一小枝槲寄生。 哦,那也许是管家太太没有撤干净,被遗漏在这里的,玛丽还没有反应过来,列斯特伯爵便一言不发地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这是一个绵长的吻,玛丽觉得有些晕眩,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从未有过。在她十九年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关注过她,爱过她,吻过她……但是为什么她的心中涌起的不是幸福,不是感激,而是屈辱,是不甘呢? 良久,玛丽猛地推开眼前的男人,她倒退了一步,惊惶地盯了他一眼,扭头就想离开藏书室。但是列斯特伯爵一把抓住了她,低声说道:“请原谅,玛丽,请原谅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我不是来找达西先生的,我从昨天半夜出发,骑马来到这里,只是想见到你,只是为你。” 玛丽惊讶地跌坐到了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列斯特伯爵看来也同样很激动,但是他却能够口若悬河地表达了自己澎湃的爱意,从见到玛丽的第一面开始,他说他就认定玛丽是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说他觉得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爱好都那么一致,在人世间简直再也找不到这样的伴侣,最后他以令人感动的语调叙述了在列斯特城堡的平安夜,他深夜聆听着流浪歌手的圣诞颂歌,终于下定决心要来追求自己的幸福。他便马不停蹄地赶了上百英里路,连夜赶来彭伯里。希望玛丽能够嫁给他,让他成为全英国最幸福的那个男子。 不得不说,他的叙述很感人,玛丽不是铁石心肠,自然也受到了感动。但是当她听到列斯特伯爵叙述他站在列斯特城堡险峻的堞墙上俯视下面的流浪艺人的时候,城堡里那庄严华丽而阴森的气氛又一次笼罩到了她的心头。她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刚才考虑到的问题:她能够承担起那么大的责任吗?她能够胜任伯爵夫人的头衔,并像伊丽莎白那样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种家族事务吗?那些不得不出席的各种典礼、舞会,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如果连伊丽莎白都并没有得到十全十美的幸福,那么如她这样不够美丽、不够大方、不够有才的女子又怎么能保证永远得到丈夫的爱呢? 想到这些,原本因为被求婚而火热起来的心便渐渐冷静下来。现在伯爵的话说完了,他殷切地等着玛丽的答复。虽然想到他的一腔热情就这样被辜负,玛丽不禁有些怜惜和抱歉,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道:“伯爵,能得到您的求婚,我感到万分荣幸,可惜我不得不拒绝,希望您很快就能找到自己真正的意中人,结成眷属,生活得幸福快乐。” 伯爵很久都没有做声,这段时间的沉默让玛丽感到很难受,她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终于列斯特伯爵用黯哑的声音问道:“我很难过,没有赢得您的垂青。不过我想问问,我被拒绝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你已经有了意中人了吗?”玛丽刚想否认,藏书室的门突然就被推开了,小奥斯汀先生瞠目结舌地站在门口盯着里面的两个人,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伯爵。 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噢,伯爵,没想到您在这里……班纳特小姐,我是想问问您有时间来讨论给唱诗班伴奏的事情吗?达西小姐需要担任主唱……”看到他进来,列斯特伯爵显然想到了另外的原因上去了,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不再要求玛丽给出答案,而是意兴阑珊地拿起自己的帽子,向玛丽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我已经明白了,那么我就不打扰了,祝您能够心愿得偿,美满幸福。”他像来的时候那样,匆匆离去。 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玛丽不由得泪流满面,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她只觉得心里难受得很,便跟小奥斯汀先生说了声抱歉,就匆匆上楼把自己关到房间中去了。 不知道有几个人知道伯爵曾经来短暂拜访过,也不知道小奥斯汀先生是如何看待藏书室里的一幕的。总之,当玛丽调整好心情,下楼来参加圣诞晚宴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的来访已经成为了一个有趣的小插曲,被人轻轻提起,又轻轻放下。不管怎么说,没有人想到他是专程来向玛丽求婚的,更没有人想到,玛丽居然拒绝了他。人们只把这当成了有些怪癖的贵人的一种任性的行为而一笑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霍华德庄园的继承人 最初的几天,玛丽心烦意乱地没有办法思考这件事,当时过境迁,她能够以旁观者的眼光来回想这件事的时候,她不禁为伯爵的钟情之深而感动。毕竟一个女子能够在不经意之间引起了别人这样深挚的爱意,也是足以自豪的了,更何况在世人的眼中,伯爵还是那样的大富大贵,令无数贵族淑女趋之若鹜。 但是玛丽尽管感动,却并没有因为拒绝了列斯特伯爵的求婚而后悔。实际上,她越是冷静思考,就越是感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并且对两个人都是一件好事。她想,男子因为一时的热情而向女子求婚,一旦婚后的热情褪去,发现妻子有诸多不如意之处,那是何等痛苦而难堪的一件事。而她自己则清楚地知道,自己绝无姐姐伊丽莎白那样的才智,去管理那么大的产业和那么多的仆人。一想到那时候两个人都会后悔选择了错误的结婚对象而成为怨偶,玛丽便觉得自己的拒绝是一件理智的事情。 更何况,婚姻是要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之上的,而她爱上伯爵了吗?她对此不能确定。她确乎是有心动的时候,在他请她跳舞的时候,在跟他一起采摘葡萄的时候,在他吻她的时候……但是更多的时候,当她的理智不被情感所蒙蔽的时候,她对于伯爵是感到隔膜的,她感到他喜怒无常,并且随着自己的心意一意孤行,从来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对待他自己的佃户,他似乎也没有达西先生那么仁慈,虽然玛丽没有听到有仆人或村民说过伯爵的坏话。最终,为了让自己能好过些,玛丽毅然决然地告诉自己:不,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伯爵,顶多是一种吸引,因为他的财富和地位而产生的虚荣心的吸引,但是绝对不是爱情。 玛丽就在这些相互矛盾的思想中挣扎了很久,每天总要十几次、几十次地回忆伯爵的话语,一次比一次清晰生动,后来,她终于劝服自己忘掉伯爵,以保持身心的安宁,因为她想到自己这次可算是彻彻底底地得罪了那位贵人,所以再与他产生交集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因此也就无需自寻烦恼。幸亏她这样想得开,才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二月的时候,春天来到了英格兰,到处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气象,简的产期临近,大家决定一起去霍华德庄园陪伴和照料她,等待着小生命的降临。当达西夫妇携着玛丽欢欢喜喜地造访霍华德庄园的时候,发现宾利先生的姐妹已经先期到达,另外班纳特太太和吉蒂也一直留在霍华德庄园,只有班纳特先生在两周前回浪搏恩去寻一份清静去了,这算是给他们的欢喜泼了一小瓢冷水,世事本就难求尽善尽美。 在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简非常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宾利家族有了继承人,所有的人全都如释重负,伊丽莎白听到这个消息时,感动地流下了热泪,只有宾利小姐旁敲侧击地嘲讽伊丽莎白还没有孩子。但是既然大家都爱戴伊丽莎白,她的这种冷言冷语自然是没有人搭理,宾利小姐又害怕达西先生听到她这些要不得的言辞,很快便在她姐姐赫斯脱太太的警告的眼神示意下,谨慎地三缄其口了。 伊丽莎白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呆在简的房间里,所有照顾婴儿的事务她都不假保姆之手,而自己亲力亲为,简对她无比的信任,自然乐意如此,除了提醒自己的妹妹不要过于劳累之外,简如今真的是心满意足,万事顺遂。 在最初的喜悦之后,玛丽对婴儿的兴趣便逐渐减弱了,她每天也会去婴儿室里探访,听简和伊丽莎白巨细靡遗地讨论婴儿的每一个动作和神情,但是对于那个皱皱巴巴、哭哭啼啼的小东西,她实在是没有太多的爱意,尤其是当伊丽莎白将小婴儿放到她的怀里让她抱时,可把她给吓坏了,那柔软的触感,让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娇嫩的小家伙,所以抱了那一次之后,她便对此敬谢不敏,以远远的看看,顶多是捏捏他的小手小脚为满足了。 宾利小姐的情形跟玛丽也差不多,倒是宾利小姐的姐姐赫斯脱太太也对小婴儿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从简结婚以来,她第一次能够真心实意地来关切自己弟弟一家人的生活,这可打动了生性善良的简的心,很快她们俩就又成为了知己。 达西先生因为不太放心达西小姐独自留在彭伯里庄园,所以不久就打道回府了,他让伊丽莎白只管留下照顾简和初生的婴儿。班纳特太太在亲眼看到第一个外孙降临人世之后,也终于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并且将吉蒂也带回浪搏恩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0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于是连可以肆意打趣和嘲笑的对象都没有了的宾利小姐的每一天都过得百无聊赖,而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赫斯脱太太这次又不肯听从她的意见到伦敦去,于是宾利小姐在霍华德庄园过得很是憋闷,她受不了所有的人都围着一个不足一个月的小婴儿转,又没有男客来追求她,或是值得她去追求,唯一一个年轻的小姐是玛丽,却又是跟她志不同道不合,每日只会啃书本。宾利小姐终于忍无可忍地找了一个借口,去她在伦敦的亲戚家做客去了。 至于玛丽一直留在霍华德庄园,而没有跟母亲和妹妹回家的原因,是因为圣诞节的时候,加德纳夫妇邀请玛丽参加他们的春季去湖区的旅行。玛丽对这个计划简直太喜欢了,她现在正在等着加德纳舅妈来霍华德庄园探望简和小婴儿之后,就带她去寻幽览胜。 要说加德纳舅舅和舅妈真是天底下最好的舅舅和舅妈了,她们喜爱和重视所有的外甥女,尤其是两个年龄大些的,不过随着玛丽渐渐长大,也获得了他们的重视,并且他们体贴自己的姐姐姐夫经济上的拮据,每年的春夏季旅游总会邀请一个外甥女参加,前年是简,去年是伊丽莎白,本来去年他们就要去湖区游览,结果却因为加德纳舅舅生意上的原因而缩短了行程,改到了德文郡,阴差阳错促成了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的好事,今年便轮到了玛丽,加德纳舅妈认为此次湖区之行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 天气渐趋和暖,小婴儿在本堂牧师柯林斯先生的主持下,接受了洗礼,并被用自己的祖父的名字命名为艾伦,当柯林斯先生用华丽的尾音念出艾伦·宾利的名字的时候,在场的亲人们全都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就连玛丽都觉得柯林斯先生不再那么面目可厌了。 加德纳舅妈给玛丽的信中告诉她,加德纳舅舅将在四月初的时候将生意安顿好,她也会将家务安置妥当,孩子们都将送到彭伯里,请伊丽莎白代为照管,他们就可以纵情享乐长达三周的时间了。玛丽以同样的期待回信说,她们一定会走遍湖区的每一个角落,将所有的美景尽收眼底,尤其是诗人们曾热烈讴歌过的那些历史遗迹,更是不可错过。她已经在藏书室里将地理图册和名人的游记翻阅多遍,细致研究了湖区的名胜古迹和天然景观,对于沿途经过的名山大川和伟人遗迹也都颇有心得,当然以她一贯的习惯,她把这一切都做了详细的札记。 对于玛丽的这种有备无患的准备工作,加德纳舅妈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于是玛丽也就乐在其中地在藏书室里继续寻寻觅觅,自得其乐。不过,春雨一次次来敲打窗棂,春光也以不可阻挡的力量拥进了田野乡村,这一天下午,玛丽禁不住窗外知更鸟的声声呼唤,便放下厚重的书本,摘下又深了一圈的眼镜,打算到田野里去散散步,呼吸一下充满着新叶初绽的芳香空气。 不知不觉地,她就越走越远,沿着一条小路,翻过小山坡,来到了翡翠谷。翡翠谷还是像去年那样青翠欲滴,在春光的感染下更加美不胜收,玛丽知道庄园的主人并不在家,所以也就大胆向谷底走去,去追逐那精灵一般活泼流淌在岩石间的溪水。 玛丽在岩石间轻快地跳跃,溪水潺潺地在她脚下流过,不时有一条鳟鱼跃出水面,啪的用尾巴打出一个水花,又轻快地游走了。玛丽的心情也好像被溪水洗涤过一样,变得清爽快活,她趁兴越过谷底,走上了对面的山坡,那里的半坡上开满了铃兰花,微风吹过,铃兰花摇摆着洁白的花朵,像波浪一般地起伏荡漾,玛丽沉醉在了这美景之中,久久伫立凝望。 她突然想到:倘若当初自己答应伯爵的求婚,那么现在自己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就不必担心被人看到,而偷偷摸摸地来欣赏这里的美景,就可以邀请上自己的姐妹和朋友们,在这美丽的山坡上举行一个风雅的下午茶会…… 但是后来她又想到,也许那个时候自己就没有心情欣赏风景,而要去操心那些繁琐得吓人的贵族家的家事,以及为如何驾驭那些桀骜不驯的仆人们而头痛不已了。幸亏她想到这一点,才没有后悔。 在饱览了风景之后,玛丽感到有些疲劳了,便慢慢地顺着山谷中的小路往回走。四周鸟鸣啾啾,还有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她踩在新长出的草地上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教堂传来的悠远的钟声……周围的景色可以入画,玛丽不知道她自己也是画图中的一部分。 后来她终于走上了回霍华德庄园的大路,当她就要进入庄园正门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周遭的宁静。玛丽连忙站到路边上,驻足凝望,就见一匹骏马驮着一位骑士疾驰而来,到了玛丽面前,马上的骑士猛得勒住了缰绳,玛丽不禁大吃一惊——竟然是列斯特伯爵。 列斯特伯爵定定地凝视着玛丽,让玛丽有些失措,方才在翡翠谷时她曾有被人窥视的感觉,难道是伯爵在自己的庄园中,看到她而没有现身吗?那么现在他又追上来是什么意思呢?玛丽低下头看到自己只穿着一件棉布的家常旧蓝裙子,因为走了长路,鞋子上满是尘土,哦,她的手里还傻乎乎地捏着一把路边采的野花……她不知道在伯爵的眼中,此时的她脸颊绯红,眼睛明亮,神采奕奕。 玛丽有些疑心伯爵又一次压抑不住自己的激情,跑来再次提出求婚,那她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幸而这个时候列斯特伯爵开口了,他低声说道:“非常抱歉,班纳特小姐,这样贸然来打扰,不过不用担心,我并非是要旧话重提,徒惹您的烦恼——我是来找达西先生的,出了一件紧急事件,需要他与我一起来处理。” 玛丽连忙回答:“达西先生?他已经回彭伯里了,只有我姐姐达西夫人在这里。” 伯爵皱起了眉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最好现在就赶去彭伯里,请代替我向达西夫人致意吧。相信很快这里就会得到消息了。” 就像来时那样迅速,一转眼的功夫,列斯特伯爵便调转马头,沿着大路飞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安妮的选择 列斯特伯爵的这次造访比上次在彭伯里时的造访引起的猜疑和不安要更多一些,因为上次大家怎么也猜不透他到彭伯里去干什么,而这一次他明确地说是找达西先生有事。听完玛丽描述了当时的情形之后,伊丽莎白立刻唤来一个男仆,令他快马回彭伯里去探听消息,结果路上就遇到了达西先生派来的信使。 达西先生派人送来的是德包尔夫人昨天夜里送给他的急信,以及他随信所附的便条。从德包尔夫人的信中,大家得知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匪夷所思的消息——安妮小姐跟人私奔了。伊丽莎白把信读给大家听的时候,读到这一句,不禁自己大声说道:“安妮?这绝不可能。”简温和地把信接过去,继续读给大家听: “我最信赖的姨侄,我到现在还不能相信这个事实,我的安妮竟然真的抛弃了她的母亲,抛弃了她的家庭,抛弃了她的责任,跟一个卑贱下流的园丁私奔了。是的,说来令人难以置信,那个园丁是列斯特伯爵推荐给我的,来为我改良罗新斯的玫瑰花的品种,我那么信任伯爵,毫不迟疑地收留了那个恶棍,怎么能想到那个恶棍竟然包藏祸心,处心积虑地勾引了天真单纯的安妮。我的女儿,她的一生就这么毁了,罗新斯也毁了……” 读到这里,简不禁也感叹道:“怪不得方才伯爵急匆匆来找达西先生,很显然德包尔夫人也给他写了信。”她与伊丽莎白相对喟叹,姊妹俩都想起来莉迪亚私奔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以及当时和之后给她们及全家带来的无尽的痛苦。 玛丽最关心的是安妮,她连忙插嘴问道:“那么安妮呢?她现在去哪里了?”简快速地往后看了看,说道:“她在离家之前,给德包尔夫人留了一封信,说她要去苏格兰的格利那草场,跟那个叫亨利戴维斯的年轻人结婚。” 玛丽喃喃说道:“是呀,当然她只能去苏格兰。可怜的安妮……勇敢的安妮……”简又快速地把信浏览了一遍,一边读一边摇头道:“德包尔夫人真的是被气疯了,她把这件事的责任都归咎给了列斯特伯爵,认为是他识人不清、所荐非人,才酿成了这个恶果——这样的抨击对列斯特伯爵是不公平的。哦,她居然还怪罪上了玛丽和你——伊丽莎白,我不能把她写的这些无礼的话读给你们听,免得你们感到受到了侮辱,不过考虑到她的处境和心情,大家还是尽可能原谅她吧。” 伊丽莎白气愤愤地说道:“她当然会埋怨每一个人,只除了她自己,其实她才是最应该检讨和负责的那一个罪魁祸首。也许安妮的私奔,并非仅仅出于爱情,而更多是为了逃开那个做母亲的。”简责备地叫道:“伊丽莎白,你太愤世嫉俗了,天底下哪一个做母亲不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呢?” 这时从来都是置身事外的玛丽突然接口说道:“但是,那位老夫人想的并不是让安妮幸福,她只是想让一切都在她的控制之中——她正是安妮不幸福的根源。她骂我,可真是骂对了,我呆在罗新斯的那段时间,可是没少给安妮灌输反抗的念头呢。”如此激进的表达,如此激昂的情绪,简直让姐姐们大吃一惊。 最后还是温和的宾利先生提醒伊丽莎白看看达西先生所附的字条上写着什么,也好知道他们下一步的计划。伊丽莎白展开字条,上面只有匆匆写下的几行字,达西先生告诉伊丽莎白,他将与列斯特伯爵一起,沿着从肯特郡去苏格兰的大路去追赶他们,一旦追上,便会劝说安妮回家。倘若安妮不肯,一切再从长计议,目前的问题是德包尔夫人完全不能接受女儿的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并且声称,一旦安妮一意孤行地嫁给了戴维斯先生,就将取消安妮的继承权。达西先生最后说,倘若找到安妮,还希望玛丽能以朋友的身份去劝说她。 于是大家只得静待消息,伊丽莎白因为不放心乔治安娜一个人呆在彭伯里,不久便回彭伯里去了。玛丽为了不让简总是心神不宁地牵挂这件事,便也跟随伊丽莎白去了彭伯里,她想到倘若达西先生找到安妮,极有可能会带她回到彭伯里,自己在那里见自己的朋友,比在霍华德庄园要方便和自在得多。 但是达西先生和列斯特伯爵一去便再无消息,大家心焦地等了整整一周,期间德包尔夫人几乎一天两封信来探问消息,兼着痛骂所有的人。伊丽莎白体谅她的心情,不去与她计较,相反还心平气和地安慰她老人家。 终于在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三的时候,伊丽莎白才收到了达西先生的信,信中详细讲述了他们如何一路追踪,在格利那草场的铁匠铺里找到了安妮给他们的留言,她与戴维斯先生已经举行了婚礼,并且去了爱丁堡。新婚夫妇以后的行踪就扑朔迷离起来了,好在列斯特伯爵的人脉广泛,而论起找人,达西先生又很富有经验,所以他们最终在苏格兰高地的因佛内斯小镇找到了安妮的踪迹。 原来,安妮随身携带的一点儿首饰已经被典卖尽净了,他们经济拮据,戴维斯不得不在一家贵族府邸中谋得一个花匠的职位,这个行当他可是轻车熟路,而安妮则被安置在镇上的家庭旅馆里住下。 现在他们被找到了,但是事情变得更为棘手。因为德包尔夫人听到女儿结婚的消息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她怎么也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一会儿声称安妮不是她的女儿,她宁肯安妮死掉,也不能接受这种不名誉的婚姻;一会儿又把戴维斯叫做骗子、诱拐犯,要求达西先生报警把戴维斯投入监狱,将她的女儿完完整整地给她带回来。 鉴于德包尔夫人歇斯底里的不妥协的态度,达西先生和列斯特伯爵在与安妮和戴维斯多次商谈之后,终于劝服这两人回到英格兰,暂时寄居于列斯特伯爵在湖区的一处小别墅。现在,达西先生就任重而道远了,他需要亲自去罗新斯说服德包尔夫人,而列斯特伯爵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不可能一直呆在安妮身边,于是他们商议之下,认为最好由玛丽去湖区陪伴安妮。 玛丽当然是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了,可以说,安妮是她唯一的闺中密友,她一直非常关心她,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玛丽本来想跟加德纳舅妈道歉,说不能参加湖区的观光之旅了,但是商议之下,通情达理的加德纳舅妈反而提出了一个更加完美的方案。因为列斯特伯爵的湖区别墅正好位于温德米尔湖的湖畔小镇,玛丽尽管先去陪伴安妮,加德纳夫妇则按照原来的计划,在温德米尔镇与玛丽会合,相信那个时候安妮的事情也有了头绪,他们再决定下一步的计划。 有了这样一个令人满意的计划,玛丽便向湖区出发了。伊丽莎白派了两个男仆去护送她,沿途还有列斯特伯爵的仆人来迎接,旅途安排得极为舒适。然而玛丽没有心情去欣赏沿途的湖光山色,她一想到一向柔弱无主见的安妮竟然比谁都勇敢地跨出了这一步,就百感交集,她一面因为安妮勇于去追求幸福而感到欣慰,另一面又为安妮不确定的将来而担忧。 就这样,她日夜兼程,很快就赶到了温德米尔镇。在驿站上迎接她的是亨利戴维斯本人,现在看到戴维斯先生,玛丽还是不能平心静气地谅解他,因为在这桩婚姻中,无疑安妮做出了太多的牺牲。可是看在安妮的面子上,她依旧好声好气地跟他寒暄。 戴维斯先生看来气色不佳,有些忧心忡忡。他告诉玛丽,列斯特伯爵将他们小夫妇安置妥当后,因为别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已经离开湖区,大约两周以后才能回来。对此消息,玛丽感到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小小的失落,她简直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是这样的心理状态,到底自己是愿意见到伯爵,还是盼着他别再出现为佳。 戴维斯先生接着说,他们目前的住在离着温德米尔镇中心几英里远的一座乡间农舍,据说那是列斯特伯爵的旧居,是他的父母终老的地方,有几件简单的家具,足够安身。他问玛丽可能够步行走这段路程吗?当然没有问题,玛丽托付驿站的老板将自己的行李运到戴维斯先生所说的地址,然后就跟着戴维斯先生出发了。 路上,戴维斯先生先是沉默,后来玛丽忍不住问他,跟安妮结婚之后,他和安妮都感到幸福吗?就好像是感情的一次激烈爆发,他突然就对玛丽把他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煎熬和愧悔全盘托出。 “看在上帝的分上!”他悲哀地叫道,“如果您对我还有丝毫的怜悯之心的话,请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吧。我可怜的安妮,每次一想到她,我的心都要碎了!当初我怎么能那么自私,那么一意孤行呢!”他用双手蒙住眼睛,泪水却从指缝中流出。 玛丽严肃地指责他,这样的态度对安妮极不公平,简直是一种亵渎。戴维斯先生却悲叹道:“请用更加严厉的语言来责骂我吧,因为我现在每天都要责骂自己无数遍。我当初只想着追求幸福,只想着得到安妮的爱情,却发现自己把她给拖进了不幸的深渊——她嫁给了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从此她将放弃她原来生活中一切高雅豪华的东西,拒绝金钱所能提供的一起欢欣与快乐,而与我一起龟缩在困顿贫贱的角落里!她怎么能够忍受住这种毫无指望的穷困和潦倒呢?她是在富裕高雅的环境中长大的,从不知道谋生是怎么一回事,她能经受住他人的冷眼吗?她会后悔的,她不久就会后悔的,那时她就会憎恨我,憎恨我害她沦落到如此的境地……” 他的悲伤是如此的深刻而真实,使玛丽深为感动,于是她便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任凭他尽情倾诉自己的哀愁。当这场情绪的爆发平息之后,戴维斯先生又陷入到最初的那种忧郁的沉寂中,玛丽才小心翼翼地重叙这个话题:“请不要如此的烦恼了,我相信你并没有把幸福建立在富有豪华的生活上——你有非常慷慨的朋友,他们不会因为你住处简陋而小看你。况且,你和安妮也不会因为住豪宅吃佳肴就感到幸福吧?”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是住在草舍茅屋,只能喝菜汤,吃黑面包,我也会感到幸福的。可是,安妮,我的安妮,我怎么忍心让她跟我一起受苦呢?” 玛丽停下脚步,恳切地说道:“相信我吧,戴维斯先生,亨利,我想现在我可以称呼您为亨利了,安妮的情感会跟您完全一样的。这境遇会成为她自尊和自立的源泉,她绝不会因为贫穷寒酸而感到苦恼和屈辱,她会一直与您同舟共济的——只要您配得上她所做出的牺牲。” 玛丽虽然如此肯定地进行了保证,但是她的内心并不是非常的笃定,她打量着越来越荒凉的周边环境,想象着在这样的地方的一座低矮的农舍里,没有仆人,没有舒适的家具,只有做不完的艰辛的家务劳动,安妮还会是原来的安妮吗? ☆、第19章 湖畔牧歌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1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在激烈的讨论之后,玛丽和亨利缄默无语地从大路拐入一条狭窄的乡间小道,浓密的树荫把这里遮蔽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那座农舍,从它的外表来说,即使是玛丽这样喜爱田园风光的具有艺术家气质的人来说,也过于寒酸了,一株茂盛的常春藤爬满了农舍的正面,门旁的空地上生长着一大丛茂盛的石楠,在一个篱笆墙上编出的拱门里露出一条羊肠小道,直通到农舍门口。 玛丽感到亨利在微微颤抖,他快速地走了几步,脚步声在沙土地上发出声响,这时,一张容光焕发的脸庞在一个小小的菱形窗口处一闪,旋即消失了——几乎转瞬之后,安妮迈着轻盈的步伐跑出来迎接他们,她穿着一条漂亮的乡村棉布裙子,双颊红润,笑容可掬——她仿佛焕发了所有的青春热情,一扫从前的颓丧与萎缩,玛丽从未见过安妮如此的美丽动人。 “我亲爱的玛丽,”她的朋友叫道,飞跑过来拥抱她,“我真太高兴了,我一直盼啊,盼啊,我还跑到大路上去迎接你……可是后来我想到应该先把晚餐准备好……我做了最美味的卷心菜菜汤,还有新鲜的奶酪,是隔壁农舍的大嫂今天早上送过来的,我送给她自己亲手编织的花边……我还去后园采摘了一些最新鲜最红艳的树莓,夹在面包里,那可是无上的美味……” 安妮就这样兴奋地说着,她拉着玛丽参观农舍的每一个角落,对每一处的布置都赞不绝口,表达了由衷的喜爱,最后她喜气洋洋地挽住亨利的胳膊,用淘气的神情问玛丽:“亲爱的,难道你不羡慕我有这样一个出色的丈夫吗?”除了衷心的祝福,玛丽还能说什么呢? 可怜的戴维斯先生被彻底征服了,他崇拜地看着安妮,一次次亲吻她,喃喃地说着钟情的话语,如果说以前玛丽也确实知道一些夫妻过着美满的生活,但是像眼前这样幸福的一对,她却从来没有见到过。 玛丽就像家人一样,跟这一对小夫妻住了下来。虽然列斯特伯爵很慷慨,他们夫妇却不愿意领受他太多的恩惠,所以戴维斯先生在镇上谋得了一个文书的职位,每天早出晚归,收入虽有限,却也足够开销,因为他们的日常生活很是节俭。然而玛丽却丝毫没有因为简朴的物质条件而感到有任何的不方便,恰好相反,她感到这段湖畔农舍的生活是她有生以来最舒心、最惬意的一段日子。 每天早上,当亨利出门工作之后,玛丽和安妮便会将农舍的里里外外收拾得清清爽爽、井井有条,她们养了十几只母鸡,鸡蛋除了自己吃之外,还用来与邻居交换牛奶、奶酪和蔬菜。此外她俩还去湖边的树林里采浆果和蘑菇,橱柜里已经放了十几瓶自制的果酱,屋顶上还晒了不少干蘑菇,每天都有那么多有意义的事情要做,简直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晚上。安妮已经学会了烤面包和煎猪扒,玛丽削土豆片的技术也已经快赶上她弹钢琴的技术了,不管是面包酸了,还是猪扒焦了,亨利全都吃得津津有味。 晚上的时间,他们一起在狭小而温馨的起居室里尽情的聊天、读书、讨论、欢笑,一起在湖边朗诵华兹华斯和济慈的诗歌,好像这样的日子永远都没有尽头。安妮从来没有这样开朗过,她总是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兴趣,只除了有的时候,当亨利外出工作,而玛丽在专心练琴的时候,她会沉静下来,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会流露出一缕忧伤,玛丽知道,那是她在牵念她的母亲,那个宣称不再承认她的母亲。 是的,达西先生对德包尔夫人的劝服以失败告终,德包尔夫人完全不肯听从任何人的劝告,执意将安妮的婚姻称之为伤风败俗,并且再也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安妮的名字。达西先生的来信让安妮背地里流了不少眼泪,但是她对玛丽说,自己绝不后悔,倘若时光倒流,她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她对玛丽说,就像书中的哲学家们所说的:林中有两条路,你永远只能走一条,怀念着另一条。她不想失去母亲的爱和祝福,但是倘若那是以爱为名义的伤害,她也只能逃走。她对玛丽说:“生命真是充满讽刺。它用噪音教会你欣赏寂静的美丽,用缺失来评价存在的价值,用悲伤让你了解什么叫幸福。” 她没有提起菲茨威廉上校,玛丽只知道当她从罗新斯逃走的时候,菲茨威廉上校正在那里,她给上校留下一封信,解除了两人之间的婚约,之后上校便回到军队上去了。但是这些事玛丽都是从伊丽莎白那里听来的,所以她丝毫不知道安妮对于菲茨威廉上校是怎么看的,当初又为什么会同意与他订婚。 现在安妮只是觉得万分对不起詹金森太太,自从她逃走之后,德包尔夫人便怪罪詹金森太太失职,将她解雇了,并且拒绝为她写介绍信。安妮感到内疚,便请求达西先生为詹金森太太做了合适的安排,为这个曾经照顾她多年的家庭教师介绍了一个待遇优厚的新职位。 而亨利也不再自怨自艾,而是开始面对现实,他准备一等列斯特伯爵有空回到这里,就请求列斯特伯爵同意他回列斯特城堡,将他一直进行的千鸟玫瑰的培育工作进行下去,他自己预计大约有十年的时间,这项研究就会取得成果,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挣一大笔钱,让安妮生活得衣食无忧。 每当他描绘这幅蓝图的时候,安妮总是微笑着倾听他,赞同他,但是最后也总会补充:“亲爱的亨利,我们现在已经很富裕了,我从未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富有。即使没有那一大笔钱,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列斯特伯爵果然回来了,还带来了加德纳夫妇的信,他们将在四月中旬来湖区游玩,顺路将玛丽带回伦敦,而那个时候,安妮和亨利也将前往列斯特城堡,因为伯爵答应了亨利的请求,重新聘请他改良自己城堡花园的玫瑰花品种。 于是有整整两周的时间,湖边农舍里住着四个年轻人,每天只是开心地游戏取乐。亨利因为有了新的职位,便不再需要去镇上工作,伯爵完全放下了架子,玛丽意外地发现他极其随和。白天,当玛丽和安妮去树林里采摘浆果的时候,伯爵常常和亨利一起在湖边钓鱼,然后他们便会在晚上有鲜美的鱼汤喝,还有新鲜的树莓吃。 此外伯爵还擅长用套索捕捉野兔,用弹弓射下野鸽子,有一次他甚至将水草伪装在自己的头顶,凫水到湖中心去捉住了一只大雁,并在湖边烤熟了,让大家吃了一顿野餐。玛丽想起伯爵过着的那种仆从成群、锦衣玉食的生活,很难想象他会如此乐在其中。然而很明显的是,对于那些农活和家务事,伯爵比其他三个人都要擅长得多,不久玛丽就明白了原因。 那是一天的傍晚,夕阳如碎金般铺满了温德米尔湖的湖面,他们一起走出农舍来到湖边散步,渐渐的,安妮和亨利就走到了前面,而玛丽和伯爵则并肩走在后面,越落越远。伯爵谈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就是在这个农舍度过的,玛丽感到万分惊讶,同时又感到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得通了。伯爵说在他成为列斯特家族的继承人之前,口袋里从来没有超过五英镑的钞票,贫穷与匮乏如影随形,甚至连他读大学的学费都是父亲几经周折才勉强筹到的。可惜当他变得富有的时候,父母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伯爵充满柔情的回忆起自己的父母,说他们是他所见过的最恩爱的一对夫妻,虽然经济上总是拮据,但是由于父母都是性情温柔和悦的人,他的童年非常快乐,那架旧钢琴,就是他母亲经常弹奏的,每次她弹琴的时候,父亲总是坐在旁边静静聆听。在他的父母身上,他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情——爱情的最高境界就是能经得起平淡的流年。他在这样说着的时候,眼睛恳切地看着玛丽,玛丽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被他的话触动了,她的脸颊在晚霞的映照中变得绯红。 现在,安妮开始顽皮起来,那天晚上,当只有她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安妮突然问玛丽,伯爵是否爱上了她,玛丽局促着不知如何回答,安妮笑道:“很多时候爱一个人,是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爱人不过是自恋的另一种表现形式。亲爱的玛丽,你不觉得在你身上有很多东西与伯爵很相像吗?就像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朱丽叶在宴会中见到了罗密欧,她说,啊,我见到了我自己。” 玛丽被她调侃得既得意,又不好意思,便借口要去鸡窝里捡拾鸡蛋,匆匆跑出门去了。暮色中,雾气漫过了沉睡的乡野,寂然而又有些微凉,矮墙边悄悄绽放了一丛绛红的蔷薇花,像是少女的笑靥,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那天晚上,玛丽怎么也睡不着,她随手打开枕边的一本箴言集,看到了这样一段话:幸福就像一只蝴蝶,当你追逐它时,它是难以到手的;但是,当你安静地坐下时,它却可能降落到你身上。 ☆、第20章 从湖区到浪搏恩 越是快乐的日子,过去的就越快,三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快得简直像长了翅膀,四月的第三个星期,加德纳夫妇如约来到了湖区。他们住在温德米尔镇的旅馆里,然后来拜访了安妮夫妇,令舅舅舅妈吃惊的是,列斯特伯爵也在这里,看到他们狐疑地交换着猜测的眼神,玛丽的脸颊不禁红了又红。好在加德纳舅舅和舅妈都是非常稳妥的人,他们没有说出一句令新婚夫妇或者玛丽感到难为情的话来,他们留在农舍吃了一顿晚饭,对这里的田园风光和乡土风味的饮食赞不绝口。 离别的时刻终于来临了,玛丽会加入加德纳夫妇继续湖区之游,而安妮和亨利则跟随列斯特伯爵前往列斯特城堡,去开拓他们的新生活。玛丽和安妮依依惜别,流下了很多眼泪,又彼此送上了祝福。列斯特伯爵趁着大家去忙乱着打包行李的时候,将一幅装裱好了的小型画像送给玛丽做临别的礼物。 玛丽一眼认出,那画的就是她自己。只见画面里一个少女逆光坐在窗前,神态安详,额头光洁,正在专注地读着手中的那本厚重的书,她的披肩从肩头一直垂到了座椅上,每一个细节都刻画得精妙入微。 玛丽低下头轻声说道:“您把我画得太完美了,我哪里有那么好?我恐怕将来有一天,您会发现我的很多要不得的缺点。” 伯爵正像一个热恋中的情人那样说道:“这段日子以来,无论从何种角度读你,你都完美无缺,你所缺少的部分,也早已被我用想象的画笔填满。”玛丽不敢回答这样满蓄着激情的话语,她唯恐自己令伯爵失望,唯恐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赞美。 两辆马车就在这样绵密的惜别之情中各奔东西,玛丽开始与舅舅舅妈的湖区旅行。就像一位美国作家所言,旅行时消除无知的最好方法。然而玛丽在旅途中却总表现得心事重重,她常常长时间凝眸于一处景物,其实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因为她的心思早已飘忽云外。加德纳舅舅和舅妈善解人意地接受了她的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并且私下都认为这恰恰是再好也不过的现象了,现在他们开始隐秘地期待一件原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发生。 但是他们彼此谈论最多的,还是安妮与亨利的结合。玛丽发现加德纳舅妈虽然通情达理,也同情理解安妮的处境,却并不赞同也不看好这对贸然结合的小夫妻的前程。加德纳舅舅直言不讳地告诉玛丽,他认为戴维斯先生应该为此负责,戴维斯毫不顾忌的行为深深伤害了安妮的利益,这是极端自私的爱情,不值得赞美。 玛丽因为与戴维斯先生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已经深有好感,便极力为他辩护,加德纳舅舅却只是摇摇头,说道:“玛丽,只要你在这世间观察得足够多,或者活得足够长,你终究会发现,上帝对世事的安排,都是水到渠成的。”玛丽也为安妮的现状感到忧心,但是她的年龄和阅历让她无法去理解这个世界有多复杂。 湖区到处弥漫着恬淡与平静的气氛,逐渐让玛丽那颗动荡的心安定了下来。他们一起泛舟游览了温德米尔湖中的几个小岛,夜晚听渔歌,天明看朝阳,足迹遍及温德米尔湖周围的几个村落,其中玛丽最喜欢鹰岬,伫立在悬崖边上,眺望湖边,万顷碧波一览无余。 之后,他们又乘兴往北游览了葛拉斯米尔湖,在饱览了怡人的风景之后,又探访了诗人华兹华斯的故居“鸽舍”,他们在那里住了两天,玛丽每天清晨都要去诗人曾经长久散步的故道上去徜徉,用心感受诗人所说的“痛苦世界里安宁的中心”。 最后,他们游览了凯斯维克古镇,在古镇的周边有数条林间小道通向附近的断崖和瀑布。附近还有著名的凯尔特人的巨石遗迹——卡塞里格石圈,充满了古老神秘的气息。他们反复探寻这些神秘遗迹的来历和作用,并且乐在其中地虚构了一出出爱情的悲剧。正像另一位大家都喜爱的诗人济慈所说的,这里能让人忘掉生活中的区别:年龄和财富。 当四月底,他们的旅行接近尾声时,玛丽感觉自己已经爱上了湖区,一辈子住在这里都情愿,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脑海里不自觉地出现了湖畔农舍和在那里度过的三周愉快生活。那天他们从圣马丁教堂出来,就近去旁边的布莱克威尔工艺屋选购带回去的礼物,玛丽不由自主地购买了一对钓鱼的青蛙的可爱陶瓷塑像,她心里想把这礼物送给某个人,但是最终她还是言不由衷地委托加德纳舅舅将这件可爱的礼物寄给了列斯特城堡的安妮。 五月初,玛丽一行回到彭伯里,短暂停留之后,他们带上加德纳家的表弟表妹们,一起回伦敦,在这里,玛丽小住了几天,便乘便车回到了浪搏恩。生活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家里还是老样子,班纳特太太依旧热衷于给玛丽寻找意中人,附近所有的跳舞会她都会逼迫着玛丽参加,但凡听说谁家来了个年轻小伙子,她便会想尽办法与人家结识,并请人家来吃饭。班纳特先生还是喜欢呆在书房里,偶尔与太太斗嘴取乐。吉蒂还是那么全无心事,每天除了打扮、跳舞、玩乐、追求年轻的小伙子,似乎想不到什么别的事情,她如今跟卢卡斯家的玛丽亚成了好朋友,跟玛丽可是谈不到一起去。 只有玛丽已经不是原来的玛丽了。她经常一个人坐在那里,捧着一本书,却半天也翻不过去一页;要么就是坐在钢琴前面,反反复复地弹着一个音节,直到班纳特先生忍无可忍地从书房里伸出脑袋来大声抗议才停止。她发现: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是喝了一杯冰冷的水,然后在心底一滴一滴凝成热泪。 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机会见到伯爵了,可她现在反而渴望见到他;她曾经那样理智地拒绝了伯爵的求婚,现在她却追悔莫及地想到倘若能嫁给他,付出怎样的代价都值得。她本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不料一旦陷入爱情之中,却是如此的热情难耐。但是在外表上却没有人看出她与平时有什么不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燃着一把火,时时烧灼着,让她坐立难安。她把那副伯爵赠给她的画像,挂在自己卧室的墙上,每天总要出神地看上好久。 转眼就到了六月,伊丽莎白写信给玛丽和吉蒂,邀请她俩在七月的时候去伦敦参加达西先生为乔治安娜举行的生日舞会,那代表着乔治安娜正式成年,进入了社交界,所以邀请了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对于这样的好事,班纳特太太求之不得地答应下来,并且不许玛丽找借口拒绝,因为母亲认为这样的舞会一定挤满了阔绰的年轻人,正是钓得金龟婿的最佳时机。 所以班纳特太太从六月开始,就张罗着请裁缝来家里为玛丽和吉蒂裁剪新装,又把自己的一些家传珠宝送去铺子里请人重新镶嵌成时兴的样式。玛丽发现去参加这次舞会已经成了无可避免的事,也就勉为其难地顺从了母亲,让花边、布料和各种礼服的纸样将自己包围起来。并且她发现这样的忙碌有一个好处,就是自己很少有时间去胡思乱想了。 有时候,她在心里嘲笑自己,明明牵挂那个人,却又害怕与他相见。当她穿着半成品的裙子站到镜子前,任由母亲和那个裁缝左右摆布的时候,她的眼前就会出现他的形象,他走过来,请她跳舞…… 然而玛丽摇摇脑袋,她没有忘记,在乔治安娜的舞会上,列斯特伯爵是达西小姐的男伴,大家一定会把他们看成一对的,并且她会听到一大堆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废话,其实这才是她不愿意参加这次舞会的真正原因。 有一天下午,玛丽收到了安妮的一封最新的来信,当时她正和母亲以及吉蒂在消夏的小客厅里装饰帽子,为了避免班纳特太太没完没了的问题,她来到楼下的起居室,好没有打扰地读信。安妮在信中以轻快的笔调形容了她现在的生活,她住在离列斯特城堡大约两英里的一处漂亮的小房子里,这样每天晚上亨利都可以回家吃饭,她雇佣了一个当地的女孩子帮忙做些家务事,但是她更喜欢自己亲自下厨、饲养家禽和整理房间…… 玛丽一边看信,一边抿嘴笑了,安妮总是这样对生活中的一切事务都兴致勃勃,就好像她沉寂了十九年,然后将所有被压抑的热情全部都迸发了出来。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马车声从外面传来,她走到窗口向外看去,只见一辆熟悉的豪华马车隆隆地驶进院门,车座上是穿着制服的两个耀武扬威的男仆,竟然是德包尔夫人的马车! 玛丽非常诧异,但是不容她多想,早已听到动静的班纳特太太和吉蒂就下楼来了。德包尔夫人跟上次来拜访伊丽莎白时一样没有礼貌,她不等仆人通报,就自己闯了进来,班纳特太太因为见过她一次,所以也就不劳玛丽介绍了,管自殷勤地跟德包尔夫人寒暄起来,可惜德包尔夫人并不领情,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坐了好久,才冷冰冰地说道:“班纳特太太,我这次从贵府路过,想起来令媛曾经在罗新斯做过客,便过来拜望一下,我可以与班纳特小姐私下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班纳特太太立刻招呼吉蒂跟自己上楼去,把这位贵客留给玛丽来招呼,不过她并没有忘记去厨房吩咐管家奶奶将热茶和点心送到会客室里去。然而玛丽料想这位老夫人绝不会给自己面子,在自家寒舍用点心,所以也就干脆没有费事张罗,任由茶慢慢放凉,她只专心等着听德包尔夫人有什么话说。 德包尔夫人果然有很多话说,不过她老人家首先按照自己的习惯,将浪搏恩的这间起居室挑剔得一无是处,然后她才瞪着玛丽说道:“你们班纳特家的女儿都是没有丝毫良心的,先是你姐姐伊丽莎白,竟敢勾引我的姨侄达西,破坏了我们两家的联姻计划。而你,玛丽小姐,枉费我曾经好好地对待你,把你看成个好姑娘,你却忘恩负义地带坏了安妮,倘若没有人整天给她灌输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她怎么会做出那么不成体统、不顾廉耻的事情?”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2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勇敢地挺直了脊背,回答道:“德包尔夫人,您的这种指责我可不敢领受,安妮追求自己的幸福也不是什么不成体统、不顾廉耻的事情。”她随手晃了晃手中的两张信笺,说道,“这是安妮最近的来信,倘若您读过,就会发现,她现在过得比从前幸福,也比从前有意义得多。” 德包尔夫人颤抖着向玛丽手中的信笺伸出手去,她像是饥不择食的人那样将信笺抓到手里,但是她没有立刻就读,玛丽发现她现在浑身都在颤抖,一股怜悯之情油然而生,玛丽站起身来说道:“您老人家自己读信吧,倘若您感兴趣,我可以把安妮写过我的几封信全都拿来给您。”她说着就起身出去了。 德包尔夫人没有说话,只是玛丽在离开起居室时,隐约听到了一声压抑着的呜咽。玛丽不禁有些可怜德包尔夫人,她没有上楼,免得母亲没完没了的盘问,而是走到住宅的后面草坪上,在树荫下散步,思考自己将安妮的信交给德包尔夫人看,这样做是否明智。 大约半个多钟头之后,玛丽才重新回到起居室,玛丽发现德包尔夫人的脸颊上还微有泪痕,不过她已经平静下来了,冷冷地对玛丽说道:“这些就是你们以为的幸福——抛弃自己的家庭,抛弃自己的亲人,抛弃自己的责任,去追求你们所说的爱情——真是浅薄的小妮子!你可以告诉她,我不会原谅她的,我不会承认她这个女儿,那个恶棍也休想通过跟她结婚而得到包尔家的财产。” 玛丽感到不可理喻,她叹了口气,说道:“倘若您只是为了重申自己的立场,那么我早已从达西先生和列斯特伯爵那里听到很多遍了,我不明白,您老人家又何必多此一举地跑来这一趟呢?” 德包尔夫人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来,训斥道:“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没有教养,没有分寸,我真是太不高兴了,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踏足这个地方一步!”她这样说着,扭头便出门去了,一边走一边宣布:“班纳特小姐,我不向你告辞,也不问候你的家人,你们的行为不配得到我的抬举。” 玛丽懒得与她辩驳,只管自己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不多一会儿,她听到马车驶走的声音,才突然想起来,德包尔夫人并没有把安妮的信还给她——她带走了那封信!玛丽感到既气愤又同情,她就这样想了一会儿,直到班纳特太太又跑下楼来向她打听这位贵客的来意,玛丽才想起来,安妮私奔的事情是被严格保密着,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于是她告诉母亲,德包尔夫人只不过是路过,顺道来拜访她而已,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于是班纳特太太深感荣幸,又大惊小怪地将德包尔夫人这一降尊纡贵的来访当成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告诉了她认识的每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乔治安娜的生日舞会 夏天很快就来到了哈福德郡,直到玛丽和吉蒂坐上了去伦敦的马车,玛丽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内心究竟是盼着见到伯爵呢,还是害怕见到他。当她在伦敦摄政街上的达西家大宅走下马车的时候,她的心砰砰直跳,那一刻她宁愿他永不要再出现,但是当前来迎接她们的伊丽莎白和乔治安娜告诉她,伯爵因为有紧急事务要办理,已经写信为自己缺席达西小姐的生日宴会而道歉时,玛丽那一刻又感到异常失落。 达西家的伦敦大宅就像彭伯里一样风雅而舒适,玛丽就和全无心思的吉蒂住了下来,每天逛逛街、听听歌剧、装饰帽子和鞋子、喝下午茶,以及弹琴唱歌,现在乔治安娜已经克服了对伯爵的迷恋,提起他来的时候也不再脸红心跳,于是她便与玛丽成了知交。 私下里,玛丽将德包尔夫人来访一事详细地叙述给伊丽莎白听,伊丽莎白想起了从前德包尔夫人对自己的造访,心中充满鄙视,但是她只是简洁地评论道:“人总爱欺骗自己,因为那比欺骗别人容易。” 转眼间,生日宴会的那天就来到了。因为伯爵的爽约,达西先生邀请了菲茨威廉上校的兄长,也就是现任布雷恩伯爵的长子兼继承人乔治布雷恩先生担任乔治安娜的舞伴。至于菲茨威廉上校,自从安妮从罗新斯私奔去苏格兰秘密结婚之后,他便淡出了社交界,回到军队里,并且一直呆在军营里,最近听说他正在谋求派驻海外的职位。 布雷恩先生年龄在三十多岁,是一位很有风度的绅士,玛丽听乔治安娜告诉她,布雷恩先生大约十年前曾经深深爱过一个姑娘,两个人本来已经订婚了,可惜一场疫病竟让他的心上人香消玉殒,从此布雷恩先生就失去了大部分的生活乐趣,沉迷于猎狐和收藏艺术品,大家都猜测他可能终生不会结婚,将家业留给菲茨威廉上校的孩子来继承,兴许这也是德包尔夫人选择菲茨威廉上校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如柯林斯先生所说,在德包尔夫人的心目中,德包尔小姐做一位公爵夫人都绰绰有余,退而求其次,做一个伯爵的母亲也差强人意,否则德包尔夫人真是死不瞑目。 除了菲茨威廉上校,德包尔夫人也没有出席这次舞会,自从安妮出走之后,因为达西先生站在安妮的立场上想要劝服德包尔夫人,令老夫人非常愤怒,两家的关系现在又处于短暂断交的状态中。 舞会非常成功,乔治安娜的表现称得上尽善尽美,随着年龄渐长,她越来越美,越来越楚楚动人,玛丽不用仔细观察就可以发现不少贵族子弟都在跃跃欲试地争着献殷勤,想引起乔治安娜的注意,寄望着俘获芳心。但是玛丽认为,乔治安娜目前应该还没有意中人,即使从前对列斯特伯爵也不应该说是爱情,而只是未成年的小女孩对成熟男子的一种迷恋,这种情感过去了,乔治安娜便成熟了很多。她表面上看起来柔和,内心自有分寸,不再是一个轻易就会被浮夸男子打动的少女了。 达西先生以她为自豪,伊丽莎白也是极为喜爱她,有这样的哥哥和嫂子,对乔治安娜来说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情。 吉蒂在舞会上玩儿得很开心,每一场舞都有人邀请她,逢到参加舞会,这是她唯一关心的事情。尤其是达西家族的一位远亲安德鲁上尉,风流倜傥,与吉蒂很是合得来,两个人跳舞跳得简直让玛丽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脚疼了。 至于玛丽自己,对于每一场舞会她都能以一种超然的眼光来看待,尤其是她唯一在乎的那个人又没有出现,于是她便戴上眼镜,以便能更清晰地以哲学家的眼光来观察和评判舞会上的芸芸众生像,而不在乎别人是如何审视和评判她的,这样扑面而来的学究气自然让年轻男子们退避三舍。 不过她倒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干坐着度过整场舞会,她的两个姐夫都请她跳了一场舞,此外,小奥斯汀先生也请她赏脸跳了一场舞。说起小奥斯汀先生,玛丽现在感觉见到他有些难堪了,因为伊丽莎白明显是为了她而邀请他的。一想到大家都把她看成是未来的牧师太太,玛丽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幸亏她知道小奥斯汀先生属意旁人,才避免了更加尴尬的局面。 小奥斯汀先生显然也有同感,他被伊丽莎白强邀过来,请玛丽跳舞,但是没有说一句话,跳完舞也没有攀谈,只简单客套了几句,便走开了。在这种非富即贵的场合中,像小奥斯汀先生这种心思敏感的人特别容易自怨自艾,他明显的心情低落,大部分时候都是坐在座位上看着舞场发呆。伊丽莎白有两次走过来笑话他和玛丽两个人的神情如出一辙,但是其实很不一样,玛丽看得饶有兴味,而小奥斯汀先生则郁郁难平。 玛丽坐的离他不远,几次看到他盯着达西小姐欲起又坐,便知道他想去邀请乔治安娜跳舞,却又没有勇气,怕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后来玛丽实在是有些同情他,便朝乔治安娜招手,将她叫到了自己的身边。乔治安娜快活轻盈地走过来,玛丽微笑着打趣她:“亲爱的乔治安娜,今天你真是美极了,也吃香极了,想请你跳舞的绅士是不是已经排到了明天早上?我只是不知道你的脚踝能不能受得了,快坐下歇一会儿吧。” 乔治安娜笑道:“不要取笑我了,玛丽。这里的每个人都这么友善,噢,哥哥和嫂子对我真是太好了,我真怕自己配不上他们的这番厚爱。”她坐到了玛丽的身边,两个人谈笑风生。 小奥斯汀先生终于下了决心,只见他转过身来,郑重其事地问道:“达西小姐,我能有幸请您跳下一场舞吗?” 乔治安娜愣了一下,面色微红,她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小奥斯汀先生,我已经答应安德鲁上尉了。”她的表情看来是真的感到遗憾,于是小奥斯汀先生鼓足勇气,又问道:“那么再下一场呢?” 乔治安娜看来有些为他感到难过,她说道:“哦,那是最后一场舞了,我要跟我哥哥达西先生跳,您知道,他一直对我这么好,为我举办了这场盛大的舞会……” 小奥斯汀点点头表示完全理解,然后他便有些木然地走开了。乔治安娜的神情有些耐人寻味,但是这个时候伊丽莎白在大厅的另一边招手叫她,她的身旁站着几个穿着入时的女士,看来又有新朋友要认识了。乔治安娜连忙打起精神飞快地穿过舞池,走过去打招呼。 这场舞会尽兴而散,之后大家都不想在嘈杂的伦敦逗留太久,伊丽莎白邀请玛丽去彭伯里小住,而吉蒂则打算去霍华德庄园看望简和自己的小外甥,因为那位安德鲁上尉目前正驻扎在霍华德庄园附近的镇上。玛丽本想直接回家,可是班纳特太太写信给她,命令她一定要去彭伯里,把小奥斯汀先生追到手。玛丽想想倘若自己违反母亲的命令回家,耳根就别想清净了,于是就接受了伊丽莎白的邀请,乔治安娜对此表示很开心,她现在与玛丽越来越谈得来了,很希望能有一个年龄相近的女友经常来往。 夏天是彭伯里最美的季节,玛丽尤其喜爱每天清晨沿着屋前的那条美丽的溪流散步,一直走进屋子后面小山岗上的深邃辽阔的树林里,这里到处充满了天然的美景,没有丝毫人工斧凿的痕迹。 在伊丽莎白的巧思装点之后,彭伯里大厦也更加出色,每一个房间都各具特色,而又浑然天成,玛丽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伊丽莎白费心费力的成果,看来达西先生对自己的妻子真是满意极了,也宠爱极了,凡是伊丽莎白所想做的事情,他没有不立即去实施的,这真是一对完美的夫妻,可以给全天下的夫妇做一个表率——只除了,他们还是没有孩子。 玛丽发现伊丽莎白依旧在喝那种难喝的槲寄生果实汁液,现在不仅她自己着急,班纳特太太的每次到访或是写信,都会先问这个问题:“亲爱的丽萃,你怀上孩子了吗?”更不用提坏心眼儿的宾利小姐,但凡有别的亲友在旁边的时候,她总要提起这个话题,并且假情假意地装作替伊丽莎白着急的样子,惹伊丽莎白难过。玛丽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却无计可施,但是她不禁思考这个问题:一个女子不管她如何的多才多艺、品行高尚,她的价值都首先体现在传宗接代上,这对女性是一种恭维,还是一种践踏呢? 不久后的一件事,让伊丽莎白更加心焦:安妮从列斯特庄园写信给玛丽,告诉她一个好消息,安妮已经怀孕了。当玛丽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时,伊丽莎白开始的时候笑逐颜开地为安妮感到高兴,并让玛丽在回信里替自己捎上祝福的话语,但是当大家开始谈论这件事的时候,她便沉寂了下来,不久就起身走到走廊里去了。 玛丽跟出去,看到伊丽莎白站在走廊里的一扇高大的窗户下面,抬头仰望着壁饰上的天使浮雕,她的美丽的脸颊上有一滴泪珠正流下来。玛丽快步走过去,拥抱住自己的姐姐,安慰道:“别难过,丽萃,你是这么善良,这么聪慧,上帝一定会赐给你可爱的孩子的。” 伊丽莎白勉强笑了笑,拭去泪痕,说道:“是呀,玛丽,我每天都在祈祷,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不用担心我,方才我只是想到安妮的身体一直那么虚弱,经常生病,可她已结婚就有了孩子,而我的身体一向健康……”她又忍不住要落泪了。 玛丽连忙低声劝慰着她,正在姊妹俩轻言细语的时候,达西先生走了出来,他一脸关切地看向伊丽莎白。玛丽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做丈夫的都比自己的妹妹要更有说服力,也更有安慰人的力量,于是她连忙走开了,让达西先生去开导自己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章 意外来客 达西先生果然会安慰人,不久伊丽莎白就又恢复了活泼开朗的天性,重新变得乐观自信起来了。玛丽看到这种转变,感到很欣慰,同时也益发感到困惑:一个女子的幸福是如此依赖于自己丈夫的爱情,那么倘若爱情消逝,这个女子又是多么的不幸呀! 她的这些在世人看来离经叛道的言论,无法与伊丽莎白讨论,甚至与乔治安娜和安妮都不能谈,那会把单纯的乔治安娜吓坏了的,而安妮,哦,安妮如今又何尝不是在仰仗着她自己的丈夫来获得幸福的呢? 玛丽自己无法想出答案,于是她比从前更加勤勉地去藏书室,想在浩如烟海的典籍里厘清自己的疑惑。在旁人看来,班纳特家的三小姐真是一个天生的书呆子。这方面,只有小奥斯汀先生与她不相伯仲,小奥斯汀先生做为本堂牧师,有不少教区里的事务要时时来彭伯里请示,有时候,他与达西先生或是伊丽莎白谈完正事之后,也会到彭伯里那著名的藏书室里来稍待片刻,选取几本自己喜爱的书籍。在这方面,达西先生是以豪爽大方而出名的,对于所有乐于读书向学的人,彭伯里的藏书室都敞开着大门。 于是玛丽就经常与小奥斯汀先生在藏书室里不期而遇,两人也的确在对某位作家、某本书籍或是某些观点上看法一致,即使是不一致的地方,提出来与趣味相投的人讨论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伊丽莎白在写给简和班纳特太太的信里,都很乐观地预测:好事将近。大家也动不动就会拿他们两人开玩笑,小奥斯汀先生对此总是感到困惑难解,而玛丽则安之若素,不过她注意到,乔治安娜从来不跟她开这样的玩笑,从来不用小奥斯汀先生来打趣她,并且在别人这样做的时候,她总表现得反常的沉默。 这一天,玛丽和乔治安娜相约在吃过早饭之后,到树林里去散步,虽然这种散步每天都会进行至少一次,但是每一次到树林里去玛丽都会发现令人惊喜的美景,或是一处没有发现过的植被。这种远足是既有益于身体健康,又有益于精神愉快的,玛丽一边走,一边告诉乔治安娜,安妮已经邀请她秋天的时候,去她那里做客,虽然她现在的住宅很狭窄,但是依然可以给她的好朋友准备一间舒适的客房,玛丽可能一直会在她那里陪伴到她安然生产为止。这样玛丽就又可以参加列斯特城堡那全员参与的葡萄采摘节了,对此她非常期待。 她们正在谈论着令人愉快的话题的时候,突然一辆外表寒伧的出租马车从道路上驶过来,马铃声声,玛丽和乔治安娜连忙退到路边,心中都奇怪怎么会有客人乘坐出租马车造访彭伯里。这时候马车的车窗里伸出一个戴着夸张的艳丽女帽的脑袋,一个聒噪的声音嚷道:“玛丽,亲爱的姐姐,真高兴见到你呀!” 玛丽感到心里一紧——竟然是莉迪亚,她还是想从前一样撒野吵嚷,天不怕地不怕的。自从莉迪亚新婚后回了一趟浪搏恩之后,玛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这个最小的妹妹了,或者说她一直避免见到莉迪亚,在莉迪亚去两个姐姐家里做客的时候,她总是提前避开,即使如此,她依然能感受到,莉迪亚只顾爱情不顾道德而缔结的那桩荒唐的婚姻,不仅不会给莉迪亚自己带来久远的幸福,而且成为了整个班纳特家的不定时炸弹,似乎随时随地都能够将她们平静安宁的生活轰得面目全非。此刻,她就有这种感受。 可能莉迪亚也感觉到自己乘坐的这辆出租马车太不体面了,于是她叫停了马车,跳下车来,若无其事地跟自己的姐姐说:“哦,玛丽,天气真好,我干脆就跟你们一起散步回去吧。不过能先借我点儿钱打发车夫吗?我自己一个便士都没有了。”玛丽默不作声地从自己随身携带的钱包里找出一个金币,递给莉迪亚,莉迪亚付清了车钱,找回来的零头也没有还给玛丽,而是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3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乔治安娜与莉迪亚只是萍水之交,因为前几次莉迪亚来彭伯里做客的时候,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总是送她到伦敦或是拉姆斯盖特去,因此看到莉迪亚这种全无大家闺秀风度的作风,乔治安娜简直惊呆了,她万万没有料到自己那高雅的嫂子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妹妹。 莉迪亚才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呢,她兴高采烈地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色,笑嘻嘻地说树林还算齐整,只是比起北方的阔叶槭树林来,就不够气派了。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朝着山坡上正在放羊的一个牧羊倌挥动手帕,夸奖那个羊倌长得还算是英俊耐看。对这样的言论,玛丽和乔治安娜都以沉默相对。 后来,为了让莉迪亚少说几句让庄园主人听了不快的话,玛丽便问她,为什么不在北方军队里呆着,而跑到彭伯里来了?她的丈夫韦翰先生又到哪里去了?提到韦翰先生,乔治安娜瑟缩了一下,不过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只是装作欣赏风景,与那姐妹俩拉开了一段距离,免得总听到一声声那个让她自己痛苦羞耻的名字。 一提到韦翰先生,莉迪亚才不像原来那样笑容满面了,她哭丧着脸说道:“噢,玛丽,我真是太不幸了!韦翰他背叛了我,我没有办法跟他生活下去了!”然后她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控诉韦翰的罪行,说他如何的嗜赌成性、到处借债,又是如何的花天酒地,毫无廉耻地勾搭他能勾搭上的每一个女人……她事无巨细地描述韦翰先生勾引的那些情妇,其中大多数的话语都绝不是良家妇女能够说得出口的。 玛丽和乔治安娜直听得心惊肉跳,恨不能叫她住嘴,幸好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了彭伯里大厦的门口,莉迪亚便撇下玛丽和乔治安娜,也不顾门口的仆人吃惊的神情,一溜烟儿地闯了进去,一边大叫:“丽萃,亲爱的丽萃……” 伊丽莎白对于莉迪亚的突然造访表现得比玛丽镇定得多,原因在于这已经不是莉迪亚第一次不期而至了,前面有两次也是莉迪亚在与韦翰吵过架之后跑到姐姐们的家里来诉苦,最后总是不用别人劝说,只要给她一小笔钱,那个恶棍韦翰就又变成了她亲爱的韦翰心肝儿,用花言巧语哄得她心花怒放,两个人欢欢喜喜地和好如初了。 但是这次的情况显然严重得多,据莉迪亚哭哭啼啼地描述,韦翰比结婚前坏上了十倍,他从前还只是勾引商人或是农户家的女儿,这些人家要么忍气吞声,要么给点儿钱就可以了结,现在他居然跟当地的一户老乡绅的年轻太太勾勾搭搭,有一次居然被老乡绅给堵在了一座旧磨坊里,幸亏韦翰先生身手敏捷,从屋顶逃之夭夭,但是流言蜚语传遍了当地和军营,韦翰先生的狼藉名声让驻军长官沃尔豪斯将军都无法回护他,便毅然决然地将他从军队除名,取消了他掌旗官的职位。 眼见韦翰先生再也穿不上她心爱的红制服,莉迪亚真是伤心欲绝,再加上韦翰没有了收入,又整天被债主追得躲在家里酗酒,还把属于莉迪亚自己的那部分体己钱也花得一干二净,莉迪亚感觉自己没有原先那么爱他了。两个人难免发生争执,令莉迪亚没有想到的是,在韦翰先生的万千罪恶之上又加一重罪名——他居然对莉迪亚实施了家庭暴力,把莉迪亚打得皮破血流,莉迪亚于是便从他们寄居的小旅店里逃了出来,前来投奔亲戚,并期望姐夫达西先生为自己找回公道。 她这样义愤填膺地控诉完后,本以为会得到大家的安慰与支持,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达西先生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就默默地走开了。乔治安娜连晚饭都没有敢下楼来吃,借口头痛一直没有出现,玛丽板着脸一句话也没有说,她一向认为莉迪亚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只有伊丽莎白略微感叹了一句:“我本来以为韦翰先生已经坏到了极点,现在看来,他的前途尚未可限量。” 但是虽然这么说,看在姐妹之情上,她依然收留莉迪亚住了下来,不过她不肯向达西先生进言去解救韦翰先生于水火之中,也没提为他们俩还债的事情。令玛丽惊奇的是,莉迪亚也不是很坚持,她很快就舒舒坦坦地在姐姐家住了下来,并且一住下就不想走,整天疯疯癫癫地到处游逛,跟仆人和雇农也能打情骂俏地谈得来。为了伊丽莎白,达西先生尽可能地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但是不久他就送乔治安娜去拉姆斯盖特度假去了。 这天午后,莉迪亚不知道跑到哪里逍遥去了,伊丽莎白在屋后的长廊下面摆下了一桌精心准备的下午茶,和达西先生坐在一起聊天、喝茶,玛丽也参加了进来。英格兰的夏日阳光明媚而不燥热,女仆将刚刚沏好的茶壶送过来,长廊下立即弥漫着沁入心脾的芳香。一杯茶落肚后,整个身心得到了极好的慰藉,温馨美妙得难以形容。 茶桌上摆放着产自明顿的皇家瓦塞思骨瓷,包括茶壶、杯具组、糖罐、奶盅、点心盘和放茶渣的小碗,皆为白底描玫瑰花的纹样,而点心架、茶叶滤匙、放过滤器的小碟子、茶匙、奶油刀、蛋糕叉等都是擦得锃亮的纯银器皿。 三层点心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十几种精美的蛋糕、松饼和三明治,玛丽最喜欢吃松饼,刚刚烘焙出炉的松饼尚带着余温,她先用餐刀把松饼从中间切开,涂上了一层覆盆子果酱,再涂上厚厚一层产自法国布里的花皮软质奶酪,吃完一口再涂下一口,松软可口,滋味无可形容。 伊丽莎白递给她一碟南瓜一样色泽红艳的米莫勒奶酪,说道:“玛丽,亲爱的,你可以尝尝这种奶酪,是列斯特伯爵前两天派人送来的,他自己庄园里的特产,似乎比法国货还要醇厚。”玛丽久已没有听到有人提起列斯特伯爵了,她的心里轻跳了一下,连忙若无其事地接过奶酪,品尝之下,评论道:“嗯,这种奶酪还没有熟成,味道清淡,有一点儿迷迭果香,还有榛子香。” 达西先生用司康饼裹了奶酪来品尝了一下,也称赞它质地浓稠柔软,口感稠腻顺滑,是奶酪中的上品。玛丽默默的没有吭声,伊丽莎白却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亲爱的,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过列斯特伯爵?说实在的,他上次缺席乔治安娜的生日舞会,实在是失礼,虽然写信道过歉,事后总应该亲自登门解释的吧?” 达西先生微笑了一下,说道:“我想列斯特伯爵正忙着在整个欧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里还有工夫顾及这样的小节?”这下子不仅玛丽瞪大了眼睛,连伊丽莎白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再三恳求达西先生说得仔细些。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彭伯里的秘密 从达西先生的话里,玛丽听出,列斯特家族一直以来依仗自家的财富随心所欲地操纵欧洲的政治和经济,他们左右局势的能量据说使欧洲的国王们也甘拜下风,而尤以当今的列斯特伯爵为最,不过他很少出头露面,总爱躲在某个可以利用的皇室贵族或王公大臣的背后出谋划策,显得神秘莫测。但是当今世界的大事件,他几乎全有插手,不论是支援远征非洲的军队、在美洲淘金,还是开发苏伊士运河、投资欧洲小国的公债,他从中攫取了大量的财富,可以说,列斯特城堡和翡翠谷庄园的收益仅仅是伯爵庞大财富中的九牛一毛,他只用来陶冶身心而已,他的大量财富来自欧洲和英国方兴未艾的金融业和制造业。他在世界各地开办银行,从事证券、钢铁、煤炭、采矿等行业,其影响渗透到欧洲、美洲及殖民地经济生活的各个角落。 伊丽莎白第一次知道列斯特伯爵经营着如此庞大的产业,与达西先生聊得兴味盎然,她却不知道玛丽听了以后心生百般感慨,她想自己在他的眼中就是一个无知无用的妇人吧,像那样一个将世界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强人,自己有什么资格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呢? 她原本已然燃起的热情又变成了一团冰冷,就连杯子里的热茶都只剩下了苦涩的味道,玛丽说了声抱歉,便起身去藏书室了,因为她时常如此,伊丽莎白并未觉察她有何异样。 玛丽百感交集地走进藏书室,关上大门,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会找到心灵的平静。她走到藏书室那巨大的落地窗前,额头抵住玻璃,久久地思索回味着方才听到的那些关于列斯特伯爵的话语,禁不住又一次自惭形秽。 良久之后,她心情平静了一些,茫然无目的地向窗外望去,只见一块漂亮得如绿丝绒一般的草坪沿着宅邸延伸到山坡之上,一丛丛树形优美的茉莉树点缀其间,门前的溪流在这里转弯,流经山坡下面的宽阔地带,随即汇成一汪开阔的水面,像镜子一样倒映着峰峦和云彩。远处的山峦同蓝天交相辉映,一直融入天际。玛丽感到自己好受了一些,很多痛苦其实都是人自找的,一旦你放弃了,痛苦也就随之而去。 恰好在这个时候,玛丽突然听到在藏书室的深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被吓了一跳,一边问道:“是谁在那里?”一边向发出声音的书架后面走去。她有些担心是小奥斯汀先生,因为曾经有几次小奥斯汀先生就是这样闷声不响地在书架中间翻找绝版书籍,那么他有可能看到自己方才失意难过的样子,那实在是太令人难堪了。 但是书架后面不是小奥斯汀先生,而是莉迪亚,她正手忙脚乱地跪在地上往她的裙子里塞着什么,地上还杂乱地堆着一堆旧书本。玛丽吃惊地问道:“莉迪亚,你在这里做什么?”这个时候,莉迪亚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若无其事地敷衍着自己的姐姐:“哦,玛丽,你把我吓了一大跳,我是觉得无聊,来找本书看,谁知道把这里翻得乱七八糟,都忘了从哪个架子上拿下来的了。正好你来了,就拜托你把这些书都归到原位吧。”她说完就拍拍裙子上的尘土,径自离开了。 玛丽有些气愤,又有些奇怪,莉迪亚可绝对不是个读书人,对于她方才说的话,玛丽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是她想不通莉迪亚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虽说彭伯里的藏书室里有不少珍本,但是想要卖出去换几个英镑来花也并非易事。 玛丽蹲下身来开始整理莉迪亚弄翻了的那一堆书,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那些小羊皮封面的精装笔记本根本就不是普通的书籍,而是达西家族的大记事本,上面有历代家主的日志,详细记录着财产账目的进出以及来往交际的礼品清单。玛丽很难想象莉迪亚会对这些记录感兴趣。最后她猜测也许莉迪亚真的是闲得无聊,进来乱翻了一通吧。她把笔记本按照年代整理到了原来的架子上,发现莉迪亚拿下来的那几本,根本就不是现任达西先生的笔记,而是早已过世的达西先生的父亲和祖父的日志。她耸了耸肩,很快就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 后来的那件事发生之后,玛丽曾经无数次责怪过自己如此的大意,以至于造成了那样的恶果。但是当时她的确是没有任何一点儿不好的猜疑,谁会想到有人为了利益竟会陷害自己的亲姊妹呢?很多事,唯有时过境迁,才能回首看清它。 但是事实证明,她过于天真了。当天莉迪亚就从彭伯里不告而别,就像她来时一样突然,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现,伊丽莎白有些担心,便派人去找她,寻找她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因为莉迪亚好端端地在蓝白屯的一家小旅馆里,跟她在一起的是她的丈夫韦翰先生。莉迪亚不肯跟着寻找她的仆人回来,倒是韦翰先生表示有重要的事要找达西先生谈谈。 大家都知道韦翰是一个品行恶劣、卑鄙无耻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令人厌恶到了极点。达西先生在书房里接见了他,韦翰先生要求伊丽莎白也在场听听他说的话,于是为了慎重起见,玛丽陪着伊丽莎白一起来到书房。等她们在椅子上坐好,一直假笑着站在地中间的韦翰就如同小丑一样发表了一番恬不知耻的演说。 他环顾四周,说道:“这里比以前更加气派了,这应该归功给你,伊丽莎白,我亲爱的大姨子。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就是我的家,只不过别人总是在不断地提醒我,我之所以能在这座大厦中自由进出,是因为主人家的恩惠,对此我应该感恩戴德。稍微长大些之后,我曾经怨恨过,为什么我不是这里的少爷,为什么我没有财富,没有权势,虽然我样样都不比你差,达西。” 达西先生冷冷地回答道:“因为你不配。” 韦翰先生笑了起来,他说:“我曾经也这么认为,不过就在今天,我明白了,有时候,上帝没有给我想要的,不是因为我不配,而是我值得拥有更好的。”他的话里有一种奇怪的笃定,一种隐含着深深恶意的戏弄,让玛丽不寒而栗。 所有的人都冷漠地盯着韦翰先生,于是韦翰耸了耸肩,说道:“好吧,既然这里的人都如此缺乏幽默感和好奇心,那就让我言归正传——我今天是来认祖归宗的,我亲爱的兄长,达西先生,高贵的您怎么能想到有一天会发现与卑贱的我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即使是一个炸雷凭空劈下,也不会如此有震撼力,达西先生的眼神深邃,表情严肃,他半晌没有做声,良久之后,他才戒备地问道:“你这种对家父的无端指责是一种恶毒的诽谤行为,你是在暗示家父与你那放荡成性的母亲有染,并为此欺骗了他最为信赖的朋友兼管家吗?” 韦翰先生恶狠狠地笑道:“你理解得很对,我正是你那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与他的管家的妻子私通的产物,这是讽刺呀,达西先生。哦,不,是哥哥。”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伊丽莎白忍无可忍地嚷道:“你有什么证据吗?像这种信口雌黄是不会有人相信你的,你只不过是借着诽谤老达西先生的人品来达到你罪恶的目的,你是不会得逞的。” 但是韦翰先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封泛黄的信件:“别着急,我亲爱的大姨子,也可以说是我亲爱的嫂子,看看这封信吧,这是老达西先生写给我母亲的信,上面明确地承认我是他的孩子,并且承诺我母亲一定会安排好我的前途。唔,那个时候,我母亲刚刚生下我,就跟我那名义上的管家父亲闹翻了,她只好一个人远走他乡,不过在离开之前,她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存放这封宝贵的信件。”他戏谑地朝达西先生努了努嘴,“就是你最钟爱的藏书室,达西,她把这封信夹在存档的老家主的记账本里,还有比那更安全的地方吗?” 达西先生的脸色变得苍白,韦翰盯着他,嘴角带着快意而残忍的笑容:“想想吧,当年老达西是怎么对待我的?他难道不是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疼爱的吗?他难道不是送我上大学,让我接受绅士阶层才能接受的教育吗?他难道不是在遗嘱里都提到我,让你保障我一生衣食无忧吗?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前人们都说是他为了感谢我那管家父亲对他多年忠心服务,现在我明白了——我是他的亲儿子,这个理由不是更有说服力吗?” 达西先生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不要告诉我你以前就有这样的猜疑,照你的品行性格,倘若真有蛛丝马迹的怀疑,你一定会吵嚷得天下皆知。” 韦翰先生讽刺地笑道:“还是我的好兄长最了解我——我的确是最近才知道的,我那离家出走去了美洲的母亲病死了,但是在临死前,她给我写了一封催人泪下的长信,告诉我真相,并且告诉了我她藏这封证据的地点。” 玛丽这时突然插嘴说道:“于是你就逼迫莉迪亚来撒谎,混进来偷走了这封信,对吗?我今天上午在藏书室看见她在里面翻找什么,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韦翰戏谑地笑道:“谢谢,玛丽,不过我可没有逼迫莉迪亚,恰恰相反,这整个主意还是她给我出的呢,你简直想象不到她是多么积极地主动要求来寻找这个证据,也只有她才能办到这件事,毕竟,达西,我们现在不仅是连襟,还是亲兄弟了。” 伊丽莎白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击垮了,她一动不动地软倒在扶手椅上,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4章 韦翰的条件 达西先生马上注意到了伊丽莎白的情况,他快步地走过去,握住她冰冷的手,给她温暖和力量。达西先生关切地轻声问伊丽莎白是否不舒服,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伊丽莎白悲伤地摇了摇头,说道:“哦,我真是太不幸了,威廉,也许你娶了我真的是一个错误,我只给你带来了麻烦、屈辱和不幸。” 她泣不成声了,玛丽也伤感地流下了泪水,现在她知道莉迪亚为什么不肯回来了,她是不敢来面对伊丽莎白吧。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4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达西先生温柔地说道:“不要这么说,丽萃,我亲爱的,夫妻本就应该同甘共苦的,你给我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快乐。” 韦翰不耐烦地打断道:“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但是我希望二位先克制一下情绪,来谈谈如何补偿我这些年的损失吧。” 玛丽冷静地说道:“这封信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只除了证明你是老达西先生的私生子之外。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私生子是没有财产继承权的,你什么都得不到。” 韦翰哈哈笑道:“哦,我的又一位博学的大姨子,哦,多么高深的认识,多么透彻的分析哟!不过这封信宣扬出去,彭伯里的名声就毁了,老达西先生的一世英名……”他猥亵地笑着。 达西先生忍无可忍地怒斥道:“的确,我是不会让你随意污辱先父的名声的,彭伯里的名誉不容玷污,说吧,你要什么条件?” 韦翰先生眯起眼睛,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要你一半的收入,只要你活着,每年就要给我5000镑。这个要求很公平,不是吗?”他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我还要彭伯里的一半产权。” “你休想,”达西先生愤然说道,“钱我可以给你,可是我即使一把火把彭伯里烧掉,也不会让你来玷污这里的一寸土地。”玛丽从来没有见过达西先生如此的愤怒。 就连韦翰也有点儿胆怯了,他退后了一步,不甘心地争辩道,“好好想想吧,达西,也许我现在可以不要彭伯里,但是倘若我亲爱的嫂子一直生不出个继承人来,彭伯里早晚会落入我的手里,就像柯林斯那个蠢货继承浪搏恩一样。要知道,我亲爱的莉迪亚可是已经怀孕了,不管怎么说,达西家族后继有人。”他油腔滑调地补充道,“为了我儿子的利益,我不惜与你对簿公堂。” 也许韦翰觉得此行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已经狠狠地羞辱了他想要报复的人,于是他声称自己过两天还要来,希望达西先生好好考虑清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然后韦翰便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达西先生郁愤难平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伊丽莎白又悲痛又懊恼,还有着深深的愧疚,她低声啜泣着,玛丽知道达西先生需要平静下来仔细思考对策,便搀扶着伊丽莎白去楼上休息。 一回到卧室,伊丽莎白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倒在床上恸哭失声,她恨韦翰先生无耻狠毒,恨莉迪亚无情狡诈,更恨自己给达西先生和彭伯里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和耻辱,难道达西先生真的要失去彭伯里了吗?她太明白彭伯里对于达西先生的重要性了,那不是一份财产,而是一种责任和一种荣耀。现在自己和自己的亲戚令他蒙羞,甚至万劫不复,伊丽莎白怎能不悲痛欲绝:“哦,玛丽,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上帝要这样惩罚我?” 玛丽也禁不住流了很多眼泪,她一再宽慰伊丽莎白:“亲爱的丽萃,你是这么善良、这么好的人,上帝一定不会让你受罪的,神意自有安排,你不要担心。”但是伊丽莎白头痛欲裂,玛丽不得不倒了一杯白兰地,劝她喝下去,然后睡一觉。 不久之后,加在白兰地中的安眠药起了作用,伊丽莎白昏睡了过去,玛丽很不放心,便坐在一旁守护着自己的姐姐。伊丽莎白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得安宁,她不时地发出啜泣和低吟的声音,不时地辗转反侧。看到一向开朗明媚的伊丽莎白如此痛苦,玛丽也难免感同身受。她坐在伊丽莎白的床前,不时为她拭去额头的冷汗,心里面思忖着这件意外的变故。 韦翰先生揭开这件事的主要目的当然是为了钱,但是同时让达西先生受辱,也是他的目的之一,因为他疯狂地嫉妒达西先生,这是玛丽从他的一系列言行中体会出来的,而嫉妒往往会让人做出不顾一切的疯狂举动。 而达西先生重视名誉和先人的声望远重于重视财富,所以他极有可能会慨然应允分给韦翰先生一半财产,但是彭伯里呢?他是绝不会给韦翰的,韦翰能就此罢休吗?一旦那封信被公之于众,结果会是毁灭性的,不仅老达西先生的一世英名付诸流水,就连达西先生和乔治安娜的声誉也都会受损。更为严重的是,即使韦翰现在得不到彭伯里,倘若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真的没有继承人的话,他依旧可以因为血缘的关系而对彭伯里主张权利,那对伊丽莎白会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玛丽想到这里,猛得站了起来,她使劲摇了摇头,“不,不行,绝不能让那个卑劣小人得逞,让他肆意伤害这些善良正直的人!”突然玛丽灵机一动,她想到了一个人,在她认识的人当中,也许只有那个人能够帮助彭伯里,帮助伊丽莎白走出困境,能够有办法制服那个卑劣小人,虽然玛丽想不出办法来,但是她相信那个人一定会有办法的。 玛丽立刻坐到窗边的一个小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纸笔,她开始写信:“尊敬的列斯特伯爵……”她用了这样的一个开头,然后她便写不下去了,她撕掉这张纸,重新对着一张白纸发呆,此时床上的伊丽莎白又一次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于是玛丽不再犹疑,何必在乎虚幻的面子和自尊心呢?向一个品行端正、且对自己抱有好感的人求助并不违背她做人的准则。 她蘸了一下墨水,一口气写了满满两张纸,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尽可能清楚地写了下来,然后她将信笺封缄,事不宜迟,她立刻唤来一个男仆,请他即刻将信送到镇上寄了出去。但是这件事她没有跟任何人说,因为她并不知道列斯特伯爵能否帮上忙,能帮多大的忙,既然如此,又何必给伊丽莎白空幻的希望呢?何况达西先生也许自己就能妥善地解决这件事。 然而事情得发展很不顺利,接下来的几个周里,达西先生耐下心来,跟韦翰先生讲道理、谈条件,韦翰先生却死咬住牙,硬是不肯松口,最后,达西先生不得不做出了沉痛的让步,答应将自己每年收益的一半给韦翰夫妇,并且在有生之年,倘若一直没有继承人,就会将所有的财产留给韦翰先生的儿子。 伊丽莎白被这个打击给击倒了,从那天起她就没有能离开卧室,玛丽一步不离地照顾她,宽慰她,达西先生也一再让她不要那么自责,毕竟这件不幸的事溯根究源还是老达西先生的行为不谨造成的,只是他既不愿意责难自己已故的父亲,又不愿自己的妻子受罪,达西先生在这段日子里也是饱受了煎熬。 终于,到了那个令人倍感痛楚的日子,达西先生、韦翰先生、莉迪亚还有专门请来的律师,一起聚在书房,要来签署一项协议,这项协议的条款是经过艰辛的谈判才确定下来的,里面极大地损害了达西先生的利益,却能让韦翰先生和莉迪亚富甲一方。莉迪亚毫无愧疚之心地重新出现在彭伯里,面对着满脸病容、痛苦憔悴的伊丽莎白,她居然毫无同情之心地说道:“嗨,丽萃,很快我就可以跟你一样富有了,这可真让人快慰呀!” 伊丽莎白微微颤抖着,但是她努力地保持了尊严,不愿意被这些卑劣的人取笑、达西先生本来劝她无须出席这样一个场合,但是伊丽莎白坚持自己应该面对自己造的孽,她是将此做为对自己的惩罚!玛丽陪着她,心里不知道伊丽莎白经此打击是否还能振作起来,不禁忧心如焚,面对莉迪亚的恬不知耻的嘴脸,她简直无言以对,只得保持着冷峻的沉默。莉迪亚压根就不在乎她,她谁都不在乎,此时真是志得意满,兴致盎然地打量着彭伯里陈列的古董,大声跟韦翰猜测着价钱。 当达西先生走进书房时,他对为自己家族服务了三十年的莫迪律师轻声说道:“今天是彭伯里的羞耻日。”对彭伯里深有感情的莫迪律师也以同样的语调回答:“也是彭伯里的受难日。” 当所有相关的人员聚齐之后,莫迪律师依照惯例,将协议的条款从头到尾朗读了一遍,并且进行了详细的解释,务求双方对此都能明确地了解,当协议生效,韦翰先生的利益得到保障之后,韦翰先生就应该将他手中的那封信交给达西先生销毁,并且保证永远不会污损老达西先生的名誉。 达西先生点头确认,韦翰先生也连声应是,于是莫迪律师将羽毛笔递到了达西先生的手中。玛丽陪着伊丽莎白出席了这次仪式,她站在伊丽莎白旁边,支持她撑过这难熬的一幕,此时见达西先生拿起笔来,玛丽突然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难道彭伯里的权利真的就这样拱手相让了吗? 就在达西先生将要在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一个沉静而响亮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且慢,达西先生。别急,韦翰先生。我这里还有一点儿各位意想不到的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柳暗花明 随着说话声进来的,是许久没有露过面的列斯特伯爵。他大踏步地走进来,眼角的余光扫过玛丽,玛丽感觉他似乎弯起嘴角朝自己笑了笑,她的心猛然感到充满了力量,眼前这似乎已经无望了的情势也有了翻转的可能。 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向列斯特伯爵,莫迪先生迟疑地问道:“列斯特伯爵,请问您能提供的证据是什么呢?”韦翰先生戒备地盯着伯爵,如同一只感受到危险的狐狸,弓起背,竖起毛,随时准备逃走的样子,但是他显然知道列斯特伯爵的权势,没有敢公开提出抗议。 列斯特伯爵简单地跟达西夫妇打了个招呼,然后对莫迪先生说道:“我有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韦翰先生对于彭伯里和达西家族的财产没有丝毫的权力。”韦翰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胡说,你以为你有权有势,就可以任意妄为吗?我手中的这封信确定无疑地证明了我的出身。” 列斯特伯爵轻蔑地说道:“但是你忽视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老达西先生是被蒙蔽了,他以为你是他的儿子,所以写了这封信,答允你的母亲承担抚养和教育你的权力。但是我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那就是你的母亲是一个撒谎成性的风流女人,她可以对自己的丈夫不忠,显然就极可能有不止一个情夫。”噢,这种谈话足以让任何淑女晕倒,但是事关重大,玛丽不想矫情,装作耳朵受到玷污的样子退出去,她紧张地旁听着。 韦翰先生被气得五官都变形了,他英俊的脸庞变得无比的丑陋。他嘶嘶地喘着气说道:“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吗?” 列斯特伯爵笃定地回答:“当然,证据就在门外,我带来了一个人证。”他打了一下响指,他的贴身男仆带着一个穿着花哨而潦倒的老年男子走了进来。那个男子身穿一件流行于美洲地区的花呢外套,头上的呢帽原先的质地是上好的,但是已经被磨破了边,他的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那不是随着年华逝去而沉淀下来的睿智和豁达,而是穷愁猥琐,令人望而生厌。 列斯特伯爵轻轻说道:“请允许我给你介绍一下吧,韦翰先生,这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斯图尔特先生。”韦翰怒吼了一声,向列斯特伯爵猛扑了过去,夹杂了莉迪亚的尖叫声,书房里出现了短暂的混乱,不过在列斯特伯爵、达西先生和几个仆人的共同努力下,很快韦翰先生便恢复了理智,他坐在椅子里大口喘着气,他的衣服扣子被扯掉了两个,头发也凌乱了,这时候大家再仔细打量韦翰先生的脸孔,发现简直就是那个列斯特伯爵领来的老头儿的翻版,任何人一望而知这两个人具有很近的血缘关系。 当那场短暂的混乱发生时,那个老头儿熟练地躲藏到了安全的地方,现在他走了出来,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打量着韦翰先生,他说话了,他的嗓音也与韦翰先生近似,只是捎带浑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就是我的儿子。我和爱丽斯为你取名叫罗伯特,与我同名,她不得不把你寄名在老韦翰那个傻瓜的名下,让你姓韦翰。然后她就跟我逃走去过逍遥的日子了,可是我们当时自顾不暇,没法子带你走。不过她为了让你能过得好一点儿,故意设了个圈套,让这里的主人老达西先生以为自己酒后乱性,跟她睡了一觉,这样你就过得跟一个真正的少爷似的……” 韦翰不等那老头儿说完,就怒斥他一派胡言,并且不顾一切地攻击列斯特伯爵收买了这个无赖来陷害他,但是列斯特伯爵冷淡地斜睨着他,当他发泄完了,伯爵才拿出一沓羊皮纸来,说道:“爱丽斯韦翰太太在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居住时,无数次跟她的朋友们吹嘘她是如何欺骗善良的老达西先生,有不下七个人听到她一再复述同样的事,这是在牧师见证下做的笔录,他们都愿意到法庭上宣誓作证。” 韦翰狂怒地一把抢过那些羊皮纸,一张一张地翻阅着,最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触手可及的富贵又这么从指缝里溜走了。但是他不甘心地说道:“好吧,我承认这个事实,但是事实也不能掩盖住老达西曾与我母亲有染,倘若不给我一定的补偿,我会将这件事宣扬得人人皆知……” 列斯特伯爵冷冽地说道:“如果那样的话,的确是彭伯里的不幸,但是,我可以跟您保证,韦翰先生,您的命运也绝不会美妙,我会以诽谤罪让您在监狱里烂掉的。请相信我说的是实话,绝不是在威胁您。” 莉迪亚尖叫着:“噢,不,韦翰,我们走吧。别跟他们斗了。”韦翰挣脱了莉迪亚的纠缠,恶狠狠地盯着列斯特伯爵,说道:“好吧,好吧。我认输就是了。不过你总要给我点儿好处,才能封住我的嘴。” 列斯特伯爵轻蔑地一笑,回答道:“我给你的好处就是从此忘掉你这个人,请相信我,倘若让我一直记得你,绝不是一件值得你庆幸的事。所以我建议你不妨好好向达西先生忏悔,说不定这位好心肠的先生能施舍你几个金镑,免得你被债主们追得走投无路。” 韦翰瑟缩了:“您真的是无所不知。” “我可不把这看成是恭维,尤其是你这种人口中说出来的。”列斯特伯爵转头率先离开了书房,伊丽莎白紧跟其后,请他去客厅坐,达西先生留下来与韦翰夫妇交涉后续的事情。可以料想得到,韦翰总能捞到一笔钱来把那封老达西先生一时糊涂写下来的信卖给彭伯里。这件事不久就处理完了,莉迪亚甚至都不敢跟伊丽莎白打招呼,就跟着韦翰一起灰溜溜地离开了,没有人去给她送行,没有人愿意再理睬她,甚至没有人肯跟她再说一句话。 莫迪先生很高兴事情得到了圆满的解决,他祝贺了达西先生几句之后,也告辞离去。达西先生走进客厅,伊丽莎白激动地朝他伸出手去,达西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这个场面令人感动,玛丽不禁又用手帕去擦拭眼角。 然后伊丽莎白又转向了列斯特伯爵,说道:“伯爵先生,我不知道用怎么的语言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我甚至都不知道远在异国的您是怎么知道这个不幸的消息,而不远千里地赶来挽救了我们的。但是请接受我最诚挚的谢意,你不会知道就在方才,我感到自己站在悬崖边上,将要万劫不复,是您救了我,救了我们。这不是钱的问题,您要明白,当那个恶棍威胁达西,威胁彭伯里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陷入了罪恶的深渊……” 她太激动了,竟突然昏了过去。大家一阵忙乱,玛丽去找嗅盐瓶,达西先生将伊丽莎白抱起来送回了楼上的卧室。不久,医生也请来了,达西先生见伊丽莎白已经醒了过来,知道她没有什么大碍,便下楼去见伯爵,向他表达自己做为彭伯里主人的感谢之情。 要知道像达西先生这样骄傲的人,不会轻易欠人的情,但是一旦得到了他的友谊,便是可以终生信任的生死之交。列斯特伯爵无疑很看重达西先生,因此他非常诚恳地表达了对达西先生友情的重视,并且解释了自己此行的前因后果。 原来当玛丽把求助信寄到列斯特庄园的时候,列斯特伯爵正在巴黎处理一些事情,他的那位训练有素的管家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到了他的手中。伯爵接到信之后,充分动员了自己在世界各地的眼线和关系,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了,并且顺利找到了因为得罪了意大利黑手党而逃亡法国,混迹于巴黎红灯区的罗伯特斯图尔特先生。伯爵以为他提供保护为交换条件,让他来揭开了韦翰的真面目,并还老达西先生以清白。 达西先生感慨说道:“只有在患难时才能结识真正的朋友,韦翰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恨我。”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5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列斯特伯爵笑了笑,说道:“我想这也许不是恨,而是另外一种更为强烈的情感——嫉妒,达西先生,要知道,嫉妒,是一个人发自内心地对另一个人最大的认可。”他们两个人心领神会地大笑起来。 达西先生这段时间以来,忧愁烦恼郁满胸臆,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畅快了,不过,他不知道还有一个令他更加畅快的消息在等着他,这个消息是玛丽带来的。 玛丽一脸喜色地走下楼来,向达西先生报告了医生的诊断结果——达西夫人身体很健康,她晕倒的原因,是她怀孕了。 达西先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狂喜地紧紧握了握玛丽的手,又喜盈盈地接受了列斯特伯爵的祝福,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路去,与伊丽莎白分享这个好消息去了。 楼下只剩了玛丽和列斯特伯爵,玛丽不禁有些局促,但是当伯爵简洁地向她告辞,说自己还要赶回巴黎,将之前尚未处理完毕的事务了结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实在应该对伯爵表示由衷的感谢,同时也为自己贸然写信求助的冒失行为而道歉。 伯爵诚恳地望着她,说道:“其实我非常感谢您的来信,因为这样我便有理由来见您一面。”他停顿了一下,玛丽心中涌起了难以言表的感激和羞愧,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伯爵接着说道,“我渴望能与您见面,但请您放心,我不会主动要求要见您。这不是因为骄傲,您知道我在您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您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说到这里,他把帽子戴上,请玛丽替他向达西夫妇辞行,便走出大门,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了。玛丽坐在门厅的椅子上,只觉得心中有万千的感触,却堵堵地说不出来,全都化成了眼泪流了出来。她一方面对伯爵的恩惠感激涕零,一方面又深刻地感觉到两人之间相隔的鸿沟越发深广,难以逾越,即使没有别的障碍,她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越是重视伯爵,就越是担心自己配不上伯爵,尤其她担心伯爵终有一天会发现这一点。 现在达西夫妇正是诸事顺遂,心满意足。他们俩对玛丽能够想到向列斯特伯爵写信求助一事,真是又惊奇,又感激,但是因为玛丽不愿意深谈此事,他们也就都不再深究。只是伊丽莎白再也不说伯爵与玛丽不合适这样的话了。 星期日的清晨,达西一家像往常那样去教堂做礼拜,伊丽莎白虔诚地跪在神坛前面,听着牧师小奥斯汀先生念诵《圣经》经文: “主说,万事由我,不用怕,只管信。” 伊丽莎白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虔诚地祷告着,感谢神所赐给她的幸福。 其实幸福往往比人们所想象的要简单很多,只是如果我们没有经历过失去,又怎么能相信眼前所拥有的就是幸福呢? ☆、第26章 那些不可言说的话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乔治安娜从拉姆斯盖特回来了,经过两个多月的海水浴,她看来身心健康,精神愉快。对于彭伯里所发生的事情,达西先生对乔治安娜守口如瓶,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接触到如此黑暗的现实。伊丽莎白写信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简,免得韦翰夫妇再去他们那里招摇撞骗,简接到信后简直震惊得无以复加,如果说韦翰先生品行卑劣,她还早已了解,对于莉迪亚居然完全不顾及姐妹之情,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只能表示极度痛心。 不过莉迪亚并没有去霍华德庄园碰运气,她跟韦翰手中有了从达西先生那里勒索出来的一小笔钱,在英国本土又声名狼藉,这两个人听说很多冒险家在美洲成为富豪的故事,竟然远渡重洋,到墨西哥的蒙特雷去寻找发财致富的契机了。莉迪亚在离开英国时,只给班纳特太太留下了两行字的口信,让班纳特太太在以后的日子里浪费了好些眼泪。 现在乔治安娜开始计划湖区的旅行,自从她听玛丽讲述了去年在湖区旅行所看到的美景之后,就一直心向往之,而达西先生一向认为有教养的女子,不仅要多读书,还应多出门旅行,增长见识。因此他很支持乔治安娜的旅行计划,尤其是还有那位和蔼可亲、精于世故的安涅斯雷太太陪伴和照管乔治安娜,就更加令人放心了。 乔治安娜再三邀请玛丽跟自己同行,因为玛丽熟悉湖区一带的风土人情,可以为她做向导。玛丽很高兴地接受了乔治安娜的邀请,一方面是因为湖区实在太美,她很想能有机会旧地重游,另一方面,她还很想顺路去列斯特城堡探望安妮。 一想到列斯特城堡,就不免会想到那里的主人,不过听达西先生说,列斯特伯爵去了埃及,他在那里为英国远征军的纳尔逊海军上将提供军费,狙击远征埃及的法国军队,并计划在阿克尔城堡全歼法国的军队。 在看待法军将领拿破仑的态度上,达西先生与列斯特伯爵并不一致,但是这没有影响两人之间的友谊,据达西先生说,列斯特伯爵认为那个自命维新的拿破仑将军的野心会给英国和整个欧洲带来灾难。 这些关于政治的事情,玛丽既无常识也无兴趣,她只从这些话中得出一个结论——列斯特伯爵今年秋天将不会回到列斯特城堡,于是她决定陪同达西小姐游览湖区,在达西小姐的舅舅布雷恩伯爵的领地沃德庄园做短暂停留,然后就继续北上,在葡萄采摘节期间到达列斯特城堡,在那里她们可以与安妮一起度过愉快的两周。 她们在一个阳光明媚的秋日清晨出发了,玛丽、乔治安娜和安涅斯雷太太共乘一辆轻便马车,达西先生派两个男仆沿途护送她们,一路上天气晴朗,同伴又都那么性情和悦,大家都很很舒适愉快。 为了不令玛丽感到枯燥,安涅斯雷太太建议这次游览湖区的路线与去年有所不同,她们首先到达的是巴德海湾附近的巴姆伯格村,小村的平面呈三角形,中心有一座被绿阴掩盖的小采石场。村民告诉这三位好奇的女士,采石场里石料修建了附近著名的巴姆伯格城堡。 玛丽曾经在历史典籍中查阅到这座古堡的历史,因此她们沿着海边向远远伫立在悬崖上的气势宏大的古堡走去的时候,玛丽便给同伴讲述了这座城堡几百年来的数度兴衰,它既曾作为亡国都城而显赫一时,也曾被战火洗劫,只剩断壁残垣。 站在山崖下方,仰望这座巍峨耸立的古堡,很难想象它曾经历如此多舛的命运。目前它属于阿姆斯特朗男爵,据说男爵为了筹集资金修缮这座古堡,甚至不惜娶了一位美国银行家的女儿。如今,男爵一家人并不住在城堡,而是向游人开放,可供参观的部分包括全由从奥地利运来的珍贵柚木镶嵌的富丽堂皇的国王大厅、十字厅、中世纪风格的餐具贮藏室,以及深达地下50米的武器仓库和地牢。 地牢的入口似乎有丝丝阴风吹拂,玛丽和乔治安娜都知难而退,倒是安涅斯雷太太对地牢很感兴趣,随着城堡的看门人走了下去,而玛丽和乔治安娜就到露台上去一边观赏沙滩上飞舞盘旋的各种各样罕见的海鸟,一边等待安涅斯雷太太。 站在露台上,远处的霍利岛的迷人风光尽收眼底,乔治安娜不禁感叹道:“太美了,多么壮阔!与永恒的自然相比,人的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忧愁又算得了什么呢?”玛丽奇怪她会这么说,乔治安娜便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说实话,玛丽,我是最近才从对列斯特伯爵的一厢情愿的痴恋中解脱出来的,多亏了我的好嫂子伊丽莎白和安涅斯雷太太,才让我从痛苦憔悴中找回了自我,有段时间我迷失了自己,相思成疾——暗恋一个人,实在是绵长的苦。” 玛丽没有应声,但是她在心里默默地想:“是呀,可是欢喜也这样滋生着,所谓苦中有乐就是说的这件事吧。” 乔治安娜一面轻抚着古老的堞墙和架在堞口的生锈的大炮,一边说道:“玛丽,也许你会感到不耐烦,可是我依旧很感激你总是耐心地听我这样自怨自艾,而从不取笑我。在这个世间,很少人有耐心听完别人的故事,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话要说;也没有人喜欢听别人的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痛。世人多半寂寞,这世间愿意倾听、习惯沉默的人,难得几个,你无疑就是这几个人中最难得的那一个。” 玛丽深受感动,她从来没有与别人倾诉过衷肠,此时就把与列斯特伯爵之间的种种一一讲述给乔治安娜听,乔治安娜对于伯爵的求婚并不感到惊奇,因为从她在翡翠谷庄园看到伯爵给玛丽的画像起就知道了伯爵的情感,但是她听说玛丽拒绝了伯爵的求婚,不禁为玛丽感到惋惜,又对伯爵感到同情,她不由自主流下了泪水,但是她本来就是多愁善感、心思细腻的女子,听了玛丽对于双方地位的顾虑之后,她很快就理解了玛丽,也更加怜惜玛丽的苦衷了。 玛丽终于有一个朋友可以诉说自己一直闷在心底的话语,感到好受了很多,但是她告诉乔治安娜:“曾经我认为自己没有爱上他,可是经过安妮和韦翰这两件事之后,我感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爱上他了。可是那些顾虑和障碍依然存在,让我裹足不前,如今我总是在日暮时分,树影与书影之间,宁静的悲哀里,想念着他,我想我再也不会爱上别的男子。” 乔治安娜大声说道:“可是,玛丽,你在我的心中从来都是最理智最清醒的人,这样做不是太自欺欺人了吗?也许你往前走一步,那些顾虑和障碍就会烟消云散。” 玛丽摇了摇头,“我再也不想对别人提起自己的过往,那些挣扎在梦魇中的寂寞、荒芜,还是交给时间,慢慢淡忘。”两个少女最终说好永远不对别人提起这些事,永远把这些作为两个人的秘密来珍藏。 过了一会儿,安涅斯雷太太从地牢里上来了,她告诉她们看门人讲给她听的典故。据说,亚瑟王圆桌骑士中的第一勇士——兰斯洛特伯爵与亚瑟王的妻子格温娜维尔相携私奔的时候,古堡曾经成为这对亡命鸳鸯的临时栖息地,她说着领她们去看据称是格温娜维尔用一颗钻石刻在石墙上的爱情箴言。 玛丽对此评论道:“这种不道德的结合,最终也不会持续长久。世人都只从他俩的轶事中看到了不顾一切的爱情,就盲目地赞好称奇,而当爱情消逝,随着而来的苦果却要他两个独自品尝。” 安涅斯雷太太很惊讶玛丽小小的年龄就能说出如此深思熟虑的话来,乔治安娜自然是知道玛丽有感而发,她自己未尝不是感慨良深。然而安涅斯雷太太对于玛丽的学究气有些不以为然,当天晚上,当她们回到下榻的旅馆时,她私下里便这样来教导乔治安娜:“一个女人,太四平八稳了,端正严肃得过分,始终是不可爱的。” 乔治安娜在安涅斯雷太太面前,却常常露出调皮的一面,她反问道:“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好像突然有了任人摆布的软肋,也突然有了刀剑难侵的盔甲?就像格温娜维尔刻在石墙上的话。她抛弃了亚瑟王,将世人重视的荣华富贵弃若敝履,是因为亚瑟王本不值得她去爱,还是因为兰斯洛特伯爵太有魅力?” 这些问题难住了安涅斯雷太太,她有些瞠目结舌,乔治安娜便咯咯地笑着跑进了玛丽的房间,两个人絮絮地又谈了半夜,直到安涅斯雷太太来催了两次,说第二天还要早起去游览参观建于盎格鲁—撒克逊时期的圣彼得大教堂,两个姑娘才熄灯就寝。 ☆、第27章 繁华落尽 在之后的两周里,她们一行沿着霍德尔山谷,游览了风景如画的丘陵地带,这里与湖上的旖旎风光全然不同,既有鲜绿欲滴的大片美丽的牧场,也有幽远深邃的峡谷,还有生机勃勃的沼泽地,当然更少不了那些年代久远的磨坊、石桥、古堡和教堂。每到一处,她们都寻幽览胜,兴趣盎然地探听那些数不清的王子、公爵和贵妇们的奇闻轶事。 然而最令她们感到有趣的还是不同村镇的那些漂亮的半木构住宅,那些精美的鹅卵石街巷,那些镶嵌在彩色玻璃窗上的妙趣横生的图案,那些质朴的村民们举行的原始而热闹的地方节庆活动,还有那些古老的传说和习俗…… 从霍德尔山谷出来,沿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走了大约十英里山路,她们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平原,那里就是达西小姐的舅舅布雷恩伯爵的领地沃德庄园,布雷恩伯爵是已故的安妮达西夫人的哥哥。沃德庄园面积广大,其中伫立在山坡上的豪华宅邸是由伊丽莎白女王的顾问第四任布雷恩伯爵勃利先生设计建造的,它整体采用文艺复兴风格,极尽奢华之能事,远远望去真是巍峨耸立,富丽堂皇。 庄园附近的村子名为克雷文顿村,这是一座空旷的小村镇,只有一家邮局和一家面包店,村子里散布着一些惹人喜爱的石头小屋和黑白相间的半木构民居,屋顶上林立的烟囱和横竖搭配匀称的玻璃窗都透出一种古香古色的雅致,有一种朴素自然的美。曾经有很长一段时期,整个村子及附近的广大地区都是布雷恩家族的产业,当然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不过布雷恩的姓氏在村子里依旧显赫,广受村民的敬重。 现任布雷恩伯爵是一位面容清峻、身材瘦削、不苟言笑的老人,不过看的出来,他很喜欢乔治安娜,对待玛丽也很和气,但是他严守古礼,在沃德庄园做客期间,玛丽被郑重告知,伯爵对于用餐时间有一种执念,是决不允许迟到的,这不免令玛丽感到有点儿胆战心惊。 即使不用乔治安娜做特别的说明,玛丽也看得出来沃德庄园经济拮据,宅邸虽然壮观雄伟,但是很多地方都已经年久失修,墙皮脱落的现象比比皆是,走廊里铺的地毯花纹古雅,然而上面的纤维都已经磨光了,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下面的地板。庄园里仆役也比需要的少,到处透出一种冷清清的气氛,餐桌上端上来的饭菜很是粗粝,别说比不上彭伯里,就连玛丽在浪搏恩的日常饮食也要比在这里好一些。 布雷恩伯爵对于这些全都视而不见,他在餐桌上对初来的客人津津乐道的,是沃德庄园的光荣历史。据说,就在一百多年前,布雷恩家族还出资在村子里建造了一座济贫院,国王理查德二世曾经驾临沃德庄园狩猎,布雷恩家族为国王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做为回报,理查德二世赏赐了布雷恩家族一群品种优良的努比亚奶山羊,这件事被当时的布雷恩伯爵郑重其事地记载到了家谱里。后来玛丽的确曾在后苑山坡上看到成群的山羊,却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御赐山羊的子孙后代。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6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但是布雷恩家族历史上最轰动的事件,布雷恩伯爵却不太愿意提起,还是乔治安娜告诉玛丽一些逸闻,那是她们一起到庄园中的暗道探险的时候,乔治安娜告诉玛丽这些暗道建于天主教在英格兰被取缔的恐怖岁月,当时的庄园主人信仰天主教,曾经利用这些暗道来帮助他的朋友们逃脱当局的迫害,其中最轰动的一件事就是当时家主的次子弗朗西斯用密码写信给苏格兰女王玛丽,事情败露后被伊丽莎白女王处以极刑,布雷恩家族失去了大部分的封地,从此一蹶不振。 晚上玛丽一个人躺在客房空旷的大床上,看着穹顶上的彩色壁画很久无法入睡,壁画的色彩已经褪去,很多地方斑驳得难以辨认,但是玛丽依然能够看出图画的主题是圣经中莎乐美为希律王跳舞,并以杀死圣约翰为交换条件的故事。另外还有戴王冠的圣母和东方三博士,人物身上的衣物材质和褶皱都描绘得纤毫毕现,可见当时定出于名家之手。 如今的沃德庄园里除了古宅常有的阴森之气之外,还有一股陈腐的衰落之气,令人感到很不舒服。所以玛丽在沃德庄园做客期间,只要天气允许,她便尽可能到室外去活动,庄园里的花园因为无人照料,早已荒芜,只有东南角有一个小小的香草园,还算保存完好。据说那是已故的布雷恩伯爵夫人生前最喜欢的地方,所以伯爵千方百计地让香草园保持了原有的风貌,园中有一处喷泉,吸引了许多水禽来此嬉戏,玛丽和乔治安娜最喜欢庄园的这个角落,有时可以待上半天,在这里的八角亭下读书、画一些小型的水彩风景画,或是轻声交谈,说说知心话。 乔治安娜并非喜欢嚼舌根之人,不过有时在安涅斯雷太太的诱导下,她也会不知不觉地谈起一些与庄园主人有关的旧事。据说当年布雷恩伯爵还年轻未婚的时候,家里殷切地盼望着他能娶一个嫁妆丰厚的太太,来改善庄园日渐困窘的经济状况,谁料年轻的伯爵却爱上了一个身无分文而出身清白的女子,并执意娶了她。他的两个妹妹受够着这种明明捉襟见肘偏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日子,倒是都嫁到了富贵人家,一个做了达西夫人,一个做了德包尔夫人,从此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布雷恩伯爵执掌家业之后,他不善经营,家业日渐凋零,于是他当年不愿意干的事,却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来承担。似乎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他的长子乔治爱上的也是一个家世衰微的姑娘,布雷恩伯爵全忘了自己当年的情愫,行使了家长的权威,一度威胁要与乔治断绝父子关系,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下,那个可怜的姑娘由于心情长期郁结,竟一病不起,不久便香消玉殒了。而乔治先生也从此心灰意冷,既不关心家族生意,又明确表示终身不娶,于是布雷恩伯爵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到了次子菲茨威廉上校的身上。 后面的事情玛丽早已知晓,菲茨威廉倒是非常顺从地依照父命与自己的表妹安妮订了婚,眼看罗新斯的财产唾手可得,沃德庄园也可藉此恢复旧日的荣光,谁料世事弄人,一向听话到没有脾气的安妮竟然与一个园丁私奔了。消息传来,布雷恩伯爵真是惊诧气恼,难以言喻,再加上菲茨威廉自此意气消沉,毅然决然地谋求了海外的职位,离家远行,布雷恩伯爵与妹妹德包尔夫人为此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已经有一段时间断绝了联系。 这个故事让玛丽对那个不苟言笑的老人有了些不佳的看法,同时对乔治布雷恩先生则生出切实的同情,乔治先生从表面上看来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他脾气温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然而他时常一个人呆在书房里,半天不出去,或是在宅邸周围散步,一直沿着小溪走到山谷中去,据最了解他的老管家说,他爱过的那个姑娘以前就住在山谷中的一座茅草屋顶的农舍里。 因为被乔治先生的痴情所感动,所以一向不主动与男子交往的玛丽,每当乔治在图书馆的时候,常会找话题与他攀谈,她发现乔治阅历丰富、知识广博,实在是一位难得的良师益友,而乔治先生也认为这位读书入迷的年轻小姐与众不同,他几次在餐桌上赞扬玛丽的见解独到而深刻,并感叹现在的世态中用心向学的年轻小姐少之又少。 玛丽很为自己能认识这样一位年龄稍长而见识不俗的先生而庆幸,常常不拘礼节地与乔治先生并肩坐在香草园的石凳上阅读书本,探讨问题。不论是她,还是乔治,都没有觉得这有什么异常,直到有一天,乔治安娜由安涅斯雷太太陪伴去看望村子里从前的一个旧相识,玛丽一个人坐在香草园里读一本约翰班扬的名作《天路历程》,这个时候,一个阴影覆盖到了她的书页上。 玛丽抬起头来,发现居然是布雷恩伯爵,他手中拎着一根手杖,一只身型高大的牧羊犬在他的脚边亦步亦趋,看来是刚刚去巡视完他的领地。玛丽连忙微笑着站起来打招呼,布雷恩伯爵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说道:“希望我没有打扰您,班纳特小姐。” “打扰并非是不受欢迎的,伯爵,请坐。”玛丽跟布雷恩客气了一下,以为他会转头回宅邸去,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伯爵居然真的就坐了下来,而且还跟她攀谈起来。玛丽也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地接受伯爵的盘问。是的,就是盘问,伯爵以不容置疑的语气不大客气地盘问起玛丽的家庭状况,她的父亲、母亲、姐妹…… 玛丽全都耐下性子来一一如实回答,但是她心里将布雷恩伯爵与德包尔夫人给画了等号,在喜欢发号施令、驾驭别人这方面,这兄妹俩出奇的相像,她不知道已经过世的老达西夫人是否也是这样的脾气。 他们这样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儿,布雷恩伯爵突然说道:“很好,班纳特小姐,我认为您跟乔治很合适,您会是个好的家庭主妇——管理这个庄园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我相信您如此精细,又如此节俭,因为出身的原因也没有养成挥霍奢侈的恶习,会很好的担当起未来的沃德庄园主妇的责任的。” 玛丽惊讶地几乎从石凳上跳了起来:“您在说什么呀,伯爵?”她的脸涨得通红,又是气愤又是好笑,伯爵却意兴阑珊地朝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您这样的假痴假呆,对我这样历经世事的过来人是没有什么必要的——您来到这里之后,与我的儿子乔治过从甚密,不就是在打这样的主意吗——若是三年之前,我是绝对不会认可您这样没有财产的女子嫁入布雷恩家……不过,自从发生了那件不幸的事件之后,乔治就一直萎靡不振,现在我只想让他快活起来,也算对得起珍妮特……” 他有些落寞地环顾了一下香草园,似乎在回忆过往的岁月,然后他如梦初醒似的接着说,“请放心,您跟乔治结婚之后,我绝不会在您的嫁妆方面说一句小气话的。” 玛丽啼笑皆非地看着伯爵管自说下去,这时候感到不能不让他老人家清醒一下了,于是她站起来,竭力模仿着伯爵方才那种庄严的神情,说道:“能够得到您这样的首肯,真是我的荣幸,可惜我无法领受。伯爵,请你一定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您的儿子乔治先生并没有向我求婚,我也不觉得他会向任何女子求婚,所以您对我说这些话只能显得唐突。另外,也许我的话会冒犯您,因为即使您的儿子向我求了婚,我也不会答应的,因为我并没有爱上他。” 这样说完,她便头一不回地走了,将目瞪口呆的布雷恩伯爵一个人丢在香草园里。玛丽一边走一边想,是时候离开沃德庄园去看望安妮了,一想到亲爱的安妮,她的心情便雀跃了起来。 ☆、第28章 河畔村居 乔治安娜和玛丽离开沃德庄园的时候,布雷恩伯爵没有到大门口给客人送行,据说伯爵大人身体突感不适,乔治先生送乔治安娜和玛丽上马车时,悄悄握住玛丽的手,低声为他父亲的冒犯的言语而道歉,玛丽宽容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们一路向北,秋意渐浓,原本翠绿欲滴的原野上显现出五彩缤纷的色泽,如同设色浓重的水彩风景画,让爱好绘画的两个姑娘心旷神怡,感到美不胜收。最后,当她们终于接近列斯特城堡时,眼前的美景简直让她们惊呆了——仅仅一年的时间,列斯特城堡的周围景观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原先离城堡不远的一个小村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变成了大片平坦的草地,只看到一群小鹿和几只绵羊在其间自由地漫游,衬托得列斯特城堡更加雄伟挺拔,形成了一种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的美丽。 玛丽虽然也承认现在的景观更加纯粹和谐,可是她依然记得去年来到这里时,所看到的美丽的小村子。那里曾有不少半木结构的茅顶小屋,极其自然的与高大的城堡共同构成一幅清新的乡村画卷,玛丽忘不了那个挂着一个绘着红狮的招牌的小酒馆,有可爱的山形屋顶,用黑白两色装饰墙面,生动得如同奶酪蛋糕上的巧克力条一样。 可是现在,那个虽然古旧但充满生气的小村子消失的没有留下一点儿踪迹,简直让玛丽怀疑它曾经存在过。不过,这个问题在她见到安妮后不久就得到了解答。 安妮住在城堡西面的一个三面环水的河畔小村——韦尔斯村里,马车驶过横跨河道的石桥,沿着一条鹅卵石铺砌的主道,又通过一片富有野趣的田野,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安妮的河畔小屋。 那是一栋可爱的茅顶小屋,屋前种植着十几棵樱桃树和桑树,还有低矮的紫色欧石楠,站在门前,隔着稀疏的树篱,可以看到小河尽头的河岸,高高低低的河堰上生长着当地特有的柳树,让周围的环境具有一种朴素自然的美丽。小屋的门前种满了玫瑰和金盏菊,开得花团锦簇。 朋友们相见真是欢欣异常,玛丽与安妮可以说是知心朋友,而乔治安娜则是安妮的表妹,安妮满面笑容地拥抱她们,她的精神不错,但是玛丽发觉她的脸色不佳,身体也似乎比春天的时候要瘦弱,时令刚刚入秋,她就披上了一条厚厚的羊毛披肩。 屋子不大,但是各种布置都很舒适,必须的用品也很齐全。玛丽了解他们的经济状况,知道这对安妮来说已经不易,而乔治安娜自幼生活优渥,她看到住宅的寒伧和家具的简陋,简直想象不出安妮是怎么生活的,所以她时常忍不住流露出诧异的神情。好在有玛丽一再向她暗示,她便聪明地没有直截了当地问出会让主人难堪的问题。 戴维斯先生不在家,他去城堡工作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安妮告诉玛丽,戴维斯的研究工作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随后安妮带领她们参观自己这小小温馨的家,每到一处,都能看出主妇的别致用心,各种小装饰让简陋的屋子显得风雅舒适,最后就连乔治安娜也不得不承认,安妮是个能干的主妇,安妮听了这话便满足地笑了。 可是只有一间客房,安妮抱歉地告诉客人,所以在她们逗留在河畔小屋期间,安涅斯雷太太和仆人们只能住到附近村子的客栈里去,而玛丽和乔治安娜则要共用一间卧室。她的朋友们当然都体贴地告诉对这样的安排没有感到任何的不方便,实际上能够跟她在一起盘桓两三周,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了。 自从安妮怀孕之后,戴维斯先生便雇佣了一个村子里的女孩子来做些粗重的家务,帮安妮烧烧饭,好让安妮不再那么辛劳,但是训练有素的女仆都在城堡工作,这个女孩子有些笨拙,所以当天的晚餐,土豆饼有些焦糊,而煎鲱鱼排却不大熟,安妮的生活绝对谈不上舒适,不过一看到戴维斯先生回家来,对安妮的由衷关切和自然流露出的柔情蜜意,玛丽就知道安妮是一个幸福的妻子。 晚餐的时候,玛丽无意中问起那个消失了的小村子,才知道就在半年前,列斯特伯爵偶然站在城堡的露台上向远处眺望,他嫌村民们寒伧的居所破坏了精致,就下令拆掉了村中所有的建筑,让村民全部搬迁到他领地西面的一块平原上,那里有高大的橡树林,足可以遮住村庄,小村移走之后种上了草坪和灌木,果然更好地烘托了自然景观,但是伯爵冷酷的决定让许多村民在短期内流离失所。 这个消息让玛丽感到很惊讶,她受到伯爵的恩惠良多,但是这样的独断专行其实也是伯爵性格的一个侧面,她默默地喝汤,没有评论。短暂的沉默之后,可能戴维斯先生也感到自己不应该对恩主有微词,便补充道:“不过这之后不久,列斯特伯爵找来了法国最有名的建筑设计师罗伯逊先生,命令他在新的地点重新设计建造一个新的村镇,并将房屋无偿提供给村民居住。现在村子已经建好了,村民大半都搬了进去,还开了好几家新的店铺,明天白天你们可以去参观一下。那里的建筑风格是非常具有特色的万国建筑博览会。” 他这样一说,大家就都鼓起了兴致,就连安妮都说还没有去过,很想去看看。然后很自然的,大家说起了葡萄采摘节的活动,玛丽想起伯爵说过每年都会亲自参加葡萄采摘,并主持酿酒仪式,便有些忐忑地问伯爵什么时候会回到城堡。结果戴维斯先生说今年伯爵不会回城堡了,他在埃及对于拿破仑将军的狙击取得了效果,目前正在巴黎致力于扶植一个亲英的势力,并且,戴维斯先生小心地看了看玛丽,又与安妮交换了一下眼色,才说道:“听说伯爵在巴黎爱上了一位法国公爵的女儿,两人过从甚密,大家都说他很快就可能结婚。” 玛丽的心不由自主地猛的一沉,但是她立刻说服自己,这个消息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于是她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安妮缓缓说道:“我觉得这只是谣传,而且据说那位公爵对巴黎的局势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列斯特伯爵也许仅仅是想有足够的理由在公爵府登堂入室吧。我不觉得他会跟一个外国人结婚。” 乔治安娜最明了玛丽的心思,而安妮因为在湖畔别墅目睹过玛丽与伯爵情投意合的情形,也有些不无理由的怀疑,因此都很注意玛丽的神情变化,这让玛丽感到心里格外的难受。她努力以不以为意的正常语调说道:“我倒是觉得以列斯特伯爵的财富和地位,可以娶到他所看中的任何一位贵族小姐。”这之后,大家就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戴维斯先生上班去了,安妮和玛丽以及乔治安娜便出发去城堡西面新建的村子游览。这里果然是她们在英国从未见到过的奇观,所有的道路全都用簇新的石板铺就,结实耐用,房屋的布局设计合理美观,最奇特的是,那位罗伯逊先生根据列斯特伯爵的要求,将欧洲流行的各种建筑风格一股脑地呈现在小村的建设当中,这里有的小屋模仿古罗马的穹顶建筑,有的注重营造中世纪古堡般的气势,有的借鉴了瑞士山间的牧人小屋。都铎王朝时期的烟囱、伊丽莎白女王时期的人字形山墙、爱德华一世时流行的门廊等精华的建筑元素都被有机地运用到了各个村屋当中, 据她们走进去的一家面包店的老板介绍,列斯特伯爵丝毫不怕花费工本,村子里用的每一块石材和木料都是上好的,所有的工序全都是精工细作,看不出一点浮躁和仓促,原本村民因为迁居而受到的损失也得到了加倍的补偿。这些话让玛丽的心里好受了很多,因为她原先很怕这件事会影响自己对伯爵的观感,她很害怕最终发现伯爵竟然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村子的东面有一个小广场,广场旁边是一座哥特式小教堂,它的尖顶高高耸立着,不论站在村子的哪个位置上都可以看得见。安妮似乎走得有些累了,她建议走进去歇歇脚。不是礼拜日,教堂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有些冷清,不过从彩色玻璃镶嵌的窗子里透过的日光给教堂蒙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这是新修的礼拜堂,原木的祭台和成排的椅子看来厚重而不事雕琢,似乎是为了在这里使用一百年而建造的,祭台上摆放着鲜花,看来有人在细心地管理和照料着这里。安妮坐在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休息,乔治安娜和玛丽逐一欣赏墙壁上精美的宗教油画,有些画图的内容耐人寻味,似乎并不完全遵照教义。她们这样一边讨论一边浏览,越走越往里,渐渐走到了礼拜堂的深处,她俩都被祭台上方的圣母像给吸引住了,乔治安娜断言那流畅的纹理和线条定然出自名家之手,而玛丽则认为是对文艺复兴时期米开朗琪罗的作品的复制或模仿,两个人正欣赏得兴味十足的时候,忽然听到礼拜堂门口传来叫喊的声音。 她们两人连忙跑回去,发现是本堂牧师回来了,可怜的牧师先生一进门就发现安妮昏倒在了长椅上,玛丽和乔治安娜都惊慌失措,安妮看来脸色蜡黄,似乎是生病了,而不是贵族妇女常有的昏厥。幸而牧师先生很快跑出去请来了村子里的医生。玛丽这个时候也镇定下来,她拜托牧师先生派人去列斯特城堡找来戴维斯先生。 在乡村医生的小诊所里,玛丽提醒医生安妮怀有身孕,会不会是因为疲劳而引起的短暂昏厥?但是医生却很不乐观地摇着头,认为情况比妊娠反应严重得多,他认为安妮的身体虚弱,根本就不适合怀孕,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还会不断恶化,甚至威胁生命。这些话把玛丽和乔治安娜吓得浑身发抖。 ☆、第29章 凋零的玫瑰 不久之后,戴维斯先生急匆匆赶来,医生又把这番话跟他说了一遍,玛丽从未见过如此绝望和悲恸的神情,戴维斯就像是被猝不及防地给捅了一刀,他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之后便伏在墙壁上很久也不抬头,只有肩膀在不停地颤抖。 玛丽感到了深切的同情,但是她不得不提醒戴维斯先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把实情告诉安妮。据医生说来,安妮的孩子发育不正常,比正常的胎儿要小得多,恐怕是保不住的了。戴维斯先生终于压抑不住哭泣起来,乔治安娜和玛丽也忍不住在旁边陪着落泪。 这时护士小姐走出来,说安妮醒过来了,大家才强装镇定地进里屋去看她。安妮看来萎靡不振,但是她说自己并没有什么不舒服,很想立刻回家去。戴维斯先生以为留在诊所也于事无补,便雇来了一辆轻便马车,将安妮送回到了他们的河畔小屋。 安妮一回到卧室,很快就入睡了,她像是累极了的徒步旅行者,在沙漠上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滴水,终于撑不住倒了下来。玛丽、乔治安娜和戴维斯先生在照顾她安稳睡下之后,来到起居室里,低声商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乔治安娜主张应该给安妮请伦敦的名医来诊治,尤其是从前一直给安妮看病的卡特莱特博士,他最了解安妮的身体状况,也许不会像村子里的医生说的情况那样糟糕。 玛丽完全同意乔治安娜的意见,但是戴维斯先生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玛丽愣怔之下,恍然大悟——他没有钱去请伦敦的名医。乔治安娜不谙世事,只是急切地催促戴维斯先生快快行动,最好立刻动身去伦敦。但是玛丽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想,现在最切实际的办法,是给德包尔夫人写一封信,把安妮的情况告诉她,由她带卡特莱特博士来为安妮诊治。”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7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戴维斯先生听到这个建议,先是像被惊呆了一样张大着嘴巴,然后他激烈地反对,却又提不出反对的理由。乔治安娜认为这是个好主意,并提出自己来写这封信,她与玛丽私心都寄望于这样一来说不定安妮与母亲的关系可以就此和解,毕竟德包尔夫人只有安妮一个女儿,平时也是极为疼爱她的。 他们就这样争论不休,彼此都无法说服对方的时候,河畔小屋来了一位客人——昨天那教堂里救助过安妮的那位牧师前来看看病人是否已经好转。戴维斯先生立刻请牧师进来喝茶,玛丽虽然昨天见过此人,但是因为太过慌乱,实际上连他的面庞都没有仔细看过,现在才发现本堂牧师先生是一位极为英俊和悦的年轻人。 他只穿着最简单的黑色袍子,戴着宽沿帽,但是举止优雅,谈吐不俗,很难想象终日出入于最贫困的村民中间,言谈不离生计,为教民排忧解难,而能有这样出尘的风度。戴维斯介绍说,这是里斯本先生,新任的本堂牧师,原先的村落拆除后,在里斯本先生的尽力奔走之下,让教堂和村民的居所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里斯本先生笑着说,那是列斯特伯爵的慷慨给予村民的恩惠,自己只是让这恩惠在布施时能更加考虑到每个人的感受。 玛丽觉得里斯本先生在提起列斯特伯爵拆除旧村时有些不以为然的神情,但是他很好地掩饰了这一点,并且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他的眼睛是深海一般的幽蓝,眸子中的光宁和深远,让人不由自主地愿意信赖和跟从他。他的面容线条流畅,有古罗马雕像般的轮廓,这真是一个罕见的美男子。 乔治安娜一贯不太敢与生人说话,尤其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所以打过招呼之后,她便默默地退后一些,去洒咖啡并整理点心碟了。里斯本先生问起戴维斯太太的病症,大家没有什么好消息告诉他,看来他早已知道安妮的身份和嫁给戴维斯先生的始末,这时他想了想,说道:“也许是时候让戴维斯太太的母亲知道这件事了。” 玛丽欣喜地叫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呢,可是戴维斯先生还有顾虑。”里斯本先生转向戴维斯,露出了最和悦动人的微笑,他不是一个雄辩的演说家,因为他并没有引经据典地去说服戴维斯先生,但是他简直是一个深谙凡人心理活动并能够直指人心的巫师,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戴维斯先生,现在戴维斯不再反对写信告诉德包尔夫人这件事了。 里斯本先生没有待在这里很久,他还要去看望同村的另外一个最近失去了儿子的老太太,安慰老人那颗破碎的心。大家感激地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有些超凡脱俗,戴维斯先生感叹道:“这位先生简直是天生为神服务的,他是我所见到的最称职的牧师。”玛丽也说:“是呀,他的黑袍袍襟甚至不沾尘土。”乔治安娜却摇了摇头,说道:“但是在他面前我有些自惭形秽,还有些害怕。”这种感觉很奇特,玛丽却觉得乔治安娜说出了自己掩藏在心底的感受,戴维斯先生微笑了一下,说道:“也许神圣的东西都令人害怕。” 乔治安娜给自己亲爱而严厉的姨妈写了信,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而安妮看来还是虚弱疲惫,并且一直遵照医生的嘱咐卧床休息,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在她清醒的时候,玛丽和乔治安娜便会陪她聊天、读书,偶尔还会弹弹琴。在这期间,里斯本先生有几次造访河畔小屋,他从来不留下来吃饭,但是后面的两次他却接受邀请坐下来与两位年轻的小姐喝茶和攀谈,虽然他在村子里广受贫苦村民的爱戴和欢迎,但是看来他依旧愿意跟更加有教养的人交际,而他的教区附近除了列斯特城堡就再无绅士的居所了。 “我们大家全都仰仗伯爵的恩惠,”他这样说,神情间却并不见柯林斯先生那样的奴颜婢膝,相反显出一种超然和悲悯,“伯爵与通常的领主不同,他不是将土地出租给农民,而是兴建各种产业——乳酪工坊、酿酒厂、纺织厂……他雇佣农民来做工,付给他们现金,而不是把他们和土地绑在一起。” 玛丽问道:“那您认为这对农民来说,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玛丽的问题让里斯本先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才缓缓说道:“从长远来看,这是大势所趋。但是,没有了土地,有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就更容易沉沦,无所事事,或是沾染很多恶习。”他日常的工作无疑有很多就是为了解决这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所惹出的事端和麻烦。 他们当然也会谈到列斯特伯爵,但是里斯本先生从不随意评价伯爵的作为,但是他并非没有自己的看法,从他的一些言辞中,玛丽感到他认为以伯爵的地位和财富,原本可以做更多的善事,最起码可以让他领地上的人过得更好一些。 因为里斯本先生成了唯一一个可以经常来访的客人,晚餐的时候,大家就时常谈论到他。这样从戴维斯先生陆陆续续的描述中,玛丽了解到,里斯本先生出身于绅士家庭,却从小就对宗教和神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因此尽管他继承了足够维持体面生活的遗产,却仍然选择从事牧师的职业,并且将自己的收入大部分布施给了教区的村民,在这一带他广受爱戴,声誉和影响力甚至超过挥金如土的领主列斯特伯爵。 戴维斯先生还微笑着说:“他也是听到告白和秘密最多的牧师,这一带几乎所有的姑娘和年轻妇人都去找他忏悔过,大家什么话都肯告诉他,每一个茅屋下面的秘密他都了如指掌,当然他非常体贴人,也会安慰和指引那些遇到困扰的人。不过我觉得他可能会终身不娶,将自己完全奉献给教会。”玛丽明白他在暗示什么,因为有一次里斯本先生告辞离去时,玛丽正好顺路跟他一起走去村子里的面包店,路上遇到了下班回来的戴维斯先生。 德包尔夫人一直没有回信,安妮的情况却在两周后突然恶化了。那天早晨,玛丽给安妮端去早餐,发现方才还情绪不错的安妮昏迷在血泊之中,她惊慌失措地找来医生,医生遗憾地宣布孩子终究没有保住,已经流产了,而小产极大地损伤了安妮的身体和精神,她一直出血不止,医生束手无策。 到了傍晚,安妮已经神志不清了,戴维斯先生失魂落魄地坐在床前,拉着安妮的手,除了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乔治安娜和玛丽哭了又哭,里斯本先生被找来了,准备做最后的弥撒。这个时候,门外的鹅卵石小路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车声,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地方连我家的储藏室都不如,窗子全都朝西,肯定晒不到阳光,怎么门前的花坛都没有人整理,玫瑰花都凋谢了,难道连个佣人都没有吗?哼,那个人不是园丁吗……” 玛丽连忙跑出去,乔治安娜紧跟在他后面,来者正是德包尔夫人,夫人还是那么气势汹汹,她刚刚走下马车,阔绰的裘衣一直拖到脚面,她东看西看,处处吹毛求疵,但是玛丽一出来,看到玛丽满脸的泪痕,夫人惊呆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华丽的裘皮手笼掉到了地上,她颤抖着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安妮她……” 德包尔夫人不等玛丽回答,一把推开她,抢进门去。她肥胖的身形撞倒了门口的衣帽架和小桌上的一个花瓶,一阵呯呯砰砰,然后就消失在卧室的门口,里斯本先生无言地注视着德包尔夫人的背影,他手中握着祈祷书,眼中充满了怜悯。 ☆、第30章 和解 德包尔夫人冲进屋子里去之后,从马车上又走下来一位老年的绅士,乔治安娜惊喜地叫道:“卡特莱特博士,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她走过去与卡特莱特博士握手,卡特莱特博士和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地说道:“是的,是的,孩子,不要怕,让我来看看安妮。” 卡特莱特博士很快便被让到了屋里,戴维斯先生不得不从狭窄的卧室里出来,后来就连固执己见的德包尔夫人也被客气地请了出来,卡特莱特博士只留下了从村中诊所中临时请来的一个护士太太帮忙,其他人坐在起居室里焦心地等待着。 屋子里显得更加狭小,但是德包尔夫人破天荒地没有再挑三拣四,乔治安娜给大家泡了一壶热茶,还烤了一盘司康饼,但是没有人能吃得下东西,大家仅仅喝了一口茶而已,而戴维斯先生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他完全被悲痛征服了。 玛丽不住地在心中祷告,祈求安妮的平安。就连德包尔夫人也意外的安静,她与戴维斯先生的座椅仅一臂之隔,她竟没有去大肆抨击这个勾引了她女儿的恶棍的恶行,也许是戴维斯先生真实的悲恸感染了她,她只是默默地垂泪,偶尔在房间中走来走去,在卧室的门外逡巡,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夜就这样慢慢笼罩了河畔的小屋,卡特莱特博士在给安妮动手术,偶尔护士太太会端着一盆血水匆匆出来,又匆匆进去,每当这时,所有人都被吓得心惊肉跳。后来大家全都筋疲力尽,玛丽靠在窗台上,听着窗外的虫声,思考着人是何等脆弱的动物,不知不觉悲从中来,但是她不敢在这样的时候哭泣,只得独自伤悲,不知不觉就倚着窗台朦胧睡去。 在半睡半醒的时候,她被身边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给猛然惊醒了,她睁开眼,看到里斯本牧师站在她面前,手中拿着一条毛毯,正给她盖在身上,房间里其他人也都疲惫地睡着了,只有里斯本牧师在照顾着大家。见玛丽醒来,里斯本牧师朝她做了一个不要吵醒大家的手势,玛丽心领神会地披上毛毯,与他一起来到屋外的廊檐下,秋夜清冷的空气沁凉清新,玛丽很快就赶走了倦意,变得清醒了。 里斯本牧师告诉玛丽,卡特莱特博士的手术很成功,安妮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由德包尔夫人陪伴在床前。鉴于博士赶了一天的路,又进行了几个小时的手术,里斯本牧师就擅作主张,请博士去玛丽和乔治安娜的房间休息,等其他人醒来时,估计就已经天亮了,那时再做安排。 玛丽对安妮脱险感到了由衷的喜悦,同时也很赞同里斯本牧师周到的安排,她发现里斯本牧师尽管一夜没睡,却依然神情平静宁和,衣饰整饬,毫无倦容,不由得敬佩不已,她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有自制力的男子,她发觉里斯本先生与她所认识的那些绅士有很大的不同,虽然她说不出这不同在何处。 玛丽不善于言辞,与里斯本牧师没有什么熟悉的话题,便只是沉默着,后来他们两人不知是谁提起了旅行,便就湖区的风光景致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用词都很简洁,态度也很谨慎,然后就又是沉默。过了一会儿,玛丽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便莽撞地问道:“里斯本先生,我听说这附近年轻的妇女都会去找您告解,请问在她们的告解中会提到列斯特伯爵吗?” 里斯本先生看了玛丽一会儿,才轻轻答道:“很抱歉,班纳特小姐,我的职责让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不过,也许我对列斯特伯爵不很认同,那纯粹是出于理念与性格的差异,我认为伯爵在品行上没有丝毫需要指责的地方,如果您关心的是这个的话。” 玛丽的脸红了,她低下头,后悔自己如此轻率地就在一个年轻男子面前泄露出对另一个男子的关切,同时对里斯本先生如此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心意,并如此坦率地回答感到羞愧,所以她没有再说话。里斯本牧师目光悠远地凝望着黑暗中的河流,良久之后,说道:“我很服膺法国的一位哲学家伏尔泰先生的格言:人的本能是追逐从他身边飞走的东西,却逃避追逐他的东西。班纳特小姐,我觉得这句话用在列斯特伯爵身上很合适。” 玛丽的脸更红了,她庆幸夜色深沉,里斯本先生即使站在对面也看不清她的面容,事实上他也没有往她这边看,但是她依旧想解释或者是掩饰些什么,正在她思考着怎么措辞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了动静——是戴维斯先生惊醒了。 于是里斯本先生立刻回到屋里去,挑亮了油灯,向屋里的人们宣布安妮手术成功的好消息,戴维斯先生雀跃着想要即刻就去看安妮,里斯本先生温和地拦住他,劝他不要打扰安妮休息,也不要打扰德包尔夫人照顾自己的女儿:“她已经有半年多时间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了,所以,就把这段宝贵的时间让给她吧。”戴维斯先生听从了他,玛丽又一次发现,当他温和地提出自己的意见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够反对或是拒绝他。 第二天,卡特莱特博士又给安妮检查了一次身体,认为情况在好转,只要休养得当,很快就会康复,但是,他慈祥地看着安妮说道:“我的孩子,最近两年可不是要孩子的好时机,你得先把身体养好,孩子会有的,你会成为一个幸福的小妈妈。”安妮流下了伤感的泪水,不过她明显地不再那么颓丧,尤其是母亲的到来,更是安慰了她一直以来的愧疚与牵挂的心。 按照德包尔夫人的意思,她认为河畔小屋一天也不能呆,她要立刻将安妮接回罗新斯去静养。不过这个建议遭到了戴维斯先生和安妮的共同反对,安妮表示绝不会离开自己的丈夫,而戴维斯先生目前不能离开列斯特庄园,因为伯爵不久之前投入巨资,修建了一座大型的恒温温室,供他进行植物研究,他需要尽快出成果。 对此德包尔夫人的态度是不耐烦地摆摆手,说罗新斯可以建成更大更齐备的温室,罗新斯的玫瑰园也不逊色于列斯特庄园。虽然她的话不算动听,但是从她说话的语气上,大家不难听出,她终于算是勉为其难地接受戴维斯先生这个女婿了。安妮、玛丽和乔治安娜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后来还是卡特莱特博士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他认为在短期内安妮是不适合长途旅行的,他认为只要是安排妥当,河畔小屋也是个很好的休养之地。于是德包尔夫人也只得让步,并且老夫人还降尊纡贵地决定住下来,亲自照顾自己的女儿。河畔小屋一下子变得拥挤不堪,因为老夫人不但自己住下来,她老人家还有贴身女仆以及一大帮仆役,于是就连村子里的客栈都被住了个满满当当。 当天乔治安娜就与玛丽商量,她们在这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反而给添了麻烦,不如告辞回彭伯里去。 这个计划得到了德包尔夫人的首肯,于是在里斯本牧师的安排下,当天就备好了马车,乔治安娜住在村子里的随从也都被召唤来,卡特莱特博士住进了牧师的住所,因为他还要多留几天,观察安妮的康复情况。安妮还很虚弱,尚不能起床,乔治安娜和玛丽在床前与她告别,并祝福她早日康复,安妮微笑着与自己的朋友亲吻,这场面真让人感动,但是里斯本牧师站在旁边看着的时候,却还是目光深邃,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德包尔夫人看来已经完全原谅了上次在浪搏恩与玛丽的那次不愉快的谈话,她在临别时甚至跟玛丽握了握手,老夫人在重新找回心爱的女儿之后,变得比从前通情达理了很多。虽然她跟戴维斯先生说话时难免颐指气使的语气,但是联系她一贯的个性,玛丽私下告诉戴维斯先生,这已经算是和蔼可亲了。戴维斯先生对此只能是苦笑不止,但是为了心爱的安妮,他什么样的刁难和委屈都是可以忍受的。 马车缓缓地驶离了河畔小屋,越过高高的槭树林的林尖,可以看到列斯特城堡巍峨的塔楼,玛丽想,也许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个人了,谁能想象得到,那位尊贵的城堡主人曾经向自己求婚,曾经那样热情澎湃地吻过她,玛丽的嘴唇有些发热,她连忙摆脱这些思绪,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河岸的高处,里斯本先生静静地目送马车离去,从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一个俏丽的侧影,他原本以为在这个世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够牵动他的心,可为什么当听说她要离去时,自己的心里会涌起那样一种失落的情绪呢?这种情绪对他是陌生的,他总是能从自己的工作和阅读中得到宁静,现在他第一次有了离开这个村子,去远方看看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欧洲之行 她们在路上住宿了三晚,在第四天的上午到达了彭伯里,伊丽莎白在大宅的门口迎接她们,看到乔治安娜还是那么漂亮,她感到很满意,然后玛丽也走下了马车,伊丽莎白惊讶地发现,玛丽比以前漂亮了很多。只见她原本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也许是因为经常旅行的缘故,变得红润健康,体态也变得楚楚动人,总之玛丽整个人神采奕奕,虽然没有乔治安娜那么纤巧娇艳,却别具一种文雅的书卷气,看上去令人赏心悦目。 伊丽莎白衷心赞美玛丽的变化,倒让玛丽颇有些不好意思。从前在五个姐妹里,属她不好看,这才一心钻研才艺,养成了一身要不得的学究气,后来姐妹们大多出嫁,无人与她比美,她已经很久不再关心这件事了,结果最挑剔的二姐伊丽莎白却反过来认为她又漂亮又文雅,这真是意外的惊喜。没有哪一个年轻姑娘会不喜欢别人夸奖自己的相貌的,玛丽自然也是这样,她那小小的虚荣心很是满足了一把。 但是她也很有自知之明,从姿容上来说,她是比不上乔治安娜的天生丽质的,更没有乔治安娜在艺术上的天赋,现在她对于这些事已经能够淡然处之,不再去做无谓的比较,给自己徒增烦恼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8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不过晚上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揽镜自照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身段比以前显得匀称了,也许是她的个人又长高了些,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青春洋溢的活力,眼睛也比从前有神采,嘴唇的色泽也更红润了。玛丽正在镜子前面顾影自怜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伊丽莎白微笑着走进来,她手中拿着一条海蓝色天鹅绒的礼服,说道:“玛丽,这是我今年夏天订做的伦敦最新样式的礼服裙,不过现在我因为怀孕已经穿不着了,咱们两个身量差不多,我想你穿也许正合适。” 玛丽惊喜地接过裙子,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V字领开领很低的舞会裙子,用的是最上乘的厚密轻柔的天鹅绒衣料,在胸口的褶皱处和下摆上恰到好处地镶嵌着无数颗米色的小珍珠,在袖子和腰间则点缀着精致繁复的蕾丝花边,玛丽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太美了,丽萃,你真的把它送给我了吗?” 伊丽莎白笑了起来:“穿上它吧。”玛丽飞快地穿上了舞裙,简直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非常合适,伊丽莎白叹道:“年轻是最好的装饰品,玛丽,现在你是姐妹中最美的那一个了。” 玛丽羞涩地说道:“请不要嘲笑我了,丽萃,我怎么能比得上你和简的美貌呢?”伊丽莎白摇了摇头,拉她到穿衣镜的前面。镜子里的人简直让玛丽认不出来了,这个有着天鹅一般的脖颈,穿着华贵舞裙的小姐真的是原来的那个戴着眼镜只会啃呆子吗?玛丽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第一次盼望彭伯里举行一次舞会,她相信穿上这条裙子,一定会有数不清的青年绅士来请她跳舞,她再也不用担心做壁花了。 但是她知道这个愿望短期内没有实现的可能,伊丽莎白怀孕之后,简直恨不能整天卧床,生怕有什么闪失,尤其是得知安妮流产的消息之后,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更是小心谨慎,别说举行舞会了,即使是外出散步,达西先生都要紧紧地拉着伊丽莎白的手。 在听说安妮经过卡特莱特博士的诊治而转危为安之后,达西先生就立即写信给博士,邀请他在离开列斯特城堡时,转道来彭伯里,为伊丽莎白进行一次全面检查,看看胎儿的情况。卡特莱特博士在回信里欣然接受了邀请。 因此在大约三周之后,卡特莱特博士来到了彭伯里,他带来了安妮正在逐渐康复的好消息,并且在为伊丽莎白检查之后,宣布不论是母亲还是胎儿都非常健康,这一切都让他成为了彭伯里最受欢迎的客人。达西先生本想挽留卡特莱特博士在彭伯里多多盘桓一段时间,但是博士的业务繁忙,他急于赶回伦敦,于是在彭伯里住了一晚之后,第二天清晨博士就告辞离去了。 不过在离开之前,卡特莱特博士特意找玛丽长谈了一次,他告诉玛丽,安妮的身体虽然在复原,但是失去孩子的痛苦却不是一两天能够消除的,并且英国的冬天太过阴冷,并不适合安妮的体质,所以他已经建议德包尔夫人送安妮去欧洲大陆休养,适当的旅行有利于排解安妮失去孩子的忧愁,同时欧洲大陆温暖的冬日阳光也会让安妮的身体彻底痊愈。 但是戴维斯先生显然离不开他的工作,并且因为短期内安妮不能再怀孕,所有卡特莱特博士认为这对小夫妇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必要的。与此同时,卡特莱特博士也很体贴地认为德包尔夫人最好也不要陪着安妮旅行,虽然说她们母女刚刚团聚,但是德包尔夫人的脾气却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够改变的,更何况她老人家坚信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对安妮都只有好处,安妮的每一个举动都被她老人家给监控着,长此以往并无助于母女感情的深化,甚至会恶化安妮的精神状态,使她变得易怒和神经质。 玛丽对医生的见解深以为然,以为这是通达事理的真知灼见。于是卡特莱特博士便趁机提出,他想请玛丽陪伴安妮进行这次欧洲之旅,并且安妮本人也表达了同样的殷切愿望,德包尔夫人起初根本不考虑让女儿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但是因为安妮的态度坚决,老夫人最后不得不让步,但是她却将詹金森太太给请了回来,一定要安妮在詹金森太太的监护之下出游。卡特莱特博士最后表示希望玛丽能够出于诚挚的友情而同意这个建议。 玛丽犹豫了一下,她当然很愿意陪同安妮出游,同时她也很想借此机会去游览一下欧陆风光,但是一想到她一直关心的那个人就在巴黎,她便有了一丝犹豫。不过很快,她便说服自己,安妮是去疗养,而列斯特伯爵出入的那些繁华热闹的社交场合不是她们会涉足的地方,所以他们应该不会有偶然相遇的机会。幸亏想到这一点,所以她答复拉特莱特先生,只要自己的父母不反对,自己很愿意做这次欧洲之旅。 当天晚上,玛丽就给浪搏恩的父母写信,征询他们的意见。凡是可以有让女儿去寻欢作乐的机会,班纳特太太是一定不会让女儿放弃的,因此母亲大人欢欣鼓舞地赞同玛丽去欧洲旅行,而班纳特先生更是态度超然,只要这件事不从他的钱包里花费一分一毫,他也就不会有丝毫的反对意见。 玛丽跟伊丽莎白开玩笑说,自己很快就有机会穿上那条美丽的舞裙了。听说玛丽要去欧洲旅行,伊丽莎白非常高兴,她在蜜月旅行的时候,就曾经遍游了法国、德国、希腊和意大利,现在她便将自己宝贵的旅行观感细致入微地向玛丽做了一番讲解。玛丽以自己向来的习惯,认真做了札记,并求助于书本上的名人游记以及旅行手册,将欧洲的高山、河流、古迹和城堡一一记录下来,写在寄给安妮的信中,她们就这样敲定了欧洲之旅的路线。 在北风将寒气带入英格兰之前,德包尔夫人亲自将安妮送到了彭伯里,安妮看来还是有些苍白憔悴,并且经常性地陷入到忧郁的沉默中而不自觉,她时常凝视着墙壁上的油画出神,倘若画是以儿童为主题的话,就更是会惹得她潸然泪下,大家都认为尽快给安妮换个环境会让她振作起来。 因此,短暂地团聚了两天之后,玛丽就和安妮一起在詹金森太太的陪同之下,出发去曼彻斯特,在那里,她们会乘坐游轮横渡不列颠海峡,第一站就是法国的巴黎,那个纸醉金迷的魅力之都。 德包尔夫人一直将她们送到船舷边上,才不情不愿地与安妮分手,这母女俩在一起时,有诸多的不如意,一旦分开,却又流了很多眼泪,玛丽以为安妮的这次旅行未始不是一次明智的选择——在与母亲和解之后,不要让她太多地介入自己的婚姻生活,不论对她还是对戴维斯先生都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 德包尔夫人为安妮和玛丽订下了两个头等舱的房间,詹金森太太则住在安妮房间的套间里,此外她为安妮置办了大量的舞裙、马车服、骑马装、外套、裘皮、帽子、鞋子,装了满满十几个箱子,将舱房塞得满满当当。而伊丽莎白也一手承办了玛丽的旅行箱,不仅将自己的一些礼服和日常服饰送给玛丽,还特意借给她相搭配的首饰,所以玛丽自己也装了好几个大箱子,看来真是两个阔绰的单身富家女子出游的架势。 船出港口之后,海面有些风浪,安妮身体尚弱,有些晕船,便一直躺在舱室里,由詹金森太太寸步不离地照料,安妮不肯拖累玛丽享受船上的乐趣,便说自己需要静卧,一定不用玛丽陪伴。后来为了让自己的朋友不感到内疚,玛丽便换上一件便服,戴上宽沿挡风的帽子,走到甲板上欣赏海景,也兼着熟悉船上的乘客。 ☆、第32章 在船上 这艘船就像是一个移动的海上城市,前年刚刚下水试航,设备非常齐全,在甲板上有遮阳伞和大理石面的桌椅,并有能讲数种语言的侍者来往服务,提供各种鸡尾酒和饮料。头等舱设有酒吧、健身房、售卖工艺品和雪茄的商店,甚至还有一间礼拜堂和一间图书室。 玛丽破天荒地没有一头扎进图书室不出来,只因为海上的景色是在是太美了。海天之间一味是纯粹的蓝,可又那样变化多端、层次分明,将海水与天空和谐地融为一体。船就像一柄利刃将天鹅绒一般光滑的水面划开,波浪贴着船身飞快掠过,落日像一枚煮熟的蛋黄,颤巍巍地悬挂在海平面上。玛丽压住自己的帽子,站在船舷边上吹海风,风将她披肩上的流苏吹得乱舞,她却舍不得退到室内去。直到一个大副模样的人过来提醒她晚餐时间到了,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船舷。 头等舱大约有二十几个客人,除了两位晕船的太太和安妮之外,其他人都到餐厅里吃晚餐,食物很新鲜美味,菜式可选择的范围非常多,仅三文鱼就有烟熏和炭烤两种不同的做法,白汁大虾也极鲜嫩,餐后的草莓覆盆子蛋糕非常精致地覆盖上了一层雪白的糖霜,看起来就勾人食欲,玛丽对船餐感到满意。 但是也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那是在她用餐结束,想回房间看望安妮的时候,她的披肩滑落到了地上,她还没有弯下腰,旁边的一个穿着体面的绅士就殷勤地为她将披肩拾了起来,玛丽谨慎地道了谢,就想接过披肩,谁知道那个人却上前一步,想替她披到身上,玛丽大吃一惊,她从未遭遇到这样失礼的事情——一个素未平生的男子却要行使只有亲朋好友才会拥有的权利。 她连忙谢绝了,往后退了一步,尽可能不那么明显地表现出冷淡和不满,那位绅士不会说英语,而玛丽的法语水平有限,何况她也不想跟一个陌生人交谈,法国绅士流露出困惑和不解的神情,玛丽不欲纠缠,便匆匆绕过此人离开了。她刚刚走到餐厅的门口,就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容,她不禁惊喜地叫道:“哦,里斯本先生,能在这里遇见您真是太好了。” 来人果然是里斯本先生,他脱下了他的牧师黑袍,穿着休闲风格的雪花呢外套,浅色马甲,深灰色领带,戴着一顶丝绸质地的礼帽,显得越发英俊潇洒。见到玛丽,他很恭敬地摘下帽子行礼,然后解释说自己正在休假,打算去法国的一个小镇昂蒂布拜访自己的一位旧友。一听说玛丽的遭遇,里斯本先生立刻向那位先生走去,用流利的法语几句话便澄清了误会,并要回了玛丽的披肩。 既然遇到这样一件意外,里斯本先生自然承担起了保护者的责任,他立刻护送玛丽回房间,顺道去拜访戴维斯太太,他告诉玛丽,刚才的那个人是个地道的法国人,海峡那边的社交礼节比英伦三岛要开放得多,也许到了巴黎,她会遇到更为令人震惊的事情。 玛丽从里斯本先生的话中听出了他对欧陆文化的不认同,她自己也认为方才那人的行为实在是与英国人的习俗相差太远,但是入乡随俗,她并非矫情之人,明白了方才那位绅士只是遵循着自己国家的礼节行事,而不是有意唐突,玛丽立刻就原谅了他,还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而有些抱歉。 安妮在房间里吐了又吐,詹金森太太代表她出来致意,说安妮的身体状况暂时不能接待里斯本牧师。不过年轻人的病症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安妮就适应了船上的生活,可以与他们一起去吃早餐了。为了避免打扰,在船上的几天,她们俩就一直与里斯本先生在一起活动。里斯本先生在语言方面很有天赋,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他就已经能与船上不同国家的旅客进行交谈了,光是听他讲讲那些听来的逸闻趣事,玛丽她们在船上的生活就不会感到枯燥。 里斯本先生显示出来了在牧师的职责范围之外的本领,他不但擅长洞察人的内心,而且懂得因势利导地支配别人的行为。在他的不动声色的安排之下,安妮不再整天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伤之中了,她们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很丰富,既不会过于劳累,又不会令人感到无聊,即使是像詹金森太太那样什么都反对,什么都不放心,恨不能将安妮一直置于自己羽翼保护之下的监护者,里斯本先生都能够轻易就说服她,并且取得她的由衷喜爱。 第三天的傍晚,船接近了法国的加来港,海风更加凛冽,港口的上空飞翔着成群的海鸥,在里斯本先生的鼓励下,玛丽和安妮勇敢地登上了最高一层的甲板,向海鸥扔面包,引得海鸥不断在他们的周围盘旋掠食。里斯本先生的知识极为广博,他随口就能为玛丽讲解飞过的是灰鸥、黑头鸥、极北欧、大黑背鸥,还是银鸥。总得说来,当船到达加来港时,玛丽觉得这次旅行的开头非常愉快,她对于后面的旅程充满了期待。 上岸之后,她们就与里斯本先生各奔东西,不过在这之前,里斯本先生曾经竭力游说她们去昂蒂布游玩,说那里是古希腊人在蔚蓝海岸建造的第一座城市,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以浓郁的文化艺术气息和别具特色的高雅韵味闻名遐迩。这样她们便说定先游巴黎,然后转道昂蒂布,在那里与里斯本先生会合,共同游览蔚蓝海岸附近的名胜古迹。 应该说,安妮对里斯本先生心怀感激,因此不愿意辜负他的好意,不过她那样坚持一定要先去巴黎,可不是因为喜欢那个浮华奢侈的大都会,而是纯粹为了她的朋友考虑。 加来港是一个喧嚣热闹的城市,不过意外的干净,建筑物大多是一种白色的石头砌成,整个城市仿佛都是一尘不染的模样。这里的人也比英国热情得多,玛丽和安妮在驿站等着仆人去交涉换马的时候,就有七八个捧着巨型扁平篮子的妇女,上前来推销她们的刚摘下的蔬菜与瓜果、自制的蜂蜜果酱、橄榄油、香皂、薰衣草、香肠和奶酪等等,色泽缤纷,她们的态度友善而不令人生厌,玛丽和安妮都会一些法语,用来询问价钱倒也尽够,因此购买了不少有趣的小东西。 不过詹金森太太对这些人可不大客气,她气势汹汹地将她们从马车周围赶开,然后又责备安妮和玛丽太过于信任陌生人,并说这些人都是扒手和小偷,她说的是英语,但是这里离着英国仅一道海峡,玛丽生怕有人能听懂她这些要不得的言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连忙催促马车开走了。 德包尔夫人为她们预定了巴黎最豪华的酒店——圣保罗酒店的顶级套房。一走进酒店的大堂,玛丽便理解了她所喜爱的法国剧作家马里伏的话语:“巴黎就是整个世界,地球上的其他地方都不过是它的郊区。”这里到处都是最精致的丝绸、挂毯、瓷器、镜子、钟表及细工家具,每一样都极尽奢华为能事,对物质享受的追求被不加掩饰地表现了出来,反而激发出来了每个人心中最原始的热情。 而就在她们被恭敬的酒店老板亲自引领进房间这个短短的行程中,那些擦肩而过的穿着时尚、风姿绰约的巴黎女子,让安妮与玛丽大开眼界,当然从英国淑女的眼光来看,她们的着装似乎有些过于暴露,即使不考虑天气原因,也应该考虑别人的观感——美当然是美极了,让玛丽和安妮瞬间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样式老气横秋,并下决心第二天把时间全部花费在时装店和女帽铺里。 可惜詹金森太太具有最为正统的英国良家妇女的审美眼光,她对于那些袒胸露背的女人简直是嗤之以鼻,并且生怕玛丽和安妮的眼睛和心灵受到污染,她像母鸡护着小鸡一样的,匆匆忙忙地将她们赶进房间,跟外面的浮华隔绝开,詹金森太太才算松了一口气,她禁不住埋怨安妮,实在应该接受里斯本先生的建议,在一位品行端正的神职人员的陪同下去欣赏风景,而不是到这个喧嚣迷乱的巴黎来忍受那些红男绿女的一些不够检点甚至称得上放荡的行为。 安妮如今虽然表面还是跟从前一样柔弱,但是内心却自有主张,所以她忍受了詹金森太太的唠叨抱怨,而当房间里只有她和玛丽时,她们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安妮还试着模仿詹金森太太看到那位露出一半香肩和半条手臂的女士时,要瞪出来的样子,实在是滑稽极了。 然后她们议定了之后几天的日程,她们要去游览塞纳河岸、协和广场、巴黎圣母院、先贤祠、玛德莲教堂,还要去征服广场去欣赏那著名的路易十四骑马雕像,去香榭丽舍大街把所有的高档店铺都逛个够,去歌剧院听那著名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 玛丽兴致勃勃地计划着,有的时候专注于物质的享受也是一种令人亢奋的乐趣,但是安妮轻轻的一句话让她迅速地冷静了下来:“哦,亲爱的玛丽,我想起来了,我们还需要至少留出半天的时间,因为列斯特伯爵可能来访,亨利的研究成果已经初见端倪,他让我把研究报告带来给伯爵,请他拿给法兰西科学院的院士们给评点一二。” 玛丽努力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道:“你什么时候给伯爵写信请他来呢?” 安妮轻松地回答:“我想就明天吧。” ☆、第33章 巴黎女子 第二天一早她们就将头一天的游览计划给付诸实施了。冬季的塞纳河边虽有寒意,对于习惯了英国乡间冬季的阴冷刺骨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玛丽和安妮在这一天的上午兴致勃勃地参观了协和广场,它的每一块纪念碑都已经被玛丽熟记在心里了,因此每到一处,她总能讲解得头头是道,以至于让跟在后面的詹金森太太以为她曾经来过。 协和广场的北面是玛德莲教堂,东面是杜乐丽花园,西面则是以富丽奢华而闻名的香榭丽舍大道。从时间上来讲,要想游览得从容,而不是走马观花,那就只能选择一个地方。玛丽本来很想去游览杜乐丽花园,那是麦迪奇皇后亲自参与设计的一个建筑史上的奇迹,玛丽想从近处瞻仰那些伟大的艺术家们的青铜雕塑作品,并在栎树环绕的静谧花园里喝一杯咖啡,欣赏塞纳河上的船歌。 但是这一次,因为有詹金森太太满脸不情愿地跟着,玛丽担心她的抱怨会比较扫兴,便选择了一个更加适合詹金森太太参加的事情——逛街购物,果然这个主意得到了安妮和詹金森太太的一致赞同。 安妮如今再也不用为钱多虑,德包尔夫人向她敞开了自己的钱包,而玛丽的口袋里也有伊丽莎白送给她的二百英镑,另外她的父亲也寄给她五十英镑,她的母亲更是偷偷补贴给她一百英镑,好让她能“痛痛快快地享受一番”,所以玛丽手中也有足够的零花钱。就如一切初到巴黎而手头宽裕的年轻姑娘们一样,她们被那美不胜收的帽子、皮草、布料、花边、手套和配饰给迷住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19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她们买了新的衣料,并且立刻去最近的裁缝店里裁剪成了最时兴的样式。安妮买了两顶漂亮的皮帽,还给她的母亲、伊丽莎白以及乔治安娜都买了一顶,玛丽则为自己买了一个雪白的狐狸毛皮手笼,那是她早已心仪的奢侈品,她觉得此生难得来一次欧洲,似乎没有理由不这么放纵自己一次,而且她可不想来到巴黎却被看成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 在一家卖首饰的百年老店里,玛丽和安妮简直都舍不得离开了,里面不光是卖珠宝,还有女士装饰佩戴要用到的上千件物品,无一不是用料讲究、镂刻精致,在黑色花梨木的展台上,各种珍品被展示在黑丝绒的衬垫上,全都镶金嵌宝,真是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店主显然更加重视有男客陪同的女士,因为大多数的货品都是由绅士们付钱,不过当安妮一口气买下一整套玳瑁梳子和一个精致的西班牙化妆盒时,店主的态度整个改变了,他笑容可掬地亲自服侍这两位阔绰的女士,还把自己的太太从楼上唤下来,让她用一双巧手给安妮和玛丽重新换了巴黎最为流行的发式。 当她们从里间的化妆室出来时,等在外面的詹金森太太简直都认不出她们来了,尤其是玛丽,她原本紧绷绷梳在脑后的发髻,被打开分成了三缕,非常优雅而随意地盘在头顶,又自然地从两边垂落,形成了几个颇为俏皮的小发卷,显得她越发青春靓丽、楚楚动人。 安妮笑道:“亲爱的,你真是太美了。”玛丽回答道:“是你的这些漂亮的梳子的缘故。”原来安妮坚持要玛丽用上了她新买的玳瑁梳子,配着她蜜色的头发相得益彰。 她们这样说笑着走出来,店主当然是用法兰西特有的夸张言辞将太太小姐们的美貌捧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他并且竭力推销他店里其他的商品:“这位年轻的太太真是太有眼光了,我还想请您看看这些美丽的发带,用最优质的从中国进口的丝绸制成,上个月财政大臣的女儿在这里订购了整整一打……还有这些珍珠发夹,多么圆润,这可是大溪地出产的黑珍珠,唯有您这样眼睛像黑曜石一样的小姐才配得上戴它……” 他正在滔滔不绝的时候,玛丽一眼看到橱窗里陈列的一枚漂亮的胸针,工艺极其精湛,小巧的白金质地上镂刻着盘曲的枝叶,每一条花纹都清晰可辨,尤其悦目的是顶端造型成一朵百合花的形状,在花蕊处恰到好处地镶嵌着一颗梨形的黄水晶,这一点睛之笔让这枚胸针从一件精巧的首饰变成了一件艺术品。 玛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太美了,老板,这枚胸针是什么价钱?”店主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哦,年轻的小姐,您太有审美眼光了,这是本店开业以来最杰出的作品……”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阵,才言归正传,“可是,这一件是定制的,并且不允许仿制。当然了,倘若您的确是喜欢,那么……”他带着生意人惯有的狡猾态度,说出了一个价钱,那是玛丽不能承受的高价,把她的口袋掏空了也买不起,她只得颓丧地说道:“既然别人不愿意有仿制品,我也就勉为其难吧。” 店主劝诱了她一会儿,见她确实没有要买的意思,才说道:“其实本来小店也不敢贸然仿制大主顾定制的物品——这枚胸针是列斯特伯爵为克洛维公爵的女儿辛西娅小姐定制的,胸针上镶嵌的那颗宝石可不是普通的黄水晶,而是伯爵从南非高价购得的黄色钻石。公爵小姐原本定在今天下午来亲自试戴取货,我想她该来了。” 玛丽突然没有了购物的欲望,她在走出店门的时候,感到塞纳河的水汽带着寒意扑面袭来,她打了个冷战。詹金森太太认为安妮应该回酒店休息,于是大家便有些意兴阑珊地站在街边等着出租马车过来。 就在她们乘上出租马车的时候,一辆装饰着华丽纹章的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在街边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姑娘在贴身女仆的服侍下走下马车,她一出现就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仿佛夜空被流星给照亮。玛丽看不见那个姑娘的面容,但是可以看到她的背影,只见她风姿绰约,腰肢纤细,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裙,外面披着的开司米披肩一直垂到她的裙边,非常华贵,非常优雅。 安妮轻声说道:“那大约就是那位公爵的女儿辛西娅小姐吧。”玛丽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套,没有做声,她在心底里涌上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情绪,那是被称为嫉妒的丑恶东西吧。 安妮怜悯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吩咐马车夫去旅馆,一回到旅馆,玛丽就借口走累了,而回房间去了,安妮在酒店的休息室里写了一张致列斯特伯爵的便条,出于谨慎的考虑,她没有写上玛丽与自己同行,而只是告知伯爵自己将在巴黎逗留两周,希望在此期间能够见到他,当面交托戴维斯先生的文件。写完之后,她将信封交给酒店的前台,让他们将信送去列斯特伯爵在巴黎的大宅。 傍晚的时候,玛丽重新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她感到自己有勇气下来吃晚饭了,便下楼到餐厅里来,安妮正在看列斯特伯爵派人送回的便条,那上面说自己最近几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很愿意在下一周的周三上午前来拜访戴维斯夫人。玛丽对此没有任何评论,她决定就当那人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好了,自己是再也不会将他放在心上了。 晚餐的时候,安妮询问玛丽是否愿意照原计划去大歌剧院欣赏《费加罗的婚礼》,她担心玛丽白天有些累,也许想早些休息。玛丽立刻表示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体力,并且非常盼望去聆听整个文明世界最杰出的演出。 于是她们就按照原来的安排前往大歌剧院。詹金森太太事先已经委托酒店前台给订了包厢,她们早早地进去坐好,玛丽趁便欣赏了一下这闻名遐迩的大剧院那华丽考究的内部装潢,包厢占据了大歌剧院的上面三层,玛丽她们的包厢位于二层的左侧,可以看到舞台的全貌,詹金森太太周到的带来了小型望远镜,还去剧院的门口买了两包糖果,然后陆陆续续地就有各色各样的人走进了临近的包厢,玛丽发觉这里真是欣赏巴黎上流社会的一个最好的场所。 据说对于巴黎人来说,去歌剧院的目的,往往不是为看歌剧本身,而是为了在这个豪华的地方互相显示自己的锦衣华服。现在在她们对面的包厢里就坐着一位鸡皮鹤发的贵妇人,她的帽子上装饰着两尺多高的大鸵鸟毛,浑身上下挂满了珠宝首饰,活像一棵圣诞树,每当她转头吩咐服侍她的那位侍女什么话的时候,她头上的鸵鸟毛便会扫过包厢的栏杆,而她的双手也不时轮流地出现在包厢的栏杆上,即使从对面,也能看见大粒的钻石所闪耀出的璀璨光芒,玛丽不由得想起了德包尔夫人,便笑了起来。 而紧邻着她们的右边的包厢里则是一对年轻夫妇,像是某个东方国家的驻外使节,那位妻子身材小巧玲珑,戴着漂亮的珍珠耳坠,浅色的晚礼服上披着一条湖蓝色的丝绸长披肩,做丈夫的还将一束白玫瑰送给妻子,就放在包厢的前档上,真是恩爱到令人生羡的一对。 现在她们右边的包厢也来人了,那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大约二十几岁,皮肤鲜嫩细腻得如凝乳一般,她穿着艳丽的衣裙,裹着最上等的裘皮外套,然而既没有带贴身女仆,也没有女伴,更没有男士陪同,她就那样一个人摇曳多姿地走进来,顺手将一小束鸢尾花放在包厢的前档上。仅从穿着和举止就可以觉察她应该是个风尘女子,詹金森太太就像是嗅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一样,厌恶地用扇子来回扑扇,皱着眉头抱怨起剧院老板给的包厢位置不好,她的声音可不很小,安妮很担心被邻座听到,便回头看了詹金森太太一眼,詹金森太太才算消停了一会儿。 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份,玛丽和安妮这种很少接触烟花女子的良家妇女倒是很有了些窥探的好奇心,便注意地盯着她,同时又极力不让她察觉出来。至于那个年轻的风尘女子,压根就没有理睬临近包厢里的三个女人,事实上,一切女人都不放在她眼里。她坐下后,便拿起一个双筒银制小望远镜,逐一打量已经就坐的包厢中的人,从中寻找自己熟悉的面孔。当她似乎认出谁来时,她的嘴角就会掠过一个妩媚的微笑,那是她独特的打招呼的方式。她举止虽然轻浮,眼神却撩人,那是家财万贯的女人们愿意用大笔金钱去换取的风情。 就在玛丽看得有趣的时候,詹金森太太却不悦地召来了剧院的经理,质问他为什么没有给她们最中间的豪华包厢,酒店经理在颇有德包尔夫人风范的詹金森太太面前,战战兢兢地解释说,中间的豪华包厢已经被列斯特伯爵给包了一年,事实上,不管当晚列斯特伯爵是否要来听歌剧,他都在巴黎的每一家剧院里订有包厢,以便自己随时想看什么剧目都不会失望。 詹金森太太虽然不满,可也不得不在列斯特伯爵的名号前退却了,她聊以慰藉的是,本该德包尔家小姐享用的包厢是被一位英国贵族给占据了的,这总好过连国王都没有了的法国佬。玛丽颇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剧院中心的那个宝座一般华丽的包厢,那里面大门紧闭,空无一人,并且一直到开场的音乐响起,都没有人进去,玛丽的心才不那么紧张了,但她也说不准自己对此是感到庆幸还是感到失望。 ☆、第34章 费加罗的婚礼 歌剧的帷幕终于拉开了,玛丽看了看剧院的经理送来的节目单,那上面有详细的演员阵容,其中有些名字她慕名已久,如雷贯耳。例如扮演费加罗的男中音演员班努契先生和扮演苏珊娜的女高音演员德拉卡莎小姐,整个英格兰都在传扬着他们令人惊叹的歌喉和演技,可惜他们却从未踏足英伦三岛。 因此第一幕开始之后,玛丽便聚精会神地盯着舞台,再也无暇他顾了。所有的对白和歌曲都是用的法语,玛丽虽然上过法语课,但是听起来还是有些费力,尤其是这部喜剧具有层出不穷的小计谋、错综复杂的男女关系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情节,不过因为玛丽曾经用心攻读过博马舍先生的剧本,所以那些男男女女你来我往的情歌和种种约定承诺造成的混乱情形并没有把她搞糊涂,相反看得乐在其中。 尤其是那天籁般的美妙歌声更是让人如痴如醉,当班努契先生扮演的费加罗唱起《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去当兵》时,舞台下面那些心不在焉地交谈的人们终于回过头来,为他喝彩叫好,费加罗摇头晃脑地对着那个扮演仆人的可怜虫凯鲁比诺唱道:“你不用再去做情郎,不用天天谈爱情。再不要梳油头、洒香水,更不要满脑袋风流艳事。小夜曲、写情书都要忘掉,红绒帽、花围巾也都扔掉……” 后面的歌词被如雷的喝彩声给遮盖住了,玛丽不悦地缩回身子,转头看了看那些不懂得欣赏真正艺术的附庸风雅的人们,可是就在她转过头的时候,她如同中了咒语一般,所有的喧嚣全部消退到了很远的地方,因为她发现那个一直空着的中央包厢里面坐上了人,其中一个正是列斯特伯爵。 舞台上凯鲁比诺的命运再也没人去关心了,玛丽的目光全部纠结在列斯特伯爵身上,他跟上次与自己分别时并无什么大的改变,不,也许外表没有什么改变,可是他的神态却是那样气定神闲,他俯瞰舞台的眼神好像是在悲悯众生,但其实他面无表情,玛丽觉得这样的他令自己非常陌生。 然后,她才注意到坐在伯爵身边的女人,她一眼认出那正是白天在香榭丽舍大街的首饰店门口遇到的女子,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缀满了珍珠的晚礼服,而那枚美轮美奂的百合花胸针正别在她的胸前,为了衬托那颗璀璨的黄钻石,那位美人几乎没有佩戴其他的任何首饰,只在她的流光溢彩的礼服外面,披了一件古希腊风格的开司米披肩。与伯爵的冷静超然的态度完全不同,她看来具有法兰西女子特有的热情,只见她热烈地为费加罗鼓掌,并将自己手中拿着的一束金黄色的茉莉花抛到了舞台上,于是第一幕就在费加罗拾起黄色茉莉花束,夸张地向台下亲吻鞠躬中而告终。 第一幕与第二幕之间的幕间休息时间很短暂,大多数人都选择留在座位上,于是嗡嗡的说话声响了起来,那位佩戴百合花胸针的女郎也向列斯特伯爵倾斜过去身子,两人状极亲密地谈着什么,玛丽的心中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你永远也不晓得自己有多喜欢一个人,除非你看见他和别的人在一起。 恰好就在玛丽一直盯着中央包厢挪不开眼睛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突然抬起头来并看到了她。只见他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包厢里倾斜出来身体,似乎是想确认自己没有看错。玛丽心情一下子烦乱起来,她连忙调转目光,去看舞台上正在玩杂耍串场的小丑。但是这个时候,列斯特伯爵不但认出了她,也认出了安妮,并挥手致意,安妮欣喜地朝伯爵点了点头,伯爵简单地回了礼,便离开了自己的包厢。 安妮提醒正盯着舞台发呆的玛丽:“亲爱的,我想列斯特伯爵马上就要过来拜访我们了。”玛丽咬了咬嘴唇,决定既然无可避免,就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面对他。果然很快包厢门就被敲响了,詹金森太太请列斯特伯爵进来,伯爵看来很惊讶于玛丽出现在巴黎,不过他的风度还是与从前一样,礼节周到地问候了她的家人,倒是玛丽心慌得无法对答如流,在心里把自己给鄙夷了好几遍。 然后安妮就承担起了攀谈的全部任务,她简要地向伯爵说明了这次旅行的原委和日程安排,伯爵表示收到了她的便条之后,本来因为诸事繁杂,所以才将会面安排在了一周之后,但是恰好明天临时有一位朋友因事改变了原有的约会,所以他明天一天都有空,很希望能够去酒店拜访两位女士。安妮笑着一口应承了下来,伯爵在交谈中偶尔会去注意一下玛丽的脸色,这让玛丽一个劲儿地担心自己的表情不自然,也就更打不起精神来说话了,所以她除了开头的寒暄,后来就一直沉默着。伯爵没有坐多久,在第二幕的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便告辞退出了。 第二幕的情节,玛丽一点儿也没有看懂,事实上只在当演员唱响那首最着名的咏叹调时,她才听进去了几句歌词:“你们可知道爱情是什么你们谁理解我的心情我要把这一切都讲给你们听。这奇妙的感觉我也说不清,只觉得心里在翻腾。我有时欢乐,有时伤心,爱情像烈火在胸中燃烧……”这首歌打动了她,她抑制不住自己地频频向中央包厢的方向张望,发现伯爵也在看着她的这个方向,这让她的心里好受了很多。 但是辛西娅小姐的那枚闪亮的胸针时常刺痛她的眼睛,并且玛丽发现这位身份尊贵的公爵小姐性情很是热情奔放,只见她一直紧紧地盯着舞台,不时大笑、惊叫、喝彩,或是气愤得攥着拳头向台上挥舞……一个拥有如此丰富情感,同时又如此美丽的可人儿,哪一个男子会不被她打动呢?自己又如何能指望他一直都钟情于一个相貌普通、性情木讷的寻常姑娘呢? 第二幕结束于台上所有演员的合唱,那是一首诙谐可笑的七重唱,演员们表情各异,有的洋洋得意,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可怜巴巴,有的满怀同情,有的不知所措,观众以热烈的掌声回报了演员们精彩的演出。幕布拉上了,这次的幕间休息时间会比较长,女士们会去化妆室补妆,互相在心中暗暗比较服饰与发型,或是对最近发生的各种逸闻趣事飞短流长一番;绅士们则会去剧场走廊里吸烟、与朋友聊天,或是去剧院的酒吧间喝上一杯鸡尾酒。 安妮表示剧场里有些气闷,她想去走廊里透透气,詹金森太太陪着她去了,玛丽生怕在走廊里碰到列斯特伯爵,她想象不出那会有多么的尴尬,便表示自己只想留在包厢里。安妮出去后不久,大多数包厢都空了出来,中央包厢里,辛西娅小姐挽着列斯特伯爵的胳膊也走出了门,玛丽舒了一口气,她总算有时间来整理一下自己繁乱的心情了。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几分钟的安宁,敲门声响起,随后列斯特伯爵就在门口出现了,这一次跟在他后面的还有那位法国公爵小姐。列斯特伯爵彬彬有礼地对玛丽说道:“班纳特小姐,请恕我冒昧,我想向您引见一位朋友——辛西娅克洛维公爵小姐。” 玛丽不得不站起来与公爵小姐握手,近看这位小姐,更是美貌惊人,她有一张希腊式圆润的脸庞,蓝得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睛和挺秀小巧的鼻子,五官的搭配令古往今来的画家们都叹为观止,她的态度也很明朗亲切,互相介绍之后便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时常听到伯爵提到您的芳名,班纳特小姐,伯爵称赞您是一位博览群书的才女呢。” 玛丽微微有些脸红,连忙说道:“伯爵是过誉了,我只是无所事事的时候读书消遣而已,要知道,我一直住在英国乡间,那里的生活可没有巴黎这么丰富多彩。” 辛西娅小姐便大声感叹道:“我非常喜欢英格兰的乡村生活,我可从来没有去过我父亲在阿尔代什省的庄园,据说那里的农户既无知又粗野,但是听伯爵谈到他在英国的领地列斯特城堡的葡萄采摘节,领主竟然可以与农户一起劳动、聚会和餐饮,真是太奇妙了。” 玛丽温柔地回答道:“是的,我曾经去参加过,印象非常深刻,那真是快乐的时光。”她这样说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得出来,辛西娅小姐在列斯特伯爵身上倾注了真情,她顾盼他的眼神中满蕴着爱意,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取悦于他,甚至结交朋友都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 随后他们谈论起了正在观赏的这场歌剧,列斯特伯爵见玛丽的手中拿着博马舍先生的剧本,便跟她解释道:“今天所上演的剧本已经不是博马舍先生的原创了,而是由奥地利杰出的宫廷诗人彭特先生改编,并由享誉欧洲的伟大作曲家莫扎特先生作曲的版本,比原作更加紧凑、诙谐,同时乐曲也更加具有表现力了。” 玛丽没有听说过彭特先生,但是莫扎特先生却是她久仰大名的音乐天才,她所经常弹奏的钢琴协奏曲中就有不少莫扎特的作品,于是她饶有兴趣地听伯爵继续说下去:“虽然这部喜剧在整个欧洲都获得好评,但他们奥地利皇帝的约瑟夫二世陛下却认为此剧伤风败俗而禁止在维也纳上演,实在是一种遗憾。” 他顿了顿,看着玛丽满脸不认同的神情,轻轻笑道:“不过,正因为大皇帝陛下的任性决定,我们才有幸聆听音乐天才亲自指挥的乐队演奏,我不得不说,的确名不虚传。” 玛丽惊讶地问道:“什么?您是说莫扎特先生本人就在这里吗?方才的乐曲是他亲自担任指挥的吗?”辛西娅小姐和伯爵都笑了,玛丽有些羞愧于自己的孤陋寡闻,不过伯爵立刻体贴地站起身来,让恭候在门外的贴身男仆去请莫扎特先生过来。玛丽震惊于他的权势,竟然可以对一位大音乐家召之即来,但是看到辛西娅小姐若无其事的表情,她知道这一定是伯爵惯常的手段。 莫扎特先生进来了,看来他与辛西娅小姐很熟识,公爵小姐懒懒地坐在座位上朝他伸出手去,莫扎特先生便躬身吻了她的手背。音乐大师走下乐坛却是如此的恭顺谦逊,真令玛丽始料不及,她的极其赞美和推崇的态度令大师受宠若惊,连连称谢。但是莫扎特先生片刻之后就告辞了,因为第三幕即将开场,他还要去组织乐队做好准备,而安妮与詹金森太太也回来了,又是一番介绍和恭维,伯爵先生和辛西娅小姐总算是告辞离去,玛丽也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一般地坐回到了椅子里。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0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安妮打发詹金森太太去为自己买一杯苹果马天尼酒,趁此机会她为玛丽打气道:“亲爱的,伯爵如此殷勤地来拜访了两次,一定是因为你的缘故——我派人给他送去便条的时候,他可是要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分出时间来见我呢,可是现在他明天就要去酒店拜访我们了。别把那位公爵小姐放在心上,法国的局势瞬息万变,况且他们连国王都给砍掉了脑袋,谁还会把公爵放在眼里?等着吧,歌剧结束的时候,伯爵先生肯定还会亲自过来告辞。”她的话让玛丽的心情好了很多,所以当舞台上费加罗和他的女友产生误会的时候,玛丽又能将剧情娓娓道来地讲解给安妮听了。 但是第三幕还没有结束,列斯特伯爵却挽着辛西娅小姐提前离开了,只见他殷勤关怀地将开司米披肩替辛西娅小姐披在肩上,然后他们便挽着手臂走出了包厢的大门,走廊里的灯光在门口一闪即逝。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象一缕阳光抽离了大地,把玛丽留在了无边的黑暗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5章 公爵府的舞会 当天晚上将近午夜时,歌剧才最终落幕。玛丽走出大歌剧院经过那组热烈奔放的裸体群雕时,她不再以艺术的欣赏眼光去看待,而是感到分外的刺目,在回去的马车里,仿佛是为了不让别人有机会说出同情或者安慰的话来,玛丽不住口地议论着方才的歌剧结尾:“这出戏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但是实际上仍然潜在着悲剧的成分,作恶者没有受到惩治,只是他作恶的企图因为弱者的智慧而得以落空而已。那个沾花惹草的风流伯爵只要有机会,还是会染指年轻貌美的侍女,最可怜的是那位善良的伯爵夫人……” 詹金森太太非常同意她的观点,并且就演员不同的演唱风格发表了一篇颇为专业的演说:“在我看来,费加罗的演唱过于炫技了,反而使人物显得油滑,没有体现出坚定机智的性格。至于罗西娜这个角色,是我听过的最好的抒情女高音,优雅而矜持。苏珊娜活泼质朴,凯鲁比诺天真可爱……从伯爵怀疑夫人的房间里藏有男人而开始的两重唱,到门打开后苏珊娜出现的三重唱,接着园丁加入成为四重唱,最后以七重唱结束,作曲家用轻快跳跃的旋律和简洁明快的乐句一重一重的把剧情推向戏剧冲突的高潮……真是难得一见的杰作!” 她的长篇大论让人昏昏欲睡,可是玛丽却比任何时候都感激詹金森太太的喋喋不休,因为这可以赦免了她必须要交谈的义务,而且詹金森太太只顾着自己享受谈话的乐趣,根本不需要别人来发表个人的观点,她与德包尔夫人呆在一起太久了,沾染了一些老夫人刚愎自用的习气。 回到酒店,安妮见玛丽情绪异常的低落,便不顾身体的疲劳和詹金森太太的在场,直言不讳地对玛丽说道:“亲爱的玛丽,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这样患得患失、自欺欺人……”但是玛丽泫然欲泣的眼神令她不忍心再说下去,只得长叹一声,拥抱了一下玛丽,说道:“亲爱的,上床去好好睡一觉,明天你就会充满了力量。” 第二天上午九点钟的时候,列斯特伯爵就来到了酒店,要说这个时间可真不符合巴黎人的作息规律,只能说他有些太心急要会见某人。好处是安妮和玛丽早已经按照英国人的作息习惯早早起床吃过早餐了,并且因为时间还早,酒店的那间舒适的小会客室里空无一人。安妮就在那里接待了列斯特伯爵,她拉着玛丽作陪,并在寒暄过后,便借口要回房间去取文件而中途离开了一会儿。 玛丽在这段与伯爵独处的时间里感到局促不安,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伯爵看起来也同样不够镇定,他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不时用手指敲击着壁炉架上的黄铜饰件,室内静谧异常,连壁炉里木柴的噼噗燃烧之声都清晰可闻。 过了一会儿,伯爵问起玛丽旅行中的见闻,于是他们谈了谈乘船横渡不列颠海峡的观感,已经从加来到巴黎的沿途风光,玛丽突然记起在船上遇到里斯本牧师的事,便将那次巧遇告诉了伯爵。 伯爵听后沉吟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嗯,我一向很重视里斯本先生的才能,他出身贵族世家,却一心从事神职,是一个很有抱负的青年。不过他并不是那个地区的本堂牧师,我只是在本堂牧师请假去地中海养病期间,请他代理了一段时间——他此前一直在伦敦为坎特伯雷大主教担任私人秘书。” 玛丽没有想到里斯本先生居然还有这样的人脉与背景,不由得有些惊讶。但是伯爵显然不想深谈这个话题,于是他又踱了两步,便下定决心问道:“您觉得辛西娅小姐怎么样?您喜欢这个新结识的朋友吗?” 玛丽斟酌着词句回答道:“当然很喜欢,我觉得公爵小姐人很和气友好,而且那么美丽动人,那么开朗大方,那么……”她对于辛西娅小姐的那么多的“那么”还没有说完,安妮就取了文件回来了,她心里暗自庆幸自己终于不用再这么违心地赞美一个女人。 但是伯爵看到安妮一进来,她就如释重负的样子,脸色便阴沉了些,他接过戴维斯先生托转的文件夹,打开后仔细看了看,便应允安妮一定交到可靠的人的手中,安妮自然对他感激不尽。伯爵很快就告辞了,没有因为安妮的竭力挽留而改变主意。 不过临走时,他拿出了几张请柬,那是辛西娅小姐托他转交给新结识的三位朋友的邀请函,就在三天后,克洛维公爵府上将举行一次盛大的舞会,邀请了全巴黎的王公贵族、知名人士和绅士淑女们,甚至连詹金森太太都得到了一份请柬。 伯爵走后,詹金森太太因为公爵小姐对她的看重而感激涕零,昨天她还评论辛西娅的服饰过于花哨,今天她就为公爵小姐说尽了好话:“她简直太美了,称得上高贵典雅,要我说,她与伯爵可真是天生的一对……尤其是她那件裁剪合体的礼服裙,将身材衬得凹凸有致,简直让伯爵都拿不下眼来……” 一整天她都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公爵小姐的各种好处和优点,不料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本来想托故不去的玛丽,终于被激发起了进取心,她抚摸着挂在衣架上的伊丽莎白的蓝色礼服裙,朝安妮眨眨眼睛,笑道:“那咱就也让他拿不下眼来?”安妮欣慰地抚掌大笑起来。 到了舞会的那天,玛丽从下午起就呆在房间里梳妆打扮,安妮请来了整个巴黎手艺最出色的裁缝和发型师,为玛丽服务。至于安妮自己,因为小产的原因,身体尚未完全复原,脸上带着病容,看来憔悴苍白,只是寻常的已婚贵族妇女的打扮,早早地就到会客室来,与詹金森太太一起迎候列斯特伯爵。 因为她们自己没有马车,提前说好列斯特伯爵的马车顺路接她们一起去参加舞会,伯爵先生在下午五时到达,然后他们便在会客室里喝茶、等待,一直等到七时,玛丽还没有下楼。詹金森太太忍不住抱怨:“天哪,化个妆需要用四个小时,真是闻所未闻。”伯爵倒是并不着急,他悠闲地翻阅着手中的报纸,不时期待地看看门口。 七点一刻的时候,玛丽终于下楼来了,只是这真的是玛丽吗?只见她穿着一件海蓝色天鹅绒的舞会裙,经过一番妙手修饰,将玛丽的身姿衬托得修长苗条,裁缝真是精巧,用银线在袖口和裙子下摆上密密麻麻的米色珍珠之间点缀上了星点和星芒,随着走动而闪烁。她外面罩了一件纯白的狐皮披肩,再配上那条狐皮手笼,显得异常华贵。在她完全露出来的颈项上带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链子,项坠是一颗榛子大小的海蓝宝石,旁边缀着一颗芝麻大小的梨形白钻,恰到好处地衬托出玛丽眼睛的颜色。她浓密的蜜色头发被全部挽到脑后,梳成一个优雅的发髻,装饰着一整套玲珑剔透的玳瑁发梳,非常时尚,非常华贵。 安妮微笑着站起来抱住玛丽,仔细打量,然后转头笑着对伯爵说道:“伯爵先生,您不觉得等这四个小时非常值得吗?” 列斯特伯爵目不转睛地盯着玛丽看了很久,才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走上前去,握住玛丽的手,轻吻手背,说道:“当然值得。您是我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士,班纳特小姐。”玛丽方才已经从镜子中的自己那里得到了自信,这个时候她便更加认可了自己,只听她妩媚地说道:“谢谢您,伯爵。” 安妮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在心里面暗暗舒了一口气:“这个傻姑娘终于有开窍的这一天了。”那么她的狐皮披肩、她的玳瑁梳子、她的海蓝宝石……统统都没有白费。 列斯特伯爵的马车在八点钟的时候准时到达了位于协和广场附近的克洛维公爵府邸。无数的蜡烛火把将公爵府邸内外照耀得亮如白昼,大门前面车水马龙,一辆辆马车送来了一拨拨衣香鬓影的绅士淑女,形形色色的督政府官员和外国使臣穿着他们独特的制服,昂首挺胸地混迹其中,接受着众人的恭维或鄙夷,大量的蕾丝花边和珠宝首饰堆砌出的美人儿招摇地展示着她们最亮丽的风姿,无数小报的记者冒着寒风站在台阶下面疯狂地辨认着前来参加舞会的权贵的姓名,还有一些身份可疑的跟班模样的人在探头探脑,打探着从那些高谈阔论中偶然漏出来的最新消息…… 当列斯特伯爵的马车在府门前停下来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的贴身男仆利落地跳下车来放好搁板,列斯特伯爵首先下车,然后殷勤地将女士们一个个扶下车来,按照惯例,他挽着已婚的安妮走在前面,玛丽和詹金森太太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玛丽听到有几位男士在打听她的姓名,不禁感到了一丝小小的虚荣。 一进到金碧辉煌的大厅,就看到了白发苍苍的老公爵和鲜花一般娇艳的公爵小姐并肩站在门口迎接贵客。老公爵看起来依旧健朗,最起码他的头脑具有着年轻人难及的敏锐精明,他热情地与列斯特伯爵握手,并在伯爵将玛丽介绍给他时,用法国人特有的略带夸张的语气称赞了玛丽的美貌。 相比较而言,公爵小姐比她的父亲还要热情,可惜那只是对伯爵本人,对于安妮,她反而只以泛泛之交的态度寒暄了几句,全无那天在大歌剧院初次见面时的和悦迷人。玛丽心里知道兴许公爵小姐一下子觉得自己受到了威胁,倒也不为主人家的冷淡而感到受到慢待——她与公爵小姐本就是泛泛之交。 在舞会之前的晚宴上,玛丽被安排在了一位年轻的督政府财政部长和一位侨居巴黎的意大利贵族中间,那位巴黎的新贵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谈论着金钱对于战争的重要性,并不断地暗示玛丽他自己在督政府中的地位是多么的重要。而另一位意大利贵族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依旧是风流倜傥,他恭维女士的语言更加具有诱惑力,同时他的风度也更加符合上流社会的品味,不过玛丽全都只是似听非听,她礼节性地微笑、点头、表示赞同,因为在宴会上一定要与邻座谈话这种礼仪上的要求,在欧洲大陆比在英国要贯彻得彻底。 后来部长先生谈起了正被困在埃及的拿破仑将军:“听说被你们英国的军队狙击之后,他转道到叙利亚去了,在那边也遭遇了重重困难,主要是粮饷短缺,士兵中还有疫病,不过倘若不是他没有对督政府明确表示效忠,他本来是可以得到法国政府的鼎力协助的……”部长先生眉飞色舞地说着,“当然,他不被列斯特伯爵看好,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嗯,伯爵先生对于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建立居功甚伟,第一执政官不可能不考虑他的好恶……” 玛丽下意识地向列斯特伯爵看去,他们隔得那么远,他坐在首席,旁边就是千娇百媚的公爵小姐,正在巧笑倩焉地与他调笑着,有不下十个年轻人在围着她团团转,争相献着殷勤,但是无疑她眼中只有伯爵。至于伯爵的心意,就很难猜测了,他对她很殷勤,可是依然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有时显得高深莫测,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女人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地陷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36章 玛祖卡舞 玛丽远远看着列斯特伯爵与克洛维公爵侃侃而谈,正看得出神的时候,恰好列斯特伯爵回过头来,正与她的视线相遇,他的带有一丝厌烦的眼神转瞬间变得柔和关切,玛丽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切都好,列斯特伯爵于是也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便又转向了克洛维公爵。 玛丽收回了注意力,却听到身边的财政部长大人惊喜地叫道:“噢,美丽的小姐,谢谢,谢谢您答应与我跳头一场舞。”玛丽顿时觉得一头黑线,她方才完全没有听见部长大人在说些什么,可是她的确是在微笑点头,于是她只得勇敢地承担了这一后果:“这是我的荣幸,部长先生。” 等到晚宴结束,男士们留在餐厅吸吸雪茄、谈谈政治的时候,女士们便都聚到舞厅里,很多人趁此机会补补妆,整理一下缎带、手套和头饰。玛丽便跟安妮抱怨起来:“那位部长先生真是不知所谓,我竟然答应他跳第一场舞……”玛丽有些懊恼,因为她本来想跟列斯特伯爵痛痛快快地跳前两场舞的。 安妮安慰她说:“亲爱的,不要沮丧了,伯爵不是也没有邀请你跳头一场舞吗?按照法国的惯例,最尊贵的客人应该邀请女主人跳头一场舞的。”玛丽越发沮丧,安妮却笑道,“可是你一定要想办法跟伯爵跳最后一场玛祖卡舞,在欧洲的社交界,那才是最重要的宣示情愫的标志。” 女士们三五成堆地聚在一起聊着天,等待男士们入场,不久舞会就开始了。安妮的身体状况即使是婚前也很少跳舞,更何况如今,所以詹金森太太坚决地替她回绝了一切的邀请,找了一个舒适而空气流通的角落,拉着她坐下来,她的身边还有几次旅居欧洲的英国贵族老太太,听她们谈天说地,虽不寂寞,却很无聊,不过安妮依旧心情很好地注视着舞池里的男男女女。 做为过来人,她无疑可以确定自己的朋友与列斯特伯爵两情相悦,只是由于玛丽顾虑重重,而使得两个人欲近反疏。她想,如今在这异国他乡,很多事情反而变得简单,更容易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她盼望着自己的朋友得到幸福。 玛丽愉快地与部长先生走下舞池,年轻的部长以为玛丽与巴黎的其他年轻姑娘一样,崇拜英雄,而目前法国众望所归的英雄就是远在叙利亚的拿破仑将军,于是他便谈起这个人来没有个完:“知道吗?拿破仑将军虽然是个军人,却很重视文学和艺术,他本人就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在他的远征军中,除了2000门大炮之外,还带领了175名各行各业的学者,以及上百箱的书籍和研究设备……他曾下达过一条着名的指令——让驴子和学者走在队伍的中间。” 玛丽大笑起来:“您的这位拿破仑将军将驴子和学者相提并论,究竟是侮辱了驴子,还是奉承了学者?” 部长先生听不出她的讽刺,继续夸耀着拿破仑的战绩:“……他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军事天才,我的小姐,在埃及,他以少胜多,在陆地上取得了全盘胜利,倘若不是英国的纳尔逊将军突袭了他的舰队的话,他早就率领军队凯旋了,那个时候,谁也阻挡不了他登上法兰西第一共和国执政官的位置,巴黎的市民都视他为救星……” 玛丽调侃道:“我想部长大人您不会如此的肤浅吧?” 部长撅了撅嘴,说道:“当然不会,一旦他回来,督政府就会倒台,可是又不能完全放弃他,他可是与英国讨价还价的棋子。”部长大人这样说着,扭头看了看正在与辛西娅小姐跳舞的列斯特伯爵,“即使是现在,情况也不乐观,反法同盟正在欧洲大陆紧锣密鼓地组织反扑,我要说列斯特伯爵可从中出了不少力,可是谁都不敢把他怎样,他手中掌握着整个欧洲的经济命脉……不过他不喜欢拿破仑……” “如此说来,即使贵为政府部长,也会有诸多的掣肘和不如意。” “当然,当然,就像我明知道克洛维公爵是个铁杆的保皇派,他正在秘密策划让波旁王朝恢复对法国的统治,可依旧来参加他的舞会……不过,能有幸跟您跳舞,我觉得什么样的妥协 都得到了补偿……” “您可真会恭维人,部长先生。”玛丽对部长先生过于政治化的那些长篇大论不感兴趣,虽然对于提到列斯特伯爵的部分还有些在意,但是那也是她所不爱听的,她不想知道列斯特伯爵是如何的有权势,因此等这支舞跳完,她巴不得地离开部长先生,回到安妮的身边。 安妮满面笑容地说道:“亲爱的,看来今天你得到了一个崇拜者,据说那可是法国政府的新贵。”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1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不屑地说道:“令人厌烦的新贵,你知道,我们英国人只喜欢旧的东西。” 安妮朝她使了个眼色,揶揄道:“那么,你这个英国人喜欢的旧交来了。”果然是列斯特伯爵走过来请玛丽跳舞,玛丽的心欢快地跳着,她被一种喜悦的骄矜所袭击。她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下舞池,裙裾飞扬,她的脸庞仿佛被什么东西给点燃了,显露出飞扬的神采,她从来没有这么美丽,从来没有这么自信过,她像一泓清澈的流水,在旋转飞舞,每一个经过她旁边的绅士都不禁被她所吸引,而凝神注视,并四处打听她的姓名,请人介绍,这让列斯特伯爵感到由衷的自豪,同时又有些担心,虽然他一向是对自己信心十足的,但是只有在玛丽身上,他才尝到了患得患失的滋味,可是不得不说,他又乐在其中。 每一个陷入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像辛西娅小姐那么聪慧的女人,她也许是从伯爵的言语里,也许是从玛丽的神情中,察觉到了威胁的存在,并且随着伯爵请玛丽跳了第二只舞之后,这种不安就越发强烈了。虽然她身边围满了追求者,但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她在乎的只有伯爵一个人,她满以为借着今天的舞会,会将伯爵那颗不易捉摸的心彻底征服,引诱他向自己求婚,可是现在她的心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她在跟奥地利大使跳舞,可是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另一对情投意合的舞伴,嫉恨让她的心烧灼起来,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樱唇,脸色越来越暗沉愠怒,让她那位可怜的舞伴不知所措。 老公爵察觉到了女儿的不妥,走过来跟她跳下一场舞,同时提醒她不可失了仪态:“我的女儿,你的智慧呢?不要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我已经打听过那个姑娘的底细了,她只是一个英国乡绅的女儿,既没有背景,又没有钱,你不必拿她当作对手。我想列斯特伯爵不过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而已,你要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那姑娘虽然很俊俏,还是比不上你的风姿,更不用提身份地位了。” 但是他的女儿已经走火入魔,辛西娅小姐使劲忍住眼泪,说道:“可是,父亲,有些事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懂,要是他就是看好了她呢?要是他爱的不是我呢?” 公爵皱着眉头说道:“那么我也要求你拿出风度来,我不能承担与列斯特反目成仇的风险,无论如何,复兴波旁王朝的大业还要仰仗他的帮助。别为了爱情而做傻事,孩子,你有很多追求者,从中可以挑选出很合适的结婚对象。” 可是不论老公爵如何的苦口婆心地劝导,一个被嫉妒蒙住了心智的女人都是听不进去的。辛西娅小姐本是个冰雪聪明的人,可是现在她一心只想让那个夺走了她心上人的女人出丑,也就顾不得考虑是否得体了。 当舞会进行到高潮,辛西娅小姐做为女主人命令乐队暂停,而请出了奥地利的宫廷乐师莫扎特先生,给大家演奏钢琴协奏曲。她要让贵宾们休息一下,好用充沛的精力去跳最后一场玛祖卡舞。每一个年轻人都在寻找舞伴,在最后一场舞中没有舞伴是非常丢脸的事,只有人老珠黄的老姑娘和腿脚僵硬的老太太才会呆坐在一旁。 当莫扎特先生用纯熟精湛的技艺演奏完一首新近谱写的钢琴协奏曲之后,辛西娅走到大厅的中央,说道:“各位来宾,很荣幸今天群贤毕集于鄙府,现在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位远道而来的英国小姐,我想今天有很多绅士都被她的美貌所征服,正在争相打听她的芳名,她就是班纳特小姐——列斯特伯爵的朋友,一位才女。” 掌声响了起来,列斯特伯爵眯起了眼睛,老公爵被他的眼神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知道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了。安妮暗暗握了握玛丽的手,希望她勇敢地面对。玛丽被爱情所激励,也的确比以往要有勇气。事已至此,她便走向辛西娅小姐,握了握她没有温度的冰冷的手,说道:“你太客气了,公爵小姐。” 辛西娅轻轻一笑,娇媚地朝列斯特伯爵甩了一个眼风,说道:“请不要谦虚,班纳特小姐,列斯特伯爵是从来不轻许人的,既然他称赞您是一个才女,你必定有过人之处——所以请让我们一饱耳福吧。”她走到钢琴边上,就在方才莫扎特先生演奏的琴凳旁边,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玛丽的脸红了,她自己知道自己弹奏钢琴的水平,平常弹一弹也还可听,但是在大庭广众之前演奏是难以被叫好的,更何况有珠玉在前,一位音乐天才刚刚将大家的耳朵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这不是让她当众出丑吗? 她正在考虑如何措辞才能够得体地婉拒的时候,一个温暖的大手挽住了她的腰肢,是列斯特伯爵,他挽起她走到钢琴前面,温和地说道:“请允许我献丑,与班纳特小姐一起给大家献上一首歌曲——《你们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大家当然全都捧场地鼓掌喝彩起来,辛西娅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玛丽的心安定了下来,她鼓起勇气坐到钢琴前面,弹起了这首《费加罗的婚礼》中的经典乐曲,应该承认,她的演奏绝谈不上尽善尽美,可是有了伯爵那浑厚高亢的歌声做掩护,也就很可以听了。因为伯爵显然有极高的音乐素养和天赋,他的演唱实在是入耳动听。 只见他手扶着钢琴,深情款款地随着音乐的伴奏唱道: “在座的女士, 谁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看看爱情是否在我心中。 它使我焕然一新, 它使我满怀希望, 有时欢乐,有时痛苦, 有时全身冰凉,有时激昂燃烧, 我心跳加速,全身颤抖,不敢渴求, 在座的女士, 谁可知道什么是爱情? 甜蜜的爱情呀,就在我的胸怀之中。” 辛西娅小姐想要玛丽当众献丑,并向列斯特伯爵证明玛丽并非是个才女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但是她用自己的这一胜利恰好验证了她在另一场战争中的完全失败。 一曲终了,乐队奏起了玛祖卡舞的序曲,列斯特伯爵当众邀请玛丽与她一起跳玛祖卡舞,他们互相挽着走下舞池,列斯特伯爵甚至都懒得施舍给辛西娅小姐一个眼神。公爵小姐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可悲境地——她满以为伯爵一定会邀请她跳最后一场舞,因此她拒绝了所有邀请她的小伙子,现在年轻人都有了舞伴,谁也不会想到她做为舞会的女主人,又是如此地受人爱慕,竟然会没有舞伴。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就连那一身华服似乎都蒙上了阴霾。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雾月政变 舞会结束之后,玛丽她们依然乘坐列斯特伯爵的马车回酒店去。伯爵一直将她们送到酒店的大堂,才与她们握手道别,但是临别时安妮又询问他是否有时间明天下午一起去游览那着名的巴黎圣母院,当然有时间,于是伯爵与她们敲定了第二天的行程,大家彼此都非常满足而又期待。 回到房间之后,玛丽兴奋地无法回卧室入睡,安妮也差不多,就连詹金森太太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催促安妮赶紧上床休息,而是对伯爵的风度和仪表赞赏有加——实际上,在詹金森太太的眼中,一切贵人的言行都是世人的楷模。 当詹金森太太终于絮叨完了,才想起来应该去厨房给安妮要杯牛奶助眠,而把两位朋友单独留在起居室里的时候,玛丽便忍不住赞美起列斯特伯爵来,她列举了他的种种优点,尤其是他在舞会上为自己解除尴尬时的绅士风度就更是令她仰慕。安妮却忍不住逗她,说道:“然而我却觉得伯爵先生并非如你所说的那么完美无缺,事实上,他是太胆怯,也太没有骑士的勇气了,否则你绝不用背地里流那么多的眼泪……”但是玛丽立刻矢口否认,并宣称自己与伯爵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而伯爵对自己的关切也不过是出于扶危济困的绅士精神。 安妮却不要听她自欺欺人,继续笑话她道:“倘若非要找出他的一项优点,那便是伯爵具有寻常男子难以匹敌的慧眼识珠的才能,我想他很早就已经发现你是多么的美丽了——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安妮微笑着朝玛丽伸出手去,“我真的要恭喜你了,亲爱的,你今天太出色,太美了——随便哪个男人都会被你迷住的,更何况是伯爵,他正等不及地要博取你的欢心呢。” 玛丽的心砰砰直跳,她不自信地叫道:“是真的吗?你真的是这么看的吗?”安妮温柔地吻了吻玛丽的面颊,说道:“亲爱的,去好好睡一觉吧。我想明天伯爵来到之后,只要我能把詹金森太太缠在房间里半个小时,伯爵就会好好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的。”她顽皮地笑了起来。 玛丽的心被幸福和喜悦的闪电所袭击,她呆呆地想:他还会向自己求婚吗,在那一次的拒绝之后?但是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地告诉她:会的,会的。 那么,这一次她会接受吗?玛丽甜蜜地笑了,答案就在她的笑容里。她温柔地回拥住安妮,由衷地说道:“我的朋友,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个如此幸运的人,我生怕自己配不上这样的好运。”她禁不住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她的朋友也陪着她落了几滴泪,然后两个多愁善感的小妇人便被端来宵夜的詹金森太太给硬逼着吃一块蛋糕和一杯热茶,然后就被赶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玛丽在入睡前想到,十几个小时之后就又可以见到他,听到他沉着浑厚的声音,接受他殷勤关切的照料,便充满了对于再次见面的期待。但是在她陷入睡梦之中的时候,她绝没有想到他们见面的时间会提前这么多。 天还没有亮的时候,玛丽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醒,她披上晨衣,惊异地打开门,詹金森太太举着烛台站在门口,面色惊惶地告诉她,列斯特伯爵来了,现在就要见她和安妮。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否则列斯特伯爵不会深夜来访,尤其是在与她们刚刚分手还不到四个小时的时候。玛丽心惊胆战地穿好衣服,来到安妮的套间的小起居室里。伯爵一个人在里面踱步,他还穿着昨晚的礼服,看到玛丽进来,他走过来鞠躬行礼,然后急切地说道:“请原谅我这个时间来打扰,但是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大家都以为远在叙利亚的拿破仑将军秘密回到了巴黎。” 这个时候,安妮也换好衣服出来了,列斯特伯爵朝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巴黎的局势可能在一段时期内会陷入混乱,督政府的上层不想把权利拱手相让,而对督政府不满的雅各宾党人和巴黎市民则将拿破仑视为救星,可能会有武装冲突,甚至是巷战……”他停了停,似乎深怕这样的描述会吓坏房间里这三位从未接触过兵火硝烟的女士。 安妮喃喃说道:“可是,这些政治上的事情应该不会影响到游客吧?当年大革命期间,我母亲就曾带我来巴黎拜访亲友,并没有受到起义市民的骚扰,在这方面巴黎是一个友好而包容的城市。” 伯爵轻轻叹息道:“是呀,可那是对普通游客而言,而经过昨晚的舞会,你们已经被认为是我的一党了,而我,”他笑了笑,“是绝对不得拿破仑将军喜欢的。” 玛丽惊叫道:“那么您会有危险吗?” 伯爵的目光闪了闪,用柔和的语调安抚她道:“不要担心,玛丽,他的势力还威胁不了我。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希望你们一早就离开巴黎,去安全的地方。” 玛丽心中有万千的舍不得和不放心,她很想对伯爵说,她要与他在一起,但是理智告诉她,留下来只会成为他的累赘和掣肘。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但是她勇敢地不让它们留下来,她无声地抽泣了一声,便回转身去装作收拾物品的样子,听安妮跟列斯特伯爵讨论她们去哪里落脚比较合适。 安妮说起她们在来巴黎之前,曾经与里斯本牧师约定,会去昂蒂布镇与他会合,共同游览蔚蓝海岸一带的风光名胜。列斯特伯爵听到里斯本牧师的名字,他悸动了一下,然后便恢复了镇定,并很是赞同安妮的计划,因为昂蒂布镇毗邻大西洋,居民普遍对英国人比较友好,在远离巴黎的地区,也不会受到狂热分子的骚扰;同时列斯特伯爵对于里斯本牧师的应变能力和外交手段都给予了高度的评价,认为三位女士在他的照顾下可保无虞。 于是很快就商议妥帖,安妮和玛丽连夜收拾行装,将箱笼装好放在酒店,她们只需要带着随身的细软离开,其他的物品由伯爵保管。天亮时,伯爵会派自己的马车来酒店接上她们,送出巴黎城去,在那里有伯爵沿途安排的驿站,她们一路换马,五天后就可以到达昂蒂布镇了。伯爵看来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他很快就离开了。 玛丽心中烦乱,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收拾行李,但是泪水数次迷蒙住她的眼睛,让她什么也干不了。后来,她干脆将一件长披肩丢在箱子里,然后抱膝坐在地毯上,忘情地啜泣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安妮跑进了玛丽得房间,她拥住玛丽,轻声地安慰她,告诉她伯爵在巴黎有很广阔的人脉和很有影响力的朋友,他选择继续留在巴黎,一定有他自己的原因,有的时候,男人的世界,女人不会懂。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2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天亮时,当伯爵的马车夫拎着帽子,恭恭敬敬地来探问戴维斯太太的时候,安妮和玛丽已经整装待发。马车夫告诉安妮,伯爵有事走不开,让他来送三位女士出城,城里现在已经到处都是欢迎拿破仑将军回来的狂热市民了。 她们来不及探问伯爵的行踪,只得匆匆结账,马车一路飞奔向城外驶去,沿途中成群结队的士兵和穿着各色服装的雇佣军在吵吵嚷嚷,无数的市民像没头苍蝇一样跑来跑去,寻衅滋事,商店全都关门了,偶尔有哪一家倒霉的商铺被一些乌合之众给扯下了门板,妇女和孩子便蜂拥而入抢夺商品,还听到不下二百个人在同时叫喊:“……走啊……去大广场欢迎拿破仑将军凯旋……” 玛丽摇了摇头,说道:“欢迎拿破仑凯旋?可是昨天我明明听说拿破仑出征时有400艘军舰,回来只剩下了2艘,这算什么凯旋?” 安妮叹了一口气,握了握玛丽的手,说道:“他们并不是因为崇拜拿破仑而欢迎他的到来,而只不过是用欢迎他的方式来表示对督政府统治的不满。” 詹金森太太一直在不住地闻嗅盐,这个时候插了一句嘴:“我恨拿破仑,我讨厌革命、造反、起义,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我们英国人就绝不会干这些蠢事。” 在通往城门的路上,她们遇到了越来越多绘着家族纹章的马车也在向城外疾驶,看来巴黎城里的保王党们正在识时务地逃跑,玛丽心中暗暗着急,她在替伯爵担心,但是她知道说出来也于事无补,只能给安妮徒增烦恼,她便一个人默默地忍受着煎熬。 在城门口,一辆华丽的四匹白马拉着的马车从她们的马车边超了过去,那马车上的纹章有些眼熟,安妮悄声跟玛丽说道:“看,那是克洛维公爵的马车,难道他们也要逃出巴黎?” 的确是克洛维公爵,因为就在两辆马车错车的时候,对面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了,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伸出头来往后面看,玛丽认出那正是克洛维公爵,而坐在他旁边的当然就是克洛维公爵小姐辛西娅了。这个时候,对面马车上的人也看到了她们,克洛维公爵礼貌地抬了抬自己的帽子,而辛西娅小姐则只是恨恨地瞪了玛丽一眼,便转过头去了。 一出了城门,两辆马车便各奔东西,只留下了两道细细的烟尘。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里斯本牧师的职责 他们一路向南,朝着里维埃拉地区进发,一离开巴黎,就发现在法国外省的民众对于政治是完全的漠不关心,只要你的口袋里有足够多的金币,就可以得到热情的接待和周到的服务。玛丽还发现法国的乡间与英国有着显著的不同,它是大气磅礴的,同时又是不拘小节的,就如同巴黎的华丽而不够精致的特点一样,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与最贫困肮脏的乡村竟然结合得如此浑然一体,实在令人诧异。 在赞赏欧洲大陆上的变幻多姿的景物的同时,玛丽深深为沿途看到的赤贫而懒惰油滑的民众感到震惊。她走遍英国的乡村,从未见过一处农舍门外没有草坪和鲜花,也从未见过任何一户农民会因为穷困而饿肚子,但是在法国的乡村,一个面包就可以让一个半大的孩子为你赴汤蹈火,可是几乎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命运,在英国乡村里普遍存在的领主与村民之间的友好关系,在这里不可能存在。贫富的差异,地位的悬殊,已经将社会割裂成了不可调和的两个部分。 不过玛丽心中最关切的还是巴黎的局势,以及列斯特伯爵的安危,她每到一处下榻的旅店,就迫不及待地打听消息,好在法国人天生都好传播新闻,所以她便陆陆续续知道了,拿破仑将军回到巴黎后,发动了雾月政变,并成功夺取了政权,现在他成为了法兰西第一共和国的执政官。不过似乎旅店里的人们更加津津乐道的,是他和他的妻子之间的香艳绯闻,据说这对夫妇彼此都有无数的情人,可是他们依旧相爱相杀。 外省的法国人就像谈论着月球上的故事那样的一边谈论着发生在巴黎的政变,一边还在慢吞吞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丝毫看不出他们对于政权频繁更迭有何疑虑,他们天生都是乐天派,只要有一杯葡萄酒喝,就感到心满意足,哪怕妻儿衣不遮体,正在家里忍饥挨饿,他们却能在小酒馆里喝掉自己身上的最后一枚铜板。 在这样的氛围里赶路,没有什么急迫感,于是玛丽和安妮走走停停,五天之后才到达昂蒂布镇,这是一个秀丽的滨海小镇,隔着昂日湾与尼斯遥遥相望,它以浓郁的文化艺术气息和别具特色的高雅贵族韵味而闻名遐迩,成为欧洲的显贵名流们最钟爱的度假胜地。 她们的马车刚刚在驿站停下,玛丽就一眼看到里斯本牧师从鹅卵石铺就的街道那头走了过来,与上次见面的便装不同,他又换上了牧师的牌子,只见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弥撒服,随着走动,袍子的一角在风中飞舞,有一种奇特的超凡脱俗的感觉。他还是那样宁静和煦,深蓝的眼睛给人以安抚的力量,每个人都觉得有他在便一切平安。 里斯本牧师将她们安置在了当地的一家虽然小却很有特色的旅店里,斑驳的老房子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常春藤,有一条长长的台阶一直通到正门,屋后有潺潺的流水和一条潮湿的散步小道,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度假地里,这家小店神奇地保持了与世无争的宁静和淡泊。 里斯本牧师沉静地告诉她们,他估计在得到列斯特伯爵的确切消息之前,她们不会有心情去游山玩水,所以他便安排了这个闹中取静的住处,可以供安妮休养一段时间。玛丽和安妮都认为这个安排非常合适。 然后她们便住了下来,旅店的附近到处都有流淌的山泉,土壤似乎也特别适合植物生长,再加上靠近地中海,虽然是冬季,周围却浸润在一片浓绿和馥郁的花香之中。玛丽最喜欢在午后的时候,一个人完全放松地沿着散步小道随意走走,看看路边得星星点点的鲜花,听听泉水叮咚,细细品味这里的宁静安祥。 有一天她正这样一边走,一边想着心事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从这条路经过的里斯本先生,见到这个英俊的青年从鲜花簇拥的小路上走过来,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所以玛丽便停下脚步,站在路边,微笑着等待着他。她不知道她自己站在路边的样子,在另外那个人的眼中也同样是可以入画的。 里斯本先生是来送列斯特伯爵刚刚寄来的一封密信的。伯爵在信中告诉她们,自己安然无恙,已经与新政府达成共识,他与督政府所签署的协议和所进行的交易,都获得了拿破仑政府的认可,因此不久他就可以启程来看望她们了。 得到这个消息,玛丽真是高兴得容光焕发,她喜悦地将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才小心地折好放进口袋里。里斯本先生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她,这时候便陪着她一起散起步来。玛丽恰好有很多问题想要询问他:“里斯本先生,看来拿破仑将军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蛮不讲理,伯爵在巴黎取得了进展呢。” 里斯本牧师笑了笑,说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列斯特伯爵在运用金钱达到自己的目的方面的技艺,可谓是炉火纯青,不论谁上台执政,都需要用金钱来武装军队,以维护自己的统治,没有源源不断的资金都是万万不行的,列斯特伯爵利用法国大革命以来急剧变化的局势,攫取了大量的金钱,几任共和国政府明知道他与法国王室私下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还是都不得不买他的帐。不过英国政府和教会还是希望法国的王室能够复辟,列斯特伯爵在这一点上做得也算是差强人意。”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一丝不满不小心流露了出来,玛丽突然想起伯爵告诉她里斯本先生曾经担任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私人秘书的事,她突然开窍了似的问道:“这么说来,您是教会派来监视列斯特伯爵的了?是担心他会罔顾英国政府的利益吗?” 里斯本先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他稍微有些狼狈地解释道:“我的确是负有使命而来,而不单纯是看望朋友。不过,班纳特小姐,请不要把我看成是密探一类的人物,我的职责是协助伯爵恢复法国王室的统治地位,适当的时候提醒和督促一下他,请相信列斯特伯爵完全了解我的立场和职责,我与他之间并无欺瞒。” 玛丽微微笑了笑,说道:“这些关于政治的事情真是无聊,不是我们女人所能够理解的。我们回旅店去吧,安妮午睡应该已经醒了,詹金森太太准备了下午茶。” 里斯本先生默默地陪着她回到旅店,这里只住了她们三个客人,因此可以随意使用起居室。詹金森太太的下午茶是法式风味的,有浓郁的山羊奶酪和各式水果蛋挞,这些可口的饮食加上丰沛的日光浴对于安妮的身体的复原起了很大的作用,安妮现在看来的确比初来时康健了很多,脸颊上有了一些红润。 玛丽把好消息告诉了安妮,大家开始兴奋地规划起伯爵来到后的旅程,她们打算沿着蔚蓝海岸,饱览地中海沿岸的风光,将整个普罗旺斯省和阿尔卑斯省走遍。里斯本牧师有些反常的沉默,后来他看着玛丽说道:“人们在冬季都喜欢去尼斯,在那里有温泉和日光浴,还有各种寻欢作乐的场所,而普罗旺斯要到七月才是最好的季节,因为薰衣草在那个季节才会盛开,天空在那个时候也才蓝得最为透彻。” 玛丽不假思索地说道:“我不喜欢尼斯,我觉得那里就像是英国的巴斯,充满着物欲横流的喧嚣气息,我想去欣赏自然的风光,尤其是游人稀少的季节,才可能发现被大批的游人遗漏了的宝藏,那是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何必非要去看薰衣草盛开时的景象呢?我宁可抽时间观察我花圃里的一棵薰衣草从出芽、长叶到开花、结子的全过程,也不愿意拥有像海一样广阔的花田。” 里斯本牧师喝过茶之后很快就告辞了,安妮这时对玛丽说道:“亲爱的,你对里斯本先生可不太耐烦呀?他哪里得罪了你吗?” 玛丽便将里斯本先生替教会和英国政府监视列斯特伯爵的内情告诉安妮,安妮听了有些诧异,不过她实在不愿意诋毁那样优秀的一个青年,便情不自禁地为他说几句好话:“即使如此,也是情有可原的。亲爱的玛丽,难道你已经维护伯爵到了这个地步,不允许任何人碰触到他的利益了吗?” 她这样开玩笑,玛丽便不好太过认真,于是当里斯本牧师再来拜访的时候,她便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待他了。他每次来都会带来些小礼物,有时是一个紫水晶瓶子装的薰衣草香水,有时是一篮子新采的黑松露,有时是一份巴黎新出的小报…… 村居的生活过得久了,会略感乏味,所以慢慢的,不但安妮和詹金森太太非常欢迎里斯本先生的定期来访,就连玛丽也期待他带来一些巴黎的新的消息。这样的消息可是日新月异,但是列斯特伯爵并没有像他信中所言那样很快前来会合,有很多个白天和夜晚,玛丽都只能在书海的一角中寻觅一席宁静之地,也唯有那样的时候她才不会过于思念他。 在这些日子里,安妮渐渐地有些怀疑里斯本先生爱上了玛丽,虽然说她认为自己的朋友如此可爱,有多少崇拜者都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她依旧倾向于撮合玛丽和列斯特伯爵。毕竟里斯本先生虽然年轻英俊,同时又大有前途,但是跟伯爵相比较,安妮依旧觉得伯爵虽然不善表达,对待玛丽却是真心实意。 但是很多个午后,当玛丽低头读书或是作画的时候,里斯本先生便会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盯着她看,那眼神是那样深挚,同时又有那么多值得深味的意蕴,令安妮感到不安,她开始盼望着列斯特伯爵快些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 别致的求婚方式 然而列斯特伯爵肯定是被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给绊住了,一直到十一月底,他还是没有来,不过他倒是经常寄信过来。 有一天上午,玛丽和安妮去了镇上的帽子店逛了逛,回来时詹金森太太告诉玛丽有一封巴黎的信件,玛丽连忙进屋,摘下手套,忙不迭地拆开了那个小小的信封,里面却没有信纸,只从封皮中滑出来一个小东西,掉到了她丢在沙发上的手套上面——那是一个做工非常精致的项坠,一只回首张望的山羊背上坐着男孩弗列克,弗列克伸出的手臂与山羊的两只长角形成一个字母W的形状,山羊和男孩都是黄金打造的,而字母W上镶嵌着紫水晶。 玛丽翻来覆去地把玩这件精致的小礼物,思忖着其中的含义:“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一件礼物吗?可是却只有项坠,而没有项链,真是令人费解呀——可是我不应该接受如此贵重的礼品。” 安妮温和地劝告她说:“以英国人的习惯来说,是不太得体。但是现在我们是在法国,绅士送给自己心上人礼物是被普遍接受的做法,大可入乡随俗。”安妮仔细地研究了项坠背面镌刻的店铺商标,又说道,“这是巴黎的百年珠宝老店麦兰瑞的作品,这家店铺以精工细作著称,只接受定制,所以伯爵送你这个白羊座的W,一定有他特别的用意。我们就等着看好了。” 她们并没有等待很久,过了两天,玛丽在修剪窗外的玫瑰花枝的时候,一个戴着船形帽的小男孩匆匆跑来,用不熟练的英语打听“班纳特小姐”,玛丽连忙应声自己就是,男孩便把一个小小的盒子塞进玛丽的手中,然后一溜烟地跑掉了。玛丽放下手中的枝剪,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泥土,打开了那个同样印着麦兰瑞珠宝店标志的盒子,里面依旧是个项坠,只是这一次的形状是忧伤的特洛伊王子倾斜水瓶倒出美酒,那流出的美酒是用黑玛瑙镶嵌而成的,玛丽轻轻说道:“是字母I。”她默默地想着两个项坠之间的联系,只觉得有一种猜疑呼之欲出。 又过了两天,里斯本牧师来喝下午茶的时候,旅店里那位好脾气的胖乎乎的老板娘亲自前来给斟茶,她满面笑容地将茶杯递给玛丽的时候,调皮地朝她眨了眨眼,玛丽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接着当她把茶杯举到嘴边时,就看到茶杯的底部躺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双鱼座项坠:两条翘着尾巴的美人鱼,鱼身镶嵌着茶晶石,形成了两个字母L。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项坠从茶杯里取出,用手帕细心地拭去茶渍,安妮轻轻念道:“W、I、L、L,毫无疑问,亲爱的,列斯特伯爵是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她笑谑道,“只是不知他要用多少宝石才能把这个问题问出来?”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3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里斯本牧师的笑容从眼睛里淡去,他看了看提着茶壶出去的老板娘,慢慢说道:“而且看来列斯特伯爵已经将这个镇上所有可用的人都收为己用了。”这话他可说得没有错,自此之后,惊喜连连。 先是镇上的花店开始给玛丽送来鲜花花篮,不出意外的,玛丽在花束的中心找到了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一只黄金蝎子,蝎子的背上用碧玺镶嵌出了字母Y。 接着在有一天早餐时,玛丽掰开面前的一只牛角面包,在面包的馅心里发现了又一个项坠:象征着射手座的半人马像,那拉开的弓用绿松石镶嵌成字母O。 现在玛丽确定列斯特伯爵一定是收买了整个旅店的人,因为有一天清晨她起床时,在枕边出现了那个具有同一家珠宝店标志的盒子,里面是羊首鱼尾的牧神潘恩举起双手,像是正在把心爱的仙子托出水面,他的上举的双臂形成了字母U,那是用海蓝宝石镶嵌而成的。而能够进入她房间的,只有负责打扫的女佣人。 玛丽用一个小小的首饰盒装着这几个项坠,将它们按照顺序排列起来,它们组成了一个问句的开头部分:WILL YOU。她每一天都生活在幸福和期待之中,安妮一边为她高兴,一边嘲笑伯爵的顽皮,不过她也称赞这种求婚方式的浪漫新颖,就连一向古板的詹金森太太都兴致盎然地每天打听玛丽又收到了哪个字母,并且对她刮目相看,态度是越来越客气。 自从星座项坠用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之后,里斯本牧师就不太常来了,就连在为基督徒举行的星期天弥撒中,安妮也觉得他看来有些意气消沉,他那古希腊神祗般俊美的脸上有一种令人心痛的哀愁,却无法言说。他克制着自己不再走近玛丽,不再跟玛丽说话,但是他却无法不去看她,安妮敏锐地发现很多次他走进房间,便下意识地寻找玛丽,可是一旦看到玛丽,却又立刻调转眼神,去跟那些需要他帮助的人亲切地交谈。 安妮有些同情这个痴情而又内敛的青年,但是却爱莫能助。幸好玛丽完全没有察觉里斯本先生的情愫,她完全沉浸在爱情的甜蜜和被心上人追求的幸福里,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视而不见。直到有一个星期天,她们又去里斯本牧师那位朋友的私宅去做弥撒的时候,玛丽刚刚打开自己的礼拜书,就轻轻惊叫了一声,在书页里,夹着一个黄金螃蟹项坠,蟹螯与蟹身上用红玛瑙组成了一个鲜明的字母M。 玛丽惊叫的声音并不大,除了她身边的安妮听到并朝她会心地一笑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但是站在弥撒台上的里斯本牧师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也看得明明白白。那个黄金项坠刺痛了他的眼睛,他重重地用力合上手中的弥撒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牧师的失态令在场的人大为困惑,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附近的英国侨民在这段时间以来都已经非常熟悉并喜爱这位年轻的牧师了,还从来没有谁见过他发脾气或是不耐烦的样子。 安妮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同时她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她总觉得里斯本牧师在竭力压抑的似乎并不只是自己那得不到回应的爱情,他似乎还在竭力压抑着一些连他自己都反对和厌恶的东西。安妮也说不出来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只是她偶尔会想起表妹乔治安娜对里斯本牧师的印象——“他令我感到害怕。” 里斯本牧师很快就回到了房间,他重新找回了自我,或者说摒弃了那个世俗的自我,而找回了神性的自我,他又成为了那个完美的牧师,从容淡静而又悲天悯人。现在他可以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看着玛丽而不用调转眼光了。 玛丽不知道这些,她怎么会注意到这世上还有其他男子呢?她只是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她是沉醉于爱情之中了,甚至连走路都似乎不沾染地上的尘土。 不知道列斯特伯爵是怎么做到的,他将下一个项坠藏在了玛丽定制的帽子里,送到了旅店。帽店的伙计将帽盒送来之后就离开了,显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可是当玛丽将那顶装饰着蓝色缎带和紫罗兰花朵的女帽从帽盒里拿出来的时候,她一眼看到那个手持麦穗的春之女神的项坠,女神所踏足的绿草与手中的麦穗形成了字母A,这次是用祖母绿翡翠镶嵌而成。玛丽的首饰盒里又多了一个处女座项坠。 现在玛丽开始私下里与安妮一起猜测两个字母R会是什么星座了,安妮猜是双子座,而玛丽猜是天秤座,至于它们出现的方式,则两个人都只能承认自己太缺乏想象力。事实证明,在这方面,玛丽与伯爵之间可以称得上是心有灵犀。 那天黄昏,玛丽和安妮去午后的林荫路上散步回来,迎面遇到了一个吉普赛女人,她手中停着一只红嘴海鹦鹉,那是一只非常奇特而漂亮的鸟。吉普赛女人劝诱两位女士让她的海鹦鹉给她们算算命,玛丽经不住她的纠缠,只得同意了,她从钱包里取出一个先令,放进女人的手心里。于是吉普赛女人便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散开一把扑克牌,那只滑稽的海鹦鹉摇摇摆摆地走到扑克牌边上,歪着脑袋思考了很久,才用它的红嘴叼出一张牌来,它一扑扇翅膀,飞到了玛丽的手上,将扑克牌放到玛丽的手掌心,玛丽惊奇地发现扑克牌的中心印着一架天平。 吉普赛女人低声吟唱起了古老的没人能够听懂的歌谣,正在玛丽和安妮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她动作迅速的收起了扑克牌,将海鹦鹉塞进自己挂在胸前的袋子里,然后她在玛丽的手掌上随手一抹,扑克牌消失了,出现了一个丝绒小盒子,盒子上还是那个熟悉的标志。 玛丽打开盒子,一个天秤座项坠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两个R用一粒粒最纯净的钻石组合而成,在夕阳中熠熠生辉。当玛丽回过神来的时候,吉普赛女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安妮愉快地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且调侃玛丽道:“亲爱的,伯爵的求爱步伐加快了,这才仅过了一天呀,又或许是麦兰瑞珠宝店提前完成了他的订单。”她一边往回走,一边开着玩笑,“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一个字母是用的什么宝石了。”玛丽笑了笑,以同样的语气回答她:“我也很想知道呢。也许明天早上吧,我猜如果运气好的话。” 但是她不用等到明天早上了,当天晚上,当她们坐在壁炉旁边一边取暖,一边聊天做针线的时候,詹金森太太突然说道:“咦?我怎么眼花了,那块木柴上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她拿起火钳去壁炉里拨了拨,然后就拨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项坠——双子座的两兄弟紧紧相连,共同托起了一个用红宝石组成的字母Y。 玛丽拾起了项坠,用自己披肩的一角爱惜地擦拭上面的灰烬,安妮笑道:“天哪,伯爵真要好好谢谢詹金森太太,倘若不是她及时发现,这个Y可就烧成灰了——真不知道伯爵是怎么想的,难道他以为你会亲自去为壁炉添柴吗?”玛丽微笑不语,她的心里已经有一支合唱团在大声地齐唱婚礼进行曲了——现在她组成了第三个词:MARRY。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未婚妻 列斯特伯爵用星座宝石项坠传送来的信息是WILL YOU MERRY,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词ME,不过安妮开玩笑说,也许列斯特伯爵完全可以省下这笔钱,用他自己来代替那个ME。玛丽私心倒是同意她的说法,虽然她表面上绝不会承认,现在她每一分钟都在盼望着见到他。想想自己曾经那么理智而冷静地拒绝过他得求婚,她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詹金森太太也衷心祈愿好事来临,她发现自从安妮为玛丽的终身大事操心出力以来,安妮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便越来越好,她认为等玛丽举行婚礼的时候,安妮也就可以病愈回国了,那么她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可以拿到德包尔夫人所应许的那笔养老金去过悠闲的退休生活了。 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打算,每个人的打算又或多或少地影响到其他人。詹金森太太既然打起了不久就会回英国向德包尔夫人报功的主意,自然就希望安妮显得更加健康些,虽然安妮最近的气色依然不错,詹金森太太还是嫌她过于苍白了些。于是她便迫不及待地催促安妮多做室外活动,晒晒太阳,让肤色显得更加健康。 对于这个建议,安妮和玛丽倒也没有什么反对意见,每天都在房间里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所以詹金森太太很容易就说服了她们一起去昂蒂布镇外的银色海滩做一次远足。她们选择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出发,没有乘坐马车,就这样一路步行向海边走去。 昂蒂布的街道散发着宁静安然的气息,些许阳光从薄薄的云层中透出,将昂蒂布几个世纪以来始终未曾改变的慢悠悠的节奏染上柔和温馨的色调。沿途那些历史悠久的古老建筑,以及经营了几个世纪一直坚守卓越品质的店铺老板都主动向这几位淡季居住在镇上的贵客打招呼,玛丽感到自己在昂蒂布找到了内心向往已久的安宁,这是一种与金钱和地位无关的真正的幸福。 出了镇子,经过一片葡萄园,就达到了海边。本来冬天的葡萄园就显得萧索,而这里却在萧索的葡萄园外围理了一道铁丝网围成的篱笆墙,分外的难看。安妮皱起眉头,问道:“葡萄园理起这个丑陋的围墙是为了防止人们来偷摘葡萄吗?”詹金森太太回答道:“噢,不是的,我听里斯本先生说过,这是他朋友的葡萄园,每年葡萄丰收的时候,这里从早到晚都有人照料,还养了成群的看门狗,不怕有人来偷葡萄。但是其他季节就没有足够的人手了,竖起篱笆就为了防止春天的时候,附近的穷人来偷葡萄叶子吃。” 玛丽惊奇地问道:“葡萄叶子也能吃吗?”詹金森太太不屑地说道:“可不是,那些村民穷得什么都能吃下去。里斯本先生知道得可真多,他说这个品种的葡萄名叫歌海娜,葡萄叶子上没有绒毛,当地人非常喜欢吃,那是他们的蔬菜,跟米饭一起烹调后食用,春天的时候这里简直是附近村庄的免费菜园子,谁能拒绝这个诱惑?经常葡萄藤被摘得光秃秃的,一年的收成就全完了。所以里斯本先生的朋友不得已竖起了篱笆墙,为此里斯本先生还责怪过他呢。” 对这一点玛丽和安妮倒是都不怀疑,同时又对法国乡村的贫困程度有了新的认识,玛丽轻声对安妮说道:“所以法国人发动了大革命。倘若衣食无虞,哪个老百姓会铤而走险?你只看镇上的那些人是如何的随和安分便知道了。”安妮轻声叹息,点头不语。 不久她们来到视野开阔的昂蒂布美丽海滩,沙滩不见夏日的喧嚣和沸腾,几朵阳伞伴着大海的吟唱在静静沉思,和煦安宁的气息扑面而来,几抹流云将广阔的天际装扮得格外沉静,流露出文人的儒雅和艺术家的含蓄之美。几位年老的绅士在海边的餐厅相聚畅谈,沙滩上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沿着海边笑盈盈地追逐着一只鸽子,女孩的笑脸成为了玛丽对昂蒂布之旅最后的美好回忆。 然后就猝不及防的,像一朵乌云遮蔽住天空,从欢快地奔跑着的小女孩背后远远走过来一个窈窕的身影。玛丽认出那是辛西娅小姐,她的心莫名地沉了下去。 辛西娅小姐独自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长款修身外套,黑色的皮靴和黑色的手套,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垂下黑色的面网,玛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步伐是那样坚定而又艰难,似乎每一步都在迈向深渊。一条血点一般红的大围巾遮住了她的上半身,又飘扬在海风里,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复仇天使。 “真是幸会呀,班纳特小姐,戴维斯太太,还有……这位太太。”辛西娅小姐显然已经忘记了詹金森太太的名讳,但是大家依旧友好地跟她打过招呼。辛西娅小姐看来并不想多加寒暄,她直截了当地说道:“戴维斯太太,这会儿风大了,那边的咖啡座比这儿暖和多了,倘若您能跟这位太太一起过去喝杯热茶,我将不胜感激——因为我想跟班纳特小姐单独谈谈。”她的话语带着法国女人特有的绵软温吞,但是有着不可动摇的决心。 玛丽很想听听她要对自己说的话,于是向安妮点了点头,安妮便朝辛西娅小姐颔首致意,与詹金森太太一起去咖啡座,听詹金森太太抱怨“法国人多么没有礼貌”去了。 安妮她们离开后,玛丽便等着辛西娅小姐开口,辛西娅站在那里静静地审视着玛丽,半天没有说话。玛丽有些羞恼,便冷冷地问道:“公爵小姐,请问您大老远赶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呢?不会只是为了站在这里打量我长得有多么不顺眼吧?” 辛西娅小姐的唇边流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不,班纳特小姐,恰恰相反,我是在寻找您身上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让列斯特伯爵疯狂得爱上您。” 玛丽的脸涨红了:“我听不明白您的意思,也许是我对巴黎的社交礼仪太过于孤陋寡闻了,但是在英国,这样的言辞绝对不应该出自有身份的淑女的口中。” “那么就请原谅一个巴黎女人的坦率直白吧,班纳特小姐。最近我偶然得知,列斯特伯爵正准备向您求婚,或者说他正在向您求婚,用一种让整个昂蒂布都觉得浪漫至极的方式?” 玛丽勇敢地抬了抬头,说道,“就算是这样吧,又与您有什么相干呢?” 辛西娅小姐本来面朝着大海,听了玛丽这句话,她猛得转过头来,撩起了自己的一半面纱,玛丽倒吸了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来:在辛西娅小姐那原本光滑细腻的面颊上有一个鲜明的手掌印,难看地红肿着,让辛西娅原本美丽迷人的面容变得异常狰狞恐怖。 “请看看我的脸,看看这个手掌印,这就是昨天晚上我用同样的问题去质问列斯特伯爵时,他给我的回答。” 玛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辛西娅小姐却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面网,慢慢说道:“但是他却没有像您这样反问我,‘与你有什么相干’,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我有权利过问他的一切。” 玛丽痉挛着抓紧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辛西娅小姐却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脱掉自己左手的手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个硕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一块璀璨的金黄色钻石,辛西娅将手指上的戒指一直举到玛丽的面前:“请看看这枚戒指,这是我们的订婚戒指,是他向我求婚时亲手戴到我的手指上的,这块黄钻石是列斯特家族的传家宝,一共有两块,一模一样,他将另外的一块送给我镶嵌了您曾经见过的那枚百合花胸针……” 辛西娅小姐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下去:“我父亲曾经告诫过我,列斯特伯爵向我求婚纯粹是出于政治目的,是为了借重我父亲在法国王室中的地位,可是恋爱中的女人就是这样傻……” 玛丽的脑子像是遭遇了雷击一般的轰鸣着,她几乎不能思考,只喃喃地说道:“我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说起过……他为什么……” 辛西娅小姐立刻停止了呜咽,她连珠炮一般地说道:“他向我求婚之后,要求我一定要保守秘密,虽然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可还是答应了他,因为我从未想过一位绅士会背弃自己的诺言。但是那天晚上的舞会中,我看到他看您的眼神,知道他爱上了您,我出于嫉妒而故意跟您为难,这是我的不对,可是他竟毫不留情地向我提出解除婚约。现在您知道他为什么要让拿破仑回到巴黎了?他是用这个做砝码,逼迫我同意与他解除婚约,否则他就可以让法国王室永远不得翻身。现在您也知道他为什么用那种旷日持久的浪漫方式向您求婚了吧?因为他需要时间先来说服我解除对他的束缚!” 玛丽感到头疼欲裂,她不能相信辛西娅小姐所说的话,可是她又无法想象辛西娅所说的不是真的,她还记得那位督政府财政部长以及里斯本先生对列斯特伯爵的评价,他是有手腕也有心机来实现自己的目的的,但是自己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大费周章呢? 她苦笑了一声,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辛西娅握住她的手,用一种哀婉的语气说道:“班纳特小姐,并不是我一定要死缠着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只是因为我自己陷得太深,难以自拔。可是我并非没有自尊心,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想问您一声,您认为我应该怎么做呢?倘若您认为伯爵对您的爱情是符合人情与道德的,您依然愿意嫁给他,我立刻二话不说,回去就跟列斯特伯爵解除婚约。”她猛得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下来,攥在手心里,“不,我现在就先把他的信物还给您,我再也不会跟他见面了,我会写信告诉他我的决定……” 辛西娅小姐要把戒指塞到玛丽的手中,玛丽哭着甩开她的手,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庞,可是泪水依旧从指缝里流出来,她转头迎着风往回走,一直在不放心地朝这边张望的安妮这时候向她跑了过来:“天哪,你怎么了,玛丽?出什么事了?” 玛丽哭着摇头:“带我离开这里,安妮,什么都不要问了,我只想离开这里。”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4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詹金森太太也被玛丽的状态给吓坏了,不用安妮吩咐,她便飞跑着去叫来了一辆出租马车。她们离开海滩的时候,安妮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辛西娅小姐,只见她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风吹起她的裙摆,像是风中鼓动的一面旗帜,她那长长的红围巾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吹到了海水里,翻卷着起起伏伏,越来越远,只留下了一抹血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去意大利 在马车上,玛丽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安妮所发生的事情,安妮很是震惊,她的第一反应是其中必有蹊跷,她很难相信伯爵会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然而辛西娅小姐所说的桩桩件件的事情又都与她们所耳闻目睹的相照应,尤其是那块稀有的黄色钻石就更是铁证。并且她的内心深处很不愿意承认的一点是:伯爵做事的确有随心所欲,不太考虑他人感受的倾向,就如他为了视野开阔而迁徙了整个村庄…… 回到旅店,安妮才明白玛丽说“离开这里”的意思并不完全是离开海滩,而是离开昂蒂布,离开法国。她思考了一下之后,决定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离开也许是好的选择,因为列斯特伯爵随时都可能出现,而现在他的出现对玛丽来说是一种痛苦。并且她们本来也有周游欧洲的计划,而法国的南部靠近意大利,德包尔夫人前年在意大利买了一栋别墅,前些天还写信告诉安妮,她已经吩咐那里的佣人打扫整理,随时都可以居住。 于是她们很快就商议妥当,连夜收拾行装,明早就离开这里,出发去意大利。詹金森太太去雇马车了,安妮和玛丽则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收拾行李。玛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关上房门,坐到梳妆台前,才感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收拾东西? 她用手撑着额头,低声啜泣了很久,才擦干眼泪,打算振作起精神来,不能耽误第二天的行程。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在梳妆台的镜子上挂着一串金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只昂首咆哮的雄狮,上面用琥珀组成了字母M的形状。只是现在这个项坠带给她的不再是惊喜,而是无限的愤懑和悲伤。 玛丽将项链从镜子上扯下来,丢到她曾经那么珍视的首饰盒里,跟那些项坠搁在一起。然后她拿出纸笔,开始给列斯特伯爵写一封信。她不时地停下笔想一想,又啜泣一会儿,有时还会撕掉一张信纸重写写。最后她终于写好了: 列斯特伯爵:见到您所赠与的这些项坠又回到您的手中,想来您就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与一年前一样,并无改变,因此对您提出的这个问题,我的回答依然是,也只能是:不。如果您认为我最近的言行是在鼓励您,如果您有丝毫的委屈或是疑惑,那么就请想一想您对辛西娅小姐的承诺吧。倘若您还是一位真正的贵族,一位绅士,就不会对她背信弃义。我只希望从未认识过您,我还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您。 完成了这个艰难的任务之后,玛丽泪眼朦胧地将信又重读了一遍,然后便下定决心一般将信折起,放进首饰匣子里,盖上了盖子。 第二天清晨,她们离开旅店的时候,只通知了里斯本牧师。里斯本牧师似乎对她们的突然离开并没有感到惊诧,他只是简单地对不能陪伴她们进行后面的旅程表示遗憾,玛丽请他将首饰盒交给列斯特伯爵,他也没有拒绝,只是默默地接过了那个匣子,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跟玛丽说。 然后箱子都搬到了马车上,太太小姐们也都坐好了。马车夫吆喝着马匹出发了,里斯本先生站在车轮掀起的尘土里,他几次欲言又止,直到马车快要驶出他的视线了,他才朝着马车喊了句什么,但是车窗已经关上了,车上的人什么也没听见。 马车里,玛丽疲惫地揉着额头,她一夜未眠,头痛欲裂,安妮温柔地将她揽到自己的怀里,玛丽轻声说道:“我真希望从来都没有来过法国。”安妮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道:“亲爱的,明天我们就到意大利了,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辛西娅小姐在傍晚的时候回到自家的庄园,她虽然赶了一天的路,却精神异常的亢奋,没有丝毫的疲态,当她走上楼梯遇到正往下走的列斯特伯爵时,她的脊背挺得笔直,面网下面的眼睛闪烁着灼热的光芒:“列斯特伯爵,您这是要出门吗?” 列斯特伯爵熟不拘礼地朝她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刚跟克洛维公爵商谈妥当,对今后的计划达成了共识,现在我要去办一点私事。” 辛西娅小姐的嗓音变得有些尖锐,为了掩盖这一点,她努力让自己笑出声来:“哈,是与这个有关吗?”她指了指伯爵拿在手中的一个小首饰盒,“我可以看看吗?您知道女人总是抵抗不住珠宝的诱惑。” 当然可以,列斯特伯爵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双子座造型的项坠,用绿松石镶嵌出字母E的形状。辛西娅小姐缓缓说道:“这个双子座真是奇怪,双子座不是兄弟俩吗,这个怎么是一男一女?” 列斯特伯爵合上了盒子,微笑道:“我想这自有原因,公爵小姐。”辛西娅自失地笑道:“哦,是公爵小姐,不再是辛西娅了?”她的伤感是真实的,倘若换成是寻常的男子,自然会被打动,然后来俯就她,安慰她。但是列斯特伯爵的心是花岗岩造的,因此他只是冷淡地点了点头,说道:“您说的没错。”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久大门外面就响起了马车隆隆的声响,辛西娅知道他走了,她永远地失去了他。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到在楼梯扶手上痛哭失声。 里斯本先生在把匣子交给列斯特伯爵的时候,他的心中又激起了曾经有过的那种斗志,那是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时的兴奋感。在伯爵慢慢翻阅匣子里的信和项坠的时候,里斯本感到在昂蒂布的驿站路边上所产生的对玛丽的愧疚之心渐渐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快感和渴望。 虽然壁炉里火焰熊熊,室内门窗紧闭,他却可以陡然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弥漫在了整个房间。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对伯爵把一切都和盘托出,告诉他即使拥有富可敌国的权势,也只堪堪可与自己成为对手。但是天生的谨慎最终阻止了他,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盯着墙上的圣母塑像,手中紧紧地攥着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这个时候,伯爵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喃喃说道:“这件事一定大有蹊跷。不,玛丽,我们终究还会见面。”里斯本牧师也冷静了下来,他突然就意识到自己与伯爵的战斗仅仅拉开了一个序幕,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他害怕,相反他重新聚集起了力量,变得斗志昂扬。 “里斯本先生,您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吗?”伯爵探究的目光从来都锐利得令人胆寒,但是里斯本牧师抬起他轮廓完美的下巴,用清澈见底的眼睛迎住伯爵的目光,他用最诚恳的语气说道:“不,我不知道,她们什么也不肯说。” 他毫不怀疑伯爵很快就可以查找到三个结伴旅行的女人的行踪,但是这个时间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足够他去治愈玛丽的伤痛,他的脸上露出了最纯洁坦诚的笑容。列斯特伯爵默默地盯着他,对这个男人他从来都没有透彻地了解过,他心中有些狐疑。 德包尔家的别墅位于意大利的托斯卡纳地区,那是一座文艺复兴时期的老房子,有大约五百年的历史了,但是保养良好,里面的家具都是德包尔夫人在三年前新买的,很是精致,且安装了一切令生活舒适的设施。房子周围是一圈浓密的树篱,非常幽静,住在这里仿佛回到了五百年前。 安妮在到达的第二天,就急不可耐地拉着玛丽出去散步寻幽览胜,她希望用这种方法将玛丽从低落的情绪阴影里拽出来。和暖的天气和可口的饮食是疗治郁结的良药,但是一时半会儿就让玛丽从强烈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也终非易事。 从房子出去沿着两旁都是橄榄树的小路走大约两英里,便到了阿诺河河谷,这里常年被薄雾所笼罩,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意境。虽然是冬天,很多草还是绿的,甚至在向阳的地方,野花静悄悄地吐露芬芳,玛丽刚刚说:“这里就像是伊甸园般的神秘宁静。”就看到里斯本牧师从薄雾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休闲的白色衣裤,带着一顶窄沿草帽,看起来真是帅极了,偏偏他这次看来是特意来看望她们的,带着讨人喜欢的笑容,就越发令人激赏。 在遥远的意大利遇到一位朋友,真是太令人惊喜了。里斯本牧师解释说自己在法国的朋友有事出了远门,他反正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只为度假,便紧随她们之后赶来,只不过将蔚蓝海岸的旅行承诺放到意大利来实现而已。两位女士对此都表示极为欢迎,她们带他回到房子里,詹金森太太见到他也很是欣喜——房子太大,与周围所有的别墅之间都至少隔着一英里,没有一个男士,太不令人放心了。所以詹金森太太竭力说服里斯本牧师不要去住旅店,她完全可以为牧师先生收拾出一间客房,应该说这个建议很容易就被接受了。 安妮对于里斯本先生的到来也表示欣慰,她自己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而之前因为寄望于列斯特伯爵对玛丽的感情,她不希望玛丽与里斯本先生有过多的接触,现在既然那层顾虑没有了,她又对里斯本先生对自己朋友的心意有所察觉,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安慰玛丽并让她打起精神来的任务由里斯本先生自觉地接了过去。之前安妮的策略是尽可能不去提起列斯特伯爵的名字,免得惹玛丽伤心。而里斯本先生则采取了完全相反的治疗措施,有一天,安妮和詹金森太太去佛罗伦萨买东西去了,里斯本先生跟玛丽坐在花园里喝下午茶,他主动地与玛丽攀谈起了列斯特伯爵其人其事,他对伯爵了解甚深,谈到他艰苦的童年,阴郁内向的性格,父母的早逝,寄人篱下的少年时期…… 玛丽虽然也曾知道一些伯爵的过往,但是却从来没有知道得这么多,她很疑惑里斯本先生是怎么了解到的,里斯本爽朗地笑道:“您忘记了吗?我是在同一个地区长大的,并担任过一个时期的本堂牧师,所以知之甚详。倘若不是列斯特城堡的老主人没有直系后裔的话,现在的伯爵先生可能会是一个小有成就的画家,隐居在他在湖区的祖屋里,过着清闲自在的生活,我想那种生活其实更适合他的个性。”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然而造化弄人,他在继承了列斯特家族的财富之后,也同时继承了与财富如影随形的责任与义务,那是英国国王赋予列斯特家族的使命。列斯特伯爵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表现出了极其高明的政治头脑和经济手腕,很少有人能将两者有机结合,他却在为英国谋取利益的同时,自己也赚得大笔的利润。然而这个时候他也表现出了任性的一面,有的时候毫无节制的权力会冲昏一个人的头脑,凡是他想要的东西,想实现的计划,他几乎不允许任何人提反对意见,并且常常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玛丽嗓音干涩地说道:“是呀,有一位哲学家曾经说过,人之所以有道德,是因为受到的诱惑太少。而财富与权势恰恰是魔鬼诱惑世人抛弃道德的最佳利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不去想想这样做会给别人带来多少不幸和烦恼。”她又想到了辛西娅小姐,想到了她自己。 里斯本牧师轻轻说道:“然而有些烦恼是我们自己凭空虚构的,而我们却把它当成真实去承受。”他的声音真是动听,说的道理也很切入人心,玛丽感到自己没有刚来时那么难受了,她突然间有了谈谈自己的事的勇气。也许是她太需要倾诉,也许是因为里斯本先生本来就是一个牧师,她将除了对安妮说过再也没有告诉过别人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里斯本先生,包括最后的那个令她悲伤的首饰匣子。 里斯本牧师是个非常有同情心的倾听者,他一直低着头并着手掌听玛丽说完,然后他并没有评价列斯特伯爵的做法,更没有抨击列斯特伯爵的品质,只是轻轻说道:“班纳特小姐,请把这件事当成是您漫长人生中的一段插曲吧。也许不久以后,您就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地把这当成一个故事讲给您的朋友们听了。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结局,虽然有的结局并不美满。但幸运的是,在生活中,每个结局都会变成一个新的开始。” ☆、第42章 克洛维公爵 自从与里斯本牧师有了那次近似于忏悔的谈话之后,玛丽便在不知不觉中与他走得很近,两个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他们一起在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度过了很多美妙的时光,里斯本先生天生具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与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感到乏味,他学识渊博,同时情趣高雅,性情又随和,且富有交际手腕,日子便比刚到时过得愉快了很多。 但是在玛丽的内心深处,她并没有得到真正的宁静,她感到在整件事情中,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但是这种伤害是来自于列斯特伯爵对她的欺骗,还是来自于对自己见识到了伯爵的富有和权势之后变得虚荣所感到的羞耻,她并不能够分辨清楚,也许后者占的份量更重一些,。她似乎不是原来那个喜爱读书的女子了,那个时候她重视的是内心世界的安乐,打扮的千娇百媚的去参加宴会从来都不是她的风格,然而让她伤心欲绝的是,她为列斯特伯爵改变了那么多,换来的却是背信弃义。 虽然安妮心中对于辛西娅小姐对列斯特伯爵的指控尚存疑虑,但是她也实在难以相信一位年轻的贵族女子会罔顾自己的声誉,故意对伯爵恶意中伤,而且还有一个事实就是,她们在此地并非隐姓埋名,可是伯爵却一直没有来信解释过,玛丽把这看做是自知理亏的表现,安妮则温和地指出或许另有隐情,但是在目前她们说好不再讨论这件事了。 德包尔夫人给安妮写了信来,希望她们能够回英国过圣诞节,恰好不论是安妮还是玛丽都已经有些想家,也许无忧无虑的游玩才会让人乐而忘返,而失意落寞只让人越发思念温暖的家。于是她们商定在意大利再逗留一周,便打道回国。似乎没有理由不在离开前好好去看看佛罗伦萨,看看古代大师们留下的杰作,所以在这一周里,她们几乎每天都会乘坐轻便马车遍游了佛罗伦萨的城区和市郊的名胜。 走在佛罗伦萨狭窄、幽深的石板路上,穿梭在一个个古老的街区,身边是一栋栋黄色外墙红色屋顶的古老建筑,佛罗伦萨处处散发着文艺复兴的优雅气息。玛丽很喜欢沿着鹅卵石的街道散步,随时随地都会遇到惊喜,一抬头一座建筑门廊上巴洛克风格的雕塑便会直入眼帘,古老的建筑一砖一石清晰可辨,似乎在诉说历史的久远。 但是里斯本牧师更愿意带她们去参观市政厅广场,在那里他背倚着海神喷泉的栏杆,津津乐道于美第奇家族在佛罗伦萨的影响力,但是玛丽和安妮却只想快点儿去欣赏米开朗琪罗的大卫雕塑。后来里斯本牧师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听众是两位年轻的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女士,于是他收敛了对于美第奇家族的浓厚兴趣,转而给女士们讲述拘泥于传统礼仪的佛罗伦萨市民是如何给裸体的大卫雕像穿上铜制叶片裙子的。 里斯本牧师还特别带她们去观赏广场另一边的青铜雕塑珀尔休斯斩女妖美杜莎,珀尔休斯的左手高举着的是被砍下的女妖头颅,右手握着剑,足踩女妖尸体,他解释道:“青铜像放置在此处的目的是要警告科西莫一世的政敌的下场。” 安妮悄悄地对玛丽说道:“现在的里斯本先生让人感觉对政治比对神学更有兴趣。”玛丽点了点头,她也注意到了里斯本牧师在面对着这些艺术杰作时所不自觉被激发出来的热情,似乎泄露了他一直在竭力压抑着的野心。 但是当里斯本牧师摆脱了历史人物和政治阴谋的纠缠的时候,他重新又变成了那个善解人意的绅士了。此时他就建议大家到海神温泉的台阶上去小憩片刻,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广场的美景。但是詹金森太太一点儿也不累,而且今天是在佛罗伦萨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启程回国,詹金森太太希望安妮能够买齐带回去的礼物,尤其是给德包尔夫人的礼物。所以她建议安妮去跟她一起逛一逛广场四周的那些售卖各种奢侈品的百年老店。 安妮早就想给自己的丈夫挑选一个海泡石的烟斗,于是同意了詹金森太太的建议,她们俩一起过去了,不久詹金森太太又回来请里斯本牧师去跟那个只会讲意大利本地方言的店主交涉价钱,里斯本先生正在跟玛丽讨论海神塑像底座上的那些仙女们所象征的寓意,他有些不情愿地被詹金森太太给带走了。 只剩下玛丽一个人,她轻轻舒了一口气,让自己坐得更加舒适了些。由于是冬日,又将近中午,广场了几乎没有人,成群的鸽子咕咕地在地上漫步,阳光很温暖,风不大,虽然带着寒意,却并不令人瑟缩,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啾啾地鸣唱着从头顶飞过,玛丽仰起头来眯着眼睛寻找着鸟儿飞行的轨迹。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5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的心中感到了多日未有的宁静,她坐在那里,沐浴在阳光和清冷的空气里,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是清新干净的。从前在浪搏恩度过的清闲自在的读书日子浮现在心头,她已经有多久没有那样的平稳淡然的心境了呢?这一年以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几乎让她失去了自我。 现在从前那个自我又回来了。她想,回到浪搏恩,读书、弹琴,宁静度日,偶尔去看看简、伊丽莎白,还有安妮,她可以生活得非常快乐、安逸,一个女子并非只有出嫁这一条路的。一个没有财产的女子就更是处于任人拣选的位置,这是令人不堪忍受的。她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结婚,做一辈子的老处女,随别人去取笑吧。 玛丽抿了抿嘴唇,抬起头来仰望着蓝得令人心醉的天空,清透明亮,一丝云彩都没有。她想到等父亲去世,她就得离开浪搏恩,柯林斯表兄是绝对不会收留孤儿寡母的。那么她将会住到一个姐姐的家里去,最好是简的家,因为宾利先生的脾气好,她可以帮助简照顾孩子,母亲不是说过吗,简一定会生一大堆孩子,她做一个不要工资的家庭教师,只求有一个栖身之地,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有利可图的事情。 她心里这样打算着的时候,未尝是不伤感的,毕竟这绝不是什么光明的前途,却是她能够看到的唯一可走的路。她低下头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这个时候,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 玛丽有些惊讶,但是那个侍从看来文雅恭敬,于是她便展开纸条,那是克洛维公爵大人写给她的: 尊敬的班纳特小姐:我想冒昧地邀请您面晤片刻,本人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当面相告,事情有关列斯特伯爵以及我的女儿辛西娅,请您一定赏脸。 玛丽犹豫了一会儿,她实在想象不出克洛维公爵会跟她说什么,他想说的,他女儿不是已经都跟她说了吗?但是她天性不会轻易拒绝别人,尤其是一个身份尊贵的老人的邀请。于是她站起身来问那个侍从道:“公爵大人在哪里?” 侍从躬身说道:“就在前面的咖啡馆,请您跟我来。”玛丽从手袋里拿出一张便笺,给安妮她们留下一张字条,说自己稍去便回,用一块小石子压住,放在自己方才坐的位置,然后便跟着侍从离开了。 他们离开广场,沿着一条岔路拐了个弯,便走到了侍从所说的咖啡馆。门头很小,然而推开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装饰华丽,应该是专门为达官贵人们服务的。店里没有别的客人,只有满头白发的克洛维公爵坐在靠窗的桌子旁,凝神静思,见玛丽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来,殷勤周到地为玛丽接过披肩,拉开椅子。 玛丽谢过公爵,便坐了下来。克洛维公爵向一个侍者招了招手,玛丽阻止道:“请不必点餐,公爵大人,我不能久待的,还有同伴在等我。” 克洛维公爵温和地说道:“不必担心,班纳特小姐,意式咖啡做得快也喝得快,跟你们英国的下午茶是完全不同的。”果然侍者很快端上两杯,面上浮着金黄泡沫的纯黑咖啡,浓稠滚烫,玛丽小口尝了尝,却发现浓香甘苦,回味悠长。克洛维公爵笑道:“我说的没有错吧,小姐?这种咖啡是意大利人最喜欢的,简单纯粹,像地狱里逃上来的魔鬼,一饮便陷入无可言喻的魅力中。” 玛丽不想跟这个富有魅力同时又深藏不露的贵族多加寒暄,于是便言归正传:“公爵大人,请问您找我来不是单纯为了品尝意大利咖啡吧?” 克洛维公爵露出了迷人的笑容:“当然不是,不过您听说过吗?意大利人有一句格言:男人就要像一杯好咖啡,既强劲又充满热情!我想跟你谈的是列斯特伯爵。”、 玛丽冷冷地说道:“我与伯爵只是萍水之交。”克洛维大人却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却并非如此,事实上,列斯特伯爵与您班纳特小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或者说,伯爵已经向您求了婚——用一种让我激赏的浪漫方式——您也几乎就要答应了,倘若不是我的女儿辛西娅跟您说了一些要不得的谎言的话。” 玛丽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克洛维公爵。“要不得的谎言”,这是克洛维公爵对他女儿的控诉的评论。克洛维公爵见她不开口,心里倒生出几分敬意,便继续说道:“是这样,我今天特意赶到这里,是想向您解释,请不要将辛西娅告诉您的故事当真。她爱上了伯爵,却发现伯爵在追求您,一时的虚荣与嫉妒让她做出了傻事,跑去告诉了您一个虚构的故事。事实上,当天晚上,她就后悔了,她曾赶回昂蒂布,想向您坦露真相,但是你们已经离开了。” 玛丽默默地消化着这番话的意思,克洛维公爵用小银勺轻轻搅动着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继续说道:“嗯,此后列斯特伯爵当然也猜出了真相,这件事让他勃然大怒,辛西娅终于还算明智,便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将全部的经过向我和盘托出。所以我就追随您来到意大利,希望您能够原谅辛西娅做的蠢事,她还是个孩子,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克洛维公爵摇着他花白的头,连连叹息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3章 说声再会 听着克洛维公爵絮絮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不能不佩服做为一名资深社交家的老公爵有着高超的语言技巧——既巧妙而不着痕迹地为列斯特伯爵洗清了罪名,又轻描淡写地将公爵小姐的行为归因于爱的太深,总之都是情有可原。但是玛丽的心中却很清醒,也许是最近一段时间与里斯本牧师的交谈使得她对于政治与外交有了一定程度的认识——这些人全都是利益至上、鲜廉寡耻之徒,所以公爵大人道貌岸然的仪态只激起了她心中强烈的厌恶。 但是表面上她却是平静的,并没有露出公爵所期待的恍然大悟、悲喜交集的神情,她只是淡淡地拿起咖啡杯来喝了一口,说道:“谢谢您的咖啡,公爵大人,那么您还有别的事情告诉我吗?” 克洛维公爵感到了意外,他有些担心地看着玛丽,然后急切地说道:“班纳特小姐,请您相信列斯特伯爵从来没有欺骗过您,我与他相交多年,深知他人品高尚。” 玛丽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肩,朝着公爵大人妩媚地一笑,说道:“公爵大人,您不觉得这是我与伯爵之间的事吗?至于说到伯爵的人品,以及您对他人品的判断力……喔,有的时候,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是会看走了眼的,更何况是生意上的伙伴。” 公爵的脸涨红了,他嗫嚅着说道:“我再次为辛西娅的行为向您道歉,班纳特小姐,但是,我依然要诚恳地请求您相信我说的话,您知道,这关系着法国王室的命运和整个欧洲的前途……” 玛丽不耐地说道:“您言重了,公爵,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权无势,没有心机,也便没有责任为法国乃至欧洲的命运负责。”她顿了顿,并没有回头,只是静静说道,“倘若真的有人需要为此道歉的话,我想那也不是您,公爵。请让伯爵出来吧。” 她的身后传来了深深的叹息,然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公爵离开了,又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想我是弄巧成拙了,玛丽。”玛丽回过身来,她的面前站着列斯特伯爵,他还是那样英俊潇洒,衣装笔挺,富贵灼人,但是玛丽已经不被他所吸引了:“不,没有,伯爵。您只是展示了最真实的自己,让我及时看到了真相,为此我应该感谢您。” 伯爵体会出了她这番话的用意,心中越发难受,他低头想了想,才说道:“我想解释一下,事情完全不是辛西娅小姐告诉您的那样,我从未与她订婚,也没有过这种打算,那枚戒指……是她用我送她的胸针上的宝石伪造的……” 玛丽不等他说完,便说道:“我相信您,伯爵,相信您和公爵大人所说的一切。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不能改变我对您的看法和认识——我们不是一类人,从来不是。我本应该一直谨记这一点,可惜我却被虚荣和爱情迷住了眼睛,是的,伯爵,您的财富地位激起了我的虚荣心,我也不否认曾经爱过您,甚至就在前几天,还在盼望着您来求婚。” 伯爵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幽幽地闪烁着,玛丽却低垂了眼帘,她继续说道:“可是我很幸运,能够遭遇到辛西娅小姐突如其来设计的这个拙劣的骗局,她让我认清楚了形势,也认清楚了我的心——我不适合您,伯爵,您可以左右逢源地周旋在王室和权贵之间,随自己心意去主导那么多人的命运和幸福,而我,只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乡下姑娘,见闻不出与我有交往的二十四户人家,书本、绘画、钢琴和刺绣就是我生活的全部,我怎么能妄想走进您那错综复杂的世界里去呢?” 伯爵摇着头,他有些悲伤地辩解着:“我知道我做错了,玛丽。请听我解释,我承认与克洛维公爵的交往与政治目的有关系,可那都是因为我太无聊,我在认识你之前,找不到生活的方向,只能在我的财富和地位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地获得成就感。可是遇到你,我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承认我威胁了辛西娅小姐说出真相,我也逼迫克洛维公爵来向你坦白,那都是因为我太害怕会失去你……” 玛丽有些忧伤地打断了他:“您看您的目的全部都达到了,没有什么人能够抗拒您的意志,对吗?”她声音里的决绝的意味吓住了列斯特伯爵,他紧紧地抿着嘴唇,突然问道:“假如我只是翡翠庄园一个半隐居的绅士,或者我只是湖区小屋里的一个穷画家,你就不会拒绝我了,对吗?”玛丽裹紧了披肩,向窗外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起风了,沿街摆着的柏木咖啡桌显得冷清清的,她向伯爵伸出手去:“算了吧,伯爵,生活没有假如。我决心已定,便不会变更。我想我在给您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让我们友好地说声再会吧。” 列斯特伯爵静默着,这段沉默的时间很短,却让玛丽心里很难受,但是最终列斯特伯爵还是轻轻握住玛丽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吻了一下。玛丽转身离开了,就连给她开门的侍者都没有听清楚她那句含混的道谢,她感到自己的泪水就要夺眶而出。既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为什么心里还是会这么痛? 玛丽独自一个回到广场上的时候,安妮和里斯本牧师还都没有回来,玛丽舒了一口气,这样就少掉了解释的麻烦,而她实在不想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她将原先压在石子下面的纸条收起来,坐在原先的台阶上继续等待,可是心情改变了。原本晴朗的天空蒙着一层阴霾,冷风赶走上广场上觅食的鸽群,就连不知名的鸟儿那动听的啾啾声都消失了,玛丽心中充满了悲伤。 所幸她等待得不太久,安妮便跟里斯本先生一起回来,后面跟着拎着大包小包的詹金森太太,安妮买了大量的礼物,她大概是第一次自己做主买这么多的东西,所以挑选起来就没有节制,里斯本先生好不容易才将两位陷入购物热潮的女士给劝说回来,他已经又着急又担心了,看到玛丽好端端地等在那里,他才松了一口气。 中午是里斯本牧师请客,他请女士们去佛罗伦萨最有名的帕洛提诺餐馆吃意大利的传统美食T骨牛排和面包色拉,还品尝了据说是意大利品质最好的奶酪和葡萄酒,安妮和詹金森太太全都赞不绝口,只有玛丽一点儿味道都没有品尝出来,她满口苦涩,味同嚼蜡,还要强装笑颜,随声附和地夸赞上几句,到餐后甜点杏仁巧克力曲奇端上来时,玛丽真的是一口也吃不下了。 里斯本牧师对每一个人都照顾得很周到,但是他显然最关注玛丽,见玛丽食欲不佳,他不动声色地拿走了她盘子里的甜点,免得安妮和詹金森太太大惊小怪地惹玛丽更加心烦意乱。玛丽不得不说对他的善解人意感激不尽,幸好安妮沉浸在购物的快乐里,滔滔不绝地向她讲述自己都给家人和朋友们购买了哪些圣诞节礼物,玛丽这才想到圣诞节就快到了,她突然就归心似箭,非常想念自己在浪搏恩的那个小房间和摆在楼下客厅里的那架旧钢琴了。 意大利之旅结束之后,里斯本牧师出人意料地表示将要陪同三位女士一起回国,原来他的假期也结束了,将要会伦敦向坎特伯雷大主教复命,同时接受新的任命。有一位见识超群的绅士陪同自然是女士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大家都表示了欣喜,一路上也的确多亏了他的照拂,非常顺利地乘车搭船回到了英国,然后大家分道扬镳。 里斯本牧师必须要去伦敦,而安妮本想邀请玛丽去罗新斯做客,但是玛丽坚持要回浪搏恩跟自己的父母一起过圣诞节,于是大家商定安妮她们的马车在经过哈福德郡的时候,先将玛丽送回家,玛丽对此感激不尽。里斯本牧师最先与她们分手,在握手道别时,他别有深意地对玛丽说,希望不久就可以再见面。 马车上,安妮为此开了玛丽不少玩笑,她认为里斯本牧师临别时的话语并非与玛丽客套,她对自己的朋友笑道:“亲爱的玛丽,你可要小心哟,我觉得里斯本牧师的魅力是任何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无法抵挡的,倘若他想追求某人的话。”玛丽对此只是一笑置之,她还没有心情来接受另外的一段恋情,她感觉自己终身不嫁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 玛丽在圣诞节的前三天回到了浪搏恩,班纳特太太一见玛丽便惊喜异常,她老人家发现几个月未见,玛丽越发得标致了,就连四妹吉蒂也一个劲儿地缠着玛丽问是不是在法国找到了什么特别有效的化妆品,就连班纳特先生见到玛丽都很欣喜,只不过他老人家是如此来表达自己对于三女儿回家的喜悦之情的:“玛丽,你看来比从前懂事了很多,也漂亮了很多,以我的经验来说,只有一件事能够让姑娘家产生如此良性的变化,那便是失恋。说说吧,是哪个傻小子把你给甩了?”对父亲的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玛丽倒是没有太多得感触,也许是二十年的生活经验让她早已经适应父亲的这种语言风格了。 倒是母亲的态度让她痛苦了好几天。原来班纳特太太一见玛丽变得越发漂亮,就越是按捺不住赶紧把她嫁出去的欲望,而在浪搏恩附近可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所以从玛丽回到家的那天起,班纳特太太就一直在游说她跟吉蒂一起去霍华德庄园简的家里去过圣诞节,因为在那里会碰到不少有钱的单身汉,可惜直到第二天将吉蒂送上出发的马车,班纳特太太的唠叨也没有让玛丽改变主意,她打定了主意要在家里度过圣诞节,免得父亲和母亲孤孤单单的过节。 对此,班纳特太太认为不可理喻,而班纳特先生则颇为惊讶,他几次用开玩笑的语气问玛丽变得如此孝顺的原因,都被玛丽用巧妙的调侃给搪塞了过去,不过,在这之后,班纳特先生便对这个还愿意陪伴在老夫妇身边的女儿看重了很多,尤其是在于玛丽讨论过一些读书感受之后,他发现玛丽的见解和思想比以前进步了很多,不免更高看了这个女儿一眼。 三个人的圣诞节温馨而愉快,平安夜他们一家三口享用了一顿美食大餐之后,玛丽给父母亲演唱了几首新学的歌剧,还朗读了《费加罗的婚礼》的剧本,然后互相道过晚安便上床就寝了,班纳特太太不免又唠叨了一番此时在霍华德庄园和彭伯里庄园会多么热闹,又会有多少年轻人在那里整夜跳舞唱歌,玛丽不去是多么的损失等等。玛丽全都忍受下来了,但是当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她自己未尝不有动于衷,因为她又想起了去年圣诞节的情景,彭伯里的平安夜,以及圣诞节早晨在槲寄生下面的那个人和那个吻…… ☆、第44章 圣诞礼物 第二天早晨,在客厅的小圣诞树下面拆开礼物时,玛丽得到了几个小小的惊喜。安妮送给她一匹布料,甜蜜的玫瑰紫与饱满的英国宫廷绿细腻交织,布料上面蒙着一层薄雾般的半透明黑色轻纱,带有凹凸质感的亮丝提花,通体散发着精致耀目的光芒,甚至闭上眼睛也能摸出哪里是一朵花儿来,别致的纹理真是完美到无以复加! 摸着这华美的布料,玛丽已经构想出了用它裁制的礼服裙的样子:面料已足够耀眼,所以剪裁可以采用极简的风格,略微一点点高的腰线可以拉长下半身比例,裙摆轻盈的微蓬起来,下摆又有自然略收的美丽弧度,有如一朵倒立的郁金香花朵,散发着迷人的光彩。再搭配上丝滑的真丝内衬,穿着也会非常舒适,这样馥郁醉人的裙子,在舞会的烛光下会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这样的裙子显然是不适合乡间舞会的,幸亏想起这一点来,玛丽才从臆想中清醒过来。她强迫自己不再去胡思乱想,而将注意力放在拆开其他的礼物的包装纸上。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6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父亲班纳特先生送给她一本新的小牛皮封面的札记本,而母亲班纳特太太则送给她一顶新帽子,还有一张十镑的崭新钞票,这是最受欢迎的礼物,玛丽也就不去计较札记本里隐藏的恶趣味,而帽子的花色也过于俗艳了。 伊丽莎白送给她一整套司各特的文集,玛丽不禁屏住了呼吸——这真是一份重礼,要知道她心仪这套文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简送给她的是一支笔杆上镶嵌着小珍珠的羽毛笔,笔尖是黄金打造的,写起字来流畅圆润,真是知妹莫若姊,另外简还在随礼物所附的信笺中邀请自己的三妹在来年春天去霍华德庄园小住,原因却是她又有了身孕,而小艾伦也到了学走路的时候,特别的累人,偏偏简不论什么事都不放心让保姆自做,倒是自家姐妹来照顾她的孩子,她还能安心些,玛丽当然义不容辞地答应下来了,何况她想到自己倘若终身不嫁,便要仰仗着姐姐们的照拂,自然是要帮她们照顾孩子的。 整个下午,她都在厨房里帮着管家奶奶做晚餐的蛋奶酥,一边聊着伊丽莎白就快生小孩子了,提起这两位班纳特家的大小姐,管家奶奶真是有说不出的骄傲,虽然她大部分的活计都是眼前的三小姐帮着干的,她却总是偏爱简和伊丽莎白。 玛丽正在用心在做好的蛋奶酥上装饰糖粉的时候,听到班纳特太太在门厅里大声叫她,原来母亲出门拜客回来了,一进门就嚷嚷:“玛丽,玛丽,教区牧师先生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个英俊的年轻人,是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特使……” 玛丽手上还沾着糖粉,便跑出厨房,班纳特太太一边摘下帽子,一边笑嘻嘻地对玛丽说道:“你这个狡猾的小妮子,怪不得不肯去你姐姐家过圣诞节,你早就跟那位新来的大主教特使约好了吧?”玛丽又羞又气,还摸不着头脑,便有些着恼地说道:“妈妈,你在说什么呀?” 班纳特太太却自得其乐地说道:“今天在卢卡斯爵士的府上,我见到那位里斯本先生了,他可真是和蔼可亲,而且那么英俊,那么漂亮,还那么有权势。哦,老牧师先生简直在他面前谦卑得就像是个跟班儿……你可别假痴假呆的了,里斯本先生一来就跟我聊得投机,他告诉我跟你很熟,你们一起在法国和意大利旅行过,不是吗?”母亲自作聪明地朝她挤了挤眼,把玛丽窘得够呛,她再次辩白自己与里斯本牧师仅仅是普通的朋友,他对所有的人都和蔼可亲,并非因为什么特别的缘故才对母亲示好的,班纳特太太却对这些话连听都不要听。 只见她老人家自顾自地冲进厨房,吩咐管家奶奶晚餐再添两个大菜,因为她已经邀请了新来的大主教特使来家里吃晚饭了,她唯一没有料到的是,那位贵客竟那样的平易近人,那样地给她面子,当然了,也许是因为她家里有那样一个标致的女儿…… 玛丽哭笑不得地回到楼上去了,里斯本先生的魅力是她早已经见识过的,如今看来真的是老少通杀,不过他招惹了自己母亲这样的人,也够他头疼的,玛丽只能对里斯本先生晚餐时可能遭的罪抱以同情,却爱莫能助;同时她对于能够这么快就跟牧师先生重逢感到很是惊讶。 然而到了傍晚,当本堂牧师陪着年轻的大主教特使来到浪搏恩的时候,玛丽发现果然是里斯本先生本人,比起在欧洲时的休闲服装,玛丽觉得牧师的袍子更加适合里斯本先生,他可以将那样简单的袍子穿出脱俗出尘的味道。里斯本先生以故交重逢的喜悦与玛丽见了面,并且对班纳特太太那些让人头疼的殷勤应付得非常好,不禁自己没有受罪,还让班纳特太太越发喜欢他了。 他特别送给玛丽一只出生才四个月的白色贵宾犬做圣诞礼物,简直让玛丽爱极了,她还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宠物,以前家里养过一只牧羊犬,但那是属于全家的宠物,此外莉迪亚自己还养过一只爱尔兰折耳猫,却也不是玛丽的,虽然她很喜欢。玛丽不知道里斯本先生是怎么看出来她的喜好的,不过她非常感谢他。两个人一开始见面时的拘谨也就在共同陪着小贵宾狗玩耍中消融了。 班纳特太太对于里斯本先生送给自己女儿这样一个有趣的礼物简直高兴坏了,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严令家中不许养小动物,因为那些小动物的吵闹对她老人家那敏感脆弱的神经是一种极大的摧残,现在她毫不犹豫地同意玛丽在卧室外面的走廊里给小狗安了家,虽然那里离着她的卧室门口还不到六码。 她老人家仿佛看到了三女儿出嫁的光辉前景,拼命邀请牧师先生第二天再来浪搏恩喝下午茶,可惜牧师先生有职责在身,第二天需要去走访教区里的贫困教民。那么第三天呢,第三天当然有空,于是锲而不舍的班纳特太太立刻邀请牧师先生来参加后天在浪搏恩举行的一次舞会,虽然规模比较小,但是受到邀请的都是教区的体面人家,牧师先生当然愿意跟大家见见面,并且一同享受聚会、音乐和舞蹈的乐趣。 玛丽对自己母亲的交际手腕真是自叹弗如,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里斯本牧师答应下来母亲的邀约,心里希望他不要对自己有所误会,因为班纳特太太想嫁女儿的用心简直是昭然若揭,让玛丽的脸红了又红。 班纳特太太可不管这些,她一个劲儿地在后面的两天里不断对玛丽耳提面命,让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利用浪搏恩舞会的时机,多跟里斯本牧师跳舞,最好能吸引得他当天就求婚……玛丽决定自己还是去后廊下照顾刚来的贵宾犬,玛丽给它取名叫雪菲,这个可爱的小家伙立刻就接受了这个名字,只要一有人叫雪菲,它便摇着尾巴轻快地跑过去撒娇,让家里所有的人都又爱又喜。 然而到了舞会的当天,不仅是班纳特太太,就连玛丽本人都有些疑心里斯本先生确实对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情意了。只见他一来便在客厅里用眼光到处寻找玛丽,一看到她,立刻就走过去打招呼,并且顺势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他可真是一个博学的人,哪怕玛丽所读的是在英国的乡间不大被认同的司各特的作品,他也了然于胸,并且提出了不少令玛丽佩服不已的真知灼见。他们这样热切地讨论起了读书感受,却很难避免经常被玛丽的女友们所打扰。 说起来,玛丽在浪搏恩周围地区举行的舞会上可从来没有这么吃香过,只见周围认识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地过来亲密地跟她打招呼,顺便也就被介绍给了年轻的牧师先生,这些姑娘们坐下聊起来就不想走,所以话题很快就从司各特过渡到了法国和意大利的旅行见闻,因为这些姑娘可没有读那么多的书,但是聊起巴黎或者佛罗伦萨来,倒比玛丽还要头头是道。很快,玛丽就被挤到了一边去洒咖啡去了,而姑娘们则围着里斯本先生大谈特谈欧洲的美食与美景。 雪菲在地上快活地跑来跑去,自从知道那是里斯本牧师送给玛丽的圣诞礼物,它浑身的毛都快给那些纤纤玉手给摸秃了。玛丽一边照顾茶炊,摆设果品,一边心里好笑,这种众星捧月的盛况她只在韦翰先生身上见到过,没有想到牧师的黑袍居然也敌得过军官的红制服了,玛丽不知道这是因为民兵团离开的太久,还是里斯本牧师的魅力太大。 但是不可否认的,她的心情比在意大利时好了很多,似乎回家之后,伤春悲秋的那股多愁善感的劲儿便不治自愈了,就连那个人的影子也变得淡了些,不再时时浮现心头,徒惹伤感了。玛丽觉得这是个好现象,如果有可能,她真想永远住在浪搏恩,哪里都不要去。 ☆、第45章 乡居的那些事 现在大家都在谈论里斯本先生,谈论他的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这里面尤其以班纳特太太谈论的最多,因为她已经将他当作是自己三女儿的追求者了,理由就是在浪搏恩的舞会上,里斯本牧师请玛丽跳了两只舞,而整个舞会,他也只挑了四只舞,另外两次请的还都是没有舞伴的可怜姑娘,所以班纳特太太断言牧师先生爱上了玛丽。 一向喜欢跟太太为难的班纳特先生偏偏说道:“唔,太太,你真的那么肯定吗?我可看不出来玛丽有哪点能够吸引那位前途远大的先生。那位先生的见识、阅历和心胸都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他们俩几乎毫无共同之处。” 班纳特太太最不喜欢丈夫的一点就是他总是把自家女儿往坏处说,而不去发现她们的优点:“要我说,里斯本先生在周围所有的姑娘里,跟玛丽是最有共同话题的,他们在舞会上不就一直在谈那个叫什么的作家吗?” 正在绣一条桌布的玛丽给自己的母亲补充道:“是司各特,妈妈。” “对,太对了,我的孩子,正是司各特,我敢打赌,其他姑娘连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班纳特先生却说道:“这话倒是对,不过玛丽也不见得知道多少。她倘若真需要谈出点儿什么有吸引力的见解的话,还需要带上她的札记本,否则她可记不住那么多的新鲜词儿。” 玛丽笑了起来:“爸爸,你这么讽刺我可太不厚道了——别忘了,那本札记本还是您送给我的呢。” 班纳特先生挑起眉毛说道:“是呀,可是倘若我早知道你要跟那么一位了不起的学问家讨论司各特,我本该买一本更厚实些的本子,现在我担心原来的那本不够用。” 玛丽故作严肃地回答道:“我尽可能只摘抄精华的格言警句吧,这样才能在牧师先生面前掩盖我的浅薄无知。” 班纳特太太被这父女俩的对话给气坏了,她嚷嚷着自己那脆弱的神经又受到了虐待,正要上楼去躺着的时候,女仆进来通报里斯本先生前来拜访,这一下子,班纳特太太立刻欢欣鼓舞,有一瞬间,她很想劝说玛丽上楼去换件体面些的衣服。玛丽装作没有听见,坚决地坐在椅子上,继续绣自己的桌布,心里面却对里斯本先生反常的行为感到很是纳闷,不过后来她认为也许里斯本先生仅仅是因为在附近没有熟识的人,才这样频频到访的,这样她也就释然了,落落大方地跟走进来的里斯本先生打招呼。 里斯本先生此次是来走访教区居民,听取大家对于教会及本堂牧师的评价的,他听到的当然全都是好话,所以不久公事就谈完了。善解人意的班纳特太太立刻建议玛丽陪着牧师先生去欣赏一下浪搏恩的田园风光,她兴致勃勃地推荐了宅邸西面的山坡,认为那里很有些荒野风味儿,为了吸引牧师先生肯屈尊移驾,班纳特太太甚至吹嘘说那里的风景也许都可以跟彭伯里的某处景观媲美。 玛丽抗议说现在外面一片萧条,寸草不生,天气又很冷,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里斯本牧师已经被班纳特太太说动了,于是玛丽不得不上楼去穿上自己的厚外套,带上帽子和手笼,有些气鼓鼓地离开温暖的起居室,来到了寒冷的室外。小雪菲跟一个雪球似的欢脱地跟着她跑了出来,玛丽生怕把小狗冻坏了,几次撵它回屋去,雪菲都摇着尾巴眼巴巴地乞求着,最后是里斯本牧师笑着将雪菲抱到怀里,说道:“小狗不喜欢总是被关在屋里,这样吧,我来抱着它,它就不会着凉了。”对他的这种体贴周全,班纳特太太又是一阵赞扬备至。 玛丽心里想:但是我却可能会着凉。天气不仅冷,而且很潮湿,空气里飘着细细的绒毛一般的雨丝,冰寒刺骨,玛丽走了一会儿,便将雪菲要过来抱着怀里,小狗就像一个小暖炉一样,又乖巧又暖和,它从玛丽的手笼里露出头来,安静地看着野地里的景色,再也没有乱动乱叫。 不过跟里斯本先生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他一边走,一边指点着玛丽观察田野中的景物,哪里是云雀的窠巢,哪里是野兔的洞穴,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甚至还在一块荒草丛生的石堆里找到了半座残破的斯芬克斯狮身人面雕像,花岗岩上布满了苔藓和斑纹,但是雕像的线条流畅,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他们两个人蹲下来研究了半天雕像底座上的拉丁铭文,最后一致断定是出自拉斐尔的手笔。 随便一处普通的景物,经里斯本先生一点拨,便具有了独特的艺术美感,不久玛丽便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方才的满肚子不情愿,到后来她都走出了一层薄汗,却丝毫也没有觉得疲倦,相反倒是里斯本先生提醒她,她才想起来午餐的时间快到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小雪菲被放到了地上,它撒欢地来回疯跑着,不时叼着一根树枝或是泥块来献宝似的给玛丽看,玛丽又笑又斥,却也不去管束它。因为她同意里斯本先生的话:“每一种生物都有其天性,最好是顺其自然,让其依据自己的本性去生活,这样对它自己对别人都有好处。”玛丽心里想,不光是小狗,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也许是有些饿了,她兴致盎然地与他聊起了美食:“里斯本先生,也许人的本性中有一面就是喜欢追求新奇的事物。我在欧洲吃过了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蜗牛、鳗鱼、鱼子酱……说实话,我认为并不比鸡肉和牛肉好吃,但是却给了我丰富的谈资和炫耀的资本,现在我可以在跟卢卡斯爵士家的小姐们聊天的时候占尽优势了。” 里斯本牧师很高兴看到玛丽恢复了开朗快活的本性,而不是像在意大利那样总是心事重重,于是他便也谈起了自己在亚洲的殖民地传教时吃过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东西:“如果蜗牛就算是离经叛道的食材的话,我吃过的东西您也许从未见到过,我在中国吃过海参和燕子的窝,说句实话,为了品尝这两种中国人认为的无上美味的东西,我花光上口袋里的最后一个铜板,却没有尝出任何滋味,倒是在那里吃过的普通的菜肴非常美味。” 玛丽惊叹道:“中国……多么遥远……多么神秘,我真想去看看。”里斯本先生冷静地说道:“值得一去,我向您保证,那是与英国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但是我却很难分出谁优谁劣。喔,对了,在那里沿海的一个港口,我在渔船上吃了活着的章鱼,在咽下那些触角的时候,我可以感受到触角上的吸盘接触口腔黏膜时的奇异的感觉。”这些话和这些经历又一次引起了玛丽的惊叹。 随后他又讲述了在印度传教时吃过的咖喱饭和青蛙腿,以及在埃及吃过的负鼠和豪猪,所有这一切都让玛丽觉得既新鲜又有趣,她很奇怪为什么以前从未听里斯本牧师提起过这些事,不过以前他们在一起谈话时,谈的都是玛丽自己的事,里斯本牧师似乎特别擅长引导别人说出心里话,但是他却很少会去谈论他自己。一想到从前的谈话内容,玛丽心中就又涌起了那种熟悉的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她连忙甩甩头,让自己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 当他们散步回来时,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在班纳特太太的热情挽留之下,里斯本牧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吃午饭,并且在午饭后还跟班纳特先生玩了一局牌,就连班纳特先生都很欣赏他,因为他对人对事见解深刻而又深怀悲悯之心,没有什么可笑或者可厌的言行令老先生看不顺眼。 然后班纳特太太便精心准备了下午茶,她是下定决心要把牧师先生留下来吃晚饭了。下午茶时,玛丽与里斯本牧师继续了上午在田野里进行的对话,只不过这次他们谈论的是法国诺曼底地区的美食,那些海滩青壳牡蛎、塞馅猪脚、风味烤肠、卢昂血鸭、加了烧酒的苹果馅饼和青纹奶酪。可惜的是,他们谈到的每一种美食,都会被旁边的班纳特太太给点评得一文不值,在班纳特太太的心目中,全法国的任何一盘大菜都是绝比不过浪搏恩餐桌上的普通炖菜的。 玛丽熟知自己母亲的脾气,笑了笑没有跟母亲辩驳,里斯本先生委婉地表示了同意之后,便把话题引到了班纳特太太所感兴趣的领域,他讲起了法国一处名叫巴尔奥的温泉小镇的来历:“传说当地的主人于盖爵士年纪很大了,依然没有子嗣,有一天他将一匹不能干活的老马放回森林里,几天后,那匹马欢蹦乱跳地回来了。于盖爵士骑上马,老马将他带到了森林深处,于是,巴尔奥温泉就被发现了。于盖爵士浸泡了几次之后,感到青春活力回到了自己身上,后来他娶了一位年轻的妻子,生了很多子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班纳特太太便急不可耐地追问起来:“天哪,真的吗?那温泉真的那么神奇吗?那温泉可以增强人的生育能力吗?” 玛丽突然感到担心,她担心里斯本牧师的话会激起母亲早已沉寂下去的再生一个继承人的心愿,要知道,现在班纳特太太除了嫁女儿之外,唯一耿耿于怀的就是关于浪搏恩要由柯林斯先生来继承这件事了。 她连忙向里斯本先生使眼色,里斯本先生笑了起来,他朗朗地说道:“当然没有那么神奇,不过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巴尔奥温泉对于风湿病的治疗是有明显的效果的。并且温泉坐落于树木繁盛的怡人山谷,去泡温泉的患者,在山谷新鲜的空气和宁静的气氛里,身心都会得到很好的治疗。” 班纳特太太有些失望地咋了咋嘴,说道:“噢,那样的话,等有机会我倒是可以劝说班纳特先生去那里疗养几周,从去年以来,他的风湿病越来越严重了——当然没有我的神经衰弱严重,里斯本先生,您认为泡温泉对治疗神经衰弱有用吗?” 对这个问题,以及班纳特太太后面的一些富有想象力的问题,里斯本先生都回答地非常谨慎,也只有他那牧师的耐心和外交家的辞令才能抵挡得住班纳特太太攀谈时的各种异想天开,玛丽此时却有些懊恼,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向里斯本先生使眼色的做法,似乎表示两个人已经亲密到可以熟不拘礼,实在是不够淑女,不够谨慎,太容易被人误解了。 以后的几天里,里斯本牧师几乎每天都会到浪搏恩来拜访,并且时常就被留下来吃饭,在这些交际活动中,他常常有大把的时间单独跟玛丽在一起,谈话或者读书。班纳特太太简直对他太满意了,除了他一直没有向玛丽求婚这一点令人困惑和失望之外。不过这一点班纳特太太认为玛丽自己也应负有责任,因为玛丽太漫不经心了,不知道把自己打扮得娇艳些,也不会说一些讨人欢喜的话。 当里斯本牧师在本地区的公务结束,来浪搏恩告辞时,班纳特太太感到的遗憾比谁都大,她认定倘若他能再在这里呆一两个周,自己那殷切的希望就会成为现实。不过,当里斯本牧师听说玛丽在三月份要去霍华德庄园时,他告诉玛丽,自己也将在同一时间段巡视到那个地区,也许还会再见面。班纳特太太一听说这个消息,立刻认定这是牧师先生特意安排的,目的是进一步追求玛丽,她把这一猜想在玛丽的耳朵边上说了又说,千叮万嘱她千万不要错失良机。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7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第46章 霍华德庄园 里斯本牧师离开之后,班纳特太太时常唉声叹气,因为她平时也实在是没有多少可供操心的事情,便以不断地抱怨玛丽来消磨时间,倘若不是玛丽积二十年的经验早已经练就了水火不侵的定力,她真的会不等三月来到就跑去霍华德庄园让自己的耳根落个清净。幸好牧师先生定期写信给玛丽,谈一些沿途的所见所闻,全都是新鲜有趣的事情,才既娱乐了玛丽,又安慰了班纳特太太。 从他寄来的信里可以绘制一幅英伦三岛的最佳旅行路线图,里斯本先生离开哈福德郡之后,便绕着大伦敦区,沿途经过了肯特郡、汉普郡、诺福克郡和达翰姆郡,在每一个地区他都会逗留两到三周,发现和解决教区中的一些棘手问题,并且适时向大主教进行报告。无疑他的汇报得到了足够的重视,因为在浪搏恩本地的教堂里,就因为他的建议而进行了一些祈祷程式上的改变,教会还特意拨来了专款,为礼拜堂换了一架新的管风琴。 不过在他写给玛丽的信中,却全然没有提起这些事情,他的信轻松愉快,写的全是风土人情,即使提到某人的可笑行径,也是略加幽默点染,令玛丽心领神会而已,别人读来却只觉冠冕堂皇,丝毫不失牧师宽容博爱的风度。 唯一令玛丽着恼的是,每来一封信,班纳特太太都要千方百计地打听消息,并一再让玛丽读给她老人家听,还不经过玛丽的允许就把其中的言语转述给邻居们,弄得周围人家没有人不知道玛丽与那位年轻的牧师过从甚密。 她感到庆幸的是,在里斯本牧师的信中没有提到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语,也许以他的情智足以判断出这些信件将会遭遇到的窘境,所以字里行间没有丝毫会引起别人的误会或疑虑的言辞,这让玛丽大感安慰,而让班纳特太太大失所望。 其实玛丽真正感兴趣的,却是随信寄来的一些小小的礼物,有时是一个树根整雕的果盘,有时是几张造型别致、绘画精美的明信片,还有一次,里斯本先生寄来了一整套石楠木制作的毛梳,玛丽研究了半天,终于弄明白原来是专门用来给雪菲梳毛用的……这是一些令人没有压力只感到快乐的礼物,玛丽心里面虽然对里斯本先生这样一个不论是智商还是魅力都远远高于自己的青年却如此垂青自己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她还是不能相信母亲所说的——里斯本先生对自己有意,因为照她对里斯本先生的了解,她认为这位年轻的牧师会终身不娶,将全部精力都奉献给教会。所以她最终认为自己能交往到这样一位见识卓越的朋友是一种幸运,并且无需抱有什么罗曼蒂克的幻想。 转眼就将近三月,简又给玛丽来信催促她动身去霍华德庄园,玛丽终于决定了启程的日期,她将在三月的第一个星期五到达霍华德,而在里斯本先生的最近一次来信中,也提到他自己将在三月中旬巡视至德文郡,想到可以再次相见,玛丽感到愉悦,不过并非全心的期待,她对自己的这种反应非常满意,因为她已经决心不对任何人动心了。 班纳特太太如今手头宽裕,她很想将玛丽好好打扮一番,还张罗着要给她再做几件新衣裳,但是玛丽都婉言拒绝并极力劝说母亲在手头存一点儿现金,以备不时之需。玛丽的箱子里大多是家常的衣物,不过考虑到霍华德庄园和彭伯里庄园都可能会举行舞会,玛丽还是带上了伊丽莎白送给她的蓝色礼服裙,还有安妮送给她的那块漂亮的衣料,她的心里觉得那衣料太奢华了,实在不适合自己,就想着也许可以找合适的机会送给伊丽莎白或者是简,她们俩穿那样昂贵的裙子会更加的般配。 春天已经再次来到了英格兰,告别了那连绵不断的冬雨的折磨,玛丽才明白雪莱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的诗中,埋藏着的真切渴望。经历了好几个月的灰蒙蒙的天空的笼罩,如今春日的阳光格外明媚、灿烂。 在马车上可以看到沿途的小山坡上都已悄悄地覆盖上了嫩绿的小草,路边的黄水仙最先绽放出春的消息,到处是起伏的绿色小丘陵。草地清新的绿色、丘陵柔和的线条、和煦的春风、清甜的空气,以及草地上星星点点的羊群和牛群。农庄的茅舍远远地出现在草地的尽头,灰色的屋顶和爬满了常春藤的墙壁,在绿色原野的背景下是如此朴实无华。 当马车驶入霍华德庄园时,玛丽可以看到田野里成片盛开的油菜花,那色彩比梵高笔下最浓重绚丽的色彩还要有激情,这在清丽的英格兰田园风光中,是少有的例外。玛丽提前下了马车,她嘱咐马车夫先把行李送到宅邸去,自己将雪菲抱下马车,然后踩着松软的田地,跨过一道道木栅栏,穿过懒洋洋吃草的牛群,向霍华德大宅走去,她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等她到达宅邸时,她的鞋子和裙摆上沾满了泥土,简一看到她便飞快地跑过来亲切地拥抱欢迎她,对于她健康的气色表示了由衷的欣喜,吉蒂一直住在简的家里,这个时候见到玛丽也很高兴,她一遍遍询问玛丽是不是使用了什么法国最新的化妆品,否则她的皮肤为什么看起来越来越细白? 至于同样在这里做客的宾利小姐,则很是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但是宾利小姐在心里也很惊异于玛丽外貌的变化,她不得不承认班纳特家的女儿们都是美人胚子,至于她自己,近两年则有些见老,不复青春的娇艳,她虽然极力用化妆和服饰来掩饰,但是心里却是又着急又恐惧,深怕人老珠黄再也嫁不出去。 小艾伦正在学走路,摇摇摆摆地在屋外草坪上和婴儿室的地板上蹒跚,没有人不喜欢他,但是宾利小姐和吉蒂都没有耐心来照顾他,尤其是宾利小姐,似乎总是害怕艾伦的小手会把她的丝绸长裙给抓皱弄脏,每次总是隔着安全的距离,逗弄艾伦一下便走开了。吉蒂则是将艾伦当成一个有趣的玩物,也不令人放心。 只有玛丽来了之后,接替了简一直在努力履行的职责,因为简的身孕已经比较明显,照顾孩子蹲起坐下时已是力不从心,而玛丽则非常细心地照顾艾伦的饮食起居,她能够寸步不离地陪伴在艾伦的婴儿室里,与他一起玩耍,即使是艾伦睡午觉的时候,她也可以一本书、一杯茶坐在婴儿床边度过一个宁静而漫长的下午,所以玛丽的到来是非常受主人夫妇欢迎的。 玛丽把小狗雪菲带来霍华德庄园实在是个好主意。雪菲像个雪球一样跑向小孩子的时候,瞬间就得到了小艾伦全心的喜爱,他常常追着小狗的尾巴到处跑,即使摔倒了也不哭,而是双手撑地地站起来继续去追寻他的新朋友。而雪菲显然也没有瞧不起艾伦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事实上,它自己也是一条刚刚断奶的小狗,于是玛丽经常会看到一幅令人惊异的图景:艾伦和雪菲对坐在地板上,艾伦在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而雪菲则侧着头倾听,不时摇一摇尾巴,那情景看来真是情投意合,却又令人发笑。 也许一个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就会变得自私一些,宾利先生对自己的妹妹显然没有从前那样言听计从了,甚至很多时候,玛丽看到宾利先生对宾利小姐的态度有些不耐烦,这在从前可真是不可想象。可是自从有了小艾伦之后,也许宾利先生就认识到,自己和简,还有他们的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玛丽来到霍华德不到一星期,就目睹了两次发生在宾利兄妹间的争吵。一次是宾利小姐要求女管家将她的一件羊绒大衣送到伦敦的专门店铺去清洗,而女管家却告诉她说,女主人简的冬装都是由庄园里的洗衣女仆来清洗的,送到伦敦去的费用太高了,她做不了主。宾利小姐便大发脾气,她气势汹汹地吵到自己哥哥那里,本指望一向疼爱自己的宾利先生会马上责备那个胆敢违抗她指令的女管家,谁知宾利先生却沉下脸来斥责她为了一点儿小事而吵得不可开交,警告她不可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惹简不快。 另一次则要更严重一些,那是一个午后,简、玛丽、吉蒂和宾利小姐坐在花园的阳光暖房里喝下午茶,艾伦在他的摇篮里睡午觉,玛丽小口抿着甜香浓郁的大吉岭红茶,觉得一切都那么静谧美好,就连宾利小姐都受到了这种宁静氛围的感染,她轻声哼唱着一个民间小调,倒也颇为婉转动听。 就在吉蒂打了第三个呵欠的时候,宾利先生突然推开暖房的门走了进来,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一纸信笺丢到茶桌上,喝问宾利小姐道:“卡洛琳,这份账单是怎么回事?”众人全都吃了一惊,简涨红了脸,虽然她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小姑子,可是也不愿意看到家人反目,她温和地劝宾利先生道:“亲爱的,什么事让你这么急躁,小心别吵醒了艾伦。坐下喝杯茶吧,有话慢慢说。” 宾利先生喘了一口气,终于勉强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对不起,简,还有玛丽和吉蒂,不过你们不知道,卡洛琳这个月的账单高达二百镑,还仅仅是为了买一对耳坠!”简轻轻惊呼了一声:“天哪,二百镑!”一向节俭的简不禁也责怪地看了宾利小姐一眼。 宾利小姐没有想到自己的哥哥会这样粗暴地对待自己,她的泪光在眼睛里闪烁,但是天生的傲气让她抬起了下巴:“那是非常漂亮的一对祖母绿耳坠,跟我眼睛的颜色非常配,我喜欢就买了。倘若哥哥你对此不满意,就用我自己的钱买好了。” 宾利先生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自己的钱?你自己那两万镑的遗产每年只有一千镑的利息,可是你这么挥霍无度、随心所欲,每年的花销二千镑都不止,以前我还可以帮你负担,但是现在我自己的开销也越来越大,你得学会量入为出。” 宾利小姐哭哭啼啼地跑到楼上去了,这里玛丽和吉蒂都有些尴尬——倘若说宾利小姐还有自己的遗产,她们两个可是真真正正一文不名的穷亲戚。宾利先生带着歉意坐了下来,简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说道:“亲爱的,你对于卡洛琳过于严厉了。”宾利先生只是皱着眉头说道:“对不起,简,但是她实在是她不懂事了……” 玛丽向吉蒂使了个眼色,然后抱起已经被惊醒了的小艾伦,到花园中去散步了,让简去安抚宾利先生。在花园里,吉蒂有些懊恼地抱怨道:“这次来霍华德,过得真是不愉快,宾利先生也不像原先那么好脾气了。而且舞会那么少,从圣诞节到现在只办了两场,宾利先生说是因为简怀孕的缘故,害怕她太疲劳了,可是我过得可真无聊。”她这样生了一会儿气,又告诉玛丽说,“我本来想去彭伯里看看伊丽莎白,可是伊丽莎白也快生小孩儿了,而且我害怕达西先生,所以我想过两天就回浪搏恩去,或者去伦敦加德纳舅舅家……”她这样打算着,不久就决定先去伦敦找加德纳舅妈住两天,顺便参加伦敦的社交季。 玛丽这才想起来原先曾追求过她的那位安德鲁上尉,便询问那位先生的近况,结果却得知安德鲁上尉被派去了印度,跟菲茨威廉上校在同一个部队里,要到年底才能回来。玛丽这才明白为什么吉蒂不着急去彭伯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牧师家的下午茶 第二天一早,宾利小姐便不顾简的极力挽留而坐上马车去伦敦找自己的姐姐赫斯脱太太去了,虽然玛丽对于宾利小姐的离开一点儿也不感到遗憾,但是她但是这件事会影响简的愉快心情,不过事后看来简并没有太在意,她告诉玛丽,自从自己与宾利先生结婚之后,宾利小姐依旧将自己当成是哥哥家的女主人,时常越俎代庖地向仆人们发号施令,有很多时候让自己感到为难,幸好宾利先生总是站在妻子这一面,她的日子才好过了很多。只是这一次她也没有想到宾利先生会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 玛丽安慰自己的姐姐,宾利先生完全是为了简的缘故而与自己的妹妹闹翻了的,其实这样做对于简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因为玛丽看得很清楚,宾利小姐总是大把花钱,丝毫不去考虑自己的承受能力,而简为着息事宁人,很多时候都是瞒着宾利先生让管家为宾利小姐支付账单,宁可自己过得节省些,因此总的说来,宾利小姐的离开是一件好事。简只希望宾利小姐在伦敦能够尽快找到意中人,这样宾利先生对她就没有责任了。 不久之后,吉蒂也离开霍华德去伦敦的加德纳舅舅家了。日子按部就班地过着,玛丽尽可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忙碌,这样可以避免想起在霍华德庄园与那个人初次相遇的情景。尽管大家都说如今翡翠庄园的主人已经长久没有回来过了,但是玛丽一次也没有打算到那里去过,虽然那里的风景比霍华德要幽雅得多,但是有很多个清晨和傍晚,宾利先生和简到翡翠谷一带去散步的时候,她总是借口小艾伦离不开人照顾,始终不肯走到翡翠谷那边游玩赏景。 四月初的时候,简收到了伊丽莎白的来信,她告诉玛丽,伊丽莎白在信中谈到了发生在彭伯里庄园的一件大事:达西小姐跟彭伯里的本堂牧师小奥斯汀先生相爱了,他们两个已经发展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但是因为达西先生对此不甚满意,而达西小姐又不肯在任何问题上让自己的兄长不快,所以此事目前依旧处于胶着状态。伊丽莎白寄望于即将出生的小达西会化解矛盾,让各方面都心满意足。 简和玛丽一起感叹,谁能想到达西小姐会爱上一个贫穷的本堂牧师呢?不过玛丽因为之前与乔治安娜和小奥斯汀先生都有交情,很快便也不觉得奇怪了:小奥斯汀先生对乔治安娜的情意是她早就看出来的,而乔治安娜本身是个柔弱好心肠的女子,很容易就会被人打动,在哥哥嫂子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周围又没有别的男子让她心猿意马的情况下,有一位兴趣相投且谈得拢的异性朋友整天为她排忧解闷,她是很容易坠入爱河的。 并且玛丽从理智的角度来分析,这桩婚事也很有成就的可能:达西先生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家长,恰好相反他非常疼爱妹妹,而且并不重视金钱在婚姻中所起的作用,因此他对这桩婚事的反对,很有可能是认为小奥斯汀先生配不上自己的妹妹,或者认为自己的妹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因为小奥斯汀先生的困穷的经济条件。 不过玛丽从伊丽莎白的信中知道,最起码伊丽莎白是支持乔治安娜的,而伊丽莎白一向对达西先生很有影响力,所以她最终一定会说服达西同意这桩婚事。一旦结了婚,乔治安娜就可以动用自己那三万镑的遗产,他们会生活得很富裕,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谁能说他们不会幸福呢? 玛丽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喟叹道:“哦,我觉得一年有一两千镑的收入是最合理的财富水准——既可以保障衣食无虞,又可以避免骄奢淫逸对于性灵的腐蚀,从这个角度讲,乔治安娜和小奥斯汀先生真是太幸运了。” 简听了这话不由得好笑:“亲爱的玛丽,倘若你对于结婚对象的经济条件要求得如此苛刻得话,我可真要为你担心了。不过幸好,本堂牧师柯林斯先生昨天来拜访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坎特伯雷大主教的特使里斯本牧师就要驾临这一地区,据我所知,他倒是完全符合你的条件。” 玛丽又气又窘地矢口否认自己与里斯本牧师有任何瓜葛,但是简已经从自己母亲那里得到了非常详细的报告,何况玛丽到了霍华德庄园后,又接连收到过里斯本牧师的两次来信,所以她只把玛丽的辩白当成是假痴假呆,心里面反而越发认定自己妹妹极有可能成为另一位牧师太太。 且说目前霍华德庄园除了主人一家三口,就只有玛丽这一个客人,未免有些冷清,于是本堂牧师夫妇的频繁来访就不像原先那样惹人厌烦了。不得不说,在柯林斯先生的不断熏陶之下,夏绿蒂越来越擅长说别人愿意听的话,再加上她原本就比柯林斯先生通情达理、颇有见识,于是就更容易得到大家的喜爱。在整个教区,这是一对堪称模范的夫妇,他们待人和悦,勤于杂务,也乐于在可能的范围内为村民解忧,所以柯林斯牧师一家在本地的声誉颇佳。 而玛丽原本就与夏绿蒂熟识,当简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外出散步,或是与宾利先生有家庭事务要处理的时候,玛丽便常常让保姆抱着小艾伦,一起到牧师的府上拜访,并且一呆就是半日,因为夏绿蒂的女儿爱玛比小艾伦还要大半年,很是活泼可爱,两个小孩子都喜欢与雪菲玩耍,大人们就省了不少精力。 这一天的午后,小艾伦因为早晨起得比较晚,吃过午饭之后还是精力充沛,保姆说他大概过了需要午睡的年龄,倒也不必勉强,于是玛丽便决定带他去牧师家找爱玛玩,自己也可以跟夏绿蒂喝下午茶,最妙的是她知道通常这个时间柯林斯先生都会到村子里去,于是他们就出发了。 柯林斯先生果然不在家,保姆到了牧师府上之后,便去厨房跟厨娘喝茶聊天去了,夏绿蒂在院子里的樱桃树下摆了茶桌,旁边的花圃中三色堇正在盛开,阵阵清香袭人,爱玛和艾伦在树下的草坪上用一些蝴蝶结来打扮雪菲,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是只有两个人享用的下午茶,如今的夏绿蒂却已经学到了柯林斯先生对于繁文缛节的讲究和重视,只见桌上陶瓷茶壶、茶杯、糖罐、奶盅、七英寸的点心盘、点心架、放茶渣的小碗、茶壶加热器、茶叶滤匙及放过滤器的小碟子、茶匙、奶油刀、蛋糕叉等等,一样也不少,将小小的茶桌摆得满满当当,也许是处于避免浪费的考虑,夏绿蒂才没有准备三层的点心架,而只让厨娘做了新鲜烘焙的司康饼和草莓果酱,此外就是一碟鲜奶酪。 夏绿蒂先略带矫情地为招待得过于简陋而道歉,玛丽熟知牧师太太的性情,便立刻对司康饼的软硬适中而大加夸赞,让牧师太太小小得意了一把,不过她还不满足,又特别提醒玛丽注意在司康饼中没有加入葡萄干,她郑重说明,这绝不是为了节省,而是因为柯林斯先生考证过司康饼的渊源,认为古代的司康饼是做为餐后甜点来吃的,所以加入葡萄干来增加风味无可厚非,但要配下午茶的话,纯司康饼就足够了。因为下午茶通常配有奶酪和果酱,而如果有好的果酱的话,葡萄干就是多余的。 玛丽一边享用着加了奶酪和果酱的司康饼,一边频频点头赞同夏绿蒂对于司康饼的宏篇大论。夏绿蒂也许是很享受与朋友交谈的乐趣,便继续说下去:“我又对司康饼进行过一些有益的改良,柯林斯先生深以为然,我认为我们英国人的下午茶之所以多选用司康饼是因为司康饼的制作非常简单,从橱柜里拿出面团到把它们送进烤箱,整个过程只需要15 分钟,就可以热气腾腾地上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家庭气氛的了。我还告诫厨娘做司康饼最好用手轻轻地拍打面团,而不是用擀面杖擀出来,这样才会得到最好的口感。司康饼不宜做得太大,一口大小最为合适……” 严格来讲,夏绿蒂虽然有些啰嗦,但是玛丽并不讨厌听她说话,相反适应了她的语言风格的话,还是颇有些收益的,比如她现在就学会了做司康饼的窍门,正考虑回到浪搏恩之后可以动手操作一番。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8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然而愉快的下午茶时间过早地结束了,先是因为小艾伦在三色堇花丛里用力拔一根野草,被野草上的刺给划破了手指,便大哭起来,为他的伤口抹药水和安慰他,便把茶给放凉了,当保姆跑过来接过照应两个孩子的任务后,夏绿蒂重新加热的红茶还没有倒进杯子里,柯林斯先生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正是里斯本先生,夏绿蒂一被引荐给这位先生,就很为他的风采所折服,再加上柯林斯先生早就唠叨过无数遍他的前途全部维系在这位特使先生对于他的评价,因为这两位主人对待特使先生可真是巴结,当听说玛丽与里斯本先生早已熟识时,一向不怎么看得起玛丽的柯林斯先生突然就对玛丽也毕恭毕敬起来,让玛丽禁不住好笑。 当所有柯林斯先生认为必不可少的礼节全都进行完之后,里斯本先生随和地请求加入柯林斯太太的下午茶,当然,这是主人的荣幸。茶的确是好茶,是上等的锡兰红茶,其风味具刺激性,透出如薄荷和铃兰的芳香,滋味醇厚,较苦涩,但回味甘甜。只可惜一杯茶也喝不清净,还需要听柯林斯先生再三不识时务地提醒大家注意茶具全都是产自韦奇伍德的骨瓷。 需要注意的是,柯林斯先生在介绍茶具的同时,还很是巧妙地将自己对于教区的贡献给融会贯通了进去,他似乎认为这样做比完全的自吹自擂要风雅一些。里斯本先生对于柯林斯先生的长篇大论抱以频频的点头,而玛丽本来在给小艾伦编织一件小帽子,这会儿她的针线活做得越发起劲,只有柯林斯太太面带微笑地用心听着自己丈夫的讲话。最后口沫横飞的柯林斯先生终于用一句格言来为自己的演说画上了句号:“与茶为伴欢娱黄昏,与茶为伴抚慰良宵,与茶为伴迎接晨曦——茶之所在,即是希望之所在。” ☆、第48章 关于戏剧主张 在柯林斯先生终于以演说家的姿态喊出“茶之所在,即是希望之所在”这样的警句做为他的谢幕词之后,许久没有说话的玛丽这个时候突然给他加了个注解:“嗯,这最后一句格言是剧作家菲尔丁先生说的。里斯本先生,您喜欢菲尔丁先生的喜剧《戴着各种假面具的爱情》吗?” 里斯本先生尚未回答,柯林斯先生已经大惊失色:“我亲爱的表妹,像这种离经叛道的戏剧可不是良家妇女应该看的,菲尔丁的剧本全都是把宗教、政府、牧师、法官和大臣这些社会上的体面人士做为嘲讽的对象,我认为政府应该禁止这类讽刺时事的戏剧的演出,也许对于世风日下的当今社会风气会有些许的扭转作用。” 里斯本先生审慎地说道:“班纳特小姐,我个人并不欣赏讽刺喜剧,尤其是菲尔丁的作品简直是可以让我从头睡到尾的最佳剧本。我倒是觉得他写的小说《弃儿汤姆琼斯的历史》可读性更强一些,因为菲尔丁本人生活经验丰富,观察力又非常深刻而敏锐,再加上他的语言生动多采,使得这部小说富有生活气息。”柯林斯先生热烈地加以赞同,只差鼓掌喝彩。 玛丽颇有些不服气:“但是我认为菲尔丁是继莎士比亚之后英国最杰出的的剧作家,他是师承希腊阿里斯多芬的,他最大的贡献就是在英国舞台上恢复了古希腊戏剧的传统——任你多么了不起,也庇护不住重大的罪恶,使之不在喜剧舞台上受应得的讽刺,藉由演员的夸张表演,权势者的罪恶便会遭受社会的唾弃。” 里斯本先生点头微笑不语,柯林斯先生则不无担心地劝告玛丽:“玛丽表妹,看来我真得给我亲爱的班纳特叔叔写一封信,请他多加注意对表妹们阅读内容的审核。要知道,本来我是不想在女士面前谈论政治问题的——就在今年年初,议会通过了《戏剧审查法》,规定所有剧本上演前都必须先送官方审查,否则课以50镑的罚金。我有理由相信,这个法令的真正起因,就是因为菲尔丁之流写的那些攻讦政府的剧本。” 玛丽生气地辩驳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真是英国戏剧的不幸,而是英国小说的大幸——那个《戏剧审查法》把菲尔丁先生从莎士比亚的阵营赶进塞万提斯的阵营里去了。从此,小说便成为英国的光荣,而戏剧却沦为英国的羞耻了。” 看到玛丽难得这样的执拗,里斯本先生不由得哑然失笑起来,柯林斯先生也啧啧地摇着头:“亲爱的玛丽表妹,真没有想到原来您是这么固执己见的一个人,这可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具有的德行,请原谅我的直白——不过倘若您真的那么喜欢读书的话,我建议您读一读塞缪尔约翰逊先生的作品,那对于年轻女士的思想是大有裨益的。” 玛丽对于他如此鄙薄女性的智力水平颇有些忿忿,正要继续反驳的时候,里斯本先生笃悠悠地开口了:“我想班纳特小姐可以读一读另外几位英国作家的作品,例如笛福先生的《鲁滨逊漂流记》、《辛格顿船长》和《伦敦大疫记》,乔纳森斯威夫特先生的《格列佛游记》,还有理查逊先生的书信体小说《帕米拉》。” 很不幸柯林斯先生并不是个博览群人,这几个作家他从未听闻,这几本书他也没有读过,但是这丝毫都不影响他对于里斯本先生的见解加以百倍的推崇,并立刻将这几本书视为《布道集》那样的女性经典必读书目。 玛丽有些狐疑——里斯本先生推荐的这几本书,从思想性来说比菲尔丁先生的讽刺喜剧更具有影射和抨击时政的性质,她有些疑心里斯本先生是故意这么说的,目的不是调侃柯林斯先生,就是调侃自己,或者一箭双雕也有可能。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里斯本先生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偏偏这个小动作又被眼尖的柯林斯太太给看见了,玛丽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不过这时她也多少领悟了里斯本先生的用意:与柯林斯先生这样头脑顽固不化的人辩论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于是她也就三缄其口了。大家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在草坪上玩耍的两个孩子身上。 玛丽和柯林斯太太都惊讶地发现,里斯本先生对于孩子应该在什么时间换牙、不按时吃饭怎么办、如何养成喝牛奶的习惯,以及诸如此类只有妇道人家才感兴趣的细枝末节都很是精通,谈起来头头是道,且给柯林斯太太和玛丽在照顾孩子方面都出了不少好主意。 看来他不仅被女士们所喜欢,就连孩子也愿意往他身上扑,在把两个小顽皮叫过来喝奶茶吃甜点之后,小艾伦和爱玛便一左一右地围着里斯本先生再也不肯离开,里斯本先生也很有耐心地逗着他们玩耍,这种和谐的情景从未出现在柯林斯先生身边,就连他自己的女儿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可惜的是,世事总是难免缺憾,里斯本先生得到了所有人的欢心,偏偏被一只狗看不顺眼——虽然雪菲还是他送给玛丽的礼物,但是此次雪菲却好像不认识里斯本先生了一样,不仅不肯向他摇尾巴,而且趁着里斯本先生被孩子们缠住的机会,气哼哼地在里斯本先生那干净挺括的袍角和擦得铮亮的皮鞋上撒了一泡尿,然后便扭着小屁股跑得老远,在玛丽边笑边责骂它时,它还不服气地又朝着里斯本先生低吠了好几声。 里斯本先生当然不会跟一只狗一般见识,不久当玛丽认为时间不早,要告辞回霍华德大宅时,他便主动表示愿意送玛丽回去,顺便认识一下宾利夫妇。柯林斯先生急不可耐地请求他给予自己将大主教特使介绍给本教区最体面人家的荣幸,但是善于审时度势的柯林斯太太悄悄朝他使眼色,劝阻了他的殷勤举动,因为显然里斯本先生更希望让玛丽介绍自己认识她的姐姐姐夫。 在鞠了无数个躬,又说了无数的奉承话之后,柯林斯先生终于放过里斯本先生,让他陪伴玛丽走了。保姆抱着小艾伦跟在他们的后面,不过后来因为年轻的保姆过于倾慕里斯本先生,只顾欣赏牧师先生挺拔的背景而不看着脚下的路,以至于数次被路边的石子绊了个趔趄,玛丽为了小艾伦的安全,不得不吩咐保姆先抱着小艾伦回去,她自己与里斯本先生慢慢地沿着田间小路步行去霍华德宅邸。 路上两人开始都没有说话,玛丽对这除了鸟声和雪菲的爪声便再无一丝声息的沉默感到有些压抑,便试图找点儿话题来说,她想起方才关于菲尔丁先生戏剧的争论,便觉得意犹未平:“里斯本先生,方才柯林斯先生对于菲尔丁戏剧的议论,我不相信以您的修养会认为他的观点是可以被接受的,那么我不禁思考一个问题:当我们与意见向左的人谈话时,到底我们是应该说对方爱听的话,还是说自己想说的话呢?” 里斯本先生显然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言不讳,但是他心里对此却是有些喜悦的,于是他便也坦白地回答道:“我想,正确的做法是,说你想说的话,但是用别人爱听的方式去说。请您留意,班纳特小姐,一个知道如何奉承的人,也同样知道如何诽谤。”玛丽明白这已经是他最推心置腹的谈话了,她有些心惊,便默默地点了点头,继续走下去。 里斯本先生却变得健谈起来,他谈起了柯林斯先生在教民中的良好口碑,他问玛丽是否认为柯林斯夫妇是幸福的一对,他还询问了玛丽对她两个姐姐的婚姻的看法,他甚至重提玛丽曾经说过的想要终身不嫁的意愿:“做为您的朋友,我想关切您的幸福,比我自己来得更迫切一些,我只想问,您的这种想法还是没有改变吗?” 玛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地问出这个问题,同时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热切的光芒,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母亲和其他亲戚对于他的情意的推测,现在她突然意识到里斯本先生可能会在此时此地提出求婚来了,她突然就感到不自在,连忙说道:“这是牧师先生在要求我告白吗?那么我便用真心话来回答吧:我的心愿更加坚决了,只是也有阻碍——单身并不难,难的是应付那些千方百计想让我结束单身的人。” 里斯本先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才低沉地引用菲尔丁的语录说道:“你是你生命的作者,何必写那么难言的剧本?” 玛丽远望着山谷中聚集起来的黄昏的雾霭,淡淡说道:“我的人生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却身不由己。做为一个女人,没有独立谋生的手段,只能依附于父亲或者是丈夫,这让我缺乏安全感和归属感。” 里斯本先生同情地说道:“真正的安全感,来自你对自己的信心,而真正的归属感,在于你的内心深处对自己命运的把控,因为你最大的对手永远都是自己。” 玛丽又一次感受到了里斯本先生的神奇魅力,他总有本领让人对他说出哪怕至亲都不会说的内心想法:“倘若我真能把控自己的命运,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目前的田园生活,巴黎和佛罗伦萨的旅行更加让我认识到合适自己的生活方式究竟是怎样的,很多人认为一生困居乡野是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庸俗的事,但其实那些庸俗的人把生活过得庸俗了,却反过来抱怨生活庸俗;而一个内心丰富的人,永远能将最简单的生活过得情趣盎然。就如我们都知道的一位哲人所说的——在笼里出生的鸟会认为飞翔是一种病。” 里斯本先生看来已经打消了进一步规劝玛丽的打算,他温和地说道:“我相信您的确是一位内心丰富的人,既不害怕独处,也不害怕人群,因为您可以在独处时心中展开大千世界,也可以在人群中保持一份恬淡清寂。” 玛丽很感谢他的善解人意,然而她也就不再与他深谈,因为她还记得乔治安娜的感慨:如果你够明智,就应该了悟,人与人间只能在笑语喧腾的时候显得亲热,或在一方可以施舍善意并博得慷慨之名的时候显得仁慈,除此之外,没有谁能真正分担你心灵上的寂寞。 他们这样默默地走了一会儿,里斯本先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淡淡说道:“对了,您听说了吗,列斯特伯爵已经回到英国,据说现在正常住在翡翠谷庄园。”他这样状似平淡地说着的时候,心中不期然地浮现出一句他压抑在心底的箴言: 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作者有话要说: ☆、第49章 坦率的对白 当玛丽将里斯本先生介绍给简和宾利先生的时候,他们两人的眼中都流露出了然的神情,里斯本先生与他们攀谈了一会儿,就被看出是开朗明理、深谙人情世故,很快就给宾利夫妇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尤其是宾利先生在与他抽着雪茄谈论了半小时的欧洲局势之后,便与他一见如故,力邀里斯本先生第二天与他一起去打猎。 到了晚上,简和玛丽去婴儿室哄小艾伦入睡之后,简跟着玛丽到她的房间,她坦率地说道:“亲爱的玛丽,里斯本先生实在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你知道,原本妈妈就写信对他大加褒奖,我可不敢全然相信,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倘若他能成为我的妹夫,我会非常高兴的。” 玛丽没有想到简会如此的直白,她突然有一种想法:也许家人都很害怕她会做个老姑娘,成为家人的负担,所以才会如此迫切地希望她嫁人。简当然不会这样自私狭隘,她总是一个善良温和的姐姐,但是想想宾利先生连自己的亲妹妹的开支都不愿意负担,就更不用提自己这个小姨子了。 她对自己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有些心凉,愣愣地坐在床边上,却让简以为她是因为羞涩而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于是吻了吻她的脸颊,道了声晚安便离开了。这里玛丽无情无绪地坐在梳妆台前解开发辫梳理,她凝视着镜子里年轻的脸庞,想着里斯本先生白天所说的话,似乎每个人都在疑心她还眷恋着列斯特伯爵,还对成为伯爵夫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二天一早,里斯本先生就来到了霍华德庄园,与宾利先生在野外呆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带回了十几只斑鸠,还有两只野鸭,宾利先生兴致勃勃地告诉女眷们说:“其实我本来还可以打到一只漂亮的雉鸡,它的彩色的尾巴被我打掉了两根长翎,可是它还是勉勉强强地挨着树林的林梢飞到山谷那边的翡翠谷庄园去了。” 他这样说的时候,里斯本先生一直在注视着玛丽的表情,而玛丽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显得很镇定,并没有显出心神不宁的样子。只是有一点玛丽觉得很奇怪:除了里斯本先生告诉她列斯特伯爵到了翡翠谷的消息之外,其他所有的人似乎都没有听到任何蛛丝马迹,大家都想当然地认定列斯特伯爵正在欧洲,近期是不会回到翡翠谷庄园的。 而里斯本先生也没有再跟她谈起同样的话题,因此玛丽不免疑心他的消息并不确实,尤其是在贵人行踪方面消息一向灵通的柯林斯先生都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他在当天下午便急匆匆跑来霍华德向宾利先生和里斯本牧师献殷勤。 玛丽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小心翼翼地在柯林斯先生面前将话题引到列斯特伯爵身上,说倘若附近的教区居民能够多捐助一些金钱给贫困的村民,柯林斯先生会更好地履行他教区牧师的职责,柯林斯先生大为赞同,并且对此大发了一番议论:“您说的对极了,玛丽表妹,可惜列斯特伯爵事务繁忙,翡翠谷庄园虽然是本教区最大的产业,却只在列斯特伯爵的产业中占着微不足道的份量,以至于伯爵很少光临此地。”他这样说完了,又觉得唐突了本地的另外一位金主,连忙补救,“当然宾利先生和夫人也是非常慷慨而热心公益的。” 玛丽不禁有感而发:“可是对于本教区的居民来说,列斯特伯爵这种终年足迹不至是一种损失。倘若仅以事务繁多做为托辞,那实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如果他不能很好地照顾他领地上的居民,他就没有资格享受这么巨大的财富和权力。” 她过激的论调把柯林斯先生给吓坏了,他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为伯爵和所有贵人进行辩护,但是依然说服不了玛丽。于是柯林斯先生只好走开了,因为在霍华德庄园,他可不敢对宾利夫人的妹妹进行说教。通过这次谈话,玛丽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列斯特伯爵的确没有在翡翠谷庄园,柯林斯先生说他前天才跟庄园的管家在镇上的酒馆里一起喝了杯潘趣酒,据管家说,伯爵今年不会来翡翠谷庄园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29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这个消息让玛丽一直动荡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她本来甚至想到要找借口去彭伯里,免得哪一天与伯爵不期而遇,彼此都难堪,她还记得自己在离别时的话语:我希望能够忘了您,我希望永远不要再见到您。现在知道列斯特伯爵不在近旁,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是被放了下来。 玛丽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最近她感到自己越来越容易意动神摇了。这个时候里斯本先生恰好给她端来了茶杯,便问她:“您常常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叹气吗?”玛丽笑道:“是呀,里斯本先生,您刚刚跟我姐姐聊了天,您不觉得跟我比起来,她是多么完美的一个女人吗?有这样完美的姐妹,我怎能不为自己叹息呢?” 里斯本先生郑重其事地朝简那边张望了一下,然后说道:“宾利太太的确是我所见过的最优雅善良的女性,不过您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们姐妹们各有各的优点和长处。可是您别用这个理由来敷衍我,我可不相信您是因为嫉妒您的姐姐而在这里叹气的。” 玛丽故意曲解他的意思,继续迂回着答道:“我倒是听说,嫉妒是人人皆有的天性,不因为嫉妒而失态则是修养。我虽然无法压制嫉妒的天性,却可以做到有修养,所以只是微微叹口气而已——这个回答您满意吗?” 里斯本先生也以开玩笑的姿态轻松回答道:“满意极了,小姐。您的话恰到好处地印证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也就是坎特伯雷大主教阁下——最近跟我说的一句话:别逼女人撒谎,她会恨你;也别把她的话当真,你会恨她。” 玛丽笑道:“您这么说可真不厚道,里斯本先生。”她走开去跟简聊天去了,但是里斯本先生倒也并不感到寂寞,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心情愉快地回味着玛丽走开时抛给他的那妩媚的一瞥。玛丽也觉得很愉快,当你不把一个人放在心里的时候,其实跟他说什么都不大要紧。 里斯本先生的确是个很识时务的人,一直到他离开这一地区,他都没有再说出什么令玛丽不爱听的话来,与此同时,他却又依旧很殷勤地对待玛丽,与先前并无不同,这样任何人都没有说出什么闲话来,玛丽觉得倘若不是担心他有什么别的用心,倒真是很愿意与这样一个朋友深入交往。 在里斯本先生呆在本教区的最后一个礼拜日,柯林斯牧师为了对他表示敬意,特意邀请里斯本先生来主持那天的弥撒,玛丽坐在角落里,手中捧着自己的弥撒书,听里斯本先生朗朗地诵读圣经中的段落: “发生过的事,以后还会发生;做过的事,将来还要再做。太阳底下没有新的事。有谁能说,看,这是新事?不,在我们出生之前早就有了。以往的事没有人去追忆,今后的事也没有人去挂念……”就这样与里斯本先生分手,玛丽以为这真是一段再好也不过的致辞。 在春天就要过去的时候,玛丽和宾利一家人去彭伯里做客,伊丽莎白新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大家去向她道贺,兼以参加彭伯里一年一度的游园会。达西先生显然爱极了自己的小女儿,他把本届游园会办得特别隆重,邀请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甚至连班纳特太太和柯林斯一家都有幸收到了请柬。 临行前的几天简特别的忙碌,她要给伊丽莎白和新生的小外甥女准备礼物,还要为宾利先生和小艾伦收拾外出的衣物,于是照顾小艾伦的责任就大部分由玛丽来承担了。好在玛丽倒也并不觉得这是个苦差事,一方面小艾伦实在是个可爱的孩子,另一方面有足够的人手供她差遣,她其实只需花费一些时间和精力而已,却也并不劳累。 那天下午在接连下了几天的雨之后,难得有放晴的时候,吃过午饭之后,玛丽带着小艾伦和雪菲到庄园附近的山坡上散步,到了午睡的时间,玛丽便让保姆将小艾伦抱了回去,她自己觉得天气很晴朗,近来又一直闷在屋子里,便不即刻回去,而是带着雪菲向山谷走去。 她渐行渐远,一直走到了临近翡翠谷的地方才停了下来,虽然知道列斯特伯爵并不在他的领地上,玛丽依然不愿意像从前那样贸然进入,然而就在她要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雪菲突然径直向山谷方向小跑过去,玛丽连忙叫它的名字,谁知雪菲睬都不睬,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小路的转弯处了。 玛丽犹豫了一会儿,只好也跟过去,她沿着蜿蜒的小路一路寻找,结果又在山谷中迷路了。玛丽有些焦急懊丧,这情景像极了那年初遇列斯特伯爵时的情景,只是那个时候自己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会与他之间发生那么多的故事…… 她这样想着,就一直走到了谷底,在湍流的溪水间的巨石上,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正在画画,雪菲就在溪岸的边上来回地嗅着,不知道它找到了什么。玛丽呆住了,她从那男子的背影认出正是列斯特伯爵,自己这样像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正是太尴尬了。 可是,如果现在就悄悄回去,那雪菲怎么办呢?玛丽犹豫了一下,便放轻脚步,走到溪岸旁,把正在团团乱转的雪菲抱到怀里,她不敢向溪流中张望,就这样自欺欺人地盼着不被注意地带着雪菲离开。她不住地抚摸着雪菲项上的毛,安抚着它,免得它乱叫,雪菲只在喉咙里哼了两声,便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了。 玛丽舒了一口气,她把雪菲抱得紧了些,转过身来正要离开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好久不见了,班纳特小姐。”列斯特伯爵正站在她的面前,他面容清峻,白衬衣的领口散开着,迥异于以往衣冠楚楚的样子,然而玛丽的内心深处不得不承认,他这样似乎比穿上礼服更有魅力。 “是的,真是久违了,列斯特伯爵。”玛丽有些心慌地回答,她的手一松,雪菲便趁机跳下来,现在玛丽注意到,在溪流中的巨石上还趴着一条毛色乌黑的爱尔兰牧羊犬,它懒懒地注视着流水,对于雪菲的百般讨好似乎不屑一顾。 玛丽生怕人家误会自己不请自来,便连忙解释说是为了追赶自己养的小狗才找到这里来的,列斯特伯爵了然地说道:“原来如此,这只小狗最近几天几乎天天都会出现在附近,原来是您养的狗。”他轻轻打了个呼哨,刚才还慵懒地趴着的牧羊犬一抖尾巴便站了起来,几个腾跃便从溪中跃到岸上。雪菲欢天喜地地跑过去迎接它,围着它嗅来嗅去。 玛丽有些羞愤地低声叫道:“雪菲,别这样!”列斯特伯爵却轻轻地笑了,他拍了拍自己的狗,说道:“吉克,去玩儿吧。”两只狗便互相追逐嬉戏着在溪水边上玩耍起来。玛丽感到有些窘迫,但是现在就离开也有些失礼,于是她只得说道:“我想我还是要解释一下,伯爵,我是听说您不在庄园里,所以才贸然来找雪菲的,否则……” 她顿住了,列斯特伯爵有些苦涩地说道:“否则,您绝不会踏足此地一步,您是这个意思吧?”玛丽用沉默做为回答,伯爵来回踱了几步,才停下来说道:“其实,我已经回来很久了。从去年的圣诞节开始,我就在这里。” 玛丽有些惊讶,这种隐居的生活似乎不是列斯特伯爵生活的常态,列斯特伯爵却说道:“我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是离您最近的地方。我一直在盼着能再见到您,就在这里,就在两年之前,我们第一次见面,您还记得吗?” 玛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她怎么能够忘记呢?伯爵继续说道:“我常常想,倘若我一直在这里,只是一个像宾利先生一样的乡绅,是不是您就可以接受我了呢?或者我只是湖区小屋里的一个穷画家,您是否会爱我爱得更深些呢?”玛丽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这种假设是毫无意义的,列斯特伯爵就像看透了她的想法一样,淡淡说道:“但是最终我认识到,这种想法毫无意义,您要么拒绝我,要么就接受我的全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可能完全地随心所欲。” 玛丽想了想,她勇敢地抬起头来看着列斯特伯爵的眼睛,说道:“您说的很对,伯爵,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可能完全随心所欲,但是您显然比其他人有更多选择和决定的权力,您也使用了自己的这些特权。我拒绝您,不是因为您多么的富有,让我觉得高攀不上,光是有财有势,还不能让我自惭形秽。我拒绝您,是因为您任意左右别人命运的行为让我感到害怕。” 她要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心中反而坦然。列斯特伯爵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愣愣地盯着她,似乎是在消化她的那几句话,玛丽微微行了个屈膝礼,叫上雪菲匆匆离开了翡翠谷庄园。 玛丽走后,列斯特伯爵在溪边伫立了良久,直到吉克在他的脚边转来转去并扑到他的膝盖上,他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地走回到溪流中央巨石上去,那里的画架上,有一幅已经快要完成的风景画,在如烟如雾的山水之间,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女盈盈伫立,正是两年前他初见玛丽时的情景。 列斯特伯爵拿起画笔,缓缓地将画中的少女涂抹上油彩,于是人物消失了,画中的神韵似乎也随之消失,变得索然无味。他凝视着画布,心里在回味着方才玛丽的话语,良久之后,他又蘸上油彩,继续画了起来,现在溪边出现的是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裙,围着方格围裙的女子,她的脚边是一只小小的白色贵宾犬,列斯特伯爵的唇边现出微笑:“亲爱的,你以为这样就算是结束,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初夏游园会 这天之后,一直到他们离开霍华德去彭伯里,玛丽都再也没有见过列斯特伯爵,她想,他们两个这下才算是真正完结了,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招惹了她惹不起的人。 大家在一个晴朗的早晨热热闹闹地乘车出发,沿途欢声笑语,不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马车就已经进入了彭伯里那秀丽的树林。看到伊丽莎白产后恢复得那么好,姐妹们真是太欣慰了,只是对于没有生一个彭伯里的继承人这件事,伊丽莎白自己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只要一见到小女儿花朵一般娇嫩的容颜,她便把所有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玛丽还见到了久未谋面的加德纳舅舅和舅妈,加德纳舅妈一见玛丽就惊叹女大十八变,说她越来越漂亮了,自己第一眼差点儿没认出来。这当然是夸张其词,但是玛丽心中依旧忍不住又小小的得意。 不过最让玛丽开心的,是与安妮的重聚。如今安妮已经与戴维斯先生长住罗新斯庄园,虽然德包尔夫人的脾气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的,但是安妮自从经历了这一系列的变故,也变得坚强起来,对母亲的一些过于独断专行的言行,她都能够合情合理地指出并维护住了戴维斯先生的尊严。 由于罗新斯庄园位于英国南部,从培植花卉的角度来说,比列斯特庄园的自然条件要更好些,而且德包尔夫人为了让女婿能早点儿有出息,显然是不惜工本地进行了投资,建起了在整个英伦三岛设施最为完善的大型温室,使得戴维斯先生的玫瑰花品种研究的进展很快。这次戴维斯没有同来,安妮告诉玛丽,今年刚刚开放的“千鸟”玫瑰已经是色泽非常均匀的浅绿色了,戴维斯先生认为成功可期,一步也不肯离开他的玫瑰花。 玛丽对此表示理解,她见安妮满脸的幸福和满足,不由得调侃道:“其实戴维斯先生已经培育出了最完美的千鸟玫瑰,它不正穿在他的太太身上吗?”是的,安妮的裙子、披肩、手袋和帽子几乎全都是戴维斯最喜爱的绿色,在袖口和裙摆上,如展翅飞翔的小鸟一样的玫瑰花朵朵绽放,那些全都是爱意的表露。 当天晚上,玛丽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就寝的时候,吉蒂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敲门,她告诉玛丽自己的那条打算游园会上穿着的鹅黄色缎面礼服被笨手笨脚的女佣人给撕开了一条大口子,现在她没有合适的礼服穿了。玛丽心平气和地建议她从旧的礼服裙中挑选一条看得过去的穿穿算了,但是吉蒂眼泪汪汪地表示在那么多非富即贵的宾客中穿着寒伧是最没有面子的事,所以她一定要有一条漂亮的裙子,因为她听说游园会上有贵客光临。 玛丽毫不吝惜地将自己的那条最漂亮的米色绣暗花的塔夫绸裙子借给了吉蒂,吉蒂高兴坏了,她抱着裙子在穿衣镜前面转了几圈舞步,便蹦跳着回自己房间去了,她可丝毫都没有考虑玛丽在明天的游园会上就没有什么可穿的礼服了。 玛丽不是太在意礼服的事,就像她也没有将吉蒂所说的“贵客”放在心上一样。她从自己的衣橱里找出一条银灰色的缎面礼服,颜色不够鲜亮,虽然是好几年之前做的,但是妙处在于剪裁简单到只有一条线,反而永不会过时,每当玛丽没有合适的夏季礼服时,就把它穿出来应景。 第二天一早阳光就很灿烂,想到一天都呆着室外,还有很多游戏要参加,玛丽便将原本准备的小小的花边帽放到一边,而找出一顶与礼服裙同色系的银灰色的宽檐礼帽,看起来跟一大片乌云似的顶在头上,完全可以遮住初夏的骄阳,但是想来大多数淑女是不会选择这顶帽子的,因为它会把女士们精心雕琢的妆容遮挡得七七八八,然而玛丽对此并不在乎,她才不要为了让别人饱眼福而让自己的皮肤受罪。 当她顶着这朵“乌云”下楼的时候,伊丽莎白禁不住扶额叹气,在她旁边的达西小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乔治安娜今天真是美极了,她同样戴着一顶宽檐帽,却把蕾丝花边玩得仙气十足,腰间的裙边、裙裾的褶皱,就连帽顶上的花朵造型也是如此可爱!人逢喜事精神爽,乔治安娜整个人可称得上是人比花娇,就连一向嫉妒她的宾利小姐都由衷地赞美她的美丽,因为达西小姐终于不再是宾利小姐的威胁了——就在上个月,她与小奥斯汀牧师订了婚,今天的游园会也是为了庆祝这件喜事。 玛丽一向与乔治安娜要好,昨天一见面就已经祝贺过她了,然而昨天旅途劳顿,大家又在一起忙乱着寒暄问好,没有机会细聊,今天的游园会上开场之后两人便找了一处树荫下面的秋千架坐下,打算将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情痛痛快快地聊一个够。 一开始不免谈起乔治安娜与小奥斯汀先生订婚这件事,乔治安娜就像忙着为小奥斯汀先生申辩似的说道:“亲爱的玛丽,我知道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认为是小奥斯汀先生高攀了我,甚至还有当面就讽刺我的,昨天凯瑟琳姨妈一下马车就骂我昏了头,还把阿尔杰称为‘那个骗子’——我心里真是难受,他们不知道阿尔杰是多么好多么高尚的一个人。” 玛丽笑道:“当然会有人大惊小怪,尤其是德包尔夫人,说起来小奥斯汀先生的牧师身份可比戴维斯先生的园丁身份来得体面,但是夫人现在当然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但是你只看德包尔夫人如今是多么喜欢戴维斯先生,就会知道你们结婚之后,大家很快就会忘掉你们身份的差别,而只将你认作小奥斯汀太太了。” 乔治安娜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可是这一次光是说服我哥哥就让我和阿尔杰受了很多痛苦,倘若不是我亲爱的嫂子伊丽莎白一直支持我们,鼓励我们,我真的想放弃了——我没有安妮那样的勇气,跟心爱的人私奔,我也不想让我亲爱的哥哥伤心失望,可是我更不想让阿尔杰因为我的这些亲戚的缘故而受到责难……哦,一想起最近发生的一切,我就感觉哪怕成为小奥斯汀太太之后会带给我无比的幸福,也抵不上这些日子所受的罪。” 她虽然口里这么抱怨着,可是后来小奥斯汀先生走过来参加她们的谈话时,玛丽只看她容光焕发的脸庞,便知道哪怕是把她方才所说的那些折磨重新再来一遍,乔治安娜也会毫不犹豫地跟小奥斯汀先生站在一起,甚至甘之如饴。 小奥斯汀先生是来告诉乔治安娜,她的凯瑟琳姨妈正在到处找她,因为夫人带来了自己结婚时的一个小小的钻石冠冕,想要送给乔治安娜婚礼上佩戴,她老人家本想着安妮结婚的时候可以戴上这个祖传的珍宝,可惜安妮的婚礼过于仓促简陋了,现在她老人家想看看乔治安娜戴上合不合适。 乔治安娜自然不会拂了老夫人的好意,年轻的夫妇便并肩挽着胳膊甜蜜地穿过草坪向大宅走去了。玛丽留在原地,心情轻松愉快地一边荡着秋千,一边思考最近的这几桩婚事,全都是女方不介意对方的财富地位而得到了幸福,然而倘若双方的身份地位恰好相反呢?她自得其乐地臆测着种种可能性,觉得只要自己不是其中的当事人,便可以非常理智地看待和分析了,这样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简直天生就是老处女的命。 雪菲扭着它肥肥的小屁股从草坪那边跑了过来,一只红色长尾巴的小松鼠,从玛丽的脚边刺溜一下子就窜到古老的橡树上面去了,雪菲警觉地盯着松鼠消失的方向看了半天,玛丽觉得雪菲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雪菲并没有放松警惕性,它皱着鼻子不断地嗅着秋千架后面的灌木丛,那里到处到处疯长着的大片蓝色木槿花,雪菲的鼻子离着花丛太近了,被花粉刺激得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玛丽笑道:“好了,雪菲,你已经非常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警卫的职责,快去找那些狗狗们玩儿去吧。”可惜玛丽的好意,雪菲并不领情,喷嚏打完了之后,雪菲便气势汹汹地朝着木槿花从吠叫起来,然后便一头冲了进去,接着就在花丛里发出了哀哀的叫声。 玛丽以为雪菲被花丛中的刺给扎伤了,她从秋千上跳起来,打算去解救自己的宠物。谁知一个低沉的笑声从花丛里传出来,接着就走出来了列斯特伯爵,他穿着斜纹软呢的长礼服,浅灰色马甲,深灰色领带,丝绸制高礼帽,左手握着一柄手杖,杖头是黑曜石镶嵌的光芒闪闪的银质猎豹,倘若不是他的右手拎着正在挣扎哀叫的雪菲的话,可真是一位体面光鲜的绅士。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0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大吃一惊:“列斯特伯爵,您怎么会出现在彭伯里?您是什么时候躲到花丛中去的?您在偷听我和乔治安娜的谈话?这真不是绅士的作风!” 列斯特伯爵笑得纯良无害:“玛丽小姐,在您敏锐的慧眼之下,我真是无可遁形,只是您并非今天才知道我不是一个绅士吧?”他将雪菲丢到地上,然后好整以暇地掏出手帕来擦手。雪菲受了万般委屈似的跑到玛丽的脚边呜呜地低泣着,玛丽心疼地抱起雪菲,怒气冲冲地盯着列斯特伯爵。 列斯特伯爵擦干净了手,便用手杖戳了戳秋千架,说道:“不过我还是应该解释一下,玛丽,我并非不请自来,相反是在达西先生的盛情邀请之下才来到彭伯里的;我也没有躲在花丛里,而是老远看到您坐在秋千上,担心您会觉得比较无聊,才抄近路过来跟您打声招呼的;我并没有荣幸地听到您与达西小姐的私房话,怎么刚才您正在与达西小姐密谈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辛秘吗?” 玛丽这才想到昨晚吉蒂口中的“贵客”,原来就是列斯特伯爵。其实也不难理解,因为上次韦翰和莉迪亚的事情,达西先生欠了列斯特伯爵一份情,将他待为上宾也就不足为奇了。可是他说话的语气太令人气恼了,玛丽愤愤说道:“当然没有什么辛秘,只是哪怕是无伤大雅的对话也是不欢迎旁听者的。还有,列斯特伯爵,今后请称呼我班纳特小姐,而不是直呼我的名字,免得旁人误会我们很熟似的。” 列斯特伯爵笑眯眯地微微鞠了一躬,说道:“的确不应该引起旁人的误会,所以,玛丽,请你也叫我的名字戴维好了,否则您的亲戚们会感到奇怪的,咱俩本来就应该是熟不拘礼的朋友才对嘛。” 玛丽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人居然又换了一副油滑无赖的面目出现在她面前,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样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不择手段 现在玛丽才真正感到伤脑筋了,她以前就通过很多细枝末节发现列斯特伯爵很少常人所具有的价值观念,而有为达目的不计手段的倾向,但是她万万也没有想到一个人耍起手段来可以如此没有底线。 当天的游园会上,列斯特伯爵正向他向玛丽声明的那样,在众人面前也亲昵地直呼玛丽的名字,引得所有人都浮想联翩,宾利小姐简直嫉妒地两眼冒火,玛丽郁闷极了,她既不能公开跟列斯特伯爵翻脸指斥他的失礼,又不甘心真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称呼他的名字戴维,她光是这样想想就觉得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当然她更不能在列斯特伯爵用最自然的态度叫她“玛丽”的时候,却一本正经地称呼他“伯爵先生”,那样也容易让人诟病,总之她一整天都狼狈不堪地尽可能躲开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舞会开始的时候,她简直都怀疑自己从前是否真的曾经为这样一个男人动过心了。 然而列斯特伯爵并不因为她的纠结而放过她,午餐采用的是自助餐的形式,列斯特伯爵便坐在玛丽和安妮的旁边,用最殷勤的态度为两位女士服务,如果说这还可以让玛丽勉强接受的话,当舞会的音乐奏响的时候,列斯特伯爵毫不客气地挡开了一个过来请玛丽跳头场舞的小伙子,说:“对不起,肯廷先生,班纳特小姐已经答应跟我跳头两场舞了。” 肯廷先生一走开,玛丽便压低声音怒道:“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跳舞了?”列斯特伯爵认真地答道:“现在答应也不迟,反正我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天都听您的吩咐。”玛丽本打算拂袖而去,回楼上自己房间去,让列斯特伯爵自讨没趣,可是伊丽莎白走过来,又一次诚恳地感谢列斯特伯爵曾经给予的帮助,并用目光恳请玛丽善待客人,于是玛丽不想因为自己的失礼让姐姐为难,只得跟列斯特伯爵跳了头两场舞。 但是她在第二场舞结束时,趁着别人不注意,咬牙切齿地对列斯特伯爵说道:“现在请走开,先生,倘若您还有丁点儿绅士风度的话,就去请别的女士跳舞,我今天一场舞也不再跳了,我发誓,倘若您再过来,我就立刻离开舞会。” 见她真的动了怒,列斯特伯爵倒也很有眼色地没有再火上浇油,而是顺从地鞠了一躬,便走开去真的请别的年轻小姐跳舞去了。玛丽舒了一口气,她回到遮阳棚下面跟安妮坐在一起。安妮满面春风地笑道:“亲爱的,你是今天最得意的女子呢。” 玛丽低声说道:“安妮,不要嘲笑我了,我烦恼死了——谁知道他竟是这样一个人呢!我从前真是看走了眼。” 安妮想了想,微笑道:“伯爵本来也不是个含蓄内敛的人,只不过他给了我们那样的印象而已,现在看来他如火一般热情呢!不过,玛丽,你也已经知道了,他与辛西娅小姐的婚约并不是真的,那么还有什么障碍呢?” 玛丽紧紧抿着嘴唇,愤愤说道:“噢,别永不可能的事情劝我——哪怕全英国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给他——男人如此善变而不可捉摸,我更加坚定自己终身不嫁的决心了。”安妮安抚自己的朋友道:“亲爱的,多少女人都曾经下过这样的决心,最后无不是半途而废,然而往往时过境迁,追悔莫及,你还是应该给他给自己一个机会……” 玛丽忍不住压低声音叫道:“我再也不要跟这个人说话了……”可惜她这个决定宣布了还不到半个钟头,她就主动去找列斯特伯爵说起话来,原因是她发现列斯特伯爵竟然跟她的妹妹吉蒂打得火热。他倒是也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请吉蒂跳了两场波尔卡舞,然后似乎挺喜欢吉蒂的活泼天真,便陪她参加了一些游园会的游戏项目,在轮盘赌中一次次下注都赢了钱,吉蒂原本在贵人面前有些拘谨,很快便开心起来,对伯爵很是倾心。 玛丽见伯爵竟然把“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妹妹,不禁大为担心,她绝不相信伯爵会爱上吉蒂,可是吉蒂那么单纯,倘若对某个对他毫无情意的人一厢情愿起来,结果只有伤心丢脸,而以玛丽对伯爵的了解,她认为伯爵即使了解后果的严重性,也不会在乎别人的死活,于是为了吉蒂,她认为自己必须对警告伯爵离自己的妹妹远一点儿。 玛丽知道跟吉蒂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这个妹妹天性虚荣轻浮,虽然没有莉迪亚那么放浪,但是倘若有伯爵这样的男子来追求,她是无法抗拒诱惑的,自己去警告她要小心,只会被她认为是出于嫉妒。所以玛丽便趁着列斯特伯爵单独去餐台上取一杯龙舌兰酒,而周围又没有旁人时,赶紧走了过去质问他:“列斯特伯爵,您在打我妹妹什么主意?要知道她还年轻无知,经不起诱惑,您要考虑这样做才对一个少女造成的伤害,那可能是不可挽回的后果。” 列斯特伯爵只是轻轻的抿了一口酒,然后用带着讽刺的眼神看着玛丽,说道:“看来在您称呼我戴维之前,我也只能称呼您班纳特小姐了——虽然我没有福分获得您的欢心,班纳特小姐,您有什么理由认为我没有资格获得令妹的欢心呢?” 玛丽被他给这样一噎,不禁勃然大怒:“我可不是在跟您开玩笑,伯爵,请离我妹妹远一点儿,否则我就把您的所作所为都给揭发出来!” 列斯特伯爵恭敬地鞠了一躬回答道:“我也是在万分认真地回答您,小姐,不管您要揭发我什么的,我都悉听尊便,要知道,与辛西娅小姐的假装订婚完全是为了英国的利益,大家都会理解的,至于我向您求婚的事,我就更不在乎公诸于众,我甚至都不介意每天晚上带上一个乐队去您的窗户下面唱情歌……” 玛丽被气得浑身发抖,列斯特伯爵看着她嘴唇直哆嗦的样子,既解气又有些心软,于是他息事宁人地说道:“好吧,好吧,玛丽,让我们讲和吧。就像您所推崇的诗人歌德所说,所有罪恶的念头我都有过,我只是没有去做。我取悦令妹,也不过是为了引起您的注意。请让我们重新来过,像普通的朋友那样交往,而不是横眉冷对,或是避而不见吧。倘若您能答应给我这个机会,我倒想试一试能不能重新获取您的欢心——我保证会如一个绅士那样行事的。” 玛丽如鲠在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头脑有些混乱,气恼和惶恐在她心里交织成了一团乱麻,但是她知道列斯特伯爵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她害怕他真的不管不顾地做出些罔顾体面的事情来,那样自己除非羞辱地嫁给他,就只有进修道院一条路了。 这样一想,她便冷静了下来,她权衡了一下利弊,决定先将这个危险分子给暂时安抚下来:“倘若您真能如普通朋友那样与我的亲戚来往,我自然没有对您无礼的理由,我只希望您能恪守绅士的准则,别再做出出格的举动。” 列斯特伯爵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自然是满口应承,他彬彬有礼地吻了一下玛丽的手背,说道:“如您所愿,玛丽,虽然压抑我那强烈的爱意是件困难的事情,可只要是您的愿望,我定会勉力遵从,谁让伤我最深者,偏得我心?” 玛丽才不信他的花言巧语,但是她虚与委蛇地笑了笑说道:“谢谢您,列斯特伯爵。”但是列斯特伯爵得眉头立刻挑得老高:“还是列斯特伯爵?”玛丽立刻改口道:“谢谢你,戴维。”他们俩就这样友好地分手,玛丽向大宅走去,一边走,一边将手背在裙子上使劲蹭了蹭,方才被列斯特伯爵吻过的地方又痒又疼,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很是不得劲儿。 游园会剩下的时间,列斯特伯爵果然像一个标准的贵族绅士那样,将他的殷勤平均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位年轻小姐,就连宾利小姐都有幸与他共舞,这让她倍感荣幸,同时也让吉蒂还没来得及发热的头脑及时冷静了下来,所以当玛丽走过去问她关于安德鲁上尉在印度是否经常给她写信时,吉蒂重又变得对远在天边的心上人含情脉脉,她告诉玛丽,安德鲁已经升职为少校,他正在尽力积攒结婚的资金,并打算年底回来就跟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的舅舅布雷恩伯爵摊牌,因为布雷恩伯爵手中掌管着他已故的父母留给他的一小笔遗产,但是因为财产分割的原因,布雷恩伯爵在他成年后一直没有移交到他的手中,现在他认为是时候要回来了。 她们刚刚提到达西小姐的名字,乔治安娜就出现了,只见她面红耳赤、狼狈不堪,走到玛丽的身边,一言不发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冰镇番石榴汁,然后一饮而尽。玛丽笑道:“亲爱得乔治安娜,你好像是刚刚被荼毒过,希望不是因为我和吉蒂提到您那位亲戚布雷恩伯爵吧?” 乔治安娜放下空杯子,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不,玛丽,你们可以尽情地编排我的布雷恩舅舅,只要您允许我对您的亲戚说上几句不中听的话。”有一瞬间,玛丽还以为是自己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又得意忘形地得罪了人,但是她马上就否定了这种推测,因为乔治安娜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何况大家都知道班纳特太太的性格,并都能够优容她。 于是她转念一想,便豁然开朗:“是否是我那柯林斯表兄追着您的未来夫婿表达他那如泰晤士河一样滔滔不尽的敬仰之情,以至于让您觉得疲于应对?”于是乔治安娜和玛丽全都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且说小奥斯汀先生与达西小姐订婚之后,得到了列斯特伯爵和达西先生等不少贵人的青睐,他渊博的学识也受到了教会的注意,柯林斯先生对小奥斯汀先生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因为他听说小奥斯汀先生极有可能被任命为地区主教。所以此次来到彭伯里,他便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利用得淋漓尽致,只见他脑门上挥洒着汗珠,一刻不停地奔走在草坪和树林之间,追随着那些达官贵人,说不尽的奉承话,列斯特伯爵和达西先生对于这样的嘴脸早已是见怪不怪,而小奥斯汀先生和乔治安娜都是不惯交际的人,未免适应不良。 玛丽安慰他俩说,万事开头难,兴许若干年之后,小奥斯汀主教大人会感到见不到柯林斯先生就连吃饭都不香。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偶尔淘气的绅士 这个时候初夏艳阳的余威发挥了作用,草坪上游戏和跳舞的人们开始感到燥热,他们纷纷来到遮阳棚下的冷饮台前喝一杯冰镇番石榴石、冰咖啡或者是掺了肉豆蔻汁的苹果酒。于是在玛丽她们这一桌,加入谈话的女眷便多了起来。 班纳特太太头一次受邀参加彭伯里的聚会,真是得意非凡,她老人家一整天都在不停地高谈阔论,这个时候,她热得连帽子上都有蒸汽袅袅,不停地扇着手中的羽毛扇子,简直连上面的羽毛都要给扇秃了。然而这丝毫不会影响班纳特太太的热情,你只听她一坐下便嚷嚷:“玛丽我的宝贝儿,快给我来一杯番石榴汁,再掺进一些潘趣酒,我快要渴死了……就是这样,太好了,谢谢宝贝儿。” 班纳特太太喝了一大口番石榴汁之后,心情更加愉快了,她伸长脖子,给坐在另一边的伊丽莎白说道:“丽萃,那个穿着斜纹软呢长礼服、拿着一个豹头手杖的先生叫什么名字来着?”玛丽就像一只警惕性很高的猫那样,后颈的毛都竖了起来,她预感到了母亲后面绝说不出好话来。果然在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列斯特伯爵之后,班纳特太太大为惊喜,她倍感荣幸地说道:“竟然是一位伯爵!多么谦逊!多么优雅!多么有绅士风度!哦,他竟然请玛丽跳了头两场舞,还请吉蒂跳了一场,吉蒂告诉我在玩轮盘赌时他还帮她赢了17个先令……” 玛丽忍不住低声插话道:“妈妈,请别嚷嚷得这么大声。伯爵并没有特别垂青我或是吉蒂,他请了在场的每一位女士跳舞。”班纳特太太拍着手说道:“当然了,宝贝儿,这就是我所说绅士风度,这就是大贵族的教养。噢,一年有五万镑的收入,真是富得超过皇亲国戚!不过他可说不定会看上你们姊妹中的哪一个,玛丽,快把你那顶可笑的帽子摘下来,你若想嫁人,就总得让人看清你的脸吧?” 玛丽气恼地走到桌子的那一头,装作没有听见母亲最后的话,简适时接过了与班纳特太太聊天的任务:“不过我觉得列斯特伯爵真是彬彬有礼的一个人,要知道,他不喜欢交际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今天的舞会他邀请了每一个没有舞伴的小姐,那样内敛含蓄的一个人,真是不容易呢。” 伊丽莎白也接着感叹道:“是呀,而且那样有绅士风度、表里如一!去年他帮了彭伯里那么大的忙,可是今年我见到他并再次为此道谢的时候,他甚至有些脸红局促呢。我从来未曾看到有任何一个贵族有他这样的胸怀呢。” 达西小姐现在可以客观地评价列斯特伯爵而不再脸红心跳了:“真的呢,我们都是前年在霍华德庄园认识伯爵的,我觉得从那时起他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玛丽万万没有料到大家对于列斯特伯爵的印象居然这么好,尤其是所有人都认为他有些羞涩、不惯交际,真是令她扶额无语:她们所说的那位绅士是她刚刚领教过的那个无赖吗?她刚刚想到那个人,那个人就出现了,虽然天气很热,他的服饰还是一丝不苟,连一粒纽扣都没有被打开。 列斯特伯爵一走过来,就受到了伊丽莎白的热情欢迎,于是他很快就在这张全是女眷的桌子旁边有了一席之地,玛丽已经自觉地转到饮料桶那边去为不断过来要饮料的人们服务去了。但是她生怕列斯特伯爵会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来,所以便尽可能地离他远一些。 只听全部的谈话都被班纳特太太多垄断了,她还从来没有机会跟一位贵族闲聊呢,而且是这样一位随和谦逊的贵族!班纳特太太万分激动,便把自己、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亲戚、自己与彭伯里的关系、浪搏恩、浪搏恩的邻居……样样数数讲给伯爵听,玛丽暗自好笑,她的帽子挡住了她的视线,但是她料想伯爵大人的表情在她母亲的这种荼毒下一定好看得很。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1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不料仿佛故意要给她的幸灾乐祸泼点儿冷水似的,列斯特伯爵突然朝着她的这个方向说道:“玛丽,请行行好给我一杯苹果酒吧。”这个亲切的称呼让全场安静了几秒钟,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异彩纷呈。 玛丽心中暗恨,面上却从容淡定,她狠狠地在杯子里加了两大勺柠檬汁,然后倒满气泡苹果酒,袅袅婷婷地走到长桌的那边,将杯子往桌子重重一顿,列斯特伯爵咧嘴一笑,说道:“谢谢,玛丽。”他露出了他的白生生的牙齿,仿佛在提醒玛丽不要忘记两人的约定,然后他就喝了一口苹果酒,瞬间将五官皱到了一起。玛丽于是娇媚地一笑,清爽答道:“不客气,戴维!” 又有好几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是夏天,可是有几位像宾利小姐一样的年轻小姐所散发出来的冷气也足够让人打个冷战。伊丽莎白忍不住跟简咬起了耳朵:“他们俩的交情已经好到可以互相称呼名字了吗?”班纳特太太真是喜出望外,不过好在她理智尚存,在众人面前没有再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话来,但是到了晚上,她老人家不免审问了玛丽好几个小时,非要让她这个“滑头的小妮子”招供是怎么把伯爵给钓上钩的。玛丽好不容易才安抚住母亲,但是她看得很清楚——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与伯爵交情匪浅了。 幸好第二天大多数客人都离开了彭伯里,班纳特太太有多少话语要嘱咐玛丽呀,只可惜她的千言万语还没有说出百分之一,班纳特先生就不耐烦地催促太太上路了,这一次老夫妇两人将吉蒂带回了浪搏恩,而把玛丽留给了简。 伊丽莎白与姐姐刚刚团聚,自然舍不得马上分离,于是宾利一家都受到了挽留,就连宾利小姐也与哥嫂前嫌尽释,高高兴兴地留下来做客。只不过现在她看玛丽的眼神很是奇怪,既像是讨好,又带着隐约的防备。 玛丽没有计较宾利小姐的态度的微妙变化,事实上她无视了所有人的猜测和窥探,因为除了安妮之外,没有人了解在巴黎和佛罗伦萨发生的事情,安妮一向是能够守住秘密的朋友,并且她只将伯爵近来的所作所为轻描淡写地说成是“绅士的偶尔淘气”,而其他人的想象力再丰富,也不会想到伯爵曾经向玛丽求过婚,所以玛丽丝毫都不担心有什么不合时宜的流言蜚语。现在只要列斯特伯爵离开了彭伯里,她便觉得连呼吸都顺畅了。 彭伯里的夏日生活悠闲自在,这里有足够的人手照顾小艾伦,基本上用不到玛丽,所以玛丽可以有充裕的余暇来享受彭伯里周围的树林和河谷。她每天都会去田野里散步约两三个小时,独处时的静谧可以让她充分地回忆和思考。当然有的时候,她也会跟乔治安娜一起出游,那是在小奥斯汀先生有教区事务要处理的时候,所以她即使是在彭伯里也并非全无用处。 宾利小姐以前非常喜欢彭伯里,甚至住下就不想走,不过这一次她却每天都在催促宾利先生回霍华德庄园去,至于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是因为她听列斯特伯爵说过今夏会常住翡翠谷,一直到秋天葡萄收获的季节才会回到列斯特庄园。这样紧邻着翡翠谷的霍华德庄园自然对她就产生了比以往要大得多的吸引力了。 而同样的原因却让玛丽很不想去霍华德庄园,她也曾将这个意思跟简和查尔斯透露过,但是简立刻就恳求她能够勉为其难地帮忙帮到底,在宾利先生不在眼前的时候,简对玛丽说:“亲爱的玛丽,现在我只能依靠你了。要知道,只要伯爵在翡翠谷庄园,卡洛琳就不会离开霍华德,可是她非但什么忙也帮不上,还尽找麻烦,我越来越没有精力照顾小艾伦,可是那个保姆近来却在跟马车夫杰克谈恋爱,常常丢下小艾伦一个人,自己跑去马厩,真是都太不省心了。管家太太总是在抱怨人手不够,可是查尔斯不同意再多雇仆人,我眼看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开支会越来越大……” 玛丽不等简说完这些困难,就立刻答应她一定会陪她会霍华德庄园,并帮助她照顾好孩子和家务。简总算放下心来,玛丽心里面有些奇怪,按说宾利先生每年有五千镑的收入,虽说在购置了霍华德庄园之后,由于他不善经营农业,而造成了一些亏损,但是也不至于如此拮据。但是玛丽知道简和查尔斯都是软心肠好性子的人,总是经不起别人的央求,以至于时常入不敷出,也就不足为奇了。但是比较而言,彭伯里的管理的确看来比霍华德要井井有条得多,玛丽想到:看来宾利先生还要多向达西先生学习经营之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3章 墨西哥银矿 有一天晚餐过后,女士们全都到客厅里去了,男士们留在餐厅吸雪茄,玛丽到了客厅才想起来自己把手袋忘在了餐厅里,便又回去取。她走到门口时,从虚掩的房门里传出来的争执声让她停住了脚步,凝神听了起来。 那是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在争吵。达西先生声音很严肃:“查尔斯,我实在没有想到你在金钱方面会如此的莽撞,你怎么可以将这么一大笔钱投到这种捕风捉影的项目上呢?” 宾利先生激动地辩解着:“不,菲茨威廉,我相信这项投资一定会给我带来不下三倍的收益。事前我很仔细地研究了投资报告,是信誉卓著的法国科学院的卡斯特拉先生亲自去南美洲勘测的,他说在墨西哥的帕楚卡发现的这个银矿,是有史以来发现的最大的金银矿床,至少有10条可供开采的矿脉,储量之大简直令人惊叹,卡斯特拉博士断言这个矿床可供连续开采400年都不会枯竭……” 达西先生的声音里有浓浓的不赞同:“可是,查尔斯,你不要忘了,风险总是跟机遇并存,尤其是在南美洲那种政治形势飘忽不定瞬息万变的地区,一切就更是未知数,即使这个银矿真的存在,你也很难保证它会被顺利地开采出来。” 宾利先生原本亢奋的精神突然就变得萎靡了:“那样的话就全完了。可我如今只能孤注一掷,希望神灵佑护,我实在无路可走了。菲茨威廉,事到如今我就不瞒你了,霍华德庄园已经到了破产的边缘——去年我在西班牙债券上亏损了一大笔钱,倘若我不能马上筹集十万英镑,简和我的孩子很快就会无家可归——我将不得不卖掉自己的一切来还债。” 玛丽听到这里不由得心惊肉跳,她曾经从宾利先生对待宾利小姐的态度上猜测他也许遇到了经济上的困难,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达西先生在餐厅里来回踱了一会儿,才叹息着说道:“查尔斯,无论如何,你都应该跟我商量一下,西班牙债券本就是一个骗局,如果我知道你会掉进这个陷阱,当时一定会阻止你的。” 宾利先生痛苦地说道:“可是当时你正遭遇到韦翰先生的敲诈,我本想告诉你,征求你的意见的,不过想到你已经够烦恼的了,就没有在你面前提起——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那个时候霍华德庄园的经营遇到了一点儿资金上的小问题,倘若我有足够的资金来购买良种奶牛,并建起设备完善的养牛场,就会让霍华德庄园快速走上正轨,那个时候一个我曾经很信任的伦敦经纪人向我推荐了西班牙债券,说只要国王坐在王座上一天,债券就一定会被兑付,利息是非常可观的。我一时头脑发热,就把手边所有的资金都投了进去,这里面甚至还包括卡罗拉的三万镑由我托管的遗产,那是在我妹妹结婚时我必须给她的……” 现在就连对财务一知半解的玛丽也意识到了宾利先生所面临的严重困境了——他在一连串的经营亏损和投资失败之后,将所有的资产都放到了风险性很高的一项矿产开发计划中——这无疑与赌博,而且是拿着全家人的幸福做赌注。 玛丽默默地回到起居室,简正一脸温存笑容地与伊丽莎白一起给小艾伦试穿一件新做的罩衫,玛丽无法想象当如此美丽贤淑的简在得知丈夫破产,一家人将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时,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她决心永不让这种状况出现。 第二天,玛丽便出人意料地在宾利小姐又一次提出返回霍华德时,赞同了宾利小姐的主张,简本来就是个随和的人,虽然她很想跟伊丽莎白多呆几天,但是既然自己的妹妹和小姑都认为应该尽早回家,她也就同意了她们的意见,而宾利先生总是听太太的。 宾利小姐当然希望有人附和她的意见,不过她并不希望那个人是玛丽,她希望玛丽能够心甘情愿地躲在角落里做老处女,所以她现在看向玛丽的眼神里戒备之意更加明显了,虽然她不论是在自己心里还是写给自己姐姐的信里都宣称这个平庸的乡下姑娘可不够格算作她宾利小姐的威胁呢。 乔治安娜听说玛丽就要离开,很是不舍,她极力挽留玛丽在彭伯里多住两个月,因为她的婚礼定在秋天,她邀请玛丽做她的伴娘。玛丽安慰她说:“亲爱的乔治安娜,做你的伴娘是我的荣幸,不过简更需要我,而且彭伯里和霍华德之间只有二十英里路程……” 宾利小姐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道:“是呀,玛丽小姐总是随叫随到,反正她也闲着没什么事儿。”可是宾利先生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让她自觉把后面更难听的话给吞了回去,目前她还依仗着哥哥,不想跟哥嫂完全翻脸,尤其是现在她必须保住在霍华德做客的资格的时候。 即使是这样,他们依然在达西夫妇的盛情挽留之下又足足住了一个星期才启程回霍华德去,在这一个星期里,宾利小姐和玛丽同样都有些魂不守舍,要不是这两位年轻的小姐的这种状态让大家都有一种共同的猜想,本来伊丽莎白还会发挥她的影响力让简一家人一直住到下个月的,不过谁也不知道玛丽心中的打算可跟宾利小姐完全不同,虽然在尽快与列斯特伯爵碰面这一点上她俩的需求一致。 回到霍华德庄园的第二天,宾利小姐就催促哥哥去拜访翡翠谷。宾利先生对此有些不同意见,他告诉自己的妹妹,对邻居当然要礼节周到,不过应该是列斯特伯爵先来探访才对。然后不管妹妹怎么恳求或是胁迫,他都坚持原则没有动摇。于是到了下午,宾利小姐便又故技重施,她邀请玛丽跟她一起外出散步。 对于这个邀请,玛丽可谓正中下怀,于是两位年轻的小姐便又一次貌合神离地同行了。她们戴上遮阳帽,拿上阳伞,比平常还要细心地打扮了一番之后,便心照不宣地出门便朝着翡翠谷方向走去。 说句实话,在夏天这个季节的午后,外出散步最好是在树荫下,而通往翡翠谷庄园的道路有一段两边都是低矮的欧石楠丛,在夏日骄阳的炙烤之下,路面都在隐隐地蒸腾着热气,这种天气实在应该待在霍华德大宅后面庭院的回廊里,喝一点儿冰咖啡,吃一块提拉米苏才对,然而两位小姐为了各自的目的,全都勇敢地加快脚步,不顾炎热与疲劳,向着翡翠谷义无反顾地进发。 她们到达河谷一带时,潺潺的流水和溪流两岸的峭壁遮出的阴凉,舒缓了两人的焦渴。但是一个人都没有,夏日的翡翠谷就像一个世外桃源,只有啾啾的鸟鸣和偶尔跃出水面的鳟鱼所溅出的水声。而这一次玛丽也没有迷路,她已经很熟悉周围的道路了,所以宾利小姐心中暗恨,因为她甩不脱玛丽,就找不到去翡翠谷大宅求援的理由。 后来玛丽对于这个游戏有些厌倦了,于是她在上次遇到伯爵的巨石下面坐下来,眯起眼睛小憩,然后耳朵里听到宾利小姐蹑手蹑脚溜走的声音,她心中暗笑:同样的借口使用两次,难道宾利小姐自己不感到害臊吗? 事实上,刻意去寻找机会的宾利小姐并没有见到所要邂逅的贵人,当她顶着烈日到达翡翠谷庄园时,庄重的管家告诉了她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伯爵不在家,并且要明天才能回来。而呆在溪谷中的玛丽却有一段意想不到的奇遇。 原来玛丽在溪边石下纳凉许久,都不见宾利小姐派人来找她,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再说她又不是真的不认识路,于是她便决心借此机会寻幽探胜一番。她顺着溪流的方向逆流而上,水流越来越细,也越来越湍急,树林变得浓密起来,有几段溪流就是从密林中穿过来的,玛丽觉得非常神奇,同时溪流两岸的美景也吸引着她,她便越走越远。 后来大约走了两英里的山路,玛丽回头已经看不到原先停驻的巨石一带了,放眼望去全是绿荫匝地,她有些胆怯,怕真的迷了路给别人添麻烦,便停住脚步,打算沿着原路返回。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在一处溪流的转弯处放置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走近一些,她发现原来是个捕鱼的笼子,手工很细巧,用藤蔓编成的笼身,在颈部变得很细,带着一个可以抽拉的活门,玛丽将捕鱼笼从水中提了起来,看到里面已经有两条半尺多长的鳟鱼落网,一离开水,鱼儿便张皇失措地扑通起来,玛丽连忙将鱼笼丢到水里,却不料鱼笼一下子歪倒了,两条鳟鱼趁机一摆尾巴,溜得无影无踪。 玛丽见自己闯了祸,担心鱼笼的主人过来看见尴尬,连忙站起来打算离开,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小姐,您把我的晚餐给放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4章 老女仆 玛丽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面容慈祥的老妇站在不远处,她的手中提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大把莴苣叶子和几个西葫芦。老妇的衣着简朴而整洁,头上包着干净的格子头巾,围着围裙,看来很是赏心悦目。 看到玛丽的面容之后,那老妇不由得愣住,随即眼前一亮,她笑眯眯地打量着玛丽,玛丽被她这样看着有些困惑,并抱歉地说道:“对不起,这位太太,我只是好奇这里居然还有人在用鱼笼捕鱼,便不小心弄倒了鱼笼,我愿意补偿您的损失……”她这样说着,就去那自己手袋中的零钱。 老妇人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只是闲来无事,编了个鱼笼,其实我的主人列斯特伯爵每半个月都会派人给我送来足够丰富的食材,我完全不必为衣食担忧,所以好心的小姐,请收起您的钱袋吧。” 玛丽听到列斯特的名字,感到很惊奇:“原来您是伯爵府上的仆人吗?”老妇人笑道:“从前是的,我曾经服侍过伯爵的母亲埃塞克斯太太,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继承列斯特家族的爵位和财产。”老妇人自我介绍是詹姆斯太太,她见玛丽很感兴趣的样子,便请玛丽去她的小木屋喝杯凉茶,她也可以借此机会谈谈旧事,聊以自慰,这里的生活虽然安静平和,却很是寂寞。 玛丽实在是太好奇了,就答应了詹姆斯太太的邀请,于是她们沿着一条林间小路走了十几分钟,来到了林间的一片空地上,只见毛山榉树林的前方有一幢精巧的小木屋,屋子的设计很简洁实用,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门外遍植黄色郁金香,非常馥郁迷人。詹姆斯太太告诉玛丽:“这是埃塞克斯太太最喜欢的花儿,我当年整日协助她照料这些花儿,也就养成了种植的习惯,别的花儿可都看不入眼呢。” 玛丽喃喃说道:“非常美丽。”詹姆斯太太请她进屋坐下,只见屋里的家具虽然简单,却都很舒适,原木色的家具和桌椅还带着木头原来的纹理,与木屋的整体格调非常合拍,玛丽禁不住称赞了几句。詹姆斯太太一边给玛丽倒茶,一边说道:“这些都是伯爵馈赠给我的,自从我那苦命的太太去世之后,我就离开了埃塞克斯家,一直给人做女仆,也没有积攒多少积蓄,幸好伯爵念旧,在我年老力衰的时候,肯照顾我,给我一个栖身之地……”她环顾着屋里的一切,又继续说道,“跟原来的家简直一模一样,伯爵每次来到翡翠谷都要到这里来坐一坐,喝杯我泡的茶呢。”玛丽这才恍悟到怪不得屋里的陈设看起来很是眼熟,原来跟湖区列斯特伯爵的旧居的陈设非常近似。 玛丽浅浅地啜饮了一口凉茶,有一股薄荷的清香,她问道:“这茶也是过去的老味道吗?”詹姆斯太太笑眯眯地回答:“是的,这配方还是埃塞克斯太太亲自调配出来的呢。”玛丽想着那些黄色的郁金香,说道:“埃塞克斯太太实在是一位风雅的女士。” 一听到有人称赞她的女主人,詹姆斯太太便笑逐颜开:“是呀,她是我见过的最懂得生活情趣、最和蔼善良的女主人了,可惜她在世时整日为生计烦忧,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来享受这一切。”她这样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见玛丽很想听的样子,詹姆斯太太便来了谈兴:“您知道吗?虽然现在的列斯特伯爵非常富有,可是在他小的时候,甚至连一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为此我那可怜的太太哭了很久。但是她跟伯爵的父亲罗伯特埃塞克斯先生是那样相爱,从来不抱怨什么,她是最具有忍耐美德的女人了。为了让戴维先生接受良好的教育,他们夫妇俩节衣缩食,甚至太太生病的时候,都请不起医生……”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2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詹姆斯太太有些黯然,不过陈年旧事引起的悲伤很快就消散了,她继续讲下去,“后来太太就因病去世了,说来让人悲伤,仅仅是伤寒,倘若及时医治,一定不会有事的,却为了省钱而给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太太去世后,老先生太伤心了,不久也追随着去了。戴维先生那时还不到十四岁,不得不辍学去给那些富家子弟当马术教练——他从小就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无论干什么事都非常出色,太太和先生在世时都深以他为傲——再后来他的远房堂伯父去世了,没有继承人,戴维先生继承了列斯特家族的爵位,变得非常富有,可惜太太和先生都无法享受到了。” 玛丽原先听到过列斯特伯爵继承家族遗传的轶闻,但是从来没有从如此切近的人口中听到他童年和少年时期的生活经历,她想这些也许影响着他现在对人对事的态度吧。这样谈了一会儿,太阳已经西斜,玛丽听到远处有人声,猜想是宾利小姐请来了“救兵”,来找她这个“迷路”的小姐的,于是她便向詹姆斯太太告辞。 詹姆斯太太请她有空的话尽管来坐,因为木屋的生活寂寞,需要有人来时常聊聊天。玛丽谢了她,便走出门去,她刚刚踏上林间小路,就听到詹姆斯太太叫她,原来是递给他一束郁金香,玛丽接过花来,却听詹姆斯太太微笑着说道:“真的请常来吧,小姐,我一见到您就感到特别亲切,因为您的眼睛跟过世的埃塞克斯太太简直一模一样,纯净得不沾染一点儿世俗得尘埃,为人又都是那么知书达理、安静腼腆。” 玛丽真就朝她腼腆地笑了笑,便顺着原路返回了。在溪谷她遇到了垂头丧气的宾利小姐和一脸恭敬严肃的管家,他们带着一群仆人来寻找她这位擅长“迷路”的小姐,虽然从态度上看不出半点儿不耐烦,但是玛丽猜想他们心里面肯定是很不以为然吧。 回到霍华德庄园时,宾利小姐又失望又疲惫,连晚饭都没有吃就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了,她毫不客气地把这次的遭遇怪罪到了玛丽身上,说倘若不是玛丽总容易迷路,她本来不会如此丢脸,但是这种谎言在知她甚深的哥嫂那里显然是不够有说服力的,所以简和查尔斯反而更加关注玛丽是否受了委屈,于是宾利小姐越发气恼。 玛丽的心情不错,她打算过两天再找机会拜望那位詹姆斯太太,也许熟悉之后可以托她捎个口信给列斯特伯爵,因为她听老妇人说过,列斯特伯爵经常造访木屋,而她有紧急的事情急于向伯爵求援。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她还没有下定决心再次探访翡翠谷,列斯特伯爵就在第二天上午前来拜访邻居了。宾利小姐第一个从窗户里发现了伯爵骑马的身影,她立刻按铃把正在帮玛丽给小艾伦洗澡的女仆给叫到自己的房间帮她整理头发,害得玛丽一个人按不住小艾伦,被抹了一裙子的肥皂沫。 然后,列斯特伯爵就在起居室里见到了光鲜亮丽的宾利小姐和颇为狼狈的玛丽,只见她的头发被拽下来一绺,衣服也不整齐。他以富有内涵的笑容看了她一眼,便让玛丽心中火气直往上冒,因为她认定他用心不良,不免总疑心他在嘲笑自己,但是想到还有求于她,她不得不装出笑脸,彬彬有礼地招待贵客。 宾利先生看到玛丽这么随便就出来见客,很是惊奇,不过他性情随和,自然不说什么,而简却明白妹妹从早上起床就一直里里外外地忙活,因为昨天一个洗衣女工和一个厨房杂役同时辞工不干了,宅邸里的人手更加紧张。 列斯特伯爵在众人面前还是原先那种清淡寡言的表现,于是宾利小姐几乎垄断了谈话,她健谈起来可真是吓人,叙述起昨天在翡翠谷的历险更是头头是道,只不过玛丽可不大爱听她把自己形容成了一个路痴加迷糊的傻女人,简直是幸亏宾利小姐机智镇定地请来救兵才将她从溪谷中解救出来的。对于这样一番奇谭,伯爵非常有风度地静听,并频频点头,让宾利小姐越发得意,而把玛丽恨得牙痒痒。 不久,有人来通报宾利先生,田庄上的管事有事情向他请示,宾利先生便离开起居室去书房了,而简也去照料小艾伦,列斯特伯爵便请求两位小姐带他到后面的回廊去欣赏后花园里的风景。宾利小姐一马当先地去了后面回廊,她敏捷而娴熟地吩咐仆人端来茶果,显得既能干又殷勤。 列斯特伯爵看来很是享受美人环伺的待遇,宾利小姐为他斟上了一杯用蜂蜜调制过的柠檬茶,而玛丽则奉上自己清早在厨房亲手制作的松饼,至于配方则来自柯林斯太太的厨房秘籍,搭配着新鲜奶酪和蔓越莓果酱。 宾利小姐先是对玛丽居然亲自下厨表示了适度的惊诧和鄙夷,然后看到列斯特伯爵似乎非常欣赏玛丽的厨艺,便又变得嫉妒起来。她正要说上几句讽刺的话,列斯特伯爵却适时的请求两位女士赏赐他一点儿音乐听听。 宾利小姐敏捷地站起来,客气地请玛丽领先,玛丽更加客气地推辞了,于是宾利小姐迈着轻捷的步子走进起居室,不久就传来了悦耳的钢琴声。 现在回廊上只剩下玛丽和列斯特伯爵两个人了。列斯特伯爵把最后一口松饼塞进口中,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和手指之后,朝玛丽微微一笑,说道:“说吧,亲爱的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第55章 第一次约会 列斯特伯爵吃了玛丽亲手做的松饼之后,问道:“说吧,亲爱的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玛丽又羞又窘:“做为朋友,难道我一定要有事请你帮忙,才会殷勤相待吗?” 列斯特伯爵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说道:“从我的经验来说,女人是最没有良心的物种。尤其是你,玛丽小姐,平常对我总是冷若冰霜,倘若你什么时候对我好一点儿,那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而且还都是为了别人的事。” 玛丽有被当面拆穿的羞愤,她气鼓鼓地反驳道:“简可不是别人。” 列斯特伯爵幽幽叹道:“哦,哦,上次是为了达西太太,这次是为了宾利太太,看来你把姊妹之情看得很重,对我却这么无情。” 玛丽板起脸来说道:“伊丽莎白和简都是那么好的人,谁会忍心眼看着她们受罪呢?” 列斯特伯爵便立即反问道:“那么你从哪里看出我不是个好人,就该当受罪呢?” 难道这人不应该听到自己开口相求之后便忙不迭地满口应允吗?那么现在又是什么状况?玛丽郁闷地想:要么是自己的魅力不够,要么是对方太过狡猾。她想起里斯本牧师对于列斯特伯爵的评价:此人在生意场上从不吃亏,总是想尽办法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果然,列斯特伯爵看到玛丽一副沉思的样子,有些不太放心,便抛出了诱饵:“不过谁让我情愿自己找罪受呢?说吧,宾利太太——准确地说,是宾利先生遇到了什么麻烦?”玛丽见事情有了转圜,连忙又为伯爵递上一块松饼,还没有忘了上次的约定——称呼他的名字,只听她压低声音问道:“戴维,你听说过墨西哥银矿的事吗?” 列斯特伯爵本来是很享受地接过涂了薄薄的奶酪和果酱的松饼,正打算送进口中去享用,听到墨西哥银矿,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神情也变得严肃了:“最近有一个来路不明的财团正在伦敦到处游说融资,打着的招牌就是墨西哥银矿的50年的开采权。怎么?宾利先生投入了资金吗?我可真没看出来他居然有赌徒的潜质——他们的要价可不菲,我看霍华德庄园未必值那么多钱。” 玛丽惊恐地问道:“难道那个所谓的银矿是不存在的吗?难道宾利先生是被人欺骗了吗?” 列斯特伯爵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那个银矿倒是确实存在,并且也的确值得开采,我在法国科学院的朋友卡斯特拉博士曾经亲自去勘探过,他的话是可信的。不过,那张用来集资的银矿开采许可证是由当地的西班牙殖民总督签署的,可是现在墨西哥正在闹独立,西班牙的统治权岌岌可危,新政权一旦上台,西班牙总督所签署的一切文件都是张废纸,那个时候投进这个银矿的钱无异于丢进了大西洋里。” 玛丽没有估计到形势如此严峻,她怕得把手绞在一起,连声低问:“怎么办?那可怎么办?宾利先生能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吗?他肯听人劝吗?你可以去劝说他吗?他一向没有自己的主张,一定会听你的。” 列斯特伯爵冷冷笑道:“既然生而为人,就得有承受旦夕祸福的精神准备和勇气。宾利先生做为一家之主,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我想任何一个外人都没有立场妄加置喙。” 玛丽心慌得不得了,她还想继续恳求的时候,起居室里宾利小姐已经弹奏完了两只协奏曲,钢琴声停了下来,玛丽只好把嘴巴闭上,不一会儿,宾利小姐便出现了,列斯特伯爵恰如其分地恭维了她的演奏技巧,让宾利小姐好生得意。 这个时候简也出来了,她与宾利小姐一起力邀列斯特伯爵留下吃午饭,但是列斯特伯爵婉拒了,他还有事务要处理,于是戴上帽子拿起手杖,与女士们一一行礼作别。当轮到玛丽时,列斯特伯爵微微抬起帽檐,说道:“再会,玛丽。”玛丽无精打采地回答道:“再会,戴维。”这个时候,她看到列斯特伯爵对她狡黠地一笑,随即握了握她的手,便快步走下台阶,骑上马走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边缘,三位女士才回转身来,继续喝茶,宾利小姐气咻咻地说道:“班纳特小姐,我想做为朋友,我有责任提醒您一个淑女应有的矜持,我觉得您还没有跟列斯特伯爵熟到互相称呼名字的程度吧?那么这样做,尤其是您做为一个未婚女子,这样做就会招来别人的非议。” 玛丽的手中汗津津地握着一个纸条,正是方才握手道别时列斯特伯爵塞到她手里的,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未免紧张失措,连宾利小姐挑衅的话都没有听得清楚,只是含糊地回答了一句。 简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人,却也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妹妹在自己家里就被人无端指责,即使指责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小姑子也不行,于是简便说道:“我听戴维斯太太说,她们在欧洲旅行的时候,曾经与伯爵邂逅,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所以玛丽与他较为熟识,互称名字也不是什么有失体统的事情。” 玛丽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宾利小姐是在吃无名的飞醋,于是她安定下心神,轻松笑道:“是的,伯爵还称呼戴维斯太太的名字安妮呢,他就是这么个熟不拘礼的人,说不定过两天他就会叫宾利小姐为卡洛琳了,希望我们的宾利小姐千万别这么狠心,当场给他难堪呀。” 宾利小姐听她这样说,就不由得高兴起来,语气也便平和起来:“哦,原来伯爵还这么随和,真是没有想到。我一直觉得他为人严肃,不好接近呢。” 简也说道:“是呀,伯爵总是有些忧郁的样子,他可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以我的经验来说,这样的人要么不跟人交朋友,只要交上了朋友,就一生一世都可以信赖。虽然很多人都说他傲慢难以接近,我倒是觉得他的不爱说话只不过是出于生性内向羞涩的缘故。” 玛丽觉得她们对于伯爵的看法与实际情况相差得太离谱了,便没有接话,她急于找个理由一个人呆着,好看看手心里的纸条上写着什么。于是她便问简:“小艾伦睡着了吗?”简笑道:“可不是终于睡下了。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闹得很,让我哄了很久就不肯午睡,还说一定要玛丽姨妈来给他讲故事。” 于是玛丽站起来说道:“我去婴儿室看护着他吧,艾伦经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旁边没有人他会害怕的,那个保姆可真不让人放心。” 简感激地说道:“你真是太好了,玛丽,我都不知道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说:“自家姐妹别这么客气,简,再说艾伦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谁会不愿意照顾他呢?” 宾利小姐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轻掸了掸薄薄的丝绸裙子上并不存在的饼屑,用两个手指夹起细巧的杯柄,优雅地喝了一口红茶,然后盯着远处花园里的玫瑰花丛出神。玛丽可不像宾利小姐那样自诩高雅,不屑做照顾孩子这样的琐事,她迈着轻快的步子上楼去,婴儿室里静谧无人,保姆果然又偷偷溜去马厩会情人去了,小艾伦在床上摊开手脚睡得正香,玛丽坐到床前,在膝头上打开一本大部头的巨著做掩护,然后她小心地将一直握在手心里的纸条打开。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今晚10时在庭院中的八角亭下,不见不散。” 玛丽的心砰砰直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递纸条约会,从前她对这种行为总是嗤之以鼻,可是当自己成为当事人时,她反而觉得很刺激,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也许再循规蹈矩的人心里也有叛逆的冲动吧,玛丽毫不犹豫地决定去赴约。 当天晚上玛丽做什么事都有些心不在焉,她甚至都没有注意餐桌上大家都在交谈什么话题,直到简两次责怪她走神了,她才暗自提醒自己不要让别人尤其是宾利小姐看出异样来。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3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因为家中有小孩子,所以霍华德的作息时间是晚上九点钟大家就回到寝室,通常玛丽都会再阅读一个小时才就寝,今天她用这一个小时来梳妆打扮,到了10点半的时候,她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透过窗子在地毯上留下一道乳白色的光影。 夜风生寒,玛丽在自己的裙子外面加了一条开司米薄披肩,她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心跳声简直像战鼓一般会把整个宅邸的人震醒。但是什么人都没有发觉她走出了大门,所有她所担心的意外都没有发生,屋外月光如流水一般,将黑魆魆的灌木丛和树林照亮,玛丽裹紧披肩,尽可能在建筑的阴影中潜行,八角亭位于花园的一角,与大宅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温室花房,正是天造地设的幽会场所,玛丽不知道列斯特伯爵是如何知道霍华德庄园里的这个不起眼的所在的。 她气喘吁吁地来到八角亭下,正在四处寻找的时候,身后突然伸过来一条有力的手臂,猛然将她拥到怀里,玛丽差点惊叫出来,但是熟悉的气息让她把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惊叫声给吞了回去,下一刻她的唇便被热烈的吻给堵上了。 ☆、第56章 旦夕祸福 这个吻过于狂野,玛丽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被吸吮了出来,嘴唇上有些甜丝丝的东西。但是这次跟那年圣诞节槲寄生下的那个吻不同,她并非全然惊慌失措,也许是年龄渐长,让她已然能够从中得到乐趣,而不是一味被动的予取予求。所以慢慢的,她甚至试着去回应、探索……良久之后,她都要窒息了,才挣扎着推开了那个男人。 列斯特伯爵低沉地笑道:“没有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班纳特小姐也有热情似火的时候,还是应了一句古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玛丽将他搂着自己纤腰的手拍掉,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倘若被吮破了,她没法子跟简和其他人交代——幸好只是有些红肿。她恨恨地等了那个登徒子一眼,说道:“看来指望你像个绅士那样行事是不可能了。” 列斯特伯爵油滑地回答:“幸好你也不是个淑女,咱们两个半斤八两,恰好是天生一对。”玛丽觉得这些露骨的打情骂俏太挑战自己的习惯与教养了,让她很不习惯,她不禁皱起了眉头,紧紧抿起了嘴唇。 列斯特伯爵却是精于察言观色的,见玛丽露出了不悦,便知道玩笑不可过火,立刻将她的注意力引开:“不过其实我邀请您出来,完全是为了正当的目的——将今天下午没有进行完的对话在这里继续,您也不想一再被一些不相干的人打断或者是偷听吧?” 他又一次成功地转移了玛丽的注意力,玛丽一想起墨西哥银矿,就禁不住露出忧色,也顾不上计较方才列斯特伯爵不够绅士的言行了:“您认为宾利先生在这个银矿的投资一定会失败吗?” 只要谈到生意,列斯特伯爵便会变得冷静自持,他审慎地回答道:“目前我还不能断言,玛丽,因为所有这些集资都是私下进行的,我并不知道宾利先生到底陷得有多深,而且显然不论是我还是您,都不适合直接去探问他本人,除非他自己愿意说出来。” 玛丽默默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这样,她完全不能想象自己去找宾利先生摊牌可能引发的后果,她绝对不能承认自己曾经偷听过他和达西先生的谈话。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列斯特伯爵继续说道:“所以,您不必为难,我明天就会启程去伦敦,顶多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可以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个时候再由您来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你说呢,玛丽?” 玛丽很想说:“你现在就去。”但是她当然不能这样直白,而且列斯特伯爵可绝对不是个召之即来的人物,需要小心应对才行,于是她温柔地说道:“我觉得自己又欠了你一个人情,戴维,似乎每当我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列斯特伯爵以同样的温柔语气回答道:“倘若我是个绅士,我会回答:这是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可惜我不是个绅士,所以我要说,你的确就是这么一个没有良心的女人——所以,这次我可不能白白出力。” 玛丽退后一步,涨红了脸:“你想要什么?”列斯特伯爵有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说道:“不必担心,你给得起,至于愿不愿意给,我猜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不过不要紧,只要我想要就行了,你以后可以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想。” 玛丽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味儿,但是她不确定列斯特说这番话的意思,她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觊觎,也许除了她自己。她瞪大眼睛,第一次有些恐惧地看着列斯特伯爵。这个时候列斯特伯爵却又变得纯良无害,他像个温柔关怀的情人那样说道:“亲爱的,既然我们今晚分手后至少得一个星期才能再见面,你忍心就这样打发我离开吗?” 他这样说着,便又凑过来,于是又是一番唇齿相依。玛丽一边有些反感他的专制霸道,一边又有些享受这个过程,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气味儿,但那不是香水,是什么呢?她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却猛然感到列斯特伯爵的手变得不老实起来,从她的背部伸进她的披肩里,玛丽恼怒地推开他,裹紧了披肩头也不回地负气离开了。 这一次列斯特伯爵没有阻拦她,他带着快意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让玛丽一边走一边暗暗诅咒,她不禁又一次想到身为女人的不幸——倘若他们被人发现,列斯特伯爵顶多被人讥评为风流浪荡,而自己就会身败名裂,如果幽会的对象有良心的话会来求婚,自己只能感恩戴德地嫁给他,如果遇到个没有良心的,她便只能进修道院去了此一生了。 玛丽在走进大宅的前厅时,遇到了管家太太,管家太太见她这么晚了还出去不禁露出惊异的神情,玛丽便解释说自己觉得气闷,到外面去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管家太太很识时务地说道:“的确很闷,玛丽小姐,我想也许半夜里会下一场雷雨,夏天就是这样,明早可能会凉爽些。”她这样说着,还举高了烛台为玛丽照亮,一直将她送回楼上的房间。 回到房间,玛丽衣服都没有换,便将自己整个抛到床上,这个时候她才感到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了,但是她并没有太过害怕,相反当她用枕头蒙住自己的脸的时候,她又一次回味起了那个吻,还有那种男人特有的气息也在她的鼻尖上萦绕不散。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听到远处传来了隐隐的雷声——管家太太说得没错,雷雨就要来了。 雷雨交加下了一夜,玛丽却睡得很沉很安心,清晨她醒来时,阳光洒满了窗棂,倘若不是庭院里有被昨夜的风雨摧残的花枝遍地,简直看不出来曾经有过暴风骤雨。吃早饭的时候,宾利小姐一个劲儿地催促哥哥去拜访列斯特伯爵,她的理由是既然伯爵都已经降尊纡贵地先来拜访过了,宾利先生回拜便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而且应当尽早进行,才显得礼节周到。 也许是为了让妹妹高兴,也许是为了让耳根清净,总之宾利先生吃过早饭就跨上马出发去翡翠谷庄园回拜去了。让宾利小姐意外的是,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间,宾利先生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让宾利小姐大失所望的消息:列斯特伯爵一大清早天还没有亮就去伦敦了。 这个消息让宾利小姐沮丧,却让玛丽很是振奋,她想到列斯特伯爵还是很把对自己的承诺当回事的,便感到安慰,想到天不亮时雨还在下着,而且听仆人们说雷电交加,雨下得还很大,路上泥泞难行,她又不禁大为感动。 大家猜测了一阵在这个季节,伯爵去伦敦会有什么事,说了半天都不得要领,但是都认为在雨中走这么难走的路,一定是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情。玛丽一言不发,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后来她又想到昨晚分别时伯爵所说的“不能白白出力”的话,她又不禁发起愁了,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有什么打算,她就这样一边心神不定地想着,一边倒着茶,连茶水从杯子里溢了出来都不知道,直到简惊叫一声,才惊醒了她。 管家太太连忙过来收拾茶盘,朝着她温和体贴地微笑了一下,似乎很是理解的样子。玛丽的脸瞬间红了,她不知道管家太太是怎么理解的,要命的是她也不能去问,更不能去解释,总之她更加心乱了。 这样过了三天,玛丽都没有收到列斯特伯爵的只言片语,她本来也没有指望会多么快就探听到详细的消息,伯爵曾经告诉她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所以她倒是也并不着急。可是就在那天的早晨,玛丽像往常一样去吃早餐,简自从怀孕之后就由贴身女仆把早餐端到卧室里去吃了,而宾利小姐一向起得晚,餐厅里只有宾利先生一个人,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看报纸。 玛丽走进来,跟宾利先生互道了早安,便向餐台走去,今天的早餐比较丰盛,有烤番茄、酱汁蘑菇、炸薯块、血肠、煎培根和丹麦卷,玛丽想,看来新来的厨娘还算是勤快。她盛了一碗燕麦粥,又拿了一边一面烤焦的吐司,抹上了蜂蜜和奶酪,又夹了些培根和炒蛋,便坐到餐桌前,准备享用自己的早餐。 这个时候,她不经意地瞥了宾利先生一眼,发现宾利先生就像被雷电击中一样,呆滞得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紧紧握着他正在读的报纸,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那是一种羼杂着恐惧与绝望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溺水者眼看着救生艇远去时的样子。 玛丽不禁叫道:“天哪,发生什么事了,宾利先生?”她连问了好几遍,才惊醒了震惊到说不出话来的宾利先生,但是他并没有回答玛丽的问题,只是语无伦次地含糊说道:“哦……对不起……玛丽……我想……我有点儿不舒服……对不起……请不要让人来打扰我……”宾利先生匆匆站起身来,他把自己的咖啡杯给撞翻了都毫无知觉,几乎是踉踉跄跄地走进书房,然后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那张被咖啡浸湿了一块儿的报纸就躺在餐桌的角上,玛丽担忧地拿起那份报纸翻阅,结果她刚翻到第二版,就看到这样的大标题:多洛雷斯呼声——墨西哥爆发了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独立战争。下面是长篇大论的讲述多洛雷斯地区的伊达尔哥牧师敲响了教堂的钟,召来了附近的农民和城市贫民,发动起义的经过,文章全文引用了伊达尔哥牧师那极具煽动力的演说,倘若事不关己,玛丽也许会欣赏其文辞,但是现在她只是心急火燎地往下读,终于看到这个一句:起义军已经控制了总督府,并宣布废除前殖民地总督所签署的一切条约和协议。 虽然是盛夏,玛丽却感到手脚冰凉。她环顾四周,难道眼前熟悉的一切真的会成为泡影吗?简真的会失去她如此热爱并付出了全部心血来经营的家园吗? ☆、第57章 真相披露之时 整个上午,玛丽都忐忑不安地在走廊和起居室之间走来走去,可是书房的门一直紧闭着,简的贴身女仆来跟她说,简感到不太舒服,想卧床休息一天,请她关照一下小艾伦,这才算让她分了分神,但是她一边在婴儿室里与小艾伦一起玩积木,一边心惊肉跳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是一上午只有宾利小姐起床后在餐厅吃早餐的声音、管家太太指派女仆们清洁家具和地板的声音,还有后来宾利小姐在起居室里边弹琴边唱歌的声音。 一直到中午,宾利先生都没有从书房里出来,简的午饭是管家太太亲自送上楼去的,玛丽去看望了一下简,发现她只是妊娠反应引起的疲惫不适,精神状态尚好,看来还并不知道那个坏消息,然后玛丽便去婴儿室陪着艾伦吃午饭,把宾利小姐一个人丢在餐厅里,宾利小姐不禁又一次抱怨起来在霍华德庄园的无聊和无趣,她又动了去伦敦的心思,玛丽这次反而盼着她赶紧下定决心离开,因为她预感到宾利先生是瞒不住这个消息多久的,很快就会在家里掀起轩然大波。 宾利先生没有出来吃午饭,只让贴身男仆出来说了一声,让玛丽她们不必等她,宾利小姐没有觉出有何异样,以为哥哥只是忙于庄园的事务,或是夏日胃口不好而已。玛丽却是更加忧虑,打发小艾伦去午睡之后,到了下午茶时间,她终于坐不住了,她吩咐管家太太将腌鲱鱼三明治和咖啡、奶罐放到一个托盘里,她亲自端着托盘送到书房。 玛丽再次看到宾利先生时,不由得惊呆了,与早晨比起来,宾利先生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他的整个人都脱了形,两眼红肿无神,面色晦暗,嘴角在无意识地抽搐着,原本总是光亮整洁的头发乱得像个茅草丛,胡乱地堆在他的头顶,他的领带被胡乱扯下来丢在椅子上,领口散开着,书房里一股刺鼻的烈性酒味儿。 玛丽将茶盘放到凌乱的书桌上时,宾利先生目光呆滞地看着她,似乎半天都没有认出是谁来,玛丽不禁为他感到难过:“查尔斯,你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了,请……”这个时候,宾利先生才认出她来,他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哦,是玛丽,我还以为是简呢,我可怎么向她解释呢?她嫁给了一个全英国最愚蠢的男人,嫁给了一个破产者……就在昨天她还在跟我商量给即将出生的孩子订制一个什么样的摇篮好,现在我也许就连给她们果腹的黑面包都买不起了……” 玛丽难受地说道:“别这么悲观,查尔斯,简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只要你们相爱,就没有过不去的困难。再说,你还有那么多的朋友,还有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 宾利先生悲伤地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我现在的处境是多么糟糕,玛丽。我不但失去了自己全部的财产,而且还负债累累。哦,我真的不想这样,这真是一场噩梦。倘若不是卡洛琳一再要求我购置自己的产业,做个乡绅,我原该像父亲那样,靠着祖辈的遗产产生的每年五千镑的利息,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是当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用来购置了霍华德庄园,我却发现自己在经营农庄方面完全是个门外汉。” 宾利先生又抓起手边的高脚杯,灌了一大口威士忌,他被呛得咳嗽起来,玛丽默默地将书桌上的酒瓶和酒杯拿走,宾利先生没有反对,他浑然不觉地继续说道:“这两年我一直在努力学习,跟农民和商贩讨价还价,可是霍华德一直在亏损……去年,我听从达西的建议,购买了良种奶牛和马驹,情况才有所转机,可是要想盈利还需等待,牛犊和马驹都需要时间长大,账单却雪片一样地飞来……” 宾利先生用双手蒙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涌出来:“我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会买西班牙债券,结果从此就泥潭深陷,再也拔不出来了。其实在这次投资墨西哥银矿之前,我已经濒临破产,为了挽救霍华德庄园,我不得不孤注一掷,所以现在谁也救不了我了——我不仅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财产,还欠下了十万镑的巨债。” 宾利先生站起来,他已经感觉不到悲伤,巨大的打击让他变得迟钝漠然。他晃晃荡荡地在书房里走了几步,自言自语说道:“哦,不,很快债权人就会把我告上法庭,等待我的是债务监狱……信誉扫地……家族蒙羞……我都干了些什么?” 玛丽被他的话给吓呆了,不仅是霍华德庄园保不住了,还有十万镑的债务,她无法想象即使只有一半又该怎么去还清。就在她竭力思考想让宾利先生冷静下来的时候,一个颤抖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了起来:“查尔斯,你方才在说什么?你破产了?那么我的钱呢?我的两万镑的嫁妆呢?”宾利小姐站在门口,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框,连骨节都变白了,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眼中充满了恐惧,她像患了热病一样浑身战栗。 玛丽觉得她随时都会晕倒,正想去扶住她的时候,宾利小姐猛得一挥手,抢上前去,抓住了自己哥哥的前襟,拼命地摇着,嘶哑地低吼道:“你说呀,我的钱呢?你把我的钱也放进那些投机买卖里了吗?” 宾利先生羞愧得无地自容,他呜咽着恳求道:“对不起,卡洛琳,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的损失,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宾利小姐大叫了一声,她猛得推开宾利先生,随手将书桌上的茶盘和一切东西都扫到地上,这些还不能令她解气,她又向放在屋角的中国花瓶走去,但是她还没有走到那里,就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晕倒在地板上。 宾利先生拼命揪着自己的头发,玛丽连忙叫来管家太太和宾利小姐的贴身女仆,三个人一起把宾利小姐抬回到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接着又派仆人去镇上请医生来。管家太太倒来一杯白兰地给宾利小姐灌了进去,宾利小姐很快就呛咳着醒了过来,她大放悲声,即使是一向不喜欢她的人,也不能不被这哭声中的绝望和悲恸所感染,玛丽陪着她掉了一会儿眼泪,后来医生来了,看视过宾利小姐之后说她只是精神上受了些刺激,并无大碍,玛丽才放了心,便把她交给她的贴身女仆来照顾。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4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经过这场骚动,简已经听到风声下楼去书房了,当玛丽回到书房时,看到的却是这样的情景:宾利先生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头靠在简的怀里泣不成声,简站在那里,温柔地拥抱和安慰着他。玛丽默默地退了出去,虽然人人都认为男人比女人要强壮聪明,但是当真正的灾难降临的时候,往往是女人表现得更加勇敢,更有担当。 玛丽回到婴儿室看顾小艾伦,她思考了一会儿目前的情况,感到自己能够帮的忙已经微乎其微,她想了一会儿,便拿起笔来给彭伯里庄园的伊丽莎白写了一封信,当务之急是让最有能力也最情愿帮助霍华德的达西先生知悉这里的状况。然后,在小艾伦醒来之前,她还有时间写了另外一封措辞完全不同的信件,那是寄给宾利小姐的姐姐路易莎的,在这样的艰难时期,由路易莎来照顾情绪失控的宾利小姐最为合适。 事实上,在玛丽写信之前,达西先生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墨西哥的消息,并且立刻就动身赶来了。所以玛丽将信寄出还不到三个小时,傍晚的时候,达西先生就在宅邸外面下马,他气喘吁吁地问候跑出来迎接的玛丽,然后便急切地问道:“查尔斯怎么样了?” 玛丽见到达西先生,感到有了主心骨,可惜她也没有多少令人振奋的消息告诉他:“刚刚听到消息的时候很糟糕,幸而简还撑得住,能够安慰他,才好了一些,但是他又绝望又颓丧,而且……宾利小姐一直在大哭大闹。” 达西先生微微皱了下眉头,走进书房,简看到他及时赶来很是安慰,上前跟他握了握手,然后达西先生要求跟宾利先生单独密谈,于是简和玛丽便退出了书房,玛丽看到简的脸色很是苍白,便劝她回房间去休息,并且竭力打消了她去宾利小姐的房间去慰问的打算,因为玛丽担心宾利小姐在极端伤心的状态下会说出一些伤害简的话,给彼此都留下不可弥补的伤痕。 将近半夜的时候,伊丽莎白也乘坐另一辆马车赶来了,原来她并不知道霍华德庄园的事,早上达西先生出发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生意上的急事,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下午接到玛丽的来信,她才了解到事情是多么的严重。所以虽然她的小女儿还不到半岁,她依旧将孩子交给保姆和管家太太照顾,自己连夜赶来霍华德庄园。 简看到妹妹,终于忍不住呜咽着哭泣起来,但是这种情绪的释放仅仅是暂时的,伊丽莎白和玛丽都劝慰她要顾念到自己尚怀有身孕,且还要在这个非常时期给宾利先生以全力的支持,她是无论如何不能倒下的。简一向明理且坚强,此时她坦然接受了宾利先生投资失败的事实,她这样对妹妹们说道:“不论查尔斯富有还是贫贱,我总会爱他支持他,我想我并不害怕过穷日子,我只是为卡洛琳感到难过,查尔斯把她的钱也都给亏了进去,这实在是做的不对,倘若能够补偿她的损失,不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伊丽莎白默默地没有做声,玛丽却知道这个姐姐一向思虑缜密,此时她考虑的自然不光是宾利小姐的那三万镑,恐怕如何让宾利先生免于牢狱之灾才是当务之急。对此玛丽倒不是很担心,因为她相信达西先生必定会慨然相助,然而即使彭伯里财力雄厚,也不可能将宾利先生高达二十万英镑的亏空给填补上,所以霍华德庄园势必是保不住的了。 玛丽站到走廊里去,让两个姐姐说说体己话,她用额头靠着玻璃窗,感受一点儿清凉,也让一整天都火烧火燎的心情平静下来,她深感世事无常,不禁黯然神伤。这个时候,她又想起了列斯特伯爵,然而即使他有通天的本事,面对这种局势也无能为力了,玛丽一点儿也不想寻求列斯特伯爵的进一步的帮助,放下身段求他打探消息,已经是她的底线,想到列斯特伯爵的种种言行,玛丽摇了摇头,她决定且尽自己微薄之力帮助简面对眼前的困境,至于那些异想天开的方法,她坚决地将其驱逐出了自己的脑海。 ☆、第58章 拍卖会 这一夜谁都没有入睡,玛丽和伊丽莎白一直陪伴着简,而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一直关在书房里密谈,直到凌晨才派贴身男仆上来请伊丽莎白姊妹们下去。 达西先生神态严峻,而宾利先生明显地平静了很多,可是玛丽觉得他的神色不像是解决了问题,而是听天由命了。当简在沙发里安妥地坐好,伊丽莎白和玛丽也各自找把椅子坐下后,达西先生向女士们宣布了他们协商的结果。 宾利先生最感到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妹妹卡洛琳,所以达西先生即刻就得筹措两万英镑的现金借给宾利先生,做为对卡洛琳的补偿,否则宾利先生的良心永远不得安宁,然后就是那十万英镑的债务,达西先生会在天亮之后,立刻出发去伦敦,找律师与债权人联系,他估计目前只要能够付出五万英镑的现金,就可以达成推迟还债的协议,而这正是达西先生目前所能筹措出来的全部现金。 至于霍华德庄园,虽然已经被抵押了出去,不过倘若宾利先生不再在乎面子,而愿意将庄园公开拍卖的话,所得到的收益足可付清其他的债务,这样他就可以无债一身轻。 宾利先生在达西先生说完之后,惨然一笑,说道:“我的朋友,我还不是无债一身轻,我还欠了你七万镑,即使在我有生之年我能够还清这笔巨款,我也永远还不完你的情意。”两个朋友紧紧地握了握手,伊丽莎白和简也感动地拥抱在了一起。 玛丽静静地走出门去,她站在门廊下,远望着东方隐约的曙光,享受着夏日清晨难得的凉爽。她想,达西先生虽然不苟言笑,但却是最可信赖的朋友和最可靠的丈夫。她又想到,这次的变故不但宾利一家人会变得一贫如洗,甚至彭伯里也是元气大伤,达西先生一定是竭尽全力收拢了自己所能支配的每一个便士来帮助宾利先生摆脱困境的。她感到了深深的忧虑和不安全感,曾经那么笃定的未来变得模糊不清。 第二天上午,赫斯脱夫妇就来到了霍华德庄园,应该说,路易莎的表现比她的妹妹要好得多,她对弟弟一家的不幸遭遇表达了深切的同情,她甚至还打算资助弟弟一些现金以度过眼前的困难,倘若不是赫斯脱先生上个月在巴斯的赌场输了一大笔钱,而她自己又新买了一个漂亮的粉晶戒指的话,她真的会拿出一笔钱来的。但是即使她只是这样说说而已,也足够将简感动得热泪盈眶。 宾利小姐在得知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损失之后,也很快恢复了常态,她虚情假意地跟简和宾利先生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话,她的哥哥嫂子虽然不再会上当,依然客客气气地感谢了她的好意,然后宾利小姐就随着赫斯脱夫妇去伦敦了,她的理由是实在不忍心亲眼看到霍华德庄园被公开拍卖,那会让她心碎的。对于这样的理由,大家也只能表示理解,并且在她离开之后,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两周真是愁云惨淡,小艾伦被送去了彭伯里庄园,简委托达西小姐暂时照看他,本来玛丽想要跟随小艾伦一起走,因为那个年轻的保姆实在令人不放心,不过后来简表示这里实在离不了她,因为这段日子以来,除了简之外,最熟悉霍华德庄园的人就是玛丽了。再加上伊丽莎白向简保证说在彭伯里小艾伦会受到最周到的照顾,不但达西小姐非常喜欢孩子,而且管家太太也是育儿经验丰富、处事细致入微的人,她新雇的两个保姆也完全可以在照顾小达西小姐的同时,照顾小艾伦。 于是玛丽便责无旁贷地留下来,她每天就像一只勤劳的工蚁那样,跟管家太太一起清理物品,登记造册,除了简和查尔斯的私人物品之外,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列入了拍卖的明细,玛丽从未经历过如此令人伤心和沮丧的事情,她也曾听说过邻居某人,或是远方亲戚某人因为破产而不得不将祖产拍卖,但是置身其中依旧令她心情压抑。 就这样整整忙了两个星期,终于到了那令人心碎的一天。那天一清早,所有需要拍卖的物品就都集中在了宅邸外面的草坪上,除了债权人和形形色色的律师、会计师、经纪人等等,还有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也都聚集在了一起。 原来在达西先生的建议下,宾利先生不得不采用了这种有失颜面的方式,只为了能筹集一些今后养家糊口的资金。玛丽她们的舅舅舅妈加德纳夫妇、安妮和戴维斯先生、达西小姐和小奥斯汀先生……还有很多周围的邻居和玛丽叫不上名字来的熟悉面孔,都曾经出现在霍华德庄园的舞会上,这些人来到这里可并不是为了凑热闹,他们是要在拍卖时,用远高于物品本来价值的金钱来给予宾利先生力所能及的帮助。 玛丽在起居室的窗户里打量着草坪上人头攒动的场面,不禁感叹宾利先生的好人缘,正跟她一起干活的管家太太冷冷地说道:“宾利先生的人缘的确是好,可是为了获得这种好人缘,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然后一腔忧愤的管家太太便抱起最后一个花瓶送到外面的草坪上去了,这里玛丽一边在围裙上蹭着手上的灰尘,一边继续不经意地扫视着外面神情各异的人们,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列斯特伯爵。 列斯特伯爵穿着黑色套装、黑色马靴,只在上衣口袋挂着一条细细的金链,然而看来却贵气十足,他正在转动眼珠在人群中寻找,玛丽紧盯着他,直到他看到了站在窗边的自己,才微微一笑,行了一个屈膝礼,伯爵恭谨地摘下帽子鞠了一躬,然后玛丽便走开去忙别的事了。在她想来,既然事已至此,即使是列斯特伯爵也无力回天,那么他在伦敦无功而返之后,今日可能是出于邻居的关系,而来高价拍几件物品,也在情理之中。 草坪上摆着几十把椅子,当拍卖的经纪人将铜铃敲响的时候,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逐渐向中心聚拢。简和宾利先生手握着手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他们的亲朋好友都围坐在他们周围,至于那些债权人,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是不受欢迎的,可又禁不住金钱的诱惑,急于知道霍华德庄园能否拍出高价,便都远远地站在草坪的外面,翘首以待,希望宾利先生的亲朋好友们能慷慨解囊。 拍卖的顺序是先从一些值钱的牲畜和物品开始的,这些东西可以不附属与庄园的地产本身,经纪人建议单独拍卖可能会拍出更高的价钱,而将与霍华德庄园的地产和宅邸无法分割的财产放到最后,有几个从美国来的阔佬,穿着花花绿绿的丝绸外套,叼着烟斗,正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他们中的有一个性情鲁莽的人在早晨的时候甚至还想闯入宅邸内部看个仔细,被管家太太毫不客气地给赶了出去。伊丽莎白告诉玛丽,那几个美国人就是达西先生委托经纪人找来的可能的买家,现在英国和欧洲的很多地产和庄园都这样落入了这些暴发户的手中。 第一项拍卖品是一匹黑色纯血马,那是一匹年轻的母马,皮毛像缎子一样光亮,它被马夫牵出来站在台阶底下,不安地轻轻打着响鼻。宾利先生的眼中浮起了泪光,他轻声说道:“我的阿布,它还是一个小马驹时,我花了整整两千镑从爱尔兰买来……” 经纪人高声叫道:“先生们,女士们,看呀,多么出色的一匹赛马,头形优美,身躯修长,胸阔背短,脚步轻快。它的母系可以追溯到《纯血马总登记簿》里的‘爱尔兰舞蹈家’,那可是一匹连续三届赛马会上都拿到冠军的神驹;它的父系可以追溯到二百年前的名驹‘达雷阿拉伯’。这匹纯血马有着毋庸置疑的优良血统,先生们,我向各位保证,您不论出多少钱,它都会在赛场上给您挣回来……” 有人开始报价了,三千镑……三千五百镑……三千八百镑……四千镑……四千五百镑……五千镑……这真是个好的开始,听到价格节节攀升,玛丽紧张得手心冒汗,一心指望着价格不断被推上去。 突然,那堆穿着花花绿绿的丝绸外套中的一个人叫道:“六千镑!我出六千,哈哈,我要用这个好小子给我太太拉车,她已经有一匹同样毛色的黑马了,再送她这一匹她一定会高兴的。”那是个又矮又黑的胖子,叼着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大大咧咧地对周围的人说道。 宾利先生激动起来,他回过头低声向达西先生说道:“哦,不,菲茨威廉,他会毁掉阿布的,阿布是一匹纯种赛马,他却要让它去拉车……不,不能这样……” 达西先生难过地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我也感到遗憾,查尔斯,我非常喜欢阿布,倘若我还有现金,我一定会买下阿布的……”宾利先生沉默了,他听天由命地转过头去,难受地将头低垂下去,简禁不住流下了泪水。 经纪人还在继续呼唤报价,他大声喊着:“还有出更高的价的吗?六千镑第一次……六千镑第二次……六千镑第三……” 就在他要落下手中的拍卖槌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面传过来:“二十万镑,我要这匹黑马。” ☆、第59章 生日礼物 就在宾利先生心爱的纯血马阿布将要落到不懂马的美国佬的手中的时候,列斯特伯爵适时出手了,本来玛丽看到他来到拍卖会,也就预料到他会慷慨解囊,不过玛丽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会手笔如此之大。 “二十万镑?对不起,列斯特伯爵,您说的是二十万镑?”一贯伶牙俐齿的经纪人被这个庞大的数字给惊呆了,他结结巴巴地向列斯特伯爵确认。 列斯特伯爵好整以暇地站在成排的座椅的后面,他悠闲地斜倚着自己的手杖,手杖杖头的银色猎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听到经纪人的问话,他懒洋洋地回答道:“是的,现在还有谁要跟我竞价吗?”他扫视着那群目瞪口呆的美国佬,尤其是方才那位出六千镑要用纯血马拉车的胖先生,现在他的烟斗已经掉到了地上,可是他依旧把手握在下巴处浑然不觉,听到伯爵的问话,他只是傻傻地摇了摇头。哦,玛丽觉得他看列斯特伯爵的眼神就像是在瞻仰一大堆金光闪闪的英镑。 可是,这样的暴发户的举动也许对付金钱至上的美国佬是恰如其分的,对待英国的绅士总让人觉得不合时宜。短暂的震惊过后,宾利先生站起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是他的话语却是真诚而朴实的:“列斯特伯爵,我非常感谢您能够来参加这次拍卖会,可以说,凡是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我都欠下了他一份情。但是伯爵,这匹马的市值只有五千镑,方才那位先生出到六千镑,已经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我实在不能这样占您的便宜……既然您这么喜爱这匹马,我也很欣慰给阿布找到了适合的主人,我相信只要您的出价在六千镑之上,那位先生一定不会跟您争的。” 掉了烟斗的胖先生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清醒过来,他呆呆地鞠了一躬说道:“是的,这位……伯爵,不论您出什么价,我都不会跟您争的,这马是您的了。” 但是伯爵显然并不满意这种不具挑战性的妥协,他皱了皱眉说道:“难道今天的拍卖是设了上限的吗?难道我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出价来购买自己喜爱的东西吗?”他这话是冲着主持拍卖的经纪人问的,经纪人在他闪电般的一瞥之下,激灵了一下,连忙回答道:“当然不是,伯爵,当然不是。这马是您的了。”他当的一声敲下拍卖槌,然后宣布,“二十万英镑,成交。” 全场骚动起来,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说话声,人人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居然会有人出价二十万镑去买一匹只值五千镑的马。站在台阶上的经纪人茫然失措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询问宾利先生:“拍卖还要继续进行吗?” 是的,二十万镑已经足够还清所有的欠款,霍华德庄园保住了,甚至达西先生借给宾利先生的那些钱也都可以清偿了,宾利先生可以毫发无损地从这场财务危机中脱身了。宾利先生又一次站起来,他先向列斯特伯爵鞠了一躬说道:“不管您是如何打算的,伯爵,您的这份恩情我将终生铭记在心。”然后他面向全体来宾说道:“先生们,既然我有了足够的资金来清偿债务,就没有必要拍卖我的产业了,非常抱歉让各位徒劳往返。” 在场的亲友纷纷过来向宾利夫妇握手道贺,而经纪人则忙着与那些债权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但是列斯特伯爵的头衔和信用都是无可置疑的,因此在经纪人小跑到列斯特伯爵身边低声请示了几句什么之后,伯爵仅仅是点了点头,那些人就像是得到了国王的保证书一样,纷纷作鸟兽散。 宾利先生的破产悲剧就这样意外地以喜剧收场,实在应该举行一场宴会大肆庆贺一番,但是鉴于仆人已经被遣散了一多半,而所有的家具物品又都堆积到了室外,所以来宾们在道贺之后也就很识趣地纷纷告辞,打道回府,让宾利一家人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自己的幸运,并将家园恢复常态。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达西夫妇,他们在金钱方面的损失也因为这场意外的拍卖而得以弥补,无疑也很是欣慰,现在因为宾利先生和简只顾相拥喜极而泣,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就暂代起主人的职责,与来宾们一一话别。 趁着场面乱纷纷的时候,玛丽走到列斯特伯爵身边,她伸出自己的右手,说道:“列斯特伯爵,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您的慷慨之举挽救了天底下最善良的两个人。”伯爵只是戏谑地朝她挑了挑眉,握住她伸过来的手轻吻了一下手背,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玛丽不得不改口补充道:“戴维,谢谢你。” 伯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说句实在话,我买这匹马的时候,满脑子只想到了它对我的用处,至于去挽救这世上最善良的那两个人,我倒是想都没有想过。不过既然您一定要有所感谢,那么不如以身相许?”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5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他是压低了声音说这番话的,就更增加了话语中挑逗的成分,玛丽又一次气恼莫名,她冷下脸来,一扭头便走开了,不去理睬那个无赖。伯爵低低地笑着,吩咐仆人给他备马。 这个时候,宾利先生走过来,他直到此时才相信自己的好运,相信自己真的摆脱了厄运,因此他对列斯特伯爵真的是感激涕零,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完他的感谢之情。列斯特伯爵应对的非常好,足以表现出一个贵族的自尊与慷慨,令人肃然起敬,倘若玛丽没有听到他方才的唐突的话语,简直会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然后列斯特伯爵便上了马,在他出发前,伊丽莎白突然问道:“请问伯爵先生,您打算将那匹全英国最昂贵的马干什么用呢?” 伯爵恭谨地微微鞠了一躬,说道:“达西夫人,那是一匹赛马,我当然是用它去追逐在这个世界上我最渴求的锦标。”说完他便策马离去,留下霍华德庄园的众人反复玩味他最后这句话的内涵。玛丽突然有了一种心惊肉跳的不良预感,她觉得这匹马的用处可能跟自己大有关系,而她见识过列斯特伯爵出人意料的手段,生怕他做出什么令自己难堪的事来。 随后的几天,霍华德庄园又是一番忙碌的景象,只不过这一次与前两周不同,充满了欢欣与轻松,而不是看到每一样物品都黯然神伤。玛丽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担心列斯特伯爵可能采取的下一步举措了,直到有一天简请来镇上的裁缝来给她裁制新衣,她才想起来自己的生日快到了。 玛丽在一大堆高档衣料中选择了一种极其轻柔的浅蓝色柔光丝缎,做成舞裙后布料会自然悬垂,而裁缝精巧的剪裁则是锦上添花,她充分利用了面料形成的特定形状,而用丝带和包扣让衣服看起来更加精致,并且令穿着者也更加从容享受。 自诩为紧跟巴黎时装潮流的裁缝沾沾自喜地告诉霍华德的女士们,目前伦敦和巴黎最流行的两种时装风格分别是海伦式和克洛奥佩特拉式,前者强调自然舒适,让身体本来的轮廓显得更美,具有古希腊的遗风,后者胜在简洁诱惑,具有古埃及的特色。而玛丽选择的海伦式剪裁风格无疑更加符合英国淑女的本色。 为了给玛丽庆祝二十一岁生日,简打算在霍华德举行一次舞会,一方面是由于在这段时间里,玛丽的勤勉镇定给她助益良多,另外一方面,在霍华德终于摆脱了困境之后,大家都想有个理由来快乐地庆贺一番,而玛丽的生日可谓恰逢其时。 于是请柬发出去了,客人们也都请妥了,玛丽本来希望舞会规模小一些,可是她白白的要求了,大家都认为她是在客套而已,宾客的名单足有十码长,而列斯特伯爵的请柬更是宾利先生亲自骑马给送去的。 舞会的前一天,霍华德庄园的客房又全都住满了人,其中包括从伦敦赶来的宾利小姐和赫斯脱夫妇,宾利小姐比以往有礼貌了很多,也很收敛了自己的脾气,不再颐指气使地以女主人自居了,对于简来说,这也算是这场变故的一个意外的收获。 宾利小姐在霍华德庄园有些孤单,她的姐姐只要一来就会被小艾伦所吸引,而其他人要么是不愿意搭理她,要么是被认为过于乏味而不入宾利小姐的青眼,所以玛丽又很荣幸地被宾利小姐当成了闺蜜。她很得意地给玛丽展示她在伦敦新做的帽子和手套,还有她的舞裙是克洛奥佩特拉式,将她的身姿衬得越发挺拔婀娜,具有女王风范。 当然玛丽也请她观赏了自己的舞裙,那裙子真漂亮,让宾利小姐挑剔的眼光和嘴巴都说不出什么缺点,可是她又转而抱怨哥哥嫂子过于偏心,肯为玛丽支付服装费,却不肯为她这个新妹妹多花一个便士。不过这话现在她可不敢光明正大地抱怨出来了,因为她还想保留在霍华德做客的权利。 玛丽收到了不少生日礼物,大多数亲朋好友都是将礼物提前亲手交给玛丽,或者是派人送来,其中也不乏一些贵重的礼物,比如此次达西夫妇就送了她一条镶着七颗海蓝宝石的项链,非常华贵,简直让玛丽受宠若惊,她隐隐觉得似乎大家都以为列斯特伯爵的慷慨之举与她有莫大的关系,对此她欲辩不能,只得听之任之。 且说舞会当天,霍华德庄园焕然一新,一个月之前的颓态已经一扫而空。舞会定着下午开始,早餐时,大家全都聚集在餐厅里,这个时候管家走了进来,他的神态有些不知所措,按照惯例,早餐时间里是不需要仆人服侍的,所以大家都看向他。管家鞠了一躬,禀告道:“老爷,太太,翡翠谷庄园的列斯特伯爵派人送来了玛丽小姐的生日礼物。” ☆、第60章 求婚的序幕 玛丽的生日这天注定是她生命里不平凡的一天。 从早餐时间起,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一些不平凡的事。首先是一向恪守规矩的管家打破常规走进餐厅禀告说,翡翠谷庄园的列斯特伯爵派人送来了玛丽小姐的生日礼物。宾利先生早已经恢复了他开朗的性格,听了这话便高高兴兴地说道:“哦,把玛丽小姐的礼物拿进来吧,史密斯先生。”他调皮地朝玛丽眨了眨眼,继续说道,“我忘了告诉你,玛丽,那天我去翡翠谷庄园送请柬时,列斯特伯爵说过要送你一份小礼物做为生日当天的惊喜。” 宾利小姐又一次嫉妒地两眼放光,她也跟着嚷嚷:“是什么礼物,史密斯?拿进来给大家看看!”玛丽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真的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但是管家史密斯先生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用训练有素的仆人那种不动声色的语气板板地说道:“那礼物太大了,拿不进来,老爷。我已经派人将它牵到了餐厅的窗户外面,请您到窗口去看吧。” 宾利小姐第一个跑到了窗口,其他人为好奇心所驱使,也纷纷放下刀叉和餐巾,簇拥到朝向庭院的那两个窗口前面。宾利小姐一看清外面的东西,便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她完全呆住了。玛丽也急急地想去看看,可惜她动作慢了一步,被挡在了众人的后面,但是仅仅一霎那的工夫,人们就闪开了,给她让出空儿来,好让她能看清楚她的生日礼物。 窗外是一匹黑马,毛色油亮,佩戴着全套昂贵的丝绒鞍鞯,由一个面容清秀的小马僮牵着缰绳,正在悠闲自得地甩着尾巴,大嚼窗下花坛里的玫瑰花。宾利先生一眼认出了那匹马:“阿布,是阿布。”喧哗的人声打扰了阿布的早餐,它不满地抬起头来打了个响鼻,用舌头将挂在嘴边上的一朵粉色戴安娜玫瑰花蕾舔到嘴里,继续津津有味地吃着。 没错,这正是那匹身价二十万英镑的纯血黑马阿布,现在大家终于知道了列斯特伯爵买它的用途——它又被送了回来了,而且是做为玛丽小姐的生日礼物! 宾利小姐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她使劲抓着自己的领口,身体摇摇欲坠,大家连忙扶她到椅子上坐下,又乱着去找嗅盐。在这阵慌乱中,玛丽眼尖地发现在阿布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串闪亮亮的东西,那可不是缰绳和辔头的组成部分,她果断地向窗外探出身子,顾不得玫瑰刺扎手,就那样从马脖子上将那串东西扯下来,握在手中,然后她郑重其事地回转头对宾利先生说道:“列斯特伯爵真是太有绅士风度了,他竟然用这种方式将你最喜欢的马送回霍华德庄园来。可是我觉得宾利先生你不能接受这份厚礼,伯爵对霍华德已经是仁至义尽,这让人承受不起。我认为你应该立刻派人将马匹送回去。” 她这样欲盖弥彰地将伯爵对她的情意转加到了宾利先生身上,好像伯爵是为了向霍华德庄园充分显示慷慨才把阿布送回来的,而仅仅借用了她的生日礼物的名义。可惜宾利先生没有体会出她的用意,只听宾利先生挠了挠头,回答道:“可是玛丽,我恐怕不能回绝伯爵的好意,这毕竟是送给你的礼物。”而且有一点宾利先生没有说出来——将送出的礼物退还回去,是一种绝交的表现,宾利先生绝对不想如此得罪自己的恩人。 宾利小姐猛然被一大撮嗅盐给刺激得清醒了过来,她听到了玛丽和宾利先生的对话,巴不得列斯特伯爵没有爱上玛丽,更巴不得玛丽彻底得罪列斯特伯爵,现在听玛丽这么撇清,便连忙附和,不过她提出的意见却是这样的:“我认为玛丽小姐说得对,应该把马送回去,我们无需如此承列斯特伯爵的情。毕竟伯爵出钱拍下这匹马,是他自己的心愿,又没有谁求他这么干的,谈不上谁占了谁的便宜。倘若我们收下这匹马,那就意味着就得承认被伯爵资助了二十万英镑的事实,这可真划不来。” 但是她这种自私的意见惹恼了她的哥哥,宾利先生激动地反驳道:“卡洛琳,我从来不想否认承受了伯爵二十万英镑的资助,不论伯爵有没有把马送回来,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并且将来我一定会设法将钱还给伯爵的,方才的话我请你以后不必再提,我可不想被人看做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宾利小姐很不高兴,便不再说话,这里宾利先生恳切地对玛丽说道:“玛丽,这匹马是列斯特伯爵送给你的,你可以自己来决定是否送还,不论你是如何决定的,我都会支持你的。”但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玛丽已经改变了主意,现在她已经清楚列斯特伯爵的用意了——他是笃定她绝对不可能将马送回去,那就意味着霍华德庄园与翡翠谷庄园的绝交,为了宾利夫妇,她也不能这么做。 于是她不得不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牵马的僮仆说道:“请回复列斯特伯爵,谢谢他的好意,我收下这份意外的礼物了。”年轻的仆人摘下帽子来鞠了一躬,高高兴兴地走掉了,至于阿布也有霍华德庄园的马夫来制止它继续糟蹋玫瑰花,而将它牵回了原来的马厩。看来阿布很高兴回到原来的家,它毫无反抗地溜达着回去,还不时用脖颈蹭一蹭马夫的头发。 大家回到餐桌前继续用早餐,但是心情各异,每个人都认为这是列斯特伯爵将要向玛丽求婚的节奏,令她心乱如麻。玛丽的手中还握着那条项链,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不久就借口要回房间试穿下午舞会的衣裙而提前退席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倒在床上,不禁呻吟了一声——那个无赖就不能放过她吗?她恨恨地将手中的项链远远地丢到房间的一角,宝石相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原来那正是在佛罗伦萨时列斯特伯爵送给她的十二星座的项链坠,现在它们全都串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玛丽烦恼地将自己的头发都给抓乱了,正在她纠结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简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玛丽,我可以进来吗?”玛丽连忙起身给简打开门,简走进来仔细打量着玛丽的神色,问道:“玛丽,你跟列斯特伯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简直糊涂了,难道真像丽萃分析的那样,列斯特伯爵爱上了你,为了取悦你,所以才对霍华德庄园施以援手的吗?” 玛丽摇了摇头,虚弱地说道:“别问我,简,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个人太讨厌了,总是这么让我难堪。”简眨了眨眼,微笑着将玛丽拉到梳妆台前坐下,一边给她重新梳理头发,一边絮絮地说道:“亲爱的,你这样说,我可就越发拿不定主意了,要知道,女人家往往嘴里面这样说,心里面却那样想。那匹黑马……已经把列斯特伯爵的心意表露得够明确的了,老实说,刚才我和伊丽莎白交谈了一下,我们都认为伯爵的确是女人家很难拒绝的结婚对象,不过虽然大家都在议论这件十拿九稳的事,我却觉得他未必中你的意,我原本觉得那位里斯本牧师与你更加合适……你从来都是个很有自己主张的姑娘,所以倘若你真的并不满意这桩婚事,我一定不会勉强你接受他——虽然他对霍华德庄园有恩情,可是依旧比不上我妹妹的终身幸福重要,我和查尔斯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去报答他,你不必考虑我们的感受……” 玛丽默默地将手中的小发钗一个个递给简,并没有说话,因为简的话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态度,她虽然声称会完全为妹妹的幸福着想,其实也是在提醒玛丽不要贸然拒绝列斯特伯爵,霍华德庄园承担不起得罪伯爵的后果,她在告诫玛丽要想一想得罪了这位大人物的害处,提醒她要考虑一下自己亲戚们的感受,并且她与伊丽莎白都认为玛丽能够攀上这门亲事,实在是始料未及的福分,倘若接受了,便会皆大欢喜,对每个人都有莫大的好处。 然而玛丽已经不是那个没有自己主张的小姑娘了,她看着镜子里的简,温婉地笑道:“哦,简,别为我担心,我并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我只是没有料到列斯特伯爵会如此垂青于我,这实在是太抬举我了,我到现在还不相信自己有这样的魅力呢。”她指了指丢在角落里的项链,接着说道,“你瞧,这些花样儿都把我吓坏了,简直是六神无主。” 简惊喜地走过去拾起项链,认真打量:“噢,太精美了,多么浪漫!能够有这样一位衷心爱恋你的追求者实在是令人羡慕呢,伯爵实在是太用心思了。”她走过来,把项链戴在玛丽的脖颈上,随即低叹道:“真是太美了。” 玛丽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些项坠,说道:“不但用心思,还要有财力。要我说来,这份心思倒也并不难得,只不过并不是每个坠入情网的小伙子都有这份财力,所以伯爵才显得与众不同,而与众不同是浪漫爱情必不可少的条件。” 她的话里有淡淡的讽刺意味,心思细腻的简听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她敏锐地猜出了玛丽的想法,便安抚道:“亲爱的玛丽,伯爵用这种兴师动众的方式来求婚,确实有些不妥,然而他的情意还是很真挚的,谁能保证一个陷入热恋中的人还能有理智冷静的头脑,将每件事都处理得妥妥帖帖呢?” 玛丽看了一会儿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那些璀璨的宝石,才回答道:“是呀,我发现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总是比普通人容易得到别人的谅解,因为他们有任性的本钱。”她解下了那串项链,换上了伊丽莎白送给她的那条系着七颗海蓝宝石的项链,在十二星座项链的对比之下,这条原本非常美丽的项链显得黯然失色。 ☆、第61章 求婚的理由 玛丽没有佩戴列斯特伯爵送来的灿若星辰的十二星座项链,而自作主张地戴上了一条相对而言显得寒伧得多的项链,这让简心中有些不安,不过她倒也并没有过多的担心,说到底,哪个姑娘能够拒绝像列斯特伯爵那样的求婚者呢?于是她笑了笑。说道:“唔,那条项链的确是太张扬了,倘若戴着去参加舞会,会被人闲话的,换上现在这一条也好,很衬你的眼睛的颜色。” 玛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倒不是为了怕人闲话才不戴的,反正现在说我闲话的人已经塞满了德比郡——虱多不痒,我是因为没有同样风格的宝石项坠,写上yesido的答复语,所以才忍痛割爱的。”简忍不住噗嗤笑了,她没有想到玛丽还如此会说笑,便说道:“你现在说话的样子可真像伊丽莎白。”玛丽叹了口气,说道:“但愿我有丽萃那样的好运气吧。” 这一次简可是毫无保留地夸赞起了列斯特伯爵,说他财产是如此的丰富,人品又是那般的高尚,堪为玛丽的良配,她预言玛丽的婚姻一定会像伊丽莎白与达西先生以及她自己与宾利先生一样幸福的,又说一旦他们订了婚,父亲会多么的高兴,母亲又会多么的骄傲,就连吉蒂的婚事都会受益,连带着彭伯里和霍华德的社会地位都会得到相应的提高…… 现在简对这桩婚事完全放了心,她说得那么高兴,似乎整个家族都会因为玛丽所嫁的夫婿而获益匪浅,她只忘了强调一点,就是她的妹妹能否在这桩众所期盼的婚事中是心甘情愿的,因为她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玛丽最初的不情愿的表现,被她看成是了假痴假呆,或者是少女婚前患得患失的常见心理,所以不足为奇。 当简终于把玛丽的头发给梳理好了之后,玛丽表示希望能够单独待一会儿,不想被旁人打扰,简当然应允了。她在走出房门时,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玛丽,有一件事我差点儿忘了告诉你——之前我并不知道列斯特伯爵会提出求婚,所以我特意邀请了里斯本牧师来参加你的生日舞会,他正在附近的克利夫兰郡视察教区,回信说今天上午会到达这里。噢,这下我大概是多管闲事了。” 玛丽有些意外,不过她想了想,说道:“没有关系的,我对里斯本牧师原本就没有什么期待,既然已经请了他,就当他是个好朋友那样来接待好了。”简深表同意,朝她微笑了一下,便走出房间,将房门轻轻带上了。 玛丽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自问道:“也许我应该嫁给他,毕竟我曾经爱过他,即使是现在也不能说不动心。并且,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流言蜚语一定已经传遍了周围的村镇,倘若我答应他的求婚,这便是最罗曼蒂克的一件事,可是倘若最后婚事落空,他会受到大家的同情,而我则是名声扫地,即使是父母和姐姐姐夫家恐怕都不能容身……可是,多么不甘心,多么不甘心呀!” 她这样想着,不禁又一次悲叹身为女子的不幸,即使如简和伊丽莎白那样出色的女性都要仰仗丈夫的爱护和照拂,一旦失去了这种身份,便什么都不是。她伏在梳妆台上哭了一会儿,心里面变得空空落落的,但是悲伤也随着泪水流走了。她重新整理妆容,决定勇敢地面对现实下楼去,因为有一些客人已经在上午提前到达了。 玛丽下楼的时候,正有一拨客人刚好下了马车,其中就有里斯本牧师,只听着柯林斯先生以他那特有的繁文缛节在对里斯本牧师进行着全方位的阿谀奉承。里斯本牧师彬彬有礼地跟柯林斯先生寒暄着,但是态度明显比柯林斯先生要来得冷淡,宾利先生正在忙着招待另外一批客人,一时顾不过来所有的人,就在里斯本牧师四处打量的时候,他看到了正从楼梯上下来的玛丽,玛丽确信自己面颊上的泪痕已经完全被遮盖住了,可是里斯本牧师的目光只在她的眼角稍作停留,就让她陡然生出无所遁形的感觉。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6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班纳特小姐,”里斯本牧师唇边浮现出和煦的微笑,他鞠了一躬,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非常荣幸能够受到令姐的邀请,来参加您的生日舞会。请允许我祝您生日快乐。” 玛丽走上前来与他握手:“谢谢您,里斯本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最近我经常回忆起在佛罗伦萨与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 里斯本牧师的眼睛熠熠生辉:“是的,佛罗伦萨……那是天使都不敢踏足的地方,我很高兴您喜欢那里,很多年轻的小姐宁可去威尼斯,那里好玩而可供取乐的东西更多。” 宾利先生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加入了谈话:“可是最能兼顾风雅与欢乐的娱乐当然还是在英国乡间,不是吗,牧师先生?您喜欢跳舞吗?” 里斯本牧师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柯林斯先生就已经开始喋喋不休地赞美起里斯本牧师的“潇洒的舞步”,等柯林斯先生终于停下来喘口气时,里斯本牧师转向玛丽,说道:“我虽然没有柯林斯先生所称赞的那样尽善尽美的舞步,不过我依然很希望能有幸与您跳舞,班纳特小姐,请问我可以请您跳今天的开场舞吗?” 玛丽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她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深邃沉静,目光坚定,他那古希腊雕塑一般俊美的脸庞,有了棱角分明的线条,但是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还没有等玛丽回答,一旁的柯林斯先生就自作聪明地插嘴说道:“呵呵,里斯本先生,我想本来玛丽小姐是非常愿意与您跳开场舞的——谁会拒绝与您这样一位杰出的舞蹈家共舞呢?但是我想今天玛丽小姐有充足的理由去跟另一位先生跳开场舞,您知道,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姑娘们才有理由拒绝其他小伙子的邀请……”他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地暗示玛丽有了一个公开的追求者。 里斯本先生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迅即恢复了平静,他转向玛丽,冷峻地问道:“这样啊,我可以问问这个幸运儿是谁吗?”柯林斯先生急不可耐地揭出了谜底:“您想都想不到的,是一位大贵人,全英国最富有最慷慨的人……” 里斯本牧师没有再说话,他的嘴唇紧紧地抿着,玛丽能够读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中所蕴含的深深的失望,这令她莫名地感到难受。于是她转过头去看向窗外,这个时候里斯本牧师幽幽地说话了:“方才我从马车里,看到树林那边的河边有大片的黄色百合花正在盛开,班纳特小姐,能劳驾您跟我一起去观赏吗?” 想到他的这种托辞是因为有话要对她讲,玛丽心中有些慌乱,但是她想最好是能够把该说的话全都趁早说清楚,于是她点点头表示同意,便上楼去取帽子和遮阳伞,下楼的时候,她看到等在门厅外面的回廊下的里斯本牧师正在与宾利小姐谈话,他们看来谈得很投机,玛丽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可能相互欣赏,同时思想与习惯也相距甚大的人,现在却凑在一起,神情专注,甚至称得上是严肃,宾利小姐侃侃而谈,而里斯本先生则只是在不断点头。 玛丽一下楼,宾利小姐便瞟了她一眼,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开了,玛丽近来已经习惯了宾利小姐的无礼行为,也不跟她计较,里斯本牧师微笑着向她伸出手臂,她便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撑开阳伞,慢慢沿着花园中的碎石小径向树林那边散步。 穿过那片树木葱茏的小树林,他们来到了河边,河水流淌得很慢,在砾石间泠泠作响,河滩上长满了大片的黄百合花,在阳光中闪耀着碎金般的光泽。这里可真是赏花赏景的好地方,可惜的是走着河边的两个衣着光鲜姿容秀丽的青年人却都没有心思去欣赏这自然的美景。 里斯本牧师本来一直低头走着,这个时候他突然停住脚步,猛然转过身来说道:“班纳特小姐,我原本以为您跟我所认识的那些年轻女子是不同的——不会被金钱所打动,不会为了贪图奢华的物质享受而屈身下嫁,但是我来这里之前就听到了传闻——您就要跟列斯特伯爵订婚了吗?” 玛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样的坦率的指责意味着什么?普通的朋友也许仅仅是心里面想想,而绝对不会说出口的吧?但是她一向不把里斯本牧师看成是普通的朋友,所以也就直言不讳地说道:“是的,里斯本先生,这件事现在已经是远近皆知,虽然伯爵还没有提出正式的求婚——用更加符合传统习俗的方式——但是没有人怀疑他会在今天晚上的舞会上提出来,我也不打算拒绝。我没有您想得那样清高自诩,而且即使是清高的女子,也一样要为衣食而折腰。我想您是明白我的处境的,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玛丽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哽咽了,这些她连自己的姐姐都不会吐露的心声,怎么可以说给一个相交不深的男子听呢?可是这也正是里斯本先生的独特魅力所在,也许是职业的关系,他总能轻易让人在他面前打开心扉。 现在里斯本先生那冰冻的外壳融化了一些,他锐利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的唇角流露出同情与挚爱,他轻轻说道:“玛丽,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你当然可以有别的选择。上帝安排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水到渠成的,我没有庞大的财产,但是在奥斯湖畔的普利桥镇,我有一处产业,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非常适合喜欢宁静的乡村生活的人居住,此外我每年有三千镑的固定收入……” 玛丽诧异地盯着里斯本先生,里斯本先生从来没有这样的柔情似水过,他单膝跪下,右手握住玛丽的手,说道:“请嫁给我吧,玛丽,让我成为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河边的黄百合们荡起了一阵涟漪,又像波浪一般陡然分开了一道波痕,然后就像喜欢笑闹的孩子们那样争先摇晃着手臂,在风中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第62章 情敌 玛丽没有料到里斯本先生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提出求婚,但是她心中并没有感到喜悦,倘若说从前她曾经被列斯特伯爵拨动了心弦,对于里斯本先生她却从来没有过丝毫的爱意,她敬佩他意志坚定、学识渊博,但是他对人对事的那种激烈的偏执虽然他自己隐藏得很深,她却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并深深感到戒惧——她与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横亘在她与列斯特伯爵之间的是身份地位财富的悬殊,而横亘在她与里斯本先生之间的则是思想的差异和旨趣的迥异。 玛丽倒退了半步吗,又急又窘地低声喊道:“请快些起来,里斯本先生,这让别人看到像什么样子。”里斯本先生很听话地站了起来,他的脸庞有些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神采奕奕,让他看起来英俊非凡。他一言不发地等待着玛丽的答复。 其实不论什么人什么事玛丽都不习惯拒绝别人,但是这次她真的只能说抱歉:“我很感谢您向我求婚,想到我这样一个没有见过世面也没有什么出众才艺的女子却得到了您的垂青,我深感荣幸和骄傲,然而我只能说抱歉,里斯本先生。想来您是不愿意我嫁与依仗财势骄人的浅薄之徒,才如此的慷慨仗义,但是我一向认为婚姻的前提是爱情,所以……” 里斯本先生敏锐地抓住了她的未尽之词,他大声宣称:“可是我是爱您的呀,从第一次见到您开始,您的风姿就在我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后的每一次见面,都在不断挑战着我终身不娶全身心奉献教会的决心。也许,列斯特伯爵对您的高调张扬的求爱是一个契机,但是上一次与您见面的时候,我其实就已经想向您求婚了。只是我不知道,我捉摸不透您的情感,所以才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爱情。直到今天,我终于不能忍耐,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二十万镑就将自己卖给列斯特伯爵吗?恰如您所言,婚姻的前提是爱情,这种仅仅出于感恩和无奈的结合,在上帝面前也不会被认可的。” 玛丽有些尴尬地用手中的遮阳伞去驱赶水边的飞虫,她还不会用优雅理智的言辞拒绝求婚者,说到底,哪个姑娘能够在这方面训练有素且保持冷静庄严呢?这个时候,里斯本先生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一厢情愿,于是他也冷静了下来,用比较低沉的声音问道:“您讨厌我吗?” “当然不是,里斯本先生,我非常推崇您的品行和学识,但是这些并不是爱情。其实倘若您仔细去揣摩自己的内心,您会发现您方才所说的对我所产生的情意也不是真正的爱情,那仅仅是一种吸引,也许列斯特伯爵的存在强化了这种吸引。”玛丽终于大胆地说出了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里斯本先生显然也很震惊,他愣在那里,呆呆地看着玛丽,好像第一次认识她,第一次听到别人将他心底的阴影给放到了光天化日之下。那些曾经的不甘与痛恨,那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直视的丑陋的嫉妒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扑面而来。 玛丽这个时候感到了羞愧和抱歉,但是她再也不想停留了,也不想收回自己的话,所以她匆匆含糊地道了一声抱歉,便转身向大宅跑去,里斯本先生没有挽留她,他只是默默地看着她的背景渐行渐远,心中升起了久违的模模糊糊的伤感。良久之后,他为自己还有这种脆弱的情感而自嘲的一笑,他不是早已经克服了这种平凡人的软弱与羞耻心了吗?上一次他感到伤感是在什么时候?那时他还是一个青涩的少年吧。他这样悠悠地想着,迈着沉稳的步子坚定地向大宅走去,那里会有一个热闹的舞会,而他并不想失礼地不辞而别。 舞会是在傍晚时分开始的,因为是盛夏,屋里不论放多少冰块还是感到闷热,所以在太阳落山之后,庭院里便点起了无数的火把,把周遭映照得灿如白昼。台阶的一侧乐队在起劲地演奏着欢快的曲子,宅邸前面的大草坪被布置成了舞池,就在半个多月之前,那里还举行了一场令人难忘的拍卖会。在庭院的一角摆开了十几张餐台,各种冷餐、饮料、水果和糕点琳琅满目,跳舞跳累了的人们就可以在这里休息吃喝一番。 列斯特伯爵在舞会前准时入场,并且一如人们预料的那样邀请玛丽跳了两个开场舞,但是他在神态上并不趾高气扬,甚至谈不上神情自若,他有些拘谨,有些察言观色地跟玛丽搭讪着,似乎很怕玛丽随时都会发怒的样子,恰像是个担惊受怕的情人。这些都在玛丽的意料之中,她所没有想到的是,当列斯特伯爵与里斯本先生碰面时,她似乎从两个人目光的交锋中看到了飞溅的火光,嗅到了一丝金戈之气。但是这只是转瞬间的感觉,很快这两个人便面带笑容地交谈起了法国的局势,似乎意见和观点并无相悖之处。 后来当舞会开始之后,里斯本牧师便站到了阳台上,手中擎着一杯酒,俯瞰霍华德庄园的夜景,独自沉吟。而列斯特伯爵在与玛丽跳舞,并且一边跳舞,一边谈话。 “玛丽,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 玛丽没有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们又跳了一圈转回来,伯爵又接着问:“您讨厌我吗?” 这是一天里玛丽被第二次问到这个问题了,她想了想,说道:“不,我只是讨厌自己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 列斯特伯爵立即应声道:“我对此深有体会,玛丽。最起码在我十四岁之前,我都被这种感觉深深困扰着,你见过我母亲生前的女仆了,她告诉过你我母亲因为伤寒而丢掉性命的往事,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者,保护好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我对你所做的事,全都是出于强烈的爱情。” “你实现了自己的誓言,但是在东方有一句格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将其他人的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你能将这种做法称之为爱情吗?” “可是倘若我不让情势发展到这一步,不让你没有选择地只能与我订婚,你觉得你依附着自己的姐姐姐夫生活,就是在掌握自己的命运吗?你知道有多少才华横溢的女子,只因为狭隘的自由观念而选择终身不嫁,最后都悲惨收场吗?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打算着孤独终老吗?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可是倘若我任由你滋长这种老姑娘的暮气,很快你就像一朵花儿那样枯萎了,在为别人家的孩子无私奉献中耗尽自己的青春,没有任何价值,也享受不到任何生活的欢乐……” 玛丽发现自己今天遇到的都是雄辩家,伯爵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而且玛丽注意到,他的激动的情绪和连珠炮似的言辞已经引起了周围的人的注意,本来大家就都在好奇伯爵会选择什么方式正式求婚,现在每个人都在向她的这个方向观望,玛丽觉得很窘,她可不想如此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于是谈话暂停了,只在一曲终了,互相行礼时,伯爵瞅准机会,压低声音说道:“今晚午夜时分,还在老地方见面吧。” 玛丽想起他上次不老实的举动,怒道:“我不会去的。” 伯爵轻轻笑了,他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送她回座位上的时候,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并不在意当众跪下求婚,只要你不介意再一次为方圆一百英里的人们提供三个月的谈资。” 玛丽狠狠地甩开他的手臂,走开了,但是他知道她妥协了,便带着满意的笑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目光与站在阳台上的里斯本牧师偶然相遇,他在心中不自觉地穿戴上了盔甲,里斯本先生面无表情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高脚杯,列斯特伯爵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从身旁经过的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波尔多葡萄酒,向里斯本先生举了举杯,便一饮而尽。 舞会很成功,酒水供应充足,菜品精致美味,乐队的演奏也是尽善尽美,受邀的宾客中年轻人占了大多数,因为大家都玩儿得很尽兴,只除了一点儿让某些喜爱看热闹的人遗憾——列斯特伯爵没有当众求婚,这让多少期待着黑马事件再次重演的人失望呀。不过玛丽的至亲们倒是都松了一口气,简和伊丽莎白都希望玛丽的订婚过程能够更加符合习俗,而不是标新立异,毕竟太过激烈的情感表达不是英国人的习惯。 舞会结束以后,少数路远的客人被留下来第二天再出发,里斯本牧师便是其中一位。他在今天的舞会上一直很沉默,不过鉴于他的身份和他对于玛丽的可能存在的情意,简也很是理解,对待他很是友善,奇怪的是,就连宾利小姐也对里斯本牧师颇有好感,尤其是在她听说里斯本牧师很得坎特伯雷大主教以及多位政要的青睐之后,这个英俊的小伙子一下子变得富有魅力起来。 虽然列斯特伯爵就住在临近的庄园,宾利先生依旧热情地留宿,列斯特伯爵盛情难却,也就顺水推舟了,原来宾利先生是在竭力创造条件好让伯爵与玛丽能够独处,舞会上人多眼杂,机会不多,但是第二天就有大把的时间给情人们去互诉衷肠了。他的一片好心不知道让多少人暗喜,更不知道让多少人暗恨。 ☆、第63章 第二次约会 当晚,玛丽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虽然已经疲倦不堪了,却丝毫没有睡意,因为她还记得伯爵的邀约,她不能想象倘若自己爽约的话,那个人恼怒之下会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也许他真的会跑到她的窗下弹着吉他唱情歌,那样的话,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在她摘掉自己发髻上的那些装饰品的时候,她的妹妹吉蒂跑进来,抱住她向她询问是不是大家传说的伯爵爱上她的事是真的,这个鲁莽没有心机的妹妹反反复复地求证,一门心思地猜测,还非要她答应成为伯爵夫人后给自己多少好处,又要玛丽去拜托伯爵将她亲爱的安德鲁调回英国……玛丽好不容易才把她打发出去。 她感到自己有些头疼了,恰好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敲门声,玛丽以为吉蒂又跑回来啰嗦,便没好气地一把拉开门,说道:“吉蒂,除了蕾丝花边、小伙子和求婚,你那小脑袋里就不能想点儿别的更有意义的事吗?” 然后她就僵住了,门外站的是最不可能的人——宾利小姐,只见宾利小姐傲慢地扬了扬自己的下巴,拿腔拿调地说道:“说得对极了,这正是我要对班纳特家的姑娘们说的话。”然后她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纸条,递过来说道,“这是有人托我转交给你的。” 玛丽没好气地接过纸条,说了声“多谢”,也顾不得礼貌,当着宾利小姐的面便将房门关上了,门外传来了几声讽刺的冷笑,然后玛丽终于耳根清净了。她打开纸条,见上面用熟悉的字体写着几个字:午夜,河边。 玛丽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已经说过是在庭院中的老地方八角亭吗?那里四面都有灌木遮挡,是个情人幽会的好地方,但是转念一想,今晚霍华德庄园的宾客很多,不少年轻人也许会趁着夏夜凉爽而玩闹通宵,那个八角亭就的确不够安全。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7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将近午夜的时候,霍华德庄园万籁俱静,玛丽确信连最精力充沛的吉蒂那帮年轻人也已经就寝了,于是她悄悄起身,换了一条在夜色中不很显眼的深咖啡色裙子,离开房间,她的脚步很轻,走廊和楼梯上很静谧,仅有墙壁上长明灯的微弱的灯光在闪烁,玛丽有些不安,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探着她的行踪,她猛得回头,走廊里空无一人,她松了一口气,推开大宅沉重的橡木门,月光在门厅的地毯上流泻出一道银白色的波痕,然后又被阻隔到了门外。 今晚的月色朦胧,玛丽深深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白天的烈日所留下的余温在霍华德庄园的夜色里慢慢地蒸腾,玛丽没有像上次那样打起了冷战,夜风轻柔,轻轻拂去了在宅邸里感到的阴森,她沿着碎石小路轻快地向树林那头的河边走去,虽然今晚的月光没有上一次夜晚那样明亮,但是这条路玛丽走过无数遍,她即使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河边那黄百合花盛开的地方,更何况就在白天的时候,她刚刚在那里与里斯本牧师进行过一次非同寻常的谈话。 玛丽在走出宅邸大门的时候,恰好听到大厅里的座钟响起了午夜的打钟声,所以当她来到河边时,比约会的时间略晚,但是令她奇怪的是,河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黄百合花们静静地合拢着花瓣,在夜风中打着盹。这似乎不是列斯特伯爵的作风,虽然他不是一个绅士,在玛丽的印象中,他却是非常的守时,难道是因为自己迟到了五分钟,他就等不及离开了? 玛丽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他似乎还不是那种死心眼儿的人,更何况女子在与人幽会时,迟到是一种自抬身份的手段,让情人等着心焦乃至绝望,然后才给他突然出现的惊喜,似乎是恋爱成功百试不爽的秘诀。她还算来得早的,伯爵应该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不会在这样的细节上纠结。 不过今天夜里这种恋爱中的手段被用到了玛丽身上,她在河边的月桂树下足足又等了十分钟,正要回去的时候,远处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然后列斯特伯爵就气喘吁吁地出现了。不过他的样子有些狼狈,头发乱了,没有穿外套,白衬衣的衣领敞开着,露出一半胸膛,他的袖口半挽过手腕,整体看来有些狂放不羁。 玛丽联想到自己来约会前的那一番精心打扮,对他的这种随意不羁的态度有些怨气,她不满地说道:“您迟到了,”她把那张写着约会时间和地点的纸条递到他面前,“先是改了见面的地点,并且还是请宾利小姐送来的纸条,然后又足足迟到了十五分钟……好吧,我知道你一直自诩不是个绅士,不过倘若你是在另一场狂欢中匆忙抽身赶来的,我倒希望今后不会有这种勉强的约会。”列斯特伯爵的衣着很容易让她联想到入夜后他一直在与某些朋友饮酒作乐。 列斯特伯爵听到她的这番抱怨非但没有惭愧或是恼怒,反而眼前一亮,他接过那字条看了一眼,朗声笑道:“我全明白了,宾利小姐真是乐于助人,有机会我要好好报答她。”然后他便含情脉脉地看着玛丽说道:“亲爱的,不得不说,你生气的样子比平时要迷人多了。不过我保证今后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今天也是事出有因,我过后会向你解释,现在让我们谈更重要的话题。” 玛丽斜睨他一眼,说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是都已经设计好了吗?我只希望你不会后悔,我只希望当你以后发现我并不是你所想象的样子的时候,不会对我太坏……”她突然有些悲从中来,禁不住哽咽起来。 列斯特伯爵连忙将她拥到怀里,温柔地轻声说道:“小傻瓜,你认为我把你想象成什么样子了?难道你认为我向你求爱求婚都是兴之所致没有过深思熟虑吗?难道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的人吗?” 女人在软弱或者是悲伤的时候,往往容易说出心里话,所以这个时候玛丽便哽咽着说道:“可是,像你那样富有的贵族,什么样的千金小姐追求不到,为什么会来招惹我这样一个既不美又没有财产的乡下女子呢?论地位,我比不上辛西娅小姐,论容貌,我不如达西小姐,论嫁妆,我也不像宾利小姐那样有自己可以支配的两万英镑。所以,我很害怕,我怕自己会真的爱上你——也许我已经爱上你了,可是我一无所有,能够指望的只有你的爱情,像这种地位悬殊的爱情总是不会久长的,一旦情淡爱驰,我会处于多么凄惨的境地!我倒是宁愿远远地瞻仰着你,欣羡着你,也不想承受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热烈的吻给封缄住了,她的泪水还挂在脸颊上,这个时候就在唇齿的缠绵中添加了一丝淡淡的咸味儿,也许是伯爵过于热情了,她的魂儿都差点儿被他吸出来,所以当她终于从窒息中挣脱出来,呼吸上一口空气时,她把自己方才说的话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伯爵用下巴厮磨着她的额头和头发,喃喃说道:“我真是幸福,玛丽,又快乐又心疼,你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我在茫茫人海中独自寻觅了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你,找到了世上唯一堪作我灵魂良伴的人,我怎么会日久爱驰呢?” 玛丽现在想起了让自己纠结的另一个问题:“可是你追求的方式如此的霸道,先是用二十万镑买一匹马,然后转手把马当礼物送给我,这不是让人说我的闲话吗?好像我是被你用二十万镑买来的!” 伯爵这一次朗声大笑起来:“好贵的新娘!玛丽,告诉我,你心目中幸福的家庭生活是什么样的?” 玛丽不假思索地说道:“就是宾利先生和简这个样子的吧,也许不必像他们这么富有,只要有一个小小的田庄,养一群鸡鸭,还有奶牛,一个温馨的家,夫妻相爱,有两三个可爱的孩子,即使是全家只能喝菜汤、吃干面包也甘之如饴吧?” 伯爵看着她,严肃地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宾利夫妇让你产生了多大的错觉。也许他们婚后是幸福的,可是你也看到了,禁不住风吹草动——倘若我没有买那匹黑马,倘若现在霍华德庄园被拍卖了,你能想象宾利夫妇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他们真的会喝菜汤吃面包也甘之如饴吗?当生活质量一落千丈,短期内他们的爱情会起作用,他们会互相安慰支持,可是你姐姐再也不能穿漂亮的衣服去参加舞会了,她要在厨房和菜地中磨粗自己柔嫩的手指,她要去跟小商小贩讨价还价来节省自己的每一个便士,那个时候她还能保持自己温柔和悦的风姿吗?她会发现,她挚爱的儿子小艾伦以及她以后出生的孩子享受不到达西先生的孩子们所享受的童年生活,等孩子们长大了,她没有钱送他们去接受高等教育,只能让他们年纪轻轻就去做学徒,受打骂,那个时候她也不会抱怨她的丈夫的冒失吗?” ☆、第64章 坏心眼儿成就好事情 玛丽被列斯特伯爵所描绘的这一幅图景给吓呆了,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倘若不是伯爵慨然出手相助,简极有可能会落到那种境地,那样的话,简和宾利先生的爱情还能够持久吗?她难过地发现她也不敢下断语。 “难道你认为金钱才是幸福婚姻的保障吗?”玛丽怀疑地问道。 “当然,”列斯特伯爵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并不是说金钱是幸福的唯一保障,但是金钱的确是幸福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保障。玛丽,你没有体会过那种捉襟见肘的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不论双方有多少深情,日复一日地为面包操心,只会将爱情消磨殆尽——我并不是泛泛而谈,而是从自己的幼年生活中得到的经验里有感而发。那些声称金钱买不到幸福的人,只是因为他们太愚蠢,不配得到那么多的金钱——倘若我的父母很富有的话,他们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夫妻,很可惜……” 玛丽还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离经叛道的言论——公然为肮脏的金钱大唱赞歌,问题是她竟然无法反驳,因为在内心深处她不得不承认伯爵是对的。她只能无力地说道:“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此,我所要过的生活并不需要多少金钱的支持。” 但是列斯特伯爵立即机敏地反问道:“可是你会一直满足于呆在一个地方,永远守着一个农庄,永远做同样的工作而不会厌倦吗?金钱的作用在于给了你选择的自由,让你可以做自己生活的主人,你可以在一个乡下农庄里享受田园生活,当你厌倦了的时候,你还可以进城去参加狂欢节,或者出国去旅行……玛丽,当你在浪搏恩的时候,收到安妮邀请你去欧洲旅行时,你也非常开心,是吗?这说明倘若条件许可,你的心并不是那么安于现状,倘若你不把每一种生活都品尝一遍,倘若你没有机会选择不同的生活方式,倘若你没有财力走遍你所想游览的每一个角落,你又怎么知道在湖区小木屋的生活才是你一生幸福的锚地呢?” 玛丽无言以对,但是这个时候列斯特伯爵很有策略地将话题一转:“然而我仍然自知我最近的做法是不可原谅的,请相信我那全是因为我不忍心让你受苦,我本该把事情办得更易于接受,我本该让霍华德如期拍卖,然后用比较隐蔽的手段来让宾利先生慢慢恢复元气,可是我想到那样你会忍受很多痛苦。” 现在玛丽对这种说辞比较能够接受,可是对于阿布却还是不能释怀:“将阿布当生日礼物送来也是为了让我少受罪吗?我得说,适得其反。” 列斯特伯爵笑了:“那是我的私心,也是因为我感到倘若不采取行动,你会一门心思地将自己定位在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姨妈的位置上,把聪明才智全花在照顾你姐姐们的孩子身上。更何况,”他的面色阴沉下来,“还有人一直在虎视眈眈,让我怎能不先下手为强呢?” 玛丽本来有些生气,这时见他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突然发现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她虽然不是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可还是禁不住把其他的事情都丢到了脑后:“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吗?” 列斯特伯爵不以为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说道:“也许是来时撞到了树干上,也许是撞倒了某人的鼻子上……”他这话说得有些奇怪,而且还带着些难以掩饰的快意,让玛丽不禁产生出新的疑问。 这个时候,列斯特伯爵又把话题引到了她关心的问题上:“亲爱的,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向你发誓再也不会冒失了。在订婚的问题上,我一定不会勉强你的,直到你真心同意为止,我永远等候你的判决。”他这样的甜言蜜语,自然是每一个妙龄女子都爱听的。 他们俩就这样说定了,玛丽心里面才舒服了很多,这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与伯爵贴得太近了些,简直可以听到他心脏的跳动,她又羞又窘,连忙去推伯爵的胸膛,想要站开一些,结果反被伯爵霸道地擒住手腕,又一次唇齿相依起来。 这一次也许是伯爵用力过猛,也许是玛丽没有站稳,他们俩便一起倒在了草丛里,玛丽的脑子里轰轰直响,所有她读过的书中的圣人都在苦口婆心地对她进行着贞洁观的说教,但是她却觉得很难拒绝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最让她自己难堪的是,她本想推开他并且责备他的,实际上她却主动地去回应他,顺从他…… 话说宾利小姐今天夜里也一直没有闲着,她在给玛丽送去那张字条之后,便去找来了所有霍华德庄园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她怂恿她们一起玩午夜捉迷藏的游戏,马上就取得了吉蒂等七八个年轻人的响应。她知道这些姑娘们全都很是爱慕里斯本牧师的风姿,于是就告诉她们里斯本牧师也参加了这个游戏,只要在午夜时分去河边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就可以得到一个特别的奖励。为了神秘起见,她没有说出奖励的内容,这已经足够吊起吉蒂等人的胃口了。 事实上,宾利小姐并没有骗她们,里斯本牧师也的确会在午夜时分出现在河边,因为这正是他与宾利小姐一起制定的计划。宾利小姐只骗了玛丽一个人,因为她给玛丽送去的纸条并非出自列斯特伯爵之手,而是里斯本先生伪造的,他们的计划是,当玛丽应约而来的时候,宾利小姐带着一拨人出现,恰到好处地捉住正在幽会的两个人,那么为了维护名誉,玛丽就不得不嫁给里斯本先生了。 这真是一个各取所需的完美计划,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列斯特伯爵提前到达八角亭等候玛丽的时候,他从灌木丛的缝隙里看到了蹑手蹑脚地走过花园的里斯本先生,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路跟踪他来到河边,当看到玛丽从远处走来时,列斯特伯爵明白了里斯本先生的用意,所以他毫不留情地将里斯本打晕在草丛里。可怜得里斯本先生,他虽然头脑不比列斯特伯爵逊色,本质上依旧是个文弱书生,动起拳脚来完全不是对手——玛丽听到草丛中有动静,其实就是列斯特伯爵在干脆利落地放倒里斯本先生。 玛丽永远不会知道列斯特伯爵是否预料到了宾利小姐的阴谋,因为他后来终其一生都打死也不承认他事先知道宾利小姐会带着一众姑娘们出现在河边,并且是在他俩热情洋溢的时候。最起码在当时,他表现得像玛丽一样吃惊。宾利小姐是带着那群傻姑娘悄然无声地放轻脚步摸到河边来的,当她在朦胧夜色中看到草地上缠绵的两个人的时候,她的心里面暗笑,为了取得理想的戏剧效果,她故意等走得足够近了,才大叫一声,从树丛后面跳出来,她身后的那些不知内情的姑娘们也大笑着跳了出来,她们以为找到了里斯本先生。 然后列斯特伯爵才懒洋洋地从草地上起来,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宾利小姐,用贵族特有的慢吞吞的语调说道:“这么多人一起来见证这一幸福时刻,真是太令人感动了。”他一把拉起玛丽,挽着她向众人宣布道:“也许你们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玛丽小姐和我即将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一对。”那几个傻姑娘惊奇之后又热情地拍起手来,列斯特伯爵用夸张的动作鞠躬致意。 他含着冰冷的笑意看向宾利小姐,让满头是汗的宾利小姐猛得打了个冷战,她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也许得罪了一位很会记仇的人。 事已至此,玛丽除了配合伯爵的表演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事实上,不论午夜时分她与谁在河边幽会,最好的结果都是马上嫁给那个人。这一点是她听说第二天早上在河边灌木丛里找到昏迷的里斯本先生时想到的。 里斯本先生解释说他三更半夜到河边去的原因是为了寻找神示,不料被树根绊倒,恰好脑袋磕到了石块上,大家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里斯本先生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床,而他一旦下床,就不顾伤势未愈,立刻启程离开了霍华德庄园,甚至不肯参加那桩即将到来的盛大的婚礼,应该说,那对新婚夫妇对此都没有感到遗憾。 现在玛丽成为了列斯特伯爵的未婚妻的消息传开了,她立刻感到了不小的压力,尤其是当她回到浪搏恩待嫁的时候,就更是被四面八方前来祝贺的邻居们聒噪得头疼。班纳特太太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喜出望外呀,她成了远近闻名的最会教养女儿的太太,每一个做母亲的人都登门拜访来向她虚心请教,如何让自己的女儿也交上这样的好运气,应该说这方面班纳特太太有太多的心得可供传授,简直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差点儿又犯了神经衰弱。 倒是班纳特先生颇具处惊不变的修养,他在列斯特伯爵到他的书房里请求他把女儿嫁给自己时,非常镇定,他老人家只问了一个问题:“伯爵先生,有一句话,我只问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问,为什么是玛丽?” 列斯特伯爵笑着回答:“答案很长,我得用一生去回答。” ☆、第65章 婚礼进行曲 在得到了班纳特先生的首肯之后,列斯特伯爵现在开始跟玛丽讨论举行婚礼的细节。按照玛丽的想法,她完全可以与达西小姐同时举行婚礼,就在彭伯里的小教堂里,欢欣愉快而和乐。但是列斯特伯爵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这是他与玛丽两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当然要极尽郑重,最好是在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举行婚礼,因为只有那里的大礼堂才可能盛得下所有的亲朋好友,而主持婚礼的人当然也一定不能是玛丽的那位表兄柯林斯先生,而必须是坎特伯雷大主教,伯爵甚至异想天开地建议由里斯本牧师担任婚礼的司仪,因为他本来就是大主教的私人助手。 列斯特伯爵准备了那么雄辩的理由,只等着玛丽提出反对意见时来说服她,谁料玛丽只考虑了十秒钟就表示同意了,然后便继续低头去做她手中的针线活儿,这反而让列斯特伯爵忐忑不安起来,因为那天在河边的时候他刚刚承诺说订婚的事只要玛丽没有下定决心,他就不会再提起,马上就发生了宾利小姐的插曲,于是婚事便顺理成章的定了下来。当时真是水到渠成,事后伯爵难免心虚,他担心玛丽的性情虽然口中不说,却是闷在心里不悦,以为这又是他的事先便算计好的。所以他便时常察言观色地试探,玛丽却全然不再去追究过往,一门心思要做起新娘来,并且凡事都不自作主张,只听从他的安排。 不久之后,伯爵就启程去伦敦,他要在伦敦安排他的婚礼的全部细节,还要派人去巴黎采购最时尚的婚纱和礼服,更要将列斯特城堡翻修一新,准备迎接女主人……虽然玛丽曾经表示过无须如此靡费,但是看到他那样的兴致勃勃,也就乐享其成。 实际上玛丽如今开始发现成为伯爵夫人的好处了。最实惠的一点就是当浪搏恩的邻居们来访的时候,她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正襟危坐地全程陪同,还要不时地端茶倒水、寒暄附和,因为所有这些太太们与她母亲班纳特太太谈的话题都引不起她的丝毫兴趣,要么都是鸡毛蒜皮,要么就是陈腐的旧见。 班纳特太太也再不敢随意支使玛丽来这儿去那儿了,只要客人进门之后,玛丽能够赏脸下楼来盘桓五分钟,不论是对班纳特太太还是对来宾们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倘若她能够与来宾寒暄几句家常话,那足以让卢卡斯太太和朗格太太这些人受宠若惊,引以为傲,所以很快玛丽在周边地区就有了不以富贵骄人的好名声,大家都赞誉她没有架子,可亲可敬。 吉蒂最为快活,她跟着玛丽一起回到浪搏恩,因为她要与达西小姐一起做玛丽的伴娘,而伯爵走后不久,就从伦敦源源不断地送来了珠宝、首饰、布料、衣服,还有各式各样可爱的配饰,如手包、发带、帽子、手套、鞋子等等,哪一样都精美绝伦,让吉蒂爱不释手。虽然其中的绝大部分是给玛丽的,不过伴娘的礼服和首饰也送来了好几套,吉蒂天天在房子里蹦蹦跳跳,把各种各样的衣服和帽子摆得房间里到处都是,还拉着家里的每一个人欣赏她试穿的效果。每当有伯爵的信使骑马进庄的时候,她总是第一个跑到门口去迎接,看看又送来了什么好东西。班纳特太太当然和女儿是一样的好兴致,可怜班纳特先生好不容易清净了两年,居然又被聒噪得连书都看不下去了,他终于忍不住从书房伸出头来警告吉蒂说:再这么吵闹,就在大家都去伦敦的时候,把她一个人关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吉蒂才消停了一些。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8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倒是不太在意吉蒂的高兴劲儿,虽然是她自己的婚礼,她的表现却很淡然,她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绣一条手绢,那是她打算送给伯爵的新婚礼物,说句实在话,比起伯爵送给她的那些昂贵华丽的珠宝服饰,她自己都觉得这礼物有些寒伧,但是她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即使跟父母要些钱来,玛丽也难以想出买什么合适的物品与伯爵相匹配,最后她决定还是礼轻情意重,自己给他绣一条手帕吧,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些。 列斯特家族的族徽很复杂,是一面盾牌上的三柄交叉的剑,周围有一圈月桂树叶子,盾牌的下方是一只趴着的猎豹。在列斯特伯爵的私人用品、马车和仆人的制服上,这个徽章随处可见,可是玛丽对绣工本不精通,她起稿的时候,就把徽章简略成了那只猎豹,因为列斯特伯爵的手杖杖柄上也有这么一只猎豹,玛丽认为这样绣起来会容易些。 然而她真正开始绣的时候,发现动物是最难绣的,尤其是猎豹的体态和眼睛的神采就更难用一针一线来表现出来,最后她拆拆绣绣,现在在她手中的半成品却成了一串葡萄,碧绿的叶子,紫莹莹的葡萄粒,还有两条打着旋的葡萄藤蔓,让玛丽想起往昔在葡萄园里的一段旧事。玛丽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最近一直绣得起劲,虽然班纳特太太常抱怨她绣一串葡萄送给伯爵太不符合伯爵的身份了,但是玛丽一意孤行,并且坚决地谢绝了母亲想要帮忙绣两针的好意。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玛丽所收到的珠宝也装满了两个首饰匣子,她长到这么大终于开了眼界,原来那些贵妇人们天天不重样地更换衣服和首饰真的不是传说。不过即使她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被随后送来的新娘的结婚礼服给惊呆了。礼服的料子是一种见所未见的丝绸所制,据随来的那位巴黎有名的裁缝说,那是印度的舶来品,每一盎司的价格与黄金相等,轻软厚密四样俱美,而且有隐隐的光泽随光线的变化而闪烁出不同的星芒。在那宽宽的裙摆上密密麻麻地点缀着上千颗米粒大小的珍珠,当玛丽在镜子前面试穿的时候,旁边的班纳特太太和吉蒂不断地抽气,班纳特太太简直喜极而泣,而吉蒂则一再要求玛丽当她自己结婚的时候一定要借这件礼服给她。 瘦瘦高高的法国裁缝听不懂女人们的话,但是意思是猜得出来的,当玛丽穿上礼服并整理得一点儿瑕疵都没有了的时候,法国裁缝才让自己那年轻的助手捧过来一个细长的匣子,她高深莫测地打开匣子,从里面抖出来一条轻纱,吉蒂尖叫起来:“哦,新娘的头纱,天哪,多么美丽的头纱,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到过……” 班纳特太太也附和着说道:“是的,宝贝,这么轻柔,像是一层雾一样,那些亮晶晶的是什么,噢,钻石!数不清的钻石!宝贝,我要昏过去了……嗅盐……我的嗅盐……” 于是就像班纳特家经常发生的那样,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骚乱,不久嗅盐就找来了,班纳特太太恢复了神智,继续谈论玛丽的头纱:“太美了,宝贝,你就这么戴着,再让我好好看看,哦,新娘的面貌依稀可见,又朦朦胧胧,设计得太周到了。我结婚那会儿不得不把头纱给掀到后面去,否则就看不清楚眼前的路,而我父亲又拽着我走得太快……” 吉蒂也说:“就是,我参加了那么多婚礼……好吧,也没有太多,可是伊丽莎白和简的头纱都没有这么漂亮……哦,玛丽,当我结婚的时候,求你也借给我这条头纱吧,我一定会把我亲爱的安德鲁迷得神魂颠倒。” 考虑到裁缝和她的助手都不会说英语,当然也就听不懂母亲和妹妹这一番有失体面的胡言乱语,所以玛丽没有去制止他们,不过有一点让她感到很宽慰的是,吉蒂经过最近一段的变故,眼看着姐姐们嫁得一个比一个富有,她有好久不再提到她“亲爱的安德鲁”了,玛丽原本担心她草率地只顾钓得金龟婿,毁掉原来的婚约,被人所耻笑,现在看来她倒也没有移情别恋,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当她凝视镜子中的自己的时候,不禁也有些呆住了:那是原来的玛丽吗?那么高贵典雅,那么出尘脱俗,那么美丽动人…… 法国裁缝识趣地开玩笑道:“新娘是最美的女人,而尤其有这件礼服和头纱的新娘——值得为此而计划一次抢劫。” 玛丽便也笑道:“是的,而且我猜被抢走的一定不是新娘。”好在她们说的是法语,班纳特太太一句也听不懂,否则她一定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因为现在玛丽成了她最宠爱的女儿,谁也比不上。 秋季的第一个周末,列斯特伯爵再次驾临浪搏恩,这次他是万事俱备,来接他的未婚妻去伦敦举行盛大的婚礼的。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已经齐聚在伦敦,达西小姐做为伴娘之一,与玛丽见面的时候,开玩笑说:“亲爱的玛丽,我本来是要请你做我的伴娘的,却被你给抢了先。” ☆、第66章 列斯特城堡的女主人 当玛丽走进教堂的时候,钟声嘹亮,鸽群飞翔,人们欢呼雀跃,一切都美好得让人心生向往。班纳特太太和姐姐们全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吉蒂和乔治安娜则在憧憬着自己的好日子,这一天里所有的笑与泪都流淌着幸福的滋味儿。 玛丽比人们想象中的要镇定,虽然教堂的确是宏伟壮观,观礼台上的宾客多得出乎意料,站在祭坛上的大主教的服饰也过于耀眼,教堂唱诗班的阵容也过于强大,他们发出的第一声合唱在教堂的穹顶下回荡了很久——这一切都没有令玛丽失去常态。 只是在走进教堂之前,在音乐响起之前,班纳特先生拉着女儿的手说的那几句话,让玛丽泪眼朦胧。班纳特先生是这么说的:“玛丽,你是一个幸运的姑娘。” 玛丽立刻隔着头纱亲吻父亲的面颊,对他表示感谢,班纳特先生却继续说道:“你会比你的姐姐们更加富有,珠宝更多,马车更华丽……当然这些都不是你看重的,你还会比莉迪亚过得更加有滋有味、惊心动魄……这是可以预料的,伯爵会让你看到在浪搏恩绝对领略不到的风景。”班纳特先生难得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玛丽回答道:“我亲爱的爸爸,难道你的女儿是那么浅薄的人吗?”班纳特先生有些玩世不恭地答道:“你当然不是,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所以才在你大喜的日子里唠叨这些不中听的话。玛丽,请相信你的老爸爸积三十年的亲身经验得到的教训——幸福婚姻的基石绝对不是改变对方,也不是改变自己,没有谁能真正改变一个人,而是理解与接纳。” 这一次玛丽没有说话,她只是踮起脚尖又一次去亲吻父亲的面颊,比上一次更加温柔,班纳特先生的眼眶也湿润了,他慈祥的拍了拍玛丽的手背,让她挽着自己的胳膊,在音乐声中走进教堂,这座教堂他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进来参观过,那个时候他可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在这里嫁女儿。他看着长长的过道那头等待着的新郎,心想,现在也许整个英国的老父亲们都拿不出这样出色的女婿了,想到自己终于把威廉爵士给甩出了三条街,老人家真是得意非凡。 婚礼很顺利,所有的繁文缛节都令人兴致盎然,只有结婚戒指令人大跌眼镜。目睹了婚纱、头饰已经林林总总的可以把玛丽埋起来的珠宝,大家都以为伯爵从怀里掏出来的结婚戒指至少应该是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才对,然而伯爵郑重其事地打开的首饰盒里只有一个不起眼的金戒指,上面镶嵌着一块小小的蓝宝石,即使是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来那戒面的成色不算好,玛丽却知道那是伯爵的母亲的遗物,所以她珍重地让伯爵给她把戒指戴到了手指上,然而在神前发誓,永远爱他、顺从他,不论贫穷与富足,不论生病与健康,永远做忠贞的妻子。 班纳特太太的啜泣声在这一刻格外的响亮,让玛丽也禁不住鼻中一酸,幸好她有头纱遮住面部,也幸好坎特伯雷大主教见惯了这种场面,用洪亮的声音盖住了所有的哭泣与欢笑,他庄重的宣布:“根据神圣的圣经给我的权柄,我宣布你们为夫妇。神所配合的,人不可分开。”然后他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示意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直到这一刻,那象征贞洁的头纱才被揭开,欢声笑语弥漫了整个教堂。 婚礼结束之后,新婚夫妇立刻乘上马车,他们的蜜月将要在列斯特城堡度过,虽然在这之前班纳特太太提供了无数她老人家认为适宜作为蜜月地点的名胜,这些名胜大多是班纳特太太道听途说来的海外蛮荒之地,似乎她认为非如此不能彰显女婿的身份,但是列斯特伯爵坚持玛丽的新婚生活应该从他最重要的封地列斯特城堡开始。 所以当他们终于带着一身的大麦颗粒和玫瑰花瓣坐上马车的时候,玛丽不禁感叹道:“就像一场梦一样。”列斯特伯爵含情脉脉地低声在她耳边呢喃道:“亲爱的,如果这真是一场梦,我愿意永远都不醒来。”情话总是好听的,即使是玛丽这般不太容易被甜言蜜语打动的人,也没有觉得絮烦,因为他们用了那么短的时候就到达了列斯特城堡,短得玛丽都难以置信。 更加让玛丽难以置信的,是列斯特城堡的外观,与她上次所见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的确曾经提到过倘若在城堡西面的水面上架上一道拱桥,会与周围的景观相得益彰,现在那里果真就有一道气势宏伟的拱桥横跨在两岸;她也在无意中说起过自己喜爱秋天的仙客来,现在从河岸一直到城堡的墙根下,全都是仙客来的紫色海洋;而在城堡的其他地方,那些她曾经提到或者是没有提到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惊喜在等待着她去发现,去欣赏。 玛丽感叹道:“太美了——也太奢侈了,戴维,你完全不必因为我一句话就如此……”列斯特伯爵轻吻她的耳际,说道:“亲爱的,你的愿望就是对我的命令——我们到家了。” 玛丽回望这个被称作家的地方,她还记得自己上一次对它的感受——雄伟壮观,却又阴森寒冷,她很难将之与家的概念联系起来。尤其是当马车驶入城堡前面的车道,她看到有数十名仆人已经在门前列队迎接主人归来的时候,她不禁想到这就是她今后将要统领的队伍,她很怀疑自己能够指挥自如。 就像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似的,伯爵捏了捏她的手指,轻笑道:“亲爱的,这些只是仆人的一部分,下层仆役是没有资格在主人面前露面的,不过你也不必认识所有的人,只要认识其中的三个就行了。” 马车停了下来,伯爵走下马车,回身扶玛丽下车,所有的仆人都目光炯炯地注视着自己的女主人,每个人都在心中考量、评估。一个相貌堂堂、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问候伯爵和夫人,并代表全体仆人祝贺主人新婚愉快,玛丽猜想他就是管家,看他们的情形,似乎是要举行个什么欢迎仪式,似乎还在等待着她进行演说,玛丽心里有些为难。 幸好伯爵三言两语就既慰问并打发了仆人,然后他指了指那个率先说话的管家模样的人对玛丽说道:“这是管家史密斯先生。”史密斯先生恭恭敬敬地向玛丽问安,玛丽点头微笑,看得出来他深得伯爵的信任,同时在仆人中很有威望。 然后又指了指他身后的一个精明利落的女管家模样的中年女人,说道:“女管家英格尔太太。”女管家彬彬有礼地向玛丽致敬,态度既恭敬又并不过度谄媚,玛丽对这位管家太太印象甚佳。 最后一个被引荐到玛丽面前的仆人,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总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伯爵告诉玛丽这是他为她选的贴身女仆奥尼尔小姐,英格尔太太亲自考察和训练了她好几个月了,认为她能够胜任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这一光荣而重要的使命。 奥尼尔小姐上前一步,她的嗓音清脆悦耳:“我叫黛西,伯爵夫人,能够服侍您我倍感荣幸。”玛丽温和地说道:“你好,黛西。”介绍结束,伯爵挥挥手套让仆人们解散,他自己挽起玛丽的手去一起观赏他们的新居。史密斯先生利落地接过了伯爵的手套,然后沉稳地转身去指挥男仆们搬运行李去了。 整个大厅的样貌完全变了,那些厚重华丽的窗帘被换上了更为轻薄时尚的布料,光线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原本那些色调凝重的地毯,也全部换上了雪白的波斯地毯,家具还是原先的古董家具,但是摆设的装饰品从厚重坚硬的金属换成了以水晶和轻盈的瓷器为主,另外所有的内饰和坐垫全都使用了格调优雅、色泽明亮的布料,整个大厅的阴森气氛一扫而空,玛丽惊喜地说道:“哦,戴维,现在这里像是家的样子了,你怎么知道……” 列斯特伯爵笑道:“我怎么知道?亲爱的,难道你还不知道你的一言一行都在左右着我的视线和思想吗?” 他们向楼上走去,原先的走廊里那些家族人物的肖像被换成了更加具有故事性的画幅,不用被那么多双阴沉的眼睛盯着上楼梯的感觉真是太好了。那些画无疑都非常具有欣赏价值,其中有一副油画表现的年代似乎是十字军东征时期,特别吸引住了玛丽的注意,在画面中,一个即将离家远行的贵族正在与已经成为修女的过去情人告别,悲痛欲绝的修女跪在爱人的面前,紧紧抓住他的甲胄,似乎是在无言地挽留,而无情的黑衣修士站在门口正招手催他出发。 玛丽注意到这幅画,一是因为它所表现的故事没有那么晦涩难懂,而是因为画面上门口黑衣修士的面容让她想起了一个人——里斯本牧师。这时她突然想起来今天的婚礼上里斯本牧师并没有像伯爵计划的那样来担任司仪。她马上就向伯爵提出了这个疑问,伯爵似乎对她这样不假思索的随意态度很满意,便知无不言:“呵呵,坎特伯雷大主教正在为这个小伙子惋惜呢,他本来前途无量,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主动要求去斯里兰卡殖民地传教,教会当然不会拒绝这种有献身精神的高尚举动,里斯本先生已经在一周之前离开英国,乘船去南亚了。” 玛丽有些意外,但是倒也并没有多少遗憾,里斯本先生最后的作为消泯了她对于他的所有的好印象,所以很快便丢开里斯本先生的下落不提。但是玛丽对于那些肖像画还是感到有些歉然:“戴维,将列斯特家族祖先的肖像从墙壁上撤换下来合适吗?而且这么多名画一定又让你花了一大笔钱?”伯爵无所谓地说道:“别在意,亲爱的,那些肖像我也全部认识,以前没有换下来只是因为我觉得无所谓,可是如果你觉得看着不舒服……并且现在的画都是城堡原来的收藏,等有时间了我可以带你去参观城堡的地下库房,那里收藏了不少你会感兴趣的东西。现在请来参观一下我们的卧室吧。” ☆、第67章 管家和仆人们 玛丽在到达列斯特城堡的第一天里只认识了三个仆人,并参观了楼下大厅、楼梯和走廊这一小部分建筑。伯爵将城堡的内部装潢进行了改造,不再那么阴森暗淡,这点非常令玛丽满意,然后她便被伯爵带到卧室去了。实际上,她没有留意卧室的布置,因为一进卧室,伯爵就表现出了比他挂在墙上的那些好战的列祖列宗们更强大的侵略性,玛丽对于卧室里的装潢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张床非常大,非常大,似乎不论怎样折腾都不会掉到地上。 管家史密斯先生非常想给新鲜出炉的女主人一个良好的印象,为此他和女管家英格尔太太一起认真研究了从自我介绍到晚餐食谱的所有细节,务求完美无缺,但是他们白白操心了。伯爵和伯爵夫人进入房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晚餐。 史密斯先生笔挺地坐在餐桌后面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的时候,英格尔太太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道:“那么……他们不吃东西,也不用喝点儿什么吗?” 史密斯先生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我想不用,我已经提前吩咐黛西在房间里放了苏打水和一瓶陈年琼瑶浆葡萄酒。”英格尔太太只好承认在管家这个专业领域,史密斯先生的确是经验丰富,考虑周全。 第二天的早餐也省了,为了避免打扰主人,管家吩咐连例行的清洁工作也暂停,整个宅邸鸦雀无声。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玛丽才清醒过来,她是被饿醒了的。转头看看身旁的丈夫,他还在酣眠之中,也难怪,因为昨天晚上的那瓶琼瑶浆基本上是被他一个人给喝光了。 她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唤仆人来送早餐,于是决定自己下楼去厨房找点儿什么东西吃。玛丽的衣物已经提前一天送了过来,伯爵告诉过她,他吩咐女管家另外给她准备了一部分日常衣物,现在玛丽查看衣橱,发现他给预先准备的衣物果然是非常丰裕。她考虑到方便与舒适兼顾,便挑选了一条朴素的米白色亚麻裙子穿上,当然她知道这所谓的朴素的裙子依然是价值不菲。 于是一向以严守规矩为傲的女管家英格尔太太便在主人新婚的第二天上午,难以置信地从她办公室的窗口看到刚上任的伯爵夫人穿着拖鞋,披散着头发走下了楼去。那一刻她为列斯特城堡的前途感到了深深的忧虑,这样严重的事故本来应该报告给她的上司史密斯先生的,但是考虑到伯爵夫人的着装,她决心自行处理这件事。 玛丽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违背了城堡贵族生活守则上的很多条,她心情很好地下了楼,恰好看到花匠抱着一大捧郁金香进来,她原本是认识这个老人的,便高高兴兴地说道:“你好,卡尔。”老花匠恭恭敬敬地向她脱帽行礼,然后说道:“您好,夫人,我来送装饰餐厅的花束。”玛丽看着那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粉色郁金香,觉得非常漂亮,便说道:“真漂亮,请给楼上的卧室也摆放一瓶吧。”卡尔犹豫了一下,挠了挠头说道:“当然,夫人,可是伯爵以前从来不允许在卧室里摆放鲜花。”玛丽顿了一下,说道:“那好吧,就不用了。”卡尔鞠了一躬,送花去餐厅了。 玛丽的心情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而受到影响,因为她知道那个老卡尔,戴维斯先生经常说起他的种种趣事,她知道他是个好人,只是性格过于直率朴实而已。眼下还是解决她的胃比较好,她向厨房走去,现在还没有到午餐时间,厨房里只有几个厨娘和帮工在收拾菜蔬、揉捏面团。玛丽冷不丁地进去,所有人全都站了起来行礼,玛丽无所谓地一挥手说道:“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了,我自己来弄点儿吃的。”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39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这样说着,她向光可鉴人操作台走去,玛丽很为自己的厨艺而骄傲,在上层仕女中很少有谁像她那样做很多家务事,并且乐在其中,她现在开始考虑究竟是给戴维做一份鱼子酱三明治,还是烤一个蔓越莓蛋奶酥饼。 厨娘中的领班不安地跟在她的身后嗫嚅着:“夫人,您想吃什么,我来给做吧。”但是玛丽正在兴致勃勃地观赏着厨房中设备齐全的厨具和琳琅满目的食材,有这样一个厨房,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便没有在意厨娘的为难。 正在她打定主意要做蛋奶酥,并且已经拿起了面粉舀子的时候,英格尔太太出现了。女管家带着既恭敬又很明显受到冒犯的神情,意志坚定地将年轻的伯爵夫人请出了厨房,英格尔太太以不容置疑的态度告诉玛丽,厨房这种地方绝对不是有身份的夫人应该涉足的,不论她想吃什么,或是什么时候想吃,厨房里24小时都有人伺候,只要派她的贴身女仆下来说一声,就会妥妥帖帖地送到她的卧房、或是餐厅,或是任何无伤大雅的用餐场所。 玛丽意识到自己可能侵入了英格尔太太的领地,只看女管家一副保护领地的猫儿一般的神情,只差亮出自己的爪子了,不禁感到好笑。她从善如流地告诉英格尔太太,自己想吃一份蛋奶酥,还要给伯爵也送上去一份,然后她便在富丽堂皇的餐厅里就坐,管家史密斯先生亲自侍候她用餐,在可以坐十二个人的大餐桌上单独用餐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器宇轩昂,手臂上搭着雪白餐巾,端着银盘子,只会优雅含蓄地说“是的,夫人”的老管家。这还不算为了让她吃那一块蛋奶酥,足足摆开了一整套餐具和银器。 玛丽一边漫不经心地吃自己的蛋奶酥,一边在心里叹息,这就是豪门与乡绅的区别,在浪搏恩的时候,她是需要经常帮管家做些厨房里的活计的,而霍华德庄园一度仆役短缺,她也履厨房如平地,不过她确乎记得在彭伯里庄园,伊丽莎白似乎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即使是需要敲定晚餐的菜单,都是传召管家太太到她的休息室来吩咐。但是这是自己的家呀,如果说女主人从来都不曾踏足过自己的厨房,说出去算不算得上是个笑话? 在英格尔太太满脸的“请夫人您别再这么干了”的神情,以及史密斯先生用沉默表示的深切赞同中,玛丽心领神会地摇铃叫来自己的贴身女仆,她吩咐道:“黛西,再去厨房拿一份蛋奶酥,还要一壶摩卡咖啡,跟我一起上楼。” 管家们暗暗吁了一口气——看来这位女主人并不是完全不靠谱。黛西手脚麻利地托着一个银托盘跟在玛丽的身后上楼,其实在玛丽看来,完全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她自己把托盘端上来好了,但是那样的话,不知道英格尔太太和史密斯先生又会怎样的痛心疾首,玛丽一向都是尽可能不让别人为难的。 在卧室的门口,玛丽接过托盘,微笑说道:“谢谢你,黛西。”黛西行了一个屈膝礼,退下了。玛丽端着托盘走进去,只见伯爵刚刚睡醒的样子,他光着上身懒懒地欠伸了一下,向玛丽伸出手去:“亲爱的,快来,我饿坏了。” 他确实饿坏了,吃的却不光是蛋奶酥,等他餍足了,玛丽不得不重新换了一件衣服。伯爵便倚在床边,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玛丽梳妆,觉得赏心悦目。这次玛丽选了一件印度薄绸的裙袍,脚上也换上了正式的缎鞋,然后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头发,不觉又想起了方才的事情。伯爵是何等敏锐之人,只从蛛丝马迹便推测出定然是发生了让玛丽感到不快的事情:“怎么了,亲爱的?方才有什么事让你不快吗?” 玛丽迟疑了一下,但是她想夫妻之间应该彼此信任,什么事都无须隐瞒他的。便轻笑了一下,说道:“没有什么的,是我还没有完全了解你的习惯和城堡的规则。”她先把卡尔告诉她卧室里从来不摆鲜花的事说了,然而她虽然是轻描淡写,伯爵已经生气了,玛丽发现他发怒时,并不疾言厉色,反而声音越发低沉,看着就有些令人胆寒,于是玛丽便没有再提后来厨房的事情。 伯爵快速地穿上衬衣,然后就摇铃叫管家,史密斯先生来了,伯爵冷冷地吩咐道:“史密斯,把所有的仆人全部都集中到门厅里去。”史密斯先生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便转头去执行了,玛丽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她皱着眉头说道:“哦,戴维,我可不想为一瓶花而小题大做。”伯爵轻笑了一下,说道:“不用担心,亲爱的,你什么都不用说,我来处理,我只想让你在自己家里能够随心所欲。”他轻吻了吻玛丽的耳垂,这个时候管家来报告说仆人们都聚齐了,伯爵便挽着玛丽走下楼去。 ☆、第68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门厅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仆人,但是玛丽仅仅扫了一眼,便发现即使是仆人中也分尊卑,比如最前面的位置永远留给管家史密斯先生,他的对面是英格尔太太,后面依次是伯爵的贴身男仆、伯爵夫人的贴身女仆、客厅女仆总管、厨房总管…… 看到主人夫妇下楼来,仆人们纷纷鞠躬的鞠躬,行屈膝礼的行屈膝礼,此起彼伏,倒也错落有致。玛丽心中暗想,也许有些人喜欢仆役成群自找麻烦,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满足自己的那点儿虚荣心吧。想到这里,她抿着嘴笑了笑。 史密斯先生上前一步,说道:“伯爵,大家全都来了。”伯爵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最近这段时间我很忙,我原本以为大家都知道我在忙什么,不过今天早上我才意识到,我忘记了通知大家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结婚了。现在给大家正式介绍:列斯特伯爵夫人,你们的女主人。” 仆人们呆愣了几秒钟,便纷纷又一次鞠躬和行屈膝礼,响起了一阵嗡嗡的祝贺声。玛丽埋怨地看了伯爵一眼:有必要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吗?多么让人难堪啊!伯爵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以做安抚。 大家显然从伯爵的话语中听出了不满,每个人都噤若寒蝉地等待着主人发话。伯爵便开始慢吞吞地给玛丽一个一个介绍起仆人们。玛丽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尤其不习惯以势压人,她认为伯爵现在明显就是在欺负人,每一个被他介绍到的仆人都会下意识地哆嗦一下,生怕是自己哪一点做得不周到让主人发怒,于是玛丽便尽可能地用和煦的笑容打消他们的疑虑。 这样一个个轮下去,就到了园丁老卡尔,可怜的老卡尔,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今天这么大的阵势就是专为他布置的。玛丽看着老卡尔满脸诚挚的笑容,突然奇异地产生了一丝负罪感,她很希望立刻将伯爵给拖回楼上去,但是伯爵已经开始介绍了:“这位是卡尔先生——园丁总管,卡尔,你在列斯特城堡服务多少年了?” 老卡尔笑容可掬地回答:“三十五年了,伯爵。从我十五岁起,我就在城堡的花园里工作,已经服务过三代伯爵了。” 伯爵冷漠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你被解雇了。”大概晴天霹雳也不会让老卡尔如此的震惊,他目瞪口呆地愣住在了那里,玛丽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噢,戴维……”但是伯爵又捏了捏她的手心,她只好把嘴巴闭上。 当老卡尔终于嗫嚅着问出“为什么”来的时候,伯爵倒是详细地向他进行了解释:“今天早上伯爵夫人要求你送一瓶花去卧室,是吗?你却用我从来不在卧室摆放鲜花的理由给拒绝了。卡尔,你的错误在于还是只拿我一个人当成是这里的主人,而忽视了我已经结婚了,伯爵夫人与我有着同样的权利,或者说有着优先于我的权利。她如果要求卧室里摆放鲜花,就一定要摆,倘若我不喜欢,我会自己跟夫人提的,不需要仆人来告诉她。” 现在大家都明白卡尔被解雇的原因了,列斯特伯爵转向管家说道:“史密斯先生,将卡尔的年金给他,再多结算三个月的工钱。”管家恭顺地鞠了一躬,点头应是。 然后伯爵又转向众人,说道:“其他人也要引以为戒,我再也不想听到‘城堡里原来是怎样的规矩’这种话,列斯特伯爵夫人的意愿就是最大的规矩,明白了吗?”这一次的回答响亮而整齐,伯爵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又挽起玛丽的手上楼去了。 一回到房间,玛丽便急急地追问:“戴维,你不是真想将卡尔解雇吧?请不要这样。”伯爵狡黠地一笑,说道:“当然不会,亲爱的,明天早上,管家就会带着卡尔来向你赔罪,你当然会宽宏大量地原谅他,而我当然要俯从夫人的意见,于是大家都会称赞夫人的宽容,老卡尔会留下来了,其他人也得到了教训——这只是个驾驭仆人的小把戏。” 玛丽释然地一笑,说道:“哦,可你方才真把我吓了一跳。这管理这么大的庄园和多么多的仆人真是一门学问,可是我想我也许永远也不会像伊丽莎白那样成为一个称职的女主人。”伯爵轻轻揽过她的腰肢,说道:“亲爱的,我娶你可不是为了娶一个管家婆,若是那样的话,也许英格尔太太会更加称职。”玛丽噗嗤就笑了,伯爵也笑道,“其实做一个称职的女主人并不困难,只要有一个称职的管家,你就什么都不必操心了。史密斯先生和英格尔太太都很能干,我想今天的事对他们也是一种敲打,他们会识时务的。” 玛丽问道:“倘若他们没有这种自觉呢?”伯爵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研究她的衣带上去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那就换个自觉的。”玛丽承认这的确是个省事的好办法。 很显然经验丰富的英格尔太太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个省事的好办法,所以在史密斯先生来向玛丽为老卡尔求情之前,她捷足先登地向玛丽表示了由衷的歉意,她这样解释自己的过错:“您知道,夫人,对于我的职责来说,有在仆人们中强调遵守规矩的必要性,不过现在我会立刻让他们遵行新的规矩。”现在她没有那种傲慢的态度了,相反表现得非常驯服,玛丽注意到了这其中的细微差别,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当然了,英格尔太太,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英格尔太太出去了,史密斯先生接踵而至,老卡尔的事得到了顺利的解决,玛丽也发现成为一名伯爵夫人也不像她原本想象的那么难,主要还是两个管家都非常称职,所有的家务事全都管理得井井有条,对于玛丽的一些微小的改进意见也执行得很迅速和到位。玛丽喜欢穿着晨衣就去图,她从来也没有遇到过被男仆撞见的尴尬事,这不能不说得益于英格尔太太的细心安排和调度;她还在第三天就削减了端上餐桌上的菜式,因为她觉得两个人吃二十几道菜品也太夸张了,这不是靡费或是节省的问题,主要是没有必要,她的意见当然得到了尊重和执行。 但是英格尔太太还是难掩心中的悲伤:谁能想得到有一天列斯特城堡的餐桌上居然只上了一道汤、一道前菜、两道主菜和一道甜点。虽然平时她对管家史密斯先生时常抱有一种隐隐的竞争心,这时候也不禁趁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时悄声抱怨:“哦,夫人今天告诉我,下午茶只要配上两小块三明治就行了,我简直难以想象,在我管理下的厨房里端出来的下午茶竟然比镇上客栈里提供的还要寒伧……” 史密斯先生正在看报纸,他头都不抬地说道:“英格尔太太,做为一名资深的合格管家,您应该牢记的一条职业操守就是:主人永远都是对的。如果您否认了这一点,您也就否认了自己的价值——夫人只要两小块三明治来配下午茶,当然是必须照做的,但是倘若列斯特城堡的下午茶比镇上客栈还要寒伧,那是您的失职。” 英格尔太太真是茅塞顿开,她用崇敬的目光表达了自己由衷的敬佩和感谢之后,立刻去厨房找主管商讨夫人的下午茶去了。第二天下午,玛丽和伯爵坐在花园的凉亭里喝下午茶的时候,女仆端上来的的确是只有一壶咖啡和两小块三明治,但是这可能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三明治了。面包片是用特殊酵母发酵烤制的,金黄脆软,中间加入了产自意大利的切达干酪、产自西班牙的伊比利雅火腿、产自匈牙利的布列斯鸡肉、产自日本的白地菇、产自瑞士的鹌鹑蛋和西红柿……用的盐也不是普通的海盐,而是来自澳大利亚墨累河的盐,哪怕是仅仅用了几滴的色拉油,都是来自澳洲的胡桃油,三明治的上面点缀有几粒漂亮的鲟鱼子,那是俄罗斯的舶来品,最上面洒了一层金粉…… 英格尔太太带着隐秘的期待等在花园小径的尽头,女仆一端下来托盘,女管家便拦住她问道:“夫人说什么了吗?”女仆懵懂地回答道:“夫人说味道不错……还说上面的金粉就不必了。”英格尔太太点了点头,迈着胜利的步伐转身走了。 总得说来,玛丽在列斯特城堡的新婚生活是愉快的,尤其是在深入探究了城堡的图库之后,她就更加满意甚至惊喜了。绝大多数的仆人对于这位不拘小节的女主人也都很满意,因为她的确是风度娴雅,要求少而性情又温和,不像伯爵那么难伺候,甚至伯爵在夫人的陶冶下都变得随和了很多。 只有两位资深的管家颇有些明珠暗投的失落,难道伯爵夫人不应该是为了整天吹毛求疵,不断挑战管家的能力和耐心而存在的吗?现在这位一进图书馆就半天不出来,摆什么花随便、上什么菜随便、找什么裁缝也随便,也太没有难度了吧? ☆、第69章 被取消了的婚礼 列斯特城堡的秋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尤其是葡萄收获的季节,摘葡萄、榨葡萄汁、巡视酒窖、参加篝火晚会、举办品酒会和葡萄酒拍卖会……玛丽虽然是喜静不喜动的人,这些事做起来倒也是兴致盎然,尤其是,她从来也没有被人如此娇宠过,从来没有人时时处处都在揣度她的心思,务求她的满意,她虽然生性淡然,也不能说不被感动,自然是要以柔情回报的,因此新婚生活和谐美满。 不过玛丽也是识趣的人,虽说伯爵告诉她在自己的家中可以随心所欲,她也没有再去碰触管家们的底线——厨房她再也没有进去过,她也逐渐适应了哪怕拿一条手帕都打发仆人跑腿的生活方式,但是要说有多么喜欢,那是说不上的。 不久葡萄下架,田野里一眼望去全是方方正正的葡萄窖,风一吹,土色发了白,热热闹闹的果园里,现在什么颜色都没有了。不过那情景并不凄凉,只是恬静空阔,玛丽更加喜欢到这样一览无余的景色中散步,看果农在田地里用铁锹这里拍拍,那里补补,伯爵告诉她,那是为了不让田鼠在葡萄窖里打洞做窝——这些事情都那么有意思,那么充满生之趣味,玛丽觉得她开始接纳列斯特城堡,开始把那个有无数的走廊和楼梯的庞大建筑当成自己的家了。 然而伯爵并不打算在列斯特城堡过冬,他告诉玛丽,实际上他通常只在秋季来到这里,因为秋季是列斯特城堡周围的田野最美丽的时候,而因为偏北,到了冬天,城堡里寒气逼人,似乎不论壁炉烧得多么旺,都挡不住花岗岩墙壁透过来的严寒气息。 离开列斯特城堡的时候,玛丽感到有些遗憾,她总是这样,在一个地方呆久了,自然就会产生感情,一旦离开,不免离愁别绪。不过,她此去要先拜访彭伯里,在那里参加达西小姐和小奥斯汀先生的婚礼,与朋友们即将会面的喜悦冲淡了离愁,马车离开城堡一英里之后,玛丽的心情就变得开朗起来了。她轻叹了一声对伯爵说道:“戴维,我感觉自己已经喜欢上这个地方了。” 伯爵轻轻吻了吻妻子的耳际,说道:“亲爱的,这里仅仅是我们幸福生活的开始,我会带你去看遍这世界的风景,一样一样品尝生活的不同滋味,只有到那个时候,你才会知道什么是你真正想要的生活。”这样的情话,听着让人很舒服,也很期待。玛丽第一次意识到也许成为一个伯爵夫人真的不像自己原本以为的那么艰难。 他们的马车到达彭伯里庄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站在大宅的门前迎接他们,伊丽莎白的怀里还抱着她的女儿小爱丽丝,小爱丽丝已经快一岁了,还不会说话,但是性格像伊丽莎白一样活泼,她咿咿呀呀地挥动着小手向玛丽表示欢迎,玛丽立刻爱极了这个小天使,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0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伯爵在和达西先生寒暄,玛丽隐约觉得达西先生的神情似乎很沉郁,当然他平常就很严肃,但是并不是总是在不开心,这两者有着微妙的区别,对这位姐夫了解越多,玛丽就越能看得明白,他其实是个很细腻敏感之人。 伊丽莎白似乎也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不过因为玛丽在逗弄她的小女儿,做母亲的不免就喜形于色,且只管骄傲地汇报起爱丽丝新近又长了那些本事,爱丽丝的教母是简,这让玛丽好生羡慕,不过伊丽莎白告诉她,简就要生下第二个孩子了,很想请玛丽做她第二个孩子的教母,玛丽当然是与有荣焉。 门口的风有点儿大,伊丽莎白担心孩子会着凉,便请玛丽夫妇进屋。玛丽抱着爱丽丝刚走进门厅,就看见吉蒂提着裙子、挽着头发从楼梯上跑了下来,两个姐姐一起责怪地说道:“吉蒂,你的淑女仪态呢?” 吉蒂吐了吐舌头,她虽然不像莉迪亚那么胆大妄为,却也是非常不肯遵守清规戒律的一个年轻小姐,这个时候她便辩解道:“我刚起床,正在梳头,听说玛丽来了,就赶紧跑下来迎接她嘛。天哪,玛丽,你的这身衣服真漂亮,你现在已经是一位高贵的夫人了。”伊丽莎白无可奈何地跟玛丽对视了一眼,便将爱丽丝抱过去,她要先上楼去婴儿室,交代保姆一些注意事项,便将玛丽交给了吉蒂。 吉蒂便挽着玛丽的胳膊向客厅走去,一边走她一边压低了声音道:“我这么急着跑下来,是想第一个告诉你彭伯里出的了不起的大新闻,我猜伊丽莎白还没来得及说吧?” 玛丽心里面一沉,问道:“彭伯里出什么事情了吗?”她猛然注意到一件事,便接着问,“怎么我没有看到达西小姐?” 吉蒂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要告诉你的就是达西小姐的新闻嘛,我们本来都是受到邀请来参加她的婚礼的,可是昨天晚上,她突然宣布她取消了与小奥斯汀先生的婚约。” 玛丽猛得顿住脚步,她立刻想到这意味着什么——订婚的消息早已经在亲朋好友中宣布,婚期在三个月之前就已经确定,婚礼的请柬全都送出去了,宾客们正在前来参加婚礼的路上,这可不是仅仅家里的人,大概有上百个亲友呢——这让达西先生怎么向亲友们交代?让彭伯里的脸面放到哪里去? 但是这些还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一向优柔寡断的乔治安娜会毅然做出取消婚约的决定,这对她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还有就是,取消婚约的事到底是谁的心意,是乔治安娜,还是小奥斯汀先生? 在这一瞬间,玛丽的心里就千回百折地想到了一系列的问题,但是这些问题显然都不适合由吉蒂来解答。吉蒂这个时候还在喋喋不休:“昨天晚上简直是一团糟,本来我还在说服伊丽莎白给我再做一件新的薄呢外套,因为我担心婚礼那天天气会突然转冷,而我身量又长高了些,去年的那件已经有些短了……当时刚吃完晚饭,乔治安娜说她头疼,没有下楼,客厅女仆康丽刚把咖啡端进来,乔治安娜就进来了,她对达西先生说她犯了一个错误,与小奥斯汀先生订婚是一个轻率的决定,现在她决心不再错上加错,婚约解除了,婚礼当然也不可能再举行。她给兄长和嫂嫂带来了麻烦,希望他们能原谅她。” 吉蒂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她使出浑身解数想把留在外面的两绺碎发塞进后面的发髻里,那两绺头发很不听话,不过并没有影响她的谈兴:“天啊,你能想象得到吗,玛丽?还有三天就要举行婚礼了,她却取消了婚约!可我已经提前把结婚礼物都送给她了!是一对非常可爱的兔子玩偶!我敢说超过一半的亲友都已经送了礼,这下可怎么办?难道都给人退回去吗?” 这个时候伊丽莎白下楼来了,达西先生和伯爵也走了进来,吉蒂还在为她的那对兔子玩偶感到惋惜,倒是玛丽想起了一件事:“吉蒂,我给你带了礼物——满满一箱子的衣服和帽子,我想他们已经从马车上给搬下来了……” 吉蒂立刻蹦了起来,她抛开了一切烦恼,欢欣鼓舞地使劲亲吻玛丽的面颊,然后一叠声地喊着管家太太,就跑出客厅去了,老远传来她要管家太太把她的箱子直接送到她房间里的话语,然后吉蒂小姐便咚咚咚地跑上楼去了。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我现在可真是羡慕吉蒂的全无心事,倘若乔治安娜能像她这样凡事想得开,喜怒形于色,可能会少很多的烦恼。”达西先生走到她的身后,把手搭到她的肩头安慰她,这个时候伯爵也坐到了玛丽的身旁,显然方才在门口达西先生已经简要向他报告了这一变故,但是以他的立场并不适合妄加评论。 玛丽便说道:“我们大家都很了解乔治安娜,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她是不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来的,即使有足够的理由,这也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她说了因为什么原因才取消婚约的吗?” 达西先生眉间含着隐忧,说道:“玛丽说的很对,乔治安娜一向很能忍耐,她几乎没有什么事情会瞒着我和伊丽莎白,可是这一次,她仅仅是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以后,就哭着跑回房间,谁也不想见。” 伯爵冷静地问道:“那么小奥斯汀先生是如何解释这件事的?” 伊丽莎白忿忿地叫道:“最让我们生气的就是这个,小奥斯汀先生什么也没有解释,昨天晚上他也在这里,乔治安娜上楼之后,他只对我们说,婚约的确是解除了,他对此感到痛心和遗憾,然后他就离开了。当时我们看到他那么痛苦沮丧,便没有忍心逼问他,但是今天早上他派人送来了辞职书,他已经辞去了本地区的牧师职位,离开了牧师住宅,乘驿站马车去曼彻斯特了。” 这个时候玛丽说道:“我想有的时候越是最亲近的人,有些话越是难以说出口。乔治安娜非常爱你们,也知道你们对她非常关心,所以这样的变故让她愧疚得不忍心面对一直疼爱她的兄嫂,才没有告诉你们原因吧。这样吧,我去跟她谈谈,也许就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0章 小奥斯汀先生的醒悟 玛丽敲了敲乔治安娜的房门,里面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她轻轻问道:“乔治安娜,是我,可以进来吗?”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门没有锁。” 玛丽轻轻推开房门,房间里有些杂乱,地板和梳妆台上散落着不少书信,乔治安娜躺在床上,眼睛红肿得像只兔子,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笑。看到玛丽,她伸出手去,可是眼泪也随之流下了:“哦,玛丽,我为什么这么不幸,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把一生的泪水都流尽了。” 玛丽不由得失笑道:“倘若真的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人的忧愁烦恼虽然很多时候是不足为外人道的,但是倘若有一个合适的倾吐对象,还是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忧愁烦恼。玛丽来得恰是时候,乔治安娜正好是不吐不快的时候。 在起来洗了一把脸,又重新梳了梳头发之后,乔治安娜也梳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她还是有些忧郁,但是明显没有那么烦恼了,可以平心静气地来谈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倒霉事。 “玛丽,我曾经以为婚姻是两个人的事,只要有爱情就有了一切——我真是太天真了,婚姻从来都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 玛丽心里想:那是当然,甚至没有爱情都是可以的。她当然没有这样说出来,她今天的任务主要是倾听。 乔治安娜絮絮地说着:“半年前,他向我求婚的时候,我是多么高兴呀,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幸福。他那么博学,那么诚实,对我又那么痴情,我觉得经过了韦翰先生那件事之后,这种赤诚君子才是最适合我的丈夫。”乔治安娜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玛丽连忙问道:“那么为什么又变了呢?” 乔治安娜的唇边浮起了一丝苦笑:“你知道的,小奥斯汀先生身无长物,但是我有三万英镑的遗产,而我的哥哥又是那么疼爱我,一定会再另外津贴我一些嫁妆,所以我们结婚后完全没有金钱上的困难和烦恼,我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服饰和马车比你的或是伊丽莎白的差,就感到受了委屈——而他却对此非常的敏感,这也许是我们的第一个分歧。” 玛丽所了解的小奥斯汀先生的确是这样一个敏感脆弱的人,但是她下意识地为他辩解:“这恰好说明他非常爱你。” “是呀,”乔治安娜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每当他流露出这样的情绪时,我都竭力安慰他。可是,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相反,在你和伯爵结婚前后,他的别扭变本加厉起来,因为他知道我曾经短暂地迷恋过伯爵。尤其是参加了你们的豪华婚礼之后,他就变得一丁点小事都可能联想到我对伯爵旧情未了,让我不胜其忧。”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1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乔治安娜的脸红了,但是这件事她从来也没有瞒过玛丽,所以玛丽一开始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于是她同情地握了握乔治安娜的手,说道:“小奥斯汀先生如果总是纠结于这件事,就太有失风度了。” “还不仅于如此,”乔治安娜气愤地嚷道,“他将我对他的爱,变成了可以随时伤害我的筹码。那段时间我们为此吵了多少次嘴,我一想起来就痛苦不堪。好在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做完全无益于我们的感情,所以有一天他终于向我道歉,我们又和好如初,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快乐时光。” 乔治安娜擦了擦眼角的泪痕,现在她已经能够比较平静地叙述后来的事情了:“我说的这些仅仅是分歧的一部分,真正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在签署结婚契约的时候发生的。我的哥哥为了维护我的利益,要求将我的三万英镑记在我的名下,小奥斯汀先生可以与我共享这份财产的利息,却不能支配本金,本金只能由我们的子女来继承。” 玛丽并不觉得这种安排有什么问题,因为大部分有嫁妆的女性在出嫁时都是这么来安排财产的,比如玛丽的母亲班纳特太太就是如此,倘若老夫妇当年没有鉴定这么个结婚契约,恐怕等班纳特先生过世,班纳特太太的处境会更加的凄惨,如今她最起码能够支配属于自己的那部分财产,并能够将那笔财产留给女儿们。 乔治安娜说到了最难以启齿的那一部分:“然而小奥斯汀对此表示了不满,虽然他没有明确拒绝哥哥的建议——他也没有立场来拒绝——但是他却对我说,希望能够给他的守寡的母亲和姐姐几千英镑,并且在我的家中随时为她们留出一席之地。哦,玛丽,我绝对不是瞧不起他的家人,他的母亲还没有什么,可是他的姐姐阿黛拉……实在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我非常不喜欢她,那么的好管闲事,那么的吹毛求疵,还那么的庸俗……仅仅接触了几次,我已经断定自己是无法与她相处的,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难道我在自己的家里都不能决定邀请谁来做客吗?为什么非要请他的姐姐来为我们管家呢?” 玛丽噢了一声,她也认为小奥斯汀先生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太不明智了,乔治安娜啜泣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我们俩终于吵翻了,我告诉他自己实在不能忍受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面,我可以给他的姐姐一笔固定的生活津贴,但是希望她不要来参与到我们的生活中来。他却发怒了,说我瞧不起他的家人,也根本瞧不起他,说他是被爱情蒙住了眼睛,才高攀了一门不适当的婚事,令他的家人受辱……” 说到这里,乔治安娜委屈地大哭起来,玛丽只好连连叹息着劝慰她,但是现在,她基本上已经打消了让乔治安娜和小奥斯汀先生复合的打算,再没有比这样一对性格的人在一起更不般配的了,这不关于财产,而更与性格和思想观念密切相关。 等乔治安娜又一次平静下来,玛丽问她今后的打算,乔治安娜说道:“我们已经完全翻脸,再也不可能和好了。我知道他其实在这之前好久就已经后悔向我求婚了,这种爱情可真是淡薄。我的哥哥还想替我挽回,他已经写信给小奥斯汀,约他再好好谈谈,但是我了解他的性格,一定没有用的,而我也不想要他了……他已经辞去了彭伯里的牧师职位,也就是表示不再接受我们家的任何恩惠,那么就这样吧,幸好一切都没有真正开始,幸好受到伤害的只有我一个……” 在楼下,伯爵也正在和达西夫妇谈论这件事,达西先生将小奥斯汀先生写给他的回信读给他们听,伊丽莎白气愤地说道:“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见识不凡的人,没有想到却如此的小肚鸡肠,不够光明磊落,实在是不值得器重!现在我倒是庆幸乔治安娜没有嫁给他,否则岂不是要终生受苦!男子可以说自己当初求婚时看错了人,然后一走了之,而女人则要承担这全部的后果。” 达西先生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个时候他诚恳地对列斯特伯爵说道:“伯爵,现在我承认您的见识和知人之明实在是高过我很多,当初您弃小奥斯汀先生不用而选择柯林斯先生做本堂牧师的时候,我还颇有微言,现在看来,您当初就已经认清了小奥斯汀先生性格中的缺点。” 说实话,这种赞扬实在是过于美化伯爵了,因为他当初完全是出于嫉妒心理而没有给小奥斯汀先生本堂牧师的职位,当然他不会解释给任何人听的,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便把话题给引开了。 现在剩下的事情,就是写信通知收到婚礼请柬的所有亲友,婚礼已经取消,不必前来;还有那些已经出发或到达的亲友,则需要逐一解释,这都不是些令人愉快的工作,不过因为大家都对乔治安娜怀有深切的同情和关爱,所以做起来也就没有感到太多的痛苦,绝大多数亲友都很通情达理,他们本来也认为这桩婚事中有太多的不适合和勉强的成分,现在既然婚礼取消,也不过是验证了他们先前在私下的预言,并且给茶余饭后增添了新的八卦材料而已。 只有德·包尔夫人是不好搪塞的,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不停蹄地驾临彭伯里,她毫不留情地训斥乔治安娜浮躁轻忽,识人不清,不听她老人家的良言相劝,以致今日之辱;她更加气愤小奥斯汀先生的背信弃义,声称要给坎特伯雷大主教写信,要动用自己的一切人脉关系,取消小奥斯汀先生的牧师资格,让他声名扫地。 达西先生和安妮一起好不容易将她老人家给劝服住,德·包尔夫人气咻咻地在彭伯里住了三天,这三天真是乔治安娜的劫难,只有当伊丽莎白的女儿小爱丽丝抱到老夫人面前时,才会短暂地转移老夫人的注意力,因为她太喜欢孩子了,这个时候她就会用滔滔不绝的育儿经去荼毒管家和保姆的耳朵。当老夫人终于打道回府时,所有人都感到心情无比舒畅,就连刚刚取消婚事的痛苦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只待时间来冲淡所有的悲伤之后,玛丽和伯爵也该告辞了,因为他们还需要去伦敦,进宫觐见国王。做为一方领主,列斯特伯爵在婚后需要向国王引荐他的妻子,这既是贵族的荣耀,也是贵族的职责和义务。 玛丽本来想邀请达西小姐同行,她以为换一个环境会有利于乔治安娜的心情,但是当达西先生得知他们是要进宫觐见时,却毫不犹豫地替妹妹拒绝了邀请。他只对玛丽简单地解释说,宫廷不适合乔治安娜,他甚至建议玛丽也最好不要与那些王室成员有过多的交往。但是列斯特伯爵却微笑着反驳道:“总要亲自见识一下,玛丽才会知道她一向尊崇的达观贵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达西先生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不再多说。 玛丽有些奇怪:难道王宫里不是整个英格兰最高贵最优雅的一群人,而是充满了洪水猛兽和无耻之徒? ☆、第71章 伦敦之行 在离开彭伯里前往伦敦之前,玛丽与伊丽莎白有一次长谈。那天姊妹俩在宅邸前面的溪边散步,在照顾孩子的态度上,伊丽莎白比简要通达得多,她从不事事躬亲,而将一切细事都委托为保姆,自己只是监督指导,小爱丽丝同样被照顾得非常好。 所以伊丽莎白有充足的余暇来管理家事并休闲娱乐,秋天的彭伯里有一种别样的美丽,远处的树林一片金黄,而近处的紫衫还是翠绿欲滴,草木有些萧索,然而天高云淡,令人心境开阔。 玛丽只穿着一件家常的亚麻裙子,但是伊丽莎白知道这件表面看来朴素的裙子的衣料却来自印度尼西亚,并且手工出自巴黎最好的裁缝,还有她的那些首饰,哪一件都价值不菲……但是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让伊丽莎白心生艳羡,她羡慕玛丽的,是伯爵对于她的那种超出寻常夫妻的深情,当然伊丽莎白并非对自己的丈夫不满意,达西对她非常爱护和体贴,她是非常感激和知足的,但是世上能有那个女子有玛丽那样的幸运,可是在丈夫的庇护下随心所欲地生活呢?她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心猿意马对于达西先生实在太不公平了,便摇了摇头,微笑着询问玛丽后面的行程。 玛丽一边从溪边草丛里采摘矢车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们先要去伦敦,履行列斯特家族的职责——向国王表示敬意,并将我这个新鲜出炉的伯爵夫人向王室报备,总之我要参加一系列的舞会,认识数不清的王公贵妇,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都像德·包尔夫人一样不好伺候……戴维在唐宁街有一栋大宅,我又要去面对他的另一拨管家和仆人们的挑剔了……不过也有赏心乐事,听说今年的社交季在伦敦有不少新戏上演,还有俄罗斯的皇家芭蕾舞团也要进行首轮公演,这让我有所期待。然后,我们将去欧洲环游,戴维有几个自称绝妙的计划,只是不肯告诉我,说是要给我惊喜……” 伊丽莎白早先已经在彼此的通信中知道了在列斯特城堡发生的事情,所以她现在对于玛丽的抱怨并不担心——她相信以伯爵的手段,只要他想给妻子撑腰,就没有摆不平的事和人。她轻轻喟叹道:“玛丽,我真是羡慕你呀!” 玛丽停下脚步,她惊讶地看着伊丽莎白,笑道:“丽萃,难道你不才是姊妹中最令人羡慕的那一个吗?达西先生是那么爱你,这种爱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心安的、不会带来任何怀疑的爱情,同时达西先生又是那样一位深谙人情世故、经营有方的绅士,你也完全不用担心会发生霍华德庄园那样投资失败的事件。” 伊丽莎白走过去,拉住妹妹的手轻轻吻了吻,说道:“是的,玛丽,我这样想真是太不识好歹了。可是,我依然羡慕你能够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能够去见识这个世界有多么广大,而不仅仅像我现在这样囿于一隅。” 玛丽笑了:“你不是在羡慕我可以进宫面见国王吧?说起来倒也不难,就连我们在浪搏恩的邻居威廉爵士都有资格来进行引荐淑女们进宫,我想达西先生是不喜欢跟那些达官贵人打交道,否则你们倒是满可以进宫走走。” 伊丽莎白当然知道事实并非这么简单,达西先生做为没有爵位的新兴地主,他的财富其实主要还是通过经商来积累起来的,在传统的贵族中并不受待见,因此自己倒是可能有机会进宫去见见世面,但是绝对不可能得到玛丽所受到的待遇。不过她已经在为自己的虚荣心感到羞耻了,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是这个时候玛丽突然烦躁起来,她将怀中的一束矢车菊抛进溪水里,看着它们载沉载浮,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丽萃,你才是令人羡慕的那一个,我说的是心里话——因为你有安全感,你知道无论如何,达西先生都会站在你旁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你的坚实后盾。他爱你的原因,你清清楚楚——而我,我至今不知道像我这样容貌、才情全都平常的女子,究竟因为什么而激起了伯爵那么强烈的爱意,是我有什么自己也发觉不了的优点呢,还是因为我有一双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伊丽莎白惊呆了,但是她无法安慰玛丽,因为这些也正是她一直在百思不解的问题,良久之后,玛丽苦笑了一下,说道:“所以,我无论是富贵荣华,还是潦倒落魄,都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全在他的一念之间。这真是悲哀,现在他爱意正浓,固然可以为我排忧解难,我只希望有一天他发现对我情淡爱驰的时候,不要对我太坏……” 伊丽莎白将玛丽拥在怀里,说道:“别这样说,玛丽,不会的,伯爵不是这种人。”玛丽轻轻一笑道:“丽萃,你并不了解他,连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哪种人。我只恨,只恨生在这样一个时代,女子只能仰人鼻息,自己的命运不能由自己掌控……” 远远看去这姊妹俩美好得像是画中人一样,谁能想到即使是这样世人都以为万事顺遂的人都有不可为外人道的烦恼呢?最起码在走过来的达西先生和列斯特伯爵的眼中,自己的妻子在溪边散步的身姿真是曼妙迷人,当他们走近来的时候,玛丽和伊丽莎白全都已经恢复了常态,玛丽便问达西先生:“达西小姐真的不想跟我们一起去伦敦吗?” 达西先生一直在为此烦恼,这个时候便轻轻皱起眉头,说道:“我倒是劝说过她,换换环境有利于调整心情,但是乔治安娜不喜欢伦敦,她宁可呆在彭伯里,她说有亲爱的伊丽莎白陪伴,再加上还有小爱丽丝需要照看,她会过得更加充实,很快就会忘却过去的不幸。” 伊丽莎白这个时候说道:“我却觉得乔治安娜执意留在彭伯里,也许是下意识地在等待小奥斯汀先生回心转意,回来找她。她这一年多来对小奥斯汀先生的情意也不是一两件事就可以抹煞的,她一向就是个痴情的女子,只是不忍心让我们再为她操心,才这样隐忍不说。” 玛丽听了这话,不禁是说出了最近一直横亘于自己心中的疑问:“其实以我对于小奥斯汀先生品行的了解,他似乎不是这样一个轻率肤浅的人,这次的事情真是太奇怪了,我真忍不住下这样的断语:其中必有蹊跷!”伯爵没有说话,他看着自己的妻子,心中划过了一丝疑问。 达西先生说道:“我也正有这样的怀疑,所以我打算最近几天就出发去曼彻斯特,我一定要跟小奥斯汀先生当面谈谈,才能厘清这些疑问。” 列斯特伯爵背着手看着缓缓流淌的河水,这个时候便转身对达西先生说道:“倘若他说出了隐衷的话,请写信告诉我,我希望能够了解这件事的始末。”达西先生非常佩服列斯特伯爵的判断力,便立刻答应他一定会随时通报消息。 由于乔治安娜打定了主意不肯去伦敦,玛丽夫妇出发时,马车上只有两个人。车厢很宽敞,为了让玛丽感到舒适,伯爵甚至将车厢内部改造成一间小起居室的样子,有一张舒适的床和可以折叠的桌椅。现在为了缓解旅行的疲劳,玛丽便枕着伯爵的大腿假寐,但是她的心里依旧在牵挂着即将到来的王宫之行。 “国王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人和气吗?”玛丽微微眨动着睫毛,在朦胧的睡意中问道。 伯爵轻轻抚摸着玛丽的头发和脖颈,沉思了一下,回答道:“乔治三世国王常常被人诟病为反复无常,与他的父亲和祖父相比,他显得默守陈规,不够时尚,并且国王一紧张就口吃,说话时常发出嗒嗒声,这些都让他在贵族中饱受讥评嘲笑,但是我认为他其实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并且是几代英国国王中唯一可以称作正直善良的人。他还对喜欢的人很和气,而故意慢待他厌恶的人,不管那个人的地位有多么高——所以他会喜欢你的,玛丽,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在欧洲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帮助他维护英国的利益和王室的地位。” 玛丽起了一些兴趣,这是她在乡间所从未听闻的,伯爵见她消了睡意,也就不吝惜为她再讲一些王室的趣闻:“整个汉诺威王朝的国王都以骄奢淫逸而声名狼藉,从这一点上来说,陛下是个例外,他从登基开始,就发布文告,鼓励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但是贵族们并不买账,甚至他的儿子们都诽谤他,说他得了精神错乱的毛病。” 玛丽惊奇地说道:“我只听邻居和朋友们说,老国王因为年事已高,身体虚弱,并且饱受痛风病的折磨,从来没有听说国王的精神有问题。” 伯爵从容说道:“事实上,乔治三世大约在10年前的确出现过一次短暂的精神失常现象,当时正逢美国独立战争,那天他在雨中骑马,侍从们突然发现国王的举止有失常态——他在不停地自言自语,并且独自一人站在橡树下面,跟那棵树交谈了很久——他把那棵树当成了华盛顿,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可是流言四起,而一个月以后,他又受了第二次刺激,在温莎城举行的晚宴上,他跟他的长子威尔士亲王争吵起来,国王像一个莽汉一样痛揍了王储一顿,并企图把威尔士亲王的脑袋往墙上撞,很多人相信倘若不是在场的贵族们解救了王子,国王很可能会犯下杀子的罪行。因为当时国王口吐白沫,两眼充血,看起来完全发了疯。” 玛丽想象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道:“真可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伯爵幽幽地说道:“亲爱的,恰好这两次我都在场呀。国王第二次神经失常时,议会曾经讨论过由威尔士亲王摄政的问题,但是很快国王就清醒了,所以摄政王的讨论也就无疾而终。” 玛丽担心地问道:“戴维,你认为国王真的精神失常了吗?” 伯爵冷静地回答道:“我认为老国王是一个过于敏感的人,但是他绝对不是个疯子,除非有人故意刺激他,压力太大就会导致失去理智。” 玛丽突然感到这次的伦敦之行恐怕不是仅仅觐见国王那么简单,她不知道在这些她第一次听闻的宫廷隐秘之后还藏着什么样的危机,而伯爵又陷入的又有多深。但是奇怪的是,对于不可知的未来,她感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第72章 见到国王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2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他们到达伦敦之后,下榻在列斯特家族在伦敦邦德街的大宅,令玛丽惊奇的是,她居然在大宅的门口又看到了史密斯先生,这位严肃而堂皇的管家毕恭毕敬地站在宅邸门口,向主人汇报一切都准备就绪。看来要么是史密斯先生做为一名管家实在是非常称职,以至于伯爵不论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他,要么就是伯爵懒得每到一处自己的产业就得将自己的习惯和要求全部复述,于是就由史密斯先生给全权代劳了。总之,玛丽对于伦敦的住宅设施和仆人的服务非常满意,当天晚上,她对恭候在餐厅门口的管家说道,一切都无可挑剔,管家谦恭地微微鞠躬,看来他对自己也是同样的满意。 进宫觐见国王安排在了三天之后,于是这三天里,列斯特伯爵命令史密斯先生给玛丽请了一位资深的宫廷礼仪教师,负责让玛丽了解一些宫廷礼仪、禁忌以及主要的皇室成员。应该说,这位熟谙宫廷礼仪以及贵人脾性的太太并没有令玛丽感到厌烦,相反她满足了深藏在玛丽内心深处的对于八卦消息的爱好,各种宫廷辛秘和皇家丑闻是礼仪教学的必不可缺的添加剂,足以让人对于枯燥的说教和刻板的练习感到兴致盎然,并充满期待——期待见到那些传说中的大人物,他们表面看来光鲜亮丽,其实则是道德败坏、无恶不作。 列斯特伯爵在这三天里也没有闲着,他每天白天都会外出去俱乐部,而晚上总会带回来几个政界或者军界的朋友,从他们的头衔以及举止,玛丽都可以推测出这些人对于英国乃至整个欧洲的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但是跟女士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只是风流倜傥的绅士,比乡下的绅士更擅长奉承和献殷勤,令人难以不生好感。 而这其中尤以查塔姆伯爵和利物浦勋爵最为令玛丽器重,查塔姆伯爵庄重自持、学识渊博,并且不苟言笑,而利物浦勋爵则幽默诙谐、谈笑风生,令人如沐春风,然而这两个才华出众的杰出人物却偏偏彼此看不顺眼,几乎是不能处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真是奇怪的事。不过伯爵后来告诉玛丽,那是因为查塔姆伯爵被现任国王所器重,并委以首相的重任,而利物浦勋爵则是王储的好友。 他这样一解释,玛丽也就不难理解这两个见面时那势同水火的对峙情绪了,因为在她的礼仪课上,她已经知道了汉诺威王室家族的延续了四代的传统——每一位王储都反对自己当权的父王,而以现今的威尔士亲王为最,那么他们所信赖的臣属之间关系降到冰点也就不足为奇。令她感到惊奇的是,伯爵居然与这明显不能共事的两个人都保持了相当友好的关系,并且在见到玛丽的当天晚上,查塔姆伯爵便以首相之尊邀请列斯特夫妇在皇家大剧院他的首相包厢里观赏歌剧《塞维利亚理发师》。 虽然第二天的王宫之行让玛丽有些紧张,然而据称媲美《费加罗的婚礼》的意大利歌剧还是牵动了玛丽那爱好艺术的心,所以她欣然接受了首相的盛情,当天晚上便一同出现在了首相包厢里。 查塔姆伯爵是个单身汉,所以也就没有一位首相夫人需要玛丽应酬,因此玛丽这一晚上可以独占两位男士的视线而倍受殷勤对待。查塔姆伯爵不无炫耀地告诉玛丽,这部歌剧在意大利曾经备受讥评,因为意大利人恪守传统观念,当年轻的作曲家罗西尼先生打算要来创作该剧时,因为另一位老牌的作曲家派西埃洛早已用同样的脚本写了一部歌剧,因此罗西尼先生的这部杰作便受到了抵制,首演之夜,全意大利的流氓都聚集到剧院里吹口哨、喝倒彩,首演以戏剧史上从未有过的大混乱而失败,但是查塔姆伯爵却以独到的艺术鉴赏力发现了这颗珍珠,并将它从亚平宁半岛带到了英伦三岛,在这里罗西尼先生的天才会被世人所承认。 事实上,演出也的确很成功,这部歌剧没有《费加罗的婚礼》那么复杂曲折的情节,而旋律流畅活泼,节奏轻松畅快,同时讽刺的情节既辛辣又令人愉快,歌剧一开始,玛丽便被年青的伯爵阿玛维瓦和美丽的少女罗西娜的爱情故事给吸引住了,她看得津津有味,不时随着人物的喜怒而大笑,直到中场休息时,列斯特伯爵才微笑着提醒她说,她有幸不必等到第二天,只在当晚就可以见到国王陛下,因为陛下也莅临皇家大剧院,来观赏这部轰动一时的歌剧。 查塔姆伯爵自愿担任玛丽的引荐人,他引导玛丽走出自己的包厢让皇家包厢走去,走廊里站满了期待能够面圣的大臣、贵族和形形色色的情愿者。查塔姆伯爵的名讳就像特别通行证一样管用,不过见到国王以后,玛丽才猜测即使没有首相大人的引荐,自家丈夫的头衔也同样好使,因为国王一见到走进来的人,便先冲着列斯特伯爵嚷道:“戴维,我的朋友。我是被查塔姆给诱骗来的,为了他所推崇的意大利的罗西尼,让我足足受了两个小时的罪,刚才我看一看表,看它能不能让我再受两个小时的罪。”查塔姆伯爵只是耸了耸肩膀,一点儿也不想反驳国王。 国王像个朴实的农夫那样拥抱并亲吻列斯特伯爵的脸颊,然后陛下转向玛丽,伯爵介绍自己的妻子,国王便点了点头,威严地说道:“明白了,这就是你的罗西娜。”他哈哈笑着,向玛丽伸出手去。玛丽没有想到国王如此平易近人,没有架子,她行礼如仪,并得以细看国王:他是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红红的脸膛,肥胖的身躯使得他像是嵌在扶手椅里,但是他中气十足地嚷嚷着,一看就是个酗酒无度然而精力充沛的人。 乔治三世对待女士彬彬有礼,这让玛丽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他,但是他跟他的首相说话的时候不太有礼貌,事实上国王似乎以让查塔姆伯爵难堪为乐。现在他就把首相撇在一边,而低声跟列斯特伯爵交谈起来,玛丽听到一些只言片语,他们的谈话中多次提到了法国的第一执政官拿破仑。 列斯特伯爵在说服国王:“陛下,请相信我,拿破仑在欧洲的胜利不会持久,权力会把他的头脑冲昏,以至于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是不可战胜的,最终他会因为自负而一败涂地。” 然而国王似乎没有受到多少安慰,他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列斯特,万一他真是教皇所宣称的那样受命于天呢?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打过败仗……” “可是陛下,您忘了埃及吗?在埃及英国皇家海军几乎让他全军覆没,那支海军舰队依然在您的指挥之下,所以组织反法同盟来抗击拿破仑这件事只有英国只有您才能做到。”列斯特伯爵循循善诱着,查塔姆伯爵笑眯眯地在旁边听着,一点儿也不想插嘴,最终国王似乎在列斯特的一再保证中得到了些许的安慰,他又想起来是在剧院里,便重新从政治回到了艺术,这方面他是外行,虽然因为他的地位,每个人都洗耳恭听他的高谈阔论,但是查塔姆伯爵对于国王肆意诋毁自己喜爱的作曲家和歌剧的做法明显愤愤不平,并且流露在了神情里。 这样当玛丽他们从国王的包厢里告退出来的时候,国王的心情变得好了起来,他爽朗地大笑着邀请玛丽第二天进宫去,他要在白金汉宫中再一次接见她,确认她伯爵夫人的身份,并将她介绍给索菲亚王后,玛丽对他的好意表示了由衷的感谢,然后行礼退出。 在返回首相包厢的路上,查塔姆伯爵一扫方才在国王面前不悦的神情,他满意地对列斯特伯爵说道:“戴维,你这次的说服很有成效,国王很信任你,希望明天你有足够的时间去让陛下下定成立反法同盟的决心。” 列斯特伯爵笃定地回答:“这一点你不用担心,皮特,陛下很清楚英国只有这一条路走,他只是需要时间和理由来接受这个事实,因为他害怕一切战争,虽然他不是一个胆怯的人——我只是担心这些压力会让他脆弱的精神承受不起,你知道,国王曾经长达六个月精神失常。” 他们这样一边谈着,一边跟经过的人打招呼,两位男士还不时将各种熟人介绍给玛丽认识,玛丽觉得这个晚上过得新鲜有趣,听到的政治话题也没有让她感到无聊,不过当歌剧的第二幕开始时,她的注意力就从欧洲局势瞬间回到了十七世纪的西班牙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意外就是在乐队演奏到高潮时发生的,玛丽看到那个黑衣男子爬上乐池的木箱上面的时候,她曾经疑惑过,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人是要行刺国王。当那个人朝着国王的包厢开了两枪之后,整个剧院一片混乱,尖叫声一片。查塔姆伯爵眨眼功夫跑出了包厢去护驾,而列斯特伯爵则留在包厢里,将玛丽护在身后,同时冷静观察剧院中的动静。 国王的卫兵和剧院的警卫很快控制了局面,开枪的男子被当场抓获,在玛丽看来他根本就没有打算逃跑,在被卫兵捆缚着带走时,他大声呼喊着宗教口号。查塔姆伯爵不久就回来了,他说国王安然无恙,子弹没有伤到任何人,打到了包厢的护板上,陛下命令演出继续进行。 列斯特伯爵询问玛丽是否受惊,需要回家去休息,但是玛丽表示自己安好,并且愿意向国王看齐,将这部歌剧看完。查塔姆伯爵对她的勇气表示了敬意,因为经此变故,大多数女宾都离场了,但是绅士们全部都留了下来。 玛丽现在明白列斯特伯爵为什么说国王不是一个胆怯的人了,行刺事件看来并没有影响陛下的心情,他依旧对歌剧不感兴趣,甚至在第二幕第二景时打起了瞌睡,半个剧院的人都听到了他的鼾声。 ☆、笫73章 见到王后 第二天一早,玛丽打扮停当,与戴维一起进宫觐见,因为她的礼仪教师事先提醒过她,国王和王后都提倡节俭,厌恶奢华,所以玛丽的衣饰虽然讲究,但是并不过分华丽,一切不必要的配饰全部去掉,只在项上戴了一串大溪地的黑珍珠项链,哪怕是再挑剔的宫廷贵妇也不能从她的服饰装扮中挑出丁点儿的毛病。 可惜,这次她没有昨晚的幸运,内廷总管神色严峻地出来告知在大厅中的人们,国王身体抱恙,不能主持当天的国政了,首相和王储都已经被紧急召唤进宫。 大厅中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伯爵手抚着下巴,眯着眼睛默默不语,玛丽第一次进宫,有些不知所措,她来回打量着宫中那些服饰华丽、表情庄严的人们,突然看到了一个熟识的面孔——利物浦勋爵,就在她到达伦敦的当天晚上,伯爵曾经邀请这位王储的好友来吃晚饭,现在他也看到了玛丽,便主动过来问好。 然后利物浦勋爵便急切地学问道:“伯爵夫人,听说昨晚您也在皇家大剧院目睹了陛下遇刺的经过,陛下真的没有受伤吗?” 玛丽肯定地回答:“是的,我想陛下没有受伤,一共有两声枪响,而首相大人后来说在包厢的护板上找到了两颗弹头。” 那位略有些浮华的利物浦勋爵便仰头叹息道:“那可能就是这件事让陛下受惊,勾起了旧病吧……”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3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伯爵冷冷地问道:“怎么?陛下又一次旧病复发了吗?” “是呀,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可是据侍从说,国王整夜无法入睡,今天早上,王后发现国王没有呆在自己的床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只穿着睡衣就站在走廊里,对着一扇窗子喋喋不休。” 伯爵思索了一下,问道:“陛下上次发病时,将一棵橡树当成是华盛顿将军,这次他把那扇窗子当成了谁?” 利物浦勋爵笑了:“戴维,你总是这么敏锐。说句实话吧,陛下昨夜回来以后,接见了王储,父子俩的谈话很不愉快……然后陛下早上就把那扇窗子当成了威尔士亲王——你知道,汉诺威家族一向有父子不和的传统,应该说他们双方都有错误,不能全怪王储。” 列斯特伯爵不赞同地反驳道:“据我所知,陛下非常爱自己的子女,或许有些过于溺爱了。”他转过头去,看着一个正在走过来的身材高大强壮的年轻人,利物浦勋爵了然地笑道:“你是指陛下给威廉王子封爵的事吧?是呀,威廉王子太任性了,”他转向玛丽说道,“伯爵夫人也许会欣赏威廉王子这样的英雄,他在北美独立战争中担任“圣文森特海角”号战舰指挥官,战功卓著,被封为海军少将,应该说王子打仗很有一套,但是政治头脑却只有一丁点儿——他想和他的哥哥们一样成为公爵,被国王拒绝后一度扬言要脱离王室去竞选下议员……”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率直的声音在说得高兴的利物浦勋爵身后响起:“谢谢,谢谢你,利物浦,在一位美丽的女士面前对我如此大加夸赞。” 利物浦勋爵回过头去,他身后正站着被他大加抨击的威廉王子,列斯特伯爵笑了起来,向王子介绍自己的妻子,威廉王子高高兴兴地对玛丽说道:“很好,很好,列斯特总是这么言简意赅,不过如果让我们的朋友利物浦来继续介绍的话,他会把我所有的头衔都告诉您,伯爵夫人。” 面对这种有些尴尬的情境,幽默诙谐是唯一的利器,于是玛丽带着饶有兴味的眼神转向利物浦勋爵,勋爵只好有些狼狈地说道:“当然,殿下。夫人,这位是克拉伦斯公爵和圣安德鲁公爵,以及蒙斯特伯爵。”玛丽笑容可掬地与这位尊贵的王子重新见礼,看起来威廉王子只是在开玩笑,并且对玛丽的风度很是喜欢。但是很明显,他更想交谈的对象是列斯特伯爵,于是利物浦勋爵不久就走开了。 等利物浦勋爵一走开,威廉王子就有些粗鲁地拉住列斯特伯爵的袖子,说道:“噢,列斯特,这次你一定要帮我的忙,说服我的父亲让我重返军队——反法战争就要开始了,这才是我的用武之地。当初你劝我不要离开海军,我没有听从你,真是一个最大的错误,这几年我被伦敦的侏儒政治给烦透了,唯一的做为就是帮我大哥威尔士亲王在议会里为他高昂的花费辩护,这才叫英雄无用武之地。” 伯爵熟不拘礼地拍了拍被王子给拉皱了的袖子,回答道:“此一时,彼一时呀,殿下。目前的英国政府是绝对不会同意您再返回海军了,要知道在上次的北美战争中,你的王子身份泄露,华盛顿将军花了多大的力气来派人绑架您,政府和议会都不会再冒同样的风险。并且国王也不会同意您参战,这一点我应该无须再提醒您。” 威廉王子皱着眉头说道:“讨厌的美国佬,讨厌的议会,讨厌的首相……因为他们,我不得不被囿于客厅和阴谋里,都要喘不过气来了。不过这次父亲又一次精神失常,可能会由我哥哥摄政,那样乔治就可以派我去海军了。” 列斯特伯爵冷静地说道:“那要视国王的病情而定,而且这次跟上次不同,听说国王发病前与威尔士亲王大吵了一顿,这会让议会在审议王储的摄政王地位时过于慎重。” 威廉王子毫不在意地回答:“是的,陛下责骂乔治骄奢淫逸,花钱过多……”他瞟了一眼玛丽,便语焉不详地继续说道,“还有其他的种种坏事……要我说,虽然乔治是做得有些过分,可是你知道,乔治就是那样一个精力充肺的人,宫里的这种脱脂棉一样的空气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闷和拘束了。而且你没有听到陛下是怎么责骂乔治的,简直就是拿他当个小孩子——对,他就是这样,像童话里的国王,爱自己的王子们,却想让王子们永远像个孩子!” 列斯特伯爵低垂了眼帘,他客观地评价道:“但是每年六万英镑的津贴,威尔士亲王依旧负债累累,而陛下依然在不断地资助他,对于他的种种行为也是难过多于愤怒——比起汉诺威家族之前的历任王储,如今的威尔士亲王是幸运太多了,他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威廉王子不顾仪态地耸了耸肩膀,玛丽觉得他的这个动作太像一个水手,而不是贵族。他凑近列斯特伯爵,说道:“可是这次,陛下可是动真格的了,他威胁乔治结婚,并且声称如果他拒绝的话,就要取消他的王位继承权——现在你还认为乔治不该抱怨吗?” 恰恰在这个时候,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贵妇从紧闭的门里走出来,她径直走向列斯特伯爵这边,说道:“王后陛下请列斯特伯爵和夫人觐见。” 玛丽一边往里走,一边在头脑中回顾了一下王后的资料,现任英国王后并非英国人,她原是德国的索菲娅·夏洛特女公爵,据说国王在与她举行婚礼前,两人从未见过面,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成为一对令国人称羡的恩爱夫妻,一共育有十五名子女,其中活下来的儿子有四个,分别是王储威尔士亲王乔治、约克公爵腓特烈、克拉伦斯公爵威廉以及肯特公爵爱德华。她方才见到的威廉王子正是王后的第三子。 这不是一次正式的觐见,王后并没有端坐在宝座上,事实上这个小客厅里帘栊低垂,光线有些昏暗,王后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扶手椅里,她头发花白,神情憔悴,满面愁容,正在跟几个牧师和医生模样的人低声交谈,查塔姆伯爵也在旁边站着,见列斯特夫妇进来,他只是颔首为礼。 这个时候,王后抬起头来,对她身边的几个人说道:“那么好吧,谢谢你,莫里斯医生,请随时关注国王的状况。现在你们都退下吧,我要接见列斯特伯爵和他的新婚妻子。” 那几个人都鞠躬告退,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玛丽觉得有一道明亮的眼光闪电般在她脸上一晃而过,那个穿着牧师黑袍的男子转过脸来——竟然是里斯本牧师!里斯本牧师跟在坎特伯雷大主教的后面,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玛丽或是伯爵一眼,但是当他经过身边的时候,玛丽隐约感到列斯特伯爵的手臂肌肉绷紧了,就像荒野上的猛兽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一样。 现在会见厅里只剩下了王后本人和她的两个侍从女官,王后和气地招呼玛丽到自己身边,让她亲吻自己的手,并亲切地询问了她的家人,但是玛丽感觉到王后显然是心不在焉,果然,不久后,她便转向了列斯特伯爵,她的眼中含着泪水。 伯爵跪下来亲吻王后的手背:“陛下,国王的状况真的很糟糕吗?” 王后摆了摆手,说道:“不,伯爵,不,国王只是心脏出现了点儿问题,他的情绪有些失控,那只是因为他很生乔治的气,但是并没有像外界传扬的那样失去了理智——你知道,自从他定期服用你从巴拿马带来的镇定剂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狂躁幻听的症状。” “那么陛下,您在忧虑什么呢?您有什么吩咐让我去做呢?” “伯爵,你是国王的朋友,也是我们全家的朋友,因为你没有政治野心,所以我们全家都信任你,不论是国王还是王储。” 伯爵静静地等待着,王后含着忧愁继续说道:“昨天夜里,王储进宫来慰问国王,因为他听说了在大剧院遇刺的事情。然后他们就为乔治乱花钱的事吵了起来,后来国王大怒了,就把他最近跟坎特伯雷大主教和首相一直在计划的事情和盘托出——他让王储必须结婚,并且已经给他选择好了新娘——布伦斯维克的卡罗琳公主。” 王后交给伯爵的任务很艰难,他要去劝服王储娶一个他从未见过面的新娘,并且听说那位公主体型肥胖,而脾气很坏。 ☆、第74章 王储的婚事 听到列斯特伯爵丝毫都没有犹豫地接受了王后的托付,玛丽心中暗暗地有些担心,因为从她这几天所听闻的轶事来判断,王储绝不是个可以被人随意摆布的人,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同居多年的情妇——两人甚至举行了宗教婚礼,只是不被国王承认,也就在法律上不被承认罢了。 从索菲娅王后的会客室里退出之后,伯爵跟几个围上来的贵族寒暄了一会儿,他们似乎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在商量,于是玛丽便走到窗口向外张望皇家庭院里的景色——玻璃窗上蒙着一层灰尘,似乎有很久没有清理过了。玛丽下意识地用手帕去擦拭玻璃上的污垢,这个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伯爵夫人,您是否认为皇宫里的仆人很不尽职呢?” 玛丽被吓了一跳,她缩回手,回过头去,原来是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微笑着对她说话,玛丽曾经蒙他主持过婚礼,也算是旧相识,便屈膝行礼,大主教和蔼地伸出手去,让玛丽亲吻他手上的大主教戒指。 然后玛丽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唔,很抱歉,大主教先生,希望我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我只是惊讶于仆人们如此不细心,这里人来人往,玻璃窗上却蒙着厚厚的尘土——即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吧?” 大主教宽容地笑道:“然而皇宫不是普通人家呀,伯爵夫人,要知道负责庭院卫生的是伯德雷爵士,而负责宫内清洁的是卡尔根女伯爵,玻璃窗却很不幸地介于两者之间,在搞清楚权属之前,就只有先让灰尘污垢呆在上面了——据我所知,这个问题已经讨论了三十年。” 玛丽噗嗤就笑了:“大人您真是太幽默了。”她以为坎特伯雷大主教在开玩笑,而大主教也没有进一步解释,反而他谨慎地朝大厅那头的人群看了一眼,便换了一个话题:“伯爵夫人,据我所知,您认识我的私人秘书里斯本先生?” 玛丽的笑意淡了一些:“是的,我们原来是朋友,但是经过一些事之后,我不知道再这样说是否合适。” 大主教慈祥地笑了:“我明白,我明白,里斯本先生已经向我忏悔过他的所作所为了,如果让我从女性的角度来评价的话,我想伯爵夫人对他的行为不难原谅——他固然不够光明磊落,然而却是出于强烈的爱情。” 玛丽温婉地指出:“从我的立场而言,的确可以理解,但是就恐怕伯爵可不是这么想的。” 大主教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呀,是呀,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之前因为羞愧于自己的行为,里斯本牧师曾经主动要求去印度支那最偏远的山区传教,以此来救赎自己的罪过。不过在动身前,他写了一份对于帝国在远东的发展计划书,由我转呈给国王之后,陛下非常欣赏,特地传召他回到伦敦——只差一步他就登上了去东方的船。所以他现在是陛下的私人牧师了,不但负责宫内的弥撒,而且为陛下进行国事顾问。我殷切地希望列斯特伯爵能够尽释前嫌,毕竟为陛下服务的臣属应该和衷共济,而不是彼此怀着怨怼。” 现在玛丽明白了,坎特伯雷大主教生怕列斯特伯爵运用对国王的影响力,将里斯本牧师的新职位给取消掉,但是他自己不想去游说伯爵,便转而游说起玛丽来了——相对于伯爵而言,玛丽的确不是很生气于里斯本先生的行为,毕竟任何一个女人都很难对钟情于自己的男子狠下心肠来,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帮上大主教这个忙。 在回去的马车里,伯爵问玛丽对今日所见皇室成员的观感如何,玛丽不假思索地答道:“陛下不像个国王,而像个农夫,但是让人一见则顿生同情与好感;而威廉王子也不像个王子,倒像个水手,且脾气暴躁,反复无常——希望王储能好说话一些。” 伯爵便笑了起来:“威尔士亲王也许是王室成员中最有贵族风范的人了。不过那只是他的表面,事实上,这位王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矛盾混合体。他时而随和亲切,时而又刁钻古怪,他才华出众,却又碌碌无为,从他出生起就一直在等着陛下晏驾的那一天,因为只有到那个时候,他才能够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在此之前他只能站在陛下的阴影之中——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三十年,而且还在遥遥无期地等待,” 玛丽有些好奇:“你真的会去说服王储娶那位卡罗琳公主吗?这样即使成功了,不会被王储和与他同居的那位夫人怀恨吗?” 列斯特伯爵轻轻吻了吻玛丽的耳际,说道:“亲爱的,你有做政治家的敏感和判断——那位卡罗琳公主很明显是坎特伯雷大主教推荐的人选,而这背后都少不了那个里斯本的谋划,只不过他们不想过于得罪王储,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打算让我去做替罪羊——所以我不但不会去劝说王储娶那位公主,还会在他面前坚决反对他对自己的发妻背信弃义,这样当他自己下了决心要遵从自己的父王结婚并很快后悔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我的见解是多么的明智,并懊恼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玛丽现在明白了,什么都瞒不过伯爵的耳目,她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将方才在大厅里与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谈话和盘托出,而没有加以任何评论,她让列斯特伯爵自己去判断其中的是非曲直,因为她感到自己对于政治实在是过于幼稚了,只能依靠丈夫的判断力。 显然列斯特伯爵对于妻子的做法很满意,他吁了一口气说道:“里斯本,这真是唯一令我有所忌惮的名字,他是我平生所见唯一在才智上可以与我一较高下之人,然而却对我怀有深深的恶意,这实在是令人遗憾——所以,玛丽,恐怕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说和是不能成功的,不但我不同意,我想里斯本先生也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玛丽糊涂了:“可是为什么呢?我想在霍华德庄园发生的事,过错完全在他一方,怨不得任何人。” 列斯特伯爵微微笑道:“当然不是这个原因,我与你结婚,只不过是在他对我的万重怨恨之上又增添了一重恨意罢了——还在很早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的怨恨,那时我刚刚继承了列斯特家族的爵位和财产,便做了一番调查,结果发现,他是前一任列斯特伯爵的私生子,他才华横溢,足智多谋,却因为身份的原因而无法继承他父亲的家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落入我这个远房亲戚的手中。呵呵,我想他这一生都会跟我作对的。” 虽然伯爵在讲述这些陈年旧事时,语气很是轻松,但是玛丽却感到心情沉重恐惧,那似乎是一个打不开的死结,然而她不愿意再去想里斯本先生了,若说之前她的确如坎特伯雷大主教所言对于痴情追求过自己的人抱有一分好感,如今也认为他的追求是动机不纯的,未免增添了几分嫌恶。 第二天一早,伯爵便独自去王储所居住的卡尔顿府拜访,因为那里的女主人费兹赫伯特夫人身份尴尬,玛丽便没有随同前往,并且她那天早上另有安排——她要去看望自己的舅舅舅妈加德纳夫妇和那些亲爱的表弟表妹们。 加德纳太太见到自己的外甥女非常开心,可以说她的这些外甥女们一个比一个嫁得好,而其中尤以玛丽最为让人惊讶,现在加德纳太太看玛丽车马光鲜、衣裙华丽、举止从容,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上位者的自信了,便感叹说女人果然是受丈夫的影响甚深,玛丽已经是一位名副其实的伯爵夫人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4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那些表妹们有两个已经快要成年,听说玛丽进宫见过国王和王后,便围着玛丽不停地追问各种细节,从壁炉上的装饰到王后的手镯,恨不能亲眼去看看才过瘾,玛丽便答应等她们成年以后一定带她们进宫,把几个女孩子给高兴坏了。 后来幸亏玛丽想起来给大家带来的礼物,才转移了表妹们的注意力,大家都去拆礼物了,玛丽才跟加德纳太太有空闲说上几句话。加德纳太太便谈起了吉蒂的近况,前些日子,吉蒂一直住在加德纳府上,最近才回浪搏恩去,她一直很思念自己的未婚夫,但是从印度那里传来消息,说在英军中热病流行,而吉蒂的恋人安德鲁少校却又好久没有给吉蒂来信了,吉蒂难免忧心忡忡。 玛丽便说自己会请列斯特伯爵派人去探听安德鲁少校的消息,倘若自己在伦敦久住的话,就写信请吉蒂来自己家中小住,她最喜欢舞会和宴请,这些在列斯特伯爵府上都不会缺少,应该可以抚慰妹妹那颗相思成疾的心。 这一天她过得很愉快,在谈天和游戏中度过,当晚上伯爵来接她回家时,她简直都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加德纳太太对伯爵非常满意,对于左邻右舍目睹自家有如此身份的亲戚往来也很是骄傲,事实上与伯爵夫妇来往,是一介商人之家所高攀不上的,不过她一向举止文雅有度,列斯特伯爵很是敬重她,自然也就不禁止玛丽跟这家亲戚来往,所以玛丽很快便跟舅妈约会了下次做客的时间。 回家之后,玛丽赶紧探听王储对于婚事的态度,伯爵冷笑着说道:“他当然只能是答应了,因为他已经负债累累,倘若国王继续对他表示不满,他可能就会被债权人告上法院,那可真是皇室的一大丑闻,极有可能让他失去王储的位置。他要求议会批准给他每年六万英镑的生活费,另外国王还要每年给他五万英镑的津贴,来供他还清自己的债务,然后他就答应娶那位德国公主。” 玛丽连忙问道:“好大一笔钱,简直一辈子都花不完——议会和国王会同意吗?” 列斯特伯爵悠然一笑道:“你就等着参加婚礼吧。” 玛丽又想到另外一个障碍:“那么那位费兹赫伯特夫人会同意吗?” 列斯特伯爵摸着自己的下巴,笑道:“说到这个问题,我想王储肯定跟她讨论过。今天早上我见到王储的时候,发现他耳朵破了,贴着两片胶带,右眼还有一个大大的黑眼圈——总觉得卡尔顿府发生了甚多血雨腥风的事情。” ☆、第75章 珠宝与费兹赫伯特夫人 也许是费兹赫伯特夫人的果断态度起了作用,王储殿下现在公开声称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并且是明媒正娶。国王的身体已经康复,但是对于王储的气恼则变本加厉,陛下坚决不肯承担王储那高达六十万英镑的巨额债务,甚至声称要削减王储的津贴,说那是“无耻地浪费公款去满足一个不走正道的年轻人的奢欲”。 现在伦敦的上流社会的男男女女几乎不谈别的事情,每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发表自己在这一问题上的看法,并怀着一颗八卦的心等待着事件的进一步发展。大家根据立场自动分成两派,一部分保守贵族认为国王从未批准王子结婚,因此这桩婚事在法律上是无效的,而另一部分开明人士则认为威尔士亲王与费兹赫伯特夫人的确举行了婚礼,他们的婚姻关系在宗教上获得认可,而教会法律应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 列斯特伯爵对于这场纷争的分析真是一针见血:“这一切都取决于王储的态度——他是爱江山,还是更爱美人?” 玛丽对于那位倾国美人费兹赫伯特夫人有浓厚的好奇心,要知道,这位夫人比王储整整大了五岁,已经是徐娘半老,她出身平民,结了两次婚,两任丈夫都死了,是个双料的寡妇,居然还能将阅尽花丛的王储迷得神魂颠倒,不能不说道行高深。玛丽的好奇心很快就得到了满足。 那天她去骑士桥附近的杰拉德珠宝店选购首饰,自从杰拉德先生为乔治二世和三世国王设计了加冕用的皇冠之后,这家珠宝店就成了英国名门望族争相追捧的时尚风向标,玛丽的珠宝首饰很多,仅仅在列斯特城堡的地下金库里储存的历代伯爵夫人的珠宝箱就足够她此生天天不重样地佩戴首饰了,但是就如列斯特伯爵所说的:“女人的珠宝永远不嫌多。”他鼓励玛丽追逐和引领时尚潮流,应该说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拒绝这样的诱惑,所以在婚后短短的时间里,玛丽已经被所有的伦敦奢侈品商店奉为上宾了。 当玛丽的马车到达骑士桥的时候,杰拉德先生已经在门口恭候,他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衣着得体,颇有巴黎绅士的殷勤风度,让伦敦的每一个仕女都很喜欢他以及他设计的珠宝。 这一天杰拉德先生请列斯特伯爵夫人观赏的是他的最新冬款设计,一条名为“水之光”的白金长项链,镶嵌有公主方形明亮式切割钻石、圆形蓝宝石、青金石珠子和黑色尖晶石珠,杰拉德先生将那条水波潋滟的项链托在手中,爱不释手地介绍道:“请看,伯爵夫人,多么像一条瀑布,真是美极了,尤其适合戴着您这样的美人的脖子上,您会成为白金汉宫舞会的焦点。请注意最大的那三颗马眼形蓝宝石,一颗来自斯里兰卡,另外两颗来自马达加斯加,真是无与伦比的搭配……” 玛丽不负所望地买下来了价值不菲的项链,她还看好了一款别致的手镯,镯子很宽,玫瑰金的材质上带有细密的纹理,镶嵌着三十二颗梨形钻石以及二十三颗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绿松石圆珠。杰拉德先生大大恭维了一番她对珠宝的鉴赏力,并称那款手镯是集古希腊浮雕和巴洛克美学元素于一身的巅峰之作。 玛丽正把目光转向一款镶嵌着榛子大小的海蓝宝石和密密麻麻的钻石的蝴蝶胸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线沙哑却独具魅惑的声音:“这枚蝴蝶胸针,我买下了。”玛丽回过头去,看到一位衣饰精致华丽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斜睨着她手边的珠宝。 那是个年华已逝去一半的美人,浓重的脂粉也无法完全盖住她眼角的皱纹和松弛的下巴,但是她的身材却依旧如少女般挺拔窈窕,尤其是她露在裘皮外面的一双细白纤手,仿佛从来没有被岁月留下痕迹,她的神态有些倨傲,这多多少少减损了她的魅力。玛丽正在猜想这是哪一位宫廷贵妇或者是公主,杰拉德先生已经站了起来,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您好,费兹赫伯特夫人。” 玛丽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费兹赫伯特夫人,看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到处去给自己喝王储拉高仇恨值,只听费兹赫伯特夫人以不容拒绝的语气又一次重复:“杰拉德先生,那枚蝴蝶胸针我看中了,请给我送到卡尔顿府。” 不过杰拉德先生有些为难地说道:“请原谅,尊敬的夫人,不过方才列斯特伯爵夫人正在准备购买这枚胸针……”商人们就是这么唯利是图,在付款的信用上列斯特伯爵夫人明显比费兹赫伯特夫人要受欢迎得多,杰拉德先生也就顾不得照顾王储爱人的情绪了。 不过玛丽这个时候连忙说话了:“杰拉德先生,我买下方才那两样珠宝就足够了,希望账单不会吓得列斯特伯爵昏倒,我很乐意将这枚蝴蝶胸针让给这位夫人。”听到这话,那位一直绷着脸的夫人才露出了一点儿笑意,杰拉德先生不失时机地为她们进行了介绍,于是费兹赫伯特夫人便说道:“很高兴在这里见到您,伯爵夫人,前天晚上列斯特伯爵刚在卡尔顿府吃过饭,您的丈夫是王储和我的好朋友。” 现在费兹赫伯特夫人发现列斯特伯爵夫人就像她的丈夫一样讨人喜欢——玛丽丝毫没有上流社会妇女的偏见,她以平等的态度对待这位身份尴尬的夫人,而没有露出所谓的良家妇女面对声名狼藉的女人时所流露的不屑。她们一起高高兴兴地观赏和评论了杰拉德先生其他的精美作品,费兹赫伯特夫人又看好了一款造型独特的美洲豹戒指,戒面上的美洲豹灵动活泼,呈现出狂野又驯顺的双面风貌,衬得费兹赫伯特夫人的那只玉手更加的动人心弦。 杰拉德先生满心不情愿地为费兹赫伯特夫人包起了胸针和戒指,要知道王储和他的情人在杰拉德珠宝店的欠款已经高达三万镑,他们还在不断地购买,而偿还则遥遥无期,不过凭借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杰拉德先生在送两位女士出店门时,依然是笑容可掬,毕恭毕敬。 第二天玛丽就收到了正式的请柬,卡尔顿府邀请列斯特伯爵与夫人尊驾光临吃顿便饭,玛丽很愿意认识传说中的王子,于是他们痛快地接受了邀请。列斯特伯爵对玛丽说:“亲爱的,你可要想清楚,也许接受了费兹赫伯特夫人的请柬,你就再也接不到伦敦其他上流社会夫人们的请柬了——在这方面,伦敦就像乡下一样壁垒森严,不可越雷池一步。” 玛丽笑道:“这有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社交和应酬,不如只跟自己感兴趣的人交往。”列斯特伯爵大笑着赞同妻子的见解。 卡尔顿府的奢华令玛丽叹为观止,费兹赫伯特夫人骄傲地告诉她,整个府邸是她和王储亲自参与设计的,王储在建筑方面很有天赋,趣味不同凡响,卡尔顿府的装潢设计是他的得意之作,为此他被遴选甚严的“庄严牛排俱乐部”所接纳,并占有自己一席之地。 卡尔顿府的外观是哥特式建筑风格,内部装修风格非常多样化,玛丽最为欣赏的餐厅里中国式的家具以及形似莲花和蚊龙的枝形吊灯相得益彰。而王储亮相时穿得那身彩色斑斓的孔雀式时装也给玛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至于费兹赫伯特夫人,也许是甚少能够请到上流社会的贵妇,夫人进行了精心的打扮,她穿了一条醒目光艳的湛蓝色衣裙,蓬松的袖子和开领很低的前襟上都滚上了最雅致的花边,并且缀满了银色星状的饰结。她那雪白纤细的颈子整个露出,佩戴着一条具有银河般璀璨耀眼的项链,这条美丽的项链以大量蓝宝石及长方形钻石镶嵌而成,排列出震撼人心的极致效果,既显得大气磅礴,又灵动逼人,犹如宇宙间的星辰闪烁的光华,正中心坠以一颗鸽蛋大小的蓝宝石吊坠,正如银河中最明亮的那一颗星辰,夺目而耀眼,赋予佩戴者独特的尊贵气质。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5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出席晚宴的还有利物浦勋爵,他虽然是王储的好友,却看来并不是很认同那位夫人,他悄悄在列斯特伯爵耳边说道:“仅仅是一次非正式的晚宴,值得她穿戴得像是要出席白金汉宫的王后一样吗?”列斯特伯爵笑而不语。 玛丽见到了那位众说纷纭的王储,发现他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只是因为暴饮暴食而体型肥胖,多少有损于他的魅力。但是玛丽很快便发现王储博闻强记,他的谈话很有内容,而且充满令人感兴趣的奇闻轶事。他的记忆力也非常好,而且善于摹拟别人说话的腔调和动作。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经由他的口描摹出来,就具有了与众不同的幽默感,利物浦勋爵笑着对玛丽说道:“殿下本来可以成为欧洲最佳的喜剧演员。”王储则自嘲地笑道:“我也觉得我自己本来可能并且应该更伟大些。” 可惜的是,玛丽对于威尔士亲王的好印象只维持到晚宴的一半,她发现王储在清醒的时候也许是一位有才华的伟大人物,可惜他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要多,很快他就喝得醉醺醺的,并且行为举止也变得疯疯癫癫了。 王储醉酒之后,先是大骂首相和议会,然后就开始发起对国王的牢骚,他声称自己是个辉格主义者,主张国王只是名义上的领袖而无任何实权,他就是要这么找国王的麻烦…… 费兹赫伯特夫人上前劝说他冷静,于是他便大骂起费兹赫伯特夫人奢侈浪费,害得他负债累累,以至于入不敷出,他说他要跟费兹赫伯特夫人一刀两断,听从父王的安排,跟一位真正的公主结婚,这样他就可以摆脱债务和讨厌的老女人了…… 费兹赫伯特夫人大哭起来,他们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互相撕扯辱骂着,列斯特伯爵向利物浦勋爵点了点头,便带着玛丽先告辞了,把烂摊子留给利物浦勋爵去处理,不过看来他们两人对这种血雨腥风早已见怪不怪,就连仆人们都没有任何惊慌失措,他们鱼贯而入,将如同死猪一样醉倒的王储抬往楼上的卧室去了。 ☆、第76章 皇家婚礼 事情就像列斯特伯爵预料的那样,无须别人的劝解,王储就随着自己的天性选择了最趋利避害的做法——乖乖地跟卡罗琳公主结婚。 费兹赫伯特夫人黯然离开了卡尔顿府,前往意大利,那里似乎天然是个为伤心失意的女子疗伤的去处。但是熟知王储情史的朋友们私下断言,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真正分离的,从前费兹赫伯特夫人也曾与王储短暂地分离过一段时间,然而不久就又如胶似漆地重归于好,因为费兹赫伯特夫人深以情妇的身份为耻,王储甚至还公开表示过要跟她私奔去美洲。 但是不管怎么说,目前看来王储是改邪归正了,议会不久就通过法案,拨给王储一大笔特别津贴,供他去偿还自己的债务,而国王的精神也变得愉快,王室父子的关系大为改善,于是宫里的各项社交活动也就恢复了正常。玛丽在王后的邀请之下,很荣幸地担任了王储婚礼上的宴会司仪女官。玛丽欣然接受了这项任命,虽然她也急于返回霍华德庄园,因为简就要生小孩了,但是简在来信中,通情达理地要求玛丽一定不要推辞掉这项荣誉,并且,她认为自己完全没有临产的征兆,玛丽在参加完王储的婚礼之后再去霍华德庄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婚礼那天是星期天,英格兰的冬天难得有这样晴朗的天气,大家都一齐赞美上帝。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装饰一新,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华丽的织锦,而皇家花园和各贵族庄园温室里的鲜花被悉数撒到了半空之中,又在地面上形成一条芬芳的地毯。坎特伯雷大主教、伦敦主教、大法官、各国王室代表、贵族以及各级政府官员和其他绅士名流,凡是能够得到一张请柬来观礼的,无不引以为傲。 伦敦的普通市民们也聚到教堂周围来观礼,他们就像自家办了这场喜事似的,不断欢呼叫好,场面十分盛大。国王一向喜欢让百姓观赏一切盛会,他急于讨好民心,在走下马车步入教堂前,国王特意挽着王后走向人群,与市民代表谈话,即使一个乞丐来表达敬意他也殷殷垂询,毫无厌烦,王后也文雅和气地接过了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递过来的一簇矢车菊——这便是国王和王后深得民心的秘诀。 玛丽站在台阶上,注视着贵族们鱼贯而入,列斯特伯爵正在其中,他神态庄重,步履沉着,在经过玛丽依然忍不住向她微笑致意。最后是手执权杖和国剑的卫士,那把国剑的红色剑鞘上嵌着醒目的王室徽章。紧跟着出现的是王储威尔士亲王,虽然威尔士亲王对自己的这桩婚事非常不满意,但是这种情绪并没有阻碍他在这个重大的日子里好好打扮自己一番。在玛丽的身后,有一个人小声说道:“噢,王储就像一只天堂里的美丽鸟。” 玛丽忍不住地露出了笑意,她回过头去,说话的是她的同伴卡尔根女伯爵,这是一个年轻开朗的贵族女子,本次婚典将与玛丽一起担任宴会司仪女官,依照传统,宴会司仪女官中得有一位已婚,一位未婚,而且两人都要有无可争议的高贵身份。这位卡尔根女伯爵显然出身豪门,自幼便浸润在宫廷的风雨中,与玛丽所熟识的长于乡间大宅的乔治安娜那样的大家闺秀不同,她是骄傲任性却又中规中矩的宫廷式淑女,继承了父兄的遗产和爵号,有八万镑的遗产和一座面积广大的城堡,身价不菲,自然待价而沽。 但是她俩有责任在身,没有太多的时间闲聊,不久她们就乘马车前往圣詹姆士宫做婚宴前的准备工作。玛丽初入宫廷,对于皇家宴会的繁文缛节相当感兴趣,尤其是准备的仪式隆重无比,一举一动都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程序。在听到远处的喇叭声响起之后,知道教堂的婚礼仪式已经结束,这里便有两个背着铜鼓的侍卫走起来,敲打着鼓面,然后一位绅士举着权杖走进宴会厅,后面跟着拿着桌布、餐巾、餐具、盐瓶和面包的侍从,他们一律神态庄严,举止有度,看着他们对着空桌子跪下去,才把手中的东西摆上去,玛丽在心里面发笑。 但是她很快就端正了神情,因为现在轮到她上场,她与卡尔根女伯爵一左一右地站在桌子的两边,用面包蘸上盐粒来擦拭那些盘子,以保持餐具的绝对清洁。擦拭完毕,一道道冷盘便端上来了,玛丽拿起餐刀,切下一部分放在盘子里,而卡尔根女伯爵则将每一种宴会用酒都在水晶杯里倒上三分之一杯,侍立旁边的头上戴着高高羽毛的侍卫面无表情地将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再喝一杯酒——这是为了避免食物被人下毒——据说从亨利二世国王开始,英国王宫就有这种规矩,时至今日,礼仪的性质多于实际的用途。 玛丽的职责也仅只如此,她在妥善完成之后,卡尔根女伯爵便邀请她去圣詹姆士宫的王室礼拜堂欣赏新近装修的弥撒台,路上,女伯爵低声跟玛丽讲述王储的又一件逸闻趣事:就在婚礼的前夕,一个名叫玛丽·罗宾逊的女演员声称自己与王储有一个儿子,自己才是王储的合法妻子。 玛丽大吃一惊,她不可置信地说道:“这怎么有可能?王储即使与她有一个私生子,也不可能见个女子就与她举行婚礼吧?” 但是卡尔根女伯爵却高深莫测地说道:“亲爱的伯爵夫人,这就是大家诟病王储的地方——他有一万种勾引女人的方法,却偏好用假结婚来骗女人跟他上床。”她压低声音继续说道,“威尔士亲王从小就是个色鬼,他十六岁那年就被王后逮到在小会客室里与王后的一个侍女鬼混。其实大家都说王储可能已经育有好几名私生子女了——说来真是让国王痛心疾首,他的四名王子的私生子加起来可以组成一个侍卫队,他却连一个合法的孙子孙女都没有,为了追求爱情,他们都选择跟自己的情妇同居,而不肯光明正大地迎娶合法的新娘。” 玛丽觉得在王宫的走廊里谈论这种辛秘实在有失体统,便问道:“那么王储是怎么摆脱那位罗宾逊女士的?” 卡尔根女伯爵急切地回答道:“哦,除了矢口否认,他才无能为力呢。可是那个罗宾逊女士手中握着王储的一打亲笔书信,她威胁要把这些信卖给伦敦的各大报馆。最后是国王派自己的私人牧师出面,跟那位女士交涉,花了五千英镑才堵住了她的嘴,据说那位女士还得到了一笔可观的年金,来抚养她的儿子长大。” 卡尔根女伯爵提到国王的私人牧师的时候,屏住了呼吸,玛丽不禁怀疑起女伯爵是否对年轻的牧师先生怀有什么特别的情意。她怀疑得很有道理,当她们穿过走廊,走进礼拜堂的时候,弥撒台前里斯本牧师正在做最后的检查,玛丽发觉,一见到他,卡尔根女伯爵那白皙的皮肤,就因为兴奋而微呈粉红的色泽。 里斯本牧师回过头来,玛丽脸上的笑容变淡了,看到玛丽,里斯本有些意外,但是他含笑注视着她,眼中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仿佛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他依旧穿着他黑色的法袍,也许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服装比牧师的黑袍更性感的了,他无疑是很英俊的,然而英俊二字还不足以描摹他,在英王的宫廷里,英俊的男人非常多,可是具有他这种非凡吸引力的人却不多见,也许玛丽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被他迷得发痴,但是不管她心中存着怎样的芥蒂,面对他的笑容的时候依然很难心生怨怼,他对女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诱惑力,而他本人无疑是深知自己的魅力的,并且在可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使用了起来。 现在也许是他的魅力起了作用,也许是玛丽想要息事宁人,她伸出自己的手去,说道:“再次见到你是多么令人高兴呀,里斯本先生。” 里斯本先生优雅地低头吻了吻玛丽的手背,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长长的睫毛和湖水般的明眸,他喟叹似的说道:“玛丽,很高兴你能原谅我,我原本担心你再也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玛丽已经能熟练使用宫廷的社交手腕来化解尴尬了,她故作惊惶地说道:“我可不记得曾经与国王陛下的私人牧师有过过节,倘若真的发生过,也请大人你忘了吧。”这才叫相逢一笑泯恩仇,卡尔根女伯爵好奇地询问里斯本牧师为什么事得罪过列斯特伯爵夫人,玛丽调皮地一笑,说道:“说来话长,还是由里斯本牧师跟您解释吧。”她把皮球踢给了里斯本,并且相信他一定有本事自圆其说,果然卡尔根女伯爵听得兴致盎然,不时咯咯直笑。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6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便走到窗口去,观赏国王驾临的场面,国王和王后走下马车进入大门的时候,簇拥在门前的人群分开,让玛丽联想到摩西用手杖分开红海的情景,她想自己果然还只是一个容易被浮华虚荣的表面所蒙蔽的普通女子呀。 ☆、第77章 威尔士王妃 里斯本先生在达成与玛丽的初步和解之后,并没有得寸进尺地继续想要讨得她的欢心,他在礼拜堂的大部分时间用在了与卡尔根女伯爵优雅地调情上了,充分利用自己的男性魅力,是他在宫廷中快速站稳脚跟的利器,也符合王宫中的生态法则,他从未因为这些无伤大雅的风流韵事而受到非议,相反大家都称赞他风度翩翩,不同于以往那些神职人员的刻板无趣。 但是他眼角的余光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玛丽的动静,他发现玛丽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单纯本性,只是更加会随和变通了,且会在宫廷生活中找到自己的乐趣。他不能不承认这些都是列斯特伯爵的呵护和包容才能做到的,为此他的心中又燃起了一股幽暗的火苗。 这个时候玛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阵喜悦,她看到列斯特伯爵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便快速地小跑着去迎接他,今天早上,伯爵告诉她,他们俩的座位斜对着王储夫妇,可以很好地观赏那对新婚夫妇的互动。她轻盈地跑开了,甚至忘记了招呼卡尔根女伯爵,不过女伯爵正在神魂颠倒,对她识趣的离开只感到庆幸,谁知里斯本牧师的脸色却变得阴沉下来,仿佛卡尔根女伯爵的漂亮脸蛋连同那八万英镑的嫁妆随着宣布午宴开始的一声号角而顿失魅力,他只是简洁客套地将手臂伸向女伯爵,请她给自己这个荣幸,能陪同她出席午宴。 这是玛丽第一次见到未来的威尔士王妃,不幸的是,这同样是威尔士亲王与自己妻子的第一次见面,不知道为什么,国王从自己的婚姻中得出经验,认为婚前的不了解是婚后幸福的保障,所以他固执地随着自己的心意摆弄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并坚信给了儿子最好的。 玛丽在入座之前,轻轻对列斯特伯爵说道:“我刚刚想到,整个英国的青年男女在婚事上都有权利自己做主,偏偏最尊贵的王储却享受不到这种权利,岂非咄咄怪事?”伯爵轻轻笑道:“亲爱的,这就是权力的代价,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呀!”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说到午餐,方才王后陛下跟我提了一句,想请你担任威尔士王妃的侍从女官,哦,我没有立刻给你推辞,你可以考虑一下,短时期的宫廷生活也未为不可。” 玛丽微微颔首,用餐巾遮挡着自己的嘴唇,说道:“王后陛下真是太看重我了,让我受宠若惊。她是发现了我身上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才能,还是想借重一下你的力量来加强王储的地位?”伯爵笑了,他凑到玛丽的耳边用暧昧的语气说道:“我想在王后的心目中这两者并无区别,亲爱的。”这种姿态倘若是在浪搏恩的舞会上可是要不得,会被邻居们嘲笑好多年,但是在英国宫廷的正是宴会上,反而所有人都处之泰然,但是玛丽依旧轻轻推开了他,因为她看到里斯本牧师正向这边张望,不免猜疑伯爵正是为了做给他看才故意如此的。 不过其实她也无需担心什么,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新婚夫妇身上,倘若说打扮得艳丽无匹的王储像一棵亮晶晶的圣诞树,还有可以观瞻之处的话(因为他毕竟很是俊美),那么他旁边的新娘就像是一盘圣诞蛋糕,并且是正在融化状态的。 新娘蒙着面纱,所以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每个人都看清了她的身段,她周身都被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所缠绕,可惜却毫无玲珑的曲线,有些轻佻刻薄之徒已经在私下打赌,猜测威尔士王妃的体重了。当大家全都落座,国王致辞完毕之后,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来到了,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家在等待新娘掀起她的面纱,露出她的真容。 相信王储本人对他的新娘的容貌也有所期待,正所谓期待越强烈,失望就越有杀伤力,当王妃在众目睽睽之下略显娇羞地掀起面纱的时候,离她最近的王储就像被什么蛰了一下似的跌倒在椅子上,他脱口而出:“天哪!”接着就连连作呕。 王储的反应实在是太夸张了,在玛丽看来,威尔士王妃除了有些过于肥胖之外,还不算太难看,再说了,王储本人也不见得比他的新娘苗条多少,但是王储做为一个资深的颜控显然饱受打击,他手抚着胸口,像是要喘不过来气一样地叫道:“天哪,我不舒服,快给我一杯白兰地!”侍从给他斟了满满一杯白兰地,他一饮而尽之后,又要了一杯。 王储不留情面的言行引起了阵阵窃笑,国王的脸都青了,王后在频频安抚他,而这个时候那位出身高贵的卡洛琳王妃则满不在乎地环顾全场,尤其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丈夫。最后她朝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玛丽点了点头,说道:“列斯特伯爵夫人,我想您就是我的侍从女官之一,王后陛下已经跟我说了。” 玛丽当然不会当众让王妃没有面子,所以她温存地回答道:“那是我的荣幸,殿下。”卡洛琳王妃拿起了刀叉,她一边切割着自己面前的牛仔骨,一边毫无忌惮地向玛丽评论道:“您看我未来的丈夫怎样?我觉得他太胖了,没有别人给我看的他的肖像画那样漂亮。”玛丽谨慎地应答道:“大家都认为威尔士亲王殿下很是英俊。”然而卡洛琳王妃只是毫无仪态地耸了耸肩,又要了一份主菜。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位王妃不仅长相丑陋,而且吃相难看,言行举止粗鲁庸俗,她绝不是一位理想的威尔士王妃。与王妃的好胃口相对应的是,王储本人一口食物也吃不下,他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往自己的喉咙里灌酒。 这场婚宴以王储烂醉如泥而告终,侍从们七手八脚地将新郎抬进了洞房,而王妃像一只硕大无比的奶油蛋糕一般跟在后面,不时地打着饱嗝,这场景太有穿透力了,给在场的贵族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玛丽正正经经地思考了一番自己进宫服侍这位王妃的可能性。 不过虽然她认为与这位王妃很难相处,可是有鉴于王妃本人在婚宴上已经降尊纡贵地跟她打过招呼了,贸然逃走也是失礼的行为,于是玛丽决定进宫去陪伴这位王妃两周然后再辞去职务,并且她对于这对夫妇的婚姻生活也存着几分好奇心。 事实上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灾难,卡洛琳王妃并不难伺候,玛丽等侍从女官们发现,只要给她端上足够多同时足够美味的食物,殿下就什么都好商量,在正餐之外,她总是感到饿,需要吃大量的蜜饯、杏仁饼、姜汁面包和糖心松饼,另外倘若侍从女官能从自家厨房给她带点儿美味的茶点,她也会感到非常喜悦,玛丽正是因此深受王妃的青睐,因为列斯特府上有全英国最好的厨子。而王妃这样一意孤行的结果是让她的丈夫越发感到她不堪入目了。 至于王储,在议会拨款让他还清旧债之后,他又开始大肆装修自己的圣詹姆士宫,另外他喜爱一切新奇的建筑和内部装修样式,也喜爱名马和美酒,这就越发的花钱,据说他光花在整修宫里马厩上的钱就有三万镑,所以玛丽预想他很快就又会负债累累,从而让债务问题没完没了地在议会里讨论下去,并成为心怀叵测之徒制衡王室的手段。 天知道他们的洞房之夜是如何度过的,总之在新婚十天之后,这对夫妇就爆发了一次冲突,起因是王妃听到有人向她汇报说,王储花费了六千英镑订制了一条钻石项链做为和解的礼物送给远在意大利的费兹赫伯特夫人。她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大发脾气,那天她穿着一条红白相间的裙子,缀满了榛子大小的珍珠,像朝露一样熠熠生光,她本来可以端庄地坐在她的专属会客室里,派侍从女官去请王储过来,但是她烈火一样的脾气却怎么也压制不住,于是她暴躁异常地亲自去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寻找王储,打算跟他算账。 玛丽等侍从女官跟在她的身后,不免有些担心,却也无计可施,只见王妃每走进一间有人的屋子,也不管屋里的人惊讶的表情,只用狂怒的目光搜寻一顿,没有王储的身影,她便拂袖而去,可是在她离开前总有那么个倒霉蛋被她找茬骂得狗血淋头。 然后她终于在弹子房里堵到了王储,两个人的吼声可以掀翻圣詹姆士宫的屋顶。只听卡洛琳王妃在控诉王储不肯跟她上床,却送贵重的礼物给一个身份低贱的演员,而王储则大吼着让她住口,他用中气十足的嗓门喊道:“倘若你不是吃得那么多的话,我本来可以勉强自己让国王有机会看到自己的下一代继承人,可是天知道,每天晚上要对着那么一大堆肥肉是什么感觉,翻越它简直比翻越阿尔卑斯山还要艰难……” 玛丽她们早已经狼狈不堪地退出房间,静静地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房间里的吼声低沉了,但是他们可能采用了更加暴力的手段,因为玛丽看到王妃裙子上的珍珠三三两两地从门缝里滚了出来。也就是在那一刻,玛丽决定是时候去霍华德庄园看望简和即将出生的小外甥了,她会做新生儿的教母,会有一群与这些人完全不同的朋友相互交往,那才是属于她的世界,这里的一切已经令她厌倦。 ☆、第78章 吉蒂的未婚夫 简在圣诞节之前生下了她的第二个儿子,取名叫查尔斯,跟他的父亲同名,玛丽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小查尔斯的教母,这不免让她女人天性中的母爱有了一个释放口,因此虽然她与伯爵住在翡翠谷庄园,圣诞节前后的大部分时光却是在霍华德庄园度过的。 值得一提的是,宾利先生的妹妹卡洛琳小姐终于嫁了出去,是一个既不富裕又没有什么上进心的青年,准确来讲,简直就是她姐夫赫斯脱先生的翻版,姐妹俩走了同一条路,实在令人唏嘘。卡洛琳本人对这桩婚事看来也不满意,但是自从上次在霍华德庄园得罪了列斯特伯爵之后,她便很有眼色地尽可能避开这位擅长记仇的贵人,因此玛丽也就无缘近距离观察她的夫婿,也就不了解她的婚后生活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7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伊丽莎白自从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就一直没有怀孕,现在简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她不免又有些着急,好在达西先生依旧非常爱她,而达西小姐看来也从取消婚约的打击中恢复了回来,彭伯里的生活还是非常令人愉快的。 吉蒂也来到了姐姐的家里,因为她如今非常的伤心,曾经与她订婚的安德鲁少校在印度死于热病,吉蒂原本是非常开朗的个性,什么烦心事都没有的整天笑笑闹闹,如今却是动不动就会哭起来。姐姐们私下里讨论了一下这件事,觉得她其实与安德鲁少校呆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很长,感情应该不算深厚,只不过是因为离别而将对方的优点无限度地扩大,一旦得知他已不在人世,自然感觉到不可挽回的损失,时间应该可以治愈她的创伤,所以每个姐姐都对她很是温存,尽量体贴她的心情,果然圣诞节之后不久,吉蒂也变得坚强了,最起码不会一听到军队、红制服或是印度这些词语就落泪,姐姐们认为这是个好现象。 就连远在美洲的莉迪亚听来都很顺遂,如今唯一与莉迪亚保持着书信联系的就只有吉蒂了。在写给吉蒂的信里,莉迪亚把美洲描绘得无比美妙,她一直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到那里去,那里简直遍地都是黄金,所有的人又都那么热情,在韦翰先生的朋友堆里,她吃香极了,每天都有舞会,可惜她说了那么多热闹的场景,甚至具体到她新做的裙子的款式,她的姐妹们依然不知道她和丈夫以什么为生。莉迪亚到了美洲后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儿,但是她为了追求享乐,把女儿寄养在一个当地人家里,很少去看她,更很少在信里提起她,这让她的家人都感到很遗憾和担心。 玛丽做为翡翠谷的女主人比在列斯特城堡时要得心应手得多,这一方面是因为那位无所不能的史密斯管家又跟到了翡翠谷来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另一方面是在翡翠谷玛丽可以随自己心意行事,而不必考虑摆贵族人家的排场。 尤其令玛丽满意的是,伯爵让隐居在谷中木屋的詹姆斯太太来到大宅担任女管家,这位曾经服侍过伯爵母亲的旧仆对于规矩排场什么的,没有太多的执念,相反她非常赞赏玛丽的朴素风雅的情趣,总是说自己在玛丽身上看到了老主人的影子,因此长日无事的时候,玛丽会随詹姆斯太太一起去树林里采摘野草莓,然后在翡翠谷庄园的厨房里自己动手制作草莓芝士蛋糕,所有的材料都是庄园自己生产的,只有奶酪来自列斯特城堡,因为就连詹姆斯太太这样主张就地取材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列斯特城堡出产的奶酪是整个英格兰品质最好的。 这天下午,玛丽在厨房里做好了一个蜂蜜树莓蛋糕,可是原本想要享用它的人却临时有事不能奉陪玛丽的下午茶了,列斯特伯爵临时接到一个急信,便告诉玛丽他将外出几天,去巴黎处理一些事务,玛丽对于短暂的离别并不感到难受,相反那是婚姻生活必不可缺的调剂。 于是在送走伯爵之后,玛丽便将蛋糕放进一个草编的篮子里,步行去霍华德庄园看望简和她的孩子们,她想倘若自己走得快一些,就可以赶上下午茶了,霍华德庄园的蛋糕没有自己做的美味,简也不止一次地承认这一点。 玛丽不仅赶上了下午茶,她还赶上结识了一位新朋友——从印度回国休假的阿瑟·韦尔斯利中校,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男子,身材修长,有着棕色的波浪式短发和明亮的蓝眼睛,他穿着剪裁合体的便服,但是举手投足端正严肃,一望而知是个从事军旅生涯的人。 韦尔斯利中校是安德鲁少校在印度军中的朋友,他根据朋友的遗愿,特意来拜访吉蒂,并将可怜的安德鲁少校的遗物交给她,安德鲁留下来的东西很少,他还没有参加任何战役,就不幸罹患了恶疾,因此他一直到死都一贫如洗,也没有获得荣誉。吉蒂不免又睹物思人、伤心难过了一番,韦尔斯利中校怜悯地看着她,非常体贴地将安德鲁在印度的生活点滴讲给吉蒂听,希望她的心上人对她始终一贯的钟情能够多少抚慰她的伤感。 后来吉蒂抱着中校带来的小盒子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去凭吊未婚夫了,简便邀请韦尔斯利中校一起喝下午茶。玛丽对此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他不是一个夸夸其谈的人,但是见多识广、举止有度,他也不是个风流倜傥的人,但是镇定谨慎,全无一般军官的那种爱好寻欢作乐的浮夸习气。 听说玛丽的身份之后,韦尔斯利中校对列斯特伯爵表示了敬意,因为他曾经做为纳尔逊将军的副官参加过在埃及对拿破仑的作战,那是迄今为止号称战神的拿破仑的唯一一次败绩,而韦尔斯利中校认为列斯特伯爵在那场战役中为英军及时调运了充足的补给,对战役的胜利功不可没。玛丽谢了他的夸赞,但是与女士们总是谈论战争是不合适的,于是在两位女士的引导下,他又谈起了他自己。 韦尔斯利中校出身于爱尔兰的一个显贵大家庭,然而他不是长子,因此按照家族传统,他很早就入伍参军,他的父亲莫宁顿伯爵一共有四个儿子,其中长子袭爵后担任了爱尔兰总督,而其他几个儿子也都有一份体面的职业,只不过他们现在都不在英国,因此韦尔斯利中校的休假并没有一个固定的落脚点。 听闻此言,简和玛丽立刻邀请他在霍华德和翡翠谷做客,此言正中韦尔斯利中校下怀,因为他的母亲早逝,家中没有姐妹,父亲生性严肃,对儿子们采用了军事化的管理方式,韦尔斯利中校很少感受家庭中温情的一面,而现在,置身美丽的乡村风光之中,有文雅美丽的女士相伴,她们与他在宫廷中接触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贵妇完全不同,既坦率又亲切,她们谈论的不是政治、权贵和珠宝,而是可爱的孩子、农事和家庭中的琐细,她们虽然身份高贵,却会自己亲自下厨,韦尔斯利品尝着新鲜的蜂蜜树莓蛋糕,感到他被这种温馨的家庭氛围给迷住了,这是与他在军营和宫廷中所接触的一切迥异其趣的生活,因此他毫不推脱地接受了女主人的好意。 往后的几天,事情的进展就变得有趣起来了。如果说最初简挽留韦尔斯利中校留下做客纯粹是处于好意的话,之后的几天看到他总是尽可能殷勤地陪伴吉蒂散步,为她讲述在印度的种种轶闻趣事,来开解她还有些郁结的心,简和玛丽便不免都有些想法。 对于吉蒂来说,韦尔斯利中校是个非常难得的结婚对象,他年轻,没有家累,父母都已经去世,在婚姻大事上可以自己做主。他出身名门,虽然没有继承爵位,却也继承了足够多的财产,而且他在参加南印度的殖民地战争中,立下了功勋,并攫取了大笔的财富,谁都知道,参加过战役而存活下来的军官都发了大财,并且他还前途无量。 简只是担忧自己的妹妹还沉浸在未婚夫的噩耗里难以自拔,以致忽视了韦尔斯利中校的情意。对这个问题,玛丽却很乐观,她担心的是韦尔斯利中校会不会下决心向一个没有财产又了解不多的姑娘求婚。不过很快,她俩的担忧就都烟消云散了。 说来好笑,那天傍晚,玛丽在霍华德庄园的花园里采摘半开的玫瑰花瓣,打算做玫瑰馅饼,她在正低着头在花丛中小心翼翼地避开花刺,将花苞掐下的时候,听到韦尔斯利中校从温室后面走了过来,他一个人在玫瑰丛边的小径上踱来踱去,口中念念有词。 “……尊敬的班纳特小姐……不,不,太正式了……亲爱的吉蒂……这样是不是又太不庄重了……亲爱的班纳特小姐……对,就是这样……” 玛丽的手被玫瑰刺给扎了一下,不过她可没有做声,她不敢从玫瑰丛中站起来,怕韦尔斯利中校难堪,但是她心里非常欢喜,当天晚上,当她们上楼道晚安的时候,玛丽拥抱了一下吉蒂,说道:“亲爱的,你真是个幸运的姑娘。” ☆、 第79章 吉蒂的婚礼 蒙在鼓里的吉蒂第二天就意外遭遇了此生最幸福的时刻。 那天白天一整天吉蒂都在起居室里与简和玛丽一起做针线,而韦尔斯利中校一直在不断地进进出出,他郁闷地看着形影不离的姐妹三人,不知道自己此生还能不能有机会跟吉蒂单独说上几句话。 玛丽心中起了顽皮的恶作剧心理,她起劲地装饰一架屏风,并为了用什么颜色和花样,而跟吉蒂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后来就连简也注意到了韦尔斯利中校的不正常的表现,只见他皱着眉头踱进房间,跟谁都没有说话,把壁炉架上的花瓶和小瓷像摆弄了一番之后,他越发愁眉苦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简便很体贴地跟他谈了两句,可是他完全心不在焉、答非所问,而且不久就又走出起居室,在庭院里继续走来走去。 吉蒂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状况,她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容易全身心地投入,这会儿她便一门心思地想说服玛丽在屏风上采用黄色的绣线菊纹样。简跟玛丽交换了一下眼色,玛丽终于捉弄够了韦尔斯利中校,她便借口需要一些花瓣来晒干了做一个香包,请吉蒂去温室给自己采摘一些非洲紫罗兰和茉莉花的花苞。吉蒂正好想活动一下,便很乐意地去了。 等吉蒂一出门,简便问玛丽:“玛丽,我觉得韦尔斯利中校的样子很奇怪,他该不会是想向吉蒂求婚吧?”玛丽笑道:“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简便担心地说道:“噢,他其实真的是一位合适的人选,对吉蒂来说是最理想的丈夫,那么稳重可以托付,可是我担心吉蒂还没有从安德鲁少校的不幸中恢复过来……”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8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灵机一动,说道:“亲爱的姐姐,我想起来还需要摘些蔷薇花,就在温室的外面。来吧。”简猜出了妹妹的用意,她有些犹疑,可是这种不够淑女的行为又太有诱惑力了,终于在玛丽的劝诱之下,姐妹俩一起来到了温室外面的蔷薇丛旁边,因为是春天,温室的窗全部敞开着,高大茂盛的蔷薇树将窗口遮得严严实实,只能听到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简只听了几句,就不禁佩服妹妹的判断力——韦尔斯利中校果然紧跟着吉蒂进了温室,现在正在向她求婚。 “……亲爱的班纳特小姐,我的心意都完完全全地向您表达了,请您让我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至于我,也会竭力让您做最幸福的妻子……” 玛丽悄悄地蹲下身子,从花丛的缝隙里看到韦尔斯利中校正跟吉蒂在温室的小径上踱步,他走在前面侃侃而谈,而吉蒂则红头胀脸,一脸的幸福和难以置信。玛丽对自己观察到的现象很满意,她小心地让到旁边,让简也来看,简的脸红了,但是她心里很为妹妹感到开心,她觉得这样的偷听太不光明磊落,可是现在回去,她又担心会弄出响声来,坏了妹妹的好事,只好小心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里面的人是毫无察觉,还在热烈地倾诉着。 “吉蒂,我虽然没有列斯特伯爵那么富有,不过我在柴郡也拥有一块地产,那里有上百亩肥沃的土地,专门饲养黑山羊,每年能带来六千英镑的利息,庄园里还有一栋舒适的住宅,里面有十二间卧室、七个盥洗室、三间起居室,还有一个大厨房……” 吉蒂在韦尔斯利中校的身后小声说道:“我愿意。” 但是处于亢奋中的中校没有听见,他继续说道:“……我担任军职的薪水也很可观,并且我在军队里的职位还会不断晋升的,因为首相正在劝说国王组织反法同盟,很快就要跟法国开战,而我相信自己在战争中会受到更多的重视……” 吉蒂的声音提高了一些:“我愿意。” 可惜韦尔斯利中校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所勾画的未来中去了:“……在埃及和印度任职期间,我也获得了大笔现金和财富,即使我在战争中有什么意外,也足够保证你今后的生活……” 吉蒂终于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抓住韦尔斯利的胳膊,阻止了他继续自说自话下去:“中校,我说,我愿意!” 韦尔斯利愣住了,他半晌反应不过来自己的好运气,然后直到吉蒂红着脸蛋低下头去,又一次重复说道:“我愿意嫁给你。”他才如梦方醒,并且大喜过望,接着又难免激情澎湃起来。 现在不论蔷薇花丛里发出怎样的响声,都惊扰不了温室里的一对儿了,于是玛丽和简互相抿着嘴笑了笑,便悄悄地离开了。路上,简一再感谢神对于班纳特家女儿们的眷顾,她说道:“你能想象妈妈听到这个消息是多么的开心吗,玛丽?” 玛丽调皮地说道:“当然了,嫁女儿是妈妈此生最大的心愿,现在五个女儿终于都出嫁了,不知道她老人家欣慰之余会不会觉得余生找不到生活目标了。” 韦尔斯利中校具有军人的雷厉风行的作风,当天中午他在接受了大家的祝贺之后,就宣布要立刻前往浪搏恩去取得班纳特先生的认可,既然吉蒂都没有意见,当然大家就都不反对,虽然宾利先生认为他有些过于匆忙,但是联想到自己当年向简求婚时的心情,也就完全理解了中校的急切,于是大家很快商定,由宾利先生陪同吉蒂,和韦尔斯利中校一起先行出发,而简和玛丽在通知伊丽莎白之后,大家一起返回浪搏恩参加吉蒂的婚礼,因为韦尔斯利中校的休假就快要结束了,他希望在返回军队之前举行婚礼。 吉蒂对于韦尔斯利中校的话是言听计从,她本来就是个性子柔和、没有什么主见的姑娘,现在除了笑了又笑,对自己未来的丈夫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玛丽认为对于吉蒂的个性来说,能够嫁给韦尔斯利中校这样既坚定又有担当的男子的确是一件幸运的事情。 吉蒂结婚那天是班纳特太太此生做为母亲最为得意的一天,她从得知吉蒂的婚事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合拢过嘴,除了欢笑,就是一遍又一遍地感叹自家的幸运:“天啊,老爷,五个女儿都出嫁了,其中的四个还都嫁得大富大贵,谁能想得到呢?”班纳特先生虽然不像太太那样喜形于色,但是无疑老先生也是非常满意的,应该说,最后一个女婿最得他的欢心,他老人家直言不讳地对伊丽莎白说,他认为韦尔斯利先生不论是见识还是能力都高出吉蒂很多,也许这位中校是离开正常的家庭生活太久了,才如此渴望结婚。 伊丽莎白温柔地拥抱自己的父亲,说道:“可是爸爸,请你想一想,中校常年在军队中生活,其实也的确不需要一个细腻敏锐、或是才华横溢的妻子,吉蒂也恰好可以做一个军官的好妻子。” 婚礼在浪搏恩附近的小教堂里举行,所有的亲朋好友全都获得了邀请,列斯特伯爵也及时从伦敦赶回,他对于自己的这个新任连襟评价甚高,就连一直不被他所注意的吉蒂,现在也纳入了他的视线,因为他郑重邀请吉蒂在韦尔斯利中校返回军队时,如果不愿意远远地独个住到柴郡的地产去,可以来翡翠谷庄园做客。 韦尔斯利中校非常感谢他如此关照自己的妻子,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谈论当前的局势,一起嘲笑拿破仑对于权力的痴迷,看起来他俩在政治以及军事的任何方面都意见一致,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幸事。玛丽不能完全理解这种亲戚关系对于一个强大联盟的建立的意义,但是她在那时就已经模糊认识到,伯爵在听到吉蒂缔结的这桩良缘时的赞许,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自己的亲戚的关切,而有着更为深远重大的影响。 就在韦尔斯利中校收拾好了行装,打算出发回印度的时候,他的新的委任状下来了,国王陛下亲笔签署的文件,将韦尔斯利晋封为爵士,以表彰他在南印度迈索尔战役中的卓越功勋,同时他还被破格提升为少将,任爱尔兰事务大臣。 吉蒂真是太骄傲了,她现在注视自己丈夫的目光全是崇拜,不过韦尔斯利少将对自己新的职务颇有微词,私下里玛丽听到他对伯爵抱怨说:“我讨厌做一个政客,只有在军队中我才能一展所长。” 而伯爵只是安慰他说道:“别着急,很快你就会有用武之地,陛下将你留在英国,绝对不是心血来潮,终有一天你会对战争感到厌倦的。” 玛丽曾经问过伯爵是否在韦尔斯利的晋升路上起了推进作用,伯爵并不否认,但是他解释道:“我只是让他发迹的时间提早几年,少受些磨折而已,韦尔斯利是注定会青史留名的人,我们大英帝国的未来就全依靠他了。” 玛丽不禁思考起来,到底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这的确是个问题。 ☆、第80章 永远的蜜月 等到吉蒂适应了婚后生活,并能对与丈夫的每一次离别都安之若素之后,玛丽也就离开翡翠谷庄园,与列斯特伯爵一起踏上了计划已久的欧洲之旅,虽然欧洲的局势不稳,但是没有影响他们的行程。这一次玛丽去游玩了奥地利、德国和匈牙利,在观赏了无数的城堡、村庄和古镇之后,他们来到了意大利。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49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婚前,玛丽曾经与安妮一起在托斯卡纳地区小住过,对于附近的佛罗伦萨就更是心向往之,因此,在打算停驻数日来缓解长途旅行的疲劳时,她第一个便想到了德包尔夫人家的别墅,结果伯爵告诉她说,自己虽然很尊重德包尔夫人这位亲戚,但是列斯特伯爵走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沦落到借住亲戚家住所的地步。 对于他的这种执拗和骄傲,玛丽只感到好笑,她提醒他说,他们仅仅是小住数日,并且现在去买新居,光是收拾布置便足够把人累坏,还怎么享受轻松的休闲时光呢?而列斯特伯爵却笃定地只说了一句话:“让史密斯去办就好了。” 做为一名管家,史密斯先生实在是太屈才了,伯爵只给了他三天的时间,而当玛丽他们到达佛罗伦萨时,就已经有一栋带有独立花园的漂亮的小别墅在那里等着了,深绿色的百叶窗和深红色的屋顶,带有典型的意大利特征,然而就像是他们已经拥有这栋小别墅一百年了一样,从门口的高大的月桂树到花坛里盛开的鸢尾花,从庭院里的小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到门厅里的波斯地毯的花纹,无一不是契合着玛丽的喜好,更不用提房间的布置和陈设,天晓得史密斯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彬彬有礼的管家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在门口迎接主人下马车时,他略有些担心地看了伯爵一眼,在伯爵打量过周围的环境,朝他微微颔首之后,他便如同得到了国王的奖赏一般满意而退。 其实史密斯先生完全有本领将皮蒂王宫给买下来,那里原本属于意大利望族美第奇家族所有,如今自然是风流云散,再加上意大利内乱频仍,拿破仑在外围虎视眈眈,现在的主人已经完全没有经济条件来维持那样一座庞大宫殿的开销,正盼着出手。然而玛丽不喜欢宫殿,就像她不喜欢列斯特城堡,她喜欢居家的风格,尤其是不能有太多的仆人,所以史密斯先生不得不做出让步,牺牲排场来俯就女主人的喜好。 但是在可能的职权范围之内,他依然给别墅请来了整个意大利最出色的厨子,以擅长烹制t骨牛排和面包浓汤而著称,这两道菜都是比较家常的,可以给它们令人惊艳的味道蒙上一层朴素的面纱,史密斯先生是希望玛丽那一颗爱好厨艺的心不至于荼毒了伯爵那精研美食的胃。 玛丽果然没有注意到那位胖胖的意大利厨娘是一位技艺精湛的名厨,她只是很欣赏当天晚餐时的香脆的羊奶酪薄饼和海鲜面包浓汤,并且第二天就在厨房里跟这位好脾气的总是一脸笑容的厨娘学做意大利的甜点——提拉米苏。 不论玛丽端来什么食物,伯爵总是非常捧场地甘之如饴,所以玛丽对自己的厨艺越来越有自信了,她甚至宣称自己完全可以不用任何仆人,在这里做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妇,伯爵轻吻她的耳际,留下一丝甜香,说道:“那是当然了,亲爱的。” 小别墅的仆人果然是很少,管家史密斯先生充分体现出“好仆人就是让主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一准则,每天都有人在玛丽和伯爵外出散步时进行清洁工作,每天都有人按时送来新鲜的蔬菜瓜果和山珍海味,但是除了厨娘,玛丽没有见到第二个仆人,就连史密斯先生本人都只在第一天达到时仅露了一面。 显然这是在伯爵的授意下安排的,这样玛丽便可以随自己的心意来做家务活,可又不至于做到厌烦。每天他们都一起散步、骑马、读书、绘画、欣赏音乐,或是进城去观光游览,在伯爵有事务要处理的时候,玛丽便跟请来的罗马和佛罗伦萨最出色的画家、诗人和音乐家们学习各种她感兴趣的技艺,现在没有了与姊妹们无味的攀比,她反而更能领略音乐和绘画的趣味,鉴赏力也随之提高。 很多个春风沉醉的晚上,伯爵会安排那个年轻的马车夫送厨娘回家过夜,于是在小别墅里就只剩下了玛丽和伯爵两个人。这样的夜晚,在享受了一顿美好而简单的夜宵之后,会有很多余兴节目,玛丽从未想象到婚姻中的夫妻生活可以如此丰富多彩,这方面她自己的父母不是个好榜样,而姐姐们似乎也都是循规蹈矩的,也许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也会有兴致玩点儿花样,但是他们一定是没有机会将整栋住宅变成卧室,彭伯里虽然比这里大,但是肯定没有这样的自由不羁。 经历了很多次的神魂颠倒之后,玛丽经常会迷迷糊糊地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便在伯爵的怀里沉沉地睡去,而伯爵在这方面则似乎是精力无限的。对于玛丽来说,她被开拓的不仅仅是身体,更重要的是她的精神,似乎揭开了一层原本从未想过要去触碰的禁忌的阻隔,又似乎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天地。 有一天清晨,玛丽因为伯爵迸发出来的激情而被撩拨得了无睡意,两人便伏在卧室宽大的窗台上远望雾霭中的田野。晨曦初开,大地仿佛从混沌中逐渐醒来,浓雾渐渐散开,就像缓缓地褪去一层面纱,近处的草木变得清晰,葱茏的灌木和树林脱颖而出,翠绿欲滴,远处传来隐约的牛铃声,玛丽沉醉在这美景之中,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里真是美好得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怪不得古代的哲人说,意大利是天使都不敢踏足的地方。” 伯爵轻笑道:“你还记得下一句吗——蠢人们却闯进来了,是不是说的我们俩呢?”他们正这样轻松地说笑着的时候,突然在散开的轻雾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他从雾中走出来,形如鬼魅一般,一身黑衣,面容如圣徒般俊美,眸子在晨雾中闪亮,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然而又分外让人心惊——他就像是个从地狱中走出来的天使。 伯爵身体一僵,他轻轻诅咒道:“真是该死,他真是阴魂不散。”他草率地披上晨衣,一边系上腰带,一边推开卧室通往露台的门走了出去。那人走近了,他抬起那形状完美的头颅,露出雪白的牙齿,他在向玛丽微笑,只是那微笑里有一种莫名的哀伤,玛丽这才认出那人正是许久不见的里斯本牧师。 她轻叫了一声,后知后觉自己衣衫不整,头发也披散着没有梳理,便连忙退回到室内。只听到露台上伯爵用慵懒的声音说道:“真是稀客呀,里斯本先生。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楼下里斯本牧师的声音清冷圆润如旧:“列斯特伯爵,请原谅我的冒昧打扰。我肩负使命而来。” 伯爵讥诮地问道:“是国王的使命,还是威尔士亲王的使命?” 里斯本牧师顿了一下,冷峻地回答道:“难道国王和王储不是二位一体的吗?我为王室服务,与伯爵您的信念并无二致。” 即使玛丽没有看到,也能想象到伯爵唇边挂着的讥讽的笑意,他圆滑地说道:“真是令人感动的忠诚——您就是用这种忠诚为王储物色了他的新娘吧?那么,现在既然王储对他的妻子已经忍无可忍了,您自然要为她寻一个落脚的去处。” 他自始至终都在居高临下地跟里斯本牧师交谈,而丝毫没有请他进屋里来坐的意思。这种慢待也许是极其失礼的,但是考虑到他与里斯本先生本来就糟糕透顶的关系,也就不足为奇。果然,里斯本牧师充分发挥了神职人员的忍耐力,丝毫没有为自己所受的冷遇抱怨,他只是谦恭地说道:“您知道,不管王妃与王储的关系遭到什么地步,她毕竟为王室生下了唯一的继承人——夏洛蒂公主。我只是负责为威尔士王妃传递消息,王妃对于托斯卡纳地区的景色非常欣赏,很希望在这里休养身体,恢复她因为生产而受到的病痛。” 他停顿了一下,然而伯爵的态度傲慢,似乎没有要接茬的意思,于是里斯本先生隐忍着问道:“我带着国王的信件,伯爵大人不想请我进屋吗?” 伯爵慢吞吞地回复道:“请原谅,里斯本先生,这里是我的私宅,我与我的夫人正在度蜜月,您知道,陷入热恋中的人是不希望被打扰的。所以,请回到您的客栈里去,我会亲自前往拜访,并接受国王陛下的任何差遣。” 里斯本先生的声音里终于多了几分压抑不住的怒意:“蜜月?我记得您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吧?” 伯爵却用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可我觉得就像是在昨天,也许我这一生都是在蜜月之中呢——这一点我想里斯本先生这样的单身汉是无法理解的。” 里斯本先生气冲冲地离开了,伯爵回到房间里,玛丽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这样激怒他,真的合适吗?”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0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伯爵笑着脱掉身上的晨衣,回答道:“你以为我不去撩拨他,他就会对我高抬贵手吗?倒不如点燃他的怒火,因为怒火会燃烧理智,让人犯下本来不该犯的错误……”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现在他有了更重要的事去做。 ☆、第81章 情深如斯 列斯特伯爵在当面奚落里斯本牧师时,带着三分冷静,三分调侃,三分不屑,还有那么一点点儿微不可察的戒惧。他和里斯本之间的恩怨纠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弭的,虽然里斯本所重点强调的国王的亲笔信有其不可拒绝的感召力和说服力,但是他显然不想给里斯本面子,他让里斯本把话说完,就已经显示出贵族的气度,但是他却不想再听下去,尤其不想随里斯本的摆布,即使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为王室解决威尔士王妃的难题。 事实上,玛丽比谁都清楚列斯特伯爵的敏感多思,他有一双洞察世情的眼和一颗通悉人性的心。他不会轻易发怒,但是一旦怀恨某人,便如火山深处的蓄势待发的岩浆,暗流汹涌,隐忍而刻骨。因此他用不耐和敷衍的态度来打发了里斯本牧师,却丝毫都没有慢待千里迢迢前来投奔他的威尔士王妃。 看来里斯本牧师亲自前往郊区别墅拜访,并非是完全为了讨没趣——他是在为威尔士王妃踏勘隐居的处所,并且认为伯爵的鸢尾花别墅是个非常合适的地点,舒适、隐蔽而又交通方便。可是威尔士王妃却并不满意,因为她认为那里的气派太小,伯爵也不赞同,原因表面上听来也是认为那里不符合威尔士王妃的身份,其实是因为那里是他和玛丽都很喜爱的爱巢。 他慷慨解囊,将史密斯先生觊觎已久的皮蒂王宫买了下来,并且给了史密斯先生一展所长的机会,将整个宫殿装修得美轮美奂,让威尔士王妃欣喜若狂。 可怜的王妃在英国饱受丈夫的冷落和王室的苛责,她曾回到德国去寻求娘家亲戚的支持,却被自己的兄长狠狠责备了一番,要求她谨守妇道,回英国去讨好王储,最好能给王储生一个男性继承人,那样她的地位就稳如泰山了。一怒之下,卡洛琳王妃便来到了意大利,可是在意大利她虽然可以远离那些看她不顺眼的人,却又感到分外的寂寞。 以英国为首的反法同盟已经建立起来了,而拿破仑显然对此嗤之以鼻,他正率领军队翻越阿尔卑斯山,打算进军意大利,因此意大利的贵族们如今全都首鼠两端,不敢过于奉迎英国王妃,以免得罪了那位战无不胜的君主。所以卡洛琳王妃入住皮蒂宫之后,前来拜访的有身份的贵族寥寥无几,于是列斯特伯爵夫人这样身份高贵的客人就显得弥足珍贵,更何况,她知道威尔士亲王是绝对不会为她花费一个便士的,而她自己又身无长物,她在意大利舒适与否完全依赖于列斯特伯爵的慷慨和对国王的忠心。 由于每次都受到了卡洛琳王妃的礼遇和热情的邀请,所以在逗留佛罗伦萨这段时间里,玛丽多次前去拜访皮蒂宫。卡洛琳王妃虽然生性鲁莽,但是毕竟出身高贵,受过合宜的贵族教育,因此她的艺术品味并不鄙俗,一入住那栋雄伟豪华的建筑,她便选定二楼的帕拉蒂娜厅作为自己日常接待朋友的起居室。那个雅致的房间里四面墙壁上挂满了拉斐尔和提香的作品,玛丽非常喜欢其中的一幅画,那是拉斐尔最杰出的作品——《戴面纱的女人》。 有一天,玛丽独自前来皮蒂宫拜访,在陪着卡洛琳王妃聊了一会儿之后,王妃被仆人请去庭院的玫瑰花丛前面画肖像画去了,那是从威尼斯请来的一位享誉欧洲的精于人物肖像的画家,王妃虽然肥胖,却很喜爱找人来给自己画像,因为画中的自己比镜子中的自己更加美丽。 玛丽在起居室里无所事事,便凝视着那副《戴面纱的女人》,盯着画中那位半遮在精致薄纱下的有一双深色眼睛的美丽女人出神,想象着她的故事和她的爱情。 “她叫玛格丽塔,是拉斐尔的妻子。”里斯本牧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玛丽陡然一惊,回头看去,里斯本牧师穿着一件黑色镶银边的长袍,不疾不徐地走到玛丽的身旁,却又在与玛丽目光接触的瞬间,猛得转身走回到桌旁,从冰桶中擎出酒瓶,开始倒酒。 玛丽默默地看着他,从侧面来欣赏里斯本牧师,似乎他面部的弧线更为优美,自然垂下的额发、浓密的眉、明亮的眼、微抿的唇,本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美男子,却因为眼中透出的森森的寒意,而让人不期然感到凌厉而惊心。 玛丽认识里斯本已经很久了,她从前最敬佩他的一点就是——对于不同的人,他永远有恰当的对待方式,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悲悯和庄严,同时还有强大的自制力。然而今天,当他独自面对玛丽的时候,里斯本牧师却似乎有些心烦意乱,他倒了两杯酒,然后端着高脚杯走回到玛丽身旁,递给她其中的一杯。 玛丽低垂下睫毛,接过那杯红宝石般晶莹剔透的葡萄酒,她轻轻问道:“妻子?据我所知,拉斐尔终身未婚,”她抬起头又一次审视画中的女子,然后说道,“而且她也没有戴结婚戒指。” 带着一丝难解的痛苦神情,里斯本牧师艰难地解释道:“那是拉斐尔的学生在他死后,为了竭力掩盖老师的那桩不相称的婚姻,而篡改了画中的细节,抹去了女子手上的结婚戒指。为了让拉斐尔的这个不光彩的情人永远的消失,他们给这幅画命名为弗娜丽娜。”他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继续用讥诮和沉痛的语气说道,“而玛格丽塔所有的不光彩,都不过是因为她的出身——她是一个面包师的女儿,这就使得她对拉斐尔的爱情变得十恶不赦——因为她妄想跨越阶级的鸿沟,希图她所不配拥有的地位……” 现在玛丽有些明白了,里斯本先生说的是玛格丽塔,又焉知不是在说他自己的母亲?她不由得起了同情之心,她轻轻问道:“我记得这幅画原本不是放在这个房间的,是您建议移过来的吗?” 里斯本牧师那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渴望、希冀,和丝丝缕缕的紧张,那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此刻却没有了往日的平静、自矜和优雅,而透露出脆弱与感性,他压抑着心中翻涌着的情绪,黯然回答道:“是的,我不忍心让这样的一幅画像被湮没在楼梯的角落里,她配得到最好的,可惜在这个房间里有那么多的杰作,走进来的人都在欣赏那些王公贵人、名门贵妇,没有注意到这个朴素的、静默的妇人,除了你,玛丽……我发现你总是盯着这幅画看……” 他是多么渴望理解啊,他的骄傲和冷漠只是伪装。然而,玛丽又怎会完全体会他的苦心?在玛丽看来,在他神袛一般的外貌掩盖下,是赤裸裸的洗雪旧怨的欲望,那足以引起她的戒备之心,足以抵消旧日情谊所残存的好感。 所以玛丽没有继续与他的谈话,没有给他机会倾诉幼年起便遭遇的不公平的待遇,让这番肺腑之言消散在静默的空气里,她放下高脚杯,站起来,伫立窗前,凝神听庭院里传来的行吟诗人的歌谣: “我是否可以把你比喻成夏天? 虽然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 狂风会使五月娇蕾红消香断, 夏天拥有的时日也转瞬即过……” 那是来自开罗的一位有名的男中音歌唱家在歌唱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来取悦寂寞的卡洛琳王妃,王妃虽然生性放荡,到底比她的丈夫要顾忌一下外在的体面和名声,尤其是她现在有了一个小公主,被留在了英国王后的宫廷里,让她能够去看孩子的条件就是保持清白的名誉,因此王妃的生活与在伦敦时相比更加的无聊,只好寄情于艺术,与佛罗伦萨、威尼斯和开罗的歌唱家、画家和诗人作家们来往,通过提携新进,博取品味高雅的名声。 当一曲终了的时候,玛丽松了一口气,她感到那个令人紧张的时刻过去了,里斯本牧师放弃了倾诉和接近的目的,现在他可以用更加冷静和理性的态度来与玛丽交谈了。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1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我希望在您逗留佛罗伦萨期间,介绍一位朋友与您见面,是您早已熟识的,但是我担心他得罪过您的亲戚,您也许不愿意见到他。”他这样彬彬有礼地说道。 玛丽带着疑问的目光看向他,她的目光清澈而毫无阴翳,使得里斯本牧师的心里忽然涌上一阵歉疚和惭愧,他几乎就要放弃这个话题了的时候,庭院里响起了列斯特伯爵跟卡洛琳王妃说话的声音,王妃对待伯爵热情得有些过火,伯爵还是用那样带着些讥诮的语气随和地应对着她,他不在乎满足王妃的各种铺张奢华的物质享受,因为最终开销这些都会由英国王室和政府通过其他的方式加倍地支付给他。 也就在那几句话的功夫,里斯本牧师下定了决心,他对玛丽说道:“我想要给您引见的,是我的一位同事,奥斯汀先生,自从他辞去彭伯里的牧师职位之后,便一直想谋求远离英国的职位,因此我推荐他替代我出任东印度的传教士,他将在意大利乘船出行,我想也许您愿意在他行前见一见他,对于与达西小姐解除婚约一事,我想他有自己的解释。” ☆、第82章 痴心如斯 倘若说玛丽原本并没有盼望着与小奥斯汀先生重新聚首,那么里斯本牧师的话却勾起了她的好奇心,毕竟乔治安娜是她的好朋友,而她一向非常关切自己这个温柔沉默、什么都闷在心里不说出来的朋友的幸福。在乔治安娜解除婚约之后,达西先生曾经专程赶往曼彻斯特,打算与小奥斯汀先生深谈,弄明白他们解除婚约的原因,谁知小奥斯汀先生却避而不见,很快就离开了曼彻斯特,没有人能再找到他的影踪,于是他究竟是为何与乔治安娜解除婚约就在玛丽的心中留下了一个疑问。 现在,当知道小奥斯汀先生正在佛罗伦萨逗留,玛丽认为自己有责任跟小奥斯汀先生见面,并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因为她看得很清楚,自从解除婚约以后,乔治安娜就失去了参加社交并结识新的朋友的兴致,这很可能导致自己的这个多愁善感的朋友孤独一生。 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玛丽没有将想跟小奥斯汀先生见面的事告诉列斯特伯爵,当然她也没有刻意隐瞒,她只是专门挑选了列斯特伯爵去罗马办事的时间拜访了皮蒂宫,并授意里斯本牧师安排了与小奥斯汀先生的会面。 那是一次非正式的会面,小奥斯汀先生的身份还不足以在皮蒂宫受到正式邀请,因此他只是做为里斯本牧师的随从进入行宫,并等候在草坪上。而玛丽还要陪着王妃打牌,当后来卡洛琳王妃的牌瘾退却,瞌睡虫上来时,王妃便管自回自己房间休息,而让众人自便。玛丽与簇拥在皮蒂宫的那些身份可疑的红男绿女并无可谈之语,便撑开一把阳伞,到草坪旁边的树林中去散步,于是在那里她见到了阔别已久的小奥斯汀先生。 一见面,玛丽就惊讶于小奥斯汀先生外貌的变化之大,只见他身穿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牧师袍,却不像里斯本牧师那样穿出了风流倜傥的格调,而是空空落落地挂在身上,显得很不合身,很是落魄。他瘦削了很多,尤其是他的脸,仿佛刀刻一般,形容憔悴枯槁。即使玛丽因为乔治安娜的缘故对他心存芥蒂,此时也不禁起了同情之心。 小奥斯汀先生面容沉郁地站在那里,当玛丽走到他面前时,他似乎没有马上认出她来,与从前相比,玛丽的变化的确很大,那不光是服饰上的华贵,还有气质上的从容自信以及眉目之间的光彩照人。当他终于认出了玛丽,他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笑容,只见他鞠了一躬,说道:“日安,伯爵夫人。” 玛丽向他伸出手去,如同熟识的朋友那样与他握手,小奥斯汀先生的拘谨僵硬并没有因此缓解,相反他飞快地缩回手去,然后刻板地问道:“伯爵夫人,听说您想要见我,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玛丽愣了愣,这跟里斯本牧师说的似乎不一样,小奥斯汀先生并没有倾诉的欲望,倒像是里斯本牧师促成了这次的会面,她的心中起了一丝戒备,但是既然来了,不妨将自己想知道的询问清楚,于是她温和地说道:“是这样,奥斯汀先生,做为达西小姐的朋友,我对于你们突然的解除婚约感到非常惊讶,我非常清楚您是非常爱乔治安娜的,而乔治安娜性格柔顺,她似乎不像是会因为那些家庭琐事便轻易毁掉婚约的人,所以爱她的亲友都希望能够了解真相。” 小奥斯汀先生喃喃地说道:“您说真相?可是真相往往更加伤人,伯爵夫人。我的确非常爱乔治安娜,甚于我自己的生命,然而当我发现她并不爱我的时候,我除了离开,还能做什么呢?” 玛丽温婉地反驳道:“这不是乔治安娜的性格,她如果不爱你,又怎么会答应嫁给你?要知道,在婚姻问题上,她完全可以独立自主。我想,也许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误会?” 小奥斯汀先生第一次正视着玛丽,说道:“也许是因为她心里其实爱着别人吧,伯爵夫人,也许她觉得除了那个人,她跟谁结婚都无所谓吧。我倒是希望这是一个误会,可惜不是。” 玛丽的心中悸动了一下,她突然想到从前乔治安娜对于列斯特伯爵的迷恋,可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就连乔治安娜自己都说那种迷恋已经过去了。然而,爱一个人,可以说放手就真的放手吗? 玛丽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您这样笃定乔治安娜心里有别人,总是有什么真凭实据吧?”小奥斯汀先生苦笑着,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吐不快地冲动:“她自己的承认算不算是真凭实据呢?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爱着列斯特伯爵,只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自量力地以为自己可以让她忘掉那个丝毫都不把她放在心上的人,我曾经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就是在她答应我的求婚的时候……” 小奥斯汀先生猛地转身,向草坪的尽头踱去,玛丽默默地跟在他的后面,小奥斯汀先生终于从激荡的情绪中平复下来之后,他缓缓说道:“可是订婚之后,有很多细节……让我开始怀疑,也许自己对于幸福的感知太过于浅薄……直到那一次,就是在彭伯里的游园会上,我看到乔治安娜拾起了列斯特伯爵衣服上掉下来的一朵木槿花……然后她把那朵花那么珍重地夹到了她的祈祷书里……” 玛丽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掩饰,她还记得乔治安娜在诉说与小奥斯汀先生的分歧时所说的话语,那个时候,乔治安娜将他们之间的分歧归因于小奥斯汀先生毫无缘由的嫉妒心。她敏锐地指出了这一点:“我想这也许只是个巧合,也许那朵花特别得乔治安娜的喜爱,也许是您想多了。” 小奥斯汀先生自嘲地笑道:“我倒是宁愿是我自己想多了,可是她还收起了伯爵用过的杯子,就是您在游园会上给伯爵倒过苹果汁的杯子,是几十个同样的玻璃杯中的一个,她总不会是因为特别的偏爱,而单独将那个杯子收藏起来了吧?” 玛丽无语了,她万万也没有想到乔治安娜会对列斯特伯爵如此痴心,又做出如此的痴态。小奥斯汀先生继续说道:“然而我虽然痛苦,却无法直接指责她的行为,毕竟即使是未婚夫,也不能阻止自己的未婚妻在心里面暗恋另一个男人……有时我甚至幻想着,也许这只是她少女情怀的不成熟的表露,当我们结婚之后,她自然就会把伯爵淡忘。可是……” 小奥斯汀先生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就在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个我们即将举行婚礼前的晚上,我满心欢喜地上楼去乔治安娜的房间找她,想跟她商量婚礼上的花篮式样,却看到她正在摆弄一个小盒子,那个小盒子里盛着十几样东西,有纽扣、羽毛笔、纸张、印台……还有那只杯子——她把她能拿到的列斯特伯爵用过的碰过的东西都当宝贝一样收藏起来,并且时常拿出来鉴赏回忆一番。我再也不能忍受了,当场就跟她大吵一顿,并立即解除了婚约。” 小奥斯汀先生停住了脚步,玛丽也停了下来,现在她的心情复杂到说不出一句话来,小奥斯汀先生定定地望着她,说道:“这就是全部的经过,从那天之后,我就像生活在炼狱里,可是我一分钟也没有懊悔过解除婚约的事,我虽然卑微,却不会接受这样的婚姻,所以我决定远远地离开英国,因为我会永远爱着她,即使她视我如草芥,那么我就宁可只在心里想念着她,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树林,继续说道:“里斯本先生已经为我谋得了印度尼西亚的传教士职位,我不久就要启程了,也许永远不再回来,请不必跟乔治安娜提起见到我的事,她的秘密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任何一个人,不过里斯本牧师认为我应该让您知道,他说的也许是对的。” 玛丽问道:“这件事,你跟里斯本牧师说过了吗?” 小奥斯汀先生摇了摇头,轻轻说道:“没有,除了今天对您提起,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包括达西先生,那时我心里太过痛苦,不想面对他的诘问,便避而不见,恰好遇到里斯本牧师,便跟他去了伦敦,后来又来到这里。里斯本牧师似乎无所不知,他了解所有的内情,甚至比我自己知道的还要清楚,很多事,他没有亲眼看见,可是他不经意地一提起,便让我发觉了事情背后的隐情……很多时候,我觉得他与列斯特伯爵是一样的人,伯爵不是也很清楚乔治安娜的痴心吗?但是他不动声色地打消了她的念头——对于他不关心的人,他其实很残忍……” 小奥斯汀先生看着玛丽,欲言又止,但是玛丽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了,她带着一丝微笑,又一次跟小奥斯汀先生握手:“请让我提前祝福您:一路顺风!” ☆、第83章 旧日相识 与小奥斯汀先生见面之后,玛丽的心情一直有些阴郁,那并非是因为偶然窥得了乔治安娜对自己丈夫的异乎寻常的痴情而起的嫉妒心,事实上,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对于乔治安娜只有同情。她所感到难过的,并不只为自己,而是对命运无常的恐惧和对难以把握的未来的朦胧的伤感。 那天她目送小奥斯汀先生的背影孤独远行的时候,她的心中对于这个不幸的青年是敬佩的,毕竟,他在爱情面前,选择了不苟且,他是一个勇敢的人,比玛丽勇敢,比乔治安娜也勇敢。他选了一条艰难的路,然而比起原先那条平坦的路,他的心灵会少受很多折磨,毕竟,在印度尼西亚的艳阳下,他可以不受约束地想念乔治安娜,并且倘若乔治安娜自己不知道,那便连她也不能反对。一定程度上讲,他这样的选择反而得到了完美的爱情。 玛丽被自己的这些奇异的思想弄得头疼,那天晚上,列斯特伯爵回来的晚,玛丽一个人倚窗凝思,窗外下着霏霏细雨,她给自己斟了一杯巴罗洛红酒,圆润绵长的酒香平复了她压抑的心情,她索性推开窗子,让清凉的夜风吹拂过她的发梢,她隐约感到了些醉意,举起杯来正想一饮而尽,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将酒杯按住,伯爵低沉的声音蹭着她的耳垂,说道:“这酒很烈,小心醉了。” 玛丽回过头去,看到伯爵星子般明亮的眼镜在夜色中闪亮着,她不禁生出依恋之心,顺从地放下酒杯,依靠到列斯特的胸前,闭上眼睛,静静细听他沉着的心跳声,说道:“以后我要对你更加殷勤些,因为我所有的快乐和福祉全都依仗着你的爱情呢。” 列斯特伯爵半晌没有说话,他轻吻着妻子的头发,良久之后才做了决断:“下个周我们就回英国去。” 玛丽惊喜地抬起头来:“真的吗?太好了……”她转而又犹疑道,“是因为拿破仑的军队已经逼近罗马了吗?” 列斯特笑了笑,说道:“不,是因为你想家了。” 玛丽确实想家了,外面的景观和人文再光怪陆离,也比不上翡翠谷那宁静的晨曦和辉煌的落日下的田野,自从确定了归期之后,她的心就雀跃不已,过往的阴霾一扫而空。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2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在剩下的几天时间里,玛丽很是忙碌,她要向威尔士王妃辞行,还要抽空去佛罗伦萨的市中心店铺街去采购带给亲友们的礼物,这是一桩令人愉快和兴奋的事情,尤其是在她的钱包充实的时候。 威尔士王妃很轻易地答允了玛丽的请求,并没有什么不痛快,事实上,只要伯爵能够保障她在皮蒂宫的开销,她并不需要伯爵夫人的侍候,因为现在她已经有了几个亲密的男朋友,于是与英国宫廷关系太密切的人员就变得碍眼了。 随后玛丽便带着贴身女仆黛西穿梭于佛罗伦萨的大街小巷,尤其是那些高档的女装店、帽子店和首饰店,这天下午,当她如约到达市政厅广场附近的德米亚尼珠宝店,她在这家珠宝店里订购了几样物品,这家店的珠宝设计风格无疑是意大利浪漫贵族传统的延续:表面普通,只有仔细观察,才能体会到与众不同的品味。 店主首先捧出来的是一只贝壳做成的糖罐:在造型简洁的银制支架上是一个硕大的被打磨出金属光泽的鹦鹉螺贝壳,汤匙以贝母琢磨而成,贝壳的纯白光泽与金属的冷硬材质让这个普通的糖罐成为一件艺术品,而玛丽要将这个糖罐送给自己的母亲班纳特太太,这样她老人家在跟邻居卢卡斯太太喝茶的时候,就可以摆出这件令人耳目一新的物件,并借机夸耀自己的女儿和女婿们了。 玛丽送给姐妹们的礼物是将钻石与丝绸搭配在一起做成的极富东方韵味的耳坠,而送给安妮的则是一条设计精美的鳄鱼皮腰带,腰带扣是一个小巧的银盘,被三个烟晶翡翠制成的环扣给卡住,非常新颖别致,玛丽料想自己的朋友会很喜爱。 她欣赏过自己订购的物品,盛赞了店主的巧思妙手,然后如约付账,正要离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橱窗里摆放着的一件首饰——镶嵌着梨形黄钻石的百合花形状的白金胸针,这是一件她很熟悉的物品,因为关联着一件令她痛苦的往事,而且据她所知,这枚胸针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见她一直在盯着那枚首饰看,店主连忙殷勤地从橱窗里把百合花胸针给取了出来:“您太有鉴赏力了,伯爵夫人,这是一位身份尊贵的主顾寄卖的物品,请看这颗黄色钻石,一点儿瑕疵都没有,我入行这么多年,如此完美的材质和如此精湛的工艺还是第一次遇到……” 玛丽问道:“一位身份尊贵的主顾?” 店主笑道:“您也知道,夫人,法国大革命让很多贵人失去了原来的地位和财富,他们中的不少人原本是小店的主顾,现在却只能靠典当度日了,请恕我不能透露卖主的姓名,毕竟家道中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玛丽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说了,我知道。”她问了价钱,那出价大大低于她的预期,也许公爵小姐的确是急着用钱吧,毕竟即使现在的价位也不是一般的买家能够出得起的,玛丽让店主将胸针包裹好了,给他开了一张令他眉开眼笑的支票,但是玛丽附带了一个条件——不能向卖主透露自己的姓名和身份。现在她已经原谅了辛西娅小姐,因为她已经听说了辛西娅的父亲老公爵被拿破仑处决的事情,她不想落井下石。 当带着列斯特伯爵纹章的马车驶远之后,从隔壁的店铺里走出了一身黑袍的里斯本牧师,他面无表情地询问店主:“她问了你这枚胸针的来历了吗?” 惶恐的店主嗫嚅着回答道:“没有,大人,那位夫人只说她知道了,就付钱买下了胸针,连价钱都没有还,她只是嘱咐不要让卖主知道她的身份和姓名。” 里斯本牧师长叹了一声:这个女子是他此生所见能够保持纯白初心的唯一的人,不论经历多少欺瞒和多少穷奢极欲的诱惑,她还是原来那个淳朴善良的女子……然而这样的女子竟然也被他给夺去了!他缩在黑色袍袖中的手猛得痉挛着握紧了,他坚毅的目光中凭空多了一丝阴鸷。 玛丽他们的马车离开佛罗伦萨前往马赛港的路上,到处都能遇到拿破仑的士兵,拿破仑已经以势如破竹的力量攻克了罗马,现在他经教皇加冕,成为意大利国王,玛丽本来担心这一路会危机四伏,没有想到的是列斯特伯爵居然与拿破仑的继子欧仁私交甚笃,而因为拿破仑没有精力统治意大利,他已经将欧仁晋封为意大利总督,代替他治理意大利,所以列斯特手中拿着欧仁的亲笔所书的便条,便畅行无阻地到达马赛,在拿破仑得到消息派亲兵来捉拿他之前,他们已经扬帆出海,向英国返航了。 玛丽还有些担心威尔士王妃的安危,她尤其担心拿破仑会把王妃扣为人质,向英国讨价还价。但是列斯特听了她的担心之后,哈哈大笑着说道:“亲爱的,王妃在意大利比在英国安全的多。要知道,她现在就像是个烫手的山芋,英国王室尤其是王储恨不能拿破仑会要了她的性命,那会解决他们的不少麻烦,至于人质什么的,你以为王储会为了自己的妻子出一个便士的赎金吗?恰好相反,拿破仑不得不对她以礼相待,以示对于贵族血统的尊重,而且这样我也就省钱了,现在由欧仁来支付王妃的生活费了……” 至于里斯本牧师,玛丽没有向伯爵提起,伯爵当然也从不说起他,不过玛丽知道,里斯本牧师绝对不会有什么危险。意大利之行让她重新认识了里斯本,她敏锐的意识到,自己所遭遇的人与事,背后都有他的翻云覆雨手,里斯本这个名字逐渐变得陌生、危险和令人警惕,但是她依然难以对他心生恨意,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在阴谋后面的情意,也许是知道他终究不会真的伤害自己,玛丽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何来如此的执念,只能将这些纷乱的想法深深埋在心底。 又一次回到英国,回到自己的家人和亲友们中间,玛丽的心也安顿了下来,她在浪搏恩和翡翠谷都做了短暂的停留,然后他们夫妇便一起返回列斯特城堡,因为葡萄收获的季节就要来到了。他们邀请了所有的亲友前来做客,其中当然也包括达西小姐。 乔治安娜看来已经从解除婚约的打击中恢复了回来,虽然她还是不太爱说话,然而神情举止中有了快活的成分,这让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很是欣慰,伊丽莎白告诉玛丽,很希望乔治安娜多多参加这种社交活动。然而如今再见到自己的这个朋友,玛丽的心中难免有些异样的感觉——里斯本牧师在不知不觉间还是在她的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第84章 乔治安娜的执念 玛丽原本打算对乔治安娜依旧保持亲密的关系,即使不可能像从前那样推心置腹了,最起码也维持表面的和睦。然而从看到乔治安娜走出马车起,玛丽的心中便横亘起一道藩篱,乔治安娜是越发美丽了,尤其是她的温和的脸庞如今带着隐约的清愁,似乎更加能够打动男人的心,并激起保护欲吧? 那天下午,绅士们午饭之后携带着猎枪去打斑鸠了,女眷们都在列斯特城堡的大露台上喝下午茶。这里是整个城堡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向下望去,连绵的丘陵上浓墨重彩般的葡萄田,如同一幅宽阔的油画铺陈开来,葡萄园的尽头是村庄,错落有致的红屋顶点缀在一片绿意葱茏之中,如同童话里一般。 简现在又怀了她的第三个孩子,坐了一会儿,有些不舒服,便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伊丽莎白不放心地跟随着她去了。吉蒂的丈夫韦尔斯利少将已经主动请缨参加了正在特拉法尔加进行的海战,这是一场拿破仑与英国争夺海上霸权的决定性战役,英军的指挥官是纳尔逊海军上将,他在埃及曾经摧毁法军舰队,重挫过拿破仑,现在朝野都寄望于这位老将军能够再次创造奇迹。韦尔斯利少将对纳尔逊极为推崇,他放弃自己在爱尔兰的锦绣前程,追随自己的偶像投入到危险的海战之中,这件事被世人所赞颂,只有他的家人在担惊受怕,尤其是吉蒂。 好在吉蒂是个不擅长多愁善感的女子,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可以让她觉得兴致盎然,她喝了一杯茶之后,听说女管家要去果园安排第二天的采摘节的活动,她便一溜烟地跑下去,跟着几个女仆去果园了,因为在果园里总有乐子可寻。 露台上只剩下了玛丽和乔治安娜,初秋金色的阳光慷慨地播撒着它的光辉,玛丽眯起眼睛眺望着远处的山峦,那山腰处还有一层云雾缭绕,就像给山系了一条腰带,半晌之后,乔治安娜突然问道:“那边小山上的钟楼,就是我们来的路上必然会经过的那座小教堂的钟楼,这次在窗口上新添了四片绿色的百叶窗,本堂牧师解释说是伯爵亲自吩咐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玛丽想了想,才记起来,她笑道:“那是为了迁就我,因为我有一次提到从卧室听来,钟声不够柔和悠远,加上百叶窗,就可以缓和钟声吧。”乔治安娜言不由衷地感叹道:“不得不说,伯爵的确是个无微不至的好丈夫。”然后她俩之间就陷入了微妙的沉默。 乔治安娜今天穿了一条软缎印花的浅黄色长裙,戴着同色系的帽子,看起来分外妩媚动人。她有些心神不定,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欣赏远处的葡萄园的美景上,而是时刻关注着露台下面的人声。不久,从车道的那边响起了杂沓的马蹄声,打猎的人们回来了,乔治安娜惊喜地坐直了身体,伯爵和他的黑马在队伍的最前方,他一身猎装,看起来英俊极了,乔治安娜的眼眸中倒影沉沉,喜悦的笑靥将她整个人都点亮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玛丽鬼使神差地对乔治安娜说道:“对了,在佛罗伦萨,我遇到了小奥斯汀先生,并跟他谈起了你。” 乔治安娜就像是被一下子抽干了血液一样,她的脸色变得煞白:“他……他说什么了吗?”玛丽轻轻回答道:“他将要去斯里兰卡和印度尼西亚的殖民地做传教士了。”她这样说完,心中充满了对自己这种行为的羞愧,便转过脸去向露台下面的人们挥手致意,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乔治安娜的脸色。 阳台下面,伯爵摘下自己的帽子,恭敬地鞠躬还礼,跟在他后面的宾利先生高兴地叫道:“嗨,玛丽,今天真是大有所获,晚餐的主菜就是烤鹌鹑了。” 然而乔治安娜没有出席晚宴,她似乎有些头疼,并且第二天她就突然接到了一位在女校时认识的同学的结婚请柬,乔治安娜执意要去参加这位很少提起的女同学的婚礼,最后达西先生只好派马车将她和她的陪伴女士送去伦敦,在那里,乔治安娜将在参加婚礼之后,去拜访罗新斯庄园,然后直接回彭伯里。 对于乔治安娜的这种突发性的举动,达西先生显得忧心忡忡,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多问,只是非常细致地给自己的妹妹安排了行程,而伊丽莎白则有些担忧,她将这种举动归结为情绪上的不稳定,无疑还是解除婚约所带来的伤痛造成的,她不免又抱怨了小奥斯汀先生几句,玛丽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没有跟其他任何人提起自己曾经在意大利见到小奥斯汀先生的事,因此这位先生的下落目前来说还是个谜。 但是当天晚上,当玛丽和列斯特回到卧室,准备就寝的时候,伯爵突然对正在梳头发的玛丽说道:“亲爱的,你这样做很对,有时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就是需要狠下心来不择手段。”梳子一下子缠绕到了玛丽的鬈发上,玛丽心里想:还有什么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吗?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3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乔治安娜在马车将要驶出列斯特城堡的地界的时候,让马车稍停了片刻,她从路边的紫罗兰花丛中摘下了一朵初放的花,夹在她随身的笔记本中,做为她对列斯特城堡最后的纪念,从那之后,她便尽可能地避免与列斯特伯爵夫妇会面。本来玛丽在宴请姐妹们的时候,也很难不给乔治安娜请柬,但是每当这个时候,乔治安娜总会适逢其时地受到其他朋友的邀请,并且总能找到必须前往参加的理由,而当玛丽来彭伯里做客时,她也经常性地外出做客,这样他们见面的机会就少而又少,只有在一些特别正式的场合,乔治安娜才会隔着人群看见列斯特伯爵,这是她唯一允许自己做的。 乔治安娜一直未婚,虽然她不乏追求者,但是似乎再也没有人能够打动她的心。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都曾经尽力劝说她,并且制造种种机会,希望她能够遇到合适的青年,但是最后都落了空,也就只好尊重妹妹的选择。乔治安娜在彭伯里度过了短暂而平静的一生,她将自己的时间大部分贡献给自己的侄女小伊丽莎白,她们姑侄间的情谊甚至超过母女,其次就是在周围的乡间农舍做善事,到乡村学校代课,教那些贫困农户家的女孩子们一技之长。 她还是那么热爱音乐,尤其是弹钢琴,只不过她的品味与时人不同,那时人们大都推崇莫扎特和肖邦的乐曲,她却独爱贝多芬,她大多时候在弹《致爱丽丝》和《月光》,有的时候,当她的心情有些忧郁的时候,她也会弹奏《悲怆》,每当那个时候,达西先生总是站在楼梯上静听,却从来不去打扰她。 她曾经又有三次被人求婚,然而她都拒绝了。先是她在东方服兵役的表兄菲茨威廉上校退伍回国,感到了成家立业的急迫性,便向乔治安娜求婚,但是就连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都不是很看好这桩婚事,伊丽莎白虽然一直挺喜欢菲茨威廉上校,然而觉得他对待婚姻的态度太过实际,做为没有财产继承权的小儿子,他出于实际的考虑,先是想娶安妮,后来安妮私奔毁掉了婚约,他便出国一段时间,伊丽莎白担心他对乔治安娜也没有多少爱意,多半是考虑到她的三万英镑的嫁妆才提出求婚的。果然,在乔治安娜拒绝了他之后,他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怨气,相反依旧舒舒服服地在彭伯里做客。 后来又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子爵,他是韦尔斯利少将的朋友,在伦敦的一次交际舞会上认识了乔治安娜之后,被她的美貌所打动而陷入到热恋之中,子爵本人甚得韦尔斯利少将的推崇,认为他是个品格高尚的人,这就足以让人放心,而子爵年纪轻轻就继承了一大笔财产,并且在剑桥郡拥有一座庄园,从各方面来说都是结婚的好对象,然而乔治安娜也没有表示出丝毫的动心,她很快就态度明朗地打消了子爵求婚的念头,心灰意冷的子爵只得也随自己的朋友去欧洲参战了。 就在连伊丽莎白都对乔治安娜嫁人这件事死了心的时候,小奥斯汀先生回到英国度假,他出国了十年,回来已经满鬓风霜,然而在听说乔治安娜依旧待字闺中之后,他突然出现在彭伯里,并希望能与乔治安娜再续前缘,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乔治安娜曾经动摇过,因为她没有马上拒绝小奥斯汀先生,可是达西先生对小奥斯汀先生的行为非常生气,并且在听他说起还要返回东方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赶走了他。对此乔治安娜表现得听天由命,从此她便心如止水,再也不起半点涟漪了。 乔治安娜去世时只有39岁,她是在护理小伊丽莎白的肺炎的过程中被传染而不治的,死亡来的很快,没有给她带来很多痛苦,她依旧美貌,这就更加让熟悉她的亲朋好友感到痛惜,临终时,她坚持要单独见见一向疏离的玛丽,玛丽来到她的病床前,乔治安娜将自己一直珍藏的木盒子送给了玛丽,就是小奥斯汀先生曾经提起的那个盒子,两个朋友终于冰释前嫌。 乔治安娜的葬礼过去很久之后,玛丽才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没有那些干花、酒杯和琐细的东西,只有一本小小的笔记本,是乔治安娜写的自传体的小说,她用细腻的文笔讲述了一个浪漫而令人心碎的故事,虽然只有薄薄的几十页,却让玛丽读了很久很久。 ☆、第85章 姐妹们 简一直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继承了班纳特太太的良好遗传,简结婚之后,保持着一年生一个孩子的频率,一直生了五个男孩和四个女孩才罢休,她有了一个让人称羡的大家庭,同时也让她操碎了心。 宾利先生脾气一直好得很,他总是那么快活、和气,随遇而安,然而也还是那样不善经营,倘若不是达西先生和列斯特伯爵在收购霍华德庄园的农产品时给了他很大的优惠,他可能早已因入不敷出而破产。即使这样,倘若不是玛丽和伊丽莎白借教母的名义为其中的两个男孩支付了伊顿公学的费用,宾利夫妇甚至无法负担让孩子们接受高等教育。 好在简始终乐天知命,即使她的马车和服饰比妹妹们的要显得寒碜,她也丝毫不放在心上,她一直是姐妹们当中最美貌的一个,天生的容颜和优雅的气质是最好的装饰品,她不论走到哪里,都被人尊重和赞美。 就在她的美貌即将消耗在年复一年的怀孕和生产中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贴身女仆也怀了孩子,并且孩子的父亲极有可能就是宾利先生,最起码宾利先生没有明确否认。这件事让简非常伤心,然而就像同时代的其他妻子一样,她只能默默吞咽下了这枚苦果,除了在写给伊丽莎白和玛丽的信中,她不无苦涩地发发牢骚之外,她依旧是一个好妻子和好主妇。 只不过,这件事之后,她就没有再怀孕,她开始一心养育自己的九个子女,在他们身上用尽自己的所有心血。宾利先生的愧疚表现在他对简的言听计从上,因此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无可挑剔的好丈夫。 伊丽莎白比简要幸运得多,因为达西先生始终挚爱她一人,他洁身自好,始终如一,即使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并且饱受达西家族的人所诟病的时候,达西先生依然全力支持她、安慰她。伊丽莎白感到上帝对她是万般的厚爱,她唯一的缺憾只是没有一个儿子,她一直都没有再怀孕,因此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 小伊丽莎白生得非常美丽,只是在父母的娇生惯养之下,颇有些任性,她经常对宾利家的表兄表弟们颐指气使,将他们指挥得团团乱转。后来她便嫁给了被她欺负得最厉害的表兄乔治·宾利。 班纳特家的女儿们中嫁得最为风光的,不是玛丽,而是吉蒂。吉蒂的丈夫韦尔斯利少将在与法军的海战中,英勇冲锋,俘获了法军的指挥官维尔纳夫将军,从而挽救了英国,遏止了拿破仑的扩张野心,也给欧洲那些被拿破仑打得心惊胆战的君主们打了一剂强心针。 随后他成为欧洲唯一可以与拿破仑抗衡的将军,在丹麦、葡萄牙和西班牙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之后,他被国王封为塔纳维拉子爵,后来又晋封为侯爵和陆军元帅,成为显赫一时的新贵,而他的一系列胜利的背后都有列斯特伯爵在军备补给上的鼎力相助,两人结成了钢铁般的同盟。列斯特伯爵为了加强韦尔斯利的影响力,更是大力推荐韦尔斯利元帅的兄长理查德出任外务大臣,这就使得韦尔斯利在欧洲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得到了英国政府和国会的有力支持。 此后他战无不胜,率军攻入法国,逼迫在俄国败北的拿破仑不得不宣布退位,波旁王朝复辟,韦尔斯利被授予威灵顿公爵的头衔,吉蒂成为了公爵夫人,即使是在皇后面前都有一张凳子坐。严格说来,吉蒂缺乏成为一位贵妇人所应有的素质和教养,然而好在威灵顿公爵不爱社交,对于酒宴舞会都是能推则推,更加反感在自己家里大宴宾客,他喜欢过安安静静的日子,而且他骤得高位,吉蒂也无需去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生活倒也舒心畅快。 此后威灵顿公爵半生都在戎马生涯中度过,他南征北战,几乎无往不胜,威名赫赫甚至超过了拿破仑,因为在滑铁卢战役中,他终于与拿破仑正面交锋,并一举击溃了法军。当时整个伦敦都在盛传着一个故事:拿破仑从流放地厄尔巴岛逃走的消息传到了伦敦的时候,摄政王威尔士王子正在睡梦之中,听到信使的报告之后,王储殿下连睡帽都没有来得及摘下来,便飞跑到走廊的另一头去敲威灵顿公爵的房门,直到把整个王宫的人全都惊醒了,威灵顿公爵才慢吞吞地打开了房门。他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只见他一把推开摄政王殿下,大步走出门去,一边将自己腰间的剑挂好,一边大声给目光所及的部下发号施令,那个时刻他成为了整个英国的灵魂。而王储殿下在叫醒了威灵顿公爵之后,长舒了一口气,觉得终于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便回房间去继续睡觉去了。 滑铁卢战役的胜利让威灵顿公爵的声望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被称为“世界征服者的征服者”,此后他便没有参加战事,将精力大部分放在了政治方面,那是他既不熟悉也没有兴趣的领域,可是王储及后来的国王需要他,他的亲戚和部下也有赖于他的扶持和庇护,于是他责无旁贷地肩负起了自己的职责,虽然他自己多次说道,宁愿与妻子一起去英国乡间过一过乡绅的惬意生活。他多次提出要解甲归田,但是直到去世他依然是英国陆军的总指挥官。 在他后半生的从政生涯里,他得以有更多的时间与妻子相处,这除了给他带来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之外,还带来了不少痛苦。他一直很爱吉蒂,然而在他飞黄腾达的过程中,吉蒂并没有与时俱进,她的见识和思想都无法完全适应新的地位和环境,尽管有姐姐们的协助,她依然闹出了不少为人所诟病的笑话,公爵甚至为了她而与一个写打油诗讽刺她不恰当言行的宫廷诗人决斗,那场闹剧的结果是宫廷诗人狼狈道歉才得以全身而退,此后公开嘲笑的声音才渐渐平息。 对自己的丈夫,吉蒂的态度很是矛盾,她既极端崇拜他,同时又过分疑虑他,似乎对每个与公爵有所接触的女子,吉蒂都容易生出妒心,并为此与威灵顿公爵吵得不可开交。最严重的一次,是在温莎的一次舞会上,伦敦的名媛哈丽特夫人主动邀请公爵跳舞,公爵顾全情面,勉为其难地恭维了哈丽特夫人几句,令吉蒂大为不满。当天晚上,她因为这件事将威灵顿公爵关在卧室外面,自己在房间里哭哭啼啼,不肯听任何解释。 威灵顿公爵暴怒,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在深夜里走进温莎的旷野中。他的侍从官听到消息后快马追上他,劝他回去,威灵顿公爵便站在野地里向他质问:“我一个堂堂男子汉居然没有言论自由、社交自由以及进太太卧室的自由,你说我是不是很窝囊?” 公爵的侍从官是个很机智的人,他当即表示:“大人的遭遇我都知道,大人不必跟夫人一般见识。虽然大人确实被夫人关在了卧室外面,但是在我心目中,大人依然是个堂堂的男子汉。”然后他就成功地将离家出走的公爵劝说了回去,这件事从温莎流传到伦敦,又从英国漂洋过海到了欧洲,成为妇孺皆知的笑谈。而那位机智的侍从官则幸运地脱颖而出,不久就被国王任命为驻法国的外交使节。 很多人都言之凿凿地下断语说,倘若威灵顿公爵当初缔结一门更加般配的婚姻,娶一个聪明女子为妻的话,会更加幸福,但是婚姻这种事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管外人如何评说,公爵本人对妻子一直忠贞不渝。 吉蒂在世的时候,因为她喜爱伦敦的浮华生活,他们定居在海德公园街角的阿普斯莱府,于是那里被称为“伦敦门牌1号”,因为公爵的影响力无人可及,所以不论国王、政府还是议会,都要征询他对政局的意见。而只要有可能,公爵总是坚定地支持国王,虽然他并不喜欢乔治四世和他的继任者威廉国王,因为他坚决维护王室利益,反对议会改革,他住所的百叶窗曾被暴民打碎,于是他给窗子安装了铁制的百叶窗,并为此得到了“铁公爵”的绰号。 很多人臆断他在家庭中专制跋扈,其实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他既不冷酷,又非铁石心肠,为人坦率真诚、毫不浮夸。虽然他极端讨厌派系斗争,可还是坚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和信念,毫无抱怨地从事自己并不精通的政治事务,先后多次出任外交使节,并担任首相。 列斯特伯爵对玛丽说,威灵顿公爵简直就是天赐给他的救赎,因为倘若没有威灵顿,他就得自己去做那些令人讨厌的政治事务了。而现在,他可以置身事外,全身而退,却又不必担心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 吉蒂去世以后,威灵顿公爵离开伦敦,辞去一切公职,定居到沃尔默城堡,享受他一直向往的田园生活。他一直没有再娶,就那样孤独终老。 ☆、第86章 莉迪亚的命运 哲人说,一个人的选择远比他本身的能力更能表明他是怎样一个人。 现在要说到班纳特家姐妹中最小的一个妹妹——莉迪亚了,她虽然年龄最小,结婚却最早,然而遇人不淑,嫁了一个没有丝毫道德操守和责任感的花花公子韦翰先生,莉迪亚跟着韦翰先生既享受过花天酒地的日子,也经历过衣食不周的困窘,最终,在他们孤注一掷地打算利用韦翰先生是老达西的私生子的身份狠狠敲诈彭伯里一笔的时候,被列斯特伯爵给拆穿了谎言,不得不灰头土脸地移民去了南美洲。 莉迪亚在南美洲一开始过得风生水起,那是一个民风开放的地方,她如鱼得水一般地在墨西哥城的上流社会里混迹,韦翰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利用他给别人良好的第一印象而谋得了收税官的差事,然而好景不长,他很快就因为滥用公款而被投入监狱,莉迪亚对于自己的丈夫尚存爱意,便使出浑身解数上下央告情愿,最终变卖细软将韦翰先生赎买出了监狱,然而他俩自此流离失所,靠韦翰先生混迹赌场坑蒙拐骗来勉强维生,后来在一次酒醉后的群殴中,韦翰先生不幸被人刺中心脏丧生,莉迪亚便成了寡妇。 为了谋生,莉迪亚从事了一些为人所不齿的行当,然而这样的生活并不愉快,而且不能免于贫穷。很快她就想念起了故国,她写信给自己的母亲和姐妹们,哀恳自己的亲戚援救自己脱离苦境。班纳特太太年事已高,然而精力依旧旺盛,接到莉迪亚的信之后,便大惊小怪地跑去找玛丽帮忙。 情报网遍及各国的列斯特伯爵看在妻子的份上,派人将莉迪亚和她的小女儿席妮思接回英国,但是他顾及名誉,不允许莉迪亚以班纳特家小姐的身份出现在社交界,而只允许她使用韦翰太太的名义。莉迪亚最初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她安生地在几个姐姐家里轮流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觉得无聊起来,于是她把女儿席妮思甩给大姐简照顾,自己独自跑去伦敦参加了方兴未艾的朱瑞巷剧团。她在柯文特花园演出莎士比亚的戏剧,饰演麦克白夫人的技艺被称颂一时,成了名闻遐迩的女演员。 姐妹们本来对于列斯特伯爵对莉迪亚的冷酷态度心怀不满,此时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先见之明——她们万万也没有料到莉迪亚会不顾名声去做一名演员,这是良家妇女绝对不会涉足的欢场。家人们只得对外界宣称断绝与韦翰太太的亲戚关系,以维护各人在社会上的声誉。 莉迪亚对此毫不在乎,她活得有声有色,姐妹们那些温吞水一般的下午茶会和社交舞会,对她来说太缺乏乐趣和刺激性了,她天生就需要被男人追捧和奉承,至于这追捧和奉承是否真心实意,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只要自己快活就够了。她那样坚信自己对男人的诱惑力,结果很容易地被男人诱惑,很快就在上流社会里名声狼藉。 不过时至今日,没有任何人能够约束得了莉迪亚了,她丝毫都不理睬姐妹们细声细气、苦口婆心的劝说,若是让她再次回到以前那种了无生趣的生活中去,还不如让她去死。不过列斯特伯爵的怒气是她所不敢撩拨的,于是她非常识时务地去了巴黎,化名乔丹女士继续从事演艺事业。在那个艺术之都,她既可以享受更加肆意的生活,同时又远离了英国的沉闷社交空气,可谓两全其美。 在巴黎,莉迪亚同样在舞台上获得了成功,她尤其擅长表演喜剧,除了经典的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和《第十二夜》,她更加喜欢演适合小市民口味的《风流寡妇》、《秘密情敌》和《造谣学校》。就跟从前在浪搏恩的舞会上她最重视有多少小伙子请她跳舞一样,现在她最重视每场戏结束后她收到了多少束鲜花,至于鲜花是谁送的,她倒是很少关心。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4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直到有一天,剧院经理激动得浑身打颤地走来告诉她,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送给了她一束粉色玫瑰,并且想邀请她当晚共进晚餐,莉迪亚想也不想的笑嘻嘻同意了。那位大人物是乔治三世国王的第三子威廉王子,威廉王子是一个才能平庸的好人,常年生活在军营之中,见惯了英国宫廷里严肃乏味的淑女,一下子便被这个活泼生动的女演员给吸引住了,而他的王室头衔也深深吸引了爱慕虚荣的莉迪亚,于是他们俩认识了不到二十四个小时,便一同坠入了爱河,并且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随后在威廉王子的安排之下,演员乔丹女士便在巴黎销声匿迹,而英国的社交界则出现了一位新面孔——菲茨格拉伦斯夫人,据说她的丈夫是墨西哥的一位贵族,但是谁说得准呢?大家看在威廉王子的面子上,表面上对她以礼相待,实际上暗中各种嘲笑鄙视。乔治三世国王的精神状态已经很不稳定,但是他依然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对这桩恋情说“不”,于是威廉王子选择了宁可不要婚姻也要与心爱的女人同居。 莉迪亚不在乎名分,她终于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身边除了忠心耿耿的威廉王子,还有数不清的居心叵测的男士向她献殷勤,她很是满足,唯一令她不快的是,姐妹们都不肯与她来往,甚至简都只勉强同意在霍华德庄园里接待她,让她见见女儿席妮思,并且对于她将女儿带去伦敦的要求给坚决拒绝了,还显得特别生气。不过莉迪亚很快就不再关心席妮思,因为她怀孕了,这次是威廉王子的孩子。她认为既然自己能够给王子生下继承人,那么早晚有一天,国王看在孙子的面上也会接受她这个儿媳。 她实在是太不了解王室了,乔治三世国王一直到死都拒绝听到她的名字,更何况这位可怜的国王整整疯了十年,被囚禁在王宫的几间阴暗的套间里,由威尔士亲王摄政。莉迪亚与威廉王子共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她一共生了五个儿子和五个女儿,然而当国王去世,威尔士亲王登基以后,莉迪亚本来以为对自己一向客气的乔治四世会网开一面,同意自己的地位和十个非婚生子女。乔治四世也的确很有可能这么做,谁知变故频出,最后反而是威廉王子自己改了主意。 先是威廉王子的二哥和四弟相继亡故,接着乔治四世国王唯一的继承人夏洛蒂公主不幸病逝,国王没有了继承人,而威廉王子发现自己居然有继承王位的可能,于是他突然在一夜之间转变了态度,宣称与菲茨格拉伦斯夫人脱离关系,并且称他们的十个孩子全都是私生子,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而他要娶一位名正言顺的公主为妻。 莉迪亚被这个决定给打蒙了,她绝望地大哭大闹,可是已经是半老徐娘的她对威廉王子的吸引力大不如前,这种泼妇式的吵闹更是足以让男人厌倦,这个时候她才又想起来自己的姐妹们,便向与她最为友善的吉蒂求助。吉蒂的丈夫威灵顿公爵位高权重,虽然对这个声名狼藉的小姨子很不感冒,也不得不出面劝说威廉王子顾念旧情,竭力为莉迪亚争取应得的利益,最终达成了一个补偿协议:以不再重返舞台为条件,莉迪亚获得了经济补偿,还有五个女儿的抚养权。 不过,幽静的英国乡间难以平复莉迪亚那颗躁动的心,她最终还是难以克制对刺激生活的喜爱,重返了巴黎的戏剧舞台,威廉王子于是恼羞成怒地收回了对女儿们的抚养权。十年之后,莉迪亚在扮演一个偷情的寡妇时,突然心脏病发,死在了她所热爱的舞台上。她的十个孩子都姓“菲茨格拉伦斯”,不过威廉王子从未否认他们是他的骨肉,并且按时支付他们的生活费,也算是善尽父职。但是他在继承王位之后,虽然一直没有子女,却坚决不肯承认莉迪亚的孩子的合法性,于是他的王位最终只能传给了他的侄女维多利亚公主。 玛丽和吉蒂对于威廉王子的行为都感到很气愤,导致的后果是列斯特伯爵夫人和威灵顿公爵夫人都拒绝成为威廉四世的王后宫廷中的贵妇,这让国王和王后很失面子。妻子的态度影响到了丈夫的立场,所以虽然从品德上说,威廉国王并不比他哥哥差,甚至一般人都认为要好过他的哥哥,但是列斯特伯爵和威灵顿公爵都不像对乔治四世那样支持后来的威廉国王,这给他增添了不少麻烦。 莉迪亚生前虽然挥霍无度,但是由于威廉王子对她很是大方,而她的演艺生涯也给她带来可观的收入,因此她的遗产很是丰厚,她没有留给与威廉王子生的孩子,而是全给了席妮思,这说明,虽然她平时并不将席妮思放在心上,也很少去看望她,席妮思却是她最爱的女儿,也许她一生中唯一爱过的男人就是那个视她为玩物的韦翰先生,而席妮思是他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席妮思在霍华德庄园受到良好的教养,成年以后嫁给了一位身家清白的乡村绅士,在简的悉心教导下,她丝毫没有母亲的做派和品行,大家都认为她是个活泼淳朴的好姑娘。 ☆、第87章 尾声 玛丽婚后的生活舒适惬意,在列斯特伯爵的精心安排之下,他们四时皆有佳兴。春天的时候,他们住在翡翠谷庄园,在英格兰最美好的季节里,与亲朋好友聚会欢宴,纵情享受;夏天是外出旅游的季节,这些年以来,他们夫妇的足迹遍及欧洲,远及埃及、印度甚至中国,每到一处,玛丽都尽力融入当地的风俗中去,服饰饮食都具有地方特色,以此来增加阅历,扩展见闻;秋天的时候,他们一定要返回列斯特城堡,如今这个古老的堡垒已经越来越焕发出生机,这里葡萄收获的季节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品尝美酒美食,尽到自己做为领主的职责,无论从哪个方面讲,他们都应该在列斯特城堡住满一季。 至于冬天,田园萧索,伦敦的社交季开始,他们会搬进伦敦的大宅,列斯特伯爵要利用那些舞会和酒宴,来充分攫取政治资本,有的时候,权力不仅是欲望的延伸,更是自保的筹码。幸好吉蒂意外嫁给了威灵顿公爵,让列斯特伯爵在英国政界越发游刃有余。 对于这样的生活,玛丽原本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只可惜阳光下总有阴影,美中不足的是,里斯本牧师一直充当着玛丽生活中的那片乌云。 做为坎特伯雷大主教所特别赏识的牧师,里斯本先生在教会和王宫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乔治三世国王在世时对他言听计从,当然这直接导致乔治四世异常地讨厌他,而他也不遗余力地找乔治四世的麻烦,并以此做为与列斯特伯爵博弈的筹码。 他们利用的工具很现成——威尔士王妃卡洛琳,可以说,列斯特伯爵和里斯本牧师从不同的方面都对卡洛琳王妃产生了不同寻常的影响,并进而影响到整个欧洲政局。乔治四世与妻子卡洛琳的关系是灾难性的,两人在婚后一年生下夏洛蒂公主之后,就正式分居,再也没有见面,卡洛琳王妃移居意大利,在那里她甚至有一个与意大利总督欧仁的私生子,当然列斯特伯爵帮助她掩盖了这件事,并为此深受她的信任。在女儿夏洛蒂公主病逝以后,她对丈夫的最后一丝情意也荡然无存。 本来她完全可以就此在意大利幸福的生活下去,与自己的情人和儿子在一起,然而当乔治三世国王终于病逝,乔治四世即将登基的时候,里斯本牧师成功地撺掇起了她的权欲之心——她想当英格兰的王后,并且她认为自己理所应当戴上那顶冠冕,那不仅可以满足她的虚荣心,还可以报复被称为她丈夫的那个男人。 于是在里斯本牧师的安排之下,卡洛琳秘密返回英国,要求丈夫给她加冕为王后,乔治四世一见到妻子就会呕吐不止,当然一口拒绝了,并且在亲信的帮助下,也就是说在列斯特等人的策划下,他还试图在国会强行通过一个法案,企图与卡洛琳离婚。这一次里斯本充分发挥了他在普通市民中的影响力,结果伦敦市民涌上街头,到处张贴着揭露国王背弃发妻的传单,当国王的马车经过广场时,一些半大的孩子追着马车高喊:“王后永远是王后!把国王扔下河去!”差点儿把乔治四世给吓破胆。 而当卡洛琳回到伦敦时,人们则拥簇在她的敞篷马车周围,抛洒着花瓣,欢呼雀跃,肥胖的卡罗琳以母仪天下的姿态频频朝着人群招手、微笑……这场交锋里斯本牧师取得了胜利,由于取得了舆论的支持,议会否决了国王的提案,乔治四世勃然大怒,他在登基加冕仪式前下令禁止卡洛琳出席加冕大典,性情暴烈的卡罗琳乘着马车去闯加冕会场,但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门口被卫兵挡驾了。 这场闹剧让国王丢尽了脸面,也给列斯特伯爵添了堵——卡洛琳完全忘记了伯爵在之前对她的慷慨援助,而将他视为寇仇,而国王也对他心怀不满。不过列斯特伯爵向来擅长随机应变,他不动声色地让国王明白了里斯本牧师才是幕后的那个策划者,并由此将里斯本推到了风头浪尖上。 国王对里斯本牧师非常恼火,惹恼了国王的后果是严重的,就在国王决心将里斯本牧师永远地放逐的时候,里斯本采取了出人意料的方式挽回了圣心——不知他采用了什么方法,前一天还活蹦乱跳的卡洛琳王妃在登基大典之后三个月,突然得暴病死了,一劳永逸地解除了国王的烦恼。为了报答他,国王任命他为大主教。 也就在那个时候,玛丽彻底认清了里斯本牧师的面目——他英俊而和善的外表下,是完全没有底线的倒行逆施。于是即使在公开场合,玛丽也拒绝与他说话,这让里斯本大主教很是痛苦,却一点儿也没有减轻对列斯特伯爵的恨意和敌对。 里斯本大主教在若干年里一直以锲而不舍地找列斯特伯爵的麻烦为己任,以至于玛丽都为此感到了厌烦和困惑。这种情绪在玛丽生下列斯特伯爵的唯一继承人珍妮特时达到了高峰——当着国王的面,里斯本大主教毛遂自荐地请求玛丽应允由他亲自为珍妮特主持受洗弥撒,而玛丽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这真是不同寻常的拒绝,倘若列斯特伯爵在场,一定会处理得更加圆滑一些,可是玛丽对于里斯本大主教已经越来越不耐烦,尤其是在他又开始插手自己的妹妹莉迪亚的事情,将虚荣的莉迪亚介绍给了寡情的威廉王子的时候,她更愿意横眉冷对,而不是虚与委蛇。 里斯本大主教的脸色变得苍白,在玛丽退出大厅的时候,他跟了出来,在一个没有人的偏厅里,他拦住了玛丽:“请原谅,伯爵夫人,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事,才让自己受到您如此的厌憎——做为神职人员,我还从来没有被为人父母者拒绝为他们的孩子施洗。”他的态度很是谦恭和诚挚,倘若不是玛丽集若干年以来的认知已经完全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的话,一定会被他所迷惑的。 然而玛丽仅仅是淡淡一笑,回答道:“倘若我的拒绝让您感到痛苦,我感到很抱歉,不过我并不想改变我的初衷,并且鉴于您那强大的内心,我想您一定很容易克服自己的不快,而以豁达的眼光看待这件事。” 里斯本大主教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深不可测的眼睛里聚集起了乌云,只听他缓缓说道:“倘若夫人您跟您的丈夫商量一下,一定不会这样草率地拒绝我的好意。要知道,做为这个国家地位最高的神职人员,没有比我更适合主持弥撒的了——请原谅我的自负——通常来说,人们都把这当成一种荣幸。” 恋耽美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_分节阅读_55 傲慢与偏见之玛丽小姐 作者:梦里梧桐 玛丽轻蔑地回答道:“然而我却宁肯找一位最普通的乡村牧师来主持我女儿的洗礼,只要对她的祝福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里斯本大主教皱起了他好看的眉毛,说道:“夫人您对我的误解太深了……要知道我对您一向非常尊敬,非常爱慕……” “我倒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楚地了解您的为人呢——至于您所说的尊敬,我并没有感受到,您所说的爱慕……”玛丽突然诡异地一笑,“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里斯本大主教,您爱慕的真的是我吗?还是其实您真正在意的是我的丈夫——列斯特伯爵?” 即使凭空一个霹雳也不会比这句话给里斯本带来更大的冲击,他震惊地呆立在那里,玛丽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他的目光已经不再追随着玛丽,而是转向了窗外那一望无际的虚空。 从那天起,里斯本大主教便像是得了歇斯底里症一般,他比以往更加庄严地在宫殿之间游走穿行,严厉地斥责宫廷中任何一点儿不符合教义的言行,所有的人都怕他,所有的人也都尊崇他,他终生过着严格禁欲的清教徒生活,历任国王虽然厌烦他,却无法找到他的一丝错处,也只得容忍他。 只是从那一天起,他就从玛丽的生活中淡出了,他甚至竭尽所能地避免与列斯特伯爵会面。这一方面是由于里斯本大主教的政治野心突然消弭,而被宗教狂热所替代,另一方面是列斯特伯爵逐渐退出了宫廷政治,而让位与威灵顿公爵。 在英国的乡间,班纳特家五姐妹的故事成为了传奇,而她们的女儿们都已经长大,有一天她们也会彼此告知附近新搬来了多少年轻人,因为每一个有钱的单身汉都会想要娶一位太太,而每一个母亲都想让女儿嫁个好人家。于是大宅里又举办起了舞会,让姑娘们跟小伙子们唱歌跳舞、谈情说爱,傲慢与偏见的故事便会代代流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