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挥情剑》 一笑挥情剑_第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一笑挥情剑》作者:桃花换酒13 文案 为完成毕业作业而进入创世机构建的虚拟世界,池深不幸抽到最高难度的SSS级任务。 最初他是个无灵根的乡下小子,为争夺向天游所需的九万云鹏妖血而死。 之后他成了资质低劣的纨绔师弟,替向天游挡劫被抽离了元神。 最终他占据了魔尊之阳的身体,想方设法成就向天游大天尊之愿。 假世界遇真情,何去何从? 1.池深共有三个角色 2.依然1vs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向天游,池深 ┃ 配角:闻人云,罗千千 ┃ 其它:梅从寒,程子苓 ====================================================================== 第1章 试题 “喂,池深,一起走一起走。” 池深听到室友喊,停下脚侧身等他追赶上来,露出一张青涩未消的白嫩脸庞,温和有余,英气不足。 来人迈开大长腿三两步赶到,一拳敲在池深肩部:“艹,紧张地老子想尿尿。” 池深才不信他鬼话,只是笑:“你还紧张?不是已经找到门路了吗?” “嘘,你小点声,让人听见我就没命去考试了!”傻大个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他俩,凑到池深耳边轻声透露,“我早上就是去拿独家资料了!要不然能这么迟过来。今天抽题的考官,我爸已经打过招呼,会给我分到已经做过手脚的创世机,分配一个简单点的任务。” 池深上下打量他一番,调侃道:“不用猜,能让你这么喜形于色,肯定是大胸长腿的女主世界。” “不愧是我兄弟,对我的喜好一清二楚嘛。” “我又不是瞎,你交往的前任不都是这种类型吗?从某种程度来说,你还是挺专一的。” 见池深情绪不高,大个子室友挠挠后脑勺,难得犹豫起来:“池深,你不会在心里骂我吧,你是不是挺瞧不起我花钱作弊的?” 池深浅笑:“钱能通鬼神,有时未必是坏事,你这样虽然对别人来说不公平,但不公平恰恰又是这个世界最公平的事情。” 室友没料到他这么感慨,有些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毕业以后没什么意外就进家里的企业做事了,我爸不希望我在试炼的世界太难过,被那些虚拟的人和事影响了。” “我能理解,不过这件事,你别再跟第三个人讲了,对你没好处。” 感受到池深的关切,古旻用胳膊搂住池深脖子,神秘兮兮地把一个东西塞入他手里,把嗓音压的极低:“别说哥不带你,这东西你收好,创世机的系统检查不出的,万一你真抽到变态题目,这个就是哥送你的金手指!” 池深感觉到一块温热的椭圆硬物搁在手心,用拇指轻轻摩挲一下,不敢拿出来细看。 “池深,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认真、死心眼,做事中规中矩,你这样不管去什么样的世界,都吃力不讨好的。这东西是我特地拜托我爸给你量身定做的,你等进入世界后在仔细琢磨吧。”说完这句古旻总算能提高嗓音,大笑道,“希望能助你早日完成任务出来,以后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一块在我爸公司干!哥有一口饭吃,就绝不让你喝粥。” “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不用挤破脑袋找工作,那不是更好吗?”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快去试炼场,咱们干脆约好,无论谁先谁后,就在试炼外等着对方出来,怎么样?” 池深展颜一笑:“我正想这么说,到时候你可不要留恋美女,让我等太久。” 古旻个性爽朗,是个十足十的糙汉,但大学四年,池深意外跟他合得来,两人一路说笑,情绪缓和很多,走了十来分钟到了此行目的地。此时此刻的外场已被荷枪实弹的武装人员守住,闲杂人等绝不能入内。 核对了池深古旻的身份证件后,在门外抽取了各自的考牌,并不是同一试场,两人对视一眼后也不在多说,各自朝反方向楼梯走去。 池深对号找到属于他的试炼场地,门外已有一位老师负责接待考生,确认信息无误后,推开门请人进去。 池深大概扫过一眼,三十二台创世机,已有三分之二关闭了舱门,显然是对应考生已经入内。池深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总想摸口袋的手,毅然掀开属于自己的十一号创世机舱门,躺进去。 创世纪指示灯依次亮起,将池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扫射过后,发出一道冰冷的机械音:“扫描完毕,无异常;世界随机抽选完毕,任务难度:SSS,提示:主角向天游,助其达成心愿即可完成任务;可进入,倒计时:三、二......” “天......”即便是池深也克制不住火气,他什么逆天的运气,越星学院从创世机研发以来,总共才出过两个SSS级任务,来不及细想,脑海一沉,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意识逐渐远去...... “宝儿,快醒醒,起来喝药。” 池深不是被人叫醒,而是被那股引人作呕的中药刺激到嗅觉,猛地坐起身来,把端着药碗的中年女子唬了一大跳。 “哎呦,我的心肝,仔细你的脑袋。”女人一喊,池深顿觉头脑昏昏,浑身无力,抬手一摸,额头扎着跟粗布条,显然是之前受了伤。 池深对所属世界的剧情一无所知,甚至连眼前这个人的身份都无法把握,不敢贸然开口称呼,万一叫了声娘,对方却不是,那可尴尬了,好在女子见池深眼神呆愣,急道:“宝儿啊,我的乖儿子,怎么喝了这么多天药还不见好?两钱一副的药!难道城东王神医是在骗我不成?” 池深有了底气,赶紧喊人:“娘,我没事。”这软糯声音一出,池深自己先被惊了一惊,连忙翻转自己露在被子外的手掌查看,果然,这身子应当只是个五六岁的孩童而已。 见池深可以好好说话,总算没了前几日魂都被勾走的呆愣,妇女大大松下一口气,伸出粗糙手掌拍了拍胸脯,嘴念阿弥陀佛。 既来之则安之,池深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药,妇人笑呵呵地递上一块不成形的糖糕,哄道:“宝儿今天好乖,喝了药再吃糖,头痛脑热一扫光!” 池深露出一个真心笑容,他小时候父母出了意外早亡,寄人篱下在亲戚家长大,虽没苛待他,但总归少了疼爱,如今碰到妇人这样的关切,即使明知是虚拟的世界,依然心口微热。 池深并非嘴笨之人,甜言蜜语哄骗走妇人后,即刻在身上摸索,摸到口袋里那一块东西时,一颗心总算放下,赶紧掏出来细看。 古旻交给他的是一块墨绿色的椭圆玉石,触手温润滑腻,有如凝脂,显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上头多余没有,只龙飞凤舞地刻了一个“深”字。 只可惜池深费尽心思琢磨了半天,甚至连滴血这样不靠谱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依然不见这金手指有丝毫的变化,不免大大泄气。 随后的日子平淡无奇,池深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说实话他原先也不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可现代社会的便利绝不是古人能想象,一天天的粗茶淡饭,糙米馒头吃的他舌头发干,好在他投身的这户人家,上头只有一个黑皮猴子似的哥哥,对长得像庙里善财童子似的白嫩池深,爹娘真真是宝贝的很。 池深踮起脚,费力举起手中的葫芦瓢,打算给围栏里的大白猪喂食,他的便宜哥哥王黑蛋从外头回来瞧见,受惊似地飞奔过来,夺下他手里的容器,咋咋呼呼道:“小弟,娘不让你干这些,被她看到又要教训我啦!你别靠大花这么近,当心它发狂咬你!” 池深掰着自己胖乎乎的白皙手指,用脚尖踢着土块:“可是,所有人都帮着家里干活,只有我什么都不做。”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干活谁不会,那没什么了不起的,小弟,等你再长一岁,就可以去城里学堂念书,爹娘都说了,念书的人不必干活。” “大哥,你都没有念书,我也不去。” “嘘,嘘,这话让娘听到非拿笤帚抽的我屁股开花,骂我把你带坏啦!” 池深失笑,他本是担心爹娘偏爱幼子,会惹这个大哥不满,可这几日相处下来,王黑蛋成天除了帮家里做活,就知道玩闹,根本想不到许多,受父母影响更是对这个宝贝弟弟照顾有加,心思十分单纯。 “那好,我不说啦,只是以后我若学了一个字,回来必定全教给你,咱们兄弟俩,富贵同享。” 门外篱笆处传来一声轻响,黑蛋耳朵倒是灵光,立刻转身,眼神警惕:“谁人躲在那?” 那人见身形暴露,也不逃避,慢悠悠从暗处跨出一步,将样貌暴露于人前,池深一看,好一个俊眉朗目的少儿郎,剑眉入鬓,凤眼生威,虽只十二三年纪,却有白杨之姿,只眉心一点阴鸷,显得他心事重重。 两人眼神相对,池深竟一个哆嗦,不敢与他直视,捏着王黑蛋的手指垂下头,却听那人说道:“你这小童,还知道富贵同享一说,我倒奇怪,究竟是哪里听来?” 池深心里一紧,不敢轻易接话,杏仁眼里泛出水意,扯了扯王黑蛋求助。 王黑蛋见了这气派人本也害怕,但被宝贝弟弟依靠,顿觉豪气贯胸,踏出一步拦在池深前头,大声喝道:“我弟弟常进城里见识,什么都知道,向天游,你别仗着自己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少爷,就瞧不起人!” 话音刚落,就觉手里一紧,原来是池深心神震动,把王黑蛋捏疼了。王黑蛋不明所以,连声安慰:“宝儿莫怕,有哥哥在,绝不能让人欺负了你去。” 向天游瞧了一出兄弟情深的戏码,嗤笑一声,似乎十分不屑,气得王黑蛋直跳脚,池深却毕竟不是真的黄口小儿,看出那笑中的一丝艳羡与落寞,握紧白面包子一样的小拳头,心里大呼走运,他此番毕业试炼的主人公,出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有喜欢的朋友捧个人场,领走文或者作者喽~ 第2章 接近 池深露出些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胆怯神色,向天游看在眼里,果然放松了些警惕,他自从来到这破落村子,还是头一遭见到这么白嫩干净的小孩儿,两瓣肉乎乎的屁股蛋露在开着档的粗布裤外,不由自主地看了又看。 池深察觉出他的目光,下意识反手捂住,又惊觉奇怪,小孩子照理来说不应该计较这些,只是他内心并非孩童,总觉袒胸开档是颇为羞耻的事,这么一来,脸上微微红了。 向天游越瞧越喜欢,王黑蛋却越等越心惊胆战,抄起猪圈旁的一根竹棍横在身前,佯装狠戾:“好哇,你这个歪眼斜嘴的家伙,一看就知不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想拐走我们家宝儿,看我手里的棍子答不答应!” 池深一头黑线,暗暗叫苦,人家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哪里需要拐走他,恐怕卖了也不值一身衣服钱。向天游却被这没眼力见的糊涂蛋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慢吞吞往前走,露出些凌厉之色:“好啊,你无缘无故污蔑于我,我若是不教训你,岂不显得心虚?” 他这短短几步子走得落地无声,池深便觉不对,王黑蛋与向天游虽说是同龄,但一个只是乡野有把子力气的小子,一个却是有正规武学底子的练家子,向天游要真有心动手,恐怕今天王黑蛋讨不了好! 唯独王黑蛋不知深浅,抖着棍子不甘示弱,还先发制人当头朝向天游劈去,这一动作在向天游眼里与蚂蚁撼大树无异,伸手轻轻一拨,王黑蛋只觉一股极大的暗劲顺着棍子逆流而上,突地转入他握棍的虎口之中,情不自禁间双手一松,竹棍应声落地。 王黑蛋不知发生何事,只觉大白天见了鬼,唬得口鼻嗡张,呆愣在原地。 向天游吞笑入肚,还想再打他两下,却觉左腿一沉,原来是他毫无防备之下,被池深合身扑上,抱了个正着。 池深仰起包子小脸,他本只是想做戏,却不想小孩的泪腺如此灵敏,滴溜溜滚下两行泪珠来,吸着鼻子软言央求:“求你,别打我哥哥!” 向天游顿觉心软,想到自己在向家永远是孤身一人,几位兄姐对他诸多刁难,从未感受过普普通通却难能可贵的亲情,当即将手掌罩在池深扎着小鬏的头顶,柔声安抚:“只要他不再失礼于人,我又何须计较。” 池深立刻又把手臂紧了紧,替王黑蛋辩解道:“哥哥只是无意冒犯,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他吧。” 向天游眸色一暗,见池深抱得辛苦,干脆一弯腰将人向上一抛,双手稳稳拖住两瓣软屁股蛋,池深小声惊呼,反应过来后及时搂住向天游脖颈,刚缓下去的羞意东山再起,染红了脸颊。 “我不喜欢人叫我少爷,你可别学城里那些惯会趋炎附势的狗东西,也叫我一声哥哥就好。” 三言两语,池深却听出一些端倪来,向天游这样有教养的富贵少爷,竟说出如此粗鄙话语,可见他深受小人之害,当下不顾王黑蛋的叫嚣,从善如流地甜甜叫了一声哥哥。 向天游眉开眼笑,阴郁之色顿散,忽然耳廓微动,又冷下脸,声音倒还算柔和:“我该走了,日后有空再来和你玩耍。” 池深小鸡啄米般点点脑瓜,挣扎着要下去,向天游感受到手心两团软肉挪动,手感颇为滑腻,竟生出许多不舍来,可惜耳中那道声音越来越重,果断放开手,将小家伙放到地上后,大步离去。 “呼。”王黑蛋等人一转身,赶紧把宝贝弟弟拉过,心有余悸,事后才觉出害怕来,“这人好不讲理!不过功夫倒是厉害。” 池深回过神后,皱起眉摸了摸肚子,那枚玉石无处安放,被他揣在怀中,可即使与向天游相遇,依然毫无动静。 “哥,你方才说他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人,难道你认识他?” “啊呀,整个村子只有你大门也不出,谁不知道他是王都里出来的少爷呀,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看到人只用鼻子里的气打招呼哩!” 池深被王黑蛋这一形容,憋不住笑出声:“王都里的人,怎么会到我们这样偏僻的地方来?我看你是骗人。” 王黑蛋急得跺脚,搬出娘亲来:“你当我瞎胡咧,是娘和隔壁婶子说的!听说那少爷犯了事,惹府邸上下都不喜,这是被打发出来,对,打发!配了个比咱们阿爷还老的老头,看样子过不了两年就要入土,到时候这少爷也活不成啦!” “哥哥,”池深板起小脸,下意识带了些教育口气,“娘和婶子,她们是大字也不识一个的妇道人家,你却是堂堂男子汉,怎么也跟着嚼人舌根,说出咒人短命这样狠心的话。” 王黑蛋被池深的气势唬住,搓着一双脏手局促道:“你不喜欢,往后都不说就是了。” 池深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心急了,这世界框架已由创世机拟定,王黑蛋设定便是如此,就算想改变他,也该循序渐进。 到了晚间吃饭时,王黑蛋将下午的事情和盘托出,甚至添油加醋一番,大大夸赞自己保护幼弟的功劳。 李金花也不论真假,全然信了,筷子一转,往黑蛋碗里夹了块炒鸡蛋,心思已经想岔了:“这小少爷来了快有七八天,一向是大门紧闭,傲得很,见到宝儿却主动搭话,可见我们家宝儿受人喜欢哩!” 王铁柱想的却是另一方面:“你在村里也算是皮实能打架的,这小少爷几招就能把你制住,手脚功夫确实不同凡响,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倒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哎呀,”李金花一拍大腿,眼里放出光来,“这话倒提醒我了,既然这小少爷是家里打发出来的,保不准哪天又给接回去了,那毕竟是王都的少爷呀!不如让宝儿和他亲近亲近,将来要是......” “胡闹!”王铁柱轻手胡噜了一把池深的头发,训斥道,“要不怎么说婆娘头发长见识短,让宝儿和那样复杂的人接触,你以后想都不用想这些事,人家舍不得动自家孩儿,可不会怜惜咱们的宝贝!” 被丈夫说了一句,李金花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讪讪道:“他家里人要真有心,哪能只派了个七老八十的管家给他,捡那样破落的茅草屋住?怎么也要三五个丫鬟小厮伺候着,方才不吃苦。我可听人说,这些天日日都是那少爷自己进山,打猎物割野菜填饱肚子,那得多危险?况且,山里面可没现成的稻米,好好一个人迟早把身体搞坏了!” 池深闻言手下一顿,瞧了瞧碗里的半碗饭半个馒头,心里有了计较。 次日早上,池深醒来,家中照例之剩了他一个,王黑蛋跟着王铁柱下地干农活,李金花大约是去隔壁窜门唠嗑了。 池深套上鞋,跑进隔壁的厨房,熟门熟路掀开灶膛上的蒸笼,果然有一碗小米粥和一个鸡蛋是单独为他留着的,旁边是三个粗馒头,那是他便宜老爹和哥哥干完早活回来在午饭前填肚子的东西。 池深想了想,还是抓起一个大馒头扯了一半,因着不好拿,只能揣进里衣与外衣中间兜着,悄摸摸做贼似的跑出去,一路上避着人,照着李金花昨晚说的向天游的住处找去。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幸好村子不大,池深投靠的这具王小宝的身板实在不行,走得上气不接下气,总算运气不错,被他摸到一处用稀疏篱笆墙围住的草屋,屋与篱笆之间正有一位灰衣老者拿水浇花,须发全白、气定神闲。 池深脚步虚浮,步履沉重,一听便不是练家子的身体,老者不急不缓地转身,慈眉善目,在看到一个长相喜人的池深后,更是露出一个笑来,主动招呼道:“哪里来的小娃娃?” “爷爷好,请问这是向大哥的家吗?” 老者听到他的称呼,朗声大笑,起了逗弄之心:“我家少爷确实也姓向,只是他没有你这般大的弟弟呀。” 池深好歹是众多亲戚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非常融入角色,小嘴齁甜,举起手里的碗献殷勤:“爷爷,是向大哥要我这么叫他的,我是给他送东西来的。” 老者早就看见池深手里捧的东西,才会在一开始便对他和颜悦色,正要说话,草屋木门吱呀作响,被人从里面推开。 “道宗,让人进来。” 池深见向天游竟然直呼老者名讳,语气冷硬,实在吃惊,可见他二人关系或许并非村民口中描述的那么简单,一时间心里不安起来。 似乎是瞧出池深的惧意,向天游放缓表情,对他招手:“你不是来送吃的给我吗?” 池深点点头,往里走,道宗将身一退,为他让出路来,等人走过,双眼爆发出两道红芒,转瞬即逝,池深只觉背后一寒,浑身一个激灵,却不敢回头看,加快脚步匆匆走到向天游跟前。 第3章 开启 进了屋,池深才发现,这草房里头空间并不小,被隔成三间,一式家具齐全,看得出是新打磨的竹木料,样式简单,功底却极深。 向天游接过粥碗,搁在方木桌上,拉开圆凳,请池深就座。 池深越是打量便越糊涂,他没有任何关于这世界走向的剧情提示,本以为恰逢向天游落魄,方便他大献殷勤,但现在看来情况并非如此,人家骨子里依旧是人上人,远没旁人说的“茹毛饮血”这么可怜,一下子便显得他拿来的东西无比寒酸,清粥鸡蛋也就罢了,粗面馒头是真真拿不出手。 池深坐下后,向天游看见他肚子那处鼓起的一块,颇觉好笑,拿手指一戳,把正胡思乱想的小奶娃吓了一跳。 “你这里是藏了什么宝贝不成?” 池深脸皮微红,心道之前一时情急没有细想,这馒头放在衣服里何等的不干净,支支吾吾开不了口。 向天游也不为难,干脆自己动手,伸进去摸,方一动作,便感觉手底暖烘烘软绵绵的小身子骤然绷紧,那双手挡也不是拦也不是,慌地够不着地的两腿都挣起来,自然是徒劳无果,被他轻易戳到东西,顺势捞了出来,原来是半个玉米馒头。 大概猜测到池深的心思,向天游全然不怕脏不嫌糙,张嘴就咬了一口,并把粥碗推到他面前问:“你吃过早食了?” 池深这才觉得腹中空空,但想到来意,点头说是。 “小小年纪,撒谎也不脸红。”向天游笑了一声,道,“这农家,只有不够吃,没有铺张浪费的,要说是你劝说爹娘特意为我做,那也用不着独自一人偷偷跑来,可是这个道理?” 池深不想他心思如此敏锐,正想开口,忽觉腰间一热,一道异常冰冷的机械声在脑海中响起:“系统已开,完成初始奉献:送饭之情。” 这声音散去后,池深顿觉周身一轻,之前一路走来的劳累感消失无踪,硬生生按捺住触碰墨色玉石的欲望,咽了咽口水。 向天游并未察觉池深身上发生的变化,帮他将鸡蛋剥开,递到他嘴边:“要是被你爹娘知道,仔细他们再不让你出门找我。” 池深二十来年生活经历,脑中都没有别人给他喂饭的记忆,即使李金花那么疼他,也只前些天哄了两碗药汁而已,向天游这番行径,实在过从亲密。 想是这么想,身体却先行一步,乖乖张开嘴咬了一口。 有一便有二,这种事也瞒不住人,偷摸做了几次后,终于让李金花抓到,却不知她怎么想,要说教训孩子手里心里俱是不忍,整日盯着管着也不是个事,到最后竟睁只眼闭只眼,悄悄将吃食分量增多,随他去了。 这么过了几月,有一回无意被同村一位叫不出名的阿婶撞见后,很快传遍乡野,好几次他往向天游住处跑的路上,都会被一群屁孩拦住玩笑打趣,池深只不作理会,日子一久,他们自然就觉出无聊,去寻别的新鲜事了。 时间打马而过,蜻蜓点水一晃,六年便过去了,池深与向天游的关系,便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日益亲密起来,送米送粮只是寻常,往往是他得了一丁点的好东西,就往那小草屋钻。 他每送出一样物件,墨色玉石便会吸收一些气运,六年下来,已将他肉身改造已达小成,小病小痛尽消。故而池深年岁增加,皮相却完全没被乡野之地的贫苦打磨,依旧是精雕细琢的模样。 “你要随先生去赤马县?”向天游听到这一消息,皱眉放下手里茶碗。 “三日后就要启程。” “怎的这么急?” 池深不自觉坐地端正了些,这些年过去,他从稚子长为小小少年,向天游也早不是当年那个孤高凌人流于表面的大家子弟,而是在大山里修得了远超年龄的沉稳,眉眼更是棱角分明,略显冷硬,他便是那样轻轻放下碗,微微皱起眉,问一句话,任谁也不敢小看了那气势去。 “原本是轮不到我的,只是,只是有一人突然犯了病,不宜远行。” “赤马县......”向天游点了点桌沿,慢条斯理道,“骑马不停歇的去,也要花□□天时光,一个先生带着几个年纪同你差不多的孩子,怕是更慢。如此一来,足足一个月也见不上面。” 他们这六年来,三天两头就要碰上一碰,兴致来时同床而宿也成习惯,实在没有这么久不能见的道理,池深略微一想,也觉出不舍来,他虽是为了毕业任务进去虚拟世界历练,里外时间比例并不对等,但确确实实和向天游相处了无数日夜,心里是真将他当做亲人、哥哥看待了。 即便在现实中,他都没和任何一个朋友维持如此亲密长久的关系,唯有同宿舍快四年的古旻可以相提并论。时间越久,池深渐渐生出怀疑自己与现实世界的念头,每每只能拿出刻有“深”字的墨色玉石清醒一番。 “我自己倒没多想,只是那日爹爹恰好进城去送货,顺道接我下课,先生便将这事同他说了,到了晚上,自然是瞒不过我娘。” “她一听是去赤马县参加灯诗赛,恐怕也不容你拒绝了。”向天游转了转碗,笑了笑。 “你也知道灯诗赛?”池深好奇之下脱口便问。 “自然,赤马县这三年一度的盛会,就算在王都也小有名气,甚至还有灯诗夺魁,殿试夺冠的说法,可见到时有多少才子佳人聚集在那。你爹娘望你跟去长见识,那也是情理之中,怕是还盼你拿个头名回来。” “你怎么也取笑我,”池深红了脸皮,玩起手指,“我读书学文只是勉强,去灯诗会也不过凑个热闹而已。” “凡事凑个热闹,才最潇洒,听说节日三天,赤马县清风庙外两条街特许设市到亥时,小食摊子、稀奇玩意,样样皆有,最受你这样的小孩儿喜欢。甚至还有年轻小姐,特特在那几天留意庙外吟诗作赋的少年郎,若是碰上有才华却落魄的,送上几份上王都的盘缠,也是一桩美事。” 池深偷眼瞧了瞧向天游,这人薄唇剑美,朗目似星,唇边含笑,纵是无情,却无端让人流连不舍,心道,这要是他被那些年轻小姐瞧见,恐怕收几十份盘缠还是少的。 才这么一想,便听向天游说:“我自到这里后,多年不曾外出,这一次,便与你同去赤马,凑个热闹罢。” “啊?”池深吃惊不小,“你也要去?”他还当向天游有难言之隐,不得抛头撒面,以免被仇家或是什么人得了消息去。 向天游略一挑眉,池深急忙解释:“不是,我当你不方便......本还想说,要么我也找个身体不适的借口,不去也就算了。” “那样好玩的节俗,你就不感兴趣?” 池深闻言一笑,摇摇头,倒不是说谎,在现实生活中,什么盛会不曾见过,哪里还会眼热古时一场小小活动。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与池深本就坐的近,见他摇头又凑近些,十七八岁少年身上的体热瞬间将池深围住,烘的池深脸也热了些。“没见过你这样不爱热闹的,也不同村里人顽乐,那你究竟喜欢什么呢?” 池深将脸稍稍偏开些,盯着茶碗里左右漂浮的叶片,他来了这么久,对于任务依然丝毫头绪也无,心里不由有些烦躁,小声道:“我同他们玩不进去,与黑蛋哥也说不上什么话,就爱到你这里来,难道你嫌我麻烦吗?” 向天游顺势揉了一把池深头顶,眼神略黯一分:“傻东西,我是为了谁跑去赤马县,当我没见过世面不成,还不是担心有不长眼的东西,看你小地方出来,就敢随意欺负了去,这样的人,可不要太多。” 池深年幼时在现实世界也常看人眼色过活,虽不至于腆着脸讨好人,但也是小心翼翼居多,没多少小孩子该有的放肆,如今听向天游这一番好言好语,反倒突然起了脾气,哼一声不接话。 向天游也不觉恼,大约是皮相好的人,总不容易惹人生气,就算有脾气,一瞧池深那清秀眉眼、细腻皮肤,也便欢喜起来。 “我大约没讲过,我生下来就没了娘,孤零零一个,府里夫人姨娘的孩子,名义上也该是我兄长,却合起伙来欺负人,父亲看不上我,他们见我年幼无依,更是想着法捉弄我,一次又一次,迟早有一天,是要被算计死的。” 池深又惊又怒,他小时虽也不好过,但法治社会毕竟是由不得人胡来,更不比这里的落后,情感先理智一步开口:“你没了娘亲,本就孤苦,不指望他们照拂你,也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就不怕悠悠众口!” “奴才的嘴巴说的是主子想说的话,做的是主子吩咐的事,只要在向府里待一天,这天望上便也就是向府的,只有出了门,才有悠悠众口,只是若真外出,他们反倒不会特意为难我,这也是向府中的女人的厉害之处了。” 向天游语气淡淡,但见池深愤愤不平,颇觉好笑,心底又生出一股暖意,用两指掐了掐脸颊尚未散去的软肉道:“自我下决心离了那豺狼窝,到这里得了你作伴,还是觉得这世上好事更多些,我本是个冷清的人,但见了你却很欢喜,加上这六年相处下来的情分,从今往后,便当你是我亲弟弟一般,纵有千难万险,也必定竭力护你。” 第4章 赤马 池深闻言,鼻尖猛地一酸,他对向天游好,起初只是出于任务在身,只是人是感情动物,付出后也会有收获,向天游作为世界主角,将来必定会化龙显圣,届时身边更是人才济济,红颜良友、恩师下手数不胜数,如今在孤身之际,被他这一普通小儿的持之以恒打动,实属难得,池深何尝不是对这段情分珍而重之。 “得知哥哥这番心意,心中不胜欢喜,愿同待之!” 向天游得了池深承诺,笑意渐浓渐深,将他手捉过放于掌心拢住,柔声道:“今晚也一同用饭吧,过后再送你回去。” 池深想了一想,浅浅一笑:“晚上留在这也是可以的,让阿蓝传个信便是了。” 阿蓝是向天游养的一只蓝喉歌鸲,能吐少许人言,往常只要他留宿,便叫鸟儿飞去王家报个信,王黑蛋头次见着还觉稀奇不已,现在也早就习惯了。 “今晚怕是不行。” “怎么?”池深脱口问完,才觉出语里遗憾之意过浓,慌忙收回话势,“若不方便,那便算了。” “你想哪里去了,三日后就要启程,你娘现在只顾高兴,不出几天就要想着念着,还是安稳回去陪她的好,等明晚上我送你回去,同你父母先说一说,明日再送你进城里去学堂,也知会你先生一句,此去赤马,你一路与我同行同住,只约定个地方,届时和他们碰头就是。” 池深听得双眼微亮,兴致高昂,甚至恨不能连三日都不要再等,即刻动身,也全然没了方才的失落,语气轻快:“妙极,如此,我们便有一个月时光,既可游山玩水,又不用顾及先生的诸多规矩了。” 向天游捏了捏池深鼻尖,正要开口,就听得木门敲响三下,道宗在外头问:“少爷,宝儿少爷,该用饭了。” 天气闷热,饭便摆在屋外青萝下的木桌上,向天游牵着池深走出屋,道宗已在桌边候着。相识六年,池深从不见他上桌一同吃饭,起先颇觉不自在,遂邀请过一两回,见他们主仆二人确实不愿破这个规矩,便也作罢。 晚上回到王家的青砖瓦房,前院看门黑狗见了向天游,夹着尾巴呜了两声,便不敢作响,李金花正巧从主房旁的厨间走出,看到人后惊喜不已,沾着水的两手用力搓了搓腰间围着的布裙,笑起来眼角多了好几道褶:“啊呀,向少爷,天还这么亮,你让宝儿一个人回来就是了,这么小一个村子,又是熟头熟脸的邻里乡亲,还不放心什么?” 向天游耐着性子答话:“就当走一走消消食了,凡事不怕万一,宝儿聪颖可爱,哪怕是不留神摔着磕着了,那也都是我的不是。” 李金花被他哄的停不住笑,连连摆手:“乡下小孩皮糙肉厚,哪个计较这些,您快进来坐。”这话才说到一半,已经转身去开堂屋掩着的门了。 向天游边往里迈步边说:“婶子说的那是别人家,宝儿皮嫩,又是读书人,旁人怎么比得上?我听他说三日后就要随先生去外县远游,那赤马县的诗会,可都是将来的状元才子展露风采的地方。” “这可真是......”李金花笑眯了眼,作势在池深肩上拍了一记,“嘴巴没个把门,一点小事都要拿出去说,他下午才下了课回来,现在隔壁几家都已知晓了。不过,先生也说了,去的人里,其他多已十五有六,我们家宝儿年纪是最小的,实在是学问好,先生才破格带上的呢!” 这说法倒与先前池深自己说时大相径庭,向天游也不拆穿,顺势接下话题,露出些恰到好处的忧虑:“这样说来,宝儿同这些人一道,平日若是赶路,恐怕要吃些苦,毕竟差了三五岁,许多事或许跟不上。” 李金花倒是没想到这一节,被向天游一提醒,顿时苦了脸:“有理,有理,可这也没办法......” “办法倒是有的,”向天游眯了眯眼,慢慢道来,“我听宝儿说了这事后,想着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便想同去灯诗会凑凑热闹,可刚听了婶子你的话,忽然有了个新主意。不如就由我带宝儿,同先生他们分开赶路,先行一步去赤马。” 李金花犯了难,在她心中向天游可是个厉害人物,然而教书先生也不是万万不敢得罪的,池深本就是勉强顶上的名额,若让先生觉得他一个边村出来的学生这么难伺候,留了坏印象,怕是不好。 她这点心思,在向天游眼中简直就是白日点灯,瞧得分明:“若宝儿跟着我,这一路吃穿住宿,就算在我这个哥哥头上,我虽是从王都出来了,可这点银子还不看在眼里,婶子也千万不用跟我客气。二来,书院这一群人,算起来个个都手无缚鸡之力,倘若半道上遇点事,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倒不如受我庇护,至少寻常宵小我还不放在心上。” 向天游还有再三再四可以罗列,李金花却只听到第二点便慌了神,她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妇道人家,说什么也不敢拿爱子的性命开玩笑,一叠声答应下来:“实在麻烦,但婶子也想不出其它主意了,出门在外,宝儿还要托你多看顾。” 目的达成,向天游也不便与一妇人同处一室过久,起身笑道:“婶子千万别这么说,那么些年的米面馒头,粗衣布鞋,都让我给用了,可不是让狗吃了穿了。宝儿讨人喜欢,婶子一家更是心善,将来必定福寿双齐。那这事便这么说定了,明日我来接宝儿上学,也和先生商议一番,天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李金花喜滋滋跟着站起,知道池深与向天游交好,也不凑上去,只让池深送人出门。 等池深重新转回屋里,才掩饰不住笑出声,满眼都是欢喜得意:“我的好宝儿,你天生就是个富贵命,一准是哪位神仙要转世修炼,投胎到我肚子里来的!城里的先生看重你不说,王都出来的少爷又如何?还不是对你照顾有加。” 说着又撇嘴道:“不过你可记住了,先生也好,向少爷也罢,都是瞧着你前途无量才待你不一般,你可得争口气,灯会回来后便沉下心过了乡试,再逐个考取功名,将来要是能一举得了状元,那就算是龙帝!也得器重你呢,这些人还算的了什么?” 池深不认同这样势力的说法,忍不住反驳道:“娘,天游哥哥对我是出自真心,并非贪图什么,你这样想,可就岔了。” 李金花立刻摇了摇头,一脸痛惜地教育道:“傻孩子,你可长个心眼吧!向少爷可是被人从王都赶出来的,他要是不甘心一辈子缩在这山旮沓里,那就得找贵人拉他一把,你就是那个人,懂了吗?” 池深好笑又无奈,以他的学识和经历,对于李金花的言行想法,恐怕这一生都无法认同,更难以交流,唯独她爱子护子的心情,不忍视若无睹,便顺势点头道:“知道了,娘,只是这些话,你往后也少说吧,祸从口出,万一让有心人听去做了文章......何况路遥知马力,我与天游哥哥的真心,日久便分明。” 李金花自觉池深毕竟年岁还小,等自家汉子回来后,又在床上将这事絮絮说了一遍,王铁柱靠在床头抽着烟,听完后将烟杆转了个面敲了敲,想的倒是远很多:“你听儿子的,往后少说这种话,他是读了书的人,比我们明事理的多,再者那个向少爷,我觉着,比深山里的云豹还神出鬼没、深不可测,你说他巴结咱们宝儿?那是绝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一个从王都被赶......” 乓的一声,烟杆敲在床沿重重一响,把李金花说了一半的话敲断:“王都王都,王都离咱们村有十万八千里远,不要旁人传什么嘴,你全信!你看他当年,有哪一点儿像是被赶出门的落魄寒酸样?我明白和你说了,他不是一条丧家犬,他比豺狼虎豹还要凶猛呐,有他护着宝儿,那是宝儿的福气!” 汉子发了脾气,李金花可一句也不敢回了,且仔细想想,也不无道理,伸手掖了掖被角,答道:“我这不是也答应让宝儿和他同去了吗?好啦,你明日还得早起,快别抽了,睡吧。” 次日向天游如约前来,送池深到了学堂,还没进门便凑巧遇见了教书先生。先生远远便看见了车马,原还想着哪家富贵少爷新来学堂,不曾约过,却瞧见一位气度非凡、长身玉立的男子扶了一把后头的矮个少年,定睛一瞧,不是边村的王小宝,还有哪个。 两人一番交谈,先生观向天游面貌态势,就不敢小瞧了去,更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他愿意带人单独出钱上路,倒还省了学堂一些车马宿食的费用。 等到了启程前一天晚上,李金花拿出一件新衣,翻开给池深看里头特意缝死的钱袋,让他拿手捏了捏,叮嘱道:“你爹说了,虽然一路有向少爷照拂,可也尽量少麻烦人家,还有出门在外,想买什么,别太寒酸,这里头除了些铜板,还特意给你放了一粒碎银子,不必省着花,没得让人小瞧了去。” 池深还不觉得怎么,倒把王黑蛋眼馋的紧,眼巴巴盯着暗袋不错开。池深趁李金花收拾其它物件时,凑到他身边轻声道:“等我猜出诗谜,给你赢个大花灯。” 王黑蛋顿时咧开嘴,高兴道:“那我要一个金猴灯!” 池深摸出两个铜板悄悄塞进王黑蛋手里,笑起来露出一边梨涡:“你便等我回来吧。”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5章 造化 池深坐上向天游备好的马车,之前去学堂那次,光顾着担心先生是否会不同意,再加上他并非真是什么世面都没见过的乡下孩童,竟忘了感受这架马车的不同,此时细细一体会,方才觉出精妙来。 外头暑气渐浓,车厢窗门却斜斜打开一条缝,上头雕刻的百鸟落林栩栩如生,将外头景致裁剪成一片片,微风透进,格外通气。 两匹深棕色高头大马在前面牵着,车内空间应该是比寻常马车大上一半,底下铺了一层细密竹席,又凉又轻,被褥堆在后方,可倚可靠,格子里备了些耐放的吃食,池深这具身体毕竟年幼,摇晃间脑袋一点一点,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被向天游摊平了身子也不知道,醒来时已近黄昏。 马车已停,车内不见人影,池深心里空空,急急忙掀开帘子朝外张望,道宗正在马车附近架木生火,向天游从远处走来,手里拎了一团红色,走进了池深才看清,原来是一只剥了皮的野兔。 大概是怕血腥气熏到池深,向天游不许他凑近,等火舌将肉炙烤出香味时,才唤他下来。 太阳落下去后,天忽然就黑了,只剩哔哔啵啵的火星在身边炸开,道宗仍然没有吃一点东西,甚至连人都不见了。 池深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宗爷爷去哪儿了?” “他去远一些的地方守夜,你不必为他担心。” 池深知道道宗并非常人,有时他常自问,一个从灵魂到身体真真正正都是十一岁的天真孩童,面对这些明显不寻常的情况该说什么做什么,可惜他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做,生怕露出太多马脚,倒不如保持沉默,只要他不问,向天游也就能不计较他不同平常小孩的地方。 或许古旻说的对,大聪明小聪明池深一样没占,无论去哪里,都是很吃亏的,想要做成一件事,必须得花上十倍的真心与努力才可。一想到此,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向天游手下一顿,收回拨弄火堆的细枝。“小小年纪,做什么唉声叹气。” 池深向后一仰,倒在草堆之上,望了满眼的密密繁星。“我只是在想,人活在世,都是很不容易的。” 这话向天游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沉默片刻后才说:“确实,只是越不容易,越要挣扎生存,世人多是如此。” 池深不愿话题如此沉重,翻过身脸朝着向天游道:“许是因为心里有牵挂,再艰难也要为那些人或事坚持。我和哥哥彼此相守,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方才这么说,也只是因为想到哥哥说的那些陈年旧事,胡乱感叹罢了。” “我想你大约是觉得我心肠冷硬,其实道宗有玄功傍身,远比你的小身板结实。” 池深见他肯透露信息,撑起身问:“玄功?” “玄功,你是练不了的。” 向天游说的肯定,池深反倒不服气起来,又问:“你如何知道?” “我替你摸过骨,探过脉。”向天游笑着摇头,眼里有些遗憾,“凡人之姿,永不能证道。” 池深背后渗出一层惊汗,直起身,面色凝重:“我竟不知有这事,不能证道,那会如何?” “长则百余年寿命......”向天游同样沉下脸,“我已有了决定,宝儿,待你成家立室,功成名就,我再离去,咱们少说还有十年光景呢。” 池深察觉到撑在草上的拳头微微发抖,不自在挪了挪位置,颤声问:“凡人之姿......当真就一点希望都没了么?” 向天游瞧出池深眼底的不舍与无措,暗暗咬了咬牙:“有也是有的,有一种丹药,名为造化,服下能易经洗髓,脱胎换骨,限在十六岁前服用,只是过程艰苦,且未必人人能成功。” “有门路便好,”池深喜形于色,“我离十六,还有足足五年,这么多的时间,还怕寻不到一枚丹药么?” “你不知道,这造化丹,并不在凡尘之中。” “不在凡尘?那它在何处?” 向天游抬头往天上望了望,心里下了决心,逐一道出许多隐秘事件来:“这些事,你本不该知道,我今天告诉你,更不知是对是错。玄元大陆东西南北四国中央,有一个颠倒湖,身负修身证道根骨的人,在将气练至先天大圆满时,跃入湖中即可到极元大陆去。” 池深听得入神,追问道:“玄远、极元,造化丹在极元大陆?” “那倒也不全是,”向天游摇头,露出一丝笑意,“我知道它,是因为这丹方便是向家祖上的能人研制,据说是为了将所爱之人一同带去,永世相伴。” “原来如此......那向家,是否存着丹药,或是丹方?” “以前么,两者皆有,现在只剩一张丹方而已,能配齐药材的更是只剩皇庭一家。我自己虽无需服用造化丹,但确实也是因为它离开。” “这又是为何?” “王都繁盛百年以上的名门世家,大都有先辈在极元大陆,虽说极元的人无法逆穿颠倒湖回玄元,然而总也有许多法子给后辈送来不少好处,更是希望后代中能有出类拔萃之人,可壮大他们在极元的势力。” “那哥哥你?”池深已自行想出许多不堪的事来,秀眉紧皱。 向天游莞尔:“我运气倒不算差,本身就有修真资质,本是想争取来丹药,留作培养心腹之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许多零碎事情,不提也罢。” 池深低了低头,不忿道:“定是他们尽做不光明正大的事刁难于你,否则哥哥何必伤心离家?” “伤心倒说不上,只是觉得索然无味,做人么,还需见识高山远水才好,整日跟一群心同针眼一般大的妇人打交道,又有什么意思?” “妇人无知无德,难道,难道你父亲就坐视不理吗?” “他大约只想我安稳度日,奴婢生的儿子,十岁测验时竟有修真根骨,可惜生母身份不仅上不了台面,人更是早早就没了,根基始终浅薄了些,且一身反骨,放着向家的名利不要,就这么跑了。” “再生气又如何,将来,有的是他后悔的时候!” 向天游将火熄了熄,只留一片暗红色的亮光,凑过去捏池深气鼓鼓的软嫩脸颊,好笑道:“你有什么底气,敢说这样的大话?” 池深心中得意,想道,这任务再难,也有一点好处,我只要牢记向天游是世界主角,无论何事都站在他身边就好。向家,也不过是他的一块踏脚石而已。 这话他不能明目张胆地说,干脆轻车熟路地撒起小娇,声音还很绵软:“宝儿心里,哥哥自然是最好,你孤身一人在外,依然能过的从容潇洒,我的底气,自然都是依据哥哥的底气而来。” 向天游被他说的无比舒坦,朗声大笑,将人揽入怀中:“你这个小机灵,好吧,你若有心陪我,我也不妨为你重回一趟向家借造化丹方一用!但你须得记住,修真路途漫漫而孤寂,并非玩闹而已,恐怕届时有许多身不由己,许多艰难险阻,你可忍得?” 池深粲然一笑,心道,岂止是忍得,我便是为了这个到你身边,不见你凌霄绝顶绝不回还! 两人再度明了心迹,高兴上路,昼行夜歇,竟比预计还要早两天进了赤马县。可惜他们一行三人来的还不算早,县外关门已排起小龙,由守城士兵粗略检阅一番方可入内,池深透过窗子看去,背着包袱的文人占了一半,赶着马车配着小厮的多半是赤马附近县城的富家少爷小姐,还有些佩刀持枪的江湖人。 向天游的马车靠了过去,并不显眼,只是等他人下来时,那站在马车旁拿帕子扇风的小丫鬟,连同透过窗子悄悄向外打探的小姐,便都窃窃私语起来了,甚至有几扇窗被半推了开来,里头的人假意与丫鬟传话,实则不住地往向天游脸上瞧。 玄元到了大汎国这一朝,民风也算开放,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姑娘家,还是不能当街与陌生男子牵扯不清,可江湖儿女却不拘小节许多。 站在斜前方的一小队人里,有一青衣女子,手握腰剑,眉眼灵动,朝向天游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少年郎眉眼实在俊俏,面上挂着淡笑,却自有一股迫人气势,和左右那些文文弱弱的书袋子大不相同,偏过脸同身边年纪相仿的一男一女说了几句,便嘻嘻一笑,掉头朝向天游走来。 向天游纹丝不动,只等她上来招呼:“这位兄台,不知如何称呼?”问话间偏过身指了指不远处的四位友人,介绍道:“我与几位师兄师姐是御剑宗弟子,闲来瞧赤马灯诗的热闹,不知是否有幸邀兄台同游?”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抬眼往人堆望去,两男一女神色和善,报以一笑,唯独最后一名男子脸色黑沉,只盯着青衣女不放,一点心思全然写在脸上,不由好笑,摇头婉拒:“我与家弟同行,小弟顽劣,须得多加看顾,恐打扰诸位游玩,多谢姑娘美意了。” 青衣女望马车内看了眼,什么也没看着,她倒也不多纠缠,大方笑道:“实在可惜,在下何守青,敢问兄台大名,来日若再相遇,也好唤的上名。” “何姑娘客气,在下向天游。” 第6章 守青 众人将何守青的好样貌瞧的分明,弯眉杏眼,翘鼻红唇,纤腰一握,轻盈可人,却也遭拒绝,顿时歇了七八分心思,安稳等入县门。 何守青自来问话起,便驻足在向天游身侧不肯离去,十分活泼,却不招人厌烦。“向大哥进了赤马,可曾想好住宿何处?” 向天游摇头道:“不曾。” “那可就糟了,这几日的客栈生意必定火热,去的晚了怕是订不到好地方。” 向天游见她眼中颇有得色,顺势问道:“难道何姑娘已有计较了?” “御剑宗离赤马不远,时常有门内前辈出来办事,久而久之也和几家客栈掌柜相熟,这一次也早早留了些房间。向大哥若是只需一间房,那还是挪的出来的。” 向天游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那我岂非上来便欠你一个人情了。” 何守青掩嘴一笑,两眼弯弯,明媚动人:“出门在外,互帮互助本是寻常。” 池深在马车里坐了多时,本就颇为烦闷,不想向天游一下车便被人盯上,聊了这许久,把他一人独自落在车内,心生不满,便动手掀开帘子,出言打断二人谈话:“哥哥,你与何人在说话?” 向天游立刻回身,将人半扶半抱,从马车上接过,池深与何守青打了个照面,心里俱是惊叹。 好俏的丫头!难不成向天游刚离了边村,就要遇上什么命定之人,开启剧情不成?池深这么一想,心内颇觉感慨。 这小少年模样看着倒像是精细养大的,只是身上衣衫太过朴素了些,且看眉眼与向大哥毫无相似之处,莫非不是亲生的弟弟?这念头转瞬即逝,何守青瞧向天游对待池深动作小心,可见其看重,当即摆出笑脸迎合道:“向大哥的弟弟瞧着也是钟灵毓秀,可也方便告诉我姓名?” 向天游整了整池深睡乱的衣襟,眼珠一转,回答道:“向小宝。”池深愣了一愣,却没出言反驳。 乌压压一群人进了县城后,各自散开,方才没那么拥堵,向天游让池深坐在辕座上,由道宗牵着马,自己则走在池深与何守青一行人中间,直到拐上马道,才纷纷上马赶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座客栈门前。 店小二风雨里练出的眼力劲,还不等马儿挺稳便先瞧见了何守青几人腰间别着的御剑宗弟子腰牌,当即吆喝人出来牵马,再见向天游气度不凡,又跟这波人相识,稍稍拦住马儿陪着笑脸道:“这位客官,实在失礼,掌柜的吩咐,说是因着灯诗盛会,来往客人太多,这几日马车安置,还需另外付些铜板。” 钱倒是小事,只是何守青自觉落了面子,纤眉微蹙,就要出声,却见道宗递上一粒碎银,脸带笑意:“瞧这位小哥说的,老头子正想偷点懒,托你这几日照看着些,那剩下的,就当辛苦你的茶水钱罢。” 小二连连躬身,掩不住的喜意,一叠声的恭维话张口就来,虽说俗套却也挺能讨人欢心,池深听得惊奇,被小二看见,也连带着夸了一通。 池深进了房间,忽然想起胸口李金花放进的碎银,摇头叹了口气,向天游瞧着好笑,忍不住问,池深回答说:“只是想起娘特意为我备的银子了,真要用起来,竟还不够打赏小二的,不会到了街上,连诗灯也买不起一个吧?” “那怕什么,用完了你的,还有我的,除了对诗的头名大奖,其余什么买不来?” “好在我哥心不大,只求一个金猴灯,对了......你今日,为何说我叫,叫向小宝?” 向天游神情一顿,捻了捻手指:“论起来出门在外这样最方便,省的旁人问东问西,还要费心解释,你......姓氏意义重大,这一点我倒疏忽了。” 池深自然不会计较这个,不想对方想岔了,凑过去亲腻道:“我才不介意这些,无论姓甚名谁,这颗心不改,情谊自然也变不了。” 话刚说完,便听到敲门声,何守青在外邀两人下楼用晚饭,池深还想与向天游多说几句,无端被打断,多少有些不痛快,轻声念道:“她倒是个急性子。” 向天游轻轻一捏他鼻尖,向外应答:“来了。” 何守青师兄姐已在前边酒楼三层占好了座,那一方桌坐他们四人正好,再添两个就不好安排了,其中一人见到跟在何守青身后走上扶梯的向天游,默不作声勾起一个冷笑,斜着眼等看热闹。 向天游朝四周扫了一圈,三层已是满座,方才经过的二层也是如此,一楼则太闹,吵吵嚷嚷没个安静。 何守青脸色变了变,重新扬起笑:“盛会尚有三日,便先热闹起来了,不愧是赤马的大节。向大哥,不嫌弃就拼桌而食罢,这种时候另寻位子可要花不少时间。” 向天游不屑她师兄那点小肚鸡肠,拼桌省了时间,却要生出旁的膈应事,没的影响了食欲,当下便拉了池深的手问:“宝儿,你饿了?可着急吃饭?” 池深顺势将人一扯,轻快回答:“不渴不饿,更不想与陌生人同桌。” 他这样一讲,向天游脸上也只好露出无奈的宠溺来,满含歉意道:“这可真是......麻烦何姑娘特意跑一趟来叫上我们兄弟俩了,我这个弟弟家里打小惯坏了的,我看还是带他先去街上走走,解一解闷罢。” 何守青并非眼力不济之人,看出向天游已下了结论而非举棋不定,只好作罢。 等出了楼走到宽阔街面,池深装作不经意问道:“只不过见了一面,那位姐姐为何对哥哥如此用心?非亲非故......” “非亲非故,你不也见天地往我屋子里跑了?可见人与人之间自有缘分在。” “我与哥哥一见如故,是村中从未遇到过的风华傲骨,自然仰慕,有心亲近。可那小姐姐花容月貌、气韵非凡,华服佩剑,非一般人,也肯放低姿态,三番四次做邀,委实奇怪,就怕她是个贪恋声色繁华之人,哥哥还是当心为上。” “她若贪图我才貌或是身份,反倒是最合理不过的稀松之事,倘若是还有别的原因,那才需要担心呢。”向天游见池深一脸愁苦,也不知他莫名在担心什么,捏了捏手中软肉,半真半假玩笑一句,“你才是我最要当心的人!” 池深手指一缩,多少有些做贼心虚的心思,须知这世界是由创世机用大数据构造,世界中的万千人物便以为自己是真实存在,因此试炼规则不得透露身份,否则视为世界崩坏、任务失败。 指尖一动便刮到向天游手心硬肉,心内一颤,赌气道:“我敢说,这世上,再没人比我对哥哥更真心实意!” 向天游捉住那乱动的汗湿手指,挑眉坏笑:“你再真心实意,也只有弟弟对哥哥的好,说来说去,我总是还要寻个知冷知热的女子,为我生儿育女才好。” 池深气势一馁,垂头自语:“这个么,我确实做不到......” “好啦,现在讲这些为时过早,先逛诗会,再取造化丹方,凡事咱们都一步一步来。” “丹方何时去取?王都离赤马千里之遥,若你送我回边村再去,岂不是无端折腾时间,但若是就此分开......不若这事,缓个一年半载的也不急。” 向天游一口否决:“此事绝不能拖延,虽说你距十六还有五年之期,但造化丹越早服用越好,况且如今只剩了个方子,许多珍贵药材还要四处搜罗,哪一样不花时间?再者......造化丹也不是人人吃了都万分有效,倘若无用,可不是还得费神去想别的法子。” 池深闻言呐呐,心思千回百转,蓦然下定决心:“那我与你同去!” 向天游着实吃惊,问:“你舍得家里?担得起奔波之苦?”这两者还只是小事,他最怕还是池深跟着到了那龙潭虎穴,护不周全。 “就是不知赤马到边村的路,阿蓝是否跑得,至于家里,等我服了造化丹,分离还不是迟早的事么......不论如何,我今生注定要辜负他们的一片拳拳爱意了。” 向天游沉思良久,池深跟着他一路走出去老远,方听他说:“好!”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旅人舟车劳顿,疲于外出,街上只热闹了气氛,人却不多,倒方便这兄弟二人逛得畅快,小吃也喷香可口,还不比跟何守青五人挤一张桌子要惬意的多。 学堂一众人紧赶慢赶,迟了池深两日才到,好在他们无需抢房,自有地方专程为读书人而设,只是条件么,苦中作乐罢了。 又过两日,到了晚间,清风庙外终于彻底的热闹起来了。 东西四排花灯将喜庆照得分明,其中错落夹杂着各式新鲜玩意的摊子,吹糖人捏泥面,烙果饼老豆腐一应皆有,池深算不上小孩,也确确实实玩得高兴起来,兜兜转转在灯诗小摊边,专找金猴的彩灯对诗,向天游便近近地护在他身后笑看,省的人流冲撞了他。 池深兴致过后,才想起人来,还以为自己同向天游走散,急急忙扭身一看,那人就在后头,跟了半路,背着手笑,更显凤眼顾盼神飞,彩灯光华转到他脸上,周遭的年轻女子挤在不住涌动的人流中朝他张望,向天游理也不理,只拿眼专心瞧他。 第7章 热闹 池深心里霎时一暖,想他若是现世中有这样一位哥哥,也不至于孤孤单单,受人欺负也不敢作声,顿觉眼里有一股湿意,眨眨眼凑过去:“哥哥,没你瞧上眼的彩灯吗?” 向天游见人大步跨过来,上身微微前倾,手里暗暗用了力将人一带,搂进怀里,擦掉他额角的湿汗:“我又不是你,还会稀罕这些玩意?” 池深不服,争辩道:“同你差不多大的,比我还心急,早早就去庙前占了空位,等看清风神出的大彩灯了。” “你当他们看的是彩灯?那可就大大的错了,学子文人,小姐侠客,看的是名利和玩笑罢了。安安生生过小日子的,都同你一样在这些摊上瞎逛呢。” 池深举目四看,果然如此,那年纪轻轻打扮斯文的,都踮着脚往前挤,光顾生意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面貌,向天游混在其中,愈发显眼了。 “还是哥哥想的远,”池深也不计较,不遗余力夸赞,“我现在有个烦恼,来时答应了黑蛋哥,给他带个金猴灯回去,现在一看,金猴不比莲花兔子灯小巧,又不比竹质彩灯牢靠,我们还要上王都,实在带不了,这可怎么办好?” 向天游哈哈一笑,牵过他手腕乐道:“我当是什么,等上了王都,就是大家闺秀的丫鬟掉了一张帕子,也比这赤马工夫最好的绣娘作出的衣衫精致些,还怕找不出稀奇玩意,哄你那个见了我就横眉竖眼的哥哥吗?” 池深圆脸一红,又想不出什么话辩驳,扁扁嘴道:“我这几个铜板,可怜丫鬟帕子上的丝线都买不起。” “好了,明知我不会叫你出钱,还拿这样的话堵我?”向天游抽空捏了捏他白嫩软厚的红耳垂,微微弯下腰笑,“你是我宝贝弟弟,我出再多钱也不是怕那个黑小子伤心,专哄你乐罢了。” 池深勉力压住不住往上翘的两边嘴角,大步朝前走了。 赶到清风庙时,诗会早已开了场,搭出的台子上只站了十余人,或面如冠玉风流不羁,或方巾墨衣萧萧素素,唯独左首一身长八尺的壮汉,上身套了件粗布短衣,腰间用麻巾扎起,露出结实胸膛和粗壮双臂,鼻直口方,端的有男儿气概。 诗灯一座座升起,上头皆写了一行小字,当作启句,立意浅显,无非是些应景的山河月色,其余人也对的文绉绉意绵绵,又唯独那汉子,张口便是一股冲天豪气,引人侧目。 最后只剩四人时,规矩变为联手成诗,轮番作答,直到对无可对。只见诗灯壁纸上写到:无端闲花落。 下一人不假思索,脱口便说:“挑灯看书明。” 他左手边男子轻摇折扇,徐徐接道:笔走长生殿。后一人跟:“上判状元赢。” 壮汉凝眉思索,展颜笑道:“但为芝麻官。” 这一句了,又回到最初那人,那书生显然一愣,十分不解,既点了状元,怎只做了个芝麻绿豆官,涨着脸磕磕绊绊回道:“还禀帝王情。” 下一人松了口气,顺势接道:“朝堂弄风云。” “万世流芳名。”第三人说完这一句,得意一笑,斜眼看向壮汉,料定这诗已接无可接。 果然壮汉微一怔愣后,摇头苦笑,朝三人拱拱手,就要下场。 忽听台下一清高之声盖过嘈杂人语传来:“无端闲花落,清风送一程。云海九万里,同与鲲鹏行。” 壮汉两大步迈出,扫向下方乌压压人群,但见一身姿堂堂,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小心护着一位唇红齿白的圆脸少年,顿时眼放精光,纵身大笑道:“鱼鸟尚有涯,道法无极尽。宇宙皆可游,归来仍树心!” 说罢将身一纵,跃下方台,围看人群观其气势,纷纷让路,灯诗会主持眼露茫然,忽然回神,追上两步喊:“这位诗友,敢问你这可是弃权认输了?” 壮汉也不回头,随意一摆手道:“弃了弃了,这清风灯也不过飘上九重天,怕载不动爷爷的大名呐!” 主持脸色一沉,老大不痛快,但也不敢多说,轻哼一声,重新折回台前。 壮汉到了向天游面前,大咧咧道:“兄台忒不厚道,只在台下看戏,倒让我一人同那几个白面小生唱喏了半天。” 这话向天游怎么也不好接,池深仗着人小,才不与他客气,驳道:“哥哥看得通透,方能置身事外,你既瞧不起他们,又上赶子夹进去,让人看了笑话也是活该!” “嘿,你这奶气未散的圆脸小子,没瞧出这么牙尖嘴利。”壮汉知道他是为了维护身边男子,并不真恼,抬手想去摸他头顶,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拦下。 壮汉心念一转,一股气从丹田流出,涌上右臂,微微下压,向天游只觉手背一沉,顺势运气格挡,电光火石间拼了一招,外人看来只是一刹,于二人来说则已探出双方六七分底细。 “有趣,有趣!”说罢一拍胸口,“吴云,叫我吴大哥也行,兄台如何称呼?” 向天游报了名字,又将池深介绍与他,池深光是听他二人方才对的诗,就知这人绝非等闲之辈,当时何守青凑上来,可没见向天游这般重视。 想到这池深心里长叹,若非任务级别难度如此高,那他也不用如此茫然,要是能辨别所遇之人和向天游的厉害关系,那他做起事便能如鱼得水。 “向老弟,热闹也该看够了,不如去宾至楼喝他两大坛酒痛快痛快!” 池深心内不喜,又不好拒绝,但眉头到底是皱起来了,向天游想了想,叹道:“喝酒倒是件快事,只是我带着幼弟,他是一滴也喝不得,冷板凳坐着看着,实在也太无聊了些,下次,下次再约罢。” 吴云深深瞧了眼转忧为喜的池深,挠头叹气:“好不容易遇见个投缘的老弟,万万料不到还跟了个精贵难伺候的小弟!罢了,爷爷一人独喝两坛去,只是荷包空空,还得问人借个一二两银子才好!” 向天游听了,但笑不语,池深抬起头左右看看,知道吴云这是故意在为难自个儿,便探手入怀,取出贴身存放的那一枚碎银举起,恼道:“拿去喝酒,别醉了坐地上流马尿才好!” 吴云笑嘻嘻伸手一拂,池深只觉眼前一花,指尖一热一凉,并无被人触碰之感,便手里空空,失了银子的踪影,心下骇然,觉眼前这人功夫深不可测。 “好你个小孩儿,敢对爷爷说这浑话,若不是瞧你肯掏银子,还算个大方之人,今日少说得打你三下屁股,哈哈!”吴云边笑边退,初时还在五步远,转眼竟溜入人群中,霎时便不见了踪迹。 池深打发了人,却并不高兴,一颗心又沉又闷,说不出的不痛快,跟着向天游离了清风庙,行至穿城而过的赤马小河边。 赤马县这条河,一边是诗会,另一边是烟花之地,于这晚同是人流攒动,这道河便从两闹中取了一个静字。 河上游不断有水灯漂下,虽然断续,倒也好看,总算不显得河面黑漆漆。 向天游拉着池深在河两边筑起的矮堤坐下,看出他心绪不高,但也不问,反而是池深默默坐了一会儿,越发觉得气氛古怪,忍不住说:“哥哥应该同吴大哥去喝酒。” “我偏喜欢坐在这不说话。” 池深飞快抬眼又低头,赧然道:“哥哥怪我使小脾气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我推拒吴云相邀,一来是照顾到你心思,二来也确实不乐意同他去,偏你自己要钻死胡同,闷声走路,半点不理睬人。” “我是难过,可不仅仅是因为今日之事。”池深想到二人在天高皇帝远的边村时,谁也打搅不到,六年都是这样过来,他早习惯了那样的时光,直到这两日才渐渐反应过来,向天游不仅是个出色男儿,更是世界主角,往后要想同从前那样安安稳稳度日,绝无可能。 如今池深对向天游心思也复杂了许多,他若过来便是个堂堂男子汉,那么想法子接近向天游,当个至交好友也就罢了,偏偏六年里生出许多情谊来,同一般家庭兄弟无二,甚至受向天游关心照顾颇多,交流比之李金花王铁柱更多。 一想到向天游要广交好友,甚至结识他口中将来为其孕育子女的的人,组成他们骨肉至亲的家庭,那他这个毫无血缘的乡下弟弟,说不得也只能靠后站了,心中总觉不是滋味,愁绪杂念解也解不开。 “哥哥,你同我说实话,何姑娘,你觉得她如何?” 向天游何等精明,岂会瞧不出他这点心思:“才见了几面,说不到三五十句话,从外貌个性上来看么,她也算是个好的,再多的,我也说不出了。” “好罢,我也不绕圈子,她分明对你有男女之意,那哥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什么喜欢不喜欢。”向天游皱起眉,“这些是你现在该想的吗?人小鬼大。” “好,哥哥不喜欢何姑娘,那繁花百种,总有一样是你偏好的罢。”池深才不管这些,他是现世二十出头的健全男子,又不真的是乳臭未干的毛孩,说说这些又怎么了,早点打听出向天游喜好,将来遇上也好有个准备安排。 第8章 王都 “世界之大,我才走了多少地方,怎么敢说自己喜欢哪种?总之到现在还未曾遇上合心意的,况且我也不信见了人一面,就非她莫属这种事,不论是谁,还得天长日久的相处过才好,若是还能经受住分离的考验,余生便可与之共度了。” 池深原以为他会回答活泼些或是温婉点,诸如此类的描述,不想向天游想的则是更深的一方面,这说了几乎与没说无异,但又令人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不再深究这一话题了。 “若哥哥得遇良人,我一定也敬她、护她。若是,若是这人不好,让我知道了,我也还是要提点你的......” 向天游忍俊不禁,笑摸池深发顶:“那我的眼光是有多差?” “话不可这么说,难保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向天游见他今晚大有不折不挠之势,心想自己与个半大小子计较什么,出言安抚道:“你说的对,我把你当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娶妻这样的大事,自然也是要过问你的意见,你若觉得不好,那定是有她不好的地方,我都会慎重考虑的。” 这一番话总算将池深脸色说好了些,向天游借机提议道:“好了,黑灯瞎火地坐在这有什么趣味?不如我们沿河走上去,也买对河灯放一放。” “不好罢!”池深连连摇头,“河灯多半是趁盛会难得出来相聚的小情人,或是新婚夫妇放来祈求两情缱绻的,我们俩凑上去,岂不是十分怪异。” “没有这样的事,河灯是写上心语送与掌管水域的河神大人知晓,人家一家子也有在放,孤身一人凑热闹的也有的是,怎么就我们奇怪了?走罢。”向天游说到一半已先站起身,顺道将池深一并拉起。 两人顺手在中途买了一模一样的两只白莲河灯,灯芯底下有个空隙,可放入写好心语的卷纸,烛火燃尽时便能顺道将纸条烧毁,可惜两人毫无准备,只好对着灯各自许愿,再放到赤马河中。 池深先看了看身边人,见向天游已闭目敛神,一手托灯于胸前,赶紧双手捧起河灯在心中默念:“向天游所愿,即我所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念罢后撅着屁股抻着手,将承载了心语的莲花灯,轻放在幽深的河面上。 ...... 池深将亲笔纸笺卷好,塞入阿蓝脚上绑着的小竹筒中从窗外放飞,刚做完便听到敲门声。池深扭头一看,瞧见映在门上的人影,不自觉撇了下嘴。 “向大哥,你在里头吗?” 向天游过去开了门,不出意外何守青正站在外头,只是这次多了三男一女,靠着围栏在她身后零散排开。 何守青眼尖,看到桌上摆好的包袱,露出开心神色:“向大哥,你们也打算离开赤马县了吗?” “灯诗会既已结束,当然也该走了。” “昨晚我可看见了,你与那位不知名的仁兄对的词精彩绝伦,远超台上的酸臭文章,所有人都在议论呢!不过我与师兄姐此次出御剑宗,除了看灯会,更要紧是有事要上王都去,不知向大哥是何方人士,咱们是否有缘同行?” “看来是不巧了,我与家弟溜出来玩耍,还得早早回家去。” 何守青看了眼埋头给行李整理边角的池深,仍不死心,咬牙问道:“王都的破玄令即将出世,向大哥志不在参与吗?” 向天游露出万分困惑的神情,好奇道:“那是什么?” 何守青神色一黯,一层水光覆上眼眸,颤声摇头道:“没,没什么......” 离她最近的抱胸男子拧眉催促道:“他既然不知道,与我们便不是同路人,师妹,走罢!” 何守青深吸了口气,勉强笑了下,与向天游道了别,转身下楼,走了几步,又忽然折身返回,从怀间掏出一个小荷包递到向天游面前,快语解释道:“这里头是我在御剑宗的一份弟子牌,人生何处不相逢,向大哥,将来你若有事找我,将这弟子牌交给我御剑宗的门人就可!” 说罢像是怕向天游会推拒,急急塞入他手中,转身越过四位师兄姐,当先跑下楼去。方才说话的那位男子脸色难看,眼神冷冰冰扫过向天游,脚步一迈像是要过来,被他身侧女子拉了袖边一拽,最终只是从鼻中哼出一声,转身走了。 等这五人陆续下了楼,向天游重新关上房门,转身便被池深撞了个满怀,赶紧伸手将往后仰的人拦住。池深却扭过手去扯向天游手臂,将他右手里的小荷包拽了出来,抽开系绳拿出里面的东西看。 那是一块拇指长短的青色小玉牌,正面刻着御剑宗,背面则是何守青三字,玉牌虽小却精致非凡,玉质通透温润,入手滑腻。 池深看完,将东西重新放回荷包里,还给向天游。 “喜欢你便留着罢。” “还是哥哥留着罢,这东西似乎有些分量,若你将来真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也有个门路好找到人。” “不过是一个先天五重的小丫头,我还不至于本事不济到要求上门去找她帮忙。”向天游将荷包收回拿在手上掂了掂,“不过御剑宗倒也确实肯花心思,门内弟子的玉牌也舍得用青宁玉这么好的材料。这上头已经刻了别人的名字,你要是喜欢,到了王都我寻一块更好的玉专门请师傅给你雕琢个样子出来。” 池深摇头笑道:“我好奇看看罢了,别费劲弄这些。我就是想,若是到了王都,又与他们一群人碰上,那岂不是......” “碰是一定会碰上的。”向天游不在意道,“你听到她方才说的破玄令了吗?” 见池深点头,向天游细细解释:“玄元与极元世界之间,隐匿着一处玄天尊宝,传说是上古妖、魔两方大战时的场地,每隔八年,便会在颠倒湖旁的苍山溶洞出现。” “这么说,破玄令便是入妖魔场必须的令牌了?” “非也,那地方先天十重以下的人都可入内,开启时间少则三五日,多则十来天,开启之前苍山会有天象示警,百兽皆惊,但关闭时却往往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因此破玄令不是入门牌,而是出门牌,身上若有它,则可在关键时刻进行一次短距离传送,若没有,那可就要随着妖魔场,飘荡到未知时空去了。” “那要是我,才不费心去争这个牌呢,只消进去后短暂逗留,但凡能拿上一些宝贝,就早早出来便是了。” “哈哈,”向天游见他心思简单,忍不住笑,“若是人人都与你所想相同,那这天下可就太平安定了。得了一便想二,有了二更是想要全部,这就是人掠夺的本性!在苍山宝池还不设权限,但凡满足条件的人皆可进入时,时常有无破玄令者为了能停留多些时间,残害同仁夺取令牌,最后甚至演变成无令之人互相勾结,酿成了百年前一场惨剧,龙庭震怒,强势插手,才设下了如今的规矩。” 池深背后一寒,心有戚戚:“我竟没想到......那破玄令数量如何?又是怎么个争夺法?”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破玄令乃是皇室之中一位惊才绝艳之辈所制,内含小传送法阵,统共只有九十九枚,并非他实力不济,而是玄元大陆可用的材料都已用完,这么一想你便可知道玄元和极元的差别之大了。” 这一点池深虽没见识过,倒也不难想象,点头道:“怪不得你说等练至先天大圆满,就要从颠倒湖去往极元世界,怕是继续待在玄元,受天地所至,再难有突破了吧。” “想的不错,看来平时的话本没白让你讨了去读。” 池深搓搓鼻子,并非他好学,只是早两年在这世界日子过得也忒寡淡了些,除了看些杂谈异志解闷,别无他法。 向天游回归正题继续解释:“苍山宝池向来在八月初开启,令牌争夺便要在下月分出结果。” 池深一听便急道:“那可得快快去王都,虽说是如今仍是六月,但万一路上遇事耽搁可就不好。” 说着忽而想起一事,疑道:“之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事,哥哥是没想要参与,还是打算到时候随便知会我一声,就自己去了?” 向天游拎起行李,拉住人笑道:“本不想蹚这趟浑水,苍山里的奇珍异宝对别人或许诱惑甚大,但于我也没什么稀奇。” “哥哥好大的口气,皇室都不愿错过的,竟入不了你的眼?” 向天游松开一手捏了一下池深耳朵,好脾气道:“我口气不大,眼界也不高,只是比大部分人看得更通透些罢了,什么神兵利器、奇材异宝,得到就也会失去,丹药灵植能助你一时修行却不能提升心境感悟,这天底下有什么会比自己脚踏实地千锤百炼得来的东西更可靠呢?” “哥哥......”池深紧了紧被向天游握住的那只手,眼中覆上一层崇拜赞赏之色,翘起鼻子坚定道,“你有如此见地,定能胜常人百倍!” 一大一小提着大小包袱走出楼外,道宗已套好马车在外候着,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老爷爷池深已经放弃追根寻底,只需牢记能跟在向天游身边办事的绝非常人就对了。 此去王都一路快马加鞭,虽不至于日夜兼程但也不似来赤马时的闲适,总算在七月初时赶到王都郊外,数条宽敞马道被林荫隔开,高辕大马来往不绝,更有专供行人奔走的小道,也是热闹非凡。 王都宽厚的护城墙巍然耸立,每十步便有一银枪铁甲的守卫,城下大开方便之门,往来人马只需稍一盘问,便可入内。 第9章 向府 道宗牵着马走上前,门口守卫公事公办,挑开车帘查看了一番,询问道:“若无王都居住令,还请缴纳每人一两银的入城费用。” 道宗双手奉上,守卫确认分量后随手交给后头一人收入钱箱中,便放人通过,继续盘查下一位。 走进城内,池深松出一口气想,王都守城门的人暗藏的本事不小,竟给我如此压力。又转头问向天游:“到了王都,我们住哪?” “先寻个客栈住下休息,过几日,便上向府要丹方去。” “哥哥,”池深轻轻扯了扯向天游手指,迟疑道,“你当初既已和他们闹翻出走,如今贸然前去,恐怕他们不肯轻易交出丹方罢。” “那已是六年前,少年心性,也当被原谅一次不是?有人能歪曲事实,我同样也可舌灿莲花,说到底能不能回去,得看向府的主人、我父亲的金口玉言,而能不能让他松口嘛,就看我亮出的本事够不够入他眼了。” “要不是为了拿造化丹给我洗髓改骨,你也不必去见你不想见的人,做不喜做的事。”池深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到这是为了要给向天游办事,然而到现在没帮到他什么不说,反累他为自己东奔西走,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见想见之人,□□做之事,普天之下也没几人敢夸下如此海口,能见不想见之人,做不喜做之事,倒是占了潇洒二字,却也孤寂了些,为想见之人见不愿见之人,为喜欢之事去做些不喜之事,有牵有挂,苦尽甘来,倒是正好。” 池深愁容顿散,笑意横生,嘴上不说心里却想,伶牙俐嘴,只要他愿意,怕没什么人哄不下来罢! 人乏马疲,三人赶紧寻了间清静客栈住下,一夜好眠。次日慢吞吞用了新鲜热乎的饭食,向天游先带着人进衣铺挑选换洗衣衫。 索性池深“见多识广”,远非十一岁的毛头小子可比,无论到何地都沉稳的很,看上去像极了富贵人家出来的小少爷。 伙计早在人往店内方向迈步时便顶着笑脸迎了出来,往里请道:“贵人快请进,是买布匹还是挑成衣?” “先给我弟弟挑两身衣服。” “诶呦,原来是给小少爷,这边请。瞧小少爷的身量,倒却有几身穿得上,公子爷请过目。” 池深站在一排挂在木架的成衣前,粗略瞧了瞧,剪裁绣功倒是好的,只是布料款式不算上乘,但比他身上的可要好了十倍百倍。 “这些都不行,有更好的,只管拿出来。”向天游看得直皱眉,补充道,“要最好的。” 伙计既高兴又为难,与主顾商议道:“若一应都要最好的,成衣是已经没了,只能挑选布料与花样赶制,不知道公子爷等不等得起?” 向天游重新瞧了眼木架上的,定下心道:“无妨,布匹我方才也粗略看过,便先选月白、银红那两匹,制两件锦袍,如今天也热了,里衣便用丝蚕料,花式都绣的素雅些。” 说罢轻推了推池深右键,垂头道:“跟去里间,给你量身。” 出了衣铺,两人又转道去了一间美玉阁,向天游六年不曾回王都,即使还在向府时也极少外出,如今逛来,却像是对此地熟门熟路的。 美玉阁的伙计相对来说要文雅许多,且俱是断文识字的,恭敬请人入内小坐殷勤奉上香茶,还在池深手边的楠木桌面放了碟枣泥糕。 向天游也不啰嗦,开门见山道:“我与家弟打算着配一对刻名玉牌,今日先选明料、定下玉雕师傅罢。” 整句话说完,只不提价钱,伙计经验尚浅,失了主意,应下后转到后头请教师傅。其中有一位老师傅颇感兴趣,擦了擦手走到前头,透过雕花隔断仔细往外看。 池深一开始贪嘴,枣泥糕多吃了几块,初时觉察不出,忽然间舌尖便充斥了过重的甜味,且喉头粘腻不堪。向天游看他频频舔嘴,便知他不舒适了,将茶盏推过去道:“这枣泥糕竟比食肆卖的还好吃?快喝两口缓一缓罢。” 老师傅收回目光,神色柔和,指点小徒弟:“去把七宝阁里第二层的千年璞和第三层的独山芙蓉拿来。” 小伙计先应了声,又问:“不多拿一些让客人挑选么?” “只管拿去给那位年长的公子看罢。他若问起,你便这样说。”老师傅凑近小学徒耳边低语了几乎,一拍肩膀让他去了。 两块玉一左一右放于木托盘织锦上,被递到向天游面前,向天游拿起又放下,问:“这两块都是难得一见的好玉不假,只是我要的是一对儿玉牌,可看这,一块只能雕一份罢?” 学徒惊讶之后面露喜色,笑道:“咱们玉阁的老师傅说了,凑对儿不能光看是否出自同源,性质相投哪怕一个来自东边儿一个来自西边儿,也能合到一处去呢!” “好,”向天游目光一凝,眼露精光,起身道转向雕花隔栏道,“大师傅的眼力,实属罕见,既然东西是他挑的,那我也不拘形式,但由他随意雕琢,到日子再来取便是了。” 池深对玉石一类是一窍不通,在现世也不是他玩得起的贵重物,好奇问道:“不是说要正刻名背刻生肖?随玉雕师傅的意思不打紧么?” 向天游领着他出了阁后,才开口解释:“真正的好东西,应当顺其自然,用条条框框限制了它,反而落了下乘。那师傅为我俩挑选小玉石的见解,十分独到,是个难得一遇的匠人。” 时间流水而过,成衣赶制完成,已过了四日,池深换上月白锦袍银沙罩衫,果然更显姿容,乌黑大眼,脸蛋红白。 向天游蹲下身为他理了理腰封,满意道:“如此有十分像翩翩少年郎了。” 池深心思不在这之上,而是问道:“哥哥一人回向府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带上我,恐怕有人又要拿此事做文章。”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谁爱做便做,也得看旁人是否愿看,我总觉你小小年纪,思虑过甚,难道如此不信任哥哥的本事吗?” 池深知道他故意打岔,跟着笑起来:“向府并不是安乐窝,而是虎狼洞,我见识不多,怕自己不能替你分忧,反累哥哥更辛苦。” “前半句话你倒是说对了,旁人不敢刁难我,可难保不会弄些乌烟瘴气的事来恶心你,我会让道宗时刻守你左右,护你周全。” 这事定下,三人分骑两匹骏马,直奔向府而去,到了府邸门前,左右分站着两位挺胸直背的带刀护卫,朱漆大门朝内打开,一边搁着一条长板凳,上头坐着位四五十年纪的守门人。 道宗下了马,径直往门里走去,守门人醒了午后盹,赶紧站起身迎上来,远近打量起三人,但见眼前老者精神矍铄,眼露冷芒,马上的两位公子气质不俗、穿戴显贵,当即不敢小觑,躬身问道:“来者何人?可有要事?” 向天游打马靠近,两名护卫齐齐侧刀,以防不速之客骤然发难。 “来者何人,福仁,六年不见,莫非你年老糊涂,连我是谁也认不出了么!” 福仁被向天游点名道姓当头喝了一句,又见他两簇眼刀突的凝起,直刺过来,带有无匹气势,激的他心内一跳,慌忙睁大眼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说话男子斜眉凤眼,神态孤傲,脑中忽然跳出一少年横眉冷对的模样,失声叫道:“莫非是五少爷?” 这一句说出口后,记忆忽地冲入脑海,想到向天游过往遭府中上下冷落的经历,不免有些不屑,可再一瞧他如今姿态,又指不定叛出向府后在哪儿发了迹,无论哪样,都不是他一个看门人惹得起的。 想到此,福仁眼珠咕噜一转,已有了主意,态度十分恭敬,赔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事!五少爷莫急,待我回禀前院婆子,去请夫人主事。” “慢来。”向天游冷笑一声,打断道,“我又不是串门做客的女眷,如何要去请夫人?你去知会偏堂管事,容他禀告内院掌事,再请肃毅侯定夺,若他不在府内,那我改日再登门造访便是了。” 福仁面色一僵,见向天游作势要牵扯缰绳,忙应道:“今日恰逢休沐,老爷在府,还请容禀。” 见人快步奔入内,向天游抬头望了望当头曜日,抬手试了试池深前额:“日头有些毒了,再坚持一会。” “这都不算什么,我陪哥哥一起等着,没人来请,绝不下马。”池深扭头与向天游相视而笑,两人等了约有一刻钟,才见福仁领着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走出,正是偏堂的管事。 管事约摸是得了掌事的授意,态度诚恳,伸手做出相请姿势,向天游翻身下马,再一搭手将池深抱下,由管事领路,道宗垫后,一行人跨过大门,往府内走去,兜转之间,被带入会客的雅厅落座。 向天游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笑不达眼底:“福山小龙团,岁供皇帝饮,拿这茶来招待我,真是折煞人了。”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回应如刀似剑从外直刺进厅内:“你当得起!” 池深听得这四字,耳中嗡鸣一声,眼前发白,头痛欲裂,忽听砰地一声瓷器碰撞脆响,浑身一个激灵恢复神智,发现是向天游重重将茶碗磕在了桌面,茶水四溅。 第10章 顶天 随这声落地,一名身材清瘦的高大男子从门外斜转过身,迈步跨过门槛,浓眉斜飞,眸如鹰隼,相貌堂堂,穿了件枣红大蟒袍,外披墨色织云纹宽罩衫,深棕鹿革靴绣无过多修饰,一派威风凛凛。 向顶天眼神只落在向天游身上一瞬,便转而望向池深,池深被他一看,只觉有一股无形之气扑面袭来,如有千军万马相伴,周身陡然荡起一层气流,激地他几乎仰头栽倒! 池深倒吸一口气,手脚尽皆不受控制微微打摆,饶是如此仍伸出一手按在桌沿,借力稳住身形,鼓足勇气直视回去,不肯将视线偏开一丝一毫! 向顶天瞧得有趣,颔首朗声一笑,收回目光快速扫过道宗,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一缩,又转回到向天游身上:“当日吾儿不置一词决然离府,时隔六年来势汹汹,指名道姓要见为父,实在令人心神不安,好茶好水先行奉上,还望消消火气,凡事手下留情。” 这一字一句极尽讽刺与试探,向天游面色不改,淡笑道:“父亲这话,让不知情的人听了,倒显得我是上门来闹事一般,不孝子当年一时意气,热血难凉,被府内人刺了几句碌碌无为难堪大用,便云游四海,磨砺本事,如今也算学有小成,头一件事便是赶回来替父亲与向府上下效力。至于年少无知不辞而别一事,还请父亲大人大量,原谅则个。” 向顶天身后站着的向府掌事眼神变了一变,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五少爷对比了一番,除去样貌几乎难以找出相似之处,当下心思百转却不露声色。 “哈,大丈夫顶天立地,好男儿志在四方,这么一看,你哥哥们倒不如你的胆识气魄了!”向顶天明知向天游来者不善,却看破不说破,见招拆招,“你身后两位是?” “一位是我在路上收的仆从,不值一提。另一位么,算是我路见不平,从人贩手下救出的小孩儿,见他无家可归,带在身边久了也生出些感情,便认作弟弟。” 这番说辞也是两人早就对好,以免给王铁柱三口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原来如此,这小孩儿生得伶俐,最难得是风骨极佳,韧性十足。”向顶天嘴里夸着池深,眼却时刻警惕着道宗,以他之能,可看出这两人都是毫无玄气波动的凡夫俗子,那小孩儿倒也罢了,只是这老者却给人如水潭深不可测之感,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至于仆从么,你既已回来,服侍的人自然不能这么冷清,这些等会让人替你安排进早修葺过的楸涛院就是。” “楸涛院......”向天游敛目一抬嘴角,“还是父亲远见,知道我还有回来的一天。” “一笔写不出两个向字,从前我忙于政务,顾不上家事,如今年纪渐升,倒日渐关心起几个孩子的前途来,每想到你,心里总颇不是滋味,如今阖家团聚,真是再好不过!”向顶天又看了看池深道,“今晚设宴为你接风洗尘,既然你在外认了个弟弟,那也算是向家一份子,到时也带着让家里其他人认认脸。”说完便问池深名字。 池深不等向天游回答,抢先说道:“向小宝。” “哈哈,”向顶天像是颇喜爱池深,笑意渐浓,“你见了我为何不怕?” 池深想了一想,这么回道:“哥哥常说,君子可以得罪,小人不得不防,我知老爷位高权重,且满身正气,小宝一介平民,没什么值得您惦记的,更不值得您为难,自然无所畏惧。” “好,很好!怪不得天游愿意把你带在身边。”向顶天摆摆手,掌事从他身后躬身踏出,“带人入院休息,安排好晚膳。” 掌事应了声是,朝外头唤了一声,一直听候吩咐的两名仆从显出身形,站在屋外,领向天游三人往楸涛院方向去了。 等人走远后,掌事垂头对着向顶天低声道:“老爷,破玄令争夺在即,五少爷这时候回来......” 向顶天摆摆手:“若凭他自己连一枚破玄令都挣不到,我还来见他做什么?举手投足就能破了我的雷吼功,他回来,必定不是为了此事。” “这岂不是更糟?若是五少爷还记着当年老爷对他遭受诘难不闻不问之事,恐怕......” “他早不屑计较那些了,若只有那么点眼界,如何能达成今日成就,他还肯回来,想必是向府还有他值得利用之处。子恒,你跟在我身边做事三十多年,看人想事还是太窄了些。” 掌事猛一低头,面皮发紧:“老爷高见,子恒望尘莫及。” “好了,我并非责怪你,天游才智超群,我也不是不知,只是从前性子孤僻处事唯诺,如今么.....”掌事凝神倾听,向顶天却不欲再多言,摇头一叹,眼中漏出些疲意,“一众儿女,只有天崇最得我心意啊......” “大少爷自然是人中龙凤,老爷,五少爷去了楸涛院,怕不出一时三刻,后院都该知晓了,与其她们胡乱猜测,还是我先同夫人去交个底罢。” “也好,该怎么说,你心里有数,去罢。” ...... “夫人,几位姨娘在外头聚着,说要找您说会子话。” 安夫人接过帕子拭了拭嘴角茶渍,笑了声:“不过是回来一个少爷,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 丫鬟收回帕子放好,杏眼微闪:“夫人见还是不见呢?” “见她们做什么,我要管的事儿还不够多吗?再者说,老爷让五少爷回了楸涛院,这意思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但凡长点脑子,就该规规矩矩待在自己院内,现在才觉着怕,为时晚矣。”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好夫人,那些姨娘做什么要怕五少爷?难道是她们害过人不成?” 这小丫鬟也忒大胆,安夫人却不打不骂,反而温和笑道:“是也不是,都容不得你这张快嘴胡言乱语,真以为跟在我身边做事,就没人敢发落你了?” 这丫鬟十四五岁年纪,柳眉樱唇,肤若凝脂,身段窈窕,眼神灵动,穿戴也极好,走出去,别人只会当是大家小姐出了街,断然想不到她的真正身份,由此更可见安夫人对她的宠爱。 “除了老爷夫人,谁人敢发落我,就凭那几个成日绣花碎嘴的姨娘?她们连我一根小指头都挡不住,真敢惹上来,大不了我掀了一众人跑出府去!” 说罢翘指一弹,远处花架上的龙舌草无风自动,竟还是个有先天根骨的丫鬟! “你这脾性,倒是跟五少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安夫人一点丫鬟眉心,失笑道,“你是五年前进的府,也难怪不知道他的事,五少爷生下来便没了娘,老爷对他也不甚喜爱,免不了有人刻意为难,他便同你说的一样,将人打翻遁出府去,一别六年,今日方回。” “原来如此,那我少不得要高看他一眼了!” “贫嘴,姨娘还在外头等你的传话。” “诶,这就去回。”丫鬟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安夫人将手倚在榻边软枕上,垂眉静坐。 到了晚间,席间设了两桌,向顶天落座主位,大夫人安素与大少爷向天崇分坐于他两侧,大少爷右手位是其一母同胞之妹向云若,再依次是二少、三少、四少向天辰、向天鸿与向天觉。最后自然是向天游与池深二人,姨娘与其余小姐则在一旁小桌用餐。 丫鬟上前为依次为众人斟了酒,向顶天沉声道:“今日有喜,特备家宴,众人齐聚乃是六年未有,一杯薄酒,当给吾儿天游接风洗尘。” 三姨娘隔着席用眼色示意四少爷,向天觉瞧了眼坐他下侧的向天游,扭身朝向顶天道:“父亲,恕孩儿无理,这向天游当年打伤......” “天游在你们诸位兄弟中,年龄最小,他尚且能游山历水,大展胸襟,难道你们就要一味拘泥过往,旧事重提不成?天游是你五弟,兄友弟恭可是你先生不曾教过?全名全姓也是你叫得的!” 向天觉话说一半,就遭向顶天雷霆之斥,连称不敢,三姨娘隔着一桌都大感其切真怒意,不自觉一缩肩膀,不敢再随意乱看。 其余人见势,静坐不语,向天游却咄咄逼人道:“四哥不矜不伐,从前就是如此,他口中所说之事,孩儿倒是记不起了,应当只是些小龃龉而已。无妨,过往有什么误会,再提反而不美,统统随这酒水落肚便是,我先干为敬。” 说罢执起胸前酒盏,起身一饮而尽。他大小兄弟姐妹,连同姨娘也纷纷站起,举杯喝下。 向顶天满意点头,示意众人坐下,又说道:“还未介绍,天游身边这位,乃是他云游时认下的义弟向小宝。我瞧过是个好儿郎,也便认作义子,今晚还有一杯酒,正是为小宝而备,虽不是同宗同源,但既定了名分,你们也应一视同仁。”说完仰头一倒,喝了一杯,姿态恣意从容,气势说一无二。 小桌上的几位面面相觑,不知自家老爷何时如此好说话,连这不知出处的小童也认作义子,未免也太高看了向天游些,一时间脸色都不好看。 等丫鬟重新倒好一轮酒,向天崇当先站起,冲向天游和池深举杯示意,客气道:“五弟、六弟,还望今后携手同心,为父亲分忧解难。” 安素微微一笑,众人方才如梦初醒,急忙忙站起,向天游将池深面前的酒盏也一并拿过道:“六弟尚小,他这一杯,我喝也是一样,请。” 第11章 齐玲 散了宴,众人各自离去,天色已晚,楸涛院的丫鬟给屋里点上灯,身后跟着个更小的,捧着一床薄被就要往里屋走,被向天游叫住。 “怎么只一床被,小少爷的呢?” 捧被的丫鬟年纪虽小,处世却不惊慌,一字一句解释道:“回五少爷话,等收拾好正屋睡榻,再去偏屋打理六少爷的。” “用不着,再拿一条被来,一并放我铺上就是。” “这......”丫鬟从没听说两位少爷同住一屋的道理,不知该劝还是该照办。 “五少爷叫你们做什么,照做就是。”门口传来一声清斥,声如珠玉叮咚作响,随即进来一人,后头跟着两位男仆,手上占满了大小木盒。 池深闻言扭头,就见一位明眸皓齿的姑娘,端着笑脸挥手让人将东西放在桌头,藕荷色绫衫,下边是一席水粉裙子,越显得面如满月犹白,眼如秋水还清,比那何守青还美三分,看得人心中一跳,又听她说道:“你们既分到楸涛院来,就要记得先做好分内之事,一点小事也犹犹豫豫,不如我回禀夫人,将你们打发去后院做粗使活算了!” 这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安素身边身具灵根的贴身丫鬟齐玲。 那丫鬟被齐玲疾言厉语地训了两句,白着脸躬身退出去了。 “见过五少爷、六少爷,叨扰了,只是夫人记挂两位,特意吩咐我过来将东西添置的齐整些。” 向天游见她走动间步伐轻灵,适才在席间不曾细细注意,如今一瞧倒是耐人寻味,便不错眼地打量了一番。 齐玲打开盒盖,将东西拿出大略解释了一遍,便福了福身作势退下,走过向天游五步时却忽地一拧纤腰,手指连弹,一道道碧绿纤毫急射向他门面! 向天游似是早有预料,不慌不乱挥袖一拂,将暗器尽皆打落,池深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低头看去,一片绿油油的细针横七竖八钉入桌沿凳角,不由背后一寒,怒从心起,竖眉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是受何人指使?” 齐玲毫无惧色,反而咯咯一笑:“六少爷无需紧张,是奴婢自己想讨教五少爷高招罢了,如今一看,果然厉害!” 向天游玩味一笑:“夫人好大的本事,仙骨之姿,竟也能收做丫鬟。” “夫人心善,与我有救命之恩,奴婢这才应下十年之约,我这一招松林微雨,就算是大少爷在毫无防备之下,也不能全然避开,我该夸赞五少爷防范周全,还是该说您先天玄功远在大少爷之上呢?” “依我看,两者皆有罢。” 齐玲听到,微一愣神,继而不再掩饰,连声笑道:“向天游,五少爷!我可是许久不曾见到像你这么有趣的人,想来这以后的日子是要好玩许多了。” “齐姑娘好生潇洒,日子不是过,而是玩的,你自己游乐人间不要紧,但若再像今日这样没规没矩,我不管你是试探也好,讨教也罢,须得让你长长记性,区区一个先天八重,安素和向天崇看得起你,可还不够到我这嚣张!” 向天游一语道破齐玲境界,引的她脸色剧变,脱口道:“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已......”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扭头朝门外看了看,收回眼神低声道:“原来是齐玲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今日之事,我心中都有数了,奴婢送完东西,也该回去了。” 等向天游一点头后,齐玲脚步匆匆,投入夜色中。 池深见人一走,忙蹲身去看那些个碧绿毫针,拿手一碾,大吃一惊:“哥哥,这是松针!” 向天游难得见他大惊小怪,展颜一乐:“那有什么稀奇,没有灵根的人若能把功夫练至后天大圆满,也能达到先天一般的吹秋毫、射微尘之境。她都已是先天八重之境,用玄气激发松针那是信手拈来。” “万万想不到,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也有如此功力,王都果真是藏龙卧虎,我却连外家功夫都不曾练过,往后如何立足?” “你无需气馁,像齐玲这般放眼玄元也算拔尖,向天崇也不过是八重之能,你以为到哪儿都能找出这么凌厉的丫鬟吗?” 池深心头一跳,忽而想到:“她看起来不过比我大了三四岁,可向天崇却已及冠,按这样算,她可远比向天崇要厉害许多!怪不得行事如此嚣张,原来是有这样的胆气与天赋在。但听她所说,哥哥又要厉害许多,这么一看,她配哥哥,倒也只能算一般了......” “这人小小年纪,却如此傲气,恐怕被眼前的能力迷住了眼,哥哥若要和她往来,还需谨慎考虑。” 向天游好笑不已:“不是......我如何又要与她往来,你这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说话间将人拉起护至身后,袖袍一卷,散乱在各处的松针陡然微微颤动,嗖嗖破空声接二响起,竟倒射而回,被向天游一把攥在手心。 池深瞧的挪不开眼,又羡又叹:“若是能快些服下造化丹,也好多一日修炼时间......”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此事急不得,今晚先歇了,改日我再同父亲好好商议。” ...... “你要借丹方一看?”向顶天停下笔,朝向天游看去,“是为了你那个小弟罢。” “那也是您的义子。” 向顶天摆摆手:“我就算了,不过是给他一个名正言顺在府内行走的身份而已,我没当真,你倒得寸进尺了?” 向天游不急不恼,在书房内踱了两步:“父亲言重了,我要什么,自然也会拿出相应的东西来换取。” “好哇,”向顶天露出玩味神色,问,“那你能拿什么来换呢?” “破玄令争夺赛在即,头名可破格获得三枚令牌,我分毫不留,统统双手奉上。” 向顶天有所意动,却哼笑一声:“我向家能在王都立足,造化丹方功不可没,向来只传家主,若为了区区几枚破玄令就让你知晓明细,岂不等同与杀鸡取卵,得不偿失?” “父亲若担心这一点,那我也可退而求其次,只消能帮我配出丹药,一切也都好说,药材珍贵,价钱也都算我头上便是了。” “你如今身家倒是丰厚,造化丹所需的材料,就连皇庭之中,也舍不得大肆浪费。” “父亲不必拿话框我,造化丹何用?易经伐髓。然而先天没有灵根,需要用这种方式获取的人,勉强得了资质也是下流,人皆重利,大多不舍得。而我如今所用,倒还真正应了当年先祖尝百草创丹方的初衷,但为一人,不计功利!” 向顶天不料他说出这么一番话,一时竟默默无言,末了才道:“三枚破玄令,外加一个承诺,我知道你已破先天大关,如今是硬把玄功压在十重天,届时进了苍山宝池,勿忘顾全向家子弟。” “尽我所能。那孩儿便先告退,静候父亲佳音。”向天池退出两步,转身往外走。向顶天脸色黑沉、眼神浮动,在他将要开门之时,突然出声发问:“关于你母亲之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向天游手下一顿,也不回头,沉声说:“我知道的,应当比你多。” 向顶天心神震动,忽地站起,神色复杂难辨:“当真?” “父亲,”向天游叹出一声,答非所问,“只要我留在玄元一天,便还叫你一日父亲,待我去了极元,过往便如云烟,将关系撇清,对你我都是幸事。” 说完这句,向天游无意多留,一开门去了。 ...... 向天游去找向顶天商议事情,池深也不愿像个女孩儿家似的在楸涛院窝着,带了道宗与院内一位丫鬟和一位仆从来花园林池小逛,还没走入园中便迎面撞上了二少向天鸿与四少向天觉,心中大叹晦气。 这两人乃是一母同胞为三姨娘所生,向天觉在接风宴上的刁难,池深已见识过,当时有向顶天的雷霆威严在,他不敢放肆,如今自己落了单,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此番狭路相逢应是巧遇,池深见到向天觉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随即转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叫了声六弟,便把人拦了下来。 池深也顺势叫了人,便站到一边,让出路来,对方自然不会就这么走了,意料之中的事。 “六弟这是要上哪儿去?” “看天气好,去林园走动走动。” 向天觉嗤笑一声:“林园尽是些名花异草,虽金贵但也看腻了,不过六弟跟着五弟在外漂泊,日子艰苦,看的都是些凡花俗草,应当会喜欢那些。” “四哥要这样想,那可真大错特错了,自然之妙,包罗万象,我见过的珍稀品种,恐怕不是这小小林园装的下。” 向天觉意在讽刺池深寒酸,池深反刺他眼界狭窄,他本算是个能忍之人,但想到这些家伙曾对向天游诸多刁难,不由心生怒气,半分不肯想让。 “口不应心,你若真这么瞧不上,便拉上你的好哥哥出了这府去!还不是苦日子过不下去,又巴巴地跑回来,向天游也就算了,你是什么东西,也上杆子攀附过来,不知羞耻!” 这种人,叫他一声哥都让池深恶心,当即冷下脸道:“四少爷此言差矣,哥哥的本领,倒真未必瞧得上向家的权势,只不过念在父子情深,难以割舍,这才回来罢了。再者说,我是父亲金口玉言当众认下的义子,你口口声声轻看于我,是又想挨训了不成?” 第12章 鹓羽 “你在教训我?你!”向天觉正欲发火,遥遥望见齐玲捧了个盒子跟在向天游身侧往回廊这边走,悻悻放下手退开两步。 向天游早早就望见这一拨人,看到道宗在便也不着急,齐玲步子一乱,加快脚跟上。 “二哥四哥好兴致,天气酷热,还去林园赏花?” 向天鸿迈出一步,将向天觉微微拦在身后,语气倒不似他弟弟这般毛毛躁躁:“刚从三姨娘处小坐出来,碰巧见着六弟,便停下多说了几句话,既然五弟来了,就由你带着他逛吧。” 两人还没走出去多远,齐玲便毫不客气地哼道:“难堪大用!” 向天游闻言反倒露出一丝笑意,拭去池深额角汗珠,冷下脸朝丫鬟斥道:“这么大的日头,小少爷不说,你竟也不知道给他打伞么!” 向天游从前与府中内院的恩怨,随着他此番回来又被翻出,早让下人在茶余饭后谈了个遍。这丫鬟挨了训斥,虽然害怕,但也委屈起来,想替自己辩一句:“出屋子时我问了,是小少爷自己说不......” 齐玲笑脸一收,抬手便一个响亮巴掌扇在丫鬟脸上。“小少爷体谅你们辛苦,你们倒拿起乔来了,五少爷提点你一句,不快些想法子补救,还推脱起来,如此不情愿当下人,不如小姐换你来做!” 这话吓得小丫鬟当场跪下,连连求饶。池深看得十分不是滋味,也难以适应,但又知这规矩就是如此,无奈之下闭口不语。 “今后仔细上心便是。” 向天游发了话,齐玲顺势开口:“行了,夫人请五少爷与小少爷过去说话,你们这些粗手笨脚的,回去把该拿的东西都带好,再来椿梧院外候着。” 丫鬟得了令,连同仆丁匆匆折身而退。 事情一了,池深越发觉得齐玲这人心狠手厉,虽说是大家里头的规矩,但今日显然也是有意为难人,好在她教训人没用上玄气,要不然小丫鬟性命难保。 三人边走边谈,齐玲颇对这两年进府的下人颇有微词:“惫懒的人越发多,尤其是从几位姨娘院里伺候过出来的,焉知是不是主子那学来的一套,惯会拜高踩低,不趁早立好规矩,往后愈加乖张。” 这话十成是说给池深听的,池深两次三番被各路人当了软柿子,心里也有火气,面上却不显,语气淡淡:“看人下菜碟,世人大多是如此,他们但凡有觉悟教养,也不会沦作丫鬟小厮。让我忍一时并没什么大不了,相信只要哥哥在,他们迟早会明白自己该伺候好哪位主子。蠢笨的挨了打骂也是无用,聪明人则只需瞧着蠢笨的挨了打骂,自然就明白了。” 这还是池深进向府后头一次一口气说上这么长的话,且老成的很,不得不让齐玲另眼相看,心道原来不止向天游城府极深,他认的小弟也不寻常。 三人脚步不慢,一路走到椿梧院内,安素正在偏堂礼佛,让人进前厅等了片刻,这才过来,见面便拉过池深一番打量,笑语温和:“份例我今儿已让人吩咐管事给你们整了出来,一会派个丫鬟去支就是,再让衣阁的婆子给新制些换洗衣裳。小宝可开蒙了?” 池深脱口便答:“跟先生学了五年,诗书已通。” “如此说来,天游与你五年都长居于一地了,是在何处啊?”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顿觉浑身一热,真是一字一句的差错都不能出,稍不谨慎,便被拿住话柄,他又不是个擅长编谎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圆话才好。 “边远山村,说出来夫人恐怕也没听过,诗书方面,只求他别大字不识出门闹笑话便好,若是我外出远游,家里自安排了人照顾他起居。”向天游搁下茶盏,替池深回了话。 这话虚实参半,安素反倒不信,也怪池深皮囊精致,看起来十分不像穷乡僻壤能教养出来的,因此只当向天游不肯透露罢了。 如此你来我往,语带珠玑,向天游回了许多问,却一丝有用的消息也没透露,安素也不强求,放人回去了。 池深自认表现差劲,小声抱怨:“在这里待上几日,比外头过十天半个月还慢些。” 向天游心疼他受这束缚,想起一个事来:“过几日八宝琉璃街有场小集市,字画遇知音,宝剑觅良主,更有不嫌麻烦来贩卖深山宝货的,什么都有,还算热闹。到时候陪你去逛一逛解解闷。” 自打来了这方世界,也就这些个佳节集会能散散心了,池深自然同意,且十足像个孩子似的盼了三天,终于等到上街的时日,出了门颇觉扬眉吐气,懒意顿消,再一想连这些热闹都凑不了的未出阁大家小姐,实在唏嘘。 八宝琉璃街所在之处,周边多是金银珠玉、奇珍玩物阁,曲调颇为高雅,故而所设的集市也非吆五喝六的喧闹场,热闹归热闹,雅致也不缺,东西更是多半占了个韵字。 向天游原本已经陪着池深到了街口,忽有小厮赶上来传话,说是向顶天有要事相商,请人再回去一趟,这种时候来回也就破玄令之事,事关造化丹,向天游只好吩咐道宗看护住人,打马回了头。 没了向天游作伴,便少了八分乐趣,池深左顾右盼,许多东西都瞧的不甚明白,性质顿失。 晃到一处摊前,摊主是个衣着简朴的中年妇人,眉心眼尾有横竖细纹,想是平日忧愁之事不少,气质倒不俗,看样子多半是富贵人家没落下来了。 见池深驻足于长桌前举棋不定,妇人淡笑道:“小少爷看中什么,尽管拿到眼前仔细些瞧。” 实则池深是看花了眼,走了神,被人一唤如瞌睡醒来,望着一桌零散的女儿家饰物,大感窘迫,正欲婉拒,脑中忽然想起一道毫无温度的提示声:鹓羽灵骨,妖神之血,苍山宝池。 池深一个激灵,神色猛一变化,倒把那妇人惊了下,旋即调整一番问:“这些东西我用不上,也分不明白,家姐或许喜欢,还请指点一二。” 妇人连称不敢,将一应事物细细介绍了遍,池深确定下其中一样造型尤为特别的乳白色细管,约成年男子大拇指粗细,里头挖空,顶端被一块绿松石打磨的美玉嵌住。 其余物件多半是金银铜木所制,唯有这样别具一格,与鹓羽灵骨这名最为匹配。 “小少爷好眼力,这件东西实在妙极!”妇人脸颊泛红,眼露精光,看向这乳白细管时喜爱之情不似作假,“当初我家老爷与好友还为其争执不下,就连盛名在外的玉阁也无法判定它究竟是何材质,只有一点,放进这里头的东西一年半载都不会变质,进去是什么样,出来还是原样!” 池深手指一紧,心里头已有了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若无虚言,倒很难得。” “句句属实我的小少爷,这八宝琉璃街的集市我来了有四年,若有半分虚假都是做不得长久买卖的,头几年当家的如何都不舍得把这东西卖出去。这样子吧,灵物也需有缘人,我也不屑强人所难,且这东西价格不低,小少爷若真中意,便痛快买了,但凡心存一丝疑虑,那也就算了。” “你既然这样说了,”池深毫无放下鹓羽灵骨之意,圆脸露出甜笑,“便开个价吧。” “讨个口头彩,六十六两玄银。” 玄银乃皇庭所铸,尤其是王都不比外边,玄币玄银玄金才最通用,碎银拿出手,相当说自己是外来进都的人了,想换同等份额的玄银,还得用多一些的分量钱庄才肯办。 价钱才池深眼里已不是问题所在,鹓羽灵骨是能触发墨石提示的东西,意义非凡。 “慢!慢来,本少爷愿出八十八两。” 池深不用回头,也听的出是谁人要挑事,当机立断向后一伸手,从道宗那接过荷包,掏出一锭玄金放于桌面,将鹓羽灵骨收入囊中。 “向小宝,你聋了不成,没听到我方才说的话吗?” 池深心里火气翻滚不休,这向天觉整日不务正事,见缝插针的要来捣乱,旁的也就罢了,鹓羽灵骨可是事关向天游事关任务,至关重要,他容不下任何人坏事! “你方才说了话?我还当是有人放屁,又臭又响!” “嘿...”向天觉相貌不差,只是多随了三姨娘,眉眼精致中带有些刻薄凌厉,如今绷起脸面更显跋扈,“向天游不在你也敢放肆,就凭这个糟老头子,能护的了你?我这做哥哥的和你看上同一样东西,懂规矩的就该拱手相让,再聪明些的就麻溜付了钱递上来!” “无可救药。”池深收好东西,转身便走,不欲和这种人多废话半句,这附近已有不少人远远围了过来瞧热闹。 向天觉自认大庭广众之下被落了面子,气急之下伸手便往池深肩膀抓去,道宗出手如电,并指一挥,就将人拍开,虽是轻轻一下,却让向天觉蹬蹬退出好几步,被身后的一众仆从七手八脚扶住肩才稳下身形。 “不知死活的狗奴才,给我把人拦下!” 第13章 结怨 向天觉身后四五个人高马大的仆从得了令,齐齐越过他朝池深追赶,面露凶煞之气,动作熟门熟路,显然并非头一回干这种欺凌之事。 道宗不言不语,神色冷淡,麻衣宽袍大袖凌空一甩,平地生出一股凌厉风势,迎面打在几个仆从脸上,几人只觉双眼剧痛,像是被细针戳刺,蹬时睁不开,从紧闭的眼皮中不断流出泪来,口中痛叫连连,四肢乱挥往后跌撞而逃。 其中一人慌乱之下分不清人,猛一挥臂竟结结实实拍在向天觉脑侧,将他打的一个趔趄,回过神后满目不可置信,暴跳如雷。 可惜凭他叫骂的再凶,几个仆从都未能收住慌乱之势,最后还是一直站在向天觉身后三尺远的男子眉头紧皱,带着不耐之色上前在仆从脑后各自点了一下,才让人恢复镇定。 “你!给我教训这个糟老头!” 男子轻轻拨开向天觉拉扯的手掌,饶是心中大大瞧不起也不显露分毫,不卑不亢回答他:“四少爷,在下乃是向府入幕之宾,是三姨太求了肃毅侯,央我在外护你一二,而非纵容你惹是生非,再者六少爷是您义弟,何苦相煎?” 最后一句男子倒是没说,以他的本事,尚且看不透道宗的功夫,那更不肯为这个纨绔少爷去与高手结仇了。 四面围着的人听他一言,领悟许多,原以为只是为抢夺货物起的争执,不想竟还有前番恩怨。 “向小宝!”向天觉耳中灌入四方人的窃语,总觉字字都是在笑话他,咬牙切齿道,“你好有本事,向天游竟肯派身练玄功之人保你周全,我不能耐你何,但今日你不恭敬兄长,令我跌面丢份之过,我算是记下了!” 池深大感好笑:“面子是别人给的,脸却是你自己丢的。丢自己脸不打紧,但若让人说一句,向府出来的少爷竟是这般教养,那才是你最大的过错了!” 向天觉天不怕地不怕,独怕他大哥向天崇与其父向顶天,一时间竟不敢接话,等池深走远了才缓过神,气得面色铁青眼神阴鸷。 周围一圈人赶紧趁机散了,生怕走晚了被这不讲理的大家少爷寻了晦气。 向天觉回府就直奔三姨娘所在的院子,没等进正屋就火急火燎的喊上了,不想跨进门后向天鸿也在,顿时收起告状的嘴脸,叫过人后站到一边。 向天鸿瞧自己弟弟这副样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冷下脸问:“又在外头闯祸了?” “二哥,这回可真不是我惹事!”向天觉将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三姨娘听到最后一双秀美高高蹙起,面带怒意。 “狗仗人势的东西,以为向天游能回府,老爷对他和颜悦色一些,就敢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姨娘,你就少说两句罢。”向天鸿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却是被向天觉的不知好歹给闹的,“这向小宝年纪不大,理却很通,最后那一句说的半分不错,咱们在外行走,依仗的是父亲的脸面,自然也要为他守住脸面,别人给不给咱们脸不算最重要,要紧的是,父亲他肯不肯给!今天这事,四弟可敢拿到父亲跟前去说?”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三姨娘心疼幼子,却也不敢不听长子的话,软下眉垂着泪,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但这姿态却十足好看:“那就任由那野小子白白欺负了你弟弟不成?日后他岂不更肆无忌惮?” “姨娘也别光顾着说旁人,我的好弟弟若不是主动去招惹,向小宝万不会无端得罪人。天觉变成如今这样,那都是你惯坏的!” 三姨娘见向天鸿神色冷厉,心里一慌,忙道:“我能如何?十岁那年你测出了灵根,前不久更是精进八重,可与你大哥比肩,比三少爷还厉害些。我虽高兴,但每每想到过不了几年你便要到极元去,再无相见之日,就心痛难忍,故而总不愿苛责天觉,只求他一生平安喜乐便是。” 向天鸿听到此言,心头一软,叹道:“你多番纵容,我怕他迟早会惹出解决不了的麻烦来。” 站在一旁的向天觉连连表明态度,语气诚恳,生怕三姨娘听了劝,要逼他天天练功读书。 三姨娘也不知听没听进,拧着手里的帕子低头道:“二少爷,我知道老爷向来是看在你的面子,才没厌烦四少爷,不若......你学学老爷,在玄元进朝入仕、娶妻生子,开门立户不也很好,还能......照拂你弟弟呢。” 向天鸿神色一肃,陡然厉声道:“姨娘!我志不在此,这话休要再提!” 三姨娘被他一吓,噙着泪道:“罢了......我终究不比二姐福厚,三少爷也有灵根,他不照样不去极元么。” “三弟资质普通,而我则......算了,多说无益,总之我极元我势在必行,大哥与五弟想必也是如此,同他们交好,有利无害,为子为兄,我再劝一次,安分守己不会有错,向天游早不是六年前那个爹不疼娘不爱,任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小蚂蚁了!” 等向天鸿出了院,向天觉气呼呼坐到椅上,愤愤不平:“二哥吃了迷魂药了,竟和向天游站一块儿去了!” “可是,你哥哥说的不会有错,天觉,你就听一句劝,把气往肚子里咽,别在招惹你父亲那个义子了罢!” “娘,”见没外人在,向天觉偷摸低声叫了句,“娘怎么也跟二哥一样瞻前顾后,胆子忒小了些。我动不得向天游,但那小子算什么,真起了冲突,我怎么也是父亲亲生的儿子罢!还能帮他不帮我?” 三姨娘被他这一糊弄,也觉有道理,心思也跑偏了,将人拉倒眼前笑道:“这些都是小事,过了这个年你可要十八了,正妻却迟迟不曾定下,娘和你说说这些时日相中的几户大家小姐......” 另一边池深也无意隐瞒今日之事,一字不差说了一遍,向天游放下擦手的布帕搭在铜盆边,等丫鬟捧出去后坐到人身边笑问:“买的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跟他争。” 池深听了心里一暖,不得不说向天游是真把他脾性摸透了七八分,知道若不是买的东西实在合他心意,以他的个性绝不至于和向天觉硬碰硬。 想着便解下腰侧挂着的荷包,抽开系绳从里头拿出鵷羽灵骨递给向天游看。 向天游又是摸又是瞧,竟看不出任何名堂,又递还给池深:“看起来派不上大用场,模样倒是新鲜。” 池深忍不住得意,暗想,等进了苍山宝池,你看它还派不派得上用场!嘴上说道:“我头一次花大钱买个东西,就赠与哥哥罢。” “羊毛出在羊身上,银子还是我给你备的,你花了又来送我,算什么?自己留着把玩便是,我也用不上。”向天游看池深脸色,像是十分中意这古怪东西的样子,便不肯收。 池深一愣,挑不出话里的错来,也不能强行将东西塞进人口袋,未免向天游日后生疑,只好暂时作罢,换个话头道:“只是想不到向天觉这人心胸如此狭隘,处处找人麻烦,都说宁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果然如此,今后还有的烦呢。” “龙生龙凤生凤,三姨娘小门小户出来的庶女,教了他一身小家子气,也属平常。” “但我看你父亲并不是糊涂人,怎么也不管他?” “向顶天可没空管教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也实在不把他放心上。”向天游嘲讽一笑,“他既决定留在玄元大陆,又还是春秋鼎盛之年,儿女想要多少没有?要不是向天鸿出息,先天玄功直追向天崇,恐怕他理都不愿理睬向天觉一下。” 池深有一点实在不解,便问:“为父,他不免冷漠了些,但为人还算是个人物,又是大汎当朝侯爷,怎么......怎么会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为妾呢?” 向天游抬了抬腰,靠池深更近了些,几乎要把人罩住:“那我问你,你看三姨娘颜色,比之见过的人如何?” 池深想了想,作答:“容光照人,艳丽不可方物。” “哈哈,那就对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冲冠一怒为红颜。如此看,我父亲睁只眼闭只眼,只是稍加纵容,倒比许多人物还厉害些。” 池深只觉向天游靠他极近,谈笑间的热气配着暑气熏得他两颊驼红,不自在地挪了挪,轻轻翻了个白眼:“红颜祸水,能被这耽误的也称不得真英雄,勉强算个枭雄罢了!” “你年纪尚小,情窍未开,自然不懂那些。” “照哥哥的意思,你以后若遇上美若天仙的女子,也会被迷的一佛升天二佛出窍,任凭她指东,便不敢往西了吗?” 向天游心里话已到嘴边,但看池深又气又急的样子实在好玩,便转了个念头重新答道:“依现在看是不大可能,但若真碰上了命定之人,又哪里顾得了许多呢?” 池深急火烧心,坐立难安,涨红着脸驳道:“怎么能?那怎么行呢!” 向天游忍着笑,佯装疑惑:“怎么不能?怎么不行?” “□□害人害家、妖后误国误民,红颜白骨粉黛骷髅,皆是虚妄。娶妻当娶贤,嫁夫则嫁能,向来如是!” “说得倒不错。”向天游又故作惊讶,“但只消一想枕边人是位丑无盐,便觉实在难以忍受,若能两全其美,岂不更妙?宝弟如此贤德,样貌更是上佳,不如......哥哥就与你定了良缘,同心永结,你意下如何呀?” 第14章 洗浴 火云乍然漫上白净皮肤,从脖颈直烧上去,池深陡然站起,面带怒色,星眸在眼睫闭合间忽闪:“我认认真真,你却同我玩笑?把我比作女人么?” 向天游未曾料到他这么大反应,听到末尾一句脸色一僵,跟着起身:“就说你见识少,这世上也有男人同男人好的......不是,我没这些个意思,就随口一说逗个趣,不想弄巧成拙,给你陪个不是。” 说罢竟合手作势要弯腰,池深脾气来得急没得也快,忙抬住向天游手臂连声说:“别,哥哥,是我躁了些。” 转念又想:“同性之爱,在现世倒已见怪不怪,没想到哥哥竟也见识过。”便扭捏着问:“这男人同男人......哥哥就不觉得奇怪?” 向天游摸不准池深的意思,试探着问:“你觉着怪么?”见池深虽犹豫但还是摇了摇头,才又说:“情之所钟,哪怕他是妖是魔,也顾不得许多,男女老幼算的了什么?我刚也是胡说哄你玩的,我挑人自然不是看对方颜色,而是要能相知相守,美丑倒都是次要的了。” 这下池深是彻底消了气,想到方才自己那番言之凿凿,还想教训起向天游来,殊不知又被他戏弄了去,不由臊得慌。 向天游重新把人拉过坐好,岔开话题:“造化丹的事我今日已彻底和父亲谈妥,皇庭御药房中存有两枚调制好的丹药,凭他的面子可匀一枚出来,明儿晚上就能给你调理根骨了。” 金乌升落,月上中天,转眼已是次日夜晚,向天游吩咐丫鬟:“浴房的水一直给我温着,三桶都是,今晚随时要用。” 丫鬟不明所以,但不敢再质疑,躬身去准备了。 走进里屋,池深已脱了外衣盘腿坐在床上等,向天游手里托着一方小木盒,走到他面前才打开。 入眼是一粒乳白色药丸,色泽光润均匀,有如深海小明珠,馨香扑鼻,源源不绝,池深只觉精神大振,通体舒泰,不禁赞叹:“造化丹果然名不虚传。” “快拿了服下,等药效完全发挥少不得得要一两个时辰,然后沐浴一番,睡觉正好。” “嗯。”池深点头,小心拿起塞入口中,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等了半晌,半点反应也无,奇怪间正想询问,忽觉小腹一热,紧跟着一股热气从丹田处飘飘荡荡散开,丝丝缕缕游走于四肢百骸,点点滴滴渗入五脏六腑,那滋味绝难形容,怕是羽化登仙也不过这些飘然舒适,身子轻轻有坠云雾之感。 向天游眼看池深两颊泛红,紧跟着浑身都透出一层粉色,面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欢喜松快之意,摇摇晃晃仿佛酒痴灌了一大坛千日醉般,知是造化丹起了功效,心中却反而一紧。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如此享受了约一炷香时间,忽然浑身一颤,五官骤然绞起,哎呦一声叫唤捂住肚子,挪着身子就要下床,嘴里不住地喊:“哥哥快出去,肚子疼的受不住。” 向天游见人几乎缩成一团,张臂将人抱起往墙角恭桶走去:“今日情况特殊,我须得全程看着,以防丁点儿意外,还计较这些做甚么?我不看便是,你好了再叫我。” 等人背过身,池深已濒临崩溃,也实在没心力想别的事,匆忙拽下里裤释放了一番,因是造化丹为其拔除污秽,气味格外难闻。 好不容易完事,没等走到床边,肚子又发作起来,只好折回...... 如此折腾了三四遭,池深几乎虚脱,两条细腿都没了力,最后一次还得让向天游伺候着抱到了床上,池深现世的二十二年加上如今六年,都不曾在人前如此狼狈,疲惫与羞耻相互掺杂,竟忍不住呜呜痛哭出声,越觉丢脸越是止不住,只觉比死了还难受。 向天游心疼又觉好笑,只道池深脸皮忒薄了些,扒开挡在他脸上的细瘦胳膊,给他拭干净眼泪,正想安慰几句,池深呼吸骤然一急,嘴里嘶嘶作响,忍不住呼痛。 先是心肝脾肺肾移了位般绞痛,再是浑身上下的骨头全疼了起来,背后瞬间起了一次汗,将月白色里衣浸的透湿。 池深脸色由红转白,到最后隐隐发青发紫,向天游紧紧把人箍在怀里,听他不住叫嚷:“痛,好痛!”中途向天游无法,只能将沾湿的软帕塞入他口中,以防神智混乱下咬伤舌头,这么一做痛呼便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听的人更难受三分。 忍了好大一会儿,池深忽然眼珠泛白,有昏厥之势,向天游心中滴血,手上却不敢怠慢,连连点在他头顶大穴之上,将人生生催醒,见人流下泪,自己也湿了眼眶,托住池深后脑靠在胸口安慰:“且再忍一忍!待根骨有灵,山南水北,哪里我们都可同去了!” 池深听了这句,闭上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口不能言,却在心里想到,只消能达成哥哥所愿,什么苦痛我都吃得! 福至心灵,忽觉胸口一热,热气顺着左臂蔓延而上,池深轻轻动了动胳膊,垂眼一看,发现一条深色长线贯穿了手臂,奋力举起凑到向天游眼前让他瞧。 向天游见状不惊反大喜,从腰侧抽出一根细针,捉住池深手掌伸出床沿,柔声道:“别怕,放了这毒血你便能好受许多。”说话间银针一晃,池深连他动作尚没看清,只觉中指指尖被刺了一下,一道黑紫色血液就喷了出去,气味比之先前排除的污浊还要令人作呕。 随着毒血外流,池深脸色虽苍白无比,精神却逐渐好转,两颊凹陷,显得一双桃花眼又黑又亮。 这事儿还没完,紧跟着池深感到皮肤热辣辣像是置身于火堆之上,又遭了一番罪后,浑身皮肉密密麻麻渗出一层灰色黏液,又腥又臭,熏得池深差点一口气闭过去。 向天游却喜上眉梢,一个横抱将人搂起,快步朝外头走去,欣喜非常:“得了,成了!” 池深得了准话,心里一松,顿时歪了脑袋,连动手指的力气也全部花光了。 丫鬟正等得无聊,忽然见大主子抱着小主子,带着一股子奇臭无比的味道闯进浴房,一时不查差点呕出来,连忙伸手捂住嘴,又惊觉失礼,迅速放开手屏住气。 向天游这时也不为难她,语气十分和缓,脸上还带着笑:“下去罢,晚上早些歇了,余下的留着明天慢慢收拾不迟。” 丫鬟道了声是,拘着身为两人带上了门。 三两下扯开脏透了的衣衫,将池深放入第一个浴桶中,从旁准备好的大小托盘中抄起一把细毛软刷,将人身上的秽物尽数搓洗干净,很快一桶水尽数成了污浊之色,浸在水下的胳膊腿瞧不见分毫。 将人抱出放入第二个木桶,向天游取来和了檀香的胰子,细细往人身上涂,池深这才觉出不对来,可惜手脚俱软,抬起着实费力,有心拒绝也无法自力更生,只要咬着牙装着傻,尽量把自己当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看待。 等向天游把手伸下那处地方时,池深忍无可忍,抖着腿央求道:“哥哥,那里就别洗了罢。” “不成,脏得很。”向天游断然拒绝,甚至将他两腿更分开了些,一处都不放过,仔细擦拭了遍。初时还心无旁骛,待到后来长久地摸着少年最细嫩软滑不过的要害部位,渐渐也起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滋味,手下动作慢慢变了样,不再是全心全意为了清洗污垢而搓弄了。 池深这句壳子十二岁未到,骨架又不高大,那一处更是小小嫩嫩,和向天游自己是截然不同的触感,摸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却更令人流连忘返。 这一变化逃不出池深的感触,十个脚趾蜷了蜷,带着软软哭腔道:“哥哥......”想说句别欺负人,又觉耻于开口。 向天游被他一唤,手指倒慢慢停了下来,改用掌心整个罩住揉了揉,由绕道后边分开两股臀瓣清洗。 视线往上看去,只见池深肩膀以上露在水面外,胸口樱色两点瞧的不是很分明,却更显可爱,向天游空闲的一只手总算有地可去,拇指与食指并拢捏住转了转,只觉触感犹如新出炉的水豆腐,异常滑嫩。 向天游是穿着里衣弯腰站在水里,整个人刚好笼在池深上方,他大约是觉得痒了,轻轻叫了声,向天游呼吸顿时粗重,双眼微微眯起,显得墨色几乎占据了全部,看起来尤为妖异,像是要食人的恶魔般。 池深大感不适,压力陡增,带着不安又叫了一声哥哥,向天游如梦初醒,匆匆将人冲洗干净,抱进末尾浴桶内洗去胰子的残留,最后才将人放在干净棉布铺好的低台上,为其擦干身体套上干净衣裳。 “哥哥,水都脏了,你怎么洗?”池深有了衣物遮挡,便没了放在洗澡时的窘迫,关心起别的事来。 “我不是同你一起洗了么?也换身衣服就好。”边说边毫不避讳地将贴在身上的湿衣解了下来。 池深猝不及防,面对面看了全部,但见人宽肩蜂腰,双腿修长结实,浑身肌理分明,比穿着衣衫时更显力量,心中又妒又羡,干脆扭头不看,嘴里说道:“非礼勿视。” 向天游动作利索,三两下换好新衣,将坐在毯上喷香的小家伙再次抱起,往正屋走去,才走到半途,便发觉人已在怀中睡去,这一晚的易经伐髓,着实辛苦了。 将人小心轻放下,自己也躺在他身侧,向天游用一床薄被裹住两人,凝神看了良久,忽然低头在池深左侧脸颊亲了一记,小声笑道:“小东西,尽让我操心。” 亲过之后才觉池深又甜又软,不禁心思浮动,又慢慢凑近在他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第15章 准备 “什么?向天游给那个野小子弄了造化丹?”向天觉拍案而起,放在桌沿的茶盏被大力一震,从上滑落,茶水瓷片散了一地。 三姨娘白着一张脸,水红色长指甲几乎扣入掌心,绞着帕子恨声道:“你可瞧仔细了?” 被问话的婆子再想了想,大着胆子说:“老奴瞧得真真的,掌事亲自迎了宫里头出来的人往老爷书房那条路走了,手里捧了个东西,虽看不仔细,但极宝贝地端在胸口。” 婆子身边站了个娇娇俏俏的小丫鬟,正是昨晚上楸涛院里温水的那位,也跟着把她所见所闻说了一遍,最后道:“今儿一大早,五少爷就吩咐了小厨房,接下来连着半个月都要变着花样给小少爷做增气补血的吃食呢!” “污秽满身,益气补血......”向天觉猛一拍桌子喝道,“统统下去!” 等人退出去后忙不迭朝三姨娘诉不满:“娘!这就是造化丹不假,我听二哥提起过的!” 三姨娘湿了眼,垂泪不已:“老爷......老爷怎么如此偏心呐!” “这可不止是偏心,咱们府里虽存着丹方,可成药是没有的,这东西必是去求宫里才能弄到,皇庭的东西岂是白给的,指不定父亲应承了什么事呢!” “向家最后一枚造化丹当初赏了大少爷招揽贤才所用,我也认了,可他向小宝!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可是老爷亲生的骨肉,当年我去求他的时候,还说你资质低下,吃了也是无用,竟是框我的不成?” 向天觉被三姨娘这一番说,七分气涨成了十分,顶得他心肝疼,满目狰狞之色:“姨娘也别再叹了,如今造化丹已落了那野小子的肚,咱们也摸不着了。父亲就是偏帮了外人,我不敢怨他恨他,可决不让向天游和向小宝这两人春风得意!” ...... 池深足足睡了一日一夜,到次日晚才徐徐转醒,期间只被喂了些水,肚中空空如也,咕咕乱叫,挣扎着坐起靠在床头,只觉手脚俱软,而向天游却不知踪影,不自禁瘪了嘴,莫名失落。 正想着自食其力,下床去找些吃的,便闻到一丝隐约香气,更加勾起馋虫。向天游进来便看到人掀了薄被往床边挪动,连声制止:“别乱动,乖乖靠着吃些东西先。” 向天游在床上支起小桌,将碗碟摆在上面,池深看清楚后微感吃惊,这些尽是用上好暖玉制成的食器,用来装五谷杂粮实在有些暴殄天物。“这些让丫鬟端进来不就成了,还劳你自己跑来跑去。”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怎么,醒来不见哥哥,不是滋味了?”向天游嘴边噙笑,语气听来有些轻浮,似从昨夜亲手为池深沐浴洗身起,便有些暴露出他深埋骨血之下的不羁来。 池深知他又笑话人,怎么回答都是不对,干脆闭口不言,向天游点到即止,拿起玉勺往碗里兜了些粘稠粥米,叫池深张嘴。 一勺子喂进去,池深只觉一股浓郁血味充斥口中,舌头一卷就想吐出,被向天游捏住下巴一抬,咕咚吞了下去。 “这是莲山三百年份血灵芝熬的珍珠粥,我亲自弄了大半日才做出,一口值黄金百两,胜过寻常补血之物千倍。吃进你肚子里的,能放心交给丫鬟去做吗?” 池深顿觉涩味大散、舌根发甜,一口气乖乖吃了个精光,胃里头暖洋洋热起来,可眼皮却越发沉重,又有昏昏欲睡之感。 “睡罢。”向天游撤走桌碗,将人重新塞进被中,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易经伐髓损耗了你太多精气,虽说那些只是杂质,但身子也得疲乏两三天才能缓过来,这都正常,我会一直守着的。” 一连三日,池深尝遍了前所未见、听也不曾听过的各类药膳,补得气血翻腾,内里又虚的很,整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向天游将冰镇过的甜瓜对半切开,让池深用银勺舀着吃解暑。 “恢复得不错,再有两三日,应该能大好了。” 池深一开始真想不到服用造化丹会如此折腾人,这次是真真切切遭了一份罪。“还要两三日?我躺得骨头都酸了。” “你该知足了,服用的尚且算早,再迟几年身体里积累的杂质更多,撑不撑的过去还是两说。” 一想确实是这个理,池深也是现在才真正理解当初向天游急着回王都的用意,问:“哥哥,还有半月争夺赛便将开启,你快些做准备罢,无需管我太多。” “我应了向顶天,势必要拿下头名,不过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不必着急。” 池深一想便明白过来,略感内疚:“原本只需要进前八十就好,如今非得争第一,保不齐遇上什么眼红疯魔的人......” “我会怕?”向天游嗤笑道,“比斗会在皇家猎场举行,相关人士都可入内围看,倒时候你就瞧我怎么一举夺魁罢!” 皇室猎场设在西骊山脚,破玄令争夺八年一出,实乃大事,两千多名过了测试资格的人早早聚齐,但对比玄元千万人口,又着实不够看。 猎场外围彻底封锁,当朝龙帝亲自于穹顶账内督战,放眼下望,围场内拼斗声四起,煞是热闹。 帐中高位上坐着一位身长七尺八寸的黄袍男子,上绣沧海龙腾图,美词气,有风仪,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饰,人以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龙帝身后右侧站着位七尺男儿,身形偏瘦,穿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乌黑的头发在头顶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个精致的白玉发冠之中,从玉冠两边垂下淡绿色丝质冠带,在下额系着一个流花结,容颜俊朗。 而左侧则是位穿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的二八少女,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其颜天下无双,冷面寒目却叫人不敢亲近。 正是当朝三皇子殿下东门漳与九公主殿下东门汐。 龙帝看了半晌,东门漳心思敏锐,发现他大多是在瞧穹顶下方设好的六十三个席位,只偶尔分神看一眼正陷比斗当中的众人。 也难怪龙帝如此,前来赴赛的人犹如过江之鲫,如今还是首轮,远不值得他费心,倒是早早决出胜负在特设席位上休息的人,还能叫他多看几眼。 龙帝久居皇庭操持政务,虽为至尊也难免疲累,今日得以借机放松心情格外畅快,瞧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漳儿,你且看出什么没有?” 东门漳跨上前一步,恭敬道:“儿臣不才,斗胆直言,六十三席已占大半,其中不乏好运之人,不过当中的前十位倒是有些真材实料。” 龙帝朗声一笑,认可道:“不错,你看得仔细,尤其是头一个过来的小子,很是不错。” 那人东门漳自然也注意到了,俯身问:“瞧他装扮,身份不低,可儿臣从未听说过此人。” “前些日子,向顶天问我讨的那枚造化丹,正是给了他。” “这么说,此人便是肃毅候府走失六年近日才重归的五公子向天游?” 龙帝说了声不错,感而慨之:“一回来便能有诸般动作,此子城府之深,实在不简单呐。且他还未比斗之时,就将身边带着的一位矮个少年安置在首席之上,若不是凑巧,那就是他料定自己能当先胜出。” 东门漳甚少见他如此力赞一人,附和过后转头问道:“九妹,这第二个落座的,可是你好友,奋勇大将军家的嫡小姐,姚辛若?” 东门汐眼中露出一丝柔和之色,略略点头,却不答话,东门漳见怪不怪,转而又去观察别人了。 池深落座后,只见两千余人在前方开阔场地酣战不休,尘土激扬,向天游混入其中,连衣角都难以找见,好在不多时他便又走了出来,不至于让池深一人干坐着难受。 第二位过来的乃是个英气不输男儿的高个女子,倒着实令池深吃了一惊,她见到池深也是一愣,随即露出个大大笑脸,丝毫没有女儿家的娇羞气。 至于第三人,倒真让池深不知说何是好,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日灯诗会借了他一两碎银喝酒的吴云。 他见到向天游二人后更是不拘一格,大片空位不坐,偏挤到第一桌来凑数,遭了池深几个白眼之后,不知为何又与隔壁女子对上了眼,三言两语过后竟各自从腰侧解下酒葫芦对饮起来,笑声豪迈,直震云霄。 再陆续等后面人出来,就没池深认得的了,但最意外是遇到了当初与何守青结伴而行的其中一位师哥,他见到向天游后吃惊不小,犹豫再三却未过来搭话,只是眉头紧皱坐于自己位上不发一言。 上午比完,场内只留千余人,再过一下午,便又只剩下半数,天色不早,第三场定于次日再战。 向天游牵着池深左手顺着人流往外走,池深打量左右人群,悄声问:“怎么也不见一个年纪长些的参赛人?” 跟在他身侧的吴云不请自答:“只二十六以下、先天六重以上的人才够资格,苍山宝池不是有个混蛋规矩唯十重之下的人方能进么,要都快三十了还达不到十重,那还玩个屁!” 许多规矩池深一概不知,向来是向天游解释一些他明白多一点,当即回道:“谁要你多嘴。” 眼看两人又要拌起来,忽听一娇俏女声喊道:“向大哥!果然是你。” 池深脸一冷,挣了挣手指,反被向天游握紧,带着他一同侧过身招呼:“何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网审当中,暂时看不了的先在微博上看呦(牛顿哭出了声) 第16章 蛊师 何守青身后跟着当初四位师兄姐,另有两位不曾见过的长者,一同站在围场出口一侧的阴凉处。 “师傅,这便是我说在赤马遇见的向大哥,你们先回酒楼,我与他说叙几句旧话吧。” 被其称为师的妇人高鼻薄唇,凤眼威仪,但眼神一落在何守青身上便十分怜爱,像是无奈叹道:“什么先回酒楼,叙旧能要多久?你一个女儿家,也忒不矜持,为师同其余人去前边凉亭等你上来。” 吴云作势要去牵池深另一只手,挤眉弄眼地笑:“来来来,为兄也领你去寻个什么亭子阁子等等,再不济就树下站站,省得你身娇体弱中了暑气。”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用手背打开吴云伸来的手掌,攥着向天游不放:“这儿你是外人,是该走远些,我有什么好回避的,要论叙旧,我不也同哥哥一起遇见何姐姐的吗?” 何守青笑脸略僵,勉强维持道:“向小弟说的是,这位大哥在也无妨,我只是想问一句,向大哥当初不是说不知破玄令为何物么,如何今日却又?” “此事说来话长,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还望姑娘原谅我当日隐瞒之举,总之便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 “如此,也是好的......原来是我功力低浅,有眼不识泰山,竟没看出向大哥身负高阶玄功之力,还拿你当普通人看,以为赤马一别,难有相见之日。” 想到何守青当日离去时的伤情,向天游也硬不起十分的心肠,缓和语气道:“何姑娘心思纯善,令人佩赞,倒是我诸多隐瞒,作为朋友实在有失坦率,还请见谅。” “不不,向大哥客气。”何守青俏脸微红,连连摆手,“你有你的苦衷,说与不说全凭自愿。我与师傅在云起楼小住,不知向大哥在何处落脚?” 向天游沉吟一番,道出实话:“家尊乃肃毅侯向顶天。” 何守青惊呼出声,喜形于色:“竟是......我知道了,只可惜我离六重始终还差一步,连争夺破玄令的资格都没有,要不然不定也能跟着大师兄同向大哥一起进苍山宝池长长见识。” “就算勉强突破六重,也绝难在人才辈出的争夺者中胜出。”池深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说,但转念想到自己不过是个靠造化丹洗髓获取灵根的粗劣资质,何来的立场去腹诽他人,不免情绪低落。 向天游当他等得不耐,又说了两句便与何守青告了别,早早地回府歇下。翌日同样是分两场,人虽少了,一场比斗的时间却拉长了不少,可见争夺者的功力差距小了一大截。 第三日能站在围场的只余一百六十人,六十三根竹签准备了两份,抽到同样序号的人相互对战,向天游早已是先天十二重大圆满,为着苍山宝池才借道宗之力生生把玄功压制在十重之境,对上这帮连九重都是凤毛麟角的争夺者自然是轻松取胜。 这一次他的对手实力倒很不错,玄功路子也擅长出奇制胜,不想竟没走过向天游十合之数便猝然落败,整张脸爬满茫然,回过神后简直欲哭无泪。 连着五场向天游都保持首位,龙帝不吝赞叹,甚至对一双儿女说:“若他在最后六十三人中也能拿到第一,你们当交好一番。汐儿,朕的儿女之中,以你玄功境界为最高,年后更是成功迈入先天十重,你看这向天游实力如何,若对上又有几分胜算?” 东门汐眉头紧锁,星眸微露冷光,脸上一丝笑意也无:“他对战至今出手仍游刃有余,狠招杀招一式也未使出,儿臣自认不如。” “哈哈,朕还以为,普天之下的青年才俊,无人能让你不战而屈!” “回父皇,正是不战儿臣才肯服软,若战,必不认输。” “好!且再看看明日的列位赛,前三者,你们若想招揽亲近,也可与之共享宝池地图。” 大帐中商议的热闹,场中也三五成群,向天游与吴云走在一处,今日更是多了个姚辛若。 “明日决战,也不知我们三人谁能夺魁。” 吴云大笑,拍了拍姚辛若肩膀道:“老妹好大的口气,非是大哥瞧不起,你在女人堆里确实强悍,比多数男人也厉害许多,但说要跟大哥我和向老弟比嘛,就不够看了吧。” “够不够看比过才知道,现在大放厥词,言之过早了吧。”姚辛若性格大咧,与吴云相见恨晚,听了也不在意。 “那恐怕要让二位失望了,列位赛我与家父有言在先,有非拿第一不可的理由。” 姚辛若这会儿倒不说向天游大放厥词了,改为好奇,大方询问:“什么理由?我倒很想知道。” “就是宝儿,我想带着他去极元世界,用三枚破玄令换一枚造化丹。” “原来阿汐说的就是你啊!”姚辛若见吴云露出不解之色,解释道,“阿汐便是九公主殿下,我幼时常入宫与她为伴,相继测出灵根后又拜了同一位武师,情同姐妹。” 说着握拳在吴云胳膊上砸了下,浓眉一挑,笑中竟带了些痞意,“我虚长九公主两岁,玄功却远不及她的十重之境,要不是阿汐早已占了皇庭十六块破玄令之一,我定要她打一打你这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 吴云嘿嘿一笑,想他自己也是先天十重,对上东门汐,还指不定鹿死谁手,心里浑不在意,嘴上却偏要戳人:“那是自然,九公主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名师指路,丹药可当糖丸,神兵利器任君挑选,可不得比我这砍柴放牛的小子厉害多了!” “不对不对,你少打乱我思绪,我是想问向兄来的,你要的造化丹可是给日日等着你的那位小兄弟服用了?” 说话间已离池深不远,向天游点点头,快步甩落两人,边走边说:“都说了去穹顶底下的遮阴处等即可,怎么又被晒的满头汗?” “哥哥把人也看的太娇弱了,晒一会无妨。恭喜哥哥,恭喜吴大哥、姚姐姐顺利获取名额。” 几人相视而笑,吴云一颗心又蠢蠢欲动,邀人喝酒去,姚辛若欣然答应,向天游正待拒绝,就听他打趣道:“算了算了,你便算了,赶紧回家奶孩子去罢。” 一语双关了两人,池深虽恼,但也不与他计较,四人两两分来,往不同方向去了。 “哥哥,这几日总不见道宗爷爷,可是他有事在身?” 向天游答道:“本想等他得手再同你说,既然你问了......三年前道宗曾去过一次西北大漠,寻到一株未成形的流沙石花,此花随黄沙而走,行踪最是飘忽不定,只在每年极热之日盛开一天。你易经伐髓之后,韧性不足,服用此花强身健体最好,我便托他去采了。” “又劳烦他了。”池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劳烦倒算不上,只不过他短时间回不来,这些天我又忙于比斗,只能把你时刻带在身边,不敢放你独自在向府,你大概无聊了罢。” “怎么会,倒是哥哥整天带着个小跟班,让别人瞧得新鲜。” “既然你我都不在意,那还说什么,再等两日,等比斗的事尘埃落定,带你逍遥去。” 八十个名额已出,不过按照规矩,皇室十六人在苍山宝池开启时最先进入,列位赛前十人可排第二,再后二十人列第三,最后五十人为末,因而一众竞争者依然不敢有丝毫马虎,更别说第一人可得三枚破玄令,第二人两枚,第三人皇庭特赠趁利器一把。 对战方式照旧,八十剩四十,四十剩二十,二十剩十,三轮下来,直打到月兔升空,方才结束,大半人皆疲惫不堪。 第五日休战一天,让最后争夺列位的人修养一番。向天游与池深哪儿也没去,窝在楸涛院吃瓜避暑。 池深望着盆里的冰块暗叹这是个好东西,问:“哥哥,府里怎么会有冰?” “府里当然没有,这冰是皇庭分下的,侯府份额有限,后院通常只有椿梧院大夫人才有,今年赏给楸涛院是特例了。” “大少爷大小姐也没有么?” “修习玄功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比常人更耐寒暑矜。” 池深脸一热,如此说来,这东西又是向天游特意为他要来的了。 “明日最后十人争夺排名,多是要使出看家本领来,动静小不了,故改在东郊演武场,且严禁任何无关人士入内观战,你也进不得。” “如此,我是在院里等你回来,还是?” 向天游难得举棋不定,沉思片刻后说:“还是跟来罢,我怕拿下第一后,龙帝要宣我觐见,指不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横插一脚,放你一人长时间在府内,我总归放心不下,在演武场外等,倒还能托些可靠的江湖人护着你些。” “那便这么定了罢,明日我就等哥哥得胜而出!” 两人悠闲畅谈,向天觉却顶着日头热得浑身不自在,来来回回在亭中踱步,终于等来三个麻衣男子。 这三人说普通是再普通不过,相貌平凡,身材中等,不美不丑一见即忘。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你们就是岐山三尸?” 三人齐声作答:“正是。”声音冷冰冰毫无起伏,烈日下激得向天觉一个冷颤。 “具体事宜徐兄已和你们交代过,一直跟着向小宝的那个糟老头像是有事出了远门,但向天游定会另外雇人护在向小宝左右,你们确定能得手?” 为首的麻衣人答:“只要对方不是先天大圆满之境,蛊虫必然生效。” “好,那我就把心放肚子里了。只要明天能帮我把向小宝送到指定的地方,我自会按时让徐兄代我转付剩余的报酬。钱货两清后,咱们江湖再不相会。” 第17章 好色 演武场内特设了五个六米见方,三米高的比斗台,十人身形利索、一个提步而上。 第一轮抽签,向天游竟和吴云抽到了一对,吴云暗骂一声歹运,但一想他们二人迟早是要一战,倒不如头一轮就打起精神来应对。 向天游手握一把银尖黑木枪,吴云使的是一把寒光铁剑,两人武器在十人之中最为寒碜,好似昨日在哪个犄角摊匆忙买下临时来用一用的。 两人不多废话,更不客气,吴云一抖剑,连连刺出,向天游依仗兵器之长,左右挑挡,手下游刃有余。 “向老弟出手怎的如此客气,跟闺阁里的小娘子绣花似的。” “是不及吴兄大开大合的招式,生生把君子剑用成了杀猪刀。”向天游枪走游龙,脚下不停。 两人虽都拿话互相调侃,脸上却笑意连连,并非是真恶言恶语。 吴云再一轮快剑使出,逼得向天游连连后退,向天游身形微晃,借枪点地陡然纵起,一个 急转绕到吴云背后,抬腿便踢。 吴云反手出剑,在向天游脚筋一拍,将攻势化解,两人换了位置,重又斗在一处。 姚辛若今日则一袭紧身战袍,自胸口到小腹鳞次覆盖着一层轻薄铠甲,双肩,肘部都被防具护住,一双及膝鹿皮靴将双腿衬的修长,浑身散发着一股凌厉战意、英妩不凡。 她对手手持一把乌木长弓,此刻弦上正搭着一支短箭,放眼望去极不协调。弓箭以远攻见长,可在这小小六米四方的比斗台上就另当别论了。姚辛若左手往腰间一抹,抽出缠绕在腰间的一根紫金长鞭,甩在空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软软垂在台面。 执弓男子不进反退,退时一松弓弦,短箭破空而去。姚辛若却比他还快三分,手腕一抖,长鞭呼啸而出,如毒蛇般卷向短箭,缠住后往旁一甩。 几乎是第一箭刚至,第二箭就紧接着射出,姚辛若腕部回收,鞭势一转,竟在半空中就截住短箭,将其绞成三段。男子一愣,大约是没想到她速度能快至如此地步,刷刷刷连开五箭。 五支短箭看似从一个点射出,却在飞行的途中缓缓改变着方向,转眼便分处于五个方位,将姚辛若周身要害封住。 姚辛若嘴角微翘,手势一变,长鞭在空中舞成一个圆圈,玄力顺着鞭身不断涌出,竟在她胸前结成一个圆形护盾!五支短箭止步于此,再也无法寸进,姚辛若低喝一声,玄力陡然爆发,将短箭震散。 男子脸色陡沉,脚步一踏,将姚新若困在中央绕着比斗台急速奔走起来,箭矢从四面向身处比斗台中心疾驰而去。 姚辛若淡然自若,右手从腰间又解下一根软鞭,竟是一对,双手急速舞动,鞭影缭乱密不透风,将一切箭支拒之门外。 向天游足尖一点,身躯凌空一翻,翩然后退,枪势却陡然凌厉,连出狠招,却均未能奏效,心中也觉讶异,忽觉吴云剑上余劲绵绵,久而不绝,不由恍然笑道:“原来吴兄也学会玄劲了,十重之境用来有些勉强了罢!” 吴云此时额头鬓角已全是汗,可见他抗下向天游的招式远不如表现的轻松,嘴上却不肯认输,嘿然笑道:“我若不勉强一下自己,如何能在区区十重便领悟玄劲之妙?凡事到了一个层次才做该做的事,那可真是大大的无聊!” 向天游心中佩服,手上却毫不留情,蓦地劲蓄枪尖,嗡的一声,将铁剑绞住,喝一声:“脱手。” 吴云虎口剧痛,铁剑从掌心一弹,朝一侧飞出,不偏不倚正是冲着姚新若所在的台上。姚新若面色一改,竟顾不得对战之人,飞起一鞭抽上袭来的剑身,将之击落,身形却遭到一股大力,猛地朝后退出两步。 吴云顺势往后跃出一丈,拱手大笑:“向老弟玄功精湛至斯,恐怕今日场内无人是你对手,认输也不算我丢人啦!” 姚新若剑眉倒竖,双目一凝,身姿灵活朝右后方一转,右手的紫金鞭脱手而出,呼啸而去。 顿时四周虚影一散,独留下一个执弓男子,两手还维持着正要射箭的姿势,却被一根细鞭牢牢缠住,一脸诧异之色尚未消散。 将挣动不休的男子拎下台,姚新若挑眉道:“这鞭是用十千根紫金蚕丝拧成,你越动捆得越紧,省些气力罢。” 说罢收回鞭子放他手脚自由,冲走下来的吴云笑道:“倒霉倒霉,这下子你连第二都没法争啦。” “也好也好,老子早走你们一步,先到醉仙楼吃酒去!”吴云也不恼,径直朝演武场入口走。 姚新若面露讶色,追问道:“就不留下看最终列位了?龙帝还在......”吴云背朝两人摆摆手,快步走出去了。 向天游走到与姚新若并肩处站定,便听她叹:“我自认潇洒,没想到和向大哥一比,又落了下风。” 向天游眉眼低垂,但笑不语。 演武场高石堆砌,足有三四丈高,更不知有多厚,偶尔传出刀剑相碰之声,言语却极为含糊,难以听清。 四名身材高矮不一的男子围在池深身侧,时不时四下打量,眼中精光毕露,这其中有一位池深倒还面熟,正是八十名胜者之一,只因他脸上有一道自左眉斜斜贯穿到右脸颊的可怖刀疤,故而印象极深。 更有一名如花似玉的丫鬟手持墨色大伞,为池深遮阳,自己倒热的香汗淋漓,只偶尔敢拿帕子悄悄掖一掖,正是当初被齐玲打了一巴掌的小姑娘。 “小少爷,小少爷!” 喊声远远传入耳,池深蹙眉转身,瞧见一个青灰色模糊人影在日下黄尘中奔走而来,待人走进了,撑伞的丫鬟面露惊讶,偏过头对池深说:“小少爷,这是向府前院的仆丁阿庆。” 阿庆到了人跟前,扶着膝盖喘了两口气,哑着嗓子说道:“小少爷快府里看看罢,出事啦!” 池深不动声色,问他:“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说仔细点儿。” “慢不得慢不得!五少爷身边的老奴方才骑马到了府前,一头栽倒在石阶上,福伯本打算叫上几个小子把人先安置到偏厅,再去请夫人定夺,不曾想转头遇到刚要出门的四少爷,四少爷拦着不让人进后院,说是一个老奴才,死便死了,拿草席一卷运出王都找个山沟扔了便是......” “岂有此理!”池深一听是道宗,心中便乱了分寸,又恨向天觉不仁,再一想道宗是为了他去荒漠取药,必然是中了十分凶险之事,断不能因为小人丢了性命,当下吩咐丫鬟道:“你在这等哥哥出来,见到人便让他速回向府。” 演武场外人烟稀少,小丫鬟胆也不大,但主子有命也不敢违抗,咬着牙应了下来。 六人跑出一阵后,阿庆嘴唇已然失了血色,几簇喘着气央求道:“小少爷,小的实在跑不动啦,您和几位大侠脚程快,不如先走罢。” 池深脸色一肃,脱口拒绝:“不成,事是你来禀报的,须得一起回去。”略一张望,这附近已有零散拉人的马车出没,不远处便能看见三辆,招招手高声喊道:“车夫,这边!” 最近一人听了喊,颠颠地牵了马小跑过来,躬身道:“小少爷,租车?”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站在前头的刀疤男拿剑挑开帘子上下扫了眼,对池深点了点头。池深当先跳上马车:“去肃毅侯府,要快!” 其余四个护卫作势也要翻上,被车夫一把拦住,苦着脸道:“诶呦几位大爷,这马拉三个人还成,你们六个全上去,可要把小的吃饭的家伙活活累死啦!” 刀疤汉子拍开车夫手臂钻进车厢,对另外三个人道:“你们分开护在左右后边,辛苦跑一趟。” 三人也不推脱,迅速站好了位置,可见向天游也不是随便找的人,而是用心挑了。 麻衣车夫扬鞭催马,跑出几步便到了另外两名等着揽客的同行的中间,此时异变突生,原本戴着斗笠四处张望的那两人,忽然一跃而起,冲池深所在车马包抄而来,扬手便挥出一捧灰雾。 坐在车辕赶马的那位指尖轻点车架,三道极细的灰线顺着顺着木纹窜进了帘中。 有形之物易拦,无形之物最是难挡,左右两位情急之下呼吸更急,一口吸进了不少灰雾,不多时便神色呆滞,武器当啷落地,赶在他们之后上前意图帮忙的,也同样是中了招。 池深在里头听到动静,忽觉心跳如鼓,立刻朝刀疤男看去,却见他两眼无神,垂首靠着车厢瘫坐,全无一丝精神气,而跑来喊他的阿庆,更是面色青白可怖,心中无限悔恨:“好个贼子,哄我中了招!” 想到此时脖侧一痛,反手去摸,手抬至半空,便觉眼前一黑,身子往右前方一倒,栽在刀疤汉跟前。 车夫停下马车扭身掀开帘子,面露冷笑,招呼道:“把这壮汉扔出去,只带走这白脸红唇的小少爷便是。” 两人一边拖一边嘻嘻直笑:“这次的雇主可也忒缺德,暗算自家人也就罢了,竟狠心到卖给程老爷那种喜好折磨娈童的货色糟蹋。” 车辕上的男子冷笑不止,似对向天觉十分的不屑:“天底下最不缺这些披着人皮吃喝的恶鬼,这在咱们接过的生意里,还不算最阴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在网审当中,暂时看不了的先在微博上看呦(牛顿哭出了声) 第18章 折磨 程府偏门外,一位矮瘦中年男子畏畏缩缩贴着墙,时而朝小道张望,似在等人,不多时马蹄车轮声渐行渐近,一位面貌不起眼的男子驾着车靠过来,最终停在门前。 矮瘦男人上前两步,车夫掀起布帘,任由他朝里张望。车里头还醒着两个人,见状将昏迷的少年半扶起,好让打量的人看清他面貌。 少年一双秀眉浓淡适宜,睫毛如羽如扇,翘鼻梁红嘴唇,最难得是一身锦衣包裹下的白皙肤色,可见其富贵出身。 男人看清后,眼中竟露出一丝愁苦哀怒之色,只一瞬就收敛下去,冲车夫点了点头,取过一个缎面织锦布袋,待少年被装入其中后抗于肩头,一脚轻踢开小门,闪身躲了进去,七拐八绕后,进了院中一间小屋。 屋中有一书案,文房四宝俱全,后头立了一架八尺高的书柜,满满当当皆是诗书典籍。男子看也不看,径直走到墙角放着的黄鹂入笼摆件边,摁住笼顶往下沉了一分,再往左拧了半圈,书架从中应声而开,露出后头的墙面,只是中间多了个圆形带蟒纹的凸起物。 男子显然已是轻车熟路,将食指伸进那中间大张的蛇口处,用力按下,这一堵墙面直直往后平移了三尺,露出一条斜斜通往底下的幽黑台阶来。 池深悠悠转醒时,惊觉自己躺在一处视线昏暗的陌生场所,身下是一张颇为宽大的雕花红木床,价值百金,四面轻纱曼帐垂下,朝上一看,头顶墙面零散嵌了许多鸡蛋大小的夜明珠,散发莹莹微光。 池深动了动手脚,好在被没束缚,便翻身下了床继续打量,床旁放了张半人高的梨花木凳,一炉煞是好闻的香料正冒着紫烟。 东侧墙角放了一整排物件,池深看不太清,便走近仔细分辨,一眼扫过顿时心惊肉跳,身为现世中人,他虽不曾玩过,也不会天真如这世界的孩童般万事不知,那一张纸木桌木架上摆着挂着的,俱是些不堪入目的玩意儿,专作房事时折腾人时所用! 冒了一头冷汗后,池深鼻尖嗡动,忽觉一缕缕香料难以遮掩的血腥气钻入鼻中,联想一下,不由得心头大骇,手脚冰冷。 此时忽有咔咔声作响,池深悚然一惊,猛地扭头,才发现西南角有一处石阶通往上方,几缕光线明明灭灭洒下,同时一双男人大脚落了下来。 池深随手往后抄了样长条器物握于手心,心念急转,闪身躲到石阶侧面的角落幽暗处。 一身形矮小的男子走下阶梯,池深所在的位置正好看得分明,这人肩背微微佝起,发丝灰白参半,露在宽袖外的双手连皮带筋十分干瘪,显然年岁已高,但锦衣玉带,又可见其主人身份。 程老爷下到地面后,抬手往墙边一按,未等池深看清,便听那道咔咔声复又响起,室内重归昏暗,不由紧咬银牙暗道:“这厮好生警惕。” 来人扫了半圈并未见着人,便自然朝雕花红木床看去,边看边转过半个身来,池深暗叫不妙,自觉机不可失,猛然间纵身窜去,举着手里的东西狠狠朝那人后脑当头砸下! 程老爷只觉背后风声忽起,心中一紧,急急侧身闪避,这一下叫池深未能正中目标,手中硬物贴着他半侧头皮擦过,脱手飞了出去,当啷落地。 程老爷痛呼一声,捂住半边脑袋踉跄退了两步,池深只觉手心一片滑腻,全是汗液,无怪握不住防身兵器,但也终于看清了贼人的面目:两道短眉形如扫帚,三角眼微微下垂,唇上蓄着一层灰色短须,太阳穴处几块大大的老年斑比黄恹恹的肤色更深几许。 同时这人也打量了一番池深的面貌,但见其杏眼中眸光流转,樱色唇瓣微张,细细喘着气,有惊有怒,却更显活色生香,眼中不由露出更多迷欲之色来。 池深看得大怒,此情此景讨饶也决计是无用,只会正中这人下怀,更受侮辱,且方才偷袭未果,如今连装傻也不能,索性厉声喝道:“哪里来的刁民贼子,连本少也敢绑!” 他气势惊人,却不能将程老爷轻易唬住,“乖儿,你倒能骗人,我既然敢把你掳了来,还会不知你底细?不过就是个贱奴生的种,府里供着点吃喝的主,还真当自己是家主看重的大少爷了?” 池深心道:“这必定是算计我的人这么告诉他的了,自进了王都,未与人结怨,唯得罪了向天觉而已......他好歹毒的心肠!” “你听谁张嘴放屁?可瞧仔细了,我乃肃毅侯府堂堂六少,你敢拘我,就不怕我父兄带人翻了王都,踏平你这肮脏下流之地!” “哈哈,小家伙谎话连篇,甚是可笑,从来只听说肃毅候府有四位少爷,何时冒出你这个六少来?” 池深稳下心神冷笑:“无知无德,我哥哥向天游带着我外出游学,一别王都六年,月前才归府,你自己孤陋寡闻也就算了,随便差人去打听打听,我哥哥今日还在皇庭演武场争苍山宝池破玄令之位,看这事是真是假!” 他说的头头是道字字铿锵,更连皇庭之事也张口即来,程老爷已信了三分,再看池深气度非凡,遇事沉稳,分明是个受悉心教导的大好儿郎,哪里像是个不受宠的米虫少爷,顿时一颗心沉落谷底,进退两难。 池深这时候倒无比机灵,一眼瞧出他犹豫之色,再接再厉道:“我也看明白了,今日之事恐和你没太大关系,应是有人暗算了我,只消你放我出去,我只当自己不曾来过这儿,更不曾见过你。” 程老爷心中天人交战,百般权衡利弊,最终想道:“不成,这小子心思缜密,真放他走出,势必要求家里将此事查个底掉,就算他承诺不为难于我,待他父兄查清我的底细,翻手一掌打下来,岂不跟如来佛压垮孙猴子这般容易? 打定主意后,色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老脸重又露出□□,一步步逼近池深。“往日老爷也玩了不少细皮嫩肉的小孩儿,但没一个像你这么多花花肠子,还敢拿话唬人。这也无妨,你现在是不愿,待你尝到滋味,怕还要求老爷多疼疼你呢!” 池深脸色剧变,知他已抱了杀人灭口的决心,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死前还要遭受非人侮辱,那是万万不能,“老贼,看打!” 程老爷五指成爪,侧身一闪,就将撞来的人左肩扣住,池深顿觉一阵钻心剧痛,那枯瘦指尖仿佛已刺入皮肉中,再听刺啦一道布帛撕裂声,池深往前一扑,肩头衣衫已成碎末,露出一大片莹白玉润的带血皮肤。 程老爷见了,桀桀怪笑两声,伸出一条略紫的粗舌将流入指缝间的鲜血舔舐干净,见池深趴在地上微微颤动,迈步一跨附身往他腰带抓去。 眼看就要将人逮个正着,池深忽地就地一滚,屈指一弹,三根银针寒光毕现,朝老贼双眼疾疾射去,程老爷来不及变势,只好拼力往后一仰,却躲不过全部,仍然着了一道。 程老爷伸手往脸上一抹,将银针扫落,但觉眼鼻发痒,又隐隐酸麻,顿时露出怨毒神色,哑声道:“银针竟然猝了毒,好下三滥的手段。” 池深随他叫骂,退开几步道:“下三滥的手段自然是为下三滥的人准备,这不就用上了?” 程老爷脸皮不受控制,一阵抽搐,更显得他形如怨气深重的地狱老鬼,狰狞可怖。“你这一招,不过是老爷几十年前玩剩下的东西,你且往自己伤口看看!”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眉心一跳,又往后退了两步,侧头往肩上一扫,顿吃一惊,只见前边四个被指甲尖划开的血口,已经隐隐凝结了一层薄膜,再细细体会,左半边上身已然全麻了,忍不住露出惊畏之色。 程老爷看的分明,得意非凡:“现在觉出身子动不了了罢,论阴谋损招,你可是在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他边说边小心朝池深靠近,走得极慢,显然是吃了一次亏之后更加警觉起来,池深却暗暗叫苦,如今不仅是半边身子,两只手也已没了知觉,足见这奇药发作之快。 程老爷嘿然一笑,终于靠了上来,将人打横一抱,放入床中,上手在池深身上摸索了一番,最终解下他腰间荷包,倒出一粒糖豆大小的药丸凑近鼻子闻了闻,一口吞入喉中,半讥半讽道:“不愧是大家的少爷,解药也时时带在身边,生怕要害你的人死了不成?” 池深大怒,他带着解药原是怕误伤无辜,故而备着,谁曾想一来便遇上如此无耻下作之人,实在令人作呕。 程老爷边说边伸手往底下这副身子疾点,封了池深几处大穴,再从床边矮柜抽屉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黑乎乎的药丸塞入池深口中,□□不止:“你既赏了老爷解药,老爷也不亏待你,这硬邦邦的身子摆弄起来,哪有软绵绵的香躯得劲?” 第19章 脱险 池深厌恶不已,破口大骂:“无耻老贼,你不得好死!” 程老爷不怒反笑,淫词秽语张嘴即来:“待会儿少不得得在你身上死一死......哎,只是可惜你身份太过特殊,玩过这一遭便要好好处理干净,否则后患无穷,不然这样上等的货色,就是养起来作禁脔老爷也乐意!” 说罢俯下身去,张嘴欲亲,池深蓦然别过脸去,心里却不自觉满是向天游身影,又知他身处比斗关键时刻,前来救人希望渺茫,不禁悲从中来,泪盈于眶。 千钧一刻,两人忽听上头咔作响,正是那墙头机关被触发之声,程老爷脸色骤变,翻身下床,就见一人纵身从台阶跃下,一股劲风砸面而来,便如纸鸢翩然飞起,穿过大床两面曼帐,咚的一声撞在北面墙上,往地上一掉。 池深使劲偏过头,那人出手伤了程老爷后,三两步便已奔到他面前,抓起他手腕一探脉搏,抬手轻点了一番,将人半抱着抗在肩头。 “吴大哥!”池深猛力咳了两下,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顿觉手脚惧软,勉力撑在吴云肩上问:“你是如何找到我的?” “说来话长,先离开这儿再说。” 池深点头同意,看了眼滚在地面低声叫痛的程老爷,又问:“这人怎么处置?” 吴云拔高声量,厌恶之意明显:“臭虫一只,踩死他还怕脏了爷爷的鞋底,留着等你向大哥处置罢,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出了密室,池深才知道这地底魔窟竟掩藏在圣贤书房下,越发痛恨,又见一位矮瘦中年人守着三个挺尸般的麻衣男子,看清后惊怒交加,指着当中一个说道:“这不是拉我回府的那个马车夫?” “这三人算哪门子车夫,分明是索人性命的岐山蛊师,无恶不作,遭江湖唾弃!”说着冲守在那边的男子颔首道,“搬上车,全部带走。” 男子一个劲点头,他身材虽瘦小,力气倒很大,麻溜的把被吴云点了穴道的蛊师一个个搬出们,扔进套好的马车上,持鞭翻身上马,等吴云抱着池深坐上车辕,便从偏门小道慢慢驶了出去,这地方是专给程老爷做这见不得人买卖的小庄子,一番动静竟无一人看见...... “好,好!”龙帝抚掌大笑,从高背椅上站起,“向天游,你这第一可谓实至名归,朕心甚慰,来人,封赏!” 龙帝身后早早站好的官奴双手捧一雕花木盘,躬身走上前,稍走过龙帝半个身子,转身俯地更低,将木盘举过头顶。 盘中整齐码放着三枚上圆下方的深棕色令牌,刻五牙文,若垂露状。背文作一丛山,形铭其旁曰:破玄。 向天游神色如常,接过令牌收入怀中,淡笑道:“谢赏。” 随后与向天游对战输了的那人也上前领了两块破玄令,俯首谢了恩,龙帝看清他面貌:两眼奇大,尖耳猴腮,身高不足六尺,活脱脱一猢狲化了人形,又觉不喜又觉好笑,摆摆手让他退下。 第三乃是位眉发皆白的俊朗青年,宽肩窄背,气质出尘,龙帝微露赞许之色,略鼓励了两句,抬手让人将东西呈上道:“你使的剑,是御剑宗绝炼大师所铸,朕库中恰好有一把,乃剑宗开山祖师年少成名于江湖时的随身佩剑,棠溪,今日便作嘉奖赠与。” 白发青年终于露出笑意,显然极为满意,持剑抱拳,姿态风流。 向天游走出演武场,天边落日已坠了小半,想到那瘦猴难缠,无端耗费了许多时光,不由轻皱眉头,待看到外头只剩玉芝那一个丫鬟时,神色陡然一厉。 玉芝早已等的望眼欲穿,此时见了主子,忙不迭小跑过来,皱着脸将事情说了一遍,她越说向天游脸色越沉,到后头几乎要滴出水来,一甩袖边绝尘而去,徒留玉芝“少爷少爷”咿呀呀跟在后头叫唤,直至听不见。 从演武场到肃毅侯府,普通人得走一个多时辰,车马在城中不得跑快少说也要两盏茶功夫,向天游一炷香内便赶到,正要闯进府去,却被府外一短衫少年一叠声叫住。 “可是向府五少爷?” 向天游驻足回望,见这人衣着朴素,却眉目灵动,点头问:“正是,你是何人?” 少年眉开眼笑,脆生生答道:“一位姓吴的大哥托我给你带个话,说他带宝少爷在临街四季楼风字一号房吃点心,也请你同去。” 向天游长出一口气,心神稍定,随手扔出一块银子,撇下一脸喜色的传话少年,掉头去了。 到了四季楼风字号房前,还未走进便听到池深哎呦叫唤,向天游疾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就见人裸着上身背对他盘腿坐在床沿,左肩鲜血横流。 向天游反手挥出一股劲气,将两扇木门打的哐当作响,面似锅底,上前扶住池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池深见了向天游,三分痛顿时变为十分,张口叫了声哥哥,想到在密室的遭遇,憋了许久的眼泪刷刷流下。 “不急不急,你先给我道声谢,我再慢慢给你讲来。”吴云退到桌边,吃了块糕点,被那甜味腻了牙,急吼吼端起茶盏灌了两大口清茶。 向天游此时无意与他争锋,认真道了谢,又说:“你仔仔细细讲。” 见他如此配合,吴云颇觉无趣,坐到椅上翘起脚道:“这还得从我输给你后说起,我不是要去醉仙楼吃酒解闷么,结果一出演武场,便见外头只剩了你府里那个打伞的小丫鬟,要哭不哭站在日头里。” “我一想此事不对,小宝必不会随意走开,便上去询问,听她啰里啰嗦将事情讲了一遍,更觉古怪,便朝他指的方向跟了过去,你们道我发现了谁?” 向天游从木盆中拧干白娟,轻轻擦拭起伤口,池深嘶了一声,一想便知:“可是哥哥找来的几位护卫大哥?” “正是了,我粗略一探,这四人眉心都有灰色竖纹,像是中了死人蛊,三个已没气儿了,那脸上有吓人刀疤的汉子倒走运被我救回一命。” 池深又插嘴问一句:“那跑来虚报消息的仆丁人呢?” “死的透透的了,”吴云讽刺一笑,“没玄功护体,半个身子都被蛊虫吃烂了。” 向天游嗤笑道:“不过是个倒霉鬼,后来如何了?” “然后我便循着马车轮的痕迹一直追,出了城郊便同真的车驾混在一处了,好在哥哥目力超群,见微知著,边分辨边追赶,等追踪到庄子外围时,迎面正碰上那三个蛊师交付了人出来,当即一番恶战,叫我轮流拿下!”咂咂嘴,又补充说,“好在进了庄子,一哑奴爽利给指了路,再迟一步可就晚了。” 向天游抛开吴云自吹自擂那一部分,沉吟道:“我请的那四人,俱是比斗中排进前五十的好手,对上蛊师竟也如此不济。” “说到这个,也是巧了,我与那蛊师交手时,蛊虫可谓无孔不入,防不胜防,还真多亏我已练出玄劲,及时将体内毒虫震碎,不然也着了道去。无怪这三人敢对小宝下手,原来是不把先天大圆满境界之下的修者放在眼里!” “现人在哪?” “扔在隔壁房,让那庄子的哑奴看着。”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清理干净毒血,将伤口用细丝娟包扎好,翻了翻池深破烂的衣服,将自己的罩衫解下裹在他身上,语气冰冷:“可问出是谁指使的了?” “这些个拿不义之财作恶的东西能有什么骨气,打一顿就统统招了,正是你的四哥干的好事。”吴云说着探手入怀,掏出四块破玄令贼笑,“倒是让我截了这些好东西,一块还给刀疤脸去,自己留一块卖了换酒喝。”说罢将剩下两块破玄令随手一抛,千金之物在他手里倒像是破铜烂铁。 向天游伸手一捞,面露讥色:“他也总算是活腻了。” 池深听出他语中的阴狠口气,扯住了人袖子问:“哥哥,可是要禀报侯爷,请他主持公道惩治向天觉?” 吴云飞快看了眼池深,心里好笑道,终究是个孩子,这样天真的想法...... 向天游摇头道:“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他既不知死活对你下手,我自有打算从他身上加倍讨回。至于那三个蛊师么,既然他们喜欢放虫子咬人,不如自己也尝尝这个滋味罢!” 玉芝搭了车紧赶慢赶总算回到侯府,进院中一看,小主人脸色发白躺在软床睡着,向天游陪护在侧,喜怒不显,也不敢多加打扰,悄声又退了出去。 这一天惊险交加,池深放松下来一夜好睡,第二日不见府内有任何异常动静,但等到了第三日三姨娘却喊向天鸿去说话,“四少爷竟不知去哪儿了,昨日我让丫头送东西去他房里,便没见着人,今日去喊仍旧不在,二少爷可曾留意他去向?” “别是在外头招猫逗狗玩的不肯回来了罢,成天的不干正事!” 三姨娘不敢回嘴,作势又要抹眼泪:“也不能这样说他呀我的二少爷,四少爷是不长进了些,可从没彻夜不归的时候,别是出了什么事儿罢?” 向天鸿松下脸,但仍没将这事往心里放,淡淡说道:“三姨娘多心,许是他昨晚归的迟,今日又出门早了些,我让守门的福仁留意下便是。” 没等到第二日,向天鸿便觉出不对来,府门每日亥时二刻便要落钥,留两个仆丁轮流守夜,到了点福仁还见不着向天觉身影,便自觉地告诉了向天鸿。 “你可还记得,他前日什么时候出的门。” 福仁左思右想,苦着脸回道:“二少爷,这......老奴真是糊涂了,怎么记得四少爷他这两日便没出过门啊!” 第20章 水牢 池深休息了几日,伤口已隐隐看不出痕迹,涂过药膏后仰起脸笑:“哥哥,这祛疤的膏药也忒神奇了些,三日不到便有如此成效。” 向天游心里好笑,嘴上便说了出来:“你别是以为这东西花点银子就能在药房买到罢?” 池深圆脸一皱,“难不成又是什么百年千年的灵草做的?” “那倒还算不上,只不过熬制这药膏的花草产量极少,通常是宫中得宠的贵人为葆青春才能按例领取的。不说这个,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向天游取过一对木盒,打开让池深看,木盒里各自放了块通灵美玉,其中一块是独山芙蓉,大体莹白温润,只一端染上了芙蓉粉,现如今雕刻了一段白生生的莲藕,分为三截,形如婴儿手臂,白嫩可爱,芙蓉粉处开了朵瑶池新荷,清露滴落在藕荷之间。 另一块千年璞细腻油润,片片荷叶挨挨叠叠,宛若裙边,其间探出一条摆尾青鲤,荡开层层水波。 “是先前买下的玉石,总算是雕好啦!”池深拿起放下,挨个不停地换着看,爱不释手,“好看极了!” 这两块玉个头很小,远非极品,但这寓意极好,向天游一看便十分的满意,果然池深也欢喜非常。 “你我都是俗人,只道刻上名字才是自己的东西,还是老师傅底蕴深厚,一下便把精髓雕了出来。” 池深不住点头,一块都不舍放下,问:“哥哥,哪个是我戴的?” 向天游取过独山芙蓉挂在池深脖上,将玉塞入领中:“青色太过老成,不匹配你的气质,带这块独山芙蓉藕倒是正好。” 池深同样拿起青鲤千年璞,挺起腰背为向天游挂上:“听说人玉相生相养,戴的久了能为主消灾挡难呢。” 向天游只觉胸口一凉,是玉顺着皮肉滑了下去,千年璞较独山芙蓉冷硬许多,若让池深贴身佩戴,恐怕不但养不了人,还会坏了他身子。 两人相视而乐,静笑不语,忽听玉芝在外屋小声喊:“五少爷,小少爷,老爷请你们过去椿梧院。” 向天游带着池深踏入院内正屋大厅时,人已都到齐,就等他们二位了。 行过礼后坐下,向顶天在三姨娘哭哭啼啼的呜咽声中开口:“四少爷整三日未归,昨晚府内已派出人手不动声色到他常去的地方找了一遍,皆未见着人,此事看来不简单。” 池深听闻这事,脸色一僵,心道自家哥哥逃不了干系,不由揪紧了心。 向顶天眼观六路,一下便瞧出他的不对劲,语气带了七分严厉,一拍木椅扶手喝道:“向小宝,你可有话要说?” 池深被他暗中带了玄气的喝声一激,险些从椅子上蹦起,头皮一阵发麻,不知该如何是好,更不敢去看身边人。 向天游猛然站起,走到厅堂中央,神色说不出的凝重,还有三分懊恼:“回父亲,都是孩儿的过错,恐怕四哥如今是凶多吉少!” 三姨娘哭声夏然而止,面露不可置信神色,抖着手捂住胸口,尖声叫道:“老爷!” 向顶天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暂且沉默不答。 “三日前,便是孩儿在演武场拔得头筹那日,宝儿本在外头等候,却被奸人掳去,幸而孩儿好友比斗第一场时不慎落败,胸中气闷便想早早去城内找酒喝,赶上去将人救下。” 听到此处池深急忙站起,跟着走到向天游身侧,“正是如此,如今想起,心中还不免后怕。” “什么贼人如此大胆?” 向天游继续回道:“孩儿着实不知,那几人功夫诡异,连破玄令争夺者中实力中上的修者也不是他们对手,请来的护卫四人中转眼死了三个,吴大哥能将宝儿救下已属勉强,再想拿住人是万万做不到了。父亲若不信,大可唤人去问去查。” “如此大事,你怎么也隐瞒不报!”向顶天面露怒色,极为不满。 “孩儿糊涂!”向天游立时露出愧疚神色,十分逼真,“那些贼子如此厉害,显然是江湖老手,又正值破玄令争夺的关键时刻,孩儿自然想偏了,只以为他们是想拿宝儿要挟我交出破玄令,如今看来,这帮人不会是同向家有什么仇怨罢?” 三姨娘顿时一吓,一双美目离开向天游,望到向顶天身上,不敢再胡乱说话。 向顶天神色阴晴不定,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放下话道:“请人画出歹人脸像,拿去官府严加查办!” “老爷......四少爷他,不会有事罢?”向顶天瞥了眼三姨娘,冷哼道,“你只管放心,无论天觉是生是死,谁敢犯到想府头上,我必追究到底,绝不令贼子逍遥!” 三姨娘听闻生死不论四字,身子一颤,颓然往后倒去,幸而有椅背撑了一撑,拿帕子捂着嘴潸然流下泪来。 等两人再度回到院中,风声已在府内的丫鬟仆从中传了个大概,玉芝一见向天游,就跟老鼠见了猫也似,大热天里抖个不停。 向天游看得好笑,让人跟着进了外屋,坐下后端起桌上的茶抿了口,温度适中,唇齿一片清香。“你这差事,当的越发好了。” 玉芝软了腿,扑通跪在地上,倒把池深唬了一跳。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五少爷饶命!那日小少爷的事,奴婢真不知情啊!” “不必紧张,起来说话。”向天游语气寡淡,不喜不怒,“我知道与你无关,否则早不留你了。” 玉芝这才松了口气,可仍是跪着不肯起:“五少爷英明,只是奴婢愚笨,若是老爷夫人问起,怕是笨嘴拙舌说错了话。” “那些贼子都是功夫不俗的江湖人士,你脑后一痛便昏了过去,什么也没听到,什么都没看见,又能说错什么。” “多谢五少爷提点,奴婢知道了。” “玉芝,你是个聪明的,可惜尽是些小聪明,你曾在三姨娘院里服侍过罢。” “是,只在小厨房干些粗活,不曾去屋里做事。” “也难怪你见识不多......玉芝,少爷好心提点你一句,要想在丫鬟里出人头地,还需多向椿梧院里头的学,三姨娘那样的能有什么出息,得夫人青眼才是真,将来年纪到了,兴许还能给你指个不错的殷实人家。” 玉芝连连磕头,泪珠成串往地上落,感激涕零:“多谢五少爷、小少爷!奴婢什么也不想,往后只安心做好两位主子吩咐的差事便是了。” 等玉芝下去后,池深东张西望,神色警惕,向天游失笑道:“你瞧什么呢?” “嘘,哥哥轻点声,当心隔墙有耳。” 向天游大笑不止,把人拉倒身边:“晚了,已全让人听去了!” 他这样说,池深反而不再较真,脸一红道:“哥哥只知道同我玩笑。” “放心罢,什么耗子都瞒不过你哥哥的耳朵,在这屋里尽管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哥哥,向天觉是不是被你带走了?” 向天游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挑眉笑着看人,池深却心中有数了,面露忧色:“糊弄旁人也就罢了,侯爷那怕是不好应付。” “他自去查罢,若是查出前因后果来他更不会声张,况且我也不是要向天觉的命,明日也该放他回来了,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消他性命无忧,连带的人都会生出许多顾忌来,放不开手脚同我们拼命的。” 池深脑中凌乱,许多问题转个不休,一气问道:“究竟哥哥是把他怎么啦?还有那老贼,又如何处置?” “哼,那老东西,百死也难解我心头之恨,本想将他庄子里的人一鼓作气全端了,但吴云又说他犯下的罪恶,家中人俱都不知,但父债子孙偿,程家的名声一臭,往后再想过逍遥日子也是不可能了。” 池深不精此道,也插不进手,想着等向天觉回府后再做观望。 此时的向天觉正在一幽暗水牢内悲鸣呼救,气若游丝几不可,三日不曾吃饭肚里饿得发紧,两条胳膊形如软面,虚虚攀住湿滑墙壁,下半身整个浸在石墙围起的冰水中,断续喊了片刻,眼前一黑,一头栽进水中。 上头听见动静,透过一方开了口的天窗往里面瞧,接着一道声音响起:“晕过去了,抽塞把水给放了罢。” 待水流净,三个壮汉依次下了水牢,当头那个拿脚尖踢了踢瘫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向天觉,嗤笑道:“挨不住了,趁还有口热乎气,赶紧抬到向府门口去,咱们兄弟也好趁夜出了王都。” 当晚守夜的仆丁被咚一声闷响惊飞了瞌睡虫,慌忙走出去看,就见自家四少爷青白着脸倒在门外,月光惨淡,照的他犹如横死的新尸,再往四处看去,除了几道风声,连一个鬼影也瞧不见...... “老爷,你可得为四少爷做主哇,大夫说他被寒水伤了根,恐不能人道,腿脚也坏了,这往后可怎么办呐?” 向顶天被三姨娘搅得心烦意乱,语气颇有不耐:“那就让大夫尽心调养着!总有好起来的时候,这才看了几天,你就这样沉不住气,整日叫丧似的哭!” 第21章 入池 三姨娘本是来卖个可怜,却不料遭当头棒喝,顿时不敢再哭,肿着眼抽噎道:“四少爷还未及冠,突遭此打击,怕是难以接受,意志消沉......” “未及冠又如何?他房里的丫头比哪个都多,念在几位兄长一心向武不肯轻易成家的份上,也早早让他娶了侧室,生了一双儿女,即便将来真无法人道,也不必担心绝后。” “老爷!你说这话可是诛我的心了。” 向顶天望着她一双哭红的核桃眼,想来是这几日垂泪不断,更知她素来宠溺向天觉,心中不免一软,更有些悔意,又听她说:“四少爷虽比不上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学识武功,可也是老爷的亲生骨血,如今遭贼人所害,若不彻查,反放任其逍遥,着实要寒自家人的心啊!” 向顶天闻言大怒,冷冷道了两声好:“害你儿子的罪魁祸首,无需大肆出门寻找闹得满城风雨,就站在这书房之中!” 三姨娘吃惊非常,呐呐道:“老爷这是何意?” “骄纵放任的人是你,疏于管教的人是我,以至四少爷在外横行跋扈,多番欺凌弱小,桩桩件件,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如今他踢到铁板遭人报复,追其根源,你我才是元凶!” 三姨娘身子一软,退了两步借物稳住,泪珠滚滚,像是流也流不完:“老爷......” “看在天鸿的本事上,只要四少爷不闹出格,向府永远少不了你们娘儿俩的饭碗。别的少爷,个个都是堂堂男儿,偏这个最不长进的东西频频惹事,屡屡要向府给他善后,他何德何能!”向顶天眼中一黯,忽叫起三姨娘房中名来,“锦春,你要是能想明白,往后好好劝导四少爷、令家宅安宁才是正经,如此才算全了我们多年的情分。” 掌事等三姨娘抹着泪走远后,才敲了敲门进去书房,向顶天已将书卷叠在一边,面前五块破玄令一字排开。 掌事轻放茶盏,向顶天两指在令牌上抚过,叹了一声:“志贤,区区五块破玄令,便将亲生儿子生死置之度外,你大概也觉得我心肠冷硬罢。” “老爷,四少爷作茧自缚,与人无干。大少爷、大小姐和二少爷凭自己个儿得了一块,五少爷又奉上五块破玄令,如此一来除去皇庭十六个名额,还有哪家势力能与向府争锋?此次苍山宝池之行必能收获丰厚,殷实向府家底,日后朝堂江湖,更要高看侯爷一眼!这么一想,五少爷虽一时意气小小惩治了四少爷一番,但在大事上仍旧分得灵清,也算功过相抵了。” 他这一番话句句找向顶天愿听的说,果然说得肃毅侯眉目舒展,频频点头:“正是如此,可惜无知妇人,尽计较眼皮子底下那点小事,吵得我头疼。” ...... 池深等了几日,始终不见向顶天发作楸涛院,略略放下心来,又一日道宗风尘仆仆而回,便更把向天觉的事抛之脑后了。 “老奴外出半月,竟发生如此多的事,好在有惊无险。” 向天游手里捧了个四四方方的白玉小盒,装的正是道宗去西北大漠采来的流沙石花。池深前头补了好些灵丹妙药,可均不曾见过灵草真身,便一把掀开盒盖欲一睹究竟。 向天游不料一向不好动的人突起好奇心,阻拦不及,一股滔滔热浪忽朝两人奔涌而来!池深只觉双眼一痛,面皮骤干,惊叫一声后下意识闭目后退,再睁眼时就见道宗与向天游二人各伸两指,指尖一股气扭曲空间围着流沙石花缓缓流转,将之控制。 池深情知自己鲁莽大意,险些酿成祸事,满脸愧疚。向天游不气反劝:“流沙石花中日曝晒于烈阳下,至刚至强,需得添置几味中和的药材进去,才能让你服用。这事我也办不妥,且让道宗去做。” 道宗长路奔波却一刻不歇,重新盖上玉盒便去厨房熬药。 “西北大漠广阔无边,别说是黄沙里头找一株花,就算从王都过去,半月还不够常人一趟来去,道宗爷爷莫不是鸟儿变的?” “道宗身份,就算我毫无保留说与你听,你也未必听得懂,他虽以奴自居,实则位居亿万人之上,我与他结实,实乃天大的缘分一场。宝儿,天机不可泄露,说多与你无益。” 池深疑惑更深,懵懂点头,也不再追问,互听木窗外扑棱作响,扭头一看,眼放光彩:“是阿蓝,阿蓝回来了!”并两步上前支起窗子,放蓝鸟入屋。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见池深解蓝喉歌鸲脚上绑着的信筒,微微摇头:“这蠢鸟,这许多时日才回来,一准是迷了路。” 池深抽出纸条展开,上头整齐写着三排蝇头小楷,一看便是出自村中代写书信的老童生之手,遂念出声:“宝弟迟归,家中甚念,娘亲哭了两次。我没了金猴花灯,便跟着闹了一场,却惨遭爹爹一顿痛打,待伤好些,托人捎信一封,愿宝弟在外一切平安,早日归家,勿念。” 池深读到末尾,声音已然哽咽,他因学院任务穿越世界,只当自己同王家并无太多亲缘,更自认多年来不曾真正敞开心扉,不想离乡月余再见家信,这六年点滴笑闹一齐涌上心头,眼睛鼻子俱都酸了。 向天游连忙将人搂过,轻拍他后背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一点小事就要哭?”池深把脸埋在他肩头使劲忍泪,默不作声。 向天游脸色一沉,想了想还是决意说出口:“如今你造化丹也服了,再想反悔也为时晚矣,我们终究是要去极元的,届时和这里就是真正的两地相隔了。” 见人还是不答话,又耐着性子劝道:“好啦,等闯完苍山宝池,咱们便回边村去。就算有我相助,等你练成先天大圆满少说还有四五年光景呢。” 池深将脸略转了转,闷声问:“等真到了要去极元的时候,该如何与他们解释才好?” “这有什么,修炼玄功不可闭门造车,定要去外头开阔见识,久而久之,他们也该习惯一些,到时候再慢慢说出,他们也不至于太过伤怀。” 池深明知他这话只是当前安慰人所用,但也别无他法,点头想:“也只能如此,等日后随哥哥云游四海,多带些稀奇玩意补偿他们罢。” ...... 八月八,苍山忽现异相,彩光冲天,经久不绝。向天游抱着池深上了马,道宗单乘一骑,向府另五人动作也不慢,八人七骑扬尘朝即将现世的宝池疾驰而去。 出了城郊,向天崇拍马追上向天游,与他并肩而行,低声问道:“五弟,你要带六弟进苍山宝池?” 见向天游点头,颇不赞同:“六弟根基浅薄,在争斗中毫无自保之力,如何去得?” 向天游朗声一笑:“苍山宝池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怎么去不得?有我在必不会让他出事,你们也是如此,我答应了父亲,会护大家周全。” 向天崇见他意气风发,又隐约知晓其真正实力,一句劝说无果便不再追着不放,落下半个马身,让向天游位列当头。 八人轻装简骑如流星疾驰,半个时辰后进了苍山地界,再跑几步便能看见士兵拦路,更深入些的地方已被重重把守,闲杂人等不得轻易入内。 向天游取出一块破玄令,正是吴云的那一份“卖酒钱”,守卫头领认牌不认人,拦住道宗:“这位老爷子和马上的小兄弟还请在外头等等罢。” 向天游也不与他费唇舌,高声道:“三殿下,向天游到此。” 向天崇闻言将马绳一紧,暗道:“这下连父亲和侯府的名号也不提了,好大的口气,好大的脸面!” 却见前头疾步过来一宫装奴才,对守卫头子说:“三殿下请向天游少爷及一众人进里边儿说话。” 头领不羞不恼,抱拳道一声失礼,便挥手让一排守卫让出道来。 转过一道弯,彩华大盛,但见前头有一三丈高的溶洞入口,现今被一层五彩光华流转的薄膜覆盖,皇庭十六人站成前后两排,离洞口最近,头一排是四男两女,装束简单气度非凡,引人注目,后边一字站开十位玄衣劲装男子,气质冷硬,不苟言笑。 向天游之后,又陆续赶来二十几人,自觉依据比斗中获得的名次前后站开,众人耐心等待溶洞彩膜颜色渐黯,终在午时三刻彻底消失不见,滚滚玄气夹杂一股湿潮腐味如一层海浪猛从洞口冲出,如惊涛拍岸,打的人浑身一个冷战! 东门漳面露喜色,振臂一呼,声中包含劲气,满林皆闻:“众人听令,按比试成绩分批入宝池,如有违者,可群起攻之,黑羽十卫,随我入内!” 十六人步伐有序,鱼贯而入,一盏茶后,向天游为首的十二人紧跟着没入洞口。对于多出的一老一小,是三殿下许可放进来的,后头虽有不少人心存芥蒂,但却无一个出言质疑。 池深一入洞口,便觉周身寒意猛增,与外头炎炎烈日差别甚大,向天游往他嘴里塞入一颗黄澄澄丹药,正是流沙石花药力所化,池深先前已吃了两次,如今一用,丝毫没有往日每次服后燥热不堪之感,反觉一身暖意,倍感舒适。 第22章 云鹏 向天游三人加吴云姚新若进来后并不妄动,反而是另五人分道扬镳,急往深处行去。 姚新若见状,摸了摸腰间软鞭笑道:“苍山宝池只有皇庭历经百年千人之力,作出了一小幅地图,可避开迷花结阵,从一条隐道直通当年大战的核心之地,我等还是老老实实凭本事闯阵罢,只求别入到死境才好。” “向老弟,你肯费时间在这等向家人,我可不愿浪费了这先得之机,先走一步!”吴云倒也爽快,说完便走,几个呼吸便消失于浓密寒雾之中,不见了身影。 对此姚新若也哈哈一笑,告辞道:“吴云说的不错,即便你们在入口集合,进了迷花阵何去何从仍身不由己。前途扑朔,向兄能顾好自己与令弟便不错啦!”说罢也任意选了个方位走了。 池深眼看两人走远,仰头问:“哥哥,那咱们还等是不等呀?” 向天游握住他手,笑意深沉:“等已等过,自然是不等了,现在剩我们三个清清爽爽,正好出发。” “啊!”池深想通前后,忍不住嘻嘻一笑,“哥哥,你也忒坏了,答应了侯爷的转眼便不作数了吗?” “苍山宝池情势莫测,波谲诡异,咱们等着等着便着了道,这儿又没第四人看见,谁同我们辩理去?” 池深既觉向天游狡猾,又生不出一丝他不好的意头,亦步亦趋紧随在侧,丝毫不敢疏忽大意,他若是落单独行,境界低微、路途难辨加无破玄令在手,后果恐不堪设想。 三人走了一阵,寒雾越渐浓厚,到最后如坠云端,伸手不见五指,更不消说身边的一切,池深掌心发汗,格外紧张,屡次担心手滑脱出,心跳阵阵如鼓。 向天游走了片刻,两眼渐渐失去神采,如同一具行尸漫无目的只知不断前行,这样不知过了几时,丹田一股玄劲陡然冲出,直奔天灵,一个激灵便恢复清醒,抬手一看,掌中空空如也,身侧早已失了池深的踪迹。 “宝儿!”向天游提气朝四周唤了几声,毫无回应,就连道宗也不知去向何处,不由面沉如水,从荷包中掏出一张黄澄澄符文,两指夹住灌注玄力,当空一挥。 他也不是没做意外发生的准备,这符文一共两道,他手上的乃是子符,母符在池深身上,一旦激发,子符便可追踪母符而去。 子符在空中笔直竖起,无风自动,摇摇晃晃似在感应母符所在,向天游耐心等时,符文中央忽现一块焦黑色斑点,转眼便扩散至上下,冒出烟雾火光,将符烧成细灰。 向天游暗骂一声该死,却见四周寒雾逐渐明朗,隐约露出前方道路,向天游别无他法,只能略扫视一番,选了其中一条提步踏入。 与此同时,道宗身处一擎天圆柱之上,此柱有百米粗细,却被拦腰斩断,断面平滑光可鉴人,也不知道是何方大能,竟有这样封天灭地的本领! 道宗单膝跪地,苍白枯手按在光面之上,流露追忆神色,“混元天尊,亦有陨落之时,人魔妖三道,何以找寻长盛不衰之法?” 一语叹毕,道宗直身恢复常色,将身一纵欲飞跃圆台,却被一股极大的牵力扯回原地,惊愕过后摇头失笑:“罢了,我本也不该来此,便老实在这待到尊陨之地闭合就是,只是少了我,向天游和向小宝此行恐不容易......不过向天游傲气有余而磨砺不足,让他早些栽个跟头总好过日后吃大苦头。” 池深四下探索,均找不到向天游踪影,只好认清两人已失散在迷花阵中的事实,伸手按了按腰间荷包,里头不乏向天游给他的保命家伙,为今之计也不好轻举妄动,寄希望于向天游能想法子与他汇合。 如此等了片刻,身边浓雾忽而飘散,又重凝于一处,化作五条寒气翻涌的通道来,池深吃惊站起,还未来得及分辨,脑中忽又响起一道提示:“左二通道内藏九万云鹏妖血,可用鵷羽灵骨装之,献与向天游服用可觉醒其体内母族大妖兽血脉。” 池深指尖一颤,心道:“哥哥体内竟有妖族血脉!且还是传承母系一脉。如此说来,所谓的向顶天醉酒失态,与奴婢一夜春风全是假的了?我早觉出他对哥哥态度诡异,不似正常人家的父子之情,莫不是他早知隐情,明面上不冷不热,暗地里却多番放水?” 思来想去,池深只觉隐约触碰到秘密门槛,更多却是被一系列问题搅的头昏脑涨,不禁想到,多想无益,且走一步看一步罢,先把九万云鹏之血拿来奉与哥哥再说。 既已下定决心,池深再不犹豫,快步朝左手边第二条大道闷头走去。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再说向天游左冲又撞,四处寻不到池深踪影,已然升起肝火,迷了心智,这迷花大阵本就有乱神之效,向天游清醒之时尚且着了道失了心智、弄丢池深,更遑论如今乱从心起,双眼赤红,隐有入魔之兆。 此时一纤纤玉手朝他拍来,向天游左肩一沉一抬,劲力大发,竟将袭来的人带了个趔趄,劈手就要将人掀翻,来人一拧细腰,如鱼游水,堪堪避了过去,嘴里喝道:“可看清我是谁!” 这一声清斥如夜莺婉转,又如雷贯耳,向天游身躯一震,眼中逐渐显露清明之色,讶然道:“九公主殿下!”再一看四周,别无他人,更是奇怪:“公主殿下怎的独身在此,三殿下呢?护卫何在?” 东门汐神色无惧无乱,淡然道:“是本公主大意,小看了这迷花阵法,一时不查,竟从隐道走脱,与他人失去联系不说,更是难以分清去往取宝的路子。” “皇庭人多势众,总有人完成任务,九公主离了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少了几十双眼睛盯着,总也自由许多。” “我原也这么想,但方才我认出你背影,早早便唤你姓名以防惊扰,不想你无知无觉,只顾闷头走路,无奈之下才出手拍肩作为提醒,谁曾想叫我看见玄元绝顶高手这副模样,不免心惊。” 向天游闻言苦笑,推辞道:“绝顶高手?公主殿下未免太高看在下了。” “父王说是,你便是,先天大圆满瞒得了世人,却瞒不过皇庭天象宫的法眼。” 在东门汐面前向天游也不欲隐瞒,避重就轻道:“既在此偶遇,公主殿下是要与在下同行,还是各自上路?” “我不敢托大,倒是有意同行,只是我不能跟着你走,你若也有结伴的念头,须得按照我的指示进退,以求尽快找到此行皇庭取宝之地。” 一听到此,向天游顿露犹豫神色,东门汐暗道他怕是想拒绝,再一想此地层出不穷的陷阱、暗魔,若运气不好,十重之境也难以脱逃,便又打出筹码:“实话告诉你也无妨,苍山宝池秘境虽多,但皇庭标记的几处,宝贝密集且品质颇高,你我若能顺利抵达,见者有份,能拿走多少凭你自己本事,我绝不让人阻拦。” 但东门汐到底也是骨带傲气,又说道:“我只承诺至此,你若当真不愿,就此分开也无妨。” 向天游其实有无不可,再者他就算自己行动,也不知池深究竟身处何处,便微笑答应:“能与公主殿下同路,实乃有幸,请罢。” 东门汐略一点头,掏出一块银边玉盘,上有一根瑶针来回打摆,却始终定不了方向。“距离尚远,我们朝前边再走一段再看。” 两人维持半臂之遥,并肩朝前走,约摸三五分时间,瑶针忽一轻颤,隐有稳定之势,二人脚步一顿一转,朝指示转向而去,走出还没两步,缥缈寒雾骤然一变,翻滚之间涌出浓浓墨色,霎时将四周染得漆黑一片。 向天游与东门汐玄觉甚敏,锵一声拔剑而出,横扫半圈,两剑互相配合,将将轮了一圈,把扑上来的游魂一斩而散。 百十只游魂在黑雾中探头探脑,两人被缠得束手束脚,颇为气闷,东门汐久耗不耐,收剑竖与胸前,左手两指紧并,横着抬起抵在剑身,一声低喝千百股玄气从丹田奔流而出,朝青凝寒剑灌去,只见她所持之剑瞬时幻化,蓝光大绽寒气逼人,尤胜黑雾三分,霸道劲气向着四面层层激荡,如狂风掠原,将草芥压进尘埃! 向天游刷刷补上六剑,其速之快,双眼难辨,将黑雾捅出一个豁口,两人齐喝一声“走”,一跃而入,且战且进,朝着玉盘瑶针所指方位不断前进。 花开两朵,再说池深那头,他兜转不停,倒是平平稳稳安然无恙,一路走出寒雾,来到尽头,发现自己走进了一个四面石壁的山洞,洞顶极高,且遍布酒盅杯口大的小洞,似是被利器直直刺穿,也不知是哪儿的夜华洒落洞外,一道道穿透进来,凝而不散,聚于地面汇成一幅展翅鹏鸟图。 光图之中,鹏鸟心脏所在,有一处一米来高的椎体石柱,下粗上窄,顶端微微凹陷,一层金色荧光虚缭绕四周,煞是好看。 池深惊疑之下,忽生喜色,三两步跨进图中,但觉被那光一照,浑身如有蜈蚣在爬,麻痒难当,但也无大碍,便抛之不管,疾步走到石柱边,却见那里头一捧黄澄澄的金色黏液静卧下凹的“石碗”中。 他欣喜之下,呼吸微乱,略吸了一口缭绕在虚空的金雾进鼻,顿觉脑子如被大石一撞,两侧太阳穴骤疼,无数血气翻涌而上,一张白脸顿成红皮,倒退两步哇的吐出一口血来,实乃虚不胜补之兆! 第23章 十三 池深吐出血后,气息不颓反觉通体舒畅疲态大消,喜不自胜,急匆匆去拽右腰单独佩挂的金丝荷包,小心从里头拿出鵷羽灵骨来,屏住气凑到九万云鹏金血前,将灵骨整个泡入,吸满上古大妖兽灵血。 这灵血说也奇怪,沾染在池深手上的、粘附在鵷羽灵骨外头的,一旦离开石柱范围,便消散成雾气,投入漂浮的金雾与之合为一体,一丝一毫也不会浪费了。 池深大感惊奇,忙将灵骨口子塞住,方才舒一口气,再看石柱顶部,云鹏金血几乎少了一半有余。 即使如此池深总觉不满足,思索道:“左右我暂时也出不去,这宝贝又对哥哥重要的紧,我不如再想想其他法子,看看能否多带走一些。” 随后试了好几个方法,均不奏效,不由气馁,但又很快想通:“我手上的鵷羽灵骨,也是鸟族一员,恐怕还是借了这一层缘分,才能装一些九万云鹏血走,若是胡乱找个普通容器就能代替,那这妖血也早轮不到我来取了,罢了,好货不独吞,也给后来人留一些造化罢。” 池深本就不是刁钻好胜之人,想清这一层后更是浑身一轻,方一转身,便见入口处闪出三个人影来。 为首那人玉腰带金丝袍,目似冷星脸若寒霜,手持一柄寒蝉软剑,便像是另一个东门汐一般。后头跟着两位玄衣如墨的高大男子,池深也见过,正是皇庭十卫之一二。 来人见了站于石柱边的池深,吃惊更甚,一挥手令身后护卫停住脚,厉眉倒竖,严词喝问:“何方宵小?擅闯金鹏圣地!” 这十三殿下东门泗在隐道与兄姐分开,各自带了侍卫来取早定好的宝贝,他们一行人速度之快,绝非常人能比,故此一问,池深听了却觉不快,心道,既进了宝池,无论何地人人都去得,我怎么就成了宵小之辈?皇庭若有本事,早早把云鹏心头精血收去便是,既做不到,也不必装出一副被人冒犯所有之物的样子来。 池深心内岁腹诽不已,但面子上也不想和皇庭闹翻,客气解释道:“殿下,我乃向小宝,是跟随哥哥向天游一道进入苍山宝池,在迷花乱阵不幸走散,迷糊间找到了此处。” “哦,我道是谁,原来是向天游身边的毛头小子。”东门泗收起剑,显然很不把池深放在眼内,“这向天游得了比斗第一,举止颇有些傲气凌人,三哥也不知怎么了,竟答应让他额外带着一个老头一个小子,旁人明面不敢造次,暗地里却不免说一句有失公允!” 他这话已是贬低之意,池深大感不悦,正想拿话争辩一番,却又远远见一个黑衣护卫凑近东门泗耳边低语了几句。 东门泗恍然想起一事:“是了!这小子服用造化丹时日尚短,怪不得能视这金鹏天光为无物,久处其中毫发无损,须知我等一旦被光照到,浑身如遭烈火焚烧般灼痛,功力越高越难抵挡,好啊,如此也不用浪费那冰蚕斗篷了。”但转念又一想:“金鹏精血难以收取,前人屡屡无功而返,我这次所带的千玺玉盒也不定能派上用场,连皇庭都头疼得紧的事,区区此人就有解不成?让我先一步试探不急。” 一念毕高声喊道:“你既是误闯,本殿下也不好太过责罚你,但这金鹏精血乃皇庭前辈发现,数十年来由不得外人擅自拿取,你将收去的精血如数奉上,我便任你离去。” 若向天游在此恐怕先笑上一笑,再打一打太极,总归是不会轻易承认的,可池深道行尚浅,闻言气急,瞬时就中了招,冷言冷语相对:“殿下此言就差了,宝贝见者有份,从没听说哪些是独属皇庭的,我既先得了,绝无双手交出的道理!” 东门泗心内大惊,暗道,他当真有取宝的物件!这必是向天游给的,此人果然不可小觑!嘴上却不饶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这就是皇庭早圈好之地,你若不交,便是为令不遵,我便动手诛杀也是无妨!” 池深怒极反笑,拿出他学的礼义仁智反驳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殿下切不要欺人太甚!再者精血我只取了一半,仍有一半留下,殿下与我各拿一份,何须争夺?” 东门泗一心完成龙帝交代之事,更求能盖过兄姐之功让父王高看,打的就是一滴不漏的主意,也无意和这满口迂腐之道的小子多费唇舌,偏头朝侍卫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最好将他从光图里逼出再杀,以免他瞧出破绽不肯挪动。” 两人点头,一左一右分头而去,他二人使的恰是一对回力骨,一经投出,可谓从四面包抄了池深,一丝空隙也不落。 池深不料东门泗一言不合便下狠手,绕着石柱狼狈躲避,勉强借石柱之坚硬抵挡,虽无性命之忧,但浑身多处仍时不时被击到,痛楚难当。 那护卫都是精心栽培,日夜练习伤人之术的高手,若不是东门泗下令暂不杀人,三招之内必能取池深小命。 池深一矮身,再度避开一击,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等两道回力骨飞旋着同时袭来时,瞧准时机,双手一错,十指成爪,灌注了十二分的玄气进去,猛地将双骨握住,虎口登时剧痛开裂,流出滚滚热血来,就连双肘也咔哒轻轻一响,损伤不轻。 但他这一招破釜沉舟,在侍卫只用了三分力的情况下,竟一举将两把武器擒住! 东门泗看的一清二楚,心头大怒,探手在腰间一抽,抽出一条比丝绢还薄些的银色布料,一抖开便成了件斗篷,反手将全身罩住,疾步走进光图中,脸上尽是不耐之色,寒蝉软剑虚点在地,冷声道:“看你年纪不大,脾气却比石头还硬,不叫你吃些苦头,怕是不明白自己什么身份又错在何处!” 池深双臂似是骨头错了位,痛到他站起也吃力,半倚在石柱边,连额头的汗也抬不起袖子擦,情知东门泗冷心无情,将他性命视如蝼蚁,今日怕难得善终,闻言呵笑道:“我生而为人,秉承人道,何错之有?枉你投了个尊胎,现下居然想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同穷山恶霸所为有何不同?” 东门泗生来享受富贵,即便不是皇子中最为受宠的那个,也不曾让人这样大吼小叫,字字讥讽,饶是他同东门汐一样修的是无情无相功法,也照样被气得手掌轻颤,冷笑连连:“小子,你辱骂皇子,就是天大的罪过,杀你一百次也不过分!” 他说话时尚在十丈之外,转眼便到池深跟前,手腕一翻,软剑便朝他脖间斩去,池深进退不得,双眼紧闭,心道吾命休矣,却听叮一声脆响,痛感未至,不由掀开一道缝看去,眼前竟有一片金光,寒蝉剑刺在淡金光罩之上,再难寸进。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东门泗见识匪浅,眼中露出讶然艳羡之色,惊呼道:“流沙石甲!你怎么会有这个?” 经他一提醒,池深这才想起,流沙石花四片入了药,一片花瓣让道宗炼成了护甲,他忽想起入洞时向天游让他吞吃的药丸,原来这流沙护甲并非衣衫,而是一枚药丸,遇险时可激发气罩护主,着实奇异。 “好哇,这向天游手段着实多,本殿下说不得也要眼红,但也可看出他是真心护你,区区一个玄功刚入门的小子,竟将诸多重宝给你带在身上,如此一来,我更不能让你活着出去了,否则怕是要多生一个难缠的仇敌来。” 池深恢复冷静后,心念疾转,想这流沙护甲必定只能逞一时之功,或是东门泗有破解之法,否则他不会说出那番话,为今之计,只有趁护甲功效犹存之时重回迷花乱阵,方有摆脱杀局之机。 想罢忍痛爬起,手脚并用朝外头奔去,东门泗自然放不得他走,提剑便追。 向天游自觉走了许久,砍杀幽魂无数,心头生起一股焦灼之意,催问东门汐:“还没定下方位么?” 他话音刚落,瑶针忽的一停,指向东南方位,东门汐正想作答,忽反手朝一旁刺去,一道紫金鞭影凌空袭来,两者碰了个照面。 “阿汐?是我!”姚新若边喊边从黑雾中显出身形,身后还跟了个熟面孔,正是吴云。 “可是巧了,你怎的会与向兄同行?” 见了姚辛若东门汐缓下脸色,道:“我不慎被迷阵卷入,恰好遇上。既然在此相会,不如我们四个一道闯出幽魂阵再作打算。” 姚辛若已看见东门汐手上的玉盘,问:“阵口是否不远了?” 东门汐朝左前方一指,点头说:“不错,只是去到哪个宝藏标记处,我却不知。” 眼见黑雾不散,幽魂便源源不绝,四人再不多言,各自挥洒武器冲将出去,跃出一块地后,眼前忽然一亮,吴云转头看去,那黑雾就在鼻前三寸处翻涌,却攻不上来,不由一吐浊气,大感畅快。 另一边池深仓皇逃出洞口,一路流沙石罩受了三人百余次攻击,终在他迈出洞穴的一瞬崩然溃散,惊惧之下,背心倏地一凉,一截软剑透胸而出。 寒蝉剑薄如纸片,穿心而过却滴血不漏,故而池深虽要害受损,仍不减奔跑之势,东门泗一个纵身追上前去,握住剑柄,咻的一声,将软剑抽了出来,池深一口气陡然泄出,创口血溅三尺,扑地一声朝前跪倒,不觉心头一惨,叹道:“难道我就要死了么......” 向天游四人方脱离黑雾之境,便正好瞧见这一幕,向天游目呲欲裂,纵身大吼:“宝儿!” 第24章 金猴 池深头脑昏昏沉沉,却仿佛听到向天游叫喊,勉力翻过身看去,果然见所念之人拔足奔来,有心整顿狼狈之色,最终却只露出一个惨笑。 向天游一颗心如沉深渊,另外三人也暗自大呼不妙,紧随其后,东门泗料定自己杀招得手,池深断无生机,唯独怕东西落入向天游之手,便持剑下挑,欲将池深腰侧的三个荷包尽数割下。 眼见就要得手,一道玄气快若闪电,破空而来,东门泗无奈下只能收剑回挡,这一股玄气看似普通,后劲却绵绵不绝,打的东门泗收不住脚,直直往后移出一丈方才稳住。 向天游扶起池深上半身,将人拢如臂弯,手指疾点,以期封住他阴阳大穴,减缓气血流逝,又掰开他嘴塞入一粒青色药丸。 池深觉出向天游手指微颤,心里竟生出许多胡思乱想:“我竟不知哥哥也有紧张无措的时候,可见他对我的一片拳拳关爱之心,亦能看出我伤势之重,连他心里也慌啦。” 一念之间,身体里的热气散了更多,之前一段时日补进的灵丹妙药也是白费了,浑身冷的厉害,向天游刚喂的那一枚药丸含在舌上,想吞下也有心无力。 池深心知自己已无力回天,任由药丸在口中化开,能咽下一些便是一些。 东门汐与姚辛若左右站开,隐隐封主东门泗去路,吴云赶到后却蹲在池深一侧,捞出他手臂按在手腕间为其探脉,片刻后默然放下,对着向天游欲言又止。 东门汐向来觉得她这十三皇弟为人冷淡,不讲情面,却头一次发现他心硬至此,便是对上十岁出头的稚子也能挥剑相向,痛下杀手,心中颇为不齿,语中不自觉带了怒意:“十三弟,不知发生何事,竟要你对向小宝下如此狠手?” 东门泗毫无怜悯之色,冷眼瞧向众人:“这小贼盗取金鹏精血,被我人赃并获,还执迷不悔,妄图携宝而逃,视皇族威严为无物,该杀!” 这番话听得姚辛若与吴云眉头大皱,一个高声喝道:“凡事都好商量,殿下未免也太心狠手厉!”另一个低声冷笑:“显贵之人,大抵都是这般尿性。” 向天游双臂一个用力,将池深抱起,柔声安抚道:“莫怕,伤势虽重,及时就诊便可,我们这就出去,找玄元最高明的大夫为你医治。” “哥哥,别动。”池深撑起眼皮说话,张嘴先呕了一大口血出来,他先前扑倒在地,头发散乱,手脸都是黑尘,平生也算今日最为狼狈,现下又吐了血,模样更为可怜,别说向天游,就连两位女子与吴云也大感不忍,略略别过脸去。 “我,我怕是没命出苍山宝池啦。咳......我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向天游眼中一湿,瓮声问道:“你讲,我都听着。” “有一件事,我一直记挂在心,离家那日,黑蛋哥央我买一个金猴花灯当作礼物,我再三失言,实在没脸去见他,你千万替我带一个给他。” 向天游哑声答应:“好,好。” 池深费力抬起胳膊,把手里紧握的东西塞入向天游领口,只露出小半截光滑白骨和绿松石做的塞子,他双眼的神采已然涣散,含着口里的血沫道:“这云鹏心血好极,对你大大有用,我特意为你取来的东西,绝不,绝不交给旁人......” 向天游何等功力,立时便察觉出怀中人生气已散,眼中满是怔忪之色,委实不敢相信,眼泪也忘了流,刹那间脑中如被尖针狠狠扎了一下,剧痛无比,一个踉跄,几欲栽倒。 其余四人皆已明白,吴云脸色惨淡,两眼似乎都略略凹了下去,姚辛若左右看看,说不出话,东门泗却颇为不耐,执剑遥指向天游背心,施压道:“谁叫他自不量力,与本殿下作对,向天游,你若能审时度势,就痛快把东西交出,省去兵戎相见。” 东门汐大骂其愚蠢,俏眉倒竖,柳叶眼满是怒意:“住口!苍山夺宝,各凭本事,向小宝既能靠自己收取金鹏精血,你便不能横加干涉,此事前因后果,只你一面之词无用,还需交由父皇定夺,再判真伪。” “不必,”向天游解下月纱罩衫,拧成绳状,绕上池深腰间再穿过他腿弯,并将其胳膊搭在自己双肩,拉起绳将手腕交叠捆住,如此一来便将人牢牢缚在后背,“我同死人无话可说。” 东门汐闻言色变,轻呼不可,拔剑挡在东门泗身前,东门泗再多过错,也是皇室血脉,若让向天游随意斩杀,也不是解决之道。 向天游神色平静无波,殊无喜怒,周身却腾起一阵轻雾,层层玄气朝剑涌动,如一波波水流清晰可见,东门汐暗暗叫绝:“先天大圆满,原是这般,光是气势,便足以压得人胸闷难喘。” 吴云劝姚辛若道:“玄劲一发,刀剑无眼,你若不想受伤,还是躲远些罢。”说罢一个闪身站到远处坐壁上观。 姚辛若咬牙想:“阿汐想是尽力要保十三殿下,我身为她好友,必要时也不能坐视不理。” 见东门汐执意拦在东门泗前头,向天游微微摇头:“宝儿一人去了地府,也是孤孤单单,少不得还会受些孤魂野鬼欺负,今日我便叫东门泗下去为他开路,阎王前断过对错,来世投胎,做宝儿身边的犬狗,为他驱赶恶人,还这世罪孽。” 东门泗本还有些忌惮,听向天游如此恶毒之言,当真气破胸膛,眉锋微扬,一举跃过东门汐喝道:“皇姐,同我一道诛杀这恶贼!” 五道刀锋般锐利的剑气破空而出,隐隐带着虫蝉双翅轻颤之声,朝向天游面门疾驰而去,却在半空轰然溃散,消散于无形。 向天游双臂一沉,两拳紧握,目光忽从冷波变为灼灼,他身前漂浮的无数玄劲发出一道道尖锐低鸣,在空中旋成一杆杆风枪,冲东门泗与东门汐凌空绞去。 东门汐气沉丹田,感应到这滔天戾气,面色更冷,也只大势已去,气贯脚心如风后掠,劈手刺出二九十八剑气,在胸前围成一个半圆剑罩,险之又险将三杆风枪拦下。她这一手几乎耗尽平生所学,纵然自保,但觉手脚虚软,转眼一看,顿时面无血色。 只见东门泗避无可避,风枪一股股灌注其身,以至他像一个吹了气的球般,衣衫尽数鼓起,顷刻间风度尽失,形如肉猪,又忽听啵的一声,玉要带崩然开裂,人也随之爆裂,血雨肉碎四溅横飞,哗啦啦朝幸存之人洒下。 向天游强行破除道宗为其设下的大圆满禁制,一招杀人,体内损耗甚巨,且坏了苍山宝池十重之境的规矩,周边空间一阵鼓荡扭曲,就要将人强行驱逐传送。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吴云情急之下,一把掏出怀中之物朝向天游猛掷过去,喊道:“接着!” 向天游反手一捞,将破玄令紧握在手,破玄令感应到时空变动,正反两面的暗纹宝光大绽,包裹住一人一尸忽地消失在原地,眨眼间瞬移至溶洞外。 围守一众人一日尚且未等到,便乍然见有人被破玄令传送而出,大为惊讶,而皇庭天象宫内,白发老者忽见一道皇子命牌从半空落下,摔了个粉碎,神色无惊无怒,一道急光朝命牌卷将过去,变幻出一个透明圆球来,将苍山内向天游破劲杀人演了个原原本本。 再说向天游出了溶洞宝池,见众人神色惊疑,正欲拿话搪塞,头顶骤然响起一道威严男音:“向天游斩杀皇族十三殿下,即刻擒拿,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内围三十人一听龙帝传令,立刻结阵张弓,三轮箭雨骤发,应变之快,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 九十根芦羽轻箭离弦而去,箭端细小如针,统统浸过麻药,专用来对付要逮捕的犯人,三十人每人的箭囊都存了三十根箭,就算是玄功高手也不敢触及锋芒。 向天游身子如陀螺急转,将箭矢尽数挡开,落地时胸口一窒,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他破除禁制后未经适应,就为一举灭杀先天八重的东门泗耗尽六成玄劲,力竭之下竟没躲过后续而来的又三轮轻箭,手臂大腿均中了招,耳听数十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想必是外围的守卫也将要赶到。 若是在向天游全盛之时,面对这些玄功低微的护卫或可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他背负池深,双拳难敌四腿,或许还有更多高手朝此地赶来,与这些人拼死搏斗绝非良策,想到此飞身纵起,足间点在苍壁之上如履平地,几个起落便翻山而去。 守卫没有向天游的好本事,但却熟知此地地形,尽挑小道奔走,连番追赶,始终不让人逃出视野之内。 赶至半途,忽见头顶落叶飘洒,如鸟飞林,抬眼看去,纷纷喜道:“朱雀八卫来了!” 向天游分神后看,警钟大响,皇庭三十六卫他早有耳闻,黑羽十卫皆先天八重,白狐十卫先天九重,黄鹂八卫先天十重,朱雀八卫先天十一重,还有三名先天大圆满青蛟暗卫,专门负责龙帝安危。 这朱雀八卫显然是之前就在不远处藏身,朱雀功法霸道,仅次青蛟,放在平日他尚有闲暇斗上一斗,今日却是万万不能。 向天游负伤在身,加之池深生机早散,死气沉沉,渐渐被八人拉近距离! 第25章 颠倒 朱雀八卫两袖之中各装一个千机匣,掌心大小的匣子里足足藏有千根牛毛细针,细针不足以致命,但在射出时沾染上八卫的玄火之毒,入人皮肉便如泥鳅龚土,四处乱钻,能将筋脉扎的千疮百孔,毁修者根本。 向天游背了个池深,此时反倒因祸得福,大半牛毛针都被他尸身挡下,但向天游每每听到破空声化为噗嗤入肉的闷响,心中憎怨便更添一分,觑准一丛密林隐没其间,为首朱雀找不到人踪影,停落枝桠细辨方位,忽觉头顶一麻,一股冷厉玄劲当头拍下。 后来人只见向天游如一浮鸟悬于同伴上方,手掌轻轻一挥,底下头颅便被一股无形大力按入脖腔中,如田间西瓜迸裂,血肉四溅。 向天游转眼便杀一人,飞脚将尸体踢落树端,飞凤眼扫过后头七人,眼里满是厌恶之色。七人只稍停滞一瞬,便将先头人之死抛却脑后,飞身重又掠来。 向天游掉头疾奔,又耍一计,二度杀人。但等第三次时,气息已大大不比初时,被朱雀三卫一眼识破,反身拆了四五招,向后飞退,手腕翻转,千机匣轰然爆发,分毫都不保留,朝向天游当面爆射而去! 向天游双手抡圆,袖袍翻舞,将绝大多数细针拒之门外,可惜劲力不继,仍有不少钻入缝隙,没入他胸膛。 朱雀对上向天游,不敢使往常那些磨人手段,而是十指连弹,催动火毒轰然炸开,牛毛针碎裂喷出,劲气将衣衫划的支离破碎,向天游胸口顿时血肉模糊。 向天游匆匆闪避,旋身与身后袭来的朱雀四卫对了一掌,一股阴冷玄劲如流水顺着掌心附上来人,四卫兵顿觉手掌一寒,五指麻木,想要弯曲也是不能。 向天游蓦地一纵身,自五卫六卫当中穿过,变掌为刃,刷刷两刀劈在人脖颈上。两卫顿觉脖间剧痛,身形不稳朝左右一头栽下,惊道:“好快的速度!” 三卫看的分明,厉声喝道:“结六花合阵,以千机匣射之!” 向天游闻言身子一坠,急速落地,藏入灌木丛中,三卫一挥手:“发!” 牛毛针铺天盖地,如落疾雨,刷刷声不绝于耳,三丈外传出一声闷哼,三卫喜道:“那里,追。” 向天游情知大势已去,全力灌注在双腿,拔足狂奔,这么全速跑了有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苍翠尽去,泠泠碧色波光摇曳生辉。 向天游一个起纵,带着池深奋然跃入颠倒湖中!朱雀所剩六卫自不肯放弃,一个个如鸳投湖,如影随形。 向天游一入湖中,身子顿沉,四面八方的水流如箭盖来,他也不慌不忙,丹田之中玄劲流转不休,猛一抖身,便从周身大穴嗤嗤迸发,湖水到了他身侧,再难寸进,像是被一层无形气罩阻隔,只能在外头翻卷水花。 向天游咬破舌尖,将一口紫血喷出玄劲罩外,血珠洒落水中,异象突生,面前水流沿着顺时针徐徐流转,越转越大,直至最后辟出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幽深水道来,越往里越是幽暗,前途难辨。 向天游却毫不迟疑,一个跨步闪如水洞入口,朝里行去,水道入口纳了人后,流速渐缓,不出一刻又重归平静。 朱雀六人在湖中浮浮沉沉,寻找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三卫叹道:“此人已达先天大圆满之境,我若是他,定也开启跃仙门,到极元去了。” 另一人道:“他是去得,但他背着的死尸总不能罢!任务已失手,再两手空空回去,如何交差?” “那便再找,日落后若还无收获,即使是我们也不能在颠倒湖久待。” 六人相视点头,分散去了,殊不知玄元已再无向天游与池深二人了...... 同心同行之卷 第26章 拜花 池深转醒之时,只觉浑身酸楚,胸口更是钝钝发疼,眼皮如被胶水粘住,奋力一睁这才睁开,口中一股苦涩药味,心道,哥哥竟如此神通,真找来杏林妙手治好我的伤啦? 微微翘起头看去,胸口绵绵密密缠了几层柔白纱布,左侧心口处有点点血渍染红了细纱。再环顾四侧,这是间颇为奢靡的睡房,金纱曼帐,不远处的楠木高架上尽是他叫不出名的奇珍异宝,一丈外有个金鼎香樽散着黏腻之气。 所见场景看得池深眉头大皱,暗想,也不像是哥哥的做派,这究竟是何处?难不成是大夫的住处?不会不会,莫不是被带到皇庭里来了罢! 一想到东门泗掷来的软剑,池深仍心有余悸,一下岔了气,猛地咳嗽出声,这一下几乎痛彻心扉。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十四五左右的俏丽丫鬟提着裙侧小跑进来,一路低着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少主恕罪,奴婢守了两夜未睡,刚在门口打了个盹儿,不想错过了少主醒来,实在该死。” 池深心定了定,想,这必是皇庭里了,规矩如此多,把人害成了什么样子。“这有什么,起来说话罢。” 话一出口,喑哑难听,丫鬟连忙爬起去小几边端了水过来,一勺勺喂给池深:“少主睡了三天,嗓子一定渴坏啦,先用枇杷水润润喉罢。”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枇杷水是厨娘昼夜不停更换的,新鲜着呢。” 池深喝了几口,果觉嗓子火烧之气大去,顺带冲淡了口中苦药之味,大觉舒畅,冲丫鬟笑道:“辛苦你,还请麻烦去知会我哥哥一声,就说我已醒了,等他来,你自去休息便是。” 丫鬟被池深一笑晃了眼,白净脸蛋泛起红痕,小心问道:“不知少主所说的哥哥,是哪一位啊?” 池深大为惊讶,瞬时想到,这丫头怎么会不知道哥哥?不会是哥哥伤了东门泗,被龙帝缉拿关押了罢! 正想问个究竟,却听丫鬟眼珠一转,奉承道:“少主是夫人独子,更是老爷嫡子,身份显贵,其余两位少爷名义上虽说是少主兄长,可论身份,那是拍马也比不上的呀!”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丫鬟心道,平日这纨绔主子就爱听这些言不属实的溜须拍马之言,我趁他病弱之时细心关怀,也好免去他日后发火责打之苦。 然池深却如遭雷击,颤声问道:“这是哪儿?” 丫鬟吓了一跳,又见池深一双桃花眼几乎瞪成铜铃,忍住笑道:“少主是被刺中了心口,可没伤了脑袋啊,这是拜花山庄,您不就躺在自个儿屋里的床上吗?” 池深从被底抽出一只手打量,只见十指纤长,稚嫩早脱,绝不是向小宝那双带肉胖手,心中思绪翻滚,结巴道:“那,那我是如何受的伤,又睡了许久,我脑子都睡糊涂啦。” 丫鬟见他醒来后好声好气,全无以往的刻薄嚣张,胆渐大话渐多,絮絮道:“不是奴婢多嘴,少主何必同小人一般见识,少主虽去不了蒹葭山修行,但老爷夫人也绝不会委屈了少主,自然另有安排。逞一时口舌之争,几帮人厮打起来,乱中被刺了一剑,要躺在这吃苦受罪。” 池深心道,这小丫头倒是关心主子,但看样子这具身子原主却不是个心气开阔的能人君子。 他终也不是常人,并非古人借尸还魂,很快适应了这一变化,叹道:“若当时有你在身边劝我,想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丫鬟闻言而笑,鼓起脸颊道:“奴婢功力低微,伺候少主穿衣洗浴还成,若要外出,却还不够。”说完又惊叫一声:“哎呀,奴婢光顾着说话,差些误了大事,少主再稍作休息,奴婢让人去叫大夫和夫人来!” 等丫鬟走出房间,池深呼出一口浊气,心道,看来向小宝确实已死,这便是他在这世界的第二个身份。 时光斗转,一碗碗名花奇草熬制的汤药如流水般灌进肚,再重的伤也该好的七七八八了,也亏那一剑只是刺进了心口三分,池深又已是筑基境中期,治愈不难,只是胸口留了道极细的三寸剑疤。 花入云蹙起一双娥眉,不悦道:“听说摘星阁前几日弄了一支千颜百幻,我叫人去取了,怎的还没拿来?” 房内一众人大气不敢喘,站在花入云后方的女子却笑道:“夫人,千颜百幻不可多得,寒烟山庄的女主子也想要,摘星阁阁主说了,那是人家先定去的,咱们出再多钱也他也不做这笔买卖。” 花入云一拍木扶手,冷笑道:“摘星阁和寒烟山庄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本夫人抢东西。” 池深偷眼望去,这花入云虽已为人母人妇,但瞧着只有二十四五,眉目如画,风致天然,一双桃花眼微微泛红上挑,唇鼻除去略有凌厉之相外,再难挑出瑕疵,实乃人间绝色。 “娘,算了罢,我一个七尺男儿,不过胸口有道疤,又算的了什么,让人知道和一妇人争女子护肤美颜的灵草,丢也丢死人了。” 花入云将眼一瞪:“娘还不是为你了你呀!”但见池深梗着脖子,又软下姿态道:“好啦好啦,都依你。” 说话间一高大男子迈步走了进来,下人一见连忙福身行礼,池深一见花入云也从位子上站起,顿时明白来者何人,跟着起身望去,只见这人三十出头,硕长个子,额宽眉长,星眼含笑,观之可亲,但眼神扫到池深身上,却将眼一瞪,露出严厉神色来。 池深不知怎么就将脖子一缩,显然是男子对这具壳子积威犹存,缓过神后挺直背脊,恭恭敬敬唤道:“爹爹。” 云谷见池深眼神清朗,毫无往日躲躲闪闪之色,不由放下脸,点头应了一声,问:“学艺不精,仗着家丁在侧就敢和人当街斗殴,你可知错!” 池深面皮一红,正想担下罪责,却听花入云怒声道:“深儿得病这些时日也不见你来看儿子一眼,如今一来就教训人,云老爷好大的威势呀!” 池深心中一凛,他早见识过这位娘亲的火爆脾气,本以为只是冲下人如此,不想对上拜花山庄之主云谷也丝毫不让,着实令人悬心冒汗。 云谷一听,却是缓和了脸无奈一笑:“好啦,此事本就是他......都是你骄纵过甚。”说着便朝花入云走去,两人伸手一握,一同入了座。 池深瞧得目瞪口呆,却见旁人神态自若,想来这样的情况只是寻常,不免咋舌,原来云谷同花入云感情如此要好,这般相处之道却是跟玄元里的夫妻大大不同,也不知只他们这一对是如此,还是极元里人人都这般无二? “既然你今日得空,深儿学艺之事我还得再提上一提,你这死脑筋,就是多添一个去蒹葭山的名额又有何妨?” 云谷一听,大为头痛,叹声道:“深儿性子惫懒、不思进取,即便送到元尊跟前也是无用,学识仙术没有一样比得过师兄姐,如何立足?再加他并非凭自己本事进去,旁人也瞧他不起。” 花入云不等池深开口,立时搬出一套歪理邪说:“你不是常说,德才兼备才能受人敬重,蒹葭人才辈出,想来也不会随便瞧不起人,深儿去了,事事依照好榜样学,难道不好?非要让他去二三流的教派学院,被狐朋狗友带坏,你才开心?” 口舌上云谷向来是辩不过花入云半句,加之池深这次险些丧命,料想他也该收敛脾性,遂松口道:“好罢,我与令羽相交已有八十个春秋,就厚着这张老脸去同他说一说,让深儿拜入蒹葭不动峰门下便是。” 花入云一想,池深乃木系灵根,令羽则是风系一脉高手,似乎有些不合,但转念道,令羽与当家的交情至深,深儿去了他那里,怎么也能受些庇护,少受欺负。于是冲云谷柔柔一笑,满口答应下来。 云谷被她笑靥晃了神,双颊竟泛出些红来,手掌紧了紧,又得了对方娇嗔一瞪。 池深没眼再看,虚虚垂下头去,心中却想着这些时日打探到的信息。云谷百岁之龄,元功已练至悟能境中期,放眼极元大陆也是人中龙凤,花入云五十不到,也已有顺心境之能。 云谷六十岁修成悟能之境,父母忧其只顾大道不亲女色,安排他娶了一妻一妾,为云家延续香火,哪知他后来遇上花入云,才懂情爱缠人,加之正妻因病早逝,后娶花入云过门时便已妻礼待之。 可惜云深这人,皮相倒是十足好,根骨却不好不坏,稀疏寻常,加之花入云慈母之心,遂养出个嘴皮子功夫极好,手脚功夫却稀烂的纨绔子来。 池深心道,也好也好,他与云深性格大相径庭,现下还能借病体刚愈掩饰一番,若久居下去必然露馅,倒不如趁此机会上蒹葭山刻苦修行,往后便按照花入云那番说辞,称自己是同师兄姐学乖了便是。 第27章 真心 池深两位兄长月前便已去了蒹葭山,他二人比池深只大七八岁,境界却已登苏灵,这也是蒹葭山招弟子的门槛,池深筑基境界五重之境便入不动峰,实在也是难为云谷了。 此去蒹葭,池深点名只带贴身婢女一人,正是醒来那日服侍他的阿柔。 阿柔又惊又喜,一连几天兴奋无比,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大小包袱,池深看她连香炉也要收进,忍不住道:“带上日常所需的换洗衣物和一应物品就好,你把那劳什子东西放进去干甚么?” 阿柔这几日和池深相处的极好,闻言委屈道:“少主每晚入睡都要点香,少了这个怎么成呢。” 池深扶额叹道:“丢出来罢,不动峰可不是拜花山庄,我已经是走后门进去的了,再这样骄奢,丢的可是父亲的脸面。” “少主难得想得明白,放在以前,可不会理会这些。” 池深做出一副悔恨样子,深深叹息:“你家少主被人往胸口刺了一剑,再想不明白,那还不如死了的好。不仅如此,等我们上了蒹葭,还要勤勉修炼,不叫任何人小瞧了去。” 筑基境无法御物飞行,花入云便借口不放心,要云谷亲自将池深送至不动峰座下,他们二人各有元神法宝,念了个诀便放出,池深好奇看去,云谷是把重剑,花入云的则颇为奇特,像是片金色桃瓣。 法宝迎风而涨,两人各拎了池深与阿柔一跃而上。阿柔兢兢战战,落定后一步也不敢挪动,生怕污了夫人法宝。 花入云察觉她心思,爽朗一笑:“元神法宝有什么了不起,胆子尽管大些,你跟在少主身边伺候,只消忠心不二,待你入顺心境能炼制自己的元神法宝时,想要什么灵材,夫人都肯弄来给你。” 阿柔感动涕零,指天誓日道:“阿柔区区一介女婢,既入了山庄跟少主,命也是他的,必然不负夫人所托。” 法宝受主人驱使,飞行之快,四周景物如虚影疾退,自晨起行至日暮西垂,才遥遥看到环山河水泛着波光,河对岸是高耸入云的蒹葭山。 蒹葭山中树木一片苍翠,生机盎然,只是往上看,山体笼罩在一片厚重的浓雾之中,估算不到山顶,仿佛其直插云霄而上。 云谷当先飞入云雾中,花入云紧随其后,池深只觉四周浓雾缭绕,分毫景物也瞧不见,这么飞了足有一盏茶工夫,忽然冲出雾气,眼前豁然开朗,八座小山峰当空悬浮,围绕凌霄主峰徐徐运转! 池深与阿柔头一次见此奇景,皆看得目不转晴,更合不拢嘴。云谷觑准其中一座,山体外有无数劲风缭绕,靠的近了那呼啸声犹如千军万马于耳侧奔腾。 云谷随手一弹,一道流光疾疾打出,消失于空中,片刻后峰外疾风空出一条通道。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一入不动峰内,喧嚣尽去,一条通顶长阶如瀑倒挂,山壁两旁竹屋林立,像是一颗颗明珠镶在壁内,最顶端更是了不得,诺大府宅全是在山体内直接开凿,未动用外界一石一木,可谓鬼斧神工,技艺天然。 石府底下一层有九间小石屋,相隔甚远,乃是令羽仙长坐下九大弟子所居之地。 云谷去势不停,径直飞上山顶,在离石府十丈远时,里头忽然卷出一道狂风,若四人被这飓风刮到,少不得要跌落下方,死伤是不会,但下头皆为不动峰弟子奴仆,面子定是要丢一丢了。 云谷低喝一声,左手捉住池深右臂,脚下重剑倏忽落入右掌,挥臂辟出,两道劲气在半空砰地相撞,又归于平静。 重落巨剑之上,云谷敛眉道:“令羽定是还在怪我为难与他......”花入云将眉一竖,他便不敢再说下去,携了妻儿踏上府外石台,由小童领了进去。 一如内,池深便觉周身一凉,冷气森森,一名身材清瘦的青衣男子背对众人而立,听到动静后转过身来,眉发皆白,脸庞有如如白玉雕成,气质清冷、俊美绝伦。 池深心知这便是令羽仙长,躬身问了好。令羽见池深眉秀眼亮,双唇轮廓分明,一笑间露出雪白牙齿,观其样貌神气,和之前少有的几次会面时大相径庭,一时间怒意散了大半,颔首道:“入室修行,苏灵境乃是门槛,并非我不动峰如此,蒹葭八山皆守此礼,你既才筑基境五重,便和仆童一般,从打扫活做起罢,只特许你可同弟子一道旁听我授课。” 花入云几欲跳起,勃然大怒:“令羽,你少拿乔作态,竟要深儿去做仆从的活计!好哇,你瞧不起人,我花入云的儿子也不稀罕上什么狗熊山猢狲峰,自己教便是!” 令羽听的眉头大皱,云谷连忙扯住她手,朝令羽一揖道:“小儿顽劣,有劳你看顾则个,若他争气,早日踏入苏灵,再做你门下弟子不迟。”说罢又转向花入云,欲斥责几句,但见她眼角泛红,怒容可爱,不自觉又软了心肠,诺诺道:“啊呀,你就少说两句罢。” 池深也忙表态道:“家母望子成龙心切,还望仙长不作计较,云深自知能力低微,日后必当勤来补拙,早登无上大道。” 令羽也不是不知花入云的脾气秉性,嘴巴是快,心眼却也耿直,再加好友云谷被其妻子吃的死死,他也懒得与人计较:“人也送到了,你们俩回罢。” 阿柔紧了紧背后的几个软包袱,怯生生站在一旁不敢多言,花入云又拉着池深双手细细叮嘱了一番,才和云谷并肩走了,走时仍听她不住怨怪:“你这呆子,是泥捏成的么?别人叫你往东,你就不敢去西......” 云谷只一个劲附和,也不争辩,最后揽住人唤出元神法宝飞远了,池深看着两人相依背影消失在视野,这才收回目光,心内感叹,这两人都在一起几十年啦,感情还如此绵蜜,实属难得。 如此池深便在不动峰定居下来,也学着别人去林里砍了数根苦竹,搭建遮阳避雨之所,他本想着阿柔一介女流,做这些事恐怕不顺手,想要帮上一帮,不料阿柔做的比他还快还好些。 两间竹屋比邻而立,池深随口一问:“阿柔,你元功练到几重啦?” “少主,我低你一重,乃筑基境四重天。” 池深脸上一苦,失笑道:“你年方十四,比我还小三岁,那我本事可真大大的不济啦。” “少主......”阿柔想了一想,安慰道,“少主根骨必定是比奴婢好很多,只是从前疏于修行,方才落后。阿柔出身贫苦,很小就签了卖身契进了拜花山庄,若不加倍努力,穷其一生也只能做个粗使丫头,怎么能来到少主身边伺候呢?” 池深摇头道:“你不必拿话安慰我,当我丫头有什么好呢,我从前脾气这样差,害你吃了不少苦。” 阿柔连连摇头,嘻嘻笑道:“少主千万别这样说,如今对奴婢不是极好么?老爷与夫人又是大度好说话的,能进拜花山庄是奴婢的福气呢。” “阿柔,我既决意悔改,你往后也不用自称奴婢啦,我就把你当自己妹妹一样,好不好?” “这可使不得!”阿柔唬了一跳,慌忙摆手,“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便是奴才,身份有别,岂敢高攀?” 池深叹了口气,知道要想改变阿柔的思想,短时间绝无可能,便不勉强,只是说:“好罢,只是奴婢二字,休要再提,你我现在都是不动峰打扫仆从,身份别无二样,让人听见了,以为我使什么少爷脾性,弄的格外不同些。” 阿柔一想,这倒也是,其余有头有脸的弟子,一般都是迈入苏灵境后才来拜师,而元功低下的仆从,都没什么势力背景,且年纪多在十二三岁,像池深这样年纪大实力还如此弱的,当真也是百里无一了。 阿柔笑着应下,又见池深把玩起随身佩戴的那块芙蓉软玉,怪道:“少主,你又在瞧这块玉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何你伤好之后独独喜爱看它?” 池深心心念念的,正是那块藕荷独山芙蓉,一边拿手指抚弄,一边流露出笑意:“我在意的,并非这块玉料价值几何,而是它让我收获的真心。” “阿柔更糊涂了,这不就是少主偶然在玉铺买的么,一块玉也分真心假意吗?” 池深将玉佩放入领中,摇头道:“你不会明白,不说也罢。”心中却想,极元大陆比玄元大十倍不止,我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与哥哥相见。一想到此,心中愈加沮丧。 如此过了大半月,池深总算摸清不动峰门路,令羽门下有九位亲传弟子,每五日论一人给记名弟子授课,门下弟子皆虚心受教,若当真被事绊住脚,亦或心有所悟闭关修行,也可不来,令羽不强做规矩。 池深根基如小溪滩般浅薄,恨不能日日垂听,态度端正,练习勤奋,令羽暗中观察,几番下来,深感满意。 这一日池深做完日常清扫,劈柴担水工作,正盘坐于简陋竹床打坐,吸收天地玄气,脑中忽有异响:“本草经.木部卷开启,知百草,养万木。” 池深听到这熟悉提示音,大喜过望,他自占了云深这个身份后,怎么也找不着古旻当初给他的墨色玉石,本以为是丢了,原来它还在,只是不知藏在身体里的何处。 欢喜过后又觉奇怪,好好的,怎么突然开启木系技能了。纳闷间忽听外头传来小跑的步伐声,阿柔人还未到屋前,便先喊起来:“少主,少主!” 池深收回思绪,跳下床,打开门道:“何事这样大呼小叫?” 阿柔跑得满头是汗,眉眼弯弯:“那当然是好事啦!” 第28章 重逢 “少主,我听人说,大师兄院子里的苍麻昨日突然枯萎,请了春回峰的人来看也不见好呢。” 池深十分不解:“这算什么好事?” “诶呀,我的好少主!你的灵根不正是木系吗?若是你能把将死灵草救回,别说不动峰,就是春回峰也得高看你一眼呀,不仅大师兄欠你一份人情,春回峰指不定还要把你讨去收为关门弟子呢,哪个不比留在这整日干杂火强?”阿柔急得跺脚,心道自家少主脑袋真是坏啦,放在以前他早动歪脑筋了,怎么如今半点儿也想不明白。 池深回身进屋倒了杯水,让阿柔坐下,逐一辩道:“令羽仙长尚未收你我为徒,因而大师兄这个称号,咱们叫不起,需同别的仆从一样也尊各路弟子为仙长、仙子。再者,春回峰乃木系灵根聚集之所,那里来的人都治不好灵草,我去了又有何用?” 阿柔咽下粗茶苦水,噘着嘴道:“迟早是要叫大师兄的......少主,俗话说死马当活马医嘛,咱们就偷偷去试试,保不准就瞎猫碰死耗子了呢!” 池深失笑不已,摇头道:“你啊......有空多读些书,别整日和人厮混度日。” “阿柔要是不和大家打好关系,怎么能得来这个重要消息呢!少主,你就去去试试罢,咱们天黑动身好吗?” 因着九大弟子的石屋在不动峰第二高处,池深与阿柔筑基之境无法御物飞行,只能靠双腿爬上三千台阶。 等池深两人爬到,身上汗早已干湿过几回,纵使有筑基根底也有些吃不消。 石阶左侧山壁有三间石屋,右侧乃六间,两人摸着黑前行,阿柔拍拍胸口,轻声道:“好在大师兄、二师姐和三师兄月前出了不动峰历练,否则就是一个蚊虫从门前飞过,他们也听得到动静的。” “你懂的倒是很多,还有什么是你没打听到的?” 阿柔如今也不怕池深,卖弄打探来的消息:“我还听说大师兄此行出去,便是想一举突破苏灵晋升顺心境。少主,夫人修炼四十余年才入顺心中期之境,大师兄才二十有八,岂不是厉害至极!” 池深哼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在不动峰、蒹葭山或许算得上厉害,去了外面,恐怕也称不上拔尖。” “大少爷二少爷与大师兄年岁相若,也不过才入苏灵境......少主,阿柔知道了,你是心里妒忌啦!”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2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你个口无遮拦的小丫头,我打你嘴还是轻的。”池深语中毫无气恼之色,阿柔得寸进尺,嘻嘻直笑:“少主如今是君子,所以只会嘴上说说,才不会动手呢!” 两人边走边笑,倒显得路途缩短许多,很快便来到大师兄所在的石屋前。石屋前后各有一大片辟出的院落,苍麻正是栽种于后院内,两人绕过篱笆围墙,翻入后院,阿柔点开火折子照亮四周,奇道:“少主,我听说弟子们的住所,都设有禁制,以防外出时遭小人侵,怎么咱们轻轻松松便进来了呀?” 池深也想不明白此事,但也不愿露怯,故意拿话笑话道:“因为少主现如今已是君子,既然禁制防的是小人,自然不会拦咱们两个了。” 阿柔一听便知池深是在打趣于她,想了想,笑道:“咱们来是为了救治苍麻,可不是偷鸡摸狗,君子一说,当之无愧。” 池深被她逗乐,哈哈一笑,可怜他医书医理半点没有摸过,幸而苍麻枯萎,在一众灵草中十分明显,免去他露破绽之苦。 装模作样将手摆在苍麻上轻轻抚了抚,再慢慢灌输元力查探,元力经过叶片时,池深忽觉心中一动,生出一丝异样来,附身将元力集中于叶片之上,终于让他瞧出不对来。 原来这苍麻叶上有诸多黑色小点,如今其中混入了不少池深叫不出名的小虫来,嵌在黑点内,即便是高出池深两个境界的人来看,也未必瞧得出。 池深心知肚明,他能辨别真伪,绝不是自己的本事,更不是歪打正着,定是那墨石带给他的本草经.木部衍生出的本事! 源头查明,池深拼力用元劲冲刷小虫,饶是知道罪魁祸首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害虫祛除干净。 期间忽觉脖侧一痒,池深也没太过在意,事成后擦去额间细汗,正想唤阿柔离去,忽觉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阿柔吓得失声惊叫,慌忙捂住嘴,蹲下身将池深翻转过来连连晃动,就是不见他醒来,急急如热锅蚂蚁,呼唤中带了哭腔。 “这个小女贼,倒还算讲义气。” 冷不丁一道清冷女声在脑后响起,阿柔一颗心几乎要蹦出口腔,腿脚一软歪在地,战战兢兢别过头去,只见两男一女并排站开,立于她身后,这三人何时来的,她却半点不知! 阿柔再仔细一瞧,但见两旁的男女一个虎目星眸、丰神俊朗,一个素妆淡服、仙姿玉貌,而当中男子长身玉立,斜眉凤眼,双眸如有星海浮沉,被他一瞧,叫人又怕又移不开眼,他身边站着什么人,很快便也顾不上看了。 阿柔并不是傻的,心中一阵乱跳,急忙扭过身朝三人拜道:“不知是哪三位仙长仙子大驾,我乃峰内打扫仆从,还请救救我家少主罢!” 这次说话的换成了那位俊朗男子,声音清亮:“你们两个胆敢夜半偷入大师兄院子的灵草田,莫说救他,就是你,被我们抓了个正着,那也是要严加惩治的。” “不是这样!”阿柔急地哭出声来,“少主不是贼人,他是给仙长枯萎的灵草治病来啦!” “谎话连篇,你家少主是什么人?不动峰六十余位记名弟子,我个个都认得,从未见过他,若他和你一样只是峰内仆从,如何有本事诊治大师兄的灵草?” 池深方才晕倒,还未来得及告诉阿柔灵草是否治好,不过即使说了,苍麻也不能在一时三刻内恢复如初,这简直叫阿柔百口莫辩,无奈之下只能磕头哭道:“求仙长高抬贵手,纵使阿柔现下不能证明少主清白,可咱们两手空空,并未拿取院中分毫物件,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呀,阿柔笨嘴拙舌,贱命一条,死了也没什么可惜,但若是连累了少主,万死也难辞其咎!” 男女对视一眼,瞧这不断磕头的女子确也不像是无耻小贼,更见倒地之人端得一副好相貌,纵使中了麻毒,也难掩其绰绰风姿,不免看向当中,犹豫道:“大师兄,这......” 阿柔心内一凛,暗道,原来他便是令羽大弟子!无怪气势如此惊人,亏自己一路谈论他许久,人在眼前时却浑然不知。 正胡乱想着,有一物破空而来,阿柔抬手一接,抓到一颗褐色药丸,立刻回过神来连声道谢,转身喂进池深嘴里。 药丸入口即化,再加池深中毒时间短暂,很快便悠悠转醒,借着火折和月色的莹莹光华,模糊见到俯视自己的三人。 其中两人倒也没什么,只是中间那位,池深瞧了一眼,蓦地心跳如鼓,咚咚作响,脱口叫道:“哥哥!” 那人跟着一愣,神色骤变,大步跨上前来,又突然收住脚,脸上尽是惊疑之色,哑声问道:“你叫我什么?” 池深顿觉口干舌燥,思绪更是百转千回,眼前人眉眼超群,见之难忘,且见他反应,不是向天游又是哪个,他如何也想不到,两人竟在此情此景下重逢! 向天游见他呆呆愣愣不作答,语气已有几分急切,又说了一遍:“我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池深暗想,我如今已不是王小宝的身子,贸然认人,恐怕哥哥未必相信,若再怀疑上我,更是徒惹麻烦,且先不急,待我与哥哥相熟些,我再慢慢道来,让他也好接受。 池深还不知自己那是近乡情怯之意,打定主意后含糊道:“给仙长陪个不是,是我脑子昏沉认错了人,还以为身处家中,两位兄长瞧我来了。” 阿柔大为不解,心道,家里两位少爷和自己服侍的这位,可是相看两厌,井水不犯河水,如何会把人认错,显得往时在拜花山庄兄弟间有多情深似的。 她虽这么腹诽,但万事仍以池深为重,越想越觉得他脑子糊涂了,急道:“仙长,不会是我家少主毒气未尽,坏了脑袋了?” 向天游被她这么一打岔,渐渐收回失态神色,语气冷漠:“瞌睡虫的毒,只会令人陷入昏睡,你有见过人睡一觉睡傻的么?” 阿柔一听,顿时呐呐不敢言,池深翻起身道:“苍麻枯萎,是因害虫作乱,我方才已清除干净,等到明日应该就会有起色,若仙长还有怀疑,我在这守到天明就是了。” 向天游被方才一出勾起往事,语气大为不耐,一甩袖将手背到身后:“你说的倒轻松,我这院子可不是任人想来便来,想留就留,想走便走。” 池深今夜连连吃瘪,更是从来没在向天游面前受过这样的冷言冷语,胸腹中也蓦地生出好大一股子怨气怒气,梗着脖子说道:“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巴巴地爬三千台阶来治灵草,仙长在不动峰乃一人之下百人之上,身份金贵,你要把我赶出去,打出去,统统都随你!” 阿柔听后吓出一身冷汗,心里叫苦,哎呦,我还真当这祖宗伤好后改头换面啦,原来这臭脾气一点没变呢! 向天游本也听得生气,但见池深说到最后,话音里带足了委屈之色,眼眶全已然湿透,想到他的宝儿当初也是巴巴地跑来给他送衣送饭,心里没来由一软,语气也缓和不少:“不问自来是为贼,你倒还有理委屈了......罢了,你既在不动峰座下,谅你说的也不是谎话,此事就当揭过,若苍麻真被救活,我还需赏你医治之功。” 第29章 收仆 池深听了,怒意稍减,可向天游左右两人却大感吃惊,不知这笑脸冷心的大师兄何时这么好说话讲道理了。 “那倒也不必,”池深脾气向来是如此,别人若冷言冷语,他便也倔得吓人,若给他三分脸面,反倒吃些亏也无妨,“仙长说的不错,不问自来......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总归是我鲁莽在先,被暗虫所伤也是咎由自取,还要谢仙长救治之恩。” 向天游心道,这瞌睡虫细若蚊蚁,振翅无声,本就是我拿来守护院中灵草所用,不过这人既然毫不知情,我也不必与他解释,反倒是他断然拒绝酬劳赏赐,情态不似作伪,倒值得人赞叹一句。 “也罢,既如此,你便下山去罢,腿脚快些,还能睡上一二个时辰。” 池深也不多言,一躬身后带上阿柔一道走了出去。直到走上通天长阶,池深方如梦初醒般双肩一震,蓦地慌张张扭头朝上边看去,只见远处当先的一座石屋在繁花密枝中隐隐透出一点黄豆大小的光晕,不由便看痴了。 阿柔等了片刻,忍不住凑近轻声唤:“少主......少主?” 池深忽地流下两行泪来,阿柔见之大惊,也跟着哭了起来,扭着手指道:“少主,都怪阿柔多事,害你遭仙长误解,你若生气,只管打我骂我消消火,千万别伤了自己的身子......” “阿柔,我记得来时你曾说,大师兄今年二十有八,可是真的?” 阿柔不知池深为何忽然提及此事,虽不解但仍老实回答:“那是自然,小虎哥说的,不会有错,他打小就长在峰内,记得清清楚楚,大仙长是八年前来的不动峰,令羽峰主收他为徒那日正好也是他的及冠礼,照这样算,今年可不就是二十八了么。” “原来,”池深苦笑一声,望向天边三轮满月,“已经过去十年啦。” 阿柔更是糊里糊涂,傻傻跟着池深抬头:“少主,你今晚好生奇怪。” 池深走出石阶踩上山坡一边的草皮,撩起衣袍下摆坐下:“辰时跃五阳,夜半升三月,怪的不是我,分明是这个世界。”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阿柔连忙提起罗裙坐到池深身边,压低声音急道:“少主别瞎说,极元之上的元尊之阳、元尊之月都是飞升成圣的元尊,据说九十九个中世界和九百九十九小世界的一举一动,尽在八位元尊掌握之中,万万不可出言不敬呐!” 池深沉沉叹出一口气,神色是阿柔从未见过的沮丧,也不知自家少主今晚究竟是怎么了,便又听他问道:“阿柔,我听你说了许多,竟还不知道大师兄叫什么名呢。” 阿柔笑道:“谁叫少主往日不是闷头做事,就是听课修行,半点也不理窗外事呢,大仙长名叫向天游,乃纯风灵根,深得令羽峰主喜爱,方才站他身边儿的两位,若阿柔猜得没错,应当就是跟着他一同外出历练的师弟妹,喻庄仙子和白舟仙长了。” 池深只听了一半,剩下那些已传不到耳朵脑海中了,心思如浪翻涌,果真是哥哥没错,原来并非是我被毒虫蛰糊涂了,又想道,幸而方才没贸然相认,玄元往事于我仍历历在目,于他是一别十年,也不知还剩多少思念,大道无情,别是已忘了...... 如此思来想去,神色变幻反复,看在阿柔眼里简直与中了邪无异,求道:“少主,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回屋去歇息罢,明日还得早起听峰主授课呢。” 池深心中烦躁,挥手道:“明日怕是天不亮就得徒步上峰顶,现在回去睡倒是睡不了几个时辰,累却要累死了,如今天气冷暖适宜,就幕天席地将就一晚罢。” 阿柔什么都依池深的,当即点头同意,理了理附近杂草,躺倒后不多时便呼呼睡去了,池深心事重重辗转难眠,见不远处的少女睡得香甜,毫无烦心事挂记,不由轻轻一笑,笑中带了苦涩:“阿柔,阿柔,若我也能像你这般心思简单,便可省去诸多烦恼了。” 迷糊间天色微微亮了起来,池深两眼底下各挂着一抹乌青,气色难看。 两人发梢衣角都沾了不少清露,可谓形容狼狈,草草打理了一番,便重新走上石阶,一路上时不时有同去听课的修者御物从两人头顶飞过,阿柔每每听见动静,总忍不住抬头去看,艳羡不已:“少主,等咱们踏入苏灵境,便也可用气御物飞行,那可真方便,再也不用这样苦哈哈地走断腿了。” 他们主仆二人自进了不动峰后专心修行,山中一月进度堪比在外数年,竟先后提升一层迈入筑基五六重,池深想起此事也多有愧疚:“从前在山庄,我自己不务正业也就算了,连累你整日做琐碎杂物,耽误了修炼,其实你资质尚可,再过五六年,说不得就能顺利进阶。” “啊呀,那阿柔岂不是比大少爷二少爷还厉害啦!”阿柔吃吃笑道,“想也不敢想的。” 池深笑她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不动峰前堂,照例在最边角的蒲团上坐好,静等其余人到齐。 辰初未到,不动峰现有的六十七位记名弟子皆已来齐,池深如今这具壳子的两位兄长也在其中,但自打他入峰以来,三人见了也权当不认识,各走各路罢了。 最后到的正是向天游并一众师弟妹,记名弟子一见了他,纷纷起身齐呼大师兄,得知今日正是由向天游授课传道,更是不胜欣喜。 向天游同喻庄白舟自然也瞧见了角落里的池深二人,微觉诧异,面上却不显露。 池深再见向天游,心绪翻滚并不比昨晚平静多少,听课时更是浑浑噩噩,只顾盯着人瞧,满脑子翻来覆去尽是过往两人相处时的桩桩件件趣事,至于向天游讲了什么,那是半个字也没听清。 一个时辰过后,向天游授课完毕,记名弟子若有所悟,拜别过后匆匆掉头离去,九位亲传弟子却无一人离开,像是在等人。 其中一位圆脸姑娘见池深二人迟迟未走,皱眉催赶:“你们两个,无事便快些下峰去,大师兄外出归来,师尊有话要交代,这都不是你们能听得的。” 向天游却忽然出声道:“无妨,我与这两位小友也有一面之缘,正好有点事要禀报师尊。” 圆脸女子吃惊不小,正想再问,令羽飘然走了出来,只能先行作罢,一道行了礼。 令羽打量向天游一番,微微蹙起白眉:“修为略有精进,但仍未突破。” 向天游面露一丝苦笑:“徒儿外出时候曾说归来必达顺心境,如今看来,这顺心二字,实在是世上极难之事,越是追寻,越难做到。” 令羽点头同意道:“正是如此,先天、筑基到苏灵时,往往武境圆满,晋升便也水到渠成。然而苏灵迈入顺心,则是修真途中的第一道坎,究竟何为真?你心里最渴望的事物,能骗得了旁人,却瞒不了本心,为师当年在这一步,足足花了四年时光,可放眼极元,却还不算最九的,因此你也不必太过气馁,执念太深,反于修行不利。” 向天游躬身道:“师尊点悟,弟子受教。”其余八人也齐声道:“弟子受教。” 令羽早便看见了池深二人,此时偏过头问:“可是有事?” 向天游冲池深一招手,答道:“此事与徒儿有关,我院内所种苍麻枯萎,据说特意请了春回峰的人来看过仍无济于事,原不是什么名贵灵草,劳烦师尊挂心了。然昨夜我与喻师妹白师弟回峰,竟碰见这位云深小友。” 跟着便将大致情形描述了一遍,末了道:“今早我再查探,苍麻在云深救治之下果然有所回转,如此看来,昨晚是我误会了他。” 令羽面有讶色,直直朝池深看去:“此事当真?” 池深头皮一麻,硬着脖子走上前回答:“是,我是木系灵根,这一点峰主是早知道的,往日在家时也曾读过一些偏门书卷,习得一些杏林医术。” “这一点你父亲倒不曾提过,不过虽说你治好灵草有功,但夜半上山,偷入天游后院于情于理不合,不得不令本尊质疑其中目的。” 池深连声解释道:“治好灵草实乃歪打正着,云深不敢居功,还要向仙长赔擅闯宅院的不是才对。” 阿柔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却护主心切,膝盖一软就要下跪,她方有一点动作,令羽便拿手一拂,一道柔和劲风掠过,阿柔只觉双腿一热,再也跪不下去,只好站直了身子回答道:“峰主且听小仆一言,我家少主本没这个心思,都是小仆从旁挑起,想着能令春回峰无功而返的疑难杂症,若是自家少主人能一力解决,岂不是可受人青眼相加,受仙长和峰主器重。小仆见识短浅又不懂规矩,什么责罚都甘愿承受,只不敢拖累了少主!” 向天游听到后来嘴角微微翘起,笑道:“倒真是个忠心不二的仆从,昨晚我也已见识了。师尊,这些都揭过不提了罢,我正是想和您商量,将云深收入我院内,做个专属的打扫仆从,当然也是看重他照顾灵草的一点本事。” 池深欣喜不甚,双眸流露的光彩未免过多了些,令羽颇觉奇怪,但只想了一瞬,便答应下来:“你这些师弟妹早有专门侍奉的仆从了,从前是你万般不肯要,如今既然又中意的收了便是,这点小事无需和我商量。” 第30章 药师 花入云若是在此,得知捧在手心的独子竟要去做人奴仆,恐怕得闹上一闹,但池深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只是希望能带上阿柔一起。 向天游对此无可无不可:“她既是你服侍你惯了的,又如此护主,我自然不会叫你二人分开。” 此事定下,众人各自散开,池深与阿柔先回山脚竹屋收拾衣物,阿柔边整边小声念道:“我还当峰主能破格提拔少主您为弟子呢,万万想不到是如今这个结果......也好也好,给向仙长一人做事总好过随意什么人都能使唤咱们呀。” “你倒能知足常乐。”池深微微笑着,连同一双桃花眼都泛起薄红,像极了花入云的好模样。 阿柔回头看到,嬉笑不已:“我当然是希望少主能一飞冲天啦,可是看少主开心的紧,像是做峰主亲传弟子都不如去向仙长院内好呢!” 池深顿时敛下神情,半晌后摇头失笑:“竟有这么明显么......” 再次来到向天游石屋,池深二人还得重新削竹砍木筑房,就建在石屋后边不远处,安排好住所后,池深心思浮动坐立难安,打发了阿柔独自一人敲响向天游院门。 向天游并未亲自出来开门,只在屋内说了句:“进来罢。”其声穿木洞石,直达池深耳畔,仿佛这话是贴着他耳朵说出似的。 向天游声音别具磁性,池深只觉耳尖发痒,不自觉抬手挠了挠,推开院门,等走到石屋前,却又不知该说点什么才不显得唐突,最终只是问道:“仙长,我将竹屋建在离后院十丈的一处平坦之地,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唤我便是。” 木门吱呀作响,向天游走了出来,与授课时不同,已换了一身轻便衣衫:“你本是个少爷,怕比不得多年奴仆伺候人的经验,我便也不强求,你只按时按日来这院子照料灵草,如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可同我说。” 池深点头应下,却不立刻离开,而是踌躇问道:“我既受命照料灵草,还望能多读些相关典籍,只是如今身份不高,进不得不动峰的百家堂,不知能否劳烦仙长为我借一些以便抄阅。” 向天游微一沉吟道:“若是要医书药典,不动峰所藏始终是比不上春回峰的底蕴......这样罢,我与春回峰弟子也略有交情,届时为你讨要几本就是。” 池深笑着道谢:“那是最好不过,仙长放心,我学的多些,也是与仙长的灵草方便。” 这件小事倒也不用向天游亲自跑一趟,叫人跑了个腿,便带回不少,池深大略翻了翻,有《太乙神针心法》、《太平圣惠方》、《奇经八脉考》,都是些基础书籍。 池深对于医理乃是门外汉,自学起来晦涩难懂,起先看不满三页纸就要打瞌睡,到后头硬是逼自己撑下来,其实他有墨石的本草经.木部卷相助,无需通晓医理便能诊断百草,但池深做事一向脚踏实地,不愿太过依赖这些虚实难辨的东西。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又一晚上,阿柔已歇了灯入睡,池深屋中的油灯亮至丑时仍未熄,向天游驻足窗侧,只见屋中人身着白色单衣,坐于木桌前皱眉苦读,时不时闭目凝思,嘴唇嗡动,再睁眼校对书中文字,若是对了,则松松呼出一口气,若是记错,便将一双眉毛拧紧,将这一页重新再看一次。 向天游也不知怎么了,如此枯燥场景,竟也默默看了小半个时辰,脚忽然一个打摆,这才回过神来,抬手在窗框上叩了叩。 池深一个激灵,朝窗口望去,嘴里疑道:“什么人?” 向天游低声答了句:“是我。” 池深惊讶不已,慌忙起身,小跑两步到窗边将其支起,果然见人站在一边,脱口问道:“哥,咳......仙长如何在此?” 他这第一个字发的又短又急,向天游也没听仔细,看着池深眼下的两抹乌青回答道:“我瞧你收了书后,连日挑灯夜。白日修炼、晚上还这样用功,身体怕是吃不消罢。” 池深闻言一笑,反问道:“仙长若不是同样勤学苦练,怎会知晓我挑灯夜读?仙长天资超群,尚且如此,我再偷懒,岂不是更落后于人。” “你倒是......我听闻你父亲与家师乃至交好友,故而特许你进不动峰,还说你从前顽劣不化,不学无术,如今看来,所言不实。”向天游说着又疑惑起来,“但你若勤勉好学,又有木火双灵根傍身,不至于如此。” 池深知向天游说的是他区区筑基六重之境,不免臊红了脸:“从前确实是......不知日子艰辛,如今上了不动峰,才明白万事须得依靠自己,要不然连累父母也让人说闲话,那就是做儿子的不孝了。” 他越谦谨,向天游看着越是顺眼,便多说几句:“功力境界倒无需过于在意,厚积薄发也是好的,且你是木火灵根,并不是一定要在杀伐手段上压制人,专心医理做个药师,旁人照样要恭恭敬敬请你办事。” 池深腼腆一笑,只是一双桃花眼勾人,怎么看都多了些天然的风流韵气,饶是向天游见识颇多,也不得不赞一句好相貌!心中暗想,男生女相并非坏事,但云深这人眼泛桃花,瞧人时似有两把钩子牵人心,未免就太过妖娆了些,好在他气质温润,言语诚恳,正好将这具男儿身多余的媚气中和了一些,到不显得油腻了。 思绪乱飞间又听池深说道:“仙长说的都是以后事,如今我只想一步一个脚印把眼前的差事做好,不负仙长所托才最要紧。” 向天游朗声笑道:“你有天分又肯吃苦,我是一丁点也不担心的。云药师,苟富贵时,可别忘了今日咱们相交一场,将来若有求于你炼丹诊病,千万给个薄面。” 池深涨红了脸,心想,哥哥还是这般喜欢拿话揶揄人,嘴上却说:“借仙长吉言,我这小小学徒要真有修成鼎鼎大名的一日,若仙长不弃,还愿同现在一般侍奉左右,当个专属的药师也就罢了。” 向天游双肩不自觉一紧,听着眼前面若桃李的郎朗青年吐露这等撩拨人的言语,心跳不自觉重了一些,暗自恼道,这厮果然是惯会勾引人!药师稀尊,向来是各大势力巴结拉拢的对象,除非情定三生,绝不肯为一人专属,他也好意思这样说! 池深忽觉向天游气息微乱,狭长凤眼微眯起来,心里一跳疑道,哥哥似是不高兴了,莫非是哪一句话说的不对惹恼了他?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下巴就被人一把攫住,池深一个恍神,向天游整个人便压了过来,两人原本隔着窗台说话,现下却离得极近,说话间呼吸可闻。“你可知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池深实在懵懂,瞪大眼结巴道:“怎,怎么?”等略微缓过来后不由大感气恼,脸上浮现一丝怒色,握住向天游捏自己下巴的右手手腕没好气道:“是仙长先那样说,我才......原来是我太高看自己本事了,若仙长打心眼里瞧不起我的,也不必这样戏弄人罢!” 向天游见他惊怒之色全然不似作伪,心里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失望,松开手道:“我并没戏弄人的意思,看来你自己确实也不懂得,一场误会罢了。你若想知道原委......不妨去找人问问,以后不清楚的事,还是谨言慎行为妙。” 说罢大步离去了,留池深一人青白着脸站在窗内侧,大感莫名。等第二日又实在挨不过好奇之心,吞吞吐吐问了阿柔,除了她,池深也找不到旁人询问,若是阿柔也不知道,那便也算了。 不想阿柔知晓的很,还卖关子道:“少主,你可真是,怎么连这也不清楚呀。” 池深胡乱敷衍道:“从前我不是......好了,如今我要好好学医理,这些当然也该打听打听。” 阿柔雀跃不已:“是了,少主以前最不喜读书,勉强学也是学的极差,其实若少主能修得本事,老爷也就不用花大笔的元石供着山庄的玄级药师了。” 池深皱眉问:“玄级药师,很厉害么?” “那是自然,天地玄黄人,不论哪一级的药师都吃香,往往是四处交好八面玲珑,只要他没做什么为人不齿伤天害理的事,一般人轻易是不会得罪的。就说咱们庄子请的药师罢,可是同时在好几个山庄挂名做事呢,僧多粥少那也没办法呀。他和夫人一样都只是顺心境修为,可若是在外行走,人家一看见衣裳胸口上的玄级刺绣,都尊敬的很呢!” 池深沉吟道:“那......咱们庄子怎么不干脆多付些报酬请他独独为一家做事呢?” 阿柔心道,少主又犯糊涂了,便嘻嘻一笑:“别说老爷请不动,就算能,药师也不肯呐,就算不是为了元石,那四处交好也总好过在一棵树上吊死罢!就算是蒹葭山这样大宗门里的药师,外头的人情,不照样乐得做么。” “我倒没想到这一层......”池深自醒来后,从不曾听云谷或花入云说起这事,即便是送他上不动峰,也只叫他好好修行,丝毫不提药师之事,许是从前云深的所作所为已经叫人失望透顶,但无论如何,这两人也当真是爱极了儿子,“就没有什么药师专门只为一方势力或独一人做事的么?” 阿柔眼珠乌溜溜一转,绘声绘色道:“脾气古怪的宗师,自然也是有的!但要说专属药师么,这世上唯独两人而已。” 池深心里有百抓在挠,催促道:“快说罢。” “这两位都是女药师,嫁为人妇后自然便成了夫君的专属药师啦!”阿柔边说边笑,红了一张圆脸,捂嘴羞道,“据说......药师若和伴侣行双修之术,炼成的丹药两人服用往往有事半功倍的药效呢!但若给不相干的人用,效果反而甚微了。” 第31章 羞恼 池深只觉脸上轰的一声,面皮火烧火燎的热了起来,想到昨晚自己忙不迭示好的承诺,那在向天游听来,可不就成了求欢的信号!他没立时将自己当登徒浪子教训,倒算得上沉得住气了。 池深越想越是羞耻,更懊恼不已,大声斥道:“什么双修不双修,你一个女儿家,将这些说出口也不害臊!” 阿柔说时已觉羞,被池深这样一讲,差些掉下泪来,急道:“少主,阿柔,阿柔也是听峰里年纪长些的姐姐说的!” 池深是心中有虚,与阿柔无关,见她实在着急,倒不好意思起来:“你只别在旁人面前也这样口无遮拦就好了,免得当你是不正经的姑娘家。” 说完这话池深自己倒更不好意思了,只是不管心里如何灵草终归是要去打理,且越盼着别见到那人越是当头就碰上。 池深一想,与其躲躲闪闪徒增更多误会,倒不如彻底讲开为好,于是打过招呼后臊着脸解释道:“昨夜,昨夜一番话,我实在不知是那个意思,仙长千万别往心里去。” 过了一夜向天游早已不在意这点小事,闻言一摆手道:“知道你是无心,否则我绝不留这样花花肠子的人。修行男女,有不少借美貌、身段上位者,你......你样貌可以说是一等一了,但切不可动那样的歪心思,偏离修行正宗。” 池深大感窘迫,连声为自己辩白:“仙长多虑,云深好歹也是出自拜花山庄,绝不能做有辱斯文之事。” 向天游一愣,随后笑道:“差些就忘了你的身份,对了,我是要来和你说正事的,再过三个月,琼粼海庄万年海客松将要产水滴子,届时四方英才都要赶去赴宴,蒹葭山八峰也已收到邀请书函。海庄路途遥远,来回少不得要月余时间,我不在时,你需好生照料灵草,且不得擅入我屋中,若再中了什么禁制,怕没人救你于危难。” 池深才不愿一人守在这院子里看灵草,脱口就问:“我不能跟仙长一道去么?” 向天游好笑道:“你?峰内只有亲传弟子能得到赴宴名额,记名弟子尚且去不得,你如何能凑这个热闹。” “我知自己境界低微,并不是想在海庄宴会得什么好处,只求开个眼界。仙长就当是带个仆从在身边伺候罢,若海庄不许我进去,我只在外头等着就是。”池深说了一堆话,见向天游并无动摇之意,咬咬牙软下声音道,“云深不能御物,连不动峰都出不了,实在是想跟着仙长外出见见世面,仙长......仙长就答应了罢。” 池深这具身体嗓音本就清濯,再被他婉转说来,实在令人不忍拒绝,向天游想了又想,甩下一句话:“容我再想一想。” 他没有一口拒绝,池深已很满足,也不敢再追着不放,两人就此分开,各自做事去了。 又过了五日,池深正在院内松洒灵土,便见向天游连同喻庄白舟二人收起飞器落地,朝这边走来。 三人也不避讳池深,大咧咧在前院石桌落了座,谈论起事来。 池深隐约听了几句,似乎与向天游有关,便借着送灵茶的名义,大大方方凑到跟前,放下后却不离去,专心听他们交谈。 白舟见向天游并无赶人之意,便继续说下去:“大师兄,要我说还是算了,此事实在前后矛盾,怎么想也无计可施。”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喻庄却说:“想我们先前出峰去斩境塔试炼,师兄在七层都可稳稳立足,按道理早该晋升顺心境,偏偏却迟迟不得入门。虽说师尊有话,顺心不可逆行、不得强求,但我只信事在人为。” “但凭我们三人的实力,主峰深处是万万去不得的,那向来是大长老与峰主磨砺元功的地盘,可是,外层我们这几天已尽力搜查过,遍寻无果。”白舟叹道,“问心草并不名贵,却比最名贵的东西还难得,据说若是无缘,哪怕它在你眼皮子底下,也能无端端错过。” 池深听到这里,脑中毫无征兆地响起提示:“问心草,成株后夜间开放白日沉睡,周而复始。若开放时有生灵在其左右,便能幻化出其内心最渴望的物景,随后彻底消亡,再不能重生。” “原来如此。”池深心内了然,向天游迟迟无缘顺心境,只因有所执念,如今竟要找问心草,怕是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内心本愿究竟为何物。 但这也没什么稀奇,世人大多执迷不悟,看不清至关重要的人事为何物,既然是向天游想要,那池深便尽力去找便是,这本就是他的任务所在,更何况,他也看不得向天游为一点小事困扰。 不动峰外疾风昼夜不停,是最天然的屏障,峰主与长老还有九位亲传弟子皆是风系灵根,可视若无物,记名弟子虽并非全然是风系,但也有出门良策,唯独一众仆从,论境界不足以破开风屏,论身份更是不得随意外出。 池深思来想去,唯有去求两位兄长,让他们帮忙带其出不动峰,上主峰去。 云渺与云流二人比邻而居,他俩年纪只差一岁,准确说不足一年,云谷当年受父母二人多番催促,直到两个儿子出生方能喘口气,之后更是与妻妾相敬如宾,原配病弱而亡后外出闯荡遇上花入云,那都是后话了。 因而云渺云流与云谷间的父子亲情也颇为寡淡,再加“云深”从前狂妄自大令人见而生厌,因此池深寻上门去时,颇不受待见。 “三弟,实话同你说,带你出峰不是难事,甚至你想在主峰寻灵草,我和二弟陪你找一找也无妨。”云渺身材高大,鼻挺脸方,气度上与云谷最为相像,“可惜你从前就惯爱惹是生非,捉弄于人,我和二弟也没少受其害,实在想不明白你这次葫芦里又装什么药?” 池深哭笑不得,但也并不怪两人误解他,语气愈加诚恳:“我自入峰后,修行勤恳待人周全,不曾犯下一件错事,大哥二哥就算不是亲眼所见,也该有所耳闻。我感恩向仙长提携,故而此去寻灵草,也是想为他分忧解难,实在没有丝毫的坏心思。当然若是二位兄长无意,小弟也决会不强求,花些元石另外托人帮个忙便是了。” 云渺心道,收好处办事的外人,必定不会将三弟的性命安危放在心里,若他一个不小心迷失在主峰,被高阶妖兽所食,岂不白白叫爹娘伤心。 云渺生母病弱早逝,花入云对他虽无对云深般溺爱无度,但也从不苛待,一应外物所需也是给最好的,云渺性子忠厚老实,很是承这份情,对云深也从来是多般忍让。“我便再信你一次,明日按时在出峰关口相见。” 池深喜道:“多谢大哥,多谢二哥。” 翌日三人准时在约定时间出发,云渺手持一块定风牌,往风屏扔去,刹那间打开一个临时通人的缺口来,云渺抓住池深一同跃上飞剑,叮嘱道:“我功力尚浅,行速并不快,但你也要站稳了,千万别乱动。” 池深感受一番,心知他所说不假,飞剑飘飘晃晃,可见云渺云流二人还未将御物练至随心所欲的境界,与他来时乘坐云谷本命飞剑的体验大大不同,一时间却觉两人亲切起来。 主峰足有子峰数十倍十大,且无任何防护,三人落到地面,也不敢分散,四处找寻起来,大半日过去却一无所获。 池深叹道:“这问心灵草踪迹飘忽,连白舟仙长也说若是无缘,任你身份功力多高,均不可得见,但若是有缘,闭着眼瞎走也能撞上,别名称求不得。” 云流性子比之云渺还要闷,只闭着嘴不答话,云渺问道:“那怎么办?” 池深咬咬牙说:“我们再略微往里走些看看罢,若日落西山时仍没头绪,便回不动峰去。” 三人于是提着心往深处摸索,走了约一盏茶不到的光景,云流忽然拦住二人压低声音道:“前边有妖兽。” 池深心一紧,他五感远不如另外两人敏锐,看来看去,也没察觉丝毫异样。 云渺见他神情,颇觉好笑,解释道:“现在还瞧不见。” 池深脸微微一热,点头道:“很棘手么?” “不知,以我的本事,还分辨不出是何种妖兽,须得见到才能下论断。” 池深心道,自家这两位兄长,倒是个比个的实诚,这一点上倒是得了云谷不少真传。 三人越发谨慎,终于是瞧见了妖兽的真身,池深咋舌道:“这,这灵草怎么长在妖兽的脑袋瓜上?问心草须得连根拔起,如此岂不是要和它决一死战?” 第32章 兄长 云流按住池深摇头道:“不急,这妖兽唤作小饕餮,喜吃万物,花草虫鸟,只要是在它肚饿时入了它眼的东西,皆能当做食物。此兽皮糙肉硬,醒时便吃,吃完即睡,蠢笨的紧,咱们若有什么不惊动它就能取宝的法子,未必需要硬碰硬来。” 池深迅速思索了一番,迟疑道:“只是不知问心草长在小饕餮颅内多深之处,若是......想要不惊动怕是很难了。” 说到此池深眼前一亮,单手一翻,掌心多出两粒麦色种子,露出喜色:“我真糊涂,竟把这样的宝贝给忘了。” 云渺看不出名堂,问道:“这是何物?” “是我入峰前,娘给我的梦里醉。”池深笑道,“传闻有说用梦里醉的果实酿酒,就算是元尊,喝一口也要入眠三日。” 梦里醉的大名云渺倒是听过,此时惊奇不已:“可惜梦里醉数量极少,种子甚为稀贵,用它来酿酒,普天之下还没人有如此大的手笔。” 云流虽不说话,心里却道花入云果然爱护池深,这样好的东西都留给他作保命之物,且方才见人动作,灵种分明是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可他身上并未挂什么荷包香囊式样的储物袋,唯有腰间佩了块翠色硬玉,储物灵玉制作起来,相较储物袋难数十倍,空间也大上数十倍,向来都是有价无市。 思及此不免有些心酸,但仍然劝道:“问心草的功效真假难辨,即便是真也颇为鸡肋,而梦里醉却是不可多得的灵种,小弟,你用它来对付小饕餮,实在是暴殄天物,不值当了。” 池深心里一暖,轻轻搭了搭云流肩膀道:“值当不值当,不能以灵草价值下定论,若是用了它,能免去争斗,换我兄弟三人平安,我心里很乐意。” 这是池深嘴上所说,心里还想着,问心草是拿去给哥哥的,只要是他用得着,就算要我用日月星辰去换,也是值得。 云流愣了愣,头一次露出笑脸来:“三弟,你从前最爱逞凶斗恶,挑起事端,经那一遭事后居然能如此向善,平和心态,实在难能可贵,这与你木之一道的修炼也有不小的益处,还需多多维持。” 云流字句都是真心实意,池深颇为受用,心道这云深从前实在身在福中而不惜,如今既然已被他占据,日后定当兄友弟恭,尊师敬长,再不做惹人厌恶之人。 池深屈指一弹,梦里醉种射入小饕餮前方两寸之地,钻入泥中,再单手按地,元气源源不绝输送过去。 梦里醉上方的泥块逐渐被顶起,两片嫩芽破土而出,扭动升高,长至手掌高的一株幼苗时,池深忽然停住手,半蹲的身体一个摇晃,险些跌倒在地。 云渺云流惊疑之下,从两边扶住人,面色凝重:“这是如何?莫不是被小饕餮发觉反击了不成?” 池深苦笑一声,大大觉得没脸,抹了一把汗解释道:“是我......是我自己元力耗尽,须得歇一歇才能继续。” 云渺面色古怪,轻声嘀咕道:“小弟,你,你这也忒不济了些。” 池深告饶道:“我日后勤加修炼便是,大哥莫要再笑话了。” 云渺掏出一块元石递给池深:“这块木元石,我也是偶然得到,并未费什么工夫,拿给你快速恢复元力用是正好。” 池深接在手中,心里却大大不是滋味,云渺见他并无喜色,只当他不清楚元石之事,想了想还是解释道:“记名弟子每月只能领二十块下品元石,我身上也只有这一块勉强已入中品等级,元石品级越高,元力越是醇厚,吸收时负担也更小些。” “父亲......”池深本是想问云谷难道就不接济一些么,好歹也是拜花山庄出来的少爷,但一想花入云特别交代他上品元石之事时,的确是有意避开云谷后才肯道来,想必又是她自己的私藏了。 “多谢大哥,我先将眼前事解决,再去说其他事不迟。”池深将木元石握在手心,浓郁元气瞬发便至,可惜以他修为,最多只能吸收其中的十之一二,好在梦里醉有了后续供应,又徐徐变化起来。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花谢之后,顶端生出三粒深青色小果实,个个只有黄豆大小,生涩的紧,却有一股醉人清香飘散而出,小饕餮离的极近,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很快从安眠中苏醒,眼还未睁开,鼻孔已震动起来。 池深脸色微变,急道:“不好,梦里醉尚未成熟,若是此时被小饕餮吞吃,效果将大打折扣!”他话音刚落,妖兽便张开大嘴,足有鼓面大小,一条黑紫长舌如蛇般窜出,一把将梦里醉连果带茎卷入口中。 云渺打了个手势,静观其变。 小饕餮吞下梦里醉后,喉部一阵翻滚,不出一会儿又没了动静,仿佛方才那短暂的动作似乎是一场幻影。 云流细细观察,突然说道:“就是现在!” 云渺与云流二人显然已不是第一次同心同行、合力抗敌,分两头朝小饕餮包抄而去,二人同是使剑,剑出鞘时却一丝声音也无,剑身漆黑,样式简陋,不像是什么名门利器。 池深则直面而上,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柄银色柳叶小弯刀,三人凑近小饕餮,妖兽毫无反应,机不可失,池深翻身跃上妖兽背脊,只觉脚下如踩坚硬顽石。 将刀尖小心插入问心草附近的鳞甲中,顺着走势逐渐下刺,若不是灵草从小饕餮颅内长出,露出破绽,仅凭池深之能,能否破开这鳞甲还是未知之数。 鳞甲极厚,池深挖了片刻方才见到问心草顶部根须,分量极少,再往下探入一分,小饕餮骤然一抽动,发出一声受伤后的恼怒嘶叫,微微晃起脑袋。 池深受惊之下,一指点在它伤处,木元力顺着豁口融入其中,将暴躁的小饕餮及时安抚,复又慢慢趴下沉重的身躯陷入睡眠。 池深左右各朝云渺云流看了眼,轻声道:“问心草已和小饕餮融为一体,若是断根取草,想要不惊动妖兽已无可能,等会我快刀斩下,咱们三人立刻掉头往外跑,只消离开主峰就能保平安。” 云渺点头道:“你得手后,立即原路返回,我和二弟先为你拦上一栏,等到了崖边再御剑脱逃。” 池深心道,事到临头还是连累他们二人,可惜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便不再犹豫,出手如光如电,一刀斜刺进根内,将问心草断根剐起收入囊中,翻下小饕餮便往外狂奔。 只听身后传来两声齐喝,想是云渺云流与吃痛惊醒的小饕餮斗在了一处,不时有金铁交鸣之声传来。 池深不敢回头,拨开拦路花枝树丛,玩命疾奔,仍可闻妖兽怒吼之声越来越近,可见身后二人抵挡甚为吃力。 如此下去怕是要不好,池深将吸了十之二三的木元石握在手心,念起元诀疯狂吸收起来,身后二人一兽的方位变换透过脚底传入脑海,清晰可见。 池深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姿势美丑,逃窜间元力一道道打在草木之上,促起狂长,避开人只朝小饕餮袭去。 此举果然稍解云渺云流二人压力,速度一增快步赶上,三人且战且逃,始终不与小饕餮正面交锋,惹得妖兽暴躁不已。 眼看主峰边缘依稀看见,隐隐能望见外边的缥缈云雾,小饕餮一个纵身高高跃起,所踏之处粗木纷纷受不住压力折断,妖兽却借力迎头追上,几次甚至咬到人衣衫边角。 池深三人跑得浑身冒汗,这点路倒不至于令人疲累,只是时刻命悬生死边缘,叫人难安。奔走间池深忽觉腰间一紧,前半个身子超前猛地扑去,慌忙间低头一看,原来是小饕餮的长舌将他卷住往后拉扯,怕是打着将他也吞吃入腹的念头。 云渺当先发觉,长剑往后一撤往妖兽舌根前方五寸打去,小饕餮吃痛之下略略松开,池深喘过气后顾不得妖舌恶心粘腻,将柳叶快刀扎入其中就是一阵翻绞。 小饕餮撤舌一甩,将池深朝旁抛出,池深背部狠狠撞上树干,五脏六腑似要移位,喉头一酸,几乎呕出来。 云流回身抵挡,云渺踏剑而起,捞过往下坠的池深,一飞冲天。池深惊魂初定,回首望去,只见云流忽地从草木当中,掷出黑剑,空中一个翻滚堪堪落在剑柄处,打着摆子跟了上来。小饕餮半个身子追出崖边,前爪抬到一半,猛地朝下坠去,利爪牢牢钉入石壁,退回崖内,朝远去的三人发出不甘的低沉吼声。 池深短短时间内消耗甚大,虽无生命危险,眼皮却摇摇欲坠,瞌睡突袭,竟然靠着云渺半边肩膀就这么脱力睡了过去。 云渺二人无法,只好将他先带回竹屋,池深这一睡从傍晚直至次日清晨,醒来后赧然不已,暗下决心日后更要加倍勤谨修炼。 第33章 问心 云渺二人用饭很是清简,米粥小菜,堪堪饱腹。 饭后三人天南地北聊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说到灵根一事,池深感慨道:“父亲属单系雷灵根,不知为何我们兄弟三人资质却很是普通。” 云渺一笑道:“你连这也不知?雷灵根霸道无比,持有者一旦修炼不出意外个个都能入高手之列,但在生育子嗣上,却比旁人艰难许多,要不然......祖父祖母也不至于多番催促父亲成婚。” 此事涉及父母一辈,不好多做议论,云渺话锋一转,提及旁的事来:“我与二弟的灵根较为斑驳,修炼进度始终是普普通通,但娘是金灵根,比之雷虽霸道不足但锋利有余,故而你虽是双灵根,但木系远超杂灵根,勉强可跻身单灵根行列。从前的时光,诚然是荒废了。” 因这几次接触,池深与以往表现大大不同,云渺心性秉直,不自然便摆出长兄的架子来,这要放在从前的云深听到,必定极尽冷嘲热讽之能,消磨骨肉至亲间的情分。 池深态度陈恳,点头叹道:“生死一遭,堪比脱胎换骨,我也总算是明白过来,定当清醒做人。还有一事,昨日我来拜访,原本只是想请大哥二哥接送我出入不动峰而已,不想连累大家遭妖兽袭击,若非你二人竭力护着,小弟我怕是就要丧命于小饕餮爪牙之下。” 说着池深从储物灵玉中拿出一个鹿皮所制的袋子来,轻放于木桌台面道:“这是辞别家中时所带的一些元石,留给二位哥哥修炼所用,都是自家人,我也不提什么报酬心意之类的虚言,真要论起,哥哥收下,就当是原谅小弟多年不敬不恭的轻狂之举了。” 池深边说边从凳上站起,拱手告辞,往石阶方向走了,云渺拿起鹿皮袋翻看,哗啦啦倒出一小堆元石来,约莫七八块,均为麻核桃大小,元气浓郁,光华迫人。 饶是云流见到也不能淡然:“这些都是上品元石......”池深如何能有上品元石,答案呼之欲出,云流心里也不糊涂,纵然是花入云偏心,那也是她的私藏,云谷再如何,在修行一事上向来对三个儿子是一视同仁。 如今池深此举,反倒让两人心绪翻滚,最终化为一叹道:“上品元石对修行之人而言实乃不可多得,小弟既给了,我们也就收下,往后得了什么好的,再还他便是。” 池深顾不得云渺云流作何感想,也不回自己屋中,只急匆匆去了向天游的灵草院,却意外撞见个老熟人。 有一灰衣老者站在一株半人高的灵草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了个葫芦瓢浇水,仿若当年池深还是向小宝时,第一次跑去向天游的茅草屋遇见道宗时的场景。 那一声呼唤已然冲到池深喉口,却又硬生生咽下,道宗早就听见动静,徐徐转头,笑着看了人两眼,对其身份已了然于胸。 池深脸色有三分讶然四分惊喜,见道宗双眼清澈如泉直直望来,慌忙收敛情绪,故作不识,问道:“不知这位老前辈系何人?又如何在向仙长院中?” 道宗和善一笑道:“我同你一样,都是侍奉仙长左右的小小仆从,只是时日略长了些。”说着将葫芦瓢放入木桶中,走到池深身侧拍他肩膀道:“老奴脸厚,想跟小兄弟讨个辈分,若你不介意呢,往后唤我一声宗爷爷即可。” 池深从善如流,当即点头恭敬叫道:“宗爷爷。”心里想道,道宗爷爷深不可测,所幸仍旧跟随哥哥左右为他所用,如此甚好。 道宗笑着应下,听池深问道:“之前没见过宗爷爷,可是外出办事了么?” 道宗正要和他聊上一聊,忽然耳尖动了动,随后朝池深一笑:“主子唤我进屋说事,得空时再聊罢。” 池深有心与道宗套近乎,许多话又无从说起,略感遗憾同时也松出一口气:“好,好,宗爷爷去办正事要紧。” 两人就此在后院分开,道宗名为向天游奴仆,实则关系复杂,无人时也不敲门直接就进了屋。 向天游正在桌前摆弄一个方盒,里头装着一粒浑圆丹药,青白两色,晶莹如玉。“见到人了。” 道宗走上前回答:“是。” 向天游抬起头,眼中光彩暗沉:“可瞧出什么古怪没有?” 道宗沉吟片刻后方说:“人也看过,骨肉也探过,并不曾被夺舍过。”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可能断定?”向天游转了转漆盒,“我始终忘不了那晚他脱口唤我哥哥,神情不似作伪,至于他后来的说辞,我找人印证过,云深从前性格顽劣,与家中二位同父异母兄长的关系一向不好,若不是云渺云流二人胸怀宽厚多番忍让,当做仇人都是应该。” “悟能境修者才能修出元神夺舍他人,可这云深体内丝毫没有元神波动,就说他当真是被夺舍,也绝无可能是小宝。” 向天游闻言手中动作一顿,略垂下眼道:“如此......” “不过,”道宗又说,“方才他见了我时,神情也颇为古怪,耐人寻味。” “那究竟是如何?”向天游略感焦躁,话一出口赶紧平复心神,自他迟迟不能突破自我入顺心境以来,便觉越来越难控制情绪,人若连己都不能自控,那可是大大不妙,心性淡然不喜争抢的人还好,若是执念深者,恐会被心魔侵扰,堕入魔道。 道宗淡然一笑道:“主子不必如此,即便是元尊,这天下也有他们无法掌控的东西,这恰恰也是人存活于世的乐趣所在,云深究竟背负何等秘密,主子只需静观其变就是,自有水到渠成的一刻。” 见向天游沉默不语,道宗又说:“自然,在老奴看来,入魔也没什么不好,主子修的道与旁人又不一样,若真勾出心魔,不如便趁机修了魔道,福祸相依何尝不是件秒事。” 向天游勾唇一笑:“如今光是人妖两道都捉摸不透......你少拿话框我,既然回来了,往后替我多多留心这个云深,昨日他邀了兄长去主峰,举止怪异也不晓得是做了什么。” 两人屋中密谈,道宗早布下隔音护罩,就连元识也无法穿透,池深更是万事不知,偷摸从向天游后院地中掘了些灵泥,一心栽培得来不易的问心草。 这株问心草虽已成熟,但从常年汲取养分的小饕餮颅内脱离不久,须得养上三两日才好,因而这几晚池深夜夜不得安眠,既不能将灵草放在身边守护,以免触发它功效后消亡,又担心养在外头出了状况,这是要献给向天游的东西,一丝马虎都要不得。 池深抱着花盆子踏进院内,恰巧又遇向天游同喻庄白舟二人与前院说话,不禁暗自嘀咕:“哥哥的石屋藏了美娇娘不成,如此亲近的师弟妹也不让进,当真奇怪。” 本想着不做打扰原路折返,忽又起了些小心思,池深心知喻庄白舟二人对向天游收他为仆一事略有微词,不为别的,正是他元功太过低微,从前又是秉性顽劣的少爷做派缘故,故而便想当面奉上他们苦寻而不得的灵草,杀一杀那两人的傲气。 三人都认得问心草的模样,池深手上的这一株因是汲取小妖兽脑内精华生长,品相尤其出色,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 白舟奇道:“你是去哪儿弄来的?” 池深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简单描述了一遍,引白舟感叹:“还是你与它更有缘分呐。” 池深一笑后将粗陋土盆放到向天游面前:“仙长若不嫌我多事,就拿去问一问心罢。” 向天游眼底尽是笑意,不错眼地看着人道:“还要谢你这一番好意呢,只是以身涉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往后做事还得更多加思虑。” 池深见他高兴,其余事早抛之脑后,弯腰道:“替仙长做事,不敢居功,也不怕险阻,东西既已奉上,那我便不打搅几位说话了。” 白舟等人从后院门走出后叹道:“还是大师兄有眼光,这哪是收了个仆从呢,死士尚且没他这么尽心哩!” 向天游翘起嘴角,将土盆转了一转:“你当他心里没打小算盘么,前几日央求我带他去琼粼海庄见识来着,这问心草是拿来讨好贿赂用的呢。” “琼粼海庄?那不是本就可以带随身伺候的下属、仆从去的么?”白舟直道奇怪,看清向天游脸上的促狭后连连摇头,“好哇,大师兄你糊弄云深这小仆呢!你这也忒......也忒!” 见人说不下去了,向天游才呵呵一乐:“我无心戏弄于人,本确是不想带他,毕竟境界太低。可也万万没料到他会去主峰寻灵草,不过他当初就曾夜闯我后院救治苍麻,这人老实,可也犟的很敢的很呢。” 喻庄听了这许多,浅浅蹙起眉道:“大师兄,说正事要紧,既然问心草在手,不如今晚我与白师弟二人便陪你一试究竟,若能起效化解执念,在去琼粼海庄前晋升顺心境,岂不是妙事一件,诸多好处数也数不过来。” 向天游淡笑着看了眼喻庄道:“我自有安排,届时让向宗守在我身边便可。” 听得这话喻庄神色一淡,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笑。 第34章 执念 “师姐......”白舟与喻庄二人离了院子,见喻庄脸色实在不好,出声唤人,可叫了一声,也不知该说何是好。 “咱们跟大师兄,相识也□□年有了罢,当初都是前后脚上的不动峰。”喻庄轻叹了口气,眼中难藏失落,“我们三人多年修行,不说孟不离焦,但也交情甚笃,可听大师兄刚才那话,分明是对我们信任极少呢。” “师姐,你不该说这样的话。”白舟敛下神色,严肃道,“人生于这天地,想法各异,我知你倾慕师兄,你求也好守也好,无可厚非,但若是因师兄未回应于你,便心生怨怼,那师兄可真是无辜受冤了。” 喻庄脸上闪过一抹怒色,寒声道:“并非我小肚鸡肠,十年时间于修行之人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可那云深才来多久,我总觉师兄对他非同寻常!” “那也是他的本事!”白舟也来了火气,“且你明知大师兄心结难解,哪怕是夜里入梦他都难以释怀之事,你竟还敢想旁观?你把话说的好轻松呀师姐,别说大师兄拒绝,就算心里厌恶了你,也在情理之中!” 喻庄脸色骤然泛白,竟微微打了个冷战,白舟见之不忍,更不愿她执迷不悟,丢下话道:“大师兄面温心冷,无意情爱,望师姐今后三思再行。” 两人踏着暮色不欢而散,不久之后夜华高悬,向天游端坐于桌前,正对着徐徐展开花瓣的问心草。 灵草开到极盛之时,向天游忽觉周身情景大变,桌椅尽皆变化,就连身后侧的道宗也消失无踪,然而他声音却突然从屋外传来。 “少爷,有个自称王小宝的小奶娃儿,说是来给您送饭嘞。” 向天游双肩一震,扭头看去,门吱呀一声被一只肉手推开,露出来人的半边小脸,怯怯问道:“我能进来么?” 向天游明知此景是假,张口却说:“进来罢!” 向小宝嘻嘻一笑,抬腿便迈,一步落定样貌却摇身一变,化为眉目初展的小少年。“哥哥,娶妻当娶贤,你瞧我如何?” 向天游喉结滚动,哑声道:“我看甚好。” 向小宝脸上微红,朝向天游一扑而来,向天游慌忙张开双臂,将人搂入怀中。向小宝顺势滑下身子,侧身由他抱住,抬起头时却吐出一口血来! “哥哥......这云鹏心头精血好极,对你大大有用,我特意为你取来的东西,绝不,绝不交给旁人......” 向天游双眼湿热,抱着人哄道:“我对云鹏精血无甚兴趣,只求你别犯傻,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怀里人如云烟逐渐消淡,直至不见,四周也重新变为石屋内的原本样貌。向天游怔愣间,忽有一人将一盆灵草放于桌上,惊愕间猛地抬眼望去,却见云深站在跟前,微微一笑道:“哥哥,这问心草于你有用,我便特意去寻来。” 向天游猝然站起,却哪里还有云深的影子,眼前徒留一盆已然枯萎衰败的问心草而已。 “道宗......你都看见了罢。” 道宗上前一步道:“是。” “我于问心草兴趣不大,只因执念所系何人何事,我心中一清二楚,即便得了灵草,也不过是让昔日欢乐痛楚重演一遍而已......可想不明白的是,这最后怎么混进了云深此人?” 道宗沉吟片刻,提出猜测:“问心草展现的幻景,全是因主子所念所想所化,主子之前就曾怀疑云深身份,如今看来,怕是心里还觉得他是宝少爷呢。” 向天游沉默以对,半晌才叹道:“你说的不错......全是我不死心,总想小宝还能回到身边,哪怕是一丝游魂也好。当日我背着他跳进颠倒湖打开跃仙门,传送时却陷入昏迷,待醒过来那一刻起找寻至今,却连尸首的影子也没找见,就是想为他立个衣冠冢也......” “主子,斯人已逝,多想无益。”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面色蓦地一沉,冷声道:“当初还是你说,向小宝命带异相,乃我福星!” “老奴并未说错,他取来的云鹏元尊心头精血,将主子体内暗藏的大妖族血脉彻底激发,修成大明王法相雏形。这等至尊灵血,便是老奴也无从得取,若随意用次等精血替代,往后妖修一道便加倍艰难,如此看来,向小宝难道还不算是主子的福业么?” “如若能未卜先知,我必然不会选什么劳什子法相,或许从一开始我便也不会放任宝儿接近,如此......他至少不会因我而死,又叫我日夜难忘。” 道宗闻此言,垂头往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向天游从思绪中抽离,一甩袖道:“我出去走走,无需跟随。”说罢一整衣衫,出了门径直往池深所在的小屋方向走了。 夜尚未沉,池深见到来者喜胜过惊,推开门将向天游请进屋中小坐,关切问道:“仙长可是用过问心草了?” 向天游等舌尖香茶后味散尽后,答非所问道:“茶是好茶,但更难得的是这盛茶的锁灵竹,将茶之精华一滴不落凝于杯中。” 池深回神答道:“这还是阿柔那丫头从山庄带出来的东西,我倒并不很懂这些风雅之物,还是仙长见多识广,就是不知,能让仙长心念成结,求而不得的究竟是什么?若说是死物,我倒不信,恐怕是何方佳人罢?” 向天游失笑道:“你可真是......难道不知道非礼勿问么?如此私密之事,也敢胡乱猜测,就算我立时翻脸,将你打一顿赶出去也是寻常!” 他越是这样说,池深越不害怕,浅笑道:“不知怎么,我见了仙长就想亲近,仙长有事挂心,我便只想着如何为你分忧解难才好。如此日思夜想,就连自己的事,也顾不了许多了。” 池深这话说得极为令人脸红,像是少女情愫难以掩藏,向天游脑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脸上浮现一丝轻笑,沉声试探道:“你这番话说的,似是在对我表白情意一般。” 池深上半身朝后微微一撤,险些控制不住站起,涨红着脸道:“仙长取笑人了!我,我是倾慕仙长,但此情非爱意......难道一见如故也不成么?” “一见如故......”向天游低低笑了两声,叫池深难以分辨此为何意,“我更信君子之交。” 池深大为疑惑,问道:“此作何解?” “君子之交,淡如水。若是一上来就热情似火,反倒像是在我心头放了块冰,叫人一阵阵发颤呢。”向天游眼中射出两道冷意,全不似往常的温和模样。 池深心中一凛一酸,倔脾气又冲上了脑,起身冷言道:“那仙长只把我当是贪图名利富贵,巴巴凑上来的小人就好,若讨你高兴了,便随手赏点什么好处,情绪不高时,爱答不理便是了。” 向天游缓下脸苦笑不已:“你这人......脾气这样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仙长了。我不过说了一句,竟生出许多怨怼来。” 池深捏着袍边偏过脸小声道:“分明是仙长虎着脸教训人呢。” 要不怎么说这世间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向天游也实在拿池深没了办法,更说不清自己为何独对他异常容忍,但一想到从问心草幻境中的所闻所见,心又不自觉软了下来。 “先前你不是求我带你一同去琼粼海庄,这事我应下了,月中动身,你心里有个数。” 池深终于露出了笑脸,送走向天游后,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更别提打坐修炼元气,心浮气躁之下出了屋子想找阿柔说一说话,到了门口却又退缩,自嘲道:“这些心事,和一个黄毛小丫头说能有什么用呢,还指望着她开解我不成?我也真是糊涂了。” 此后几日相安无事,转眼便到了出峰之日,此行不动峰共两位长老、三位弟子兼弟子所带的贴身侍从,其中唯独池深一人是男仆,喻庄身后跟着位身形修长、样貌普通的女子,气息却十分悠长,池深早听向天游说过,此女是喻庄家中所出,既为仆从又当护卫,乃苏灵境高手,实力与喻庄不相上下。 而白舟带的女子容颜娇丽,乃筑基大圆满之境,如此一番相较,池深之能,确实比之不及。 令羽大略交代一番,便让二位长老带着人出峰与其余七峰汇合,一行六十几人浩荡离山。 第35章 覆面 六十几人的队伍颇为显眼,长老合计一番后,八峰分四队人马略略散开一些行进,确保能在关键时刻前后照应。 蒹葭山一众人行了三五日,准备在过路的一方城镇暂做休息。 此城名落水,相传此间曾出过一位水灵根元尊,故而城内终年下雨,绵绵不绝。进城之后,池深暗自打量,极元的中等城镇面积颇大,繁盛堪比玄元王都。 入驻酒楼,主仆需得住一间房,这也是大多长老不肯带仆从的原因之一,仆从元功低微,帮不上什么忙不说,关键时还多有麻烦,倒不如一人轻松。 既是一间房,便也只有一张床一个铺盖,池深还是王小宝时倒是跟向天游睡惯了的,可如今身份有别,自然不能抵足而眠。 两人各有储物灵玉,无需收拾什么行囊,池深道:“我去向伙计再讨一床被子罢。” “此事不急,”向天游喝过茶水后道,“蒹葭山与神女峰地母数百年交好,可惜她门下弟子还要晚些才能到落水城与我们会和。赶路无聊,且先去前头楼里填饱肚子再说。” 此事池深已在路上听向天游提过,极元西南有一神女峰,开山祖师乃是位才貌双绝、扬名天下的大能,神女峰历代多庇护势弱的女修者,而到了如今这一代,因掌门早年面部受过重创,故而得了个称号叫“丑地母”。 但她年轻时与蒹葭山青年才俊结为连理,且那男子在丑地母出事后不相离弃,故而两大派交情匪浅,延续至今。 “好好的女子,即便毁了皮相,世人也不该给她取这样一个绰号。” 向天游摇头笑道:“也没人敢当着她的面不知死活瞎叫唤,再者说地母为人和善,她都不计较,你倒先为别人抱起不平来了。” 池深差半个身子与向天游一同走下楼,轻哼一声道:“没有人能半分不计较容貌美丑,更莫说是女子。地母知晓这个别称,难道心里就一点不伤心难过?只不过她胸怀若谷,比之俗人宽广许多罢了,那些随随便便就能把伤人话语说出口的,恐怕穷其一生也达不到地母的成就!” 向天游正要说他一句,靠着扶梯的一间屋门忽被人从里推开,迈出个一袭青衫如黛的女子,二十出头样貌,眉清目秀,容貌只能算中人之姿,肌肤却赛过白雪,宛若凝滞,为其平添三分姿色。 女子腰间佩剑,衣衫发饰皆有淡淡元气浮动,显然也是修行之人,女子与向天游二人打了个照面,偏过头朝池深柔柔一笑,眼中尽是善意之色,想来是听到了他方才为丑地母抱不平的一席话。 池深颔首回应,便不再多做理会,与向天游谈笑间到了前边用饭的楼中,蒹葭已有几位长老弟子点菜落座,而场中除了少数蒹葭峰众,多半是散修之人。 其中一桌坐着三个灰衣黑靴的大汉,头发用布巾竖起,络腮胡须,面容粗犷,较为年长的那人大碗喝着酒水,胡咧咧道:“这丑地母如今尚不足三百岁数,竟将元功练得如此出神入化,若是再让她顺利进阶控元境,那还了得?” 他一位兄弟瞧出大哥的不悦之情,一对三角眼放出贼光,嘿笑两声道:“丑地母百年前毁了脸,据说神女峰里的仙子们见到她,魂魄都要被吓飞,夜夜噩梦不断!更不消说她道侣,若非贪图地母显贵身份,哪一个男子能日日对着张毁了容的脸?好在神女峰年轻貌美的女修遍地都是,据传那孙显夜夜换被窝睡觉,一年三百六十日都不重样哩!” 说完三人哈哈大笑,嘴里不干不净念着:“什么神女峰?依老子看叫淫逸窝才对!” 四周之人有些跟着一乐,更多是皱眉撇嘴,对这帮粗鄙散修大为看轻,而蒹葭一行人更是拍桌欲起。 须知他们口中大肆谈论的孙显,便是丑地母道侣,出自蒹葭,岂能这样任人泼脏水。 然没等长老动手,三人手中酒碗里的水液忽地窜起,凝成两股两头尖锐的冰锥,直直朝各人双眼插去。 三人突遭此凌厉手段,变势不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猛地朝后仰倒,因力道过大,背脊贴地咚的翻倒,两腿还挂在凳上,像三只活王八,引得一层看热闹之人捧腹大笑。 为首汉子脸涨得紫红,踹开木凳一个打挺翻身站起,阴着脸冲四周叫道:“哪个狗蛋做的好事,敢戏弄到爷爷头上来!” 楼阶之上传出一声轻笑,听着像是位极其年轻的女子,那人边笑边缓缓拾级而上,露出一张俏脸来,只见她黑发如云杏眼似泉,鹅蛋脸挺翘鼻,前凸后翘身材丰腴。 女子站定后拿眼扫了一圈,看着先前说话汉子笑道:“狗爷爷,本姑奶奶给你瞧过了,这儿没你的狗孙子呢!” 此话一出,那散修勃然大怒道:“原来是你这小蹄子教训人!看老子怎么修理你!”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女子噗嗤一笑,眼色却寒如冰砖,啐道:“那小小把戏也算教训?胆敢中伤神女峰地母地君,污言秽语摸黑我派女弟子,姑奶奶今儿非拔了你这烂舌头不可!” 说罢扬手一挥,但凡是桌上摆着的酒水,纷纷化为寒冰利刺朝散修扎去,那三个出言不逊者倒也不是空长了嘴的家伙,刀光剑影闪过,将冰刺尽皆挡下。 “够了。”楼下又鱼贯上来十余位女子,环肥绿瘦清一色貌美,穿红戴绿叫人瞧得眼花,唯独当先那人身着一袭米色窄袖中衫并烟灰色长裤,裤脚收进兽皮中靴之内,一身打扮颇为精干,而她脸上则以木雕面罩遮盖了样貌,只眼睛处镂出两个洞来。 池深应声望去,只觉这木雕面罩纹路清奇,颜色浅淡与常人肤色一般无二,乍一见略感不适,再看两眼却似乎觉得这面罩仿佛就是女子真正脸面一般,诡异中意外有种和谐感,再过一会甚至有天地间再也没其他事物的错觉,只剩这木雕面罩在眼前摇摇晃晃。 恍惚间脖间一痛,池深嘶了一声,神智恢复清明,瞥见向天游尚未完全缩回的手,知道是他出手解救自己于水火,低声道了谢,并问道:“这人好生厉害,仙长可知她来路?”话刚问完,便见覆面女子直直朝向天游看去,两人隔着桌椅略略点头打了招呼。 池深见此,颇觉不是滋味,心道,看来这两人还是旧相识,原来除了不动峰蒹葭山,哥哥结识的人还遍布天下呢。 蒹葭山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站到一处,别峰一位长老上前两步与覆面女子交谈,语气中竟有恭敬之意:“梅仙子,这等粗鄙小人留着也只会惹人不快,还是趁早赶出酒楼为好。” “呸!”那散修见覆面女子方才出言阻止女修伤人,心里莫名壮起胆子,叫嚣道:“神女峰这是什么规矩?地母见不得人,这梅仙子也是丑八怪么?” 覆面女听了,声音依旧冷清如常,难辨喜怒:“你们三个,是要现在下楼,还是要留在这儿?” 散修一脚将凳子重新踢起,大咧咧岔开腿坐下,狞笑道:“爷爷哪儿也不去,就坐在这喝酒吃菜,你能耐我何?” 先前动手的女子柳眉一竖,正想再骂,却被覆面女再次劝止:“罢了,口舌作乱,何须动怒,打打杀杀难免波及无辜,不做理会便是了。” “哈哈!”散修头子举起酒碗朝覆面女点了点,他也并不愿与神女峰撕破脸皮,乐得顺坡下驴,“地母菩萨心肠,果然教出的座下弟子也青出于蓝,说闲话的天下间远不止我兄弟三人,仙子们若个个都要追究那就是自取烦恼了,一笑而过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覆面女不再理会于他,径直朝向天游走来,池深观察之下,发现其余仙子并无任何愤愤之色,就连那牙尖嘴利性格火爆的女子也不出言反对,心下甚感奇怪。 覆面女带着人落座,她自己却不点任何茶水饭菜,只不咸不淡与向天游攀谈几句,楼中其余人不少有和池深一般,方才一眼之下便中了梅仙子木雕面罩之威,现在也不敢偷偷打量。 池深吃了七八分饱时,向天游与覆面女也聊得差不多了,一行人先后站起身朝下楼的木梯走去,池深总觉哪里怪异的很,下意识朝安分了许久的散修那桌看去,一瞥之下险些左脚底踩上右脚面,闹出大笑话来。 只见那三个汉子一人举着碗,一人提着筷,剩下一个面露惊恐之色,维持半起身的动作......若说相同之处,便是衣衫之下的血肉之躯早已不见,变为三具惟妙惟肖的人形“木雕”了! 第36章 结契 池深骇然不已,再看周遭之人神情举止,怕是早早就已发现,却都被这雷霆手段牢牢镇住,无一人敢说三道四。 看样子这丑地母手下的梅仙子,有菩萨手段却是一副冷硬心肠。 一顿便饭就生出这许多事来,池深跟着向天游回房后满肚子都是好奇,一个个问道:“仙长,这梅仙子的手段好生厉害,我总以为木灵根修者学的都是救人的本事,竟不知杀起人来更叫我眼界大开。” “女子修行本就更为不易,神女峰地母之下只有区区四人可冠梅兰竹菊之称号,其余三位都在百岁之后担此殊荣,唯独梅仙子四十余岁便进阶顺心境,乃是下一任地母最有力的继位者。” 池深瞧向天游说这话时,眼里满是赞赏之情,迅速撇了撇嘴角道:“听仙长的意思,这梅仙子已是很厉害了,可仙长若是能一朝突破,比之还可早上十来年,如此一想,她也不过是比下有余,比上却不足了。” 向天游耳尖发热,总觉这话语如此熟悉,眼中闪过追忆神色,语气越发柔和起来:“你说话的论调,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池深心尖一跳,脱口问道:“是何人?” 然而这次向天游却不答,只是说道:“神女峰多为木灵根修者,从前都是凭借炼药之术依附蒹葭山以及其余几大势力,后来却出了个元功医术皆造诣超群的‘丑地母’,竟在三百年间修炼至足以冲击控元境界。” 池深略略一想,也不免咋舌:“控元境再上一层便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元尊,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向天游展颜一笑,摇头说道:“蒹葭山主峰深处,便是我派大峰主与三位镇山长老修行之地,他们四人哪个年岁不在五百之上,实力深不可测,更有蒹葭万年底蕴支撑,如此也没踏入控元境界,你当真以为‘丑地母’与外界谣传一般,只是差那临门一脚而已么?” 池深想通之后,吸一口气喃喃低语:“怕就算真的只差最后一步,这一步比之先前加起来的修行,还要千难万险呢。” 见向天游笑而不语,池深又问:“既然咱们两派人马已然汇合,是否明日即可启程?” “不急,到海庄途经的城镇多如牛毛,我们特意选在落水城,其中大有讲究。”向天游不紧不慢地吊人胃口,“过不了几日,落水城更加要热闹起来,只因对赌大集即将开场。” “对赌大集?”池深拧起眉道,“凡事沾染到一个赌字,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俊俏少年一本正经,引得向天游暗自发笑:“你这脾性,和长相倒真半点儿也不符,怪不得说人不可貌相,诚不欺我。不过你说的没错,有多少人在这栽跟头,便有更多人慕名而来,只因人人心中都有颗侥幸之心,总觉自己得天庇佑,必能逢凶化吉,以求一夕之间变为元石灵宝用之无尽的逍遥修者。” 池深对持有此等心态之人难以赞同,摇头淡笑,向天游问道:“看样子你很此等不屑投机取巧,以小博大的行径了?哦,我倒忘了,云深小友可是拜花山庄的少主人,向来要什么只需嘴上吩咐一声就好,自然不懂那些囊中羞涩之人的渴求之心了。” “云深现下既然已做了仙长的随身侍从,便看不得你这样有失偏颇的说辞,定要好好说一说心里头的想法。”池深心道,哥哥怎么这样小瞧人,今日必要解释清楚,“若当真遇上非要不可的事物,自然也是想用尽手段将其占为己有,只消赌上一局便有机会,谁不乐意?我也不例外。云深以为,赌无错,好赌却是大错特错,只因好赌之人结局必定一败涂地!” “哦?”向天游兴致涨起来,挑眉说,“继续讲。” “人之贪念,往往不受控制,不论输赢,皆是有一必有二,再然后无穷尽。若是一个普通修者和赌博高手过招,除非运气逆天,否则败局一早就已注定。即便是高手与人博弈,谁敢永不言败?马有失蹄,人亦有失手之时,而高手参赌如若失算,更是绝少有全身而退的可能了。故而将赌视为修行中无伤大雅的情趣、超脱其外倒是无妨,若是把它当做提升修为的必要手段,沉迷不可自拔,便是自取灭亡了!” 池深眼见向天游眸中精光越来越盛,早盖过夸奖梅仙子之时,胸口处好似夏雨溢出井口,蚯蚓松动新泥,端的满涨不已,微微颔首弯眼,露出绝艳一笑:“仙长,你觉我说的对也不对?” 向天游喉间发痒,忍不住滚动喉结,忽觉气息不稳,心跳似有加急预兆,忙气沉丹田稳住道心,只是一双黑沉沉的眼里,眼前人的惊艳笑颜挥之不去。 “说得好极!”向天游不遗夸赞,池深先前侃侃而谈尚且镇定自若,受了他这四字反倒红了白净脸皮,略略垂下眼去。 “往后,你也别一口一个仙长如此疏离见外,我虽虚长你十一岁,但这在修行之人眼里,并不算什么差距,一声向大哥也是叫得。” 惊喜突至,池深竟不敢顺口叫出,呐呐道:“可我只是一介小仆......就怕乱了峰里的规矩辈分。” 向天游摆手道:“其实以你的家世,当初收仆一说我也只是半真半假逗弄你一番,否则等你母亲知晓后,怕是要立刻上不动峰教训我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我什么都不缺,就差一个值得信赖的药师,本想着再考校一段时间便让你从药徒做起,以便日后能相互扶持。而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你的人品见地更是令人佩赞,与从他人口中得知的描述全然不符,故而今日在下正式提出个不情之请,万望能与你结兄弟之好。” 池深红着眼连连点头,生怕向天游反悔一般,忙道:“我自然是万分乐意!向大哥......” 向天游自觉遇见池深之后,言行屡屡反常,虽不至于失控,但与从前的冷静自持是全然不能相比。 过去向天游为人处世牵挂甚少,师尊令羽勉强可算重要,故而白舟都说他是个笑脸冷心之人。 可如今对着池深,却常不自觉牵动心绪,变得有血有肉,意图探索了解这人更多......想到此向天游眼神一黯,沉声唤道:“云弟......” 这两人脸对脸,嘴中互相叫着哥哥弟弟,且都不干脆利索,一副欲语还休之态,让不知情的人见了,仿佛是小情人私下会面般,情意缠绵难以自拔。 池深当先觉出气氛黏腻的很,四处乱看找话道:“向大哥,向大哥......”总想说点什么缓解一番,却半个字也想不出来。 向天游翘起唇角,将人拉至椅子上坐下,手腕一翻取出两个瓷杯放于桌面,又拿出一个盛着百年佳酿的小玉酒瓶,解释道:“我有个提议,不如咱们二人今日喝下分杯酒,结为天地鉴证的异姓兄弟,从此同心协力,守望相助!” 夫妻交杯,兄弟分杯,这一点池深倒是知晓,伸手将桌上两个精致瓷杯拿到一边,从自己的储物灵玉内另取出两个小巧的白玉酒盏,笑道:“瓷杯华美,未免显得繁复,不如这白玉无瑕,与酒瓶相配,更表我兄弟二人纯粹之心。”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对此无甚意见,提起酒瓶往自己面前的白玉酒盏里倒了平平一杯酒水,再拿起酒盏给池深分了半杯。 两人举杯相碰,双双仰头喝下,酒入喉,誓即成,向天游放下酒盏一笑,却见池深忽然站起,面色严肃,将手中玉盏往地上一摔,脆响之后白玉化为无数碎片,轰然炸开。 “云深碎玉以为证,此情此意,与天地共存,从今往后,富贵愿以哥哥为先,苦难由弟独担,若有异心,有如此杯!” 向天游神色骤变,脑中瞬息间不断有陈年回忆来回闪现,猛站起身,平复片刻后忽又笑道:“云弟,这誓许错了,既然兄弟一心,便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关键之时,也只有哥哥护着弟弟的道理,否则我这大哥当之何用?这酒喝了也是无味!” 向天游失态只在片刻之间,池深却完全将他瞬息中无法隐藏的阴翳戾气瞧得一清二楚,心内叹道,哥哥果然对当日之事无法释怀,此时争辩毫无意义,我便嘴上答应下来,往后遇了事,可不管什么誓言之约。 见池深点头,向天游心神稍松缓了些,忽又想到一事,问道:“你方才怎么叫我哥哥?不该是向大哥么?” 第37章 赌集 池深口舌干燥,心内狂跳,情急之下忽地想出个好借口来:“若说血缘至亲,云渺云流才是我大哥二哥,如此一来再叫你大哥也不是十分适合。二来么,我心里小器,不喜与多人结契,因而叫一声哥哥,意思是不想你再认其他兄弟。” 池深说完略感得意,心道这理由天衣无缝,却不知如此表达更惹人想入非非,这般独占之欲,非一不二,又岂是普通兄弟能言? 向天游受池深撩拨,已不是一次两次,若不是判其人并非故意而为,真当要好好“教训”一番,让他长个心眼了,不过眼下这件事么......“云弟多虑,我也是同样的意思,此生此世只结今日之契。” 池深得了保证,不免开怀,他自来这世界,总担忧身份能力匹配不上向天游的风华,如今心里有了底,又有了做药师的前途计划,整个人总算是从云雾里落到地上来。 其后两日,二人同起同卧,不时外出游览城内风景增进感情,倒也自在,只有一次凑巧在落水最大的宝器阁遇上了挑选储物灵玉的梅仙子,向天游便说进去凑个趣。 梅仙子面前放了两件好物,一个是寒山玉镯,另一个是抱翠水钗,个个都是精品。梅仙子左右挑选间难以抉择,见了向天游干脆问他道:“送我小师妹的,你说选哪个好?” 他二人说话之间口气十分熟稔,池深不由多看了梅仙子两眼,只是她以木面具遮脸,也瞧不出什么来,不免微微泄气。 向天游于鉴赏一道独具慧眼,评头论足说了一番,最终定下抱翠钗,梅仙子让人跟伙计前去结账,摇头叹道:“你倒是讲究的很,当初怎么就偏要舍近求远,费尽心机把那块品质低劣的下界璞石打通灵气制成储物灵玉呢,想来空间也不会很大。凭你元功进展之快,终究有一天是要嫌弃它不经用的。” 池深闻言,下意识抬手按在胸膛中间,眼神却收不住往向天游身上飘去,心道,梅仙子所说的下界璞石,难道就是当初和我这块独山芙蓉相配的千年璞么?若此事为真,那哥哥对我情谊,也算分明了。 池深站位落后向天游大半个身子,因而他举手投足间的变化,向天游未能及时察觉,梅仙子却看得清清楚楚。 向天游一笑道:“当初我就不该托你请地母出手帮我做这件事,以至于到了现在还要让你说嘴。” 梅仙子哼笑一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家师元力精粹,木灵根更是五行三变之中生机最旺的属性,换做旁人想要将灵气稀薄的璞石辟出空间,恐怕不仅办不到,还得生生毁了这块玉。” 向天游收起笑,露出一丝怅然神色:“你既然也说我是‘偏要’那样做,这自然就有我的道理了。偏偏二字,往往令人伤神。” 几句话间,另一边已钱货两清,向天游岔开话道:“你对那娇怯怯的小师妹,倒是好的很。” 梅仙子接过抱翠水钗,面罩下的眼眸似笑非笑光彩异常,满含深意道:“怕是比不上你对身边这位俊俏少年郎来的特别呢。” 三人边聊边往阁外走,此时就显出池深的不同来,跟随梅仙子的女婢保持落后三步的距离稳稳跟着,这是奴仆的基本规矩,池深从前也要遵守,如今却并肩与向天游同步而行,且未受半分训斥。 “你说云深?”向天游顺势道,“我本就打算和你说的,我与他已结兄弟之契,身份不再为主仆关系,你心里知道就好。” 梅仙子点头以表明白,看向池深道:“能得向兄青眼,你必定是个好的,且他这人向来只绊别人摔跤,不会叫自己吃亏。你同他交好只需记得我这一句,有便宜不占不是王八就是蠢蛋。” 向天游啧了一声,佯怒道:“亏大家还尊称你一声仙子,说话竟比市井之徒还粗俗,没有半点见面礼给我云弟也就罢了,居然还当面编排是非。” 梅仙子摆手说道:“就看不惯你惺惺作态的假斯文样,那些仰慕你的女子心里眼里瞎也就罢了,万不能让云小友也被蒙了过去。” 池深勉强提起一个笑,插嘴道:“梅仙子与哥哥关系好的很呢,我与哥哥相交尚浅,许多事都不曾听过,怎么他很招人喜欢么?” 梅仙子轻笑出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我向来实话实说,别的地方不得而知,但他来了两次神女峰,可是带走了许多少女心呢。” 闻言池深嘴角顿时一垮,干笑两声:“哥哥天人之姿,受人喜爱也是情理之中......” 梅仙子却嘲道:“漂亮皮囊,黑心肚肠。” 池深不欲与其争辩,一笑置之,话题很快便转向对赌大集,梅仙子邀请二人说:“大集传统已延续千年,如今来玩的,愣头青少,老狐狸却多,不如接下去三日我们三人结队参赌,向兄若瞧出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怎么也要暗地里提点我一番。” 向天游自然答应,嘴上却偏说:“你自己的赌,我如何能提点?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按坏规矩处置的。” “少说屁话,你若有心暗示,有千百种方法,若是我遭暗算而输,必要叫你替我吐一半损失出来。” 二人说说笑笑,池深鲜少插得进嘴,故而兴致一路走低,索性这一日也已逛得差不离,不多时便一道回了客栈早早歇下,养足精神面对接下来三日的赌集。听说那三日间,落水城不夜街日夜都有人来往不绝,便是三天三夜不睡的都大有人在。 进了房关起门,向天游仍不放心,把能想到的事无巨细说给池深听:“不夜街平日里便是条花街,青楼酒坊赌场遍地都是,灯火彻夜不熄。常年待在那儿的人个个都是老奸巨猾、鬼话连篇。再多的就算交代给你怕你也总有难以防范的时候,故而接下去这三日,你须得紧跟在我身边,半步也不可分开,稍一错眼,不定就会落入圈套。” 这个要求对池深来说可谓求之不得,听完后胡乱点了点头,抿了抿唇问:“哥哥,我瞧你与梅仙子相处,比跟峰内师弟妹在一起还自在得多,按理来说是不应该,想必有所渊源罢。” 向天游好笑不已,又有些无可奈何:“我叮嘱这许多,你却来问我这事?”见池深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只好解释:“早年外出历练时,曾与她共同涉险,后携手脱困,便算是有了几分交情。再之后的事你今日也听过了,我为了将一块玉佩制成储物空间,想走她的门路求地母出手帮个小忙。” 池深微微点头道:“她助你达成所愿,确实可靠。” “并非如此,”向天游却摇起头来,“我请她帮忙原本是许下了不少好处,然而事成后她却说我这样精明的人,也难得有糊涂的时候,愿无偿帮我一把,这才慢慢有了深交。” 池深悄悄握紧拳问:“那我就更好奇了,究竟那璞石稀奇在何处,值得哥哥如此大费周章?” 向天游眉心隆起一个疙瘩,沉吟片刻后呼出一口浊气,探手摸进衣领,捏住挂绳拎出一块青色玉佩:“我并非出身极元,而是从小世界经跃仙门破开壁垒而来,这块千年璞是当初在下界时和家弟一同买入,如今也唯有拿它来睹物念人,聊解相思之苦。” 池深看着千年璞上的青莲游鱧,险些控制不住将真实身份和盘托出,恨不能一诉衷肠,极力忍下后自觉良机不可失,追问道:“原来哥哥是有亲弟弟的,这有什么呢,左不过再等几年,待他也飞升上来,重逢之时便不遥远。” 向天游顿时露出痛苦神色,哑声道:“我跳入跃仙门之日,正是背负他尸身遭强敌追杀之时,待我身处极元后更是连他尸身也千寻不见......这么些年唯有一缕幽魂入我清梦之夜,方能说两句贴心话......你,你哭什么?” 池深慌忙擦去眼泪,不敢看人:“我只是猜想,哥哥与他感情一定极好,丧亲之痛可以想见,因此不知怎么的就......” “是,我在下界唯他一个亲人,感情可见一斑,不曾想竟......”向天游闭了闭眼,灰心之下语气骤然变冷,“我不愿再多说下去,就连方才这些,也便只说给你一人听过,此事于我重如泰山,切忌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池深挺直背脊,语气十分坚定:“便是打死我,也不说!” 向天游见池深脸皮绷得死紧,不由又有些好笑,软下态度道:“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多说些与你听罢。是时候该歇下了,打起精神应付眼前该做的事才是正经。” 池深点头应下,脑中念头却闪来闪去难以停歇,暗想道,只要哥哥心中不曾忘记我,将来找个恰当时机把话说明应当也不难让他接受,不如就等海庄贺完寿回峰之后,或是早些也无妨,只是先把对赌大集顺当完成后再说,以免扰了哥哥心绪。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38章 酒赌 大集首日,不夜街人头攒动,胆子小些的只敢在店铺外支的临时摊子前小玩几把,不要命的则挤破头也要往楼里阁里钻。 今日跟着梅仙子的乃是当日在酒楼出手教训散修的火辣女子寒烟,四人商量一番,都觉时间尚早,先随意找一处地方试试水即可,便进了头一家酒楼中。 原先喝大酒扯牛皮的一楼大堂,三张方桌并为一长条,开了八张赌桌,押大小捉小鬼每桌样式各有不同,桌外一圈密密麻麻俯着人,后来的按住前方人肩膀使劲往上窜,还没瞧清楚里头是什么场景,便急着将元石往里投。 池深见了便想摇头,半步也不愿靠近,两道眉几乎是一听到那嘈杂人声便立时皱了起来。梅仙子斜眼一看,心中暗道,漂亮人哪怕挤眉撇嘴也不损半分容貌,这云深的相貌在我平生所见人之中也属上上,向天游这小子不会是打那方面的主意罢? 向天游微微将池深拉了一拉,因场内杂音太大而略低下头道:“我们直接上三楼去,不跟这儿凑热闹。” 池深这才展颜,等上了楼果然耳根清净不少,这儿与大堂不同,乃是一间间厢房,关着门的里头已经赌上了,敞着门的可随意进出。 向天游挑了最近一间,里头早有店伙计候着,等人踏进屋后便转身将门关严实。 屋内圆桌之上,已摆好了数十个白瓷空碗,池深一眼扫过,共计二十四个。圆桌对面那头坐了个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身形精干,双眼含光,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梅仙子瞧了瞧男子身后放满了大小酒瓶的高木架,摇头道:“赌酒么?我带了面具,不方便喝,这一局就让给你先罢。” 向天游也不推辞,上前两步坐到空余的圆凳之上,坐下后八字胡男才开口讲解规矩:“二十四碗酒中有半数乃毒酒,闻一次须得选出其中六碗用灵果酿的酒,若判不对,则要选一碗喝下,若选对了则要请跟你同来的一位朋友亲自为你摆酒,且不能借助任何旁的手段试酒。这六种果酒,一半中有剧毒,另一半则正好为对应之解药,也就是说摆酒顺序丝毫都不能出差错,但凡有一点不对,恐怕就要害你丧命于此。” 池深倒吸一口冷气,立刻便说:“这规矩欺人太甚,不赌也罢。” 这场赌酒规则未免也太狠毒,前一人若将果酒选对,说明其对此道造诣匪浅,可第二关却要将生死寄托在旁人身上,怎么想也太过冒险,一个不好还会令人结怨。 小胡子男见池深关怀心切,反露出一个笑来:“这话不对,赌中的规矩可没欺负不欺负人之说,只看双方愿不愿意。小兄弟未免太心急胆小,我这还没把赌局奖品亮出来呢,你就要逃了?” 池深并不理睬他的花言巧语,一心劝说向天游:“哥哥......我看不如先去别的地方瞧一瞧。” 向天游兴致却颇高,示意池深稍安勿躁,问男子道:“且让我看看你给的东西值不值得我玩这一把。” 男子见鱼上钩,哈哈一笑,翻手之间就有一黑色小瓶落于他右手掌心,高约两寸,精致小巧,瓶身有一抹不成形洒金描痕,甚是潇洒灵动。 “这里头装着是顺心境修为的九头鹤之血,九头鹤以天地毒物为食,能将毒中精华炼化,转为精纯元力以供其进阶所用。此血的药效比任何一颗解毒的灵丹还要妙,灵药只能驱除毒性,九头鹤血却能将剧毒炼化反为己所用,可谓一举双得!” 梅仙子闻言道:“拿过来我瞧瞧。” 胡子男也不怕她作怪,抬手将洒金瓶抛了过去,梅仙子验过后简直爱不释手,姿态显然是十分欢喜:“想不到能在此遇上这样求之不得的宝贝,这瓶血所属的九头鹤,已初入顺心境后期。我年幼在峰内时,师傅曾收过一位病患,这人贪图九头鹤血功效,四处搜罗妖血和奇毒,凭借这种歪门邪道修行,到最后竟中了鹤血瘾,一日不喝血服毒便难以忍受。” 寒烟惊叹道:“天下之大当真是无奇不有!但这也足可见九头鹤血的勾人之处了。” 梅仙子将小瓶放于圆桌中央,冲向天游一颔首道:“你若是无把握,便换人来赌,这会儿我又有兴趣了。” 向天游却不看她,对着池深说道:“待会儿就由你来为我排酒。” 池深大觉惊慌,胡子男何等精明,早唤来伙计将木架上的小酒坛依次取下,倒入白瓷碗中,这下再说不赌,未免要让人看扁了。 酒水清澈,皆为上品,由伙计挨个捧起放至向天游鼻下,若向天游摇头,便放回原处,若是点头则单独摆出。向天游下论断丝毫不拘泥带水,一盏茶工夫就将六碗果酒挑出。 胡子男见状抚须而笑,将其余酒碗撤下,只留向天游选出的灵果酒在桌,拍手恭喜道:“客官果然好本事,选的一点不错,接下来就要劳烦这位小兄弟排出个先后位置来了。” 池深将手贴在衣侧,暗暗擦了擦掌心细汗,上前一步咬牙道:“排便排,但我有个不情之请,望你能通融一番。” “听一听也无妨。” “我若摆对,一切好说,若是错了,却希望能让哥哥服下灵酒解毒,我愿代他痛饮□□,一命抵一命。” 向天游脸色一沉,眼中清亮之色转为混沌,深不可见底,怒声道:“胡闹!规矩岂是你说改就改,既然我信你,你就该好好琢磨怎么把酒排对,而不是还不等去做就先质疑自己,把心思散在多余的想法上!” 池深遭当头一句棒喝,醒悟不少,忍不住羞道:“哥哥教训的是......我,那我便不想其它的了。”说完闭了闭眼,将精神全然集中在六碗酒上,仔细分辨起来。 可惜瞧了半天,碗底都要瞪穿也不见看出什么名堂,池深心急之下一时凑得过近了些,鼻尖顿时沾染上一点酒液,脑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测出主要成分,三百年份赤子空心果,服用后心脏溃烂,不治而亡,剧毒。” 池深先是骤然愣住,忽又想到这必定是墨石开启的本草经.木部卷起了作用,只消有了这个,向天游性命必定安全无虞! 一想到此池深狂喜情绪难以抑制,朗声大笑起来,足足笑了好几声才停下,若不是看他双眼清明,向天游差些怀疑这人疯魔了。 既然做不到不动声色,池深干脆放开情绪,任由别人猜去,事实上胡子男一直暗中观察池深的动静,他参与这赌局今年已是第四十九个年头,一双招子早炼成了火眼金睛,任何偷测酒水的举动都瞒不过他的法眼,可如今却切切实实没瞧见池深耍了什么手段,就见他鼻尖沾了水呆了片刻后,忽然就露出十拿九稳的信心来。 池深先前绷得太紧,现下心口大石一去,难得露出些平日不曾有的活泼来,笑吟吟对向天游说:“哥哥,我摸索出辨别的诀窍了,等下你就放心喝罢!” 向天游自认识池深以来,从未见他露出这样全然放松又略有些洋洋得意的笑模样,最终竟然轻咬舌尖,才勉强压抑住抬手将人锁入怀中肆意抚摸怜爱的冲动,看着面前为了方便说话半俯下身的俊小生道:“我何时有不放心你了?” 池深闻言笑意更浓,将指尖探入酒碗一一查探,顷刻间便将顺序打乱再重新放好,动作利索,仿佛酒碗上标好了名称功效似的,看得胡子男瞠目结舌,下意识便质疑道:“这不可能!你做了弊,使了手段!” 若说手段,这也可算池深自己的本事,也可不算,但无论是哪样,墨石并非此世间之物,池深断不相信胡子男能瞧出破绽来,因而挺胸直言,气势惊人:“莫说我没有,就算是,你没瞧出来,便算我赢!等我哥哥喝过这六碗酒,你须得依言把九头鹤血让出来。” 向天游哈哈一笑,站起身直接将小瓶拿过收入怀中,将露出不解之色的池深微微牵往后拉了拉,半个身子挡在他前边侧眼看了看胡子男说道:“作为酒肆主事,早将所有坛子盛的酒烂熟于胸了,他一看你摆出的顺序,便已知晓胜负,故而才有怀疑你作弊一说。” 胡子男如梦初醒,苦笑一声抱拳道:“原来几位仙友都是藏龙卧虎之辈,失敬失敬,四方酒楼愿赌服输。阿祥,恭送这几位客官下楼去罢。” 四人出了楼,梅仙子打量着池深道:“真瞧不出来,看样子今日扮猪吃老虎、坑蒙拐骗偷的不是向天游这厮,而是他带出来的‘好徒弟’呢。” 池深帮向天游赢了一场赌局,这等刺激体验实乃前所未有,兴奋之下脸颊两团粉红挥之不去,更是对自己今后与向天游培养亲密关系生出许多自信来,闻言顿时竖眉瞪眼,一本正经说教道:“梅仙子,我知你是哥哥好友,但损人说笑也该有个度,哥哥脾气好不爱与人计较,我却不是忍得下闲言碎语的软性子!” “噗.....”梅仙子闷在面具里笑得变了声,寒烟抖着肩撇开脸看向别处,向天游在池深转头看他时瞬间收起脸,露出个无可奈何下的退让神情,劝说道:“罢了,她本就是个粗俗仙子,你与她争辩简直如同书生遇土匪,说破嘴皮也是无用,不理她她便自觉无趣了。” 池深后知后觉,脸上更红,暗暗恼道,我真是蠢极,一时得意忘形竟说出那样的话来,将梅仙子的玩笑话当了真,诶,何时才能修行到家,不在哥哥跟前丢脸...... 第39章 卖身 四人出了酒楼,走走停停又赌了两次,均是有惊无险收货不俗,因落水城终年飘雨不见日月,难以分辨时辰,不觉已到了黄昏时刻。 正商议找间清静些的食居填填肚,远远却见前边有一楼外人头攒动、进出不绝,抬头看去,二三层向外的廊上均站着不少妆容艳丽的女子,挥着罗扇软帕同楼下男客调笑。 寒烟见状冷笑一声:“原来是一家青楼妓院,借着对赌大集的名头,日头未落竟然就开起张来,好不要脸!”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3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对做皮肉生意的女子并无什么偏见,叹一句道:“生活所迫,她们也不想的。” 寒烟瞧他一眼:“我说的是□□攻心的臭男人!那些女子么......身不由己,总是可怜的多。” 梅仙子不欲在此事上过多讨论,打断道:“究竟是进还是不进?若大家无意,快些往别处去就是了。” 池深心中自然是万般不愿,寒烟冷眼朝急哄哄的男人堆望去,一咬银牙做出决定:“去!青楼又不是只有男子才去得,我倒要看看这里面打算玩什么对赌把戏。” 梅仙子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当即也同意下来,向天游道:“看样子,这里头玩的十有八九是群赌,想必有趣的很。” 三人都有兴趣,池深也不好拒绝,皱着眉随他们靠了过去,只是这一回,向天游像是没瞧出他的不乐意来,只顾笑吟吟往里走。 堂内是一片饮酒作乐的光景,约是顾忌着天色未晚,只有三五女子在台上唱小曲,男子多是叫了陪酒的姑娘在底下寻个乐,并未闹出什么不堪入眼的举动来。 四人自然是埋头往中间的楼梯走,台阶两旁早有成精多年的龟公腆着笑脸迎人,一见向天游几人衣衫不凡气韵脱俗,便知是大鱼游进了塘里,忙不迭哈着腰道:“仙长仙子大驾光临,喜的小人话也不会说了,只是怎的这么不凑巧!早上定下规矩说是今日来的客人,上二楼须得先交二十块下品元石,上三楼须得交五十块。” 寒烟冷下脸道:“什么都还没做就要先交如此多的元石,怎么你们三楼是有仙女不成?” 龟公嬉笑道:“那些算什么仙女儿,仙女不是就站在小的眼面前儿么!” 但凡是女子,便没有不爱听人夸赞的,明知是虚情假意逢场作戏,心里也总有一丝丝得意,寒烟松了松嘴角,啐道:“方才是谁说自己连话也不会说了,我听到的莫不是猪狗在叫?” 龟公听了谩骂却半点儿也不恼,又是学猪哼又是学狗叫,他长相奇怪,这幅样子更是滑稽,惹得寒烟绷不住脸噗嗤笑出声。龟公立刻收了声嘻嘻直笑:“只消仙子能开怀,您说小的是什么,小的便就是什么!” 池深也不愿为难这龟公,问过向天游后四人爽快掏了足数的下品原石,一路走上了三楼去,被带进了其中一间开着半门的厢房。进去后走到最里头,竟还有一扇门,与先前那一扇相对。 打开一看,那外头竟还延伸出一段平台,没有围栏,设了两张摆了些水灵果子的长条矮几。池深踏上去后,视线空前开阔,这才发觉,这楼里边竟是筒状设计,场中央独立了一座雕栏高台。 其余平台上已无多少空位,池深四人盘腿坐于蒲团之上,向天游吩咐侯在门边的龟公道:“这位小公子玩了大半日,也没得空吃些东西,你瞧着有什么合适的好酒好菜,尽管摆上来。” 池深脸微一热,修行之人,到顺心境便可半辟谷,十来日断绝水粮也可调取体内的浩瀚元力补充,故而梅仙子行走在外,覆面也少有不便,四人中反而是池深修为最低,元力也少得可怜,若不及时补充灵食,几乎与肉体凡胎无异。 这种事无需向天游多说,龟公早拿照妖镜一般的眼将接待的四人里里外外瞧过,也早给池深下了论断。 池深身上穿的还是他在山庄时,花入云特地吩咐人裁制的银鳞衣月烟衫,衬的人万分丰神俊朗。 云深偏爱绣纹繁复华美的衣裳,池深却对此敬谢不敏,但也不得不感叹由奢入俭难,峰内仆从的衣服,本来也不算差,但和从前云深所穿衣料花式的讲究一对比,便是云泥之别。 故而龟公所认为确也不差,池深这具壳子本就是千娇万宠的大少爷,池深本人也并非维诺谄媚之徒,并不会令龟公误作脔宠之流对待。 不得不说这龟公确实机灵,做事既快且准,清粥小菜色泽淡雅,少而精致,向天游看池深吃了不少,有几碟空了的,尽是微甜之物,不免心中发笑,小孩儿口味。 天色说暗便暗,白昼落幕,红灯高挂,好戏就要开场,空地中央的高台顶端不知何时站了位红衣似火的窈窕美妇,等众人回过神来发现时,已不知她究竟站了多久,在场修者顿时打起精神,收敛下四溢的轻佻散漫姿态,有几位甚至惊出一层薄汗来。 池深偏过头和向天游说笑:“我不过稍微错开眼看了看别处,转过头她就到上边儿去了,这高台也不见阶梯,难道这女子也会御物?那她修为至少也是苏灵境界了。” 说完才发觉向天游面上无笑,神情颇为冷肃,并听他说道:“我这双眼却是毫秒也未曾离开高台,此人仿佛是在眨眼之间,瞬息便出现,恐怕不仅你我,今天在这儿的所有客人都看不明白她的手段。” 池深吸一口冷气道:“哥哥也瞧不出名堂?她竟有如此厉害?” 梅仙子插一句嘴道:“云小友,你出身也不低哩,说出的话却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向天游能有多少厉害?我不也比他强么。” 说完又惯例取笑池深:“小公子家中必然保护你极好,到如今还单纯的很,你可别以为青楼赌坊生意不雅就小瞧了赚这些钱的人,尤其是敢在对赌大集这条街上做生意的,本事和靠山比你能想象到的还大呢,否则如何镇住宵小之徒?” 池深听了并不恼,反而点头道:“受教。” 他这边方说完话,台上美妇就开了口,声音低婉,异常动听:“如此良宵,妾身也不说什么酸掉牙的文话吊诸位贵客的胃口,便给大家解释一下咱们登仙楼里的对赌规矩。” 说罢盈盈走至一旁,身姿曼妙不可言传。“今晚楼里有三位姑娘将献初蕊,与知心人共赴巫山。这几位姑娘稀奇的地方在于,鼎炉体质。” 鼎炉二字一出,果然挑动男客情绪,窃窃私语顿生。向天游见池深绷起脸,心里笑道,看来是知道此为何物,是了,虽说云弟脾性与传闻不同,但从前终究还是没少跟纨绔子弟厮混过,莫不是...... “鼎炉体质,似乎在哪儿听过,却记不大清了,云弟可知道?” 池深还真是清楚,听向天游蹙眉一问立刻急道:“我在哥哥先前帮我找来的医书中看过,男女双修交合,阴阳互补,若是迎合自然之道于两者都有益处。若有人反其道而行,则会造成损伤,据说魔修就爱采阴补阳,罔顾交合者性命,以对方精元来增长自身修为,实在可恶!” 向天游暗笑一声,露出疑惑神色:“这我也知道,但鼎炉又是何说法?” “鼎炉可谓变异体质,意外适合采补之道,若是和身具此等体质的修者交合,无需修什么邪功便可自然吸收对方精元,尤其......尤其是女子初次,精元醇厚,收益更多。” “原来如此。”向天游展眉一笑,“又能抱得温香软玉,又能在鱼水之欢中增长修为,如此美事,天下少有。” 池深大惊道:“哥哥,你不会也想参与罢?” 寒烟听到顿时冷笑两声,讽道:“你哥哥也不过是个臭男人,你没听他说么,‘这等美事、天下少有’。但凡是男子,心里无不喜欢,不如今晚你们兄弟俩一人选一个寻欢作乐,我们正好就此分道,各走各路!” 池深气极,猛别过头看向寒烟,怒声道:“寒烟仙子莫要把天下男人都看扁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旁人或许做不到,我却决意如此!” 寒烟受其笃定气势震慑,平时的伶牙俐齿到现在竟迟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因池深言行神态太过认真,寒烟只觉自己若是此刻质疑,仿佛就会将他的坚定践踏,向天游更是瞳孔微收,不自觉略眯起眼来,被梅仙子暗暗瞧了一眼。 台上的美妇却不管一圈人的窃喜或是纷争,继续说道:“客人大约都知道鼎炉是怎么一回事儿,我便也不多解释了,但有一点却必须要向大家说明白,待会儿要出来的三位姑娘,其中一人是极为罕见的媚骨鼎炉,以在场客人的修为看,今晚少说能增长一两个小境界。” 池深心里更加紧张,向天游本就困于苏灵后期至顺心境这一阶段,正是乐意尝试各种方法突破的时候,难保他不想采用这个法子一试。 美妇又道:“可惜......其余二人却是更为稀有的反骨鼎炉,若选到此类鼎炉与其春宵一度,反会损伤恩客修为,况且这样的姑娘往后也再不能接客,故而本次的赌约还得是买人不买夜,起拍价皆为八十枚中品元石。” 第40章 明心 向天游自个儿已观察过,再根据美妇所说,几乎能确认参与本次对赌的人修为皆在苏灵至顺心境界之间,八十块中品元石的起价略高了些,选对还好说,若是选错,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美妇解释完后轻轻击掌,三位龟公立刻将其中三间房门拉开,一条软绸宽缎从中飞出,在半空徐徐摊开,三位女子踏缎而出,飞至高台之上,落定后翩翩起舞,不时变幻位置,一曲终了,足够恩客将各人看得仔仔细细。 这三位女子皆貌美非常,且各有千秋,红衣女子酥胸半露,玉腿若隐若现,身段丰盈撩人心扉,媚态天成却不显风尘,一颦一笑竟露出许多俏皮来,实属难得。白衣女身材最是高挑,纤腰不盈一握,双腿修长,神色冷冷清清犹如白鹤入池,翩然展翅。 最后一位女子身着蓝绿彩衣,一双玉足□□点地,跃动间令人挪不开眼,脸上似是用彩墨画了些奇形怪状的图腾,却有一种别样的野性之美,女子转动间忽然与向天游四目相对,忽觉新口一跳,满身热血像是要烧起来,顿时惊疑交加,脚下一乱错了舞步。 池深看的真切,发现这名女子舞姿乱了几拍,勉强才跟上乐声,大感奇怪。 等到她第二圈转回时,眼中已隐隐透出哀求之色,等转到身旁那桌却又化为笑意。池深心跳如鼓,连忙端起水喝了一口,斜眼偷瞧向天游,惊觉他眼中竟有讶然神色,面色更是隐隐透出些喜意,一颗心顿时如坠深渊。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浑浑噩噩挨到舞曲结束,竞价随之开始,红衣女最先,白衣第二,彩衣女最后。池深压根没心思参与前两人的拍卖,终于守到彩衣女上场,向天游果然举起小木牌报了价。 池深舌根底下直犯苦,不死心地劝道:“哥哥,太冒险了,我看还是算了。” 向天游不解道:“三分之一的机会,赢面可谓极大,酒赌我都赢了,还会怕这个吗?” “这,这不一样。”池深绞尽脑汁想理由,“若是能上去给这三位女子探脉,我或许还能发现些许端倪,可如今老鸨故意只让我们远远看,能判断出的东西少之又少!” “一百六十枚。”向天游喊完后侧头一笑,“你还是不明白赌的真正含义!若在胸有成竹之下选择,那便不叫赌了。” 池深急了眼,略提高声音道:“即便选对了又如何!你当真要和花元石买下的陌生女子行房不成?” 向天游反问道:“又不是我强人所难,有何不可?” “好,好......”池深白着一张脸,灌下一口酒却因喝得太急呛出声,伸手想顺一顺胸口,却摸到随身佩戴的芙蓉莲藕,鼻尖一酸,眼底顿时泛出湿意,心念百转道,可恨我如今不是王小宝的身份,否则以亲人立场阻拦,怎么也重过这义弟的分量,哥哥总也要给我三分面子,不至于如此放纵不堪。 眼看向天游专注竞价,对自己爱答不理,池深又觉委屈,暗想若是现在把莲藕玉佩掏出来拍在哥哥面前,是否就能转移他心思,终止他参与这场竞赌? 池深左思右想,一时间下不了决定,彩衣女子的价格已攀升至二百四十枚中品元石,这对悟能境之下的修者已不是个小数目,而前两位女子也不过是在这个价码左右便成交了。 此时还坚持竞价的只剩三人,向天游略感不耐,沉声加大筹码:“三百枚。” 另外二人听后并未犹豫太久,纷纷弃了木牌,老鸨眉开眼笑道:“好俊的客人,出手又如此爽利,真真是便宜我们家蓝姑娘了!” 池深面如死灰,心如火烧,再也不想听不想看,豁然起身,一句话也不留下,扭身一脚踹开房门,快步走了出去,倒把一直贴门而站的龟公吓得不轻,心里直叫,我的乖乖,这小公子原来脾气不得了! 梅仙子问道:“云小友这火气不轻啊,你不追上去把人留住?” 向天游拿起杯浅浅饮了口酒,神情冷淡难分喜怒,嘴上却还是说:“也不知他生的是哪门子气,果然还是年纪小呢。我既然拍下了人,哪里还有空□□去哄他?我想他是不肯走远的,但这里毕竟乱的很,还是劳烦你先帮我看一看,以免他这相貌遭人惦记了去。” 梅仙子站起身,语气却似是带了怒意,冷声道:“我自会去追他,但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心疼傻小子遇上了公狐狸,任人戏耍试探而不自知。” 果然如向天游所言,池深不管不顾冲下楼,出了外头的大门却顿生茫然之色,不知该去何处。梅仙子追上来时,便见人神色不振,傻愣愣站在往来人潮中。 两人移步至登仙楼边的暗巷,梅仙子问池深下一步打算,池深气恼未消,语气冷淡:“三百枚中品元石砸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上,眼睛也不眨一下,他既心甘情愿,我也无话可说,再者忠言逆耳,即便劝了也是听不进去的。” 梅仙子笑着赞同道:“一点儿不错,自古父母与子女之间,尚且常因伴侣之事起纷争龃龉,兄弟反目更是数不枚举,向天游这会儿正被美色迷了心窍,你又何必在他兴致高涨时上去泼冷水,等他栽了跟头知道疼之后再施以援手,反倒还能得一丝感谢。” 池深原以为梅仙子前来是要劝人,如此便可有一个顺势回头再劝的机会,不曾想她竟说出这样一番话,着急间忽然想起一事,露出些喜色来:“说到帮忙,现在也未尝不可,我是木系修者,也略通医术,若是能替哥哥先探一探那女子的体质,岂不就能避开灾祸。” 说罢脚步一转,就要往回走,梅仙子一把将人拦住,语气间颇有怒其不争之意:“若是向天游选的女子恰好正是媚骨鼎炉呢?” 池深如遭雷击,双脚定在原地,两眼飘忽无声,只觉自己口舌唇瓣又干又涩,始终接不下话来。梅仙子看得不忍,大大叹了口气,斥道:“你如此着急上火,当真只是担忧向天游输了赌局,修为下跌?或是觉的他如此容易便被美色所迷,非正人君子,令人失望?你还要欺骗自己么!” 池深一双桃花眼眨了又眨,神情呆愣,可笑又可怜,半晌后忽然撇开脸去,惨淡一笑道:“我......我竟是爱慕他么?” 问完这句,忍不住以手掩目,回答道:“我也太笨啦,我心悦哥哥,却到如今才醒悟过来。” 梅仙子感慨万千,轻拍池深肩膀以作安抚,痛心道:“据我所知,你认识他时日不长,怎么就......情之所起,真真害人不浅。” 池深心道,我认识哥哥可远不止极元这些时光,至于什么时候变了心思,却是自己也说不清了。 梅仙子见池深沉默不语,又问:“那你如今打算怎么做?” “贸然表态,哥哥必定不能接受,反会断送这来之不易的兄弟情分,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眼睁睁见他坏了修行,如若那女子当真是媚骨鼎炉......我,我便找个房间等他出来便是。只是这心里头,终归还是有个疙瘩了。” 梅仙子装模作样叹了口气道:“我跟随地母修炼木之道数十年,与人相交自有一些独门秘术傍身,满肚算计之人眼神浑浊,杀戮过多之人生气暗沉。而见你气息澄净,才会相识不久便肯这样亲近,因而今日就多提点你几句。” 池深不知梅仙子为何忽然提及这些,耐下性子道:“请仙子赐教。” “你与向天游相识不久,因而目前来看对他了解应当不及我多,向兄天赋过人才貌上乘,不知有多少男女像你一般对他情根深种,其中不乏资质出众容颜绝丽之人,我却从未见他与何人过从亲密。若说这样的向兄,会和那些沉迷声色的修士一样贪恋鼎炉之欲,并试图用采补这种下三流的手段提升修为,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相熟之人谁若信,那便是把他看的太低了!” 梅仙子一语点醒梦中人,池深惊醒之下愈加懊悔,他并非当真与向天游相交浅薄,玄元六年朝夕相处,只因在极元向天游多了他近十年的修行时光,才令池深患得患失、心意深藏。 想通后池深弯腰一礼,诚恳谢道:“梅仙子仗义执言,池深没齿难忘,只等来日再报还,现下先去找哥哥要紧。” 等池深拐出巷口瞧不见身影后,梅仙子抬手摸了摸了面具边缘,低笑一声自语道:“若不是你得了地母青眼,我才不愿多费口舌。” 池深跑上三楼时,恰好与先前接待他们的龟公遇了个正着,拦住人便问:“最后那位姑娘与她的恩主去哪间房了?” 龟公苦着脸耍滑道:“小公子,拍下姑娘的仙长,都由妈妈接待去了,那后边儿怎么了,小的可真不知!” 池深恢复理智稳定情绪后,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当即掏出五枚下品元石塞进龟公手中:“你只管放心,我并不想闹事,只消帮忙指个路,别人能怪罪你什么呢?” 龟公乃炼气期修为,相当于向天游池深在玄元时的先天之境,五枚元石已是相当不小的数目,喜的龟公眉开眼笑,将人往一间空厢房里一推道:“挂着红绸缎彩灯笼的那三间房就是哩,公子要见的仙长在最左边那间,您开了内门从空廊走过去便可。” 池深门都来不及关,一口气跑到龟公指的那处,生怕慢了一步错失挽回时机,抬手推了推门,门却纹丝不动,显然是下了禁制,急忙改为拍门喊人。 向天游早在池深站在房门前时便已察觉,只当是下人经过,不想竟是池深,立刻过来解了禁制。 池深见向天游衣衫齐整,刚松下一口气,却又透过空隙瞧见一件蓝衫搭在床边,纱帐中女子衣裙半脱酥胸半露,脸色苍白。 惊怒之下脸上红痕尽消,池深的神情变幻,太过显而易见,向天游脸一黑,快手将人拉进房中,重新布好禁制,一时间竟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池深撇开人快步走至床边,探手搭了搭脉,查出床上女子脉象急且乱,元力四下窜动,精气大失,心里猛地一沉,这显然合了被采补之象。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池深(沉思):没想到......哥哥你居然,如此之快。 向天游:......呵,有你哭的时候。 第41章 血脉 然而亏损的是女子,一时间池深也不知该庆幸至少向天游平安无事,或许还从中获益不小,还是该对其失望,毕竟他有负自己和梅仙子的信任,转眼便朝人脸上打了人两巴掌。 可再一想,池深又觉不对,他愤而离席,梅仙子很快便追上,两人相谈也只不过寥寥数语,加上他跑进楼找到房间,前后左不过一盏茶工夫,若向天游此刻已经完事,岂不古怪?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想到此池深也顾不得再查探女子,急急转身拉过向天游坐在椅凳上,思考后小心说道:“我替哥哥也探下脉罢,这......诶呀,谨慎些总不会有错。” 向天游总算是明白过来,又好气又忍不住笑,一拍池深后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与这女子并未行房。” 池深如释重负,终于肯露出一个笑,马后放炮道:“我便说哥哥不是这样的人呢,可这女子为何却?” 向天游也不戳穿池深先前那点心思,但又实在不能将他与女子间的真正交易说出,便真假参半地解释道:“修者分人妖魔三道,你可曾接触过妖修?” 池深又往床上看了眼,很是讶异:“哥哥的意思是,蓝姑娘是妖?” “不错,只不过苏灵境就能化为人形,不是人妖混血,便是血脉低微的小妖一族,她属前者。” 池深脑中有了一线思路,将猜测道出:“莫不是她继承的妖族血脉,有什么来头,才令哥哥执意将人买下?” 池深如此笃定,皆因他知道向天游也是人妖混血,不过他资质超凡,母亲必定也是大妖一族,故而当初才需要云鹏精血激发受封的血脉之力。 可错就错在池深当局者迷,想也不想便把话说了出来,甚至不觉哪里不对,却引得向天游瞳孔微缩,生出几分警惕来,但看到池深懵懂关切面孔和眼中时而流露的别样情愫时,又软下心说道:“这会儿倒聪明起来,这女子所承的血脉中有一滴大孔雀精血,且极为纯粹,甚是难得,留在她体内也是无用,不如我拿点好处将之换来。” “这就奇了,既然是她自身继承的精血,如何无用,反倒要与你做这笔生意?” 向天游笑道:“不难理解,体虚之人就算服下珍奇丹药,反会害自己丧命,这滴妖血太过精纯,此女筋脉有限,难以承受,我倒正好能吸收提炼,转为己用。以三百中品元石来换,委实是占了大便宜。” 池深最喜向天游占了便宜,一时眉开眼笑,一时又皱眉瞪眼,表情难得生动:“可是这人该怎么安置?无名无分带在身边不是办法,莫不是也......也收作仆从么?” “她怎么说也是苏灵境的妖修,一来过往不曾有渊源牵扯,二没和我签下死契,就算她肯,我还放不下心,我俩今日就当交易一场,何去何从还需要好好考虑一番才能决断。”向天游道出打算,池深这才肯笑眼看他,点头说:“如此也好,只是赌约该如何应付?” 向天游一整衣袍站起身:“我已盘问过,老鸨对消息瞒得死紧,这三个女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体质,恐怕就是为了防备赌客使手段逼问。为今之计只能立刻将大孔雀精血炼化,再静观其余二人之变。如那两人气息皆有萎靡,我便可用精血提升的修为波动来替代,若二人中有提升者,我亦有佯装修为跌落的手段。” 池深眼神精亮,跟着起身道:“还是哥哥想的周全,那今晚我就在房中为你护法,哥哥安心吸取精血便是。不过那床既已被蓝姑娘所占,她如今损耗也颇多,不如就让她躺着休息,哥哥去榻上修炼罢。” 向天游含笑点头,率先往屏风另一头的小榻走,心里竟有一丝甜意,暗想道,云弟独占欲之强,恐怕他自己还未醒悟,可惜我与他相交太浅,虽然比起旁人略有好感,但目前委实还做不到以相同情谊回应,且再往后看看罢。 盘膝坐于睡榻之上,向天游取出热意未散的孔雀精血,池深搬了把椅子坐于他对面,看到拇指大小的一团血滴时惊讶不已:“这血竟是蓝色!” 向天游手腕一抬,精血徐徐升起,忽地飞入他口中。向天游咽下血后紧闭双眼,池深从外边看不出丝毫异样,却很清楚此刻向天游体内元气必然大幅度消耗,破开精血加以吸收,便不肯错眼,以防突生异变。 好在一夜间相安无事,向天游睁眼之时双目精光一闪而逝,归于平静,池深知其成功,诚心道喜。 向天游状态极好,却见池深眼窝微陷,显然是一整晚都吊起精神,不由心里难受,蹙眉道:“整夜都没休息?” 池深不答反问:“哥哥感觉如何?没什么不爽快的地方罢。” “不过是一滴孔雀精血,”向天游一撩衣袍下榻,拉起池深将人往睡榻上推,“再厉害百倍的大妖血,我也照单全收。你快睡一觉修补些精神,还有两天的赌局,我可还要你陪着。” 池深朝窗外一看,迟疑道:“天色将亮,怕也睡不了几个时辰,还是快些验证赌约为好。只不过一夜未眠,凡人尚且忍得,我身为筑基修者,又岂会示弱?” 向天游轻笑一声:“这你大可放心,不论那两人修为是增是减,都得花时间稳固境界,轻易出不来,咱们还有的等呢。” 这下池深才放心,一觉睡去直至被向天游唤醒,睁眼便见他笑道:“看来我运气确实不差,那两人出房时皆是一副被精怪吸干元气的委顿模样,实在好笑。” 池深揉了揉眉心醒神道:“这下也省的哥哥费心掩饰,免了节外生枝。” 老鸨刚送走了前两位客人,便又迎来向天游三人,碰面就是一溜道喜的好话,听过也就算了。 走出登仙楼后向天游将在落水城落脚的酒楼名号报出,叫买下的女子拿着他的客房门牌先回去休息。 此间事情告一段落,池深这才想起梅仙子来,向天游道:“街东有家万事不如意坊,乃对赌大集的热门之地,多年来凡是想去哪儿碰运气赢宝贝的人,大多失望而归。自然也有人怀疑不如意坊在赌赛中做了手脚,可却从未找出破绽。” “既是这样,梅仙子还愿去凑这个热闹?难不成她对自己有十足把握么。” 向天游摇头一笑:“一成把握都未必有,有十足吸引她的宝贝倒是真的。说起来,那东西对木系修者应当都有极大的诱惑,你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 池深好奇道:“能让地母亲传的弟子都追而不舍,这东西必然是不可多得了。” 万事不如意坊门庭不小,向里延伸共有五进院落,最外层的人却不多。这并非是因为无人问津之故,而是进不如意坊外门就要缴纳数十块下品元石,里头的对赌更是门槛极高。 二人说明来意,伙计将人带进第三进院中,池深暗自咋舌道,也不知道第四第五层院落中有何物,难道去那里头对赌的人修为更在顺心境之上? 胡乱思索间伙计带人走至南面屋外,敲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池深一踏进屋内,便觉草木之气扑面袭来,闻之经脉舒张、通体轻畅。 梅仙子正驻足于屋中央的八仙大桌前,除她之外,另有二男四女,七人紧盯着桌上十六个小方盒中的灵种查探,偶尔拿起放在手心细看。 池深粗略一瞧,这盒中的灵种几乎是一模一样,只不过其他修者眼中的些微不同,对木系修者而言便是天差地别了。 七人围成的圈外还站着一男一女,女子便是寒烟,男子则是个须发灰白的黄衣老者,身形偏瘦,相貌寻常,眉眼瞧着倒很是温和近人。 老者忽地朝池深往来,含笑问道:“这位小友也是木系灵根,远道而来若只是凑个热闹岂不可惜,不妨赌上一场,凑个逢八吉数,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虽说修炼之人因灵根有别,周身的元气也各有不同,但像老者这般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不仅是修为深不可测,眼光更是独到老辣,再不然就是有什么私密的手段,但每一样都可说非比寻常。 池深虽感叹他显露的一手山水之高,但也不至于被人唬住,仗着墨石在手,也不介意玩上一把,只是规矩还需提前问个明白。 老者笑吟吟解释道:“规矩简单的很,这些盒子里的饮冬风,十五枚是死种,唯独一颗灵气尚存。须知顺心境迈入悟能境,修者会结出元神,并将有第一次极其难得的领悟本命招式的机会,但其过程也是万分惊险,失败率极高。故而能增加修者结元神悟道法的通窍丹,人人遇而争之,这饮冬风便是其中一味稀缺药材。” 池深了然道:“敢问老前辈,如何才有资格参与这场灵种对赌?” “通窍丹有四位主药材,饮冬风、地头蛇、三千雪、吉木果。这其中又以饮冬风最为稀少难得,故而今日想求灵种者,必要先拿出另外一种药材来换,灵种或是成草皆可。” “这也......”池深略作思考,婉言拒绝,“在下小小筑基期修者,何来这些珍奇药材?看来今日我是无缘和诸位一同参赌了。” 老者微露遗憾神色,却见一道流光朝面门激射而来,伸手抓入掌心一看,乃是一枚白蒙蒙的三千雪灵种,收起后冲向天游笑道:“小友这枚灵种,是替自己缴呢,还是为好友而出?” 向天游朝八仙桌抬了抬下巴,对池深说道:“去罢。” 第42章 入局 东西既已交出,池深再想拒绝也已晚了一步,暗自握拳道:“那这一局便算是我替哥哥赌的,必不会让你白白拿出三千雪来。”心意已决,便两大步走入对赌圈中,冲七人说一声承让。 老者扬袖一挥,向天游背后两扇木门砰一声闭起,朗声道:“‘八仙’聚齐,对赌开始!”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凝神看去,每一粒饮冬风都散发一层濛濛灵光,照理来说内含元气的灵种才会如此,拿在手中细观,更是没有丝毫破绽,犹豫间忽听脑海提示道:“饮冬风,六阶灵草,此为死种。” 池深面不改色,轻轻将手头这枚重新放入盒中,再取另一枚查看,得到的结果与先前别无二样,只是在一连查阅了十四枚种子无果后。 池深不由怀疑起来,一个人的运气或许会差到某个地步,但他总觉问题并非出在运气,而是此事透着一股猫腻,果然下一枚结果依旧不如人意。 最后一枚种子恰好在梅仙子手中,池深按捺不住,走至她身侧低语道:“梅仙子,情况有变,能否将你手中的饮冬风先借我一览。” 这要求确也无理,但梅仙子只略一思索便将种子递出,池深探手一查,墨石冰冷提示:“死种。”如此一来,十六枚灵种,俱是死物! 池深脸色铁青,他自身能力或许不够,但对墨石却有十足信心,见有人已准备选定灵种,当即喝止道:“且慢!” 那女子闻言反将东西紧握手中,蹙眉道:“我已挑选完毕,小友还请留意别个去罢,若要硬来,未免有失体面。” 池深言辞恳切,冲众人说道:“这十六枚饮冬风,无一活物,全是死种!万事不如意坊不知耍了什么阴险手段意图瞒天过海,处事竟如此卑鄙,实在令人唾弃!” 众人闻言无不变色,齐刷刷朝老者看去,老者面沉如水,再不复笑意,冷声斥道:“小友含血喷人,就不觉于心有愧吗?” 此话一出,参赌之人不少疑虑又生,左右摇摆不知该信谁为好,尤其已选好灵种的那名女子,察觉池深元功境界低微,更多是气他扰局:“小友若无万全把握,切勿胡言乱语,妨碍他人挑选。” 老者更是冷笑不止,言语逼人:“沈仙子稍安勿躁,老朽在坊内百余年,南来北往之人什么样貌脾性没有见过,输不起赌局,耍横玩赖的比比皆是,仗着玄功高深企图以武压人的也不在少数,早已见怪不怪。” 池深怒极反笑,眼光扫过众人,据理力争道:“阁下这话未免有乱人判断之嫌,在下元功境界远不及各位,即便得不到饮冬风,也断然不敢无理取闹,这是其一。其二,阁下似乎对坊内瞒骗人的手段颇有自信,却不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道理,在下恰好有一秘法,能去伪存真,如若不然,方才我大哥又怎么肯轻易拿出三千雪换在下一个参赌的机会呢?” 两人唇枪舌战,各有道理,众人越听越是糊涂,全然不知该如何下论断了,此时梅仙子却忽然开口相帮道:“诸位且听我一言,家师乃神女峰地母冉轻窈,在极元池中域三十二城略有薄名,不知是否有幸入过各位尊耳?” 地母冉轻窈之能不敢说闻名天下,但在木系修者之中却如雷贯耳,四位女修当即朝梅仙子轻轻一拜道:“地母大名越山跨海,仙子过谦了。”男修虽未行礼,却也神态恭敬。 “既如此,那我便托大为云小友说句公道话,云小友浸淫木之一道,可谓如痴如醉,修为境界虽为此累,但他于木道的领悟,即便家师也屡屡提起,每每夸赞。且他人品德行,也绝非贪小图大,任性栽赃之人。故而今日之事,我愿站在云小友一方,还请徐老给大家一个交代。” 徐老眉心更紧,倏而长叹出声,尽是惋惜之意:“万事不如意坊千年招牌,历经风雨,今日之事绝非首遭恶意刁难,但既是开门做生意,老朽与坊内上下愿尽力满足诸位要求,当场验证十六枚灵种真伪。” “不过!”徐老忽地变脸,眼露凶意,“待结果分明,今日诸位非但不能拿走活种,先前上交的灵草也不予退还,更要留下十枚上品元石并当众致歉,以作赔礼!” 损失些灵草元石固然令人心痛不舍,但若比起丢人失誉来,就不值一提了,池深眼见众人又陷犹豫之中,心中有了计较,脱口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若是在下冤枉了阁下和万事不如意坊,愿交出性命任尔处置,以证一方清白!” 向天游胸口一跳,两道眉峰骤然拧起,满腔怒气难以自抑,一个箭步跨至池深身侧,按住他一侧肩膀道:“云深!慎言!” 池深被他一喝,脖颈更硬,两眼清亮如星,腮帮微鼓愤然道:“哥哥无需担心,我有十成把握破除障眼之法,定能将这蹩脚戏法揭露无疑!” 徐老彻底变了脸色,忽抬右手掐了个诀,八仙桌面金芒大绽,波纹涌动如浪朝四方翻滚而去,瞬息之间便将屋内男女笼罩其间,化为一个圆形法阵。法阵中央蓦地涌出一大股死气,空间一阵扭曲,除去徐老一人,其余十位修者瞬间消失于原地。 待法阵隐去,屋内重归平静,徐老垂下手,脸上再不复温和亲近之色,满目阴鸷,自语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如此不知好歹,也怪我看走眼,竟没瞧出这是个醉心木道的怪人。瞧他言行如此笃定,八成是真有破解我这生死迷障之法,好在这里头最棘手的也不过是丑地母的亲传弟子,但死在外出历练的修者多如过江之卿,谅谁也查不出人是在万事不如意坊吃的暗亏。” 话说片刻之前,金芒闪耀,池深顿觉周身被刺目白光笼罩,手腕一痛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如堕云雾,再落地时四周一片灰蒙蒙薄雾飘荡,分不清身在何方,身侧除了向天游,其余人踪影全无,不由惊道:“此处又是什么来头?” 向天游松开手,举目四望,摇头道:“此地死气横生,无论是何处,都非洞天福地。” 灰雾中枯枝朽木隐隐绰绰,脚下尽是腐臭淤泥,两人不过是待了片刻,便觉呼吸略急,通体不畅。 “需得快些找到离开的法子,哥哥,这里的灰雾在耗人元气呢!” 此事就算池深不说,向天游也早已察觉,推测道:“天地间生死自有循环,然而此处却超乎寻常,如若不是幻阵,便是一个被封锁的小空间。若它只有入口不设出路,那除非我们有打破空间壁垒的本事,否则只能活生生将元气消磨殆尽,身死道消。” 池深暗暗咬牙,颓丧不已:“这小老头出手果决狠厉,显然是想把大伙的性命留在此地,这样的勾当,也不知他早已干过几回!怕是不会设什么出路的......” 向天游想的却是更多:“即便有,非阵法高手轻易也找不出,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将其余八人找出,集合众人力量,或许能谋得一条出路。” 说起那些人,池深愈加愧疚,叹道:“原以为是帮了他们,想不到竟害大家身陷险境,都怪我思虑不周。” 在向天游看来,池深此举确实鲁莽,便说:“此事错就错在你不该将实情贸然道出,那些素未谋面之人,如何担当得起你这份真心?只怕如今还要心生怨怼,记不得你是为他们好的初衷。” 池深于现世中,也多次见过人情冷漠,但他心性本善,向来秉承做事对得起天地本心,偶尔吃点小亏受人奚落也不会放进心中。但这修□□有一点不同,实力为尊之下,道理便要朝边站,且有些心思毒辣的人发起狠来,可不是不痛不痒过过嘴瘾那么简单。 “当时我一心只想拆穿骗局,旁的什么也顾不上了。”池深多有懊悔,“别人怪我怨我,我承受得起,做了便不后悔。但若拖累哥哥,就是我的不是了......” “别说傻话。”向天游劝慰道,“旁人亲我爱我,我都不要,唯独是你,就算害我累我,我也肯宽之放之,但只求你我二人能坦诚相待,别有算计利用的那一日。” 池深心中有酸有甜,他平生也是头一遭爱慕人,且这人还是男子,总觉前途更坎坷一些,如今向天游肯待他特别,便觉欣喜不已,于是笑道:“这有何难?” 向天游忽地侧头向远处看去,一步跨到池深身前:“有人。” 来人恰是梅仙子与寒烟,四人靠拢后,梅仙子解释道:“寒烟身上有我神女峰种下的追踪印记,我俩一进此地便先汇合。此地不宜久留,时间越长元力损耗越是巨大。” 池深问她:“是否要去找另外六位修士?” “若是凑巧碰上倒也无妨,刻意去寻就不必了。”梅仙子摇头道:“这几人处事犹豫不决,留在身边也非良友助力。我已用飞花探查过,此处空间不大,四四方方,乃为‘口’字迷局,内有无数枯亡多年的花草木石,中央更是有一株死了上千年的托雷铁木,便是将此地变为‘困’字死局。” 说话间寒烟轻叱一声,十指间冰刺连弹,扑簌簌刺下四只巴掌大的灰鸦,这灰鸦并非生物,乃死气异变而成,须臾间将插体内的幽蓝冰刺逐渐转为灰色,元气全失。 第43章 木灵 “这种灰鸦我们来时已遇到不少,由死气中凭空生出,无迹可寻。若想脱困,还需从这死局中找出生机所在,方能有一丝机遇。” 池深顿时摇头道:“既是死局,何来生灵?梅仙子这话未免前后矛盾。” 梅仙子并不着恼,反而笑道:“云小友,这次可真要谢谢你啦。” 池深大觉奇怪:“此话怎讲?” “若与这死局里的宝贝比起来,饮冬风又算的了什么。云深,你也是木系修者,应当知道木灵罢?” 池深双眼一亮,却疑道:“那是自然,木灵乃草木之精,生机胜过寻常灵植百倍千倍,乃木系修者梦寐以求的至宝之一。可即便是洞天福地,也未必有幸能产木灵,此地环境险劣,我更不信会有。” “世事无常,岂是凡人能料?我告诉你也无妨,这儿恰恰就有,但并非是青、黄木灵,而是异变后的黑木灵!” “即便如你所说,这东西听来也多半是害人之物。”池深多有不屑,并未有太多欣喜之意。 “没有一点傍身之物,哪敢行走天地之间。”梅仙子嗤笑道,“你施舍人一口饭吃,有人会感恩戴德,有的却恨不得扒你皮喝你血,我倒是有治病救人的本事,却不敢抱割肉饲鹰的佛心呢。”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想起她当日在酒楼无声无息结果三位散修的手段,不由汗毛一竖,心道,差些忘了,此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便抛开杂念问道:“仙子可是已知道黑木灵在何处了?” “飞花在托雷木下已隐约感知到黑木灵气息,前去一探便知。” 托雷木真容着实超乎池深想象,高达数十丈,内干中空,底部有个仅容一人出入的裂缝,四人走进其中,只觉十分宽敞,光亮全无。 向天游取出月石往四面照去,托雷木内死气更比外界浓郁,呼吸间压迫感更深,池深勉强才能看清周围四五步外的景物。 着贴雷木内壁行走,摸索片刻后翻手将一枚乳白色灵种钉入其中,手心攥着一块上品元石,元气散而不断源源朝灵种涌去,须臾之间灵种便生芽开枝,结苞展叶,顶端冒出三个紧闭的花骨朵来。 向天游见状朝池深解释道:“无论是青、黄木精还是黑木精,大抵都对元气旺盛的灵植亲近,这个法子放在别处或许无用,但在此地于黑木精来说,无疑是黑夜明灯,她这招虽拙劣一些但也算行之有效。” 池深心有所动,但也有所顾虑,凑近向天游耳侧轻声询问:“我也想争一争,只是不知梅仙子是否会不高兴。” 此间难以视物,池深靠的虽近,面孔却隐隐绰绰,可吐露在耳边的湿热气息反倒清晰可闻,引的向天游耳根一阵发痒,像被柳絮拂了一拂,下意识偏了偏头笑道:“只怕她还不将你放在眼里,否则就不会放心把黑木精的事和盘托出,你若有本事在老虎爪下抢食,那何乐而不为呢?” 池深不是不知筑基与顺心境之间的偌大差距,但明知宝贝近在眼前,却要束手旁观,实难做到:“看来今日少不得要在仙子跟前班门弄斧了。” 说罢也屈指一弹,一枚青色灵种扎入雷木中,恰好种在打入的灵种左旁,并忍痛取出储物灵玉内最后剩下的两枚上品元石催发起来,磨了约一炷□□夫才令灵植成功开花,一串密麻开了约有三十来朵细花,只米粒大小,花瓣淡紫花心米黄,精致可爱。 梅仙子却奇道:“三百年份的燕子掌?你身上的宝贝确也多......可惜我这令箭荷,终归是略胜你一筹。” 她话音刚落,空气中猛地发出一声嗡鸣,燕子掌与令箭荷上方凭空冒出两根木簪大小的檀黑色细枝,粗细有别木纹流畅,中部略有弯曲起伏,顶端有一拇指大小黑紫色小苞。 两根“木簪”飞至灵植上方,紫色小苞忽地一颤,妖异花瓣层层绽开,露出里头含着的一块炭黑色石块,拇指大小,黑黢黢毫无出彩之处,暗中不定睛细看,实难找见。 然而这丑黑石头一暴露,不仅那两朵被元气催熟的灵植,就连池深四人身上的一股股生机都以肉眼可见的痕迹如一涓涓细流朝木簪汇去! 寒烟当机立断大步退后,减缓生气流逝,向天游皱了皱眉,见池深与梅仙子巍然不动,便也不肯退后,但却劝道:“云弟,你看好哪个,须得早下论断,不然以你的修为怕撑不过半个时辰。” 池深正有此意,稳住体内翻腾的元气不退反进,抬手碰了碰其中一根木簪,顿觉手指一凉,这并非是木簪本身冰寒,而是他手上的血肉精气大幅度被吸收,故而不能维持体温,同时脑内响起提示:“黑木精,集将死灵植生气而生,亦正亦邪。” 池深暗想,既然墨石这般断定,那此物便是黑木精无疑,就是不知另一个是假冒货色,还是这儿竟能同时生出两份黑木精?想罢放开手再去碰另外一支,便听墨石道:“黑木灵,木精开灵智后所化,可成长。” 池深眼瞳一紧,缓缓收回手,就连向天游也瞧不出他有何异样。并未贸然出手,沉吟道:“木精孕育出形后最多受草木之气温养,从没听说能主动现身吸取生气,我本意只是想用令箭荷引出黑木精的元气波动,继而判定其藏身之所,现下看来情况有异。” 池深忽生一念,坦然笑道:“梅仙子,我且问你,你将黑木精之事告知于我,就不怕我与你抢夺么?” 也不掩饰,大方回答:“并非我自夸自傲,若明刀明枪比拼起来,云小友的赢面实在不大。” 池深却不认同:“梅仙子记性不好,难道忘了我们是为何身陷此地么?” 梅仙子神色一变,反问池深说:“那十六枚饮冬风,当真全是死种?” “千真万确。”池深笃定道,“虽说梅仙子当时假借地母之名为我撑腰,但我确确实实对木道感悟更为敏锐,这两份黑木精中的奥秘,我也已判断分明。” 寒烟惊呼道:“果然有真有假么?” 向天游神色不变,收回盯着池深的目光,投向悬在半空的黑木精,试图寻找其中的破绽,但一时却难有收获。 “非也,”池深目光灼灼,言语中满是自信,“它们都是真正的黑木精,但其中一份更为特别,已经生灵。梅仙子,今日你可敢与我云深赌一场?” 梅仙子心头一热,豪气顿生,定声道:“梅从寒应赌。” “好,请梅仙子上前验证,”到如今池深才知道梅仙子的全名,便也明白梅从寒对与他和这场赌约的尊重,“规则很简单,既然我已知道结果,就请梅仙子先行挑选,选错了,便是我赢。” 梅从寒好字出口,手已触及黑木精,将木元力凝于指尖轻轻点压、细细感受,只觉精纯的木元力方一靠近便毫不留情地被吸收殆尽,只能不停输出才可勉强维持。 两相比较之下,竟无丝毫差别,越是如此,梅从寒越不敢掉以轻心,世间一花一叶,凡是生灵,绝无一模一样之物,哪怕这两根“木簪”有些微不同,她也能顺藤摸瓜做出决断,如今场面,实在是无从下手。 时候过去不少,容不得四人慢吞吞消磨,若是其余修者也找到此处,更要忙中添乱。梅从寒一指其中一根“木簪”道:“便是它了。” 池深眼睁睁见人指向黑木灵,心内叹道,这梅从寒显然是没能发现其中的奥妙,只是胡乱选了一个而已,却恰好选了对的。也罢,说到底是我与黑木灵无缘。 梅从寒右手爆发一阵寒芒,一把将黑木灵抄在手中握住,池深正想道贺,双眼却骤然一痛,便见炭色小石块中飞出一粒米粒大小的小黑团子,嗖一下窜入另一块黑木精之中。 池深一瞬间露出讶然之色,可朝其余三人看去,向天游等似是完全没有捕捉到这一动静,按理来说委实不应该,转念一想,他能破例看到,恐怕又是墨石的功劳。 如此一来,留给池深的依然是黑木灵,而梅从寒手里头的已是失去灵智的普通黑木精了,但饶是如此,黑木精吸取生气依然霸道无匹,梅从寒受不住长久握在手中,将之收入储物灵玉内。 黑木灵感应到另外一个容身之所气息消失,顾不得再吸收灵花的元气,身形一晃便想逃走,向天游岂能如它所愿,抬手一挥,数股劲风猛地将其包裹,黑木灵急如热锅蚂蚁,左突右冲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池深却能看到,小石块里头的黑木灵就像是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童,四处乱转,十分焦急,正在此时池深又觉双耳忽有如被针刺之感,痛楚过后一阵细微声传来,“咿——咿!”,如小兽乱鸣,闻之不忍。 向天游对此却一无所知,屈指一招,黑木灵被风卷起,跌入池深手心,许是知道自己惨遭贼手,黑木灵发出愤怒嚎叫,十三道花瓣猛地一张,尽力做出凶狠之状,可听在池深耳中,却如同幼猫炸起软毛喵喵叫般毫无威慑力,于是屈指便弹在位于花心的黑石块上,竖眉教训道:“不得无礼!” 池深的元力稀松平常,却有一道霸道灵气自他丹田之内发出,顺着指尖猛敲打在黑石顶部,黑木灵呜一声哀鸣,花瓣蔫答答半收起来。 这一番变化看的寒烟三人惊奇不已,向天游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梅从寒怔愣之后笑叹道:“愿赌服输。” 第44章 白晴 黑木灵虽在池深手中,身躯却微微拧转,可称之为头部的石块探向燕子掌与令箭荷,显然是还贪图那没吸收完的生灵之气。 池深取下令箭荷交到梅从寒手中,另一株燕子掌却放至黑木灵身边,无奈道:“左右这灵草已是半废,全给你吸了罢。” 黑木灵发出一声欢快叫声,亲昵蹭了蹭池深手掌,它与梅从寒收取的那枚“木簪”上的小黑块一样,本是托雷木幼年时便嵌在木干中的一颗普通小石子。 两粒石子跟随托雷木历经天雷地火万年淬炼,各自占据了一截木枝与其融为一体,阴差阳错之下不知吸收了多少将死未死之物的残存生气,将木枝化为黑木精,而其中一颗更是有幸生出一丝丝懵懂灵智,可游走于两截一模一样的木精之间,但唯独有它在时,方可称之为黑木灵。 这黑木灵长久以来也是可怜,打从记事起就没怎么吸收过生机旺盛之物的灵气,向来只能吃些残羹冷炙,因而这突然冒出的燕子掌和令箭荷无异于饕餮大餐,美味无比。 燕子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终化为焦黄蜷曲的一株干花,黑木灵吃饱喝足,扭了扭身子,安静趴伏在池深掌心之上。 梅从寒见之喜忧参半道:“有灵之物故而罕见,却也不好掌控,比如上古剑灵,后人得之若是不受其认可,反会被其侵扰神智,作乱世间。这黑木灵虽不比剑灵霸道凶狠,但生于死气之中也绝非温和性情,云小友收了它,往后可不会太轻松。” 池深运起灵诀,想将黑木灵收入储物灵玉中,黑木灵身周隐约已结起一道空间阵法,却被其一甩尾挣脱,并发出一声不满之音,绕住池深手腕不肯离开。 “我既收了它,必定不会由它为非作歹。”池深轻抚黑木灵花瓣,“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离开这不详之地,小黑,你可有法子?”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小黑?”向天游握拳蹭了蹭鼻尖,掩饰笑意,“云弟取名,甚是随意。不过也好,黑木有灵,养在身边无异于灵宠一类,起个贱名更好养活。” 天地生成的灵智,约摸都是二三岁孩童水平,这黑木灵却更高一些,轻易便听懂了小黑乃是池深唤它的亲昵称呼,加之池深身上有一股令它又畏又不自禁想靠近的气息,对这个所谓的“贱名”毫无异议,并从池深掌中脱手而出,朝上不断升起。 池深聆听黑木灵散发的讯息,拦住意图出手阻拦的向天游与梅从寒二人道:“切勿妄动,小黑是要为我们打开出口。” 四人抬头上望,黑木灵停在半空,徐徐打起转来,速度渐渐加快,池深忽觉四周的死气越加浓郁,向天游则一转头朝托雷木那道缝隙望去,虽然四周光线已是极其黯淡,但仍旧能看见一股股更为黑沉的死气如片片薄刃从缝隙中前赴后继扑进来。 梅从寒身为木系灵根修为,对死气更为敏感,忍了片刻后抖手取出一粒丹药塞入口中,催促道:“能否让小黑快些动作?要再这样下去,我看没等出口打开,死气就能把大家吸成人干了。” 向天游挥手打出一柄玉伞,罩在自己与池深上空,玉伞只有寻常伞三分之一大小,却是灵气充裕,张开后在向天游元力操控下将死气驱开,牢牢护住二人。 黑木灵没入凝聚而来的黑云之中,将树内小天地搅出一个漩涡来,几抹光亮一闪而逝,却逃不过下方修者的眼睛。梅从寒肩头忽有一白色絮丝打着摆停落,她拿手一碰,提醒其余几位:“已经有人往托雷木方向赶来,我看小黑打开的这黑云通道异常不稳定,恐怕维系不了太久,早走为妙!” 向天游一收玉伞,揽住池深腰间将人锁在怀里冲天而起,猛窜入黑云中,梅从寒一搭寒烟肩膀,两人紧随其后冲出漩涡。 四人眼中景色瞬间变幻,落地时却并非在当初参赌的房间内,入目是一片烂漫山花、苍翠矮丛,不远处清流细淌,白鸟垂颈饮水,偶尔梳理一番翅下软羽。 池深讶然道:“这不会是将我们传到十万八千里外了罢?” 向天游眉眼浅笑,乐道:“当真如此,你这小身板在传送途中怕就得坏了,哪能这样生龙活虎站着说话,这儿顶多是落水城外一处山郊,且放宽心。” 池深舒了口气,脑袋顶忽地被一物件击中,伸手一捞正是黑木灵,“小黑也出来了,那困局里头其余的人岂不是......” “兴许还有别的法子,谁能说那小空间里除了小黑,就没别的什么东西了呢?”向天游意图安慰,但终究也见不得池深太过“好心”,拧起凌眉道,“我确实是故意将其余人撇下,无亲无故,谁也不能断定救了人后他们会如何抉择,说不准还有人觊觎小黑。还有万事不如意坊,我的意思是你和梅从寒多少也得了好处,便暂且放过,若将来再有什么争端,且一并算总账。可那些人若是两手空空出来,未必就会甘心,若打着拉帮结派将水搅浑的主意,解决起来总归是少不了麻烦。” 向天游说了一大通,见池深面有慌张迷茫之色,狠心又道:“人性本恶,需时时受约束教化方能从善,我向来都是这么认为,也是依据此对待陌生之人,并不想在你面前假装谦谦君子。你若觉得我太过无情、与人不善,趁早看清说开,分道扬镳也不算太晚。” 池深一下慌了神,攥住向天游半边衣袖软声道:“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三日前才结完契,立刻就要反悔了么?我知自己行走经验浅薄,识人不清是非难辨,心思有时确也稍显婆妈,但只有一点,凡是事关哥哥,我必然以你为先,断然不会因为怜惜他人性命而害哥哥置身险境。困局之中的其余修者,我虽感叹那当中或许有可惜之人,但也决不至于因此来怪责哥哥心狠无情呀!” 这一席话听得向天游神色如风吹迷雾、拨云见月,端的刺痛梅从寒双眼,连声哀叹:“聪明面孔笨肚肠。” 池深气不过道:“我哪里有说错?梅仙子嘴里怎么总没一句好话。” 梅从寒怪声怪气发出“噫”一字感叹:“云小友说的挺对,识人不清,倒确实如此,把狐狸当菩萨哩。” 向天游斜眼瞧她一记,帮衬池深道:“你无需搭理她,聪明面孔笨肚肠,说的是梅仙子那谪仙一般的小师妹才对,我不过是只假狐狸,她师妹却是真正慈悲心的活菩萨!” 池深分不清两人争锋相对是打什么哑谜,好奇道:“便是令梅仙子挑选抱翠灵钗的那位小师妹么?” 梅从寒沉默不言,寒烟却抿嘴一笑道:“正是,说来也巧,小师妹与云小友还是同姓呢。” “好了,你们这么闲么,竟站在这儿谈起天来,快些赶回落水城才是正经。” 池深问道:“咱们还要回不夜街去赌么?” 梅从寒看向向天游,显然是征询他的意见,向天游思索后说:“万事不如意坊家大业大人多势众,再去不夜街除非我们乔装改扮,否则少不得会让人认出,招来麻烦。这次大集原本也没什么是我十分想要的,云深便和我回客栈去,安稳等到离开落水城就好。” 梅从寒也是此意,双方一拍即合,认准落水城方向花了半日重回落脚客栈,池深推开门见到屋内端坐着的女子,一时愣住,随后才想起,向天游从登仙楼买来的女子拿了他那一份门牌先一步回了客栈中,讪讪打了个招呼:“蓝姑娘......” 身着蓝绿彩衫的女子原本还有些拘谨,听到称呼忽地轻笑出声,摆手道:“小公子,我虽家父姓白,不虽衣裳姓蓝。” 这白姓女子声音娇俏宛如鸟鸣,令人闻之舒畅,更叫池深红了脸,连连赔罪。女子惊呼一声,连忙低腰拜道:“使不得,白晴如今是主子的女奴,当不得小公子如此。” 向天游关好门,又让池深先行坐下,这才脸上挂着笑慢悠悠道:“身子可好些了?” 白晴显然是十分敬畏这位主人,也不知是骨子里血脉的臣服,还是女子天生敏锐的灵觉作祟,亦或是那晚领教过向天游的手段,她虽献出了体内含藏的的孔雀精血,但同时也等于是知道了对方不可告人的秘密。“回主人话,恢复三四成了。” 向天游突然隆起眉心为难道:“回来的匆忙,竟忘了给你带些吃食,云弟可否多跑一趟,招呼店伙计准备三人份的饭来,再安排出一间隔壁的房最好。” 白晴恭敬道:“这等小事如何要劳烦云公子,奴婢去做便是了。” “如今旁人还不知道你是我新收的奴仆,让人瞧见一个年轻女子从我房里头进进出出,未免惹来闲话。” 池深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当即起身道:“是这个道理,还是我去最好。”说罢火烧火燎小跑下楼了。 等人一走,向天游顿时收起笑,面上看不出喜怒来,惊得白晴心错跳了一拍,越发低眉顺眼起来:“主子有什么要奴仆做的,尽管吩咐。” 向天游一撩袍边稳稳坐在椅中,掀起嘴角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体内暗藏有孔雀精血,却被我抽取,囫囵吞进肚中吸收,我这点小秘密,怕是瞒不过你这颗玲珑心。” 白晴本体为蓝尾鸡,那一滴孔雀精血,是万年难得一见的异变传承,须知血脉低微的妖族血液与人族同为红色,唯有大妖兽精血才是异色,向天游无需将精血炼制成丹药便能直接吸收,其传承的妖族身份可见一斑,更是极有可能触及了人、妖大能间的辛秘! “主子明鉴,奴婢万万不敢有二心!” 第45章 杀意 面对白晴此言,向天游不可置否:“并非我疑心你有他意,只是若有人铁了心要查探,纵使你嘴上不愿说,可难保别人用什么手段能逼你就范,更别说妖族魅惑人心的技巧和魔族搜魂炼尸的本事了。” 白晴顿感一股冷意包裹了全身,控制不住打起摆来,颤声道:“这,这......” 忽又听向天游叹道:“但我如今,不过只是个苏灵境修为的小小修者,现在提及这些事未免有些太杞人忧天。再者说,你是登仙楼调教出来的人,方才诸多规矩便做的很是周到,落入人修手中后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我体内好歹有一半妖兽血脉,见之也是不忍。” 白晴连忙垂下泪,露出楚楚可怜之态,泣道:“还望主子垂怜......”她本就生的好看,又是媚骨之身,如此嗓音情态实在惹人心动。 向天游看了一看,骤然沉下脸冷声道:“然而我以二十八之龄,便要晋升顺心,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也是当世奇才万众瞩目,断然不能留个底细不明的妖女侍奉左右,要怪你就怪那赌约,害我只能当场服下精血暴露了身份,如今对你唯有处死,杀之后快!” 此话一出,浓郁杀气宛如实质,似利剑出鞘宝刀开锋,猛地朝白晴刺去,白晴双膝一软,噗一声跪在青石地砖上,再不敢使那些应付纨绔恩客的小手段,煞白着脸也不敢哭,连连磕头告饶:“主子饶命!主子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若要奴婢服蛊毒、结死契,也绝无二话!” 向天游施压不减,寒声问:“苟活于世,难道不如死了痛快么?” 白晴面带惨笑,微微摇头:“对主子这样才智卓绝,底蕴深厚,从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的人来说,自然觉得不体面的生存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但对奴婢这样大半时间都在操心身家性命的小妖而言,想尽方法多活一日,多长一分修为,什么面子里子都可以抛却,如若有朝一日能习得些微手段自保,便是梦里也能放轻松些了。” 见向天游神色不变,闭口不置一词,白晴硬着头皮再为自家性命做一番争取,只不过说到后来大半都是发自肺腑,忆及往日辛酸,忍着泪道:“想来主子是不曾有过朝不保夕的切身体会,更没尝过独自一人孤苦无依飘荡的滋味,奴婢命若草芥,早已没了野心野望,只求能得遇良主,受其庇护,并尽心侍奉,也不枉该有的这一场主仆情分。” 向天游耳尖微微一动,忽将杀意一收,面上也重新露出个淡笑:“方才不过是我拿话立一立威风罢了,上来就动刀动枪,那和魔修有和分别?且把你说的话记进心里时刻不忘,若是安分守已衷心为主,自然有天大的好处给你,但若有卖主求饶的那一日,恐怕下场就不是生死这么简单。” 说出这话便是将事揭过,白晴胸口一松,拜伏在地谢道:“谢主子开恩!奴婢必不会辜负教导。” “白姑娘怎么跪地上?”池深推开门便被这场景唬的一怔,继而蹙眉问,“哥哥做什么又吓唬人?”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神情颇为无奈,冲人一笑道:“我瞧白晴姑娘已有苏灵中期的修为,再将她收做奴仆使唤实在不妥,便与她商量着,就当花出去的那三百枚中品灵石是提前预支的酬劳,招揽她做几年跑腿儿传话的下属。白姑娘本也不愿委身于人,见此事峰回路转,感恩之下才作出这一番举动来。” 白晴将泪一收,忙唱和道:“前番不幸落入勾栏老鸨之手,虽未曾侍奉过什么人,但也见了千百种嘴脸,不想得遇仙长这般心善之人,还肯给我尊严体面,实在感激不尽!一时失态,让云公子见笑。” 向天游叹道:“事情便是如此,你不知前因后果,进来便说我的不是,足可见平日里是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池深脸热心急,忙辩解说:“你是不知道自己冷着脸时有多吓人!这不能全怪我。” “但我对你又不曾如此,”向天游也不是真要与他争辩,笑道,“白晴,云深是我平酒之交的兄弟,你待他同对我一样便是。” 白晴弯腰应下,反倒是池深见不得这般礼仪,连番推让。不多时伙计送了饭菜上来,白晴也上桌与二人一同用饭,吃完后便去隔壁房休息。 向天游照例打坐继续炼化孔雀精血,池深讶然问道:“昨晚上不是就吸收了么?” “哪有这么容易,大妖兽精血一滴便胜过千百元石,须得慢慢消磨,若一个晚上就能全然化解,那我的三百中品元石岂不打了水漂。” 池深抿嘴浅笑道:“我见识不多,又让哥哥发笑了。” 向天游也跟着笑了一笑,忽然又出声说:“但我瞧你断酒辨木灵的见地,却是世间少有。” 他这一句突如其至,池深心无防备,蓦地咯噔一跳,支吾间失了应对,说话竟结巴起来:“我,我......事出巧合,那时我脑子里像是有人在说话,帮我甄别对错真假似的。” “那真是奇了。”向天游眼神闪烁,面上似笑非笑,“兴许是云弟对木之一道别有感悟,心领神会,才生出一些怪诞离奇之错觉,实则还是你自身的本事。” 池深涨红脸皮,深知在向天游面前,如何狡辩也是枉然,心里更是有气:我虽是借用了墨石头之便,那不也都是为了哥哥。 想到此反不再缩手缩脚,干脆点头说道:“多谢哥哥为我解疑,我一触碰那些灵物,心底自然而然便生出一股决断来,如此情景早已不是一次两次,从未失手,故而在辨别灵酒与木灵之时,才能胸有成竹。” 见向天游神色缓和,池深更是打蛇上棍道:“不如哥哥进我脑中瞧一瞧,可是何方妖邪作祟?” “胡闹,搜魂夺魄,乃是魔修的狠厉手段,我纵然会,又如何舍得这样害你?” 池深暗自心惊道,还真有这样的手段?那也忒可怕了些,幸而哥哥不会,否则岂不要将我心中情意瞧的一清二楚! 两人一番试探,各怀心思,终究也没探出什么来,修炼两个时辰后双双睡去,直至天明。 又一日一晃而逝,不动与净瓶两峰二十一人先一步出发,喻庄见池深与向天游左右不离,举止亲密,妒意横飞,再看一美貌女修紧随向天游身后,神态亦仆亦奴,更是醋意大生,冷着脸见谁都没个好气,惹得白舟频频摇头轻叹,上前问道:“大师兄怎么也不给大家引荐这位蓝衣姑娘,难不成让我们一路不知姓名的相处么?” 池深有意介绍,抢先说道:“白晴姑娘是哥哥与我在对赌大集中偶然结识,因哥哥略出手相助一把,故而结伴同行。” 喻庄美目一瞪,语中带着怒意:“谁是你哥哥?倒是知道乱叫!” 向天游闻言,神色更冷,三言两语将结契一事同大家说了,几位长老虽觉此举略失稳重,但毕竟是人家自己关起门来下的决定,更没损害蒹葭山半分,自然也就笑着应承了。 净瓶峰里却有两位紧眉俏目的女修,眼睛直往白晴神上打转,思忖片刻后鼓起胆气说:“向师兄莫怪,我俩瞧着这位白姑娘,像是师兄前日从登仙楼带出来的哩。” 喻庄偏过头问道:“登仙楼又是什么地方?” 其中一位女修答道:“是......是家青楼院。” 此言一出,众人望向白晴的眼色顿时变化,倒是白晴宠辱不惊,神色淡然,颇有几分向天游的气度,点头一笑道:“这位姐姐看的没错。” 几位长老眼力远比峰内弟子惊人,运气神通观察一番,见白晴面有苍白之色,气息委顿,乃气血大失之态,只此原本也未必就联想到男女情事,但一听她是青楼之身,难免便想偏了,连带着看向天游也带出几分审视之色来。 喻庄气得心肝乱颤,厉声斥道:“大师兄素来静心养气,一意修行,定是被那些狗腿子纨绔精给带坏了!” 池深与向天游双双把脸一沉,只是还未开口却被白晴抢先说道:“这可真是仙子冤枉人了,我本是普普通通修者一名,负伤时被恶人捉了去,充做赌集之资。幸而向公子法眼如炬,云公子善心施慧,瞧出端倪为我赎身。小女欠下三百枚中品元石,自然要尽心为公子办事,以期早日还清债务,至于说二位公子缘何会进登仙楼,那却是另一位敷面女仙子的主意,诸位若不信,大可去问。” 向天游不想白晴心思如此细腻活络,眼含赞许神色,似不经意朝她看了一眼,白晴心下松出口气,垂颈露出恭敬之色,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池深虽不知她为何张口就编了一段故事,但也明白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帮衬道:“各位仙子同为女儿家,莫说白姑娘是清白之身,即便是曾受苦楚,只消不是自轻自贱,你们便不能轻贱于她,丢人现眼的不该是那些寻欢作乐的好色之徒么!” 此言一出,白晴眼眶一酸,心中无端生出一股热气来,净瓶峰长老也好,弟子也罢,但凡是女修,皆有怅然之色,之前说话的两位,更是脸颊发红,水眸盈盈,望向池深的眼色瞬时变化了。 第46章 桃花 只见先前说话的女修者走出两步对白晴福了福身,以表歉意,若按修为论,白晴只比这些峰内亲传弟子差一个小境界,那还是在无门派依靠的情形下,若要说美貌,众女修各有颜色,但无一人可比白晴娇媚妍丽,实在没什么能看轻她的资本。 女修致歉后又对池深柔柔一笑:“云公子,常听师兄姐提起向师兄,总说他乃人中龙凤有鸿鹄之志,不肯与咱们这些寻常燕雀亲近,却与你结了兄弟之契,如今一看,单论气度,咱们就输你一大截了!向师兄识人之准,苏洁心悦诚服。” 话虽是她一人说,但有不少女修皆点头应和,以示赞同,不动峰的二位长老更是露出欣慰神态。 向天游淡笑作答:“苏师妹谬赞。”池深也跟着笑道:“哪儿有苏仙子说的这样......我与哥哥单是投缘罢了。” 此事已了,一行人正式启程赶路,这次一路未曾停歇,避开城镇风雨兼程于郊外行了八九日,终于进入琼粼海庄所在的飞蓬城地界,而距海庄开门迎四方客尚有三日时光。 “琼粼海庄家业虽大,但此番海庄主发出的邀请函有三百帖,只能安排客人在庄外暂住,且开宴当日,随身仆从皆不得入内。” 喻庄算了一算,蒹葭山得了三十六张请帖,离山时人数安排的分毫不差,彼时池深还只是仆从身份,自然没他的份,可如今看来向天游总得叫他跟在身边一道赴宴,心中暗想,也不知师兄要用什么法子从别人那儿匀一张贴出来,或是拿元石珍宝到别处换取......若无人肯,那才最好! 晚间入住客房时,池深照例打算跟向天游进一间房,喻庄见势停下脚问:“云深,如今你身份已不似从前,怎么还和师兄同住,总不能跟当仆从时候一样睡小榻罢?说出去不免让人笑话。” 喻庄几次三番挑池深话头,池深再不想与女子计较也是难以忍受,况且喻庄对向天游的那几份心意他也是瞧的一清二楚,更是不耐,回身道:“哥哥与我在落水城花了不少元石,如今只好节省些用度,若非白姑娘是女子须得避嫌,三个人挤一挤也是无妨,这又有什么值得外人笑话的呢?” 白晴顺势接口,满脸愧意:“怪只怪小女令公子损失钱财,如今还要破费为我另开一间房,实在是......” “收起你这副可怜相,用不着在我跟前装模作样,”喻庄冷笑一声,转头盯着池深道,“你是拜花山庄得宠的少主,会连这点钱财也拿不出么,你若囊中羞涩,那也好,我舍你一些用着,也无需还了。” “你!”池深几乎要气死,这喻庄真真是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看这架势是无论如何都想拆开他与向天游,并将自己往低看了。 “师妹,我与你相识多年,竟不知道你也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向天游轻笑一声,凤眼朝她喻庄脸上轻轻一扫,“白晴乃是我执意要救,三百中品元石虽不是我全身家当,但分量也颇重。我从下界而来,孤身一人无依无托,不比在场诸位师弟妹家底深厚,云弟体谅我修行不易,反将许多好处与我这个做哥哥的同享。师妹既如此阔绰,倒不必施舍云弟什么,赏脸赠与我一些可好?” 喻庄脸上红白交加,她不怕向天游冷言冷语,却最怵他不动如山,殊无喜怒,当下诺诺不敢言,神色惨淡。 白舟心内哀叹,拉过喻庄解围道:“师兄这玩笑话略重了,你不是不知师姐的性子,嘴巴直通肠子,话是得罪人了些,却没那些弯弯绕绕。” 向天游轻哼一声,知道白舟所说不假,便算是给了他面子,不再做计较,一手推开半扇门让池深先进了房,随后自己也跟了进去。 喻庄在众人面前受了这一遭,心酸委屈一股脑儿涌上来,但却不肯在外人跟前示软,憋红了眼继续往前走,也进了自己房中。白舟跟在她后头,挠了挠脖颈,最终还是不顾师姐冷眼提步挤了进去。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我知道你是又想来劝我,”如今房内唯有白舟一人,喻庄终是忍不住含泪,“方才我是急了,话间多有错处,若要赔礼致歉我也是肯的,可师兄竟这般言语,着实伤我心。” 白舟见她并非冥顽不灵,舒出一口浊气,叹道:“你也是个傻的......师兄的私事,咱们偶尔提点一下倒是无妨,却没资格出言训人,他有多看重云深,大家都不是瞎子,你那样的姿态,师兄如何能不生气?” “我,我......”喻庄一咬薄唇,美目透出丝丝悔意,更有几分伤心,她一向清冷自持,心性高傲,难得露出这样婉转的柔弱姿态,竟叫白舟看得呆了一呆,匆忙咳了一声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幸而师弟我没有意中人,免受相思苦。” 喻庄被他一搅和,收了泪瞪眼道:“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将来你遇到那人,也不见得能比我强出多少。” 白舟摇头晃脑笑不正经道:“这何以见得?我只管往娇娇怯怯的女修里找,一不像你这般固执冷清,二不似师兄那样心智深沉,定是个温柔解意的可人儿,从此便是一对神仙眷侣。” 喻庄抿嘴迅速弯了弯嘴角,哼道:“你说自己就尽管说,稍带贬我与师兄算什么?” “师姐,我问你,两个人若在一块儿,无论是谈情还是交友,你说是个性相投一见如故好,还是能冷热调和、长短互补好?” 见白舟神情严肃不似说笑,喻庄也正了正脸色道:“这等问题非我三言两语便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若两人在一起欢乐胜过烦愁,那怎样都好。” “师姐爽快人,”白舟嘴边带笑,眼神却甚为犀利,“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更不明白了,师兄与你既非一见如故,更谈不上个性互补,莫说很难走到一处,即便是勉强结缘开花,终也多结苦果,如此你还要强求么?” 说罢也不等喻庄变色,起身欲走:“相比师姐,云深倒是从头至尾都很合师兄的胃口。” 喻庄豁然站起,隐含怒气质问:“白舟!你说来说去,究竟是何意?” “师姐莫要紧张,我随口这么一说,你随便那么一听就是了。若是想得开,自然就懂我的意思,若执意要钻死胡同么,凭我说得再直白也是无用。”说完这句白舟推门而去,留喻庄失魂落魄跌坐在椅中,幽幽叹了口气。 这厢二人不欢而散,另一边也有人耿耿于怀,向天游见池深进了房后又别扭起来,东摸西整就是不说话,便开口问他:“想些什么?若是气喻庄那几句话,那就大可不必。” 池深摇头一笑:“我跟她计较做什么?要说气,那也是被哥哥气的。” 向天游不解道:“这是怎么说的?” “她还不是因为心悦哥哥,才失了分寸......”池深背对着向天游咬了咬唇,声音又低了低,“哥哥平日若没有和仙子们言笑晏晏,她们又怎会暗动芳心?” “这也来怪我?云弟好不讲理。”向天游撑不住笑道,“我心里也正奇怪呢,自来极元,除却承师尊教导之情,与梅从寒有朋友之交,和师弟妹论些修行事,再也不曾和谁过从亲密,更遑论交心。那些才见了一面两面的,喜欢我什么?难不成是这张脸尚可入眼,抑或是资质过人这份虚名么?” “这些难道还不够?”池深赌气道,“哥哥若是肯学梅仙子找张面具遮了脸,少一半爱慕者便不难,若再肯隐于山水,潜心修炼,就更招惹不到桃花了。” 向天游越听越觉好笑,问他:“修行之人鲜有不爱扬名的,你也是男子,难道就不愿修成‘天下谁人不识君’的风采?” 池深想到自己的真实来历,失落道:“我倒宁愿自己是个没有灵根的凡夫俗子,今生得遇一良人、一知己,无风无浪安度百年就很好。” 向天游颇为吃惊,说道:“向来都是听说凡人想方设法欲求长生之计,身具仙体灵根却不愿修行的,你倒真是我平生所见的头一个。” 池深扬起嘴角,转过身道:“我自遇见哥哥,那样的想法便抛之脑后了。哥哥非池中鱼,我自然也不能做缩头龟了!” 向天游放下心来,这才想起正事,摸出一封洒金请帖,递给池深,池深接过后展开读阅,只见上头写道:拜呈庄主云谷...... 海客松每三十年产水滴子盛日将近......特邀拜花山庄生辉 蓬荜...... 池深大约猜到,但仍问:“这是何意?” 向天游自知有错在先,摸了摸鼻尖道:“这是琼粼海庄送呈拜花山庄的邀请函,你母亲叫人送上不动峰,那日你正好不在,又恰巧让我撞见......” “好啊,原来我本就能来琼粼海庄,哥哥当日假意为难,竟是在做戏骗我!”池深眉间带怒,扬起手便朝人打去,只是这般动作在向天游看来实在缓慢,如枯叶飘零,缓缓坠地,劈手便能拦住,握住手腕一把扯过。 池深本就是做做样子,并未使什么力气,更无争斗经验,下盘十分不稳,即使连向天游也未料到这一下就将人整个拉过,两人胸膛撞在一处,俯首仰头间呼吸可闻。 第47章 新人 池深心里本就存了异样心思,此时胸口相贴手足相碰,更是惹人遐想,还没真正如何便慌了手脚红了脸面。 向天游瞧着好笑,更加将脸凑近调笑道:“好弟弟,莫要气,要么你先寻个鞭子棍儿再打不迟,免得疼了你的手。” 不想这一句又惹恼了池深,一把推开人道:“这哄人的话说来倒是顺畅,也不知跟多少好弟弟好妹妹讲过,我却不吃这套。” 向天游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之后再怎么说池深只偏着身不理会人,最后只好提前拿出一件事来转移话题:“咱们这一行人紧赶慢赶到飞蓬镇,皆因明日有一场拍卖盛会,长老得了消息,其中有不少风水二系用得着的天材地宝,故而咱们两峰先行来此。” 池深果然起了兴趣,转过脸问:“可有哥哥想要的东西?” 向天游见他想事总是以自己为先,面上不动声色,心内却是说不出的欢喜,笑道:“我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普通的瞧不上,遇上好的拍不到更是平添遗憾,那又何必。” “那还同我说什么?” “向宗已四处打探过,飞蓬镇内区有四“月”闻名遐迩,分别为斩月阁,邀月船,醉月楼,逐月轮。” 池深惊问:“宗爷爷?他怎么会在飞蓬镇?四“月”又是何意?” “我曾叫向宗卜过一卦,算出琼粼海庄之行异端隐没、凶吉难辨,情势十分复杂,故而叫他先一步入飞蓬镇布局。”向天游解释了大概,忽而想起一事,补充道,“向宗的实力远在我之上,只是从未显露人前,你无需担心他。” 池深暗想,道宗爷爷古里古怪,这在玄元我就已知晓,到了极元更是连名字也改了,又听向天游继续说:“而这四月在飞蓬镇更是颇负盛名,斩月阁卖武器,邀月船卖笑卖唱,醉月楼卖酒,逐月轮则是万年前最后一位飞升的女元尊留下的圣元器。” “前面三个么,不难理解,但这逐月轮失了原主已有万年,难道就没有修者将之占为己有么?” 向天游答道:“谁人不想?只是逐月轮始终不肯认新主,百余年前沧岩域新晋控元女修亲自来池中域飞蓬镇取宝却铩羽而归,叫多少心存幻想的人掩埋了那份心思。这逐月轮竟是比人还长情些。” 池深再问:“哥哥如此推崇,可是要带我一睹灵宝风采?” “若有机会也无不可,但我记挂着向宗所说的异变,便想带你先去斩月阁买些防身护甲,以备不时之需。” 池深欣然应允,次日二人避开拍卖盛会,与蒹葭众人分道而行,往斩月阁而去。白晴在向天游安排之下独自去往另一处见道宗,道宗自有千百种方法□□。 斩月阁占地甚广,层层向内递进,其中珍藏无数,共有两位阁主,却常年不现身,生意上俱都交给一位账房打点。账房之下便是八位掌事,一般的生意与买主却也请不动他们出面。 向天游与池深下了马车正徐徐往里走时,背后传来阵阵马踏砖面的脆响,随后是“吁”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喝,四匹银络金镫,雕鞍嵌玉的高头骏马齐齐停步。 这一动静不大不小,却甚为张扬,池深忍不住回过头看,不由慢了脚步。那驾车的小厮方跳下地,便扬着鞭子怒声冲池深二人喝道:“兀那不长眼的小子,慢吞吞学王八爬哩,看到少城主的绝地马,也不知道闪一边让让路!” 向天游许久没遇上如此蛮横无理之人,一时间好笑多过怒气,更不愿自降身份与这种人计较,便伸手一拉池深,低声道:“进去罢。” 池深顺从应了一声,只是一双眼却忍不住往车厢那儿瞧,好奇这里头坐的是何许人也,不想马车中忽然钻出一人,蹲着身撩起竹帘,弯腰出来个玉带华服、手持折扇的公子哥。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此人瞧着二十四五年纪,身形高挑略为瘦削,仪表堂堂十分俊美,浓眉下一双眼睛凛然如电,但一笑起来,眉梢口角,却多流露出淫邪色意,看得池深大皱眉头。 修行之人不可单凭相貌判定年纪,因而池深也无法探知此人究竟年岁几何,向天游却从道宗手里得了不少消息,一眼便认出来人身份,正是飞蓬城城主杨添意独子杨照。 杨照目力过人,直起身便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池深,但见其姿若杨,其貌赛妖,红唇白面翘鼻花眼,此时秀眉微蹙风景大好,最难的是男生女相却无女气,目光澄澈清若翠潭,一扫之下顿时惊为天人。 再看向天游,相貌虽好,其气气势却过于凌人,且身形未免太过高大,一瞧就是硬邦邦的筋骨,深沉沉的心计,绝非好相与的人物。 眼看池深就要转身而去,杨照抬脚便踹在小厮肩背之上,将人踢了个趔趄,沉下脸佯怒道:“不懂规矩的蠢奴才,谁教的你仗势欺人?这样风姿卓然的公子,你也冲他吆五喝六,眼睛长在脚底心了么?” 教训完小厮后又朝池深拱手一揖,笑嘻嘻道:“在下杨照,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向天游冷眼瞧杨照做戏,心底却暗恨不已,如道宗所说,这杨照乃色中饿鬼,见了美人不分男女就是一通花言巧语,再加出手阔绰兼一副好皮囊,一向无往不利。 且这人自持身份,喜爱得人真心,不屑玩弄什么强硬手段,故而流连花丛多年倒是没闹出大事来,如今被他瞧见池深的相貌身段,恐怕是要被盯上。 池深对杨照印象不大好,又见向天游神色不善,更是不想搭理,扭过头继续往里走。杨照见状丝毫不恼,飞身下了马车纵步追赶上前,与向天游二人并排行走,目不转睛盯着池深道:“小友好生冷淡,怎么也不搭理人,还在气这小厮言语不敬么?你若是不高兴,我叫人狠狠罚他便是。” 向天游面露冷笑,池深果然上当,拧眉道:“他虽是你的小厮,但也是人,动不动就要打要罚,道友脾气如此之大,令人望而生畏。” 杨照以折扇扇骨一敲手心道:“小友瞧着是个冷面公子,没想心地却这样淳厚,让在下佩服,若能告知尊名,那便更好。” 向天游蓦地笑道:“杨少主,你怎么光问我云弟话,却理也不理我一下,难道我像空气一般缥缈无形么?” 杨照精神一震,赶紧说道:“哪里的话,还请这位兄弟赐教。” “这一位是我云弟,单名一个三点水深字,我叫倪照叶,单人倪,光照之照,口十叶。” 杨照将池深名字翻来覆去嚼了两遍,击掌夸道:“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好,这名儿好!至于倪兄的名字,读来略为拗口,倪照叶,倪照叶......” 念及此处杨照脸色皱变,什么倪照叶,分明就是你照爷,感情这向天游借音暗讽,不动声色就占了杨照一个大便宜,饶是他定力再好也按捺不下,冷下脸质问道:“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如何一上来就侮辱人,云公子,这样粗俗之人,你也肯和他相交么?” 向天游淡笑道:“对那些心怀叵测爱装腔作势的丑角,不粗俗些只怕他要把戏唱到天亮还自以为是小生,唱的人不厌烦,听戏的却要呕上三回了。” 杨照不想向天游言语竟如此犀利,且明知他是一镇少主却毫无恭敬忍让之意,不吝得罪,一时间也辨别不出他是何许人物,直恨的牙根发痒,暗自想道,等本少主派人查明他身份,再想法子整治不迟! 池深听了这话却噗嗤一笑,眼泛桃色面飞彩霞,看的杨照口干舌燥小腹发紧,一时间连找向天游的刺也给忘了。 三人说话间已踏进阁中,杨照乃斩月阁常客,伙计熟的很,见了人连忙丢下杂事迎了上来,面带笑意热情招呼:“少城主光临,不知这次是要添置哪几样兵器?” 杨照见来了机会,有意显摆一番,颔首道:“前边的东西我什么时候瞧得上眼过?不是说阁内新收了件护甲,可挡顺心境修者全力攻击数十次。本少主虽说不缺此类防具,但若觉得合眼缘扔在自家库房也不占地方。” 这名伙计接待杨照少说有百余次,再一看池深身段,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自然要为这护甲多说几句好话,当然此次收来的这件东西确实也有过人之处:“少城主只知其一,且听小的一言。寻常护甲材料虽也取自天材地宝,但毕竟是抽取后人为炼制,激发时须消耗修者不少元力,若是护甲等阶过高,低等修者更是不能发挥其十之二三的功效。” “这些本少自然知晓,你捡要紧的说。” “这次收来的护甲么,乃是真蛟进阶时褪下的旧鳞甲,妖兽血肉筋骨天生就比人修强十倍,大妖兽血脉更是不止,故而这真蛟鳞甲虽排斥人修元气,但凭它自身便可抵挡顺心境修者全力攻击不下十次!” 听伙计一解释,杨照果然被勾起兴趣,但最上心的却是向天游,这件鳞甲最适合池深不过,池深修为只在筑基中期,正是向天游最不放心的地方,若有蛟甲护体,遇险便多几分保命手段。 杨照催促道:“还啰嗦什么,快带本少主过去。” 伙计随即带路,领着四人从另一侧出了门,转过曲折回廊,只消再转个弯,便是护甲所在之地。 杨照记挂池深,心里又琢磨着如何讨好美人的种种手段,心思漂浮转过拐角时竟被一个仆人迎面撞上。 那人捧着个满是脏泥的小酒坛,撞到人后反朝后一仰跌了个面朝天,酒坛顿时碎了一地,杨照低头一瞧,衣袍下摆好几处都沾染上了褐色泥点与酒渍,再一看冲撞自己的下人,小眼蒜鼻,歪嘴龅牙,脸色土黄发间稀疏,形貌丑陋不堪,顿时怒火更炽,抬脚就往人胸口踩去。 杨照再贪恋声色,于修行一道却也不敢落后,实打实顺心境中期修为,这带了三分怒气的一脚下去,丑仆非死即残! 第48章 故友 向天游冷眼旁观,并无插手之意,池深见之不忍,却无解救之法,眼见丑仆就要遭难,一枚石子咻一声破空而来,不偏不倚正巧打中杨照脚踝。 杨照只觉一股无匹霸道的劲力猛击在凸出的硬骨上,顿时眼热鼻酸,猛然将右脚抽回,待点地之时又是一阵剧痛难当,肌肤欲裂,不由心下骇然。 须知借物打人,力弱三分,此人尚未与他正面交锋,掷出石子也只是救急而为,居然就有这样凌厉的攻势,实在不容小觑! 在场五人不约而同朝石子来源看去,只见数十步开外的一扇窗中破了个小洞,东西就是从那里射出,果然一道低沉男声从里头传出:“可惜了爷爷的猴儿酒,那坐地上的老哥,且把还剩着的酒水送进来。” 丑仆惊魂方定,匆忙扫过地上残骸,只见几片稍大些的碎瓷上尚有不少猴儿酒存留,哆嗦着想要捧起,然而瓷片有三,手却只有两只,丑仆意图全部捡起,却始终想不出同时捧着却不洒酒水的方法,急得额头冒汗,到最后竟呜咽含泪。 池深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几步帮他拿了一份,丑仆投以感激神色,连连作揖,更令池深不忍,缓声安慰道:“你莫急,不过撞了个人,打翻坛酒,我替你担下便是。” 杨照本想发作这丑仆,但见池深放出话来,又不好硬和美人作对,当即给跟在身后的下属使了个眼色,让他在无人处结果了这丑八怪。 “这位小兄弟心肠是好,但把人与酒相提并论却大大不妥。那恶人撞死了也不稀罕,我这坛猴儿酒可是飞蓬城独一份,你上哪里去赔我?索性我大度,也无需老哥赔偿,赶紧送进来叫我喝上一口解解馋才是正经。” 向天游眼珠一动,露出些微怅然之意,池深也觉这声音颇为耳熟,一时间却又不能断定,只好先给仆人下一剂定心药:“看来这里头是个嗜酒如命的,他既肯出手救你一命,自然用不着另外为难人,我且随你一道进去会一会。” 丑仆忙点头称是,捧着残酒慢吞吞走上前,正暗恼无手开门时,房门忽地自个儿朝内打开,露出里头一片敞亮的光景,有一男子正稳坐宽椅之上。 此人天庭饱满,泼墨浓眉下一双虎目凛然如电,唇上与下巴染了些才冒出头青青胡茬,灰布短衫长裤草草裹住高大身躯,露出胸膛紧实的蜜色硬肉,脚下一双麻耳草鞋,眼见便要破散。 众人朝他望去时,恰好对上这人扭头扫来的目光,被他这么随意一瞧,却觉有如刀枪穿心,胸口平生一股寒意。 池深眼中迸出喜色,张嘴欲呼,却硬生生咽下一口空气,一侧身躲在丑仆身后,索性男子也没太过注意,反是将眼光定在向天游身上,朗声大笑道:“十年未见,向老弟风采远胜往昔。” 向天游也早露出笑脸,问候道:“吴大哥爱喝酒的毛病,却是更严重了。” 吴云一摸乱糟糟竖起的硬发,哈哈一笑,站起身大步走至丑仆跟前,他坐下时尚且瞧不分明,站起后足足高了丑仆一头半还多些,就连池深也要抬头看人,暗自想道,吴云这家伙,竟比玄元时又高了些。 因吴云气势太盛,浑身溢出的凌厉元力像是一把把钢刀刮人,丑仆功力低微,受不了此等压迫,身子抖如竹筛,手指紧紧攥在碎瓦边缘,为数不多的猴儿酒却又洒落了些许,看的吴云大为心痛,连忙用手包住丑仆手背抬高,弯下身子呼哧哧将酒水吸了个一干二净,半点风度也不顾及。 杨照瞧了瞧丑仆满是尘土的干瘦双手,再一瞧吴云的粗糙大掌,满心厌恶,直皱眉头,眼里尽是不屑之色,连带将认识吴云此人的向天游也看轻了三分。 在玄元时吴云虽常在池深这里讨骂拌嘴,实则是二人看重这份情谊,更别说后来的一段救命之情,故而池深如今一见吴云,虽不能坦诚相认,但心里也颇为雀跃,随即朝他友善一笑。 吴云见了,并不似杨照那般露出好色之意,但眼中仍有些许惊艳神采,淡淡点了个头以作回应,将丑仆拉至身侧道:“这猴儿酒实乃飞蓬一绝,老子却只喝了一口,还没尝出味儿来便没了,平生还未遇到这么不痛快的鸟事,真气煞人了!你自己说要如何赔我?”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丑仆肩膀一颤,面露苦色,只是那张脸皮实在过于歪斜,生生更丑了几分,大约是见吴云并不似杨照一般一言不发便动手,壮着胆子求饶道:“大老爷行行好,开开恩,小的积蓄不多,愿都给您。” 吴云冷哼道:“你也说积蓄不多,这一坛猴儿酒花了爷爷三十七块中品元石,你月钱才几个下品元石,也就够赔方才那一口酒的价钱罢了。” 丑仆面无颜色,扑通一身跪下:“大老爷您说怎么办才好罢,要打要杀小的都认了!” “我打你杀你又有何用?”吴云一挑眉,打量着人道,“但看你跑腿办事还算周到,跟在我身边儿当两年仆从倒也还行,只是没有工钱发你,风餐露宿,日子辛苦些。” 丑仆虽粗苯,但也不傻,喜出望外道:“能给大老爷办事,那是求之不得呢!别说两年,当一辈子也是应该。” 杨照越听脸色越阴,冷笑道:“慢来,这位老兄自说自话未免好笑,这东西不长眼撞上来,还用不知哪蹭来的脏泥巴毁了本少一件灵衫,是不是得先把这笔账算了?” 池深闻言,大感杨照此人心胸狭隘,冷声道:“这仆人不过是无心之失,少城主身份显赫,气量也理应大人一度,更不该当与他计较,若你是因衣衫脏了而气不过,那我代他还你一件便是。” 杨照暗想,看样子这次遇到的美人是个爱扶贫助弱的君子,我若硬要追究,未免坏了在他心中的形象,不如暂且作罢,于是笑起满面春的对极,我本也只是想略施小戒,免的下人做事总是毛手毛脚不尽心。” 池深眉头大皱,不由提声斥道:“不敢与少城主称兄道弟,直呼在下姓名就好,云弟二字,向来只有我哥哥叫得!” 吴云听了颇觉畅快,张嘴便是一乐,厉眼朝杨照一刺,挟带似嘲似讽的笑意,仿若洞穿一切。杨照笑脸一僵,心里骂个不停:这贼莽夫,以为把这丑八怪收了我便没了办法?等出了斩月阁,连带你我也不放过!还有云深这人,分明是桃花脸狐狸身,脾气竟这样冷清,等往后勾上床滚做一团,还不是要同本少做好哥哥好弟弟! 杨照这厢心里把在场人骂了个遍,向天游却不自觉漏出点点笑意,看的吴云好生好奇,更多却是想起当日苍山宝池一别,无尽唏嘘。 当年侯府五少杀皇子跳仙湖的事轰动王都,姚辛若与吴云因是在场之人,被皇庭押下盘问,若不是九公主殿下从中周旋,他这送出破玄令助向天游脱逃的帮凶恐怕还要吃更多苦头。 向天游他乡遇故知,何尝不也为往事神伤,可惜此时此地并非叙旧的好时机,两人心内了然,便胜过千言万语。 此时门外又赶来一人,杨照见到人后总算舒出一口浊气,笑道:“周掌事,你叫我好等。” 来人哈哈一笑,一双泛着精光的眸子朝众人一扫,客客气气一一打过招呼,实则他在来路途中就将此间发生的事了解了七七八八,此刻却丝毫不提,只说正事:“谁叫少城主此番来得突然,不然早请您去内轩品茗小坐,再差人把您要的东西送上来。这些个规矩,阁里还有谁不懂得?” 杨照闻言一转眼,一指丑仆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问道:“斩月阁好歹是飞蓬四月之一,怎么如今招收下人都不挑不选了不成?这样粗苯的也放进来,徒惹人不快!” 吴云见状,顺势也把话说开,周掌事虽不愿得罪杨照,但轻易也不肯偏帮,打着圆场:“此人原本只是在后厨做些杂事,近日阁内事务繁忙,便唤他做些跑腿送货的活,许是偶然被吴仙长遇见,便差他外出买酒。丑三签的是活契,他若是想走,我也不得阻拦,还得让人结清工钱哩。” 池深不愿杨照再找借口生事,故意问道:“还有什么纷争大家私下解决便是,我听说阁里收了件蛟鳞护甲,十分稀奇,不知可否移步一览?” 杨照一听果然没心思在计较丑三之事,直笑道:“鳞甲轻薄,叫人取来便是,不如云......不如你同我去内轩稍作片刻,除了这护甲,也再看些旁的,若有中意一并买下便是。” 池深正要拒绝,便听周掌事说道:“巧了巧了,这鳞甲的主人正是吴仙长,只不过仙长不要元石更不要金银俗物,只提出一个要求,若能满足便将鳞甲完好奉上。” 杨照暗恼多事,问是什么要求,吴云摸了摸刚挺竖鼻答曰:“我来飞蓬只有一个心愿,便是喝上三种美酒,一是猴儿酒,二是海上仙,三是女儿红。” 向天游道:“前面两样甚少听到,可这女儿红原是凡人间的风俗,富贵人家喜得千金便会酿下一坛好酒埋于地下,等嫁女之时再行取出款待宾客,若女子不辛夭折,此酒便改名为花雕。来历虽别致,但酒却说不上稀奇。” 第49章 丑三 提到酒吴云眉飞眼亮,卖弄道:“向老弟,寻常的女儿红我早喝腻啦,但寒霞山庄有一坛却非比寻常。寒霞庄主乃酿酒圣手,曾不幸痛失爱女,那花雕一埋就是二百来年,至今仍未取出,更别说卖与他人了。” 此事杨照并不知晓,但寒霞庄主此人却是认得,酿酒的本事早有耳闻,沉不住气问:“说蛟鳞甲的事,你提这些干嘛?” “自然相干,猴儿酒我勉强算是尝了,海中仙么须得等两日才能喝到,那不就剩这花雕酒能与我做交易了吗?” 这样麻烦的事,杨照本不愿参与,但一想到蛟鳞甲是要拿来讨好池深,少不得要抓住机会卖弄一番,便说:“寒霞庄主与我父亲平素有些交情,那酒留着也只能叫他伤心,我若开口买,他必然会卖个薄面。” 说到此又斜眼看了看向天游,嗤笑道:“总比不明不白的人贸然前去讨要多几分机会。” 吴云奇怪道:“这破皮烂......这蛟鳞甲虽好,可还不值得少城主如此费心罢。” “诶,此言差矣,”杨照朝池深看去,眼里尽是深情,“还不是见云深兄弟中意,才想买下相赠,权当见面薄礼,莫说是一坛花雕,就是天上月海底星,只消他说一句喜欢,我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花腔油调乃杨照拿手好戏,往日说来纵使对方不甚爱听但也伸手不打笑脸人,而池深听到只觉喉间作呕万分不满,感情这人对他是存了这么一番心思,池深喜欢向天游一人已是全部,断然接受不了杨照这样自命风流的登徒浪子,当下气的不轻。 向天游眼含冷笑,朝吴云说道:“何必如此麻烦,云弟若真想要,我就觍着脸向大哥求一求,寒霞山庄的女儿红我怕是要不到了,便先欠着,日后必当奉上稀罕十倍百倍的灵酒,如何?” 吴云忆及往事,摆手道:“就不爱听这些屁话,你既要,拿去便是,还说什么今日往后。”说完便交代周掌事将已收入阁中的蛟鳞甲取出。 杨照今日连番吃瘪,神色已然难看至极,但一想到池深美色,又不甘心就此离去,沉着脸等伙计将护甲取来,再次向云深做邀道:“这东西只能算小有独特之处,你难得来一趟斩月阁,不如由我带你好好逛上一逛,还有许多奇珍异宝,赏玩一番也别有乐趣。” 池深就算最初有这打算,现下也打消了念头,拒绝道:“我与哥哥已另有安排,就不打扰少城主、主办事了。” “不打扰,不打扰,”杨照死皮赖脸追问道,“飞蓬城没有我不熟的地方,你想去哪儿,我愿做个地陪。” “少城主忒客气,只是涉及私事,不便让外人跟着。” 杨照见池深油盐不进,还想再问池深下榻何处,转念一想他必定也不肯说,问了也是白白讨个没趣,不如作罢,待会儿差人查一查便能知道,故而咬牙故作潇洒道:“那真是可惜了,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待四人走远,杨照吩咐身后随从道:“告诉赵甲,带一拨人跟着那壮汉和丑仆,方便时悄无声息结果了,再让赵乙给我盯着云深的动向,此人本少打算收进别院。” 随从点头称是,心思却活络起来:主子未满六十还不曾娶正妻,招惹的美貌修者却不计其数,但收入别院安置的唯独一人而已,可见这云深样貌出众,远胜凡花俗草。 再说向天游四人出了斩月阁,新找了个清静地儿喝茶,吴云大刺刺坐下后,见丑三仍站在一边,替他拉开方凳道:“站着干什么,坐。” 丑三绿豆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人却受惊般往后一缩,双手在衣角乱捏,慌张摇头:“小的不敢,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吴云失笑道:“收仆一事,只是不想你遭杨照那厮毒手方才说的权宜之话,那猴儿酒更不值几个钱,三十七块中品元石全是我瞎编唬人的。” 丑三更是惊讶,半晌道:“吴仙长救我于危难,当真是大善人。” “哈哈,善人通常没什么好下场,我既不是,也不想当不敢当,”吴云用脚挪了挪凳子道,“你如今是自由身了,有什么话坐下说罢,我可不习惯抬头看人。” 丑三感激涕零,小心挪着身子坐下,缩着肩背不敢将手放于桌面,池深瞧得不忍,为他添了杯茶水,丑三也只敢垂着眼连连躬身以示谢意。 池深想了一想问道:“听周掌事唤你丑三,但我想这应当不是本名,你原来是叫什么呢?” 丑三露出一个苦笑,一张脸越发显得磕碜:“我幼时遭家中遗弃,由老乞丐养大,也记不得自己究竟有没有名字啦。那时还有不少相似境遇的孩童,其中一个被大火毁了脸面,便取名丑一,还有个生来便是兔唇,两眼凹陷无珠,便叫他丑二,我么排行老三。剩下一些各有残缺的,也都独臂阿四、瘌头老五这样叫唤,正儿八经的名字却是没有的。 吴云听后,闷闷不乐,拿起茶盏灌了一口,又觉茶水苦涩,悻悻然放下。向天游脸上倒是无甚变化,池深想到自身父母早亡寄人篱下的经历,往日忆及总觉辛酸,如今听丑三一言方觉世间可怜之人还有千万,他受的那点闲言碎语和白眼委屈,反倒不够看了。 四人一时间沉默下去,最后吴云一锤桌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又不是靠脸皮好坏行走,清清白白坦坦荡荡,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4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丑三眼神闪烁,诺诺应下,向天游这才与吴云攀谈起来:“我来极元不久,便偶遇师尊令羽仙长,一上蒹葭山不动峰修行就是十年,此次跟随长老来飞蓬城赴琼粼海庄之宴,并不会在此地逗留太久,吴大哥有何打算?” 吴云一拍腿道:“巧了这是,我也正要去琼粼之宴凑凑热闹。” 向天游调侃道:“琼粼宴会只有水滴子,这等没滋没味的你也喝的惯?” 吴云朗声大笑道:“你没忘记我在斩月阁说的三种酒吧,海中仙就是用水滴子辅以海妖之卵酿制,乃海庄历来宴会招待座上之宾的灵酒,只可惜每三十年只能酿成三小坛,非贵客无缘喝到。” 池深不解而问:“这不对,人说水滴子入土即化,沾物即散,修者只能就地服用炼化,怎么可能酿成灵酒?” “人能吸取水滴子,自然妖也可以。”吴云徐徐解释,“只不过妖兽作酒,滋味又酸又臭,唯独这海妖之卵清甜爽口,风味绝佳,可惜数量极少,又难养活......”说到后来已然唇瓣微张、双眼微迷,露出神往之色,仿佛已置身于筵席之间,大快朵颐了。 其余三人见之忍笑,向天游关心道:“大哥如今在何处修行?可有得请帖?” “混迹山野,哪里都是我的修行之所,至于请帖,原本是没有的,如今却有了。” 池深奇道:“此话怎讲?” “这几日赶来海庄赴宴的宾客渐多,大半都住在西直街那三家客栈,前日我见一人当街欺凌弱小,便上去三拳两腿将人辏翻在地,收了他的请帖以作惩戒。” 池深打断道:“那就不就是抢来的么,你早盯上他啦?” 饶是吴云一张厚脸也微微涨红,辩解道:“什么叫抢?小兄弟说话理忒偏了,我平生行侠仗义,最是瞧不惯那些以势欺人的杂碎,谁知他身上刚好带着海庄请帖,这不是赶巧了么!” 丑三闷嘴一笑,见吴云目光扫来,连忙低下头去,向天游却不给面子,轻笑一声道:“大哥为了喝酒,着实拼命。” 吴云想也不想,脱口说道:“当日我还为了喝酒,救了小宝一命哩。”说完顿觉不妥,忙岔开道:“不说那些,不如我们三结个伴赴宴,也有话聊。” 丑三愣了一愣,猛偷瞧吴云一眼,眼露失望之色,只一瞬间便收敛起来,哑声问道:“我,我在庄子外头等仙长么?” 吴云讶然:“你还要跟着我么?我是想出了这门,咱们各走各路,你愿意去哪儿,大可随意。” 丑三更加慌乱,急道:“那怎么成?说好要给仙长为仆两年,即便不用赔那酒钱,我也是乐意的。” 吴云失笑,侧过身敞开手让丑三瞧个仔细,说:“你看我浑身上下,穿的比你还寒酸破烂,只是个风餐露宿的浪人,你随便找个地方做工,至少还有一檐屋瓦遮蔽身,一口热饭暖胃,比跟着我强十倍。” 丑三眼露倔强神色,坚持道:“那我也心甘情愿。” 吴云见说理不通,便板起脸道:“出了门你要有本事跟上我,那也可以。” 第50章 偷酒 叙了会旧,向天游三人约好赴宴时辰,出楼散开,丑三果然紧随吴云而走,吴云身形晃动,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怪招,走得出奇的快,丑三迈开腿一阵急跑,方能堪堪跟上。 茶楼外行人不少,吴云也不愿引人瞩目,拐了个弯尽朝小道偏巷钻去,池深几个眨眼,便见人影消失于前方拐角。 向天游见他收回目光,才缓缓提醒道:“我觉丑三此人并不简单。” 池深一怔,旋即笑道:“哥哥是不是太过草木皆兵了。” “我暂且说不出确实的证据,只发现几处古怪,”向天游神色微冷,不似玩笑,“丑三长相虽老,表现出的修为也不高,但周身元气却如水满溢,毫无滞涩衰败气息,显然是生机旺盛的男子才有,此为其一。” 池深忙追问道:“那其二呢?” “其二么,杨照这厮今日见了你,是什么反应?” 池深答:“这人□□熏心,不可比较。” 向天游一笑再问:“那我吴大哥见了你又如何?” 池深好笑道:“他眼里只有酒,哪里顾得上我。” “那倒也不是,他见你时眼中含藏惊色,有几分纯粹欣赏之意。但那丑三却如何?害怕倒是装的十成十像,见了你却毫无异样神色,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池深既觉此话有三分道理,又觉未免夸张,辩解道:“当时情况紧急,丑三身处生死关头,哪能顾及旁的?” “未必,人有七情六欲,向来同进同退,恐惧时亦有欲望。我大胆猜测,这丑三根本不是如他所说在歪瓜裂枣的乞丐堆里长大,反极有可能富贵双全,识人无数,再有一点......” 池深奇的百爪挠心,追问道:“再有是什么?你倒是说呢。” “再有就是,丑三见你既无艳羡之情,又无妒忌之色,我想他非但不是给我们看的这幅丑模样,反而容貌出众,可与你平分秋色。”向天游娓娓分析,眼中闪过戏谑之色。 这一说法显然令池深十分惊讶,半天说不出话,末了才愁道:“我真希望是你想多,但哥哥向来算无遗漏......那吴大哥被丑三跟着,岂非有危险?” 向天游讶然:“吴大哥?你对他倒是挺亲近关怀......还有算无错漏四字,实在不敢当,我曾因高估己身,犯下一件无可挽救的错事,故而之后我看人做事,宁可多思多想,也不愿漏掉分毫蛛丝马迹。” 池深知其说的是桩哪件,不愿旧事再三提起,又怕自己说得多暴露更多,忙道:“我是看哥哥与吴云大哥相交匪浅,才分神关心他一些,原本还以为你只同梅仙子要好呢。” “他与梅从寒更不同,乃是我和宝儿在玄元时就已结交的大哥,交情甚好,他人你今日也瞧了个大概,就是这副脾性,往后若处的来,认个大哥也无不可。” 池深欣然答应,两人边走边聊,渐渐远去。 吴云拐进巷中,眼见丑三就要追赶不及,忽听后方传出一声闷哼,心内一凛,急忙掉头回转,只见人依在墙角,右脚微微蜷起。 吴云几个步子蹿到丑三面前,扶住人胳膊问:“扭到脚了?”说罢作势就要俯身查看,丑三一缩脚躲了过去,吴云顿时知晓自己上了老当。 丑三见吴云变脸,大着胆子伸手拽住他灰布短衫一角,诺诺道:“仙长莫气,我平生受尽奚落,去哪儿都没人拿正眼瞧我,仙长今日救我一命,已是天大的恩情,再对我假以颜色,更是做梦也不敢想的。我也知道你嫌我愚笨,留在身边只是拖累,请千万收下我这几年的些微积蓄,权当这是俗气的报恩就是。” 吴云知其生活不易,断然不会接受他的好意,正想措辞拒绝,耳尖忽动,旋身将丑三护在身后,扬声道:“朋友,既然来了,不如露面!” 话音未落,六柄一模一样的弦月弯刀呼啸而来,互相交错直奔吴云上中下三路,乃要命杀招,半点不留后路。 吴云冷笑一声,扬臂一挥,一根乌漆墨黑二尺来长的粗绳凭空甩出,遇上刀刃竟然不折不断,勾勾缠缠将六柄快刀捆柴火似的绑在一处,当啷啷落了一地。 来人显然没料到一个回合就失了趁手武器,顿时进退两难,巷中一时间沉默下来,丑三已然看傻,攥着吴云后腰摆的衣衫大着胆子探出小半个头来。 弦月弯刀嗡嗡颤动,正是其主借用元力召回,却始终挣脱不开黑绳的束缚,吴云失了兴致,大感不耐,招手收回古怪粗绳道:“一群龟孙子,连现身争回自己的武器也不敢,实在不值得爷爷出手教训,回去告诉杨照,下次至少派儿子辈的人来,多少还能接我两招。” 说罢扯过丑三手腕,拉着人扬长而去,走出几条巷后,挠头气闷道:“这下糟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丑三略挣了挣被吴云大手攥住的手腕,低声问:“什么事让仙长头疼?” 吴云松开手说:“我还当杨照这厮没空计较这点破事,想不到他心眼比蚂蚁还小,这些偷鸡摸狗的手段我自然不放在眼里,但你若是落了单,小命都要交代。” 丑三心中一喜,嘴巴却牢牢紧闭,不置一词,果然听吴云又道:“左右我喝到海中仙,就会离开飞蓬城,这样,你这几日且先跟着我,杨照手再长,要伸到别个城去总也有心无力。” “承蒙仙长不弃,丑三感激不尽!” 吴云挠了挠脸颊道:“只是有一点么,你跟着我可不能叫苦,晚上咱们得出城子进山里过夜。” “啊?”丑三不解,“仙长,城郊有不少荒庙,咱们去那里将就一晚也是可以,山林多有野兽,怕会扰人清修。” 吴云假咳一声道:“原本我也没打算休息,能不能在琼粼海庄开宴前喝到猴儿酒,就看今晚的了!” “猴儿酒仙长不是已经喝过了么?虽说只有一口......” 吴云大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猴儿酒么?” 见丑三摇头,吴云解释道:“猴儿酒乃山中灵猴采百果所酿,且年年的果子皆不相同,可谓真正的取材天然,随性而发,你跑腿为我买的却是酒师收来灵果后酿制的伪猴儿酒,死板无趣,滋味全无。” 丑三心道,滋味全无你还捧着我的手喝,那伪猴儿酒必定也没说的这么不堪,此人当真是嗜酒成痴,但我如今也只能答应。 这边一番商量,趁日落前入了林,摸到吴云早早踩好的地点,蹲守一夜,好在修者轻易不会困倦,倒也等得起。 五阳初升之际,虫鸟啾鸣,寂静山林渐次热闹,吴云削了一柄木锹,卷起两袖便冲湿潮泥地挖将起来,不多时便见到几个器皿冒出顶端。吴云干脆抛开木锹,徒手挖起来,刨开松土,抱出两坛酒,动作之小心,像是怀抱初生婴孩。 正想继续偷取时,忽听远处有阵阵枝叶颤动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变化十分迅速,吴云脸色一变,忙唤丑三抱起酒坛,叮嘱道:“灵猴攀枝跃树,速度奇快,在草木繁盛处即便是猛兽也不敢轻易招惹,你带着酒先走一步,我拦一拦再追!” 丑三也不多话,转身便跑,才奔出二三十米,便听吴云口出长啸,声震山林,噼啪声不绝于耳,显然是酣战正浓,若他再用当下速度奔走,必然要害吴云白辛苦一场,稍一犹豫后脚下速度激增,比之顺心境修者也不遑多让。 盏茶过后,后方脚步声逐渐厚重,丑三心思一转,慢下步伐,吴云一个起落在他肩上猛然一拍,一股浩瀚元气笼罩全身,丑三只觉浑身暖意融融,无需如何提气便健步如飞,深感吴云修为之深厚坚实。 三五灵猴兀自在后头追赶不休,好几次甚至已跳到二人头顶,伸长猿臂来捞,指甲划过丑三发间,几乎要抓住头皮,却被吴云屡次挥动粗绳驱赶。 吴云兴致起时,纵身大笑,笑声粗犷豪迈、震叶吹花,直入丑三心扉。丑三只觉天地间再没如此畅快之事,偷酒逃窜的狼狈也全然被开怀之情替代,忍不住随吴云一同笑出声,他这一笑犹如云开见月,溪水潺潺,虽不比女子之声清脆婉转,却别有一分低幽风雅,只可惜吴云忙于应敌,一时间竟无所察觉。 两人就这么一路乱窜,灵猴也逐渐体力不支,终于还是让偷酒贼逃脱,气得吱吱乱叫。吴云不敢大意,携着丑三一口气跑入城外破庙,方才停歇。 丑三手酸脚软,放下酒坛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吴云精神尚可,伸手便想揭开覆坛的芭蕉叶,忽又叹道:“只有美酒,没有好肉,谈何痛快!” 丑三笑道:“这有何难,飞蓬城哪里有卖最香的牛肉、最嫩的烧鸡,我统统知道,待我速度进城一趟买来便是。” 吴云舍不得离开猴儿酒半步,闻言大喜,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惜我囊中空空,半块元石也无,只有些破刀烂剑,一时间怕也忽悠不到买主......” 丑三佯怒道:“仙长瞧不起人么,你请我喝这样好的酒,下酒菜理应由我来买,又不值几个钱,我且去了。” 吴云不再推脱,催促道:“老哥,速去速回!” 第51章 开宴 丑三果真如言来回飞快,没叫吴云多等,一边手各拎着一大包细棉绳捆好的油纸包,打开后肉香四溢,凝而不散,咬一口皮薄汁嫩,齿颊留香。 两人不顾尘土,席地而坐,坛酒对饮,块肉分吃,此天地间的闲适与豪情尽皆灌入喉中,涨的胸口几乎破开,吴云吃饱喝足,袖口一抹油汪汪的嘴唇,身子往后一倚哼起一首怪音怪调的曲子,其声如潜龙在渊,其律如翅震长空,无字无词,听来却声声入耳。 吴云唱罢,丑三猛击双掌,赞道:“仙长真乃神人也。” 二人经此一事,感情拉近不少,言语间也不再拘束生疏,终于等到琼粼海庄开宴之日,向天游与池深一早在客栈门前等候,四人碰面后跟上蒹葭山众人,依次递交了请帖。 池深见丑三拿出帖子,戏谑道:“看来吴大哥又去锄强扶弱了。”吴云一骚脸皮,笑而不语。 四人由小厮带路,钻花穿林,踏桥过轩,直至眼前豁然开朗,攀谈声乍然高亮,仆人手捧木托来回奔波,入目尽是玉盘珍馐,里外三圈桌椅绕树而设,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场中高十丈、数十人方能勉强合抱的苍翠海客松。 吴云二人得了向天游的便利,随着他前往内圈落座。宾客来齐,琼粼海庄庄主海遇风携其妻温照君致过开宴词,三百来自四方之朋齐齐举杯敬贺,品佳肴议万事,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海客松产水滴子之时。 杨照今日则一身蓝袍,织有云龙戏鳌图,随他举手投足,丝光流转,蔚蓝如海,更显英俊。 他前边站着位位龙须豹目的高大男子,被众人簇拥在中央,想也不用想,这定然就是飞蓬城城主杨添意。 杨照眼神如电,早早就瞧见了池深几人,对他颔首一笑,池深只当没看见,他也不恼,但望向丑三时,却难掩轻蔑神色,伴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怒气。 唯独吴云眼巴巴盼着海中仙,但见五位美貌丫头端着十五瓶水晶酒壶鱼贯而出,眼睛几乎要瞪出眶外。那酒壶确也不俗,随侍女在日光下行走,七彩流光缠绕不休。 领头侍女行到杨添意桌前,躬身将两壶酒放下,杨照见其长相妍丽,忍不住抛了个眼波,女子一见顿时羞红脸皮,弯着腰退了下去。 神女峰也得了一壶,梅从寒随手倒了一杯在手却不喝,冲向天游一笑,蒹葭山八峰长老共得了一壶,侍女却转到向天游跟前,单独为他留了一壶,檀口轻启,柔声道:“给向仙长请好,庄主特谢仙长浮云洞之行救过少庄主一命,只是现下过来叙旧时机不妥,待散宴之后,请仙长转席一聚。” 侍女轻言细语,听在修者耳中却清晰可闻,不免既妒又羡,但也无可奈何。 吴云等不及侍女走远,便朝向天游说道:“好老弟,我记得你不爱喝酒么。” 向天游乐道:“好大哥,这样难得的灵酒,不爱喝也得尝一尝。” “啊呀,这样说话贼不痛快,向老弟,你给大哥留一杯,留三杯!” 向天游拔开壶盖,给自己与池深面前的酒杯斟满,接着随手一抛,吴云忙伸手接过,未洒出一滴一毫,嘻嘻直笑:“勉强够喝了。” 说罢猴急地凑到鼻尖闭目闻了闻,刹时露出一副迷醉神色,双眼再睁时精芒大绽,往酒盏中满了一杯,再给丑三杯中也灌了一盏。 丑三惊大于喜,推拒说:“只有一壶,你全喝了罢。” 吴云一摆手道:“即便十五壶都给我也只能解解馋,左右是不够喝,不如与兄弟同乐。” 丑三拿过酒杯嗅了嗅,一股奇异馨香直冲眼耳口鼻,耳侧似有婴孩啼笑,其声却不刺人,反惹人沉醉,回过神后见吴云直辣辣盯着自己瞧,似在问感受如何,垂下眼道:“我这样的人,如何配做仙长的兄弟。” 吴云怪道:“老哥怎么说这样的话,咱们怎么在林中望星彻夜守酒,又是如何把酒言欢畅谈天地,你都忘了么?” 丑三一怔,语气缥缈:“自然没忘,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吴云道:“那不就成了,你我吃过肉也喝过酒,早就是兄弟了,我当老哥老来健忘嘞。”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丑三手里一凉,低头一看,原来是他方才不自觉握紧酒盏,将海中仙晃了几滴出来,慌乱之下一抬手将琼浆玉液灌入口中,酒入愁肠,眼前顿时飘过一片白光,浮光掠影接连闪现,其中跳出不少人影来,对着他或哭或骂,似笑还恨。 怔忪间丑三只觉一只粗皮大手猛拍在他天灵盖上,一个激灵转醒过来,浑浑噩噩看向来人,正是吴云那张焦急面孔,并听他说道:“海中仙不能喝的太急,否则会被海妖残存的幻境之力所迷,想起你过往百种经历。” 池深正在小口嘬酒,闻言立刻将杯盏放下,急得咳了两声,惹来向天游一乐。 丑三想到那些深入骨髓的嘴脸,心有余悸砰砰乱跳,薄怒道:“也不早说!” 吴云嘟囔一句:“我哪知道你突然就......”拿过水晶壶打算重新为他斟一杯,丑三后背冷汗未消,抬手拦住,语气疲惫中带点冷意:“罢了,留着你自己喝。” 吴云知他多半是在幻象中瞧见了不愿想起的人与事,也不勉强,只扯开话去讲些别的。向天游与池深说说笑笑,忽见海客松周遭青光大盛,随后水汽渐浓,薄雾弥漫,逐渐瞧不清里头面貌,只觉似有云霞明灭。 海遇风高声唱喏:“海客迎仙修!”三百修者应声站起,飞身而上,如风鸟投林,先后跃入雾中。 池深与向天游并肩而立,但觉潮雾扑面,湿热绕身,五步之外人影模糊,来不及细想,水滴子已然熟透,哗啦啦如一阵急雨朝众人兜头洒下。 这阵“雨”一滴滴堪比元石珍贵,落至半空便被一众修者用各色手段拦截下,吸入口中。向天游也不甘落后,劈手打出数道元气,两人头顶的水滴子犹如落入一个无形巨碗中,滴答答汇在一起。 池深心道,这必然是哥哥风系招式,此间修者,唯有冰水与风系占尽便宜。 向天游并指一招,两道水流从风碗中分出,如小蛇蜿蜒爬动,凑到二人嘴边,池深会意,张嘴一吸,满口清甜,而水滴子一入喉,顿时化为一缕缕精纯元气,游走于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说是天大的好处也不为过。 斜插在池深发间的小黑观望了片刻,再也按捺不住,见无人注意,咻地飞出,直朝上窜,池深一急,仰头喝止,小黑咿呀叫了几声,原来是嫌弃下方的水滴子都被修者刮分,所剩不多,因而想到源头去吸个饱。 向天游劝道:“由它去罢,这也是它的机缘。” 池深只能收回心专注自己,他如今也有了目标,筑基修为实在太低,往后行走多有不便,少说也得进阶苏灵境才好。 两人吸收迅速,池深忽觉丹田一热呼吸一轻,浑身元气乍然流转自成循环,竟是突破之兆,一举进阶筑基后期,内视之后喜不自胜,向天游却不以为然:“筑基修为就能吸收水滴子的,在场也独你一人而已。” 说话间向天游停了自己那一份,专心操控水流喂养池深:“我体内的元力早已满溢,升不了顺心境,吸再多也是无用。倒不如专心助你,看今日能否让你否攀升至筑基小圆满,再回去慢慢消化。” 池深心内激动无匹,闻言连点头应答的功夫也无,争分夺秒积累修为,正在渐入佳境之时,几道雷丝轰然窜出,朝二人当头劈来,向天游一手控制水流不散,另一手挥出几股元力,将雷丝打散。 池深只当是有人要抢夺水滴子,向天游却从中感受到悍然一击的生死意味,脸色骤冷,生出八分警惕来,下一秒三面受袭,各色元力灵器接踵而至! 向天游顾不得再收水滴子,闪至池深身旁将人护住,袖袍一挥,从里向外激射出数十条米色小鱼,其中有两条晃晃悠悠游至池深脸旁,池深定睛一看,不免咋舌,原来这“小鱼”竟然是薄纸裁成,不知运用了什么神通,居然如此活灵活现! 而余下那些对敌小鱼却凶悍无匹,尾尖一摆,瞬发即至,围绕来袭三人狂舞。浓雾中金铁交鸣声渐响,时有修者惨叫声传来,池深这才明白事出有变,便听远处一声厉喝:“散!” 海客松下骤然刮起狂风,将浓雾一吹而散,但见不少修者零散倒地,黑泥之上洒了不少殷红鲜血,方才不觉,如今一看鼻端尽是腥味。 施法破开雾障的正是不动峰一位长老,他见向天游安然无恙,松下一口气,提声喝道:“蒹葭门众聚拢。” 向天游搭住池深右肩跃至长老身边,其余人先后赶至,池深四面张望,见吴云护着丑三站在不远处,心稍安定,忙招呼人过来。 吴云走至向天游身后低声说道:“这帮家伙面有青气,两眼无神,生机却尚未断绝,且贸然攻击悍不畏死,莫不是中了蛊毒?” 第52章 魔修 海遇风同温照君夫妻二人正并肩站在高台之上,雾散之后也是颇为震惊,海遇风上前一步,右手忽抬,海客松下神智恍惚的修者身外霎时凝出一片水意,越涨越大,形成一个水球,将人上下全裹进里面。 那些修者手脚乱挣,水球却像冰糖熬制一般粘稠,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 海遇风朝天朗声问道:“阁下手段卑鄙,乱伤无辜,如今还藏头露尾,难道是想把这惨剧嫁祸于琼粼海庄么?” 众多修者不自禁随着话语抬头,却听一叠声怪笑从上空传来:“莫老四,你不是说海遇风这小子元功稀疏平常,只是个等死的货色,怎么他这么容易就识破了你的把戏,原来你先前夸下的海口形如放屁!” 另一人立刻接口骂道:“你才放屁!琼粼海庄上的不漏云眼是海无涯那老不死布下的秘法,怪不得我。” 此时第三个声音冷冷打断争吵二人:“既然已被发现,不如痛快些决一高下。” 此音刚落,风起云涌,一艘木舟突兀出现,几排人站在上头,为首是三个高矮不一的男子,看样子正是先前说话的三人,前两个年岁已老,最后一位面有可怖疤纹,中年人样貌。三人后头紧跟着四女一男,样貌略为年轻,再后边是十余个黑衣连帽遮身的修者。 这一行二十来人现身之后气势全开,阴沉灵压陡然倾斜二下,下方二百来位修者皆被罩在其中,纷纷跪倒,池深修为太低,更是直接喷出一大口血来! 向天游回过神后顿时祭出玉伞,为池深分担压力,并往他嘴里塞入一枚浑圆丹药。 杨添意见到来人,脸色骤变,踏步飞至海遇风身侧,劈手朝修者中打出一道元诀,为众人担下大半灵压,语气冷硬道:“莫老四、黑乌鸦,商洛一战,我当你们受了教训,不想两百年未到,竟又不知好歹来人界捣乱,是想再吃一记斩魔诀吗?” 莫老四闻言嗤笑,神情大为不屑:“商洛一战与我交手的是你老爹,彼时他已入控元境,我打他不过也无话可说。你不过区区化身前期修为,有何资格在这大放厥词,忒大脸面!” 黑乌鸦立刻附和道:“论辈分,你还须得叫我们一声叔伯哩!” 杨添意嘲讽一笑,丝毫不给二人脸面:“二百年前两位已入化身之境,如今我也在此境界,二位却仍旧停滞不前,论修为,足可以平辈相称。” 莫老四将脸一沉,冷声道:“同为化身,前后之境天差地别。” 那沉默寡言的疤脸男阻止双方无谓的口舌之争:“与这些人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费什么话,动手便是。” 海遇风眉头紧皱,高声道:“几位与我琼粼海庄有什么恩怨,海某领受就是,但与在场宾客无关,又何必伤及无辜,不如请局外人士先行离开,咱们关起门来说话。” 黑乌鸦桀桀怪笑,手心之上跃然升起一道金芒,朝海客松一斩而下:“老子管他们无辜不无辜,既被我遇上就自认倒霉罢,等这海客松吸了庄子上下几百条性命的鲜血,正好扛回魔域种在界碑旁做迎宾之树!” 池深正抬头聆听两方争辩,那一道金芒说来就来,刺人眼球,眼前顿时泛出一片白光,点点彩色斑纹不断闪现,忍不住紧紧握住向天游,向天游反过来将池深左手包住。 只听嗡一声鸣响,众人只觉耳侧有虫翅震颤,经久不绝,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未到,一道威严诘问响彻海庄:“我庄偏居一隅,从未与魔修结怨,三位今日有备而来,老朽虽不知其中辛秘,但也绝不容尔等放肆!” 黑乌鸦哼一声道:“老东西,我还当你能忍多久。”说罢双掌连发,一团团金芒接二连三朝下砸去。 海无涯不想魔修竟如此不讲情面,怒喝道:“望城主助老朽一臂之力!” 杨添意暗叹一声,他受邀而来,万万想不到普普通通一个宴会竟然遭遇此等突如其来的异事,城主府中的长老各司其职无一跟随,身后护卫修为皆在化身之下,然此时此刻若不出手,于情于理都有失城主威望,况且杨照还在海客松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独子出事。 两道身影冲天而起,黑乌鸦从飞舟上一跃而下,悍然迎战,莫老四紧随其后,疤脸男却与他同时踏出,瘫着脸道:“二打一。” 莫老四也不推辞,反而笑道:“那是最好!” 海遇风面色凝重,翻手取出一个白色玉瓶,瓶口插着一枝将死未死的青黄色杨柳,柳叶打着卷儿,蔫答答的。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木舟上剩余魔修纷纷跳下,意图冲入修者之中大开杀戒,海遇风取出杨柳枝当空一挥,三滴晶莹水珠脱叶而飞,倏忽间便到了修者上空,哗啦膨胀百倍,连成一道看似一指便能戳破的极薄水屏,将在场之人笼罩其中。 水屏形成刹那海遇风脸上闪过一丝肉痛神色,随后转为坚定,只是对身侧妻子轻声交代:“若乱局到了如法收拾的地步,你就从庄子里的密道逃走,去找林儿和丛儿。” 温照君毫无惧色,断然拒绝这一提议:“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半步,要死就死一块儿,也没什么大不了。” 海遇风喟然一叹,不知该喜该悲,迈出一步挡在温照君身前:“夫人忍心叫儿女们一夕之间没了爹娘,一无所有么。” 温照君薄怒道:“呆子,城主尚且在此,总能知会高手前来帮忙,你那么丧气做什么!” 海遇风苦笑道:“你不知道......这些人虽破不了父亲的不漏云眼,却在云眼外另加了一道法障,正是如此,猜让我瞧出破绽,但这么一来,外头的人想进庄子帮忙,恐怕不能随心所意。魔修那方来了三个化身境后期,五个悟能境,只怕是决意要大闹一场了!” 温照君这才变了脸色,却是说:“我什么也不怕,就怕对不住这些赏脸赴宴的仙友,能救一些出去是一些罢。” 说话间庄里的护卫早同魔修斗在了一处,海遇风不再多言,愤然加入战圈,杀的眼红血热,力保宾客安危。池深在里头瞧得心急如焚,却也束手无策,吴云骂道:“这海遇风也忒愚腐了,花那么大力气弄个破水罩把我们困住,倒不如出去痛痛快快打一场,看看是这些狗屁魔修手段厉害,还是爷爷本事更高!” 池深累得慌,忍不住说他:“你可先消停些罢!咱们这里修为最高也不过顺心境,且连后期都少,哥哥说了,这些魔修最次也是顺心后期修为,且招数残忍手段阴险,你出去不是找死么?” 吴云正想还嘴,却被丑三扯住破烂袖口劝道:“且忍一忍罢......外头已不是你我能掺和的了。” 说话间上空有一人骤然坠下,砰一声砸在水罩之上,杨照失声叫道:“父亲!”众人闻言,一颗心顿时如坠深渊。 向天游却早早预见结局,沉着脸与吴云说话:“莫老四和那个疤脸男联手对付城主一人,杨添意以低了两个小境界的修为差距,还能接下这么多招,修炼足可说是实打实了。” 杨添意方一落下便重新跃起,莫老四拦住人呵呵直笑:“杨大城主切莫逞强,以一敌二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专心吃老朽的招罢!” 疤脸男越过二人直奔下方,杨添意面沉如水,却分身乏术,气的肝火升腾,此番若真无法掌控,他自己多少有些秘术可救杨照突围,但若让人知晓,城主威信少不得要大打折扣,此时可大可小,一个不慎城主之位易姓而坐也未可知。 疤脸男降至水屏上方三丈高处,他所使的武器乃是一把高过人的黑色镰刀,信手一挥,一道月牙形黑色元力发出音爆之声,破空斩下,水屏遭受此击,光芒瞬间黯淡,却晃晃悠悠坚守阵地,甚至借力将部分攻击散出,零星打在海客松粗硬的枝干上。 海客松剧烈一震,松针如雨急落,簌簌钉入泥面。 疤脸男略感意外,盯着温照君手中捧着的玉瓶杨柳眯了眯眼:“净瓶水......不愧是早已扬名的圣元器,琼粼海庄有海客松与净瓶水两物,怪不得能结交天下,连城主都赏脸光临。可惜这些至纯至净之物,我看了就讨厌!给我破!” 破字方出,两道黑月斩不分先后劈在水屏上,水屏砰然炸裂,散了一地,溅人一身,池深头顶的玉伞几乎在同时裂为碎片,修士无一例外受元力冲击,猛地朝后退出数步不等,内腑重创吐血不止。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海客松连遭重击,虽不至于分崩离析,但也受创不小,疤脸男丝毫不放在眼里,黑镰一举,就要收割下方性命。 池深猛朝向天游看去,在他心中,向天游既是主角,自然不会轻易丧命,定有死里逃生的方法,向天游面色已然深沉如墨,仅用池深能听清的声音说:“我只有一次机会化出大明王法相,或许能带冲开魔修设下的法阵,只消道宗能及时赶来,你我便能安然无恙。” 向天游情急之间,将道宗真名脱口而出,好在此时二人也无暇顾及这些,眼见黑月再度来临,向天游气势一变,就要化身,忽听一声娇笑顺风传来,时东时西,飘忽不定,却媚人酥骨,而那轮杀人弯月到了众修者头顶,却如风吹细沙,缓缓消散。 第53章 莫测 疤脸男黑镰一转,猛朝东面一挥,刀气过处,山石迸裂草木凋零,却独不见人影。笑声主人再度开口,话里却尽是讽意:“劝你省点儿力气,我若不想叫你知道我藏身何处,就算你把这海庄拆了也找不出人来。” 疤脸男冷笑道:“你鬼鬼祟祟躲在庄中,其心不轨与我等有何区别,也少作出一副救人济世的样子来。” 那女子不急不恼,又咯咯笑了两声:“我才懒得管这帮小家伙的死活,更不想知道你们魔修来势汹汹大闹海庄是何目的,只此一句话给你,要么滚,要么死!” 说话间上方激战不休的四人早分神关注这番变故,杨添意自然欣喜不已,海无涯却眉头紧皱,此人悄无声息潜入海庄,必然另有目的,说不得比魔修索求还多,于海庄而言绝非幸事,莫老四与黑乌鸦却暗叫晦气,更不明白唾手可完成的任务怎么就生出如此多变化来。 杨添意扬声说道:“何方仙子来此,也不给在下与老庄主一个尽地主之谊的机会,等击退强敌,定要好好谢上一谢!” 女子嘻嘻一笑,语气十分轻快:“你这小辈说话倒是客气,只有一句错了,这几个泼皮无赖,算哪门子强敌?丑地母,金老鬼,你们看完戏了没,还是哑巴了?”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变色,人修眼中皆放光彩,魔修却大大皱起眉头,向天游下意识寻找梅从寒身影,看到人后对方冲他微微点头又略一摇头,便明白梅从寒知道丑地母冉轻窈在飞蓬城的消息,却不知道她偷偷潜入海庄之事。 池深却想不到这许多,轻轻一晃两人交握的手掌贴近身道:“这下好了,有几位高手在,便不用哥哥冒险。” 向天游一捏他掌心肉道:“魔修必不肯轻易退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现在庆幸为时尚早。” 池深撇撇嘴想,当日在苍山宝池我倒害怕的紧,但今儿站在哥哥身边,无论发生何事也不能叫我惊慌失措。 女子说完话后,传来另一女子幽幽一声叹息,此声与先前娇媚女子有天壤之别,其音婉转如泉,似冬日暖风,令人闻之心神大定,乃至胸口一松,所受伤势都有所缓解。池深一吐浊气,大为敬佩,悄声说:“这必定是地母了,果然厉害!” 一道人影逐渐浮现半空,众人仰头望去,只见此女一身青衫罗裙,一根粉白缎带将纤腰束起,如墨青丝松松挽起,梳了个朝云近香髻,端的宝相庄严,只是脸上覆了个玉白面罩,上雕六层白莲,遮了原本面貌。最令人称奇是她一双玉足未穿鞋袜,□□站在一座五彩灵莲元器之上,肌肤赛雪,宛若凝脂。 众人对其身份尽皆了然,随后两位神秘修者也相继现出身形,另一位女子身体高挑,一双玉色手腕各戴着一只帝王绿镯,更将她肤色衬的晶莹剔透、白璧无瑕。一身月银掐红飘仙襦裙尽现身段玲珑有致、体态丰腴,凌虚髻边一朵浅灰紫花别具一格。 此女魅人风骨,在其举手投足间淋漓尽显,美中不足是她下半张脸以一层轻纱遮掩,虽不能窥其全貌,但一双狭长媚眼更觉妖娆。 最后现身的乃是一位中年男修,身材瘦小五官不显,一身玄黑衣袍又将人衬的老了三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不好相与的模样,三角眼中多有阴鸷,却在看到地母冉轻窈时转为柔和:“阿窈,我早说此行不要知会红帝姬,你看她尽会招惹是非。” 三人方一出现,人魔两方乍然分开,天上地下坚守各家阵地。 冉轻窈语气和缓,轻轻摇头:“说什么气话,少了我们任何一人那事儿都办不成呀。好了,先解决眼前的魔修要紧。” 红帝姬轻笑一声,不依不饶道:“金老鬼,你不要脸,几百岁的人了,还满口阿窈阿窈的叫,人家夫君可不答应!” 金老鬼在众人面前被红帝姬一语道破对冉轻窈的多年痴缠情丝,顿时挂不住脸,沉声喝道:“我与阿窈年幼相识,比孙显还早几十年,我当她是亲妹妹一般,你少来挑拨离间。” “哎呦呦,”红帝姬怪笑不止,“你们若是情谊比金坚比石硬,怎么会轻易让外人离了间呢。金老鬼金老鬼,我看你是心里有鬼。” 池深仰着头看了一场好戏,而魔修那方也都脸色古怪有如如厕不顺,末了还是莫老四最沉不住气,阴阳怪气打断道:“什么亲妹妹情妹妹,这些你们要说去床上说。” 金老鬼从头顶到脖颈气得通红,双目怒睁就要发火,冉轻窈轻叱一声,右手朝海客松遥遥一点,海客松如她膝下孩儿般亲近欢欣,巨大树冠猛的一摇,千百万根绿松针暴射而出,如一场绿雨自地面朝天上倒落,冲魔修呼啸而去。 疤脸男眼底一暗,黑镰疾抡,黑乌鸦与莫老四也不甘落后,纷纷运气灵元器抵挡,下方之人只觉上头五色元气飘来闪去,无奈松针密集,难以看清。 顷刻过后,上方陆续有黑影坠下,其中一具噗一声就砸在池深十步远处,失去生机没了元力庇护肉身又少经磨练的躯壳砸在地面,也不过是个脑浆迸裂四肢扭曲的下场。 二十余位魔修如死鸟般纷纷坠地,松针散去,徒留疤脸男三人屹立当空,面沉如水。 丑三目光艳羡,仰头追随冉轻窈不放,吴云见了,好笑道:“你看这地母,表象柔和,出手却是狂风暴雨。” “我羡慕的正是如此,她是土灵根,我也是,总有一天我也能修成这样无与伦比的手段,只是......怎么那妖娆女修叫她丑地母?” 池深心道,我还以为只有我这半路出家的修者孤陋寡闻,原来丑三他也不知,便抢着说道:“地母乃神女峰掌门,元功卓绝,不过早年面部受过重创,不幸毁了脸面。她夫君与我同源,出自蒹葭,两人琴瑟和谐,不曾因这变故而坏了夫妻关系。”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丑三有一阵恍惚,随即不屑叹道:“那又如何,在翻天倒海的本事面前,脸面好不好看有什么要紧,若一张俏脸就能换百年修为,我倒乐意的很!” 池、吴二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想,若修为真能用脸换,丑三这种磕碜脸皮,怕也换不了几年。唯独向天游眼含笑意,朝丑三轻轻一瞥:“老哥这份想法,我再同意不过。” 四人交换数语,莫老四三人也有了决断,黑乌鸦脸色不善朝冉轻窈一拱手道:“今日来的不凑巧,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老鸦就先告辞,方便海庄主关起门同你们算算,这不请自来且居心叵测潜伏在内是个什么道理罢!” 海无涯心一沉,暗骂黑乌鸦临走还要挑起事端,但冉轻窈出手震慑魔修已是极限,要他们与莫老四三人拼命却是万万不可能。 海遇风受父亲暗示,正想上前与冉轻窈客气攀谈时,海客松忽地一颤,松针簌簌作响,树外还是一片晴空,树下却下起绵绵细雨,雨丝渐次变化,有成倾盆之势。 疤脸男三人跃上飞舟,正想催动元石飞速远盾,却遇异象突生,在场无不是精明之人,在联系冉轻窈三人现身于此,那定是有利可得,这下也顾不得此地的莫测情势,脚底生钉赶不肯离去。 红帝姬啐道:“怎么回事,鸱吻之巢提前开了?” 金老鬼猜道:“定是海客松连番遭受攻击,导致海天水门的结界松动。” “那还不是你的冉妹妹乱用海客松之力,才招来这番变故。” 眼见两人又要争吵,海客松下已成暴雨,修者纷纷祭出护具,否则难以抵挡。琼粼海庄倚海而立,远处海面忽然转起老大一个漩涡,一道粗如巨龙的水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海客松遥相呼应,落雨几成瀑布。 冉轻窈双目一亮,分辨出神女峰弟子的方位,同时也看到抱成一团的池深四人,叹了口气对金老鬼道:“大哥,我托你件事。” 金老鬼皱眉道:“你尽管说。” 冉轻窈一指池深道:“此人与我有一面之缘,是个好孩子,待会儿进海天水门,我怕他身体承受不住,我护住峰内弟子也□□无暇,劳你送他一把。” 金老鬼笑说:“小事一桩,阿窈,该走了!” 三人瞬息之间投入雨幕之中,杨添意站在远处后悔不迭,早知就该将杨照摘出来,省的被卷去无名之地,朝后一招手唤过三个悟能境护卫:“你们也跟着,不管去了何处,必要尽全力找到少主护他周全。” 三人毫无犹豫,一点头飞身窜入,杨添意一揉眉心,可惜他身份特殊,不能抛下飞蓬消失匿迹,否则恐怕城主府就要变天。 池深又惊又俱,不知所生何事,向天游知他忐忑,顾不得矜持将人牢牢抱在怀中,吴云隐约见到,一狠心将丑三也扯进胸口,抽出那根灰扑扑不起眼的粗绳将两人捆了个结实。 丑三撞入一个坚实怀抱,鼻尖生疼,彻底怔住,此刻雨水太大睁眼困难,只是吴云身躯火热似阳,叫人绝难忽略。 此时四人耳侧传入一道男声:“小家伙,阿窈要我助你一臂之力,这次就便宜你和这几位朋友了!” 话音刚落空间一阵天旋地转,树下修者先后消失无踪,盏茶过后,天地重归平静。 第54章 真容 海天水门,外人看来平静无常,池深身处其中,却觉山河倒转,头昏脑乱,浑身如被无形之力挤压,耳中嗡鸣喉间翻滚不休。 忽一声低喝传来,抱作一团的四人身外凝出三层淡金色气罩,池深顿觉压力一轻,向天游手腕用力,稳住二人身形,一打量才发觉他们脚踏虚空,站在一个“金钟罩”内。 池深扭头望去,金钟罩外有一人并驾而飞,全然不惧水门之力,正是红帝姬口中的金老鬼。 吴云问道:“此人为何出手相帮,且听他方才所言,难道和云深是旧相识么?” 池深摇头道:“吴大哥忘了,他说是奉阿窈之命才肯帮忙,可我却更糊涂了,我不认识此人,更不曾与地母结交呀!” 此事蹊跷,向天游也无解,四人面面相觑,还是丑三发言道:“吴仙长,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吴云一摸头道:“我只听到什么海天水门,鸱吻之巢,具体情形也弄不大明白。” 向天游凝神细思,娓娓道来:“鸱吻乃龙之九子,能喷浪降雨,乃天生水灵根的大妖兽,可惜自八部天龙陨落后,龙族式微,据说为保精纯血脉,龙族早不准族人再与外族结合生子,混龙血脉的大妖兽渐渐便没了踪迹。” 吴云脸上闪过一阵囧色,咳了一声道:“按这么算,鸱吻之巢少说也有上万年了。” 丑三眼露精光喜上眉梢:“别的不说,只看那些个地母帝姬的,他们都眼巴巴守着想去的地方,必然是极品宝穴,咱们哪怕是捡个漏子,也能得天大的好处!” 池深却没他这么乐观,摇头叹道:“富贵须得险中求,我只怕无福消受。” 向天游搭住池深一肩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且去看看就是。” 四人说到此处,周身景致一变,池深惊道:“似是进到海底去了。” 事实确也如此,海天水门直通海底万里,若没这传送法阵,即便是海底妖兽也未必能潜到如此深邃之地,遑论人修,怪不得冉轻窈金老鬼三人已是化身后期,仍然要等此门打开方敢进入。 如此又行了片刻,金老鬼早已不见踪影,四周一片漆黑,仿佛浸在墨水之中,砰一声轻响,池深讶然惊呼:“护罩破了一层!” 其余三人齐齐变色,不过一会儿功夫,第二层气罩也随之破碎,只剩最里层摇摇欲坠。向天游再次把池深揽进怀中,冲吴云发话:“大哥快靠过来,这下边的水压,可比海客松下的暴雨厉害多了!” 吴云抽出粗绳,道一声得罪,又将自己与丑三捆在一处,再捉住向天游胳膊,方做出这举动,仅剩的气罩便猝然瓦解,刺骨海水瞬息将人围住,四人撑起元力护罩勉强维持了片刻,便先后失去了只觉...... 吴云与向天游二人转醒几乎不分先后,向天游连忙翻看怀中之人,索性池深只是受了些震荡而晕厥,并无大碍。 吴云抽开已经松松垮垮的粗绳,低头一看,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丑三灰衣未改,身形却因失去意识而彻底舒展,软绵绵瘫在吴云半搂半抱的怀中,原本黄蔫蔫的枯瘦手掌如今肌肤饱满,色泽莹润,稀疏黄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头茂密乌丝,用一根细绳扎在脑后,如今成了个马尾,长可及背。 最要命是那张脸蛋,粉色双颊略尖下巴,唇色嫣红鲜嫩欲滴,一根秀鼻如玉雕成,两道黑睫浓密如扇,斜飞秀眉为其稍添一股英气,此刻微微拧起,显得人十分不安。 池深之貌放眼池中域已是一绝,丑三这一番显露本来面目,竟还胜池深三分,吴云心内一颤,探手朝丑三喉间摸去,待摸到那小巧喉结,方才松出一口气。 丑三要害受制,乍然惊醒,双眼忽睁,倒是吓人一跳,但也终于方便吴云看清他全貌,这双眼实乃画龙点睛之笔,因睫毛浓黑,显得根部如墨勾勒,眼尾飞翘端的撩人,眸子亮如寒星却透出一股初生小兽般的悍然野意! 吴云受这眼神一激,体内元力顿时如龙虎争斗,腾地升起一股战意,与丑三迎头相碰,本以为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却不料丑三眼神忽地一软,化为一汪春水清泉,其中媚意陡然迸裂,夺人心魄。 向天游匆匆往两人处扫了一眼,便收了心思专心唤醒池深,又是灌输元气又是喂食丹药,总算是咳出几口冷水转醒过来。 等池深见了丑三又是一惊,只觉这人皎若云中月、逍遥世上仙,半晌方才回神。丑三一摸侧脸,便知伪装已除,索性露出真面目,不顾吴云关切之心将人往外一推,站起身运起元力将海水烘干,一头湿发滑瞬如瀑。 池深见丑三眼神冰冷,不复往日神情,且半句话也不留转身欲走,便是想要留人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反倒吴云,一把拉住人问:“你要去哪儿?” 丑三像是知道他会挽留,忽地一笑,脸色变化之快犹如翻书,开口时再不是先前喑哑粗粝之声,反而如茶遇水,沁人心脾:“你不是说咱们各走各路,我想去哪儿,大可随意么?” 吴云一时无语,想了半天才道:“那你不是也曾说肯心甘情愿跟着我吗?” “我现在反悔啦,不成吗?”丑三冷笑道,“还是说你先前见我貌丑,不肯留在身边,如今瞧了另一番模样,也后悔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闻言生怕二人谈崩,忙劝道:“丑三,你与吴大哥前几日不是很合得来么,他为了你,还特地去弄来海庄请帖,他对你是没话说的。” 丑三瞪眼啐道:“我不叫丑三,先前我对他顺从,只是因为隐藏身份不得已而为之,他不过就是假仁假义施舍我一些酒肉,我才不稀罕。” 池深心一凉,向天游拉住他凑近悄声道:“不用理他,他嘴上犯病,心里稀罕的很。”池深半信半疑,仔细朝丑三一看,果然见他虽扬着下巴,眼角余光却不停朝吴云扫去,垂在腿边的手指轻颤了两下。 不想吴云却痛快放了手,冷着脸道:“我最宝贵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杯薄酒,既然你不稀罕,我只当自己识人不清,喂了白眼狼。” 丑三手腕失了那份热气,心里又慌又乱,但听到最后三字,总算又有了理由,立时转过脸冲吴云嚷道:“呸呸,当小爷我愿意喝那烂酒,住破庙残砖,跟你这臭烘烘的硬男人睡一块儿么!” 池深听得连连咋舌,吴云好气又好笑:“我又臭又硬,但也没逼你罢?早说跟着我风餐露宿辛苦,不是叫你走了么,是你非要跟上来的,怎么不讲道理?” 丑三哼哼两声道:“我最不喜欢跟人讲道理啦,你但凡能干一点,勤快一丝,总能请小爷吃些珍馐住个客栈罢,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不中用!” 饶是吴云也没见过这样颠倒是非之人,险些气得手抖,指着丑三道:“行行行,我叫你一声大爷,得罪不起,赶紧走!” 丑三一乐,抱胸道:“比起不讲道理,我更不喜听人摆布,你想赶我走,我偏偏要跟定你。” 向天游拉着池深退出几步,与他咬耳朵道:“吴大哥是栽坑底去了,却也可见这几日他待丑三是真心实意,才会遭人惦记。” 池深不解道:“吴大哥既没得罪丑三,丑三也不是分不清人好坏的样子,怎么这样胡搅蛮缠的。” 向天游悄悄将人拢了拢,见池深毫无排斥,心里喜滋滋,嘴上说:“花有百种,人无一样,有的就是这种折腾性子,我是半点也不喜欢,好在也没叫我碰上,就让他去磨吴云罢。” 池深听出向天游看好戏的意思,佯怒道:“哥哥真是,吴大哥的事也站一边看热闹么......不过此人又让你给说准了。” 僵持间一声厉喝从后方传来:“又是你这凶神恶汉,拦着这位公子意图不轨么!” 四人齐刷刷扭头,只见不远处高过人的礁石后转出一个人来,正目不转睛看向丑三,眼中既有惊艳之色又有淫邪之意,不是杨照还能有谁。 丑三见了此人脸色乍变还收,展颜一笑:“多谢少城主解围,我和这三人并没什么了不起的恩怨,只是醒来后失了同伴难免心慌,不敢随便与人同行。” 杨照惊喜不已,问道:“原来你认得我?” 丑三柳叶眼微眯,奉承道:“少城主鼎鼎大名,何人不知。” 杨照忙打蛇上棍,套近乎说:“我怎么也觉得同这位公子面熟的很,许是在哪儿见过?” 丑三装模作样思索一番,一拍手道:“莫不是在斩月阁罢?我近来常去的地方,也就那里了。” “不会不会,我若在阁里见过公子,哪肯不来与你说上几句,怕是梦里见过罢!” 杨照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丑三虽古灵精怪,但池深心里却总将他归为自己这边的人,当下横眉竖眼,朝杨照瞪去,这人实在可恶,真怕丑三一时糊涂置气,中了他那点龌龊心思。 杨照也看见了池深,心里同是一阵发痒,连忙上前也打了招呼,当真是两个世上仙,一个也不舍得! 第55章 风情 杨照从美色迷惑中稍清醒后,忽而想到:“这位公子也是海庄的客人么?怎么筵席上不曾见到?” 向天游轻笑一声,意有所指道:“杨少主色眯眯的,光盯着美貌仙子看了,哪里顾得上浑不起眼的寻常人呢。” 杨照这时才注意丑三穿着,甚为朴素,心思一转暗想道,要么他出自小门小户,宴席上坐于外圈以至于我错漏了,这倒更好,没见过世面的得手更容易些。 几人又虚与委蛇了一番,才想起正事,观周边景物,不禁茫然,五人身处一片棕黄细沙滩上,屡屡浪花轻柔扑岸,甚是惬意,叫人难分此地是真是幻,是天上云间还是海底深渊。 杨照见其余人尽皆不解,等不及卖弄道:“控元境修者能移山倒海,嵌一个洞府在深海并非难事,何况这鸱吻本就是水灵根妖兽,做来更是轻而易举。” 丑三眼珠一转,站在吴云身侧冲杨照一笑:“什么鸱吻啊洞府的,听也不曾听过,杨少主见多识广,定然知道许多我等不解的辛秘,咱们五个既然要一同探险,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不妨提早说出来。” 杨照其实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但丑三这样一说,顿时骑虎难下,绞尽脑汁将所知所见全倒出来:“上古洞府本就少见,涉及妖域更是鲜为人知,我也不知地母三人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倒白白便宜了我们这些误闯进来的,依我看那三人都已是化身后期修者,此番潜入洞府必然是想寻求晋升控元境的法子,而他们又口称此处为鸱吻之巢......” 丑三黑眸一亮,喜不自胜:“巢之一字,便说此地为鸱吻群聚场所,但凡是群居物种,必然有一位修为高深的领导者,我还知道,大妖兽寿元绵长却修行缓慢,然而同境界下,传承血脉之力的妖兽远胜人魔二修,如此一来,这洞府的主人,堪称半元尊了!” 吴云兜头泼他一盆冷水:“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越是厉害,越不可能轻易让人取走宝贝,我看地母三人也未必能分毫不伤的讨到好处,更别说你了。” 杨照嗤笑一声,不屑道:“你自己胆小怕事无妨,但想危言耸听见不得别人好就有些不厚道了。云兄,额......还没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丑三爽快回答:“罗千。” “云兄,罗兄,大妖兽全身是宝,此处就是藏宝之地,缩手缩脚如何能得取机缘?在下虽不才,却从家父那得了一些不错的灵器,但凡遇上二位看中的,必当竭尽全力助一臂之力。” 吴云最瞧不起杨照这种油头粉面耍嘴皮的色鬼,当即骂道:“鸱吻拉的屎也是宝,你不如去撬它便池算了,也用不着你爹特意留给你保小命的灵器,找个粪兜就成!” 杨照不料他说出这等粗俗话语,几乎气得仰倒,喘着气骂不出话来,池深忍住暗笑,罗千却半点也不给他面子,躲在吴云身后乐个不停。 向天游此时发话道:“杨少主,你若瞧不惯,自己独行便是,实在不必非要和我们搭伙。” 杨照哪里肯走,哼一声算作退让:“说的容易,你们知道二百来个修者,能安然无恙穿过海天水门的有几人吗?修为低下又无人庇护的,连这洞府大门都没命见到,我们几个要想平安无事,还是携手互助的好。” 池深心急问道:“蒹葭山诸位长老和师兄姐们该不会?” 向天游宽慰他说:“我峰有一位悟能境长老,应当能保喻庄白舟平安,至于其它峰,现下多想无益。” 罗千计划道:“先搜罗些宝贝,再想办法找到地母,我们对这儿所知甚少,要想出去,少不得得求他们帮上一帮。” 杨照听他语气笃定,不像是求人的语气,惊道:“怎么你和地母也有交情么?” 罗千朝池深一瞥笑道:“我何德何能,是地母专门吩咐金前辈护送云深到这儿来的,算起来,我还是沾了他的光呢。” 池深不知道他此刻道出此事究竟是何企图,向天游却笑出声:“罗兄同我们不熟,故而不明就里也是常情,与冉前辈有交情的实则是我,其中前因后果,就没必要同你们解释了。” 罗千半分也不信,但也不直接戳穿,只提起嘴角皮笑肉不笑。 一行人边走边说,逐渐发觉身侧岩石渐多,向天游与罗千二人最先觉察出不对,停下脚道:“中计了!” 池深不明所以,四处环顾:“怎么了?” 向天游问罗千道:“你看出了什么?”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罗千眼珠一翻,十分不配合:“我偏不说,有本事你来破阵。” 向天游对着池深一笑:“瞧见了么,一颗大葱硬要装蒜,感情是半吊子水平,只看出破绽却无破解之法。” 罗千被其如此嘲讽,顿时怒道:“总好过你这根狗尾巴草,起点风就摇来晃去,生怕别人看不清你有几撮癞痢毛呢!” 这两人你来我往,一个俊逸非凡,一个眉眼紧俏,即便唇枪舌战也颇为养眼,却大大刺痛池深双眼,声音如坠寒窖:“吵够了么?” 向天游头一回听他如此冰冷语气,心里也是一紧,忙争功道:“怪我,跟他墨迹什么。这阵法算不得多高明,无非是利用潮水之力驱动岩石变幻方位,迷惑人视线让大家一直原地打转。” 杨照一拍手道:“那倒容易,这些岩石只比人略高,我们跃到岩石上头,不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吴云心道,这贼匹夫却也精明,怎么让他抢先把话说了,倒显得我半点主意也无,但这法子既是他说的,我也不好抢他功劳。 杨照细心瞧见吴云脸上的懊恼之色,难免自得,朝池深罗千二人说一句瞧我的,便纵身飞上岩石顶端,一个踏步朝外奔走。 眼见他身影渐行渐远,吴云正要提气追赶,杨照忽然又出现在他最早落脚的那块岩石上,离众人仅有一尺之遥。 池深一转念便明白过来,假如这岩石阵如此轻松就能破解,那设阵之人岂非傻子了。而向天游与罗千是早知玄机,故而神色未改,只等着看笑话,唯独吴云心里吃了一惊,暗道好险没上杆子丢脸。 而献了丑的杨少城主,一张俊脸憋得通红,进退两难,实则若非杨照急于在池深与罗千跟前邀功,凭他的机敏聪颖,做事未必会如此毛躁。 池深佯咳道:“看来这法子也行不通,哥哥,你有什么见解,还是直接说了罢。” “这里的岩石不下数百,然而作为阵子的却只有区区数块,只消破开它们,岩阵再不能千变万化。” 池深正想再问如何辨别阵子,罗千忽问:“不下数百,究竟是几块?算啦,我自己去看。”说罢高高跃起,立于岩石之上将四周看了个遍,复又跳下算道:“大大小小共计七百二十九块,按三叠法算,阵子便是九块,再依据九宫衍变之道和方才杨少主移形换位的这一块岩石推演,找出的剩下的便也不难。” 吴云听得不甚明白,只觉厉害,池深深知古人智慧超群,他虽在现世学了不少基础算术,但论精深却远远不够,暗自悔恨从前怎么没有好好钻研学术,以至于到了现在,只能眼睁睁看别人威风,再看向天游嘴上不夸,眼中却有不少欣赏之色,心里更觉酸楚。 罗千算了一阵,推演出六块,向天游随手一点,将剩余三块方位指出,还不忘嘲笑一句:“我怕你没算完,天就黑了,不方便大家走路。” 五人合力击碎阵子,果然再走一会儿便轻松出了岩石区,山壁有一处人为劈开的窄洞,够一人进出自如。 吴云当先钻入,后边陆续跟上,进了里头,豁然见另一番天地,桃花树绵延不知几里,举目都是,铺天盖地的浅粉花瓣如梦似幻,一道银河绕树而流,蜿蜒曲折。 若有女修在此恐怕难忍惊叹,饶是罗千与池深也不由被紧致所迷,杨照更是觉身边人与花同娇,乐得喜上眉梢,但一想两位美人虽是自己梦中人却并非囊中物,又不免消沉。 “嘁!”吴云猛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瓮声道:“什么破花,刺的我鼻痒。” 说话间恰巧一朵桃花飘零,轻轻落在罗千头顶,为其平添一股天然风致,杨照看得□□翻滚,撩烧心肝,罗千见了,心底一声冷笑,却假装不知,微微偏过脸给吴云瞧。 吴云一见,顿露惊色,满脸都是喜意,一探手取下花来,罗千脸蛋被其袖口扫过,不知怎么心里砰砰直跳。 吴云细细观赏过后,忽地大笑不止:“眼拙眼拙,这可不是破花,乃是花酒中排行第十的木兆夭,可惜是眼下没现成酿好的酒水,只能望梅止渴眼馋一下罢了。” 说罢还将花凑近鼻端,仿佛能借此闻到兆夭酒之香气也似,气得罗千一脚踹在身侧树干上,震落满天花雨,嘴里骂道:“就知道喝酒吃肉,你是猪投胎的不成!” 第56章 鱼水 吴云突然挨了罗千骂,丈二摸不着头脑,奇怪道:“猪不大吃肉,更没听说有喝酒的,你拿这话骂我不对。” 罗千气极反笑:“我是不该那样说,猪还比你聪明些!”说罢跳上停靠岸边的木筏,脚尖挑起竹篙一踢,往吴云胸口飞去,见其轻松捞在手中,昂头催促:“楞着做什么?快些来撑船!” 池深见状,忙拉向天游跟了上去,杨照与吴云一前一后站定,各持竹篙开路。 一路风平浪静,反惹五人惊疑不定,而这水路弯弯曲曲,更是不知通往何处,四周一片寂静,只闻花香不见虫鸟飞影,盎然生机中透出诡异衰败感。 原本吵吵闹闹的罗千也渐渐歇了声音,抬头望了望天,惹的池深跟着仰起脸,只见一派云卷风舒景象,六阳高照却不灼人。 池深却吓出一身冷汗,结巴道:“哥哥,天上!多,多了一个太阳!” 向天游苦笑道:“真是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半刻也不让人放松。” 杨照这下子总算理智回归,跟着叹道:“才出岩石阵,又入桃林局,然而石头好找好算,花水无形无情,这下我们有麻烦了。” 吴云胸口郁闷,对这鸱吻是一点好印象也无:“我倒宁可和它实打实斗一场,死便死了,也不愿这样弯来绕去,忒气闷。” 向天游想的却是另一方面:“这桃林阵设立之初,世间有六位大元尊之阳,如今却不足此数,可见斗转星移之间,即便是元尊也难免身死道消......此阵以繁花流水为基,时空天象为力,阵眼有可能是一花一叶,也或许是滴水顽石,若不得要领恐怕穷尽一生也找不到出路。” 池深看了看向天游,又不情不愿看一眼罗千,问:“那,你们心里有计较了么?” 罗千既不摇头也不点头,脸上却无自信神采,连向天游都说:“暂时没什么头绪。”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吴云将竹篙一戳,蹲下身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急什么,我还是先喝口凉水,快渴死爷爷了。” 溪水清澈见底,吴云双手并拢,鞠了一捧埋头喝下,顿时呸呸两声吐了个干净,啐道:“齁咸!” 池深一愣,向天游却喜道:“咸的?这竟不是淡水。”说罢探身用指尖沾了点送入口中,忍不住笑起来。 杨照见他若有所悟,定是发现了什么,心里又嫉又妒,忍不住说风凉话:“那又如何?仅凭此你便找出阵眼所在了?” 向天游理也不理,只是说:“此水有反常态,便是破绽,只有捉住蛛丝马迹从中找寻,方可得一一线脱困生机。” 罗千粲然一笑:“是这个道理。”说罢将身一纵,率先跃入水中,吴云一惊之下一个箭步上前,水花归于平静后,清可见石的溪中半□□影也无,看的吴云脸色突变,一头扎往水面。 向天游当即握住池深手掌喝道:“屏气凝神。”两人双双窜入溪中,只留杨照一人因木筏失去中心绊了个趔趄,脸色黑白交错,回神后一丢竹篙,紧跟着跳了下去。 池深一入水中,眼前顿时一暗,仿佛重又置身深海,视线模糊难辨万物,身体被四面八方交错袭来的暗流冲得东飘西荡,无法自控,只有手心一方热度,保他心安。 两人的风、木元力在水下的作为大打折扣,又没什么水系灵宝傍身,只能不辨东西随波逐流,这般过了约有一个时辰,池深仿佛觉得比一天还漫长,饶是他以筑基后期的修为,也渐渐憋不住气,扑的喷出一波水泡来。 向天游视线受阻,耳力却还有用,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身边人的异样,分出一只手摸索到池深脸上。池深脑袋缺氧,但五感仍在,只觉对方手指轻轻柔柔戳在自己脸上,又摸到鼻子,再然后往下边探去,一想到向天游或许是有为他渡气的打算,心里顿时竖起一面牛皮打鼓,鼓前站了十个壮汉,一刻不停地捶打鼓面,咚咚声毫无章法,又乱又急。 等确认指腹按到的绵软事物后,向天游再不犹豫,略偏过头往前一送,又快又准地攫住池深双唇,为免海水灌入,四片唇瓣紧紧相贴,胶着难分,向天游含住池深略微厚实些的下唇,灵活舌尖撬开壁垒深深探入秘境,抵住另一条早已吓傻的软舌,徐徐渡了一口绵长元气进去。 池深在他亲上来那一刻,身子陡然绷紧,等向天游渡完长气,却被勾的手脚俱软,早忘了眼下的困境,只是一个劲暗想道,哥哥只是为我渡气,此举并无私情,但,但两人嘴对嘴舌缠舌,没羞没臊的总也是事实......以后还怎么若无其事交谈相处! 向天游松开唇舌,干脆将人揽入怀中四肢相缠,省了东碰西撞。说也奇怪,池深想早些脱困时,毫无见到出路的苗头,眼下欲多漂一会儿缓缓情绪,眼前却渐渐现出一丝微弱光亮。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这道光乍然迸裂,刺得人压根抬不起眼皮,池深只觉有一股大力将他一扯而出,离开水面那一瞬间有短暂窒息之感,睁开眼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石台之上,石台外黑雾弥漫,伸手难辨五指。 一尾浅棕色小鱼漂浮在半空,两人走进细看,原来是条桃木雕刻的机关鱼偶,鱼鳍轻轻一甩,于原地不停打转,鱼眼处嵌了两枚黄豆大小的珠子,一黑一白,死气沉沉毫无光彩。 向天游伸指小心触碰鱼身,并无什么反应,稍一思索便朝木鱼左侧眼珠摸去,池深见他打算也不甘落后,同时往另一边探去,两人指尖同时触及鱼珠,黑白两珠陡放精光,直直照在二人身上。 池深只觉眼前一明一暗,遂一切归于平寂,两粒浑圆珠子脱离木鱼徐徐浮起,各自落在二人手心。向天游拿手指一碾,喜道:“可是碰上好东西了。” 池深自然认不得,墨石也没做任何提示,便问:“能得哥哥一声好,究竟是什么稀罕物件?” 向天游神情欢喜中透出无限遗憾,解释道:“这珠子一阴一阳本是天生一对,若有修者面对面服下炼化,此后修行便能互通有无,长此以往要做到心意相通也不无可能。只是,若二人是道侣或定了心的情人,那自然是美事一桩,但咱们俩若吃下,那成什么了......所以才说可惜。” 池深想起方才水下一吻,心底不知怎的生出一股胆气来,舔了舔下唇试探道:“两位男子,就不能心灵相合了么?” 这一问显然令向天游十分惊讶,摇头说:“男男与女女相合固然少见,但也并非没有,只是你我徒有兄弟大义,并无儿女私情呀。” 池深气闷难纾,冷笑道:“我知道了,那水下的肌肤之亲不过是哥哥单纯为我渡气救我性命,也绝无半点私心,是么?那吴大哥也是你兄弟,换了他你救是不救?若你敢说对谁都是一视同仁,亲我时并无半点私心,往后我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向天游眼神闪动,不知池深怎地忽然言语逼人,反问他:“什么怎么做?我都听糊涂了。” “哥哥遇人遇事洞若观火,可千万别说没瞧出我心里这点小心思,”池深不说还好,一想便觉心酸委屈,哽着嗓子嘴硬道:“我倾慕哥哥,若你是那感情愚钝之人,我愿意天长地久地守着,慢慢叫你知晓,可你既早已发现端倪,还要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语遮掩,无非是想告诉我你并无同我一般的心意,只是念在兄弟情分上不便把话挑明,如此,难道我还要傻傻痴等下去么?” 见向天游面露讶色,一时无语,池深只觉万念俱灰,忍着泪垂眉道:“算啦,你我虽有缘遇上这对阴阳并蒂珠,却不是彼此的真心人,你收着它们,等到遇见那个人的时候再分食结心罢......” 说罢就要将手里的白珠放进向天游手心,向天游忽地收紧手掌,让池深动作落了个空,深沉双眼似要滴出水来。“你想的倒是多,可惜尽是些小聪明。” 池深本就伤心,遭这么一说更是难过,梗着脖子不理人。 “你对我的心意,我自然是瞧出来了。”向天游上前一步将人轻轻揽过,“但我这人本就冷清,对人向来防备,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破例,已是十分特别,你找任何一个同我打过交道的人问问,我可是出了名不好相处更不好糊弄的。” 池深心里一动,转回脸抬起眼看向意中人,忐忑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今天不如痛快跟我说个明白!” “喜欢,自然是喜欢,”向天游顺势在池深唇舌偷了个香,一触即分,“或许现下还没到生死相许的地步,但顺其自然发展些时日必能水到渠成,所以你方才那样逼我,又是何苦的呢。” 听向天游这样一讲,池深也觉自己心急过头,不免赧然:“谁,谁让你故意说什么兄弟不兄弟的,我只当哥哥急着跟我撇清关系。”见向天游但笑不语,又暗暗想道,我一个大男人,竟也有这样患得患失的时候,但既然已一时口快把心思道出,不如趁热打铁,免得哥哥将来反悔。想到此胳膊一抬,便把白珠吞入口中。 向天游眼见阻拦不及,脸上一变,又见池深面露疑色,忍不住摇头叹气,也跟着将黑珠吞下,问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说阴阳并蒂珠须得两人面对面服下,你又知不知道吞食后须得做些什么?行事鲁莽!” 这下池深也变了脸色,紧张道:“我不知......怎么,怎么不是吃下去就行的么?” 向天游唇边溢出一丝坏笑,凑到人白净耳边低声道:“阴阳并蒂,鱼水之欢,你说接下去要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话 我觉得自己挺不厚道的,真心的... 第57章 端倪 池深脸皮骤然暴热,仓皇间急切想往后退,却被一双强健臂膀死死困住,向天游轻轻一咬池深软厚耳垂,灼热呼吸尽皆打在他脖侧的一小片肌肤,激起一层小疙瘩还不罢休,更是顺着皮肉一点点吮吻下去。 “哥哥!”池深脸红心跳,将对方腰间软缎捏出一大片褶皱,“我,我不知道会,我知道错啦......” “晚矣,”模糊话语从向天游齿间流出,“若不能顺利结合,阴阳珠等同剧毒,将取你我二人性命,这样你也还要拒绝么?” 池深也不知对方所说是真是假,此刻也只能听之任之,且他这时脑中已浑浑噩噩,早失了冷静思索的能力,虽偶尔觉出向天游决断未免过于爽快,但既合心意,自然愿意顺从,想通后便伸手回抱,仰起头与向天游嘴贴嘴亲到一处。 向天游眼神一厉,探手松开池深腰带,剥掉层层衣衫,滑入白细肌肤中肆意揉搓抚摸,池深虽是头一次经历□□,但男儿情热似火,更没什么好假意推拒的,二人顺势滚作一团,星眼朦胧,恰恰低吟,津津甜唾,笑吐舌尖,游龙入洞,酣战不休,石台之上春意互生。 ...... 向天游眼前一暗,待能看清四周时发觉周遭景物已全然大变!滴滴鸣声不绝于耳,一位穿着怪异且暴露的短发男子从一个怪模怪样的铁箱子中探出头,怒声骂道:“神经啊马路当中也能走神,到底走不走!” 环顾四周,高楼林立,车道纵横,往来行人三俩作伴或是独行,言谈举止并穿衣打扮皆有过分放浪之感。 此时一个并不陌生的气息从背后靠近,向天游未来得及回头,右肩便被轻轻一推,池深超过他半步,眉头微微皱起:“同学,你这样很危险,绿灯已经在闪了,抓紧跑两步吧。” 向天游不及细想,脚下先行动了起来,他人高腿长,三两步就抢在不停闪烁的数字变为红色前到达路边安全地带,转过身时,那些古怪东西已飞速动了起来。 红日当空,虽只有一轮,热度却丝毫不减,向天游心中有太多疑问,却因这景象太过诡异而不知该从何问起,干脆维持冷静面貌,不动声色继续暗中观察。 奇怪的是,在这幻境之中,池深似乎是不认得向天游,天气炎热,青年穿得更是随意,短衣短裤,白皙修长的双腿大半截露在外头,抬起手背擦了擦唇上的薄汗,就要离开。向天游心里一紧,脱口问道:“云弟,你这是要去何处?” 青年异常惊讶,转过头时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好在他虽觉奇怪,但还是一副好脾气模样,淡淡笑了笑:“你认错人了吧,我叫池深,不姓云。” 话音刚落,池深样貌陡变,原本略显凌厉的出色五官瞬间柔和下来,化成一张温和许多的陌生脸庞,杏眼圆睁星眸温润,双唇饱满色泽偏淡,鼻子倒生的很是挺直,这长相若与之前比较那是平淡无奇,但仔细看去却显清秀可爱,惹人亲近。 池深被向天游看得老大不自在,身子微微僵硬,此时从不远处快步走来两男一女,像是向天游的熟人,为首男子熟稔地打了个招呼:“向少,不是说老太爷召你回老宅待几天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向天游丝毫不乱,不咸不淡的应付道:“计划有变,也是人之常情。”吐出这么一句后转过脸对池深说:“你去哪儿,我同你一路。” 男子见他不愿细说,便也一笑带过,不再追问,而那女子心思敏锐,察觉向天游对池深态度和缓,一双厉眼却盯着他问道:“这位学弟是?老远就看见向少跟你说话了,大中午的站在日头底下是什么情趣啊?” 她话中虽多有打趣意味,但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和毫无笑意的双眼却令池深没来由觉得浑身不适,如被蚁咬。向天游料定自己身处幻境,虽分辨不出这超乎想象的场所究竟有何深意,但只要他还是向天游,就容不得任何心计之人在眼跟前耍聪明占便宜。 “他是何人,既然我没有主动向几位介绍的打算,那么非礼勿问的道理我希望大家能自觉恪守,若把话说难听点,这位小姐看人脸色行事的本领要重新学一学了,好奇过重者易悔之。” 这话相当不给人脸面,女子大约也没受过这样的气,顿时垮下脸,露出一丝受伤神色,之前说话的男子猜测向天游许是心情不好,或是和家中闹了矛盾,以至于火气如此大,偏偏这俩人身份他都得罪不起,赶紧打圆场道:“那什么,向少您有事您先忙,我们就是顺便过来打个招呼,大热天的消消气,跟女孩子就别计较了嘛。” 那女子有人撑腰说话,更觉委屈,她不敢得罪向天游,却把气一股脑撒在池深身上:“不就随口问了一句嘛,什么人啊这是,一点玩笑都开不起啊。” 她观察池深多时,料定此人并非圈子里的哪家少爷,因而底气十足,变本加厉道:“哦,我知道了,向少不会是看上细皮嫩肉的小朋友了吧,成年了没?挺会抱大腿的嘛。” 池深平白无故受了这么一茬,气得嘴巴发苦,他也看出来这帮人定然家世不俗,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但心里仍旧闷得慌,忍不住梗着脖子回答说:“我是大四的,如果大家是校友的话,年纪应该都差不多。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有矛盾还是怎么样,但请不要把情绪随便施加在无辜的人身上,我觉得你说话的语气真的很阴阳怪气,甚至带点隐晦的人身攻击,假如这是你认为的随口开个玩笑,那我倒觉得这只是个自我开脱的借口,实际上是对人连一点起码的尊重和礼貌都没有。” 眼见女子脸色越来越黑,池深也并非要争什么胜负,最后说:“我下午还有课,先走了。”向天游轻笑一声,也不给三人留什么话,径直追了上去。 池深见人一直不紧不慢跟在身侧,暗暗飞了个白眼,慢下脚步与向天游并肩,叹道:“同学,其实你刚才也不应该对别人态度这么冷硬,说到底你们是朋友,一时闹个脾气没什么,但她要是对我有成见故意为难我的话,我就头疼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她若想害你一次,我就护你一回,看谁更厉害。” 池深只当向天游是玩笑,回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能二十四小时保护我吗?” “你想的窄了,”向天游翘唇一笑,“时刻防备只不过是费力气的笨法子,让对方彻底打消害人的念头才是根治之法,她敢对你不恭不敬无非就是见你势弱可欺,只消颠倒你二人的位置,恐怕她还要反过来巴结你。” 池深只觉身旁这人说话文绉绉的,但确有几分道理,苦笑道:“你说的难道我不知道吗?别讲的那么轻松,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我看事与愿违的几率比较大!” 向天游见青年陷入苦恼当中,兼心里大约还积累着方才受的气,脸颊微微鼓起,细小绒毛在阳光下十分可爱,忍不住抬手一捏,调笑道:“我有个简便易行的法子,你要是肯做我的人,还怕她敢动什么歪脑筋不成?” 向天游此话倒还真不是那个下流意思,极元世界主奴荣辱与共,像池深在蒹葭那时被点名正式收为仆的,出去与人打交道便多了层主子的脸面,旁人掂量主人的本事,轻易不会为难下人。 但池深见向天游动手动脚如此不规矩,脑中第一时间便是想到那女子最后说的话,已把对方归结为荤素不忌的纨绔子弟,气得脸色煞白,奋力拍开摸到脸上的手,恼怒的肩膀都微微抖起来:“真是物以类聚,碰上你们算我倒霉!”骂完心里也隐约害怕,一溜烟跑远了。 向天游稍一思索,便反应过来池深应当是曲解了他话中的意思,失笑一声,周边景物骤然一白,回神时已重新站在青石圆台当中,指尖仍点在机关鱼黑眼珠上。 偏头朝池深看去,向天游神色速变,只见人脸泛春意,红潮溢满双颊,一双薄唇被他自己舔咬的又红又湿,衣衫倒是完好无损,只浑身散发出一股香甜魅意。 向天游明知池深这是陷入了情浴幻境,但一想他平日那点心思,倒也有三分自信,不至于吃莫名飞醋,尤其眼前人这幅情态撩人心魂,意志稍不坚定恐怕就要魂飞天外犯下错端。向天游呼吸逐渐粗喘,揽住人两肩略略低下头攫住池深双唇,将可怜唇瓣从无助撕咬中解救出来,与他交换了个缠绵深吻。 池深喉间止不住溢出些零碎□□,又轻又急,喘的人心尖发痒,鼠蹊抽动,向天游眼见自己手掌已滑至池深挺翘臀尖揉捏起来,心一横抽出占人便宜的舌尖,暗念清心诀平复浴望,一伸手断开他与机关鱼白珠的联系,将人强行唤醒。 池深眼睫如蝶翅颤动,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尚分不清幻境现实,但见向天游一脸焦急神情,而非先前满口羞人话语的坏模样,心中一跳,连忙四下张望,发现二人衣衫完整,机关鱼兀自游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中了幻境不说,竟还在幻境中没羞没臊演了一出鱼水之欢,一张脸顿时惊成了猴屁股,垂着眼不敢看人。 作者有话要说: 身为作者无时不刻都想剧透怎么破... 第58章 定海 向天游有心调戏池深几句,又怕他恼羞成怒不理人,只好作罢,关切道:“云弟莫不是也同我一样中幻境暗算了么?” 池深不敢多说,含糊道:“是......好在,好在也没遇到什么大不了的事。” 向天游也不拆穿,笑道:“说来也奇怪,也不知道这鸱吻大费周章布下一切究竟为何,只让我们过一遭莫名其妙的幻境而已,若是不想让人进入巢穴核心,那怎么不干脆用绝杀阵以除后患呢。” 池深不敢再碰机关鱼偶,但也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便问:“哥哥知道此为何物么?” “不大清楚,更不知这黑白双珠是否必然要嵌在机关中才能起效,我先收了此鱼再看。”向天游抬手一招,鱼偶偏离原先轨道,摆着尾朝他游来,白光一闪便凭空消失,去了储物玉佩中。 木偶鱼方一消失,石台外的黑雾如潮水迅速退去,池深这才看到,四周漂浮着大大小小数不胜数的圆台,高高低低悬浮于半空,一直往外延伸。 “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这种台子,不会我们随便走一个就要经历一个幻境罢,那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出路?” “你以为这种黑白珠如田间黄豆,遍地都是?没有出路意味着哪里都是出路,且走一步看一步。”向天游率先跃上最近一个圆台,池深见他行动便不再犹豫紧紧追随,两人一前一后奔走,很快便掠出老大一段距离...... 他二人有所不知的是,就在向天游收取机关鱼的瞬间,冉轻窈几个同样正处于迷阵中苦寻出路,阴阳珠一消失,迷阵顿时露出一丝微小破绽,这一变化在金老鬼三人看来无异于是黑夜萤火,当即顺藤摸瓜跳出困局。 冉轻窈抬头望向六轮曜日,叹道:“看来是有人破了一处小阵眼,动作倒比帝姬你还要快些,莫不是莫老四几个?” 红帝姬却不望天,只平视前方道:“杀鸡焉用牛刀,算他们运气不错罢了,我手上的圣元器,可是要留着对付定海神珠的。” 金老鬼神色不善,哼道:“谁能拿到定海珠,还需各凭本事,你已经有了一样圣元器,还想再吞第二件,也不怕撑死自个儿么?” 红帝姬抚了抚腕间玉镯,眼中流露无比深情:“这对碧娃镯是主子留给我的,我要凭自己的本事赢取一件圣元器,再一步步晋升控元、位列元尊!等到成为第四轮元尊之月,我就再也不是依附与他的姬妾了......” 冉轻窈一声轻叹:“这又是何必,你瞧见这幻境中的六阳了么?元尊也并非超脱三界,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我来此不是为了和你们争论道法,”红帝姬收敛神情,抬手理了理发间紫花,“我要做什么,更无须他人指手画脚,走罢。” 三人继续前行,向天游与池深也顺利离开了海域上方,登上崖岸,崖下是一片青青草谷,一改海上幽暗潮湿的气息,生机盎然,吴云三人正横七竖八躺在山花之间。 向天游走下长坡,先唤醒吴云问了一番,吴云只说在水下漂流直至晕厥,并未像池深二人那样去过圆台。 “吴大哥,这罗千来历不明,性格也古怪,看起来更不像是守礼通义、知恩图报的人,我看要么我们兄弟三人就此离去,放着他和杨照这厮互相算计便是。” 吴云想也不想,当即摇头否决:“罗小兄弟脾气是大了点,但人总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他若没有苦衷,大可在父母师长庇佑下逍遥生活,又何必装蠢扮丑,遭人白眼呢。他现下约摸是不方便透露,待离了这儿环境稍稳,我再好好问个明白,能帮就尽量帮上一把,也不枉相识这一场。” 向天游摇头道:“丑三这个名字是假的,恐怕罗千这个名儿也是信口编造,此人说十句话,只是为下一句谎编个头而已,我先给吴大哥提个醒,但你若执意要带着他,我也不会固执反对。” 吴云一抓发丝,忍不住朝双眼紧闭的罗千脸上瞧,思考半晌后毅然下了决心:“带上罢,我不介意他有点儿小心思打算,倘若他当真对大家不利,我会亲自出手解决这个祸患。” 三人商定好后,便将罗千摇醒,并将计划说出,罗千看着依然昏迷的杨照冷笑,一脚踏在他胸口上,吴云也不阻拦:“此人仗势欺人,手段也不光明磊落,死不足惜。” 罗千收回脚踢在杨照腰侧,将人踹翻了个面,挑眉道:“就这样取了此人狗命,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况且杨添意必然派人进了海天水门,万一有什么私密手段查出杀人者,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池深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放任他自生自灭便好,”罗千一整衣摆,语气轻快,“这种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只等着看热闹便是,事事都亲力亲为,乃最劳心劳力之法。” 向天游无意在此纠缠,指着河道说:“我们先顺着水往外走,看是通向哪儿去。” 四人抛下杨照逐渐走远,一路鸟语花香,一派和美景象,越往后走溪流越是广阔,直至注入一弯半月湖泊中。 碧蓝湖水清澈如镜,当中一座宫殿精致恢弘,下半截沉在水底,上半层浮出水面,形状奇特,暗藏玄机。 四人远远观测一番,罗千说道:“你们看水底下的宫殿部分,全是玉石镂刻,而水上半层却有木质门扇,显然此楼原本就是依水势而建,并非后落于此。” 吴云挥手抛出一个葫芦,葫芦迎风而涨,化为小船大小,罗千撇嘴道:“你这人,连飞行灵器也是酒葫芦,也不怕哪一天醉死。” 吴云嘿然一笑,竟还露出几分向往之意:“真要如此也是便宜了我,做梦也没这等好事的。” 罗千越说越气,当先跃上酒葫芦,一瞪眼喝道:“还不上来!” 酒葫芦在吴云操控下飞至殿前,四人跃上青石平台,推开大门鱼贯而入。殿内空荡,并无太多繁琐装饰,中央有一处四方井口,约是世间寻常水井十倍大小,直通下方水域。 罗千性急,四处搜寻,却无多大收获,怏怏不乐抱怨道:“穷酸破落户,一样好东西也无,修这么一间宫殿只为了好看么!” 吴云一摸鼻子搭话说:“妖修肉体强横无匹,平常修炼己身便如同磨练世上最坚固的护甲、最锋利的刀剑,不似人魔二修,从来看重外物之力而常常忽略本身本心。”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脚步一顿,暗暗看了眼吴云,罗千却一下恼了火,指着吴云鼻子跳脚道:“你这指桑骂槐的话可不高明!好呢,你如此清高,待会儿遇上什么好的,可别同我抢!” 池深轻轻叹了口气,与向天游相视一笑,暗想道,这罗千聪明至极,遇上吴大哥却如五岁孩童一般幼稚。 吴云大概也习惯了他这动辄翻脸的脾气,岔开话题道:“我看还是下水去另寻玄机。” 向天游点头同意:“此处宫殿显眼,杨照若醒来,必然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确实该争分夺秒,抢占先机,就是不知他修为究竟在何境界,万一避不开遇上,心里也好有个数。” 吴云道:“左右不会是控元境,气息倒比我略深一些,差不离应是顺心后期,我前不久刚进阶顺心中期之境,自认对上他,应当不会落于下风。” 池深惊讶之后轻笑道:“吴大哥,修为之事旁人都千方百计遮遮掩掩,你却随随便便讲出来,不过想一想倒也很符合你的性子。” “一是一,二是二,”吴云哈哈一笑,“遮遮掩掩,装什么瘪三!”说罢将身一纵,率先跃入湖中。 罗千几步上前,望着井口水花面露怔愣之色,又不知想到何处忽而抿嘴一乐,见池深好奇看来,便凶着眼瞪人,一扭头跟着跳下。 见向天游也要上前,池深不自觉想起先前跳入桃花溪后在黑暗海中的经历,脸微羞红问道:“哥哥且慢,这也不知下边什么景况,万一又像之前那样凶险......我想是否能准备些应对法子?” 向天游也回想起水中渡气一事,暗笑道,那匆忙的一下子有什么趣味,反是你深陷幻境让我趁机偷吻轻薄那番滋味,倒是回味无穷。 “哪有什么应对法子,我一向都说走一步看一步,再不济便学海中那个笨办法,我觉着很不错。” 这下池深是真红了脸皮,却被向天游拉住手一齐往下跳:“莫慌,我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你有事。” 跃入湖中,池深本已做好冷水扑面的准备,却不想一团水罩将两人裹住,与湖水隔绝,不远处吴、罗二人也是如此,且这水罩并非谁人所为,而是湖底自发给来人庇护,实在神奇。 第59章 寻宝 四人越潜越深,很快下沉至宫殿底层,而这还远非终点,底部依然有个十米见方的开口,从上看黝黑一片,下去约五六米深处拐了个弯儿,初时狭窄,后渐宽,游出百米豁然开朗,进了座青石堆砌的水下洞府,门外有一石碑,上刻珠联璧合四字,笔锋苍劲有力,浑然天成。 罗千抢进石门中,惊呼一声,吴云听闻赶紧上前,也被眼前美景震慑,池深好奇一看,只见青石门内别有洞天,半人高的火红珊瑚三步一座,五步一丛,黑玉彩贝开开合合,里头的浑圆白珠流光四溢,将四周映照的影影绰绰。 淡蓝水母时而成群时而分散,飘飘荡荡,各色前所未见的奇花异草在柔柔水波中轻摇慢摆,银鳞游鱼穿梭期间,此情此景美不胜收。 再往里走时一片碧绿海草,见人来便柔顺分开,露出里头一张青玉大床,鲛纱幔帐随波轻舞,床侧有一盏石灯,样式普通毫不起眼,上头却燃着一簇幽蓝火焰,照亮一方天地。 这幽蓝火焰一入眼帘,四人再难挪开目光,水火不容乃是人间常理,此火竟能在不见天日的海下燃烧,且万年不灭,绝非俗物! 池深灵根属木,惧火,虽觉奇特内心却不愿靠近,罗千头一个上前,刚走出两步便觉周身一寒,再走三步如坠冬雪之间,再三步后浑身已结一层薄霜,呼吸间尽是霜白寒气。 向天游神色凝重,低声道:“好冷的火,好生霸道。”池深问他:“罗千可有把握收取?” 向天游只回答一字:“难。” 事实也正是如此,罗千要想把火苗收入储物袋,至少得先触及灵火,可看眼前态势,恐怕还未靠近火焰就要被冻成冰人。好在罗千并非逞强之人,重新退出两步,脑中飞速运转,他灵根属土,既没克制这异火的方法,更无收为己用一说,百般思索也想不出好手段。 吴云见他撑的辛苦,扬声说道:“这东西你得了也没用,不如算了。” 罗千扭头道:“死脑筋,我是用不着,但拿去卖了不也是一大笔元石么,有了元石我自然可以另买用得上的宝贝。” 吴云看他不肯罢休,只好叹道:“此火名为滔水焰,乃七岱山顶终年不化的冰晶玄石夜夜受月照之力浇灌,千万年方能生出一朵极寒火焰,遇水不灭遇冰更坚,普天之下唯有三样东西能克制它。” 池深听得津津有味,问道:“是哪三样?” “第一么,自然是他的死对头,所谓遇水不灭,说的只不过是寻常水,若真碰上天山寒池的天女泪,也得败下阵来。” 罗千鼻尖哼气,十分不满:“真要这样,滔水焰也灭了,我还收什么?” 吴云接着说:“这第二样么,便是世间罕见的冰火双灵根,此等修者遇上滔水焰,简直如鱼得水手到擒来,因而滔水焰也是他们倾尽全力搜寻的灵宝,当真是多少钱都肯出的。” 听了这句罗千一抱胸嗔怒道:“你瞧我像是冰火双灵根么,尽说些废话!” 向天游忽而一笑,插嘴道:“这最后一样东西么我恰好也知道,且也是眼前最有希望成功的法子。若我猜的没错,罗兄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应当是凭借自身的土灵根之力,用灵泥幻化成那副丑模样骗过众人的罢?若非在海天水门受暴雨激流冲刷,未必会露出马脚。” 罗千冷笑道:“是又如何,现在还要找我算账么?” “我乃君子之腹,自然不会计较,你听说过息壤没有?” 罗千来不及生气向天游暗讽他为小人,皱眉问道:“自然听过,息壤乃是禹帝成尊前治荆州城洪水之灾所用灵土,能自行生长,永不减耗,于土灵根修者而言,不亚于滔水焰对冰火灵根修士的吸引力。但我若有,早将灵焰收入囊中,又怎么会寸步难行,你跟我说这个,难不成是知道息壤在哪儿么?”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向天游不急不恼,淡然道,“此间的主人能将滔水焰放置床边以作照明之火,其元功深厚,可见一斑,但凡是他肯留下的东西,必定是上品中的精品,我们不如以退为进,或许能从别处找到息壤,乃至更珍贵的灵物,届时说不定还看不上这小小异火了。” 罗千嘲道:“你以为普天下的好东西,都让鸱吻得来了不成,也罢,左右我眼下暂时也拿滔水焰无法,就依你所言四处转转。” 四人东摸西找,倒是被池深误打误撞发现一个藏宝秘处,向天游与吴云合力挖开厚重淤泥,打开暗门进入密室。密室不小,陈设却颇为简陋,数个人脸大小的海贝零散置于泥面。 池深随手捡起一个,使尽全力也无法打开,罗千换了数个方法,同样无可奈何,倒是向天游挑中其中一样灌入风元力,海贝立刻有了反应,徐徐张开嘴,露出里头一条掌心大小的鲤鱼。向天游拿起翻看,见其只并非真实鱼类,而是在一块风极银上细细勾勒了锦鲤样貌,最特别当属顺着鱼身鳞片沟壑而走的红色细纹。 因而它躺在海贝内时尚且能以假乱真,一旦竖起浮在半空便可看出其流畅体型,厚度只有一指粗细。 向天游屈指一弹,一道风元力灌入其中,千鳞鲤嗡声轻颤,嗖一下划破水空,绕过在场四人一圈,复又重回到主人面前,速度之快,即便吴云也只捕捉到一道模糊残影,暗自心惊道,向老弟风系灵根速度本快,有了这银鲤更是如虎添翼,纵使遇上高一层境界的对手,也多的是反败为胜的机会,也就我这皮糙肉厚的,还能挨上几下。 向天游试了一招,对千鳞鲤走速颇为满意,簌簌又是几道元力打进去,千鳞鲤一分为二,一晃又变为八道,刹那后化为三十三条一模一样的银鲤,但比原先更薄一些。 三十三道银光交错飞舞,池深三人只觉眼前瞬时爆发一道漫天光影,再乍然一收,这一分一合只在呼吸之间,仿若烟火闪烁甚是耀眼迷人。 罗千酸道:“他倒是好运。”不过如此一来,剩余三人皆看出端倪,想来海贝中的东西须得与灵根属性相合才会开启。罗千最是心急,偏生池深与吴云都先他一步打开了海贝,各自取出宝贝查看。 向天游自然是关心池深,凑近问道:“拿了什么?”池深手捏一幅卷轴,徐徐展开细看,向天游疑道:“怎么是白纸一张,一个字儿都没有。” 池深大感惊讶,输入元气将卷轴微微翻动,说道:“明明有字,哥哥看不到么?” 向天游失笑不已:“果然是专为木灵根修者准备,旁人看都看不得,如此也好。” 池深却无意隐瞒,匆匆扫过一遍,悄声对向天游坦白道:“哥哥,此为一道化生决,顾名思义便知其用处,这其中还写到,若能学至大成,活死人肉白骨也不在话下。” “咦!”另一边吴云手捏一块焦黑炭块一般的物件,看似轻飘飘没什么重量,只有他本人拿在手心才知晓,此物重达百斤,若非是他力大无比,随便换个人恐怕轻易都拿不稳。 池深看他神情,便猜想此物不凡,否则以吴云心志,不会如此喜形于色,果然罗千也问道:“你得的又是何物?”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5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吴云想也不想便道出实情:“嘿,这贼鸱吻,宝贝是他多,星雷陨竟然也有存货,还当个破烂似的随处乱丢。这视灵宝如草芥的脾性倒颇合我胃口,若他还活于世,少不得把酒言欢一场!” 罗千一听,心里闪过一阵怪异滋味,三两步窜至吴云身边一把抢过星雷陨,却不料雷陨如此沉,一个趔趄就要栽倒,被吴云一把扶住,忍住笑道:“你做什么,这东西沉得很。” 罗千又羞又恼,犟嘴道:“是谁大放厥词,说什么切勿太过看重外物而忽略本心,如今见了宝贝,还不是喜欢的挪不开眼了。” “寻常之物我吴云还真不放在眼里,可这星雷陨出自九天,千万年也不定能坠一块入凡间,内含星雷之力的更是少之又少,百年前核桃大小的一颗便拍出天价,这一块足有木炭大小,价值几何,可以想见,对我而言更是无价之宝。” 池深暗暗点头,出声询问:“吴大哥,你这星雷陨可否分我一小块,我父亲也是雷灵根修士,这样罕见的好东西,我也想孝敬他一些,你要我拿什么换,我一定尽力凑齐给你。” 不等吴云答话,罗千先笑道:“星雷陨可是在我手上,你去问他做什么?” 池深眉头一皱,对罗千做法颇不赞同:“吴大哥打开的海贝,自然是他的,你又来凑什么热闹。” 罗千运起元气在手,就快要握不住这星雷陨,暗自咬牙强撑道:“我这人就爱凑热闹,他要是不服么,大可同我打一架决个胜负!” 第60章 共酒 吴云一摆手道:“我不和你争,只消你分出一些给云深老弟,其余的你尽管收着就是。” 罗池二人皆是一愣,即便向天游也没料到吴云竟然三两句之间便轻易放弃星雷陨,少不得露出一丝讶然神色。 吴云见三人面色奇怪,添了句道:“你这细胳膊细腿怕也禁不住打,我劲力大,真动起手伤到哪儿,你这小破孩还不得吵得我去转世投胎。” 罗千喜不过一时半刻,又被气得肝疼,将星雷陨往吴云身上一扔道:“抢来的东西我才稀罕,白给的我偏不要,别以为世上就你一人大方,穷酸鬼!” 池深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脾性,一时默然无语,反倒是向天游看过热闹后还记得正事,提醒道:“先找你的东西要紧。” 罗千继续翻找,总算在角落处捡起一个能打开的海贝,里面放着一团极其细腻的玉白色泥块,乍一瞧时还当是什么美玉,拿手一揉却能轻松捏出形状来,池深笑道:“这便是息壤么?果然神奇。” 罗千欢喜一瞬后摇头道:“息壤在圣元器中名列前茅,须知排位前十的圣元器都已成了传说之物,若这么轻易便能寻到,那我跪在这给鸱吻大人磕一千个头也算不得什么。” 池深遗憾道:“如此说来,滔水焰怕是收不了了。” “滔水焰对鸱吻而言只不过是掌中玩物,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罗千瞥一眼吴云道,“收不了便算了,只许他吴云视灵宝为粪土,我就钻钱眼子里去了么?” 池深呐呐无语,罗千话锋一转,嘻嘻笑道:“此间的宝贝也不少,且不似滔水焰一般只能过过眼瘾却半步不得靠近,我统统收进储物袋里,还怕少了元石吗?” 吴云痛快道:“十一个海贝,咱们每人再拿一个,剩余三个也不好分配,就还剩在这儿留给后来人罢。” 向天游眉头轻皱,摇头说:“放在平时我便也同意了,但吴大哥你想,跟在我们后头最有可能会来的是谁?” 池深立刻想到杨照,险些将他给忘了,帮衬说:“不错,杨照这厮一向轻浮,多半就是仗着身份之高与灵宝众多,若再得到三样宝贝,岂不更洋洋自得、横行无忌,便宜了谁我也不愿便宜他。” 吴云想到杨照先前对罗千大生杀意,后又起色心,满心厌恶脸面顿黑,罗千眼珠一转,心里暗乐,拾起附近两个海贝道:“那也好办,多出的云深没份,他修为本就是垫底,无论如何都争不过我们三人。” 池深殷勤收起自己与向天游那份,表态道:“这也公平。” 四人不动刀光剑影没做口舌之争便轻松收下一室灵宝,气氛一时倒很轻松愉悦,待离开时,池深忽有所感,犹豫问道:“你们不觉得这石屋内的元气,比外边儿要浓郁些么?” 吴云仔细感受了一番道:“些许而已,许是因为藏室有灵宝在,故而有此差别。” 向天游却明白木之道对于元气尤为敏感,池深更不会轻易心怀质疑,便对罗千道:“可否用你的土元力探测一番,或许能另有所获。” 罗千依言退回,按住石壁细细摸索,一处也不放过,等到最后一壁时手下动作一慢,繁复摩挲了几个来回,喜道:“果然有古怪!云深,你来看。” 池深蹲下身凑到罗千身侧,与他一道甄别,只觉掌心处一片清凉,丝丝缕缕的元气如漏网之鱼钻入皮肉,分量虽极小却不容忽视。 两人相视一喜,罗千笑道:“此时还要看我的。”话落掌下石壁一变,哗啦旋开一个大洞,仅容一人猫腰通过,池深三人跟在罗千身后,凭他的本事边打通壁垒边徐徐前进,吴云个子高壮,低头弯腰实在不好受,忍不住求道:“我头皮也快蹭秃,再钻大点儿!” 元气源头并不好定位,罗千正与池深专心探测,一听这话便怒道:“有路走便不错了,谁有精神管你挑三拣四,少说屁话!” 罗千声如编钟,叮叮咚咚,吴云被其一喝,倒也不恼,心里却骂道,老子真是碰了鬼,怎么被这一个小毛孩儿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也不晓得还嘴,往日也不算笨嘴拙舌,这会儿却一句话都想不到了说。 吴云心里越想这股气就憋得越难受,见前头两人磨磨蹭蹭断定不了下一步方位,大掌往左侧坚壁重重一拍,手心一道蓝色电龙刷的没入石中,威力不止,猛地斜向上窜了数米,只见顽石噼里啪啦绽开一道大口,四面八方皆受震动,几人头顶也裂开不少缝隙,扑簌簌落下石子土屑。 向天游素手一挥,池深只觉头顶掠过一袭疾风,土石皆被风势卷起,兜头朝罗千盖去。罗千一个不防,劈头盖脑的被吹了一脸,不少顺着后脖衣领漏了进去,更有一些扑了他一嘴,被其呸呸两声吐出,形状狼狈不堪。 池深见势不妙,连连退出三步,直到被向天游扶住双肩一颗心才安稳下来,两人站定后,不约而同扭头望向吴云,露出谴责神色。 吴云暗道不妙,大骂一声晦气,果然就见罗千一拧身,两只眼中几乎要射出刀子来,越过池深二人恶狠狠瞪向吴云,气急败坏道:“你这,你这成了精的野熊,是要害死我么!”说罢一胳膊扫开看戏的二人,两个大步跨出,扬手就打了吴云一巴掌,若非吴云元功深厚脸皮也不薄,这一下非得肿半边不可。 吴云自知理亏,但就这样被个男人扇了巴掌总也觉丢了脸面,一把攥住罗千手腕怒道:“你是泼妇么,上来就打人!” 罗千怒意更甚:“你不该挨这一记打么?不过说了你一句,你就气到要砸墙毁壁把我埋土里去了!” 吴云吃瘪,更没处说理,也不好抖露向天游添的手笔,冤道:“我哪里是......早知道这土壁如此不经打,我轻轻捶一下也就算了。” 池深惊呼一声,打断二人争执:“哥哥快看,我方才瞧见有东西一闪而过!”向天游在他说话同时扬手射出六片千鳞鲤,千鳞鲤穿金洞石,一入泥壁就将那一块地方割的七零八落,逼出一小团指甲盖大小的淡蓝色水珠。 水珠一现,狭小甬道内元气大盛,罗千来不及与吴云算账,立刻回身窜到蓝水珠跟前。水珠被千鳞鲤挟带的风力包裹,虚虚托在半空,池深辨认一番,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好纯粹的水元力!哥哥,这东西比之上品元石散发的元气还要精纯许多。” 向天游也露出一个笑脸:“算是遇上好东西了,这一小团水珠堪比一枚极品水元石,虽说不合我等灵根属性,但拿出去交换其它绰绰有余。” 极元元石分两类,其中无属性元石可供所有修者吸收修炼,亦已作为交易通用,另一类则有相对属性,此类元石往往品质更高,元石又分上中下三品,上品之上更有极品,只是数量极其稀少。 除元石外,灵草丹药等亦可被吸收转化为元气,水滴子也算一种,而这一小团蓝水珠就堪比整一株海客松三分之一的水滴子元气,不可谓不宝贝。 向天游有意为吴云解围,轻笑道:“若非吴大哥无意之举,怕是还发现不了此等宝物,这水珠颇为狡猾,竟还能四处游离,我们更不能掉以轻心了。” 罗千何尝不知向天游的用意,哼道:“好啊,既如此,接下去咱们就各凭本事,谁抓到蓝水珠就算谁的!”说罢屏气凝神,双掌交错挥出,一连逼出三颗浑圆水珠,比向天游之前猎取的那一枚还大上一圈。 这下可苦了池深与吴云,池深实力不济,本就输人一筹,再加木之道在此并不占便宜,向天游抓十颗,他连一丝踪迹都未找到。 吴云也有说不出的苦恼,他的雷劲至刚至强,要他劈山裂石不在话下,但对付蓝水珠却四处不着力,稍一使劲便会击毁水元液,每每遭罗千千嘲百讽。向天游更是乱中凑趣道:“云弟放心,我替你的份一起担了,届时分你一半,只是吴大哥可惜了。” 池深也忍不住笑道:“谁叫吴大哥只爱喝酒,不爱喝水。” 说起酒,吴云舔了舔唇,干脆取出一个淡黄葫芦站到一边径自喝了起来:“云深,连你也取笑我,忒不厚道,但被你这一说,我酒瘾倒真犯了。也罢,我勉强夺取也是添乱,不如留给你们,说起来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最是佩服吴云这点胸襟气度,也给向天游腾出更大的空间,站到吴云身旁说起话来。向罗二人逼出水元液便装入小玉瓶中,五滴一瓶,二人速度不相上下,眼见就装到了第三瓶,此时水元液数目已少了许多。 吴云等的无聊,将酒葫芦递到池深面前道:“这里头虽不是什么名酒,但也不俗,清甜可口且不上头,故而我装了不少存在储物袋中。” 池深瞧着葫芦口微微蹙眉,暗想道,用过的葫芦再给我,吴大哥这人实在不讲究,不过男人之间似乎也无需计较这些,我并无洁癖,擦一擦再喝就是。想罢顺手接过,拿衣袖抹了一抹道:“吴大哥嗜酒成痴,你说好,那必然错不了。” 向罗二人听到看到,脸黑如墨一个赛过一个,向天游手腕一转,一叶游鱼翩然转道,刷一声将酒葫芦从半当中斜穿而过,因速度奇快,酒水顺着极薄的裂缝陡然喷发,溅了吴云半身。 向天游见状轻笑:“头一次用新灵器,尚未得心应手,对不住了。” 第61章 冲突 池深胸口一热,暗自偷笑,半点儿也不着恼,倒是吴云平白损失了一葫芦好酒,心痛难忍,更不会信向天游那句鬼话,眼珠子在向池二人间来回转动,露出一丝了然并挪揄之色。 四人越挖越深,往里走了约摸有百来米,石壁忽被打穿,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大洞,罗千将头伸出,往里探了探,奇道:“怪哉,这儿竟有个溶洞。” 向天游挥手将壁垒凿开,沉声道:“鸱吻洞府所在已然逆天,即便这里头是阴曹地府也不奇怪,走罢。” 走了一程,忽听隐约人声传来,池深脚步一顿,向天游手指一点,照明所用的六只荧光灵蝶分出一半朝前飞去探路,只听一声惊疑,两方人随即在一个三角岔口相遇。 来者一行约摸□□个,可谓不少,女子居多,男修只占两位,见到池深四人心生警惕,面露疏离之色。 向天游心内冷笑,嘴上却道:“看样子诸位是自另一侧而来,不知那一边是何等情形,若不介意可互通消息。” 其中一名女子见向天游身姿挺拔眉宇轩昂,颇具好感,笑答道:“我们几个还算走运,顺利度过海天水门,只是落身地点不大好,被海下几只凶猛水妖逼进一处洞穴,幸而是条活路,一路兜转来到此地,几位又是什么经历呢?” 池深站在后方仔细观测,这一行人发间半湿,衣衫上皆有血渍,确实是入水搏斗之相,只是真实情形是否如其所说,那最多只能听一半信一半了。 向天游更是只肯信三分,寥寥数语解释道:“我们四人醒时于一处海滩,一路来倒没什么危险,只是被大小阵法困的焦头烂额,以至于到了最后再不愿走所谓的康庄大道,只敢往山洞里钻,直至遇上各位。” 那女子蹙眉思索一番,一指双方都未涉足的最后一个方向通道说:“如此说来,我们走过的路都不好回头,大家都是赴琼粼海庄之宴,即便互相不识也该信任庄主结交之人的品性,更无须如此戒备,不如作伴同行如何?” 如今已无他路,硬要分开唯恐惹人生疑,向天游自然答应下来,十余人朝前行进,一路相安无事,安稳到令人隐隐躁动不安,且溶洞走道渐窄,行至后来仅容二人并肩。 一女子嘀咕道:“不会是死路罢?”她身旁一位面容与之八分相似的女修小声接话:“死路倒好,大不了回头,若有什么机关将我等堵在这甬道当中,那才叫进退无策了。” 池深嘴角微颤,心内叹道,纵使心中这么想,也该把话烂在肚子里,说出来徒惹人心涣散,有害无益。 罗千则是半分面子也不给,语气不善:“走路靠腿不靠嘴,废话再多也不会显得你俩格外聪明!” 说话两位女修早在看到罗千姿容时便隐有妒意,男子美貌更甚自己,大多女修都不会太过高兴,如今被其一喝,更是气恼,方要还嘴便被门内男长老呵斥:“紫灵紫芝,慎言!” 紫灵紫芝于昏暗光线中对视,两人眼中皆有怒气,只是敢怒不敢言,心中却已对罗千生出忿恨之意,罗千洞若观火,只是冷笑,吴云余光一扫,慢下一步落后罗千半个身子行走。 池深顾着后方,忽被人握住手掌,前方一空,原来是走出了窄道,心跳之下侧头望去,只见向天游面露惊艳之色,头微抬起,口角微张,漆黑双眸映入如沙星斗,端的璀璨无方。 池深顺势望去,手里顿时一紧,但见前方一片广阔,上接天河下承地水,落脚处泛出一圈微小水波,脚下是万丈深海,但人与海之间似有一层无形阻隔,甚为安全。 忽然间脚下粉光大盛,池深定睛看去,原是脚下蛰伏着数成千上百的桃花水母,不动时晶莹剔透,一旦散开则难掩本来面目,踪迹毕现,宛若春林桃花随波漂流。 而空中则有数以万计的冰蓝色流光,如林间萤火悠然飞舞,其中一道于半空忽地拐了个弯,直冲池深门面。向天游随手一捞,将流光拦住,摊开手一瞧,掌心赫然是一枚浑圆石子,桃核大小,十分普通,但有一层盈盈蓝光,若非如此,简直丢进地里便再找不着。 就在向天游触及石子后,石子外的蓝光忽然散开,如一团幽冥鬼火,顺着向天游手腕猝然朝上攀升,只一瞬便附着在其额间,看去如同眉心多了一簇冰蓝火焰。 池深大惊失色,抬手意图拍打,然而指尖触及蓝焰,只觉一阵凉意,却并无半分损伤。 身后人纷纷走出,有一二人看见向天游之异样,但更多是被这奇异景象勾魂,女修更是惊呼不断,看得浑然忘我,正自陶醉间秘境中央忽地腾起三道白色光柱,影影绰绰透出其中人形。 此情此景甚是诡异,池深所遇一行人忽地变换身形,隐约结成一个可攻可守的半杀阵,向天游随意一瞥,便专心看向神秘来者。 白光散尽,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来者不是他人,正是冉轻窈、金老鬼与红帝姬三位!先前呵斥紫灵姐妹俩的男修不由拧眉暗想,这下遭了,若此秘境乃地母三人无意来到还好,若是有意寻之,恐怕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秘宝落入他人之手,明知宝贝近在眼前却要拱手相让,岂非天下最痛苦之事。 红帝姬瞧见这群人时意外之情并不比池深一行少,头不动眼不转与冉轻窈传声道:“我们连闯十三道关才到定海秘境,这群小野猴子又是怎么来的?” 金老鬼冷哼一声,语气不屑:“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也没什么稀奇,且看这些人神情,也不像是知晓此处奥秘的模样,歪打正着讲的就是此情形了。” 红帝姬嘻嘻一笑,毫无不客气地扬声道:“还请诸位离去!” 众人闻言色变,更是想不到红帝姬如此霸道,不解释前因后果不说,竟是连场面话也懒得讲。先前训斥姊妹花的男修上前两步,语气恭敬:“三位前辈,我等无意卷入此地,更是机缘巧合闯入秘境,并不敢同前辈夺宝,只是后方已无退路,恳求前辈能否应允在下与诸位师弟妹从旁逗留,待尘埃落定再寻出路。或是前辈能将离巢之法告知一二,我等也可先行离去。” 池深暗道此人倒是进退有据,这一番话即便是红帝姬三人也挑不出刺,倘若一意孤行仗势欺人未免太得罪人。 果然红帝姬听完眉间微皱,她与地母二人正是为定海珠这一水系圣元器而来,然定海珠恰好又是离开鸱吻之巢的关键所在,得此物者接管巢穴掌控大权,往后海天水门再不会现于世,唯持定海珠者可自由出入。 冉轻窈见她拧眉不语,冲远处一行人发话道:“既如此,你们可站远些,刀剑无眼,待会儿若有什么变故,我等也顾不得太多。” 男修连连应诺,带着人退出几步,贴壁站成一排。向天游也拉着池深选了一处站定,他四人与男修那队隔开一桌距离,金老鬼老远看见,了然一笑。 这会儿罗千却挤开吴云,站到向天游身侧,低声商量说:“臭狐狸,你有什么打算?” 向天游自然不会不计较他称呼失礼,掀唇反击道:“罗兄错认亲戚了,向某只是老老实实本分人一个。” 此话一语双雕,池深暗自偷笑,却激得罗千险些气歪鼻子,他算是明白同向天游刷口舌花样是讨不着便宜了,当即咽下气道:“我肚里的花花肠子还不及你这本分人一半,少和我说虚的,你若想虎口夺食,仅凭一个人实在勉强,不如考虑与我联手。” 向天游笑意隐晦,只是说:“静观其变。” 远处红帝姬环视四周飘荡的冰蓝碎石,正要动作,十步远处忽然冒出同样三束光柱,黑乌鸦与疤脸男莫老四同样现身于此,金老鬼神色一厉,双方一见彼此便握紧灵器,气氛陡然剑拔弩张! “先前不曾遇到,我还当你们三个早死在阵法中了。” 黑乌鸦冷笑连连:“我黑乌鸦的破阵之术不比你红帝姬差,少在那装腔作势、洋洋自得。” 红帝姬凤眼流转精光,魅意尽显:“不过是跟在本姑奶奶屁股后头捡漏子罢了,竟然还吹嘘的如此振振有词,你当真厉害的话,敢在我前头到此秘境么?” 黑乌鸦脸色一黑,有心争辩却无力反驳,他三人并非阵法大家,确实是跟在后头拾人牙慧才能毫发无损来到此处。疤脸男耐心告罄,懒得听这两人废话,直言问道:“你三人百般设计,究竟此地有何秘宝?你若不说也可以,别说七天八夜,即便七年八年我也耗得起,看谁先等不住。” “诶呀呀,”红帝姬面上薄纱轻颤,眼中却无笑意,“你们魔修修的统统是唬人之道么,我险些就信了你的邪。你是耗得起,你身边两个老不死的可不敢拍着胸脯说出这话,好哇,那咱们先大眼小眼瞪个七八十年,再来说话。” 此间黑乌鸦年岁最高,红帝姬一句话戳到他痛处,顿时老脸黑沉,忍不住想骂娘。此时冉轻窈却忽然出声道:“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鸱吻大妖能在海底两万里建此巢穴,靠的就是一枚圣元器——定海神珠。此宝就在这定海秘境内、流光飞舞中,只消找出后滴血认新主,便能收取整座洞府的掌控权。”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62章 替死 地母话音方落,场中光柱忽地此起彼伏,先后共有八十余道,白光散尽,露出一张张茫然失措的慌乱脸庞,来者看到场中央对峙的人魔二修六人,更是警惕非常,连连退后。 黑乌鸦咦一声惊道:“这些家伙怎么也都来了?”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被卷入海天水门的海庄宾客,原该有二百来人,如今加上池深向天游等十来个,只剩下半数不到。 梅从寒见到冉轻窈大喜,带着三五峰众站到地母身后躬身道:“师尊。” 冉轻窈轻应一声,绫罗宽袖一甩,五人身上便蒙了一层莹莹青光,知是峰主为她们庇护,连齐声称谢。 向天游放眼望去,蒹葭山三十六人在海庄中乃算第一大户,如今只剩了二十余位,不动峰长老观望四周,自然也看到了池深二人,悄声退后来到向天游身边,李长老一见他眉心异状,关切之心溢于言表:“天游,这是何印记,可要紧?” 向天游微微摇头,此刻也顾不得另一边竖耳偷听的九人,沉声道:“方到此地时不慎抓取了一枚飞石,石上流光便转到弟子眉心,现下暂无大碍,但也不知其为何物,李长老及诸位师弟妹须得当心,切勿随意出手。” 池深手心一紧,想到向天游是为他阻下飞石,心里颇不是滋味。 疤脸男眼光一扫,忽而大笑道:“有趣至极!辛辛苦苦打头阵破迷局方才进到定海秘境,这鸱吻却将闯入者尽皆传送了过来,看来也是个怕冷清的,想叫咱们好好热闹热闹哩!相比之下,地母则不够厚道了,我看你方才说的,多有隐瞒罢。” 冉轻窈面具之下似乎是轻声笑了一笑,说道:“我好心透露,却反遭怀疑,魔修当真是心思难测。” 疤脸男冷意森然,歪头避开一枚飞石:“此地飞石左不过万余枚,对常人来说或许不少,对我等修者而言从中找一件圣元器却压根不算难题,此等便宜事,与白白相赠有何区别,莫非鸱吻当真昏了头不成?” 池深功力不济,听不清远方交谈,心急如焚,悄声问道:“哥哥,他们在谈些什么?怎么无人动手?” 向天游虽隐约听见,却不敢将实情告知池深,添其愧疚烦恼,便只微微摇头。 黑乌鸦眼珠乱转桀桀怪笑,对疤脸男道:“万奇,地母不肯说,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再者也没什么难的,我来一试便知!”说话间灰袖一甩,离他最近的一名男修双脚离地而起,忽地朝黑乌鸦飞去,悬在其身侧三尺之外挣动不得。 黑乌鸦随手一点,三枚飞石受其吸引,掉转走势而来,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落于男修身上,三枚石子噗的一声失了光彩,化为一颗与普通碎石无异的小石子坠落在地,而三簇冰蓝流光却腾地窜起,分别落于男修眉心,胸口与下腹处,一闪而逝。 男修双眼陡然怒睁,浑身止不住抽搐,原本尚算周正的五官扭曲成一片,齿间咯咯作响,须臾后瞳孔溃散,没了声息,黑乌鸦心有所感,撤去控制,这一具身躯便啪嗒一声摔在地面,荡起一圈波纹,惹他所处冰层下的桃花水母受惊四散,再没有旁的动静。 池深虽听不清言语,却将男修之死看的一清二楚,猛地倒退一步,反手握住向天游手腕,惊得双眼大睁、浑身轻颤,又突然迈步与向天游并肩,咬牙道:“哥哥千万千万别再碰那石子!” 向天游稳住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此局当真妙极。谁人都可参与,却只给三次机会,一旦找不出圣元器,三道禁制便直接毁其识海、心府与丹田,断不给一丝生机。” 池深这儿恐慌不已,黑乌鸦周遭一圈人更是后怕,回神后惊兔般朝后掠去,意图远离魔修三人,那叫万奇的疤脸男却道:“乌鸦,你太鲁莽,白白损失了一只老鼠。” 黑乌鸦却嘻嘻怪笑说:“你当谢我找出了三枚假圣元器才是。” 莫老四不甘落后,随手卷起三名娇俏女修,“万奇说的不错,飞石不可随意尝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这群小鼠尽数控制,再慢慢挑选圣元器。此处不比外界,浪费一个便少一个了!” 杨照脸色苍白,幸得一同到此的护卫相助,此刻正逃得远远的,也再分不出心思来打扰池深与罗千二人。 站在向天游另一侧的女修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紫灵紫芝扯住门内男修衣袖焦声道:“师兄,我们快从来路逃走罢!” 男修举棋不定,又见向天游神色从容,更是犹豫,跨步走来,放低姿态问道:“这位兄台可否要与我们一起撤出此地?” 向天游淡然一笑,反问道:“我若走也必定带上师门众人,如此我们这一行足有三十来人,占了此地约三分之一人数,现下我们在魔修眼中乃是验证圣元器真伪的人形老鼠,十足的香饽饽,你以为他们肯轻易放过?” 男修仍不死心,还想再劝,却被向天游制止:“小友多虑,跑,是绝跑不掉的,与其被各个击破,不如凝成齐心之力。再者地母三人声名远播、修为精深,乃我辈敬仰之范,手段更是胜过魔修万分,岂会容歹人胡作非为!” 向天游此声朗朗,传遍四周,罗千暗骂一句臭狐狸,红帝姬却扭头看来,待看清说话之人面貌,欢喜地娇笑连连:“哪里来的俏郎君,嘴甜也就罢了,容貌身段也俱是一等一的拔尖,姐姐好生喜欢。” 莫老四长相平庸,身材更不高大威武,平生最厌英俊男子,当即阴阳怪气儿讽道:“你当他奶奶还差不多!”说罢双臂一阵狂舞,池深顿觉周身忽生一股牵扯巨大力,但见向天游陡然拔高身形,就要朝前飞去,急的顾不上一二三四,立刻拽住他手臂,不肯放任莫老四捉拿。 李长老正是蒹葭此行照拂峰内子弟的唯一一名悟能境长老,见此情形脸上涌起一阵红潮,嘴里大喝一声,周身风劲鼓荡,将向天游牢牢罩住,莫老四鞭长莫及,一时之间竟难以将人掠去! 莫老四与红帝姬争强斗胜,此刻却一击未中,颇觉丢了颜面,竟放下近处之人不抓,提脚一跨,就要往边缘而来,还未迈出一步眼前便一花,一道银红色倩影飘然拦在身前。 红帝姬玉手挽发,媚眼如丝,笑道:“你莫老四抓了这许多美貌女修,我红帝姬可有说一声不是?如今我才看上一个俊公子,你便要动手抢夺,当真好不要脸!” 莫老四被这一番胡搅蛮缠弄的心浮气躁,却听万奇道:“红帝姬,倘若莫老四不打那男修主意,你便也不管这些女修性命是么?”莫老四灵光一闪,明白万奇之意,停下脚附和道:“听她方才那话,正是这个意思。” 红帝姬笑眼一滞,自知不慎中套,却旋即笑道:“我最不愿瞧这些水灵灵的娇花嫩朵了,她们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被缚女修神色均是一惨,她们不敢怨恨红帝姬,但望着向天游时已然带了怨毒眼神,恨不得他立时死去一般。 池深隐约知晓事情始末,手里一紧,微微抓痛了向天游手臂,他心内隐隐不平,更是替向天游不值,忍不住说道:“哥哥甘愿做出头鸟,便是一心为了给所有人挣一条生路,那些女修遭此一劫又非哥哥所害,而红帝姬前辈行事随心所欲,救人与不救全在她一念之间,又如何是哥哥能左右的,她们无端怨恨于你,实在可笑可恨!” 向天游反手覆住他手背,到了此时还不忘安慰说:“人心难测,无需理会。”池深乖巧点头,不再多言。 冉轻窈素手轻挥,袖间蹿出无数道细如红绳的嫩绿小藤,一举冲开魔修缚人的元力,将莫老四身后被困的修士缠住高高抛起,拉扯至身后。 女修士大喜过望,纷纷道谢,冉轻窈却微一摇头道:“我与向天游有数次之交,看在他的面子救人罢了,不必谢我。”说话间遥遥看了眼远处。 原先满怀恶意的女修脸色微僵,她们只当冉轻窈在看向天游,却不知地母是冲池深微微颔首,以眼神示意。 池深再三受地母照拂,实在费解,此时又非询问良机,只能笑面以对,示以好意。 地母一出手,黑乌鸦与万奇警惕大增,暗自护牢各自抓来的替死鬼,唯独莫老四先后吃瘪,颜面大失,如风后掠捉住更多修士,怒声道:“丑地母,你手也太长了,又要护门内弟子,又要救外界修士,真当自己是菩萨转世、在世活佛,能护住所有人么?” 莫老四双手连挥,在其身侧凌乱飞舞的冰蓝石子掉转势头,冲冉轻窈呼啸而去。冉轻窈轻纱曼袖连卷,荡开大半飞石,却有一漏网之鱼啪一声打在她身后一位女修左肩,顽石落地,蓝火忽起,于眉心之间跳跃。 金老鬼脸一沉,跨出一步道:“莫老四,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么,敢找阿窈麻烦,先过我这关再讲!” 冉轻窈拦住金老鬼道:“大哥莫出头,魔修行事卑鄙,手段残忍,逼急了反累此地无辜修者受害,凭咱们三个既要找定海珠又要救人,决计是做不到的。” 红帝姬移出一步,与二人形成三角之势,嘲道:“算这儿的修士都让他们捉去,也不过能试出三百枚不足的假圣元器罢了,这种盲目搜寻的笨法子有什么好自得的。定海珠我要定了,有能耐就来抢本姑奶奶的!” 第63章 结阵 向天游一握池深手掌,轻轻将人往后拽了一拽:“云弟跟紧李长老,我且下去探一探究竟。”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忙拉住人,阻拦向天游脚步:“你疯了?别人躲都躲不及,你还要凑上去么?莫说那莫老四已惦记上你,就说辨认定海珠,哥哥也比旁人少一次机会了!” 向天游知道池深担忧之情,却不改主意:“一味旁观不是办法,定海珠是出入这鸱吻之巢的玄机所在,如此要紧之物,倘若被地母得到还好些,若是落入魔修之手使其再无后顾之忧,恐怕没我们好果子吃。” 周遭人闻言皆是一惊,又觉此话道理不假,心中忽又生出几分侥幸心,妄图最终得宝的乃是自身。 吴云爽朗一笑:“我倒没什么把握找出圣元器,对那劳什子定海珠也不感兴趣,但下去玩玩还是可以。” 罗千原本犹豫,一听此话不甘示弱道:“找宝贝还需眼力劲,你自然是没有,玩一玩就算了,别把这酒鬼命给搭进去。但我比你就不同,十分把握不敢说,□□分还是有的。” 吴云眼一亮,提议道:“我纯粹等得无聊想凑个热闹罢了,既然罗小兄弟这么说,不如我给你当个护卫以防外人侵扰,你只管专心挑选就是。” 罗千乐得接受,满意一笑:“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两人说话间池深已暗下决心,冷静道:“好,我不拦着哥哥,但要和你一同下去。” 向天游当即就想拒绝,却见池深眼神坚毅,满脸肃容,知其心意已决,断然不肯放弃,只好叹道:“那也可以,我说过只要自己还有气在,便不会让你有事,我说到做到。” 池深心里一暖,咬牙表态:“我会尽力保全此身,不拖哥哥后腿。” 喻庄看着两人一应一和,心中酸胀不已,上前两步说:“我也想一试。”白舟跟着走出,正也要表明立场,便听李长老怒道:“一个个都胡闹!我奉命保你们安危,如今十余人无辜丧命已叫我心痛难忍,若不动峰三大弟子皆殒命于此,我还有何颜面回山复命?” 喻庄还想辩解,李长老迅速下了决定:“天游可以去,其余蒹葭众人全给我退后,老实待着!” 小寒峰一人不服气道:“宝物争夺人人有份,且这是我们心甘自愿,李长老为何不许?” 李长老一番好心遇上驴肝肺,颇为气恼,但仍耐下性子解释:“天游为不动峰首席弟子,乃蒹葭第一弟子,并非虚名而已,你若自认能胜过你向师兄,我绝不拦你,你若以为我一番决定只是私心给不动峰开便利赚好处,那我也不敢拦你。” 男修脸上一阵泛红,声音顿小:“弟子并非此意......但连魔修也无可靠的法子区分真假圣元器,我担心向师兄出师不利。” 向天游心内已不耐烦,面上却露如风笑痕:“师弟收起忧心,我必不会鲁莽行事。”池深四人两两一对跳入局中,维系住一定距离不散,而站在蒹葭山左侧的一行人中竟也有一男一女两位修士跟着走出,其中一人正是一路主持队伍的男子。 向天游漫不经心说道:“此人倒有几分见识胆魄,决断也算果敢。” 此刻池深哪有心思分给旁人,苦笑道:“哥哥就别再评这个批那个了,小心眼前的飞石要紧。” 向天游随手挥开数枚蓝石,操纵千鳞鲤将其围困,细细观察后认真起来:“这下可不妙,我本想多多收集石子,比较不同之处再作判断,没想到这些流石竟打磨的分毫不差,如此一来不仅难以推测,更是有碍记忆了。” 此时一枚蓝石忽地飞至池深眼前,池深正欲避开,忽听墨石提示道:“定海珠一枚。”池深大喜过望,他对墨石有绝对信任,来不及细想一把将这枚飞石攥在手中,却见蓝光一闪,一簇标记跃然印在眉心。 向天游不料池深行事如此意外,大惊道:“你做什么?” 池深同样惊愕不已,如何也想不通,此时更多蓝石飞至他周围,只听墨石提示不断在脑中响起:“定海珠一枚,定海珠一枚......” 向天游见他呆呆愣愣不躲不避,心中又气又急,三十三枚千鳞鲤猝然爆发,将飞石尽数拦截,护住池深安危。池深此时却是思绪如潮,心内大骇道,莫非墨石失灵?否则如何会对全部飞石都起反应,并说是定海珠? “哥哥且慢,”池深忽有所想,拉住向天游说,“抓取飞石多有不测,何不将他人试过的石子收集起来观察一番,既然威胁性命的只是覆在石子上的流光,那我们触碰已落地的石子应当不会再有危险。” 向天游面露喜色,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竟没想起,但要收集落地的石子,还是魔修那处最多,须得更加小心。” 场中人皆盯着上头看,倒是方便池深弯腰低头捡了几颗,果然每拿起一枚石子,墨石总会说那一句,池深越想越心惊,忍不住抬手碰了碰额间的冷光,墨石对此却毫无反应。 “哥哥,”池深咬了咬唇,旁敲侧击问道,“你说若此处没有真正的定海珠,这些石子全是假的,只为取来人性命,那该怎么办?” 向天游敛眉一想:“只可惜我对此地了解甚少,什么圣元器,全是地母三人嘴上说说,空口无凭罢了。但我看红帝姬似乎对其辨别定海珠的手段颇有自得之意,想必她是有几分真本事。” 两人同时朝红帝姬看去,只见其身形飘逸,左闪右避,直至此刻尚未选定任何石子,可见她也并不敢轻易出手。 池深决意再信墨石一回,轻声道:“哥哥,我有一猜测不得不说。” 向天游见池深神色严肃,跟着认真起来:“但说无妨。” “若这些石子皆是定海珠又如何?” 向天游讶然道:“皆是定海珠......云弟何出此言?” 池深自然不好抖露墨石的功效,只是说:“寻常人见到失去了流光包裹的普通石子,第一个念头自然是觉得此为假货,故而不会再花心思关注,只一味去追寻更多飞石。这鸱吻前辈喜设幻阵,杀人并非他所爱,反倒更愿意来人与他斗智斗勇,因而我猜这定海秘境也是如此,以肉盾试真假,岂不蠢笨至极,唯有看破真正玄机所在,方能一举夺得圣元器!” 向天游虽不能十分肯定,但也不是顽固不化之人,当即心念急转,又盯着其余人细细观察,眼见又有两位人修被莫老四之流所害,吴云罗千二人也各自中了一两道蓝光焰记,毅然下定决心:“云弟,虽说你所言无甚根据,难以叫人信服,但若再等下去,万奇三人必然要将毒手伸向蒹葭门众,如今也唯有险中求胜了!” 说罢拉着池深疾步回到峰内一行人身边,李长老诧异道:“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向天游神情凛然,点名道:“二位长老,师妹师弟,不知我五人联手,可否使出岿然不动阵。” 李长老看了眼喻庄白舟,神色凝重:“从前与别门势力争斗时,我与峰内其余三位长老连同峰主一齐结过此阵,若换成你们三人也勉强能行,但威势必定要大打折扣,想对付六位化身境修者则是痴人说梦。” 向天游摇头道:“长老误会,我并非要用岿然不动阵对付人,而是想将此地的万枚石子并成一团。” 白舟讶道:“大师兄,三枚飞石就能要了一人命,你将万枚石子拼起又是何打算?” 远处又是声声悲鸣,池深急道:“再如何也不会比魔修肆意残杀同道更糟了。”向天游身形一转,挥袖道:“莫要迟疑,若我设想为真,这一举便能扭转乾坤!” 喻庄白舟二人本就对向天游信任更多,闻言脚步一变,各自站好,李钱二位长老对视一眼,从中看出坚定之意,一个点头便也站入应属方位,池深退开几步,只听五人闭上眼,单手持诀竖于前胸,指尖青芒缭绕,齐声道:“风游四海,不动如山,结阵!” 五人脚下各有一阵青光迸裂,直冲头顶,去势不停浮于半空,五股青芒相互追逐,渐成坏绕之势,猛然一合后化为一团青色风云台。李长老双眼陡睁,其中精光一闪,喝道:“疾!”风云台崩然溃散,丝丝缕缕的清风朝秘境之中簌簌飞去,追上一枚枚飞舞的冰蓝石子,将其吞没,连同地上的废石也一个都不放过。 被风力裹住的石子倒卷而回,眨眼便出现在结阵的五人头顶上空,速度之快肉眼难辨,冉轻窈当先发现异变,却不阻拦,魔修却脸色黑沉,莫老四袖袍一卷意图追回飞石,却根本跟不上有阵法加持的清风走速。 “又是这小子!” 红帝姬美目一转,轻轻笑道:“莫老四,你试了半天依旧毫无所获,不如就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我正有此意,”莫老四冷哼道,“他若有本事找出定海珠,我便抢过来再杀了这些惹人生厌的鼠类,左右结果都是一样。” 红帝姬乐道:“你跟个杀猪的屠夫也似,只会喊打喊杀,这要换做我么,便先使个温柔小意把这俏郎君哄住,届时人与珠子都是我的了。” 第64章 归属 莫老四鄙夷至极,讽道:“天下美人何其多,真以为自己是国色天姿了?只怕这冷面小生只爱娇花嫩柳,见到你这老太婆躲还来不及。”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红帝姬眼中一冷,寒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莫老四话语一顿,闭口不再多言,此刻岿然不动阵上已收回了大半石子,冉轻窈脚下灵莲一转,眨眼间已飞出了数丈,黑乌鸦几人不敢大意,连忙跟上。 石子飞速奇怪,抢在六人前凝结完毕,只见一颗硕大石球呈泰山压顶之势于向天游五人上空缓慢旋转,当最后一枚石子飞入刹那,石球草草堆砌的形态猝然变化,如一团泥块在大师手下轻轻一揉,瞬间毫无缝隙。 此番变化看在众人眼中,均是大为讶异惊喜,石球更是变化不停,一缩再缩,转眼便化为小灯笼般大,一掌可握。 众人皆眼放精光,但唯独冉轻窈六人敢上前争夺,不想小石球似有灵性,忽一声原地消失,再出现便是在池深手中。定海珠做此选择,大大出乎在场之人预料,池深手握圣元器,一道呜声直冲脑海,小石球在池深掌心微微滚动,以示亲昵。 池深脑中霎时有一股浩瀚怪力灌入,冲的他头痛欲裂,几不能承受,向天游见势不妙,连输三道元气点在其眉心,池深稍作平复,便对上无数豺狼虎豹之眼,心念斗转,不住思寻出路,意图找出离开之法。 小石球感应池深心中所想,得意欢鸣,在其手中急转数圈,池深脚底与水面阻隔顿消,立时沉入海下,向天游纵身一捞,堪堪抓住他肩膀衣料,一齐落入水中,在场之人也纷纷坠下抵抗不能。 池深一入海中便觉浑身如遭巨力碾压,胸闷异常,额间印记却柔光一闪,将人护住,池深喘过气来立刻便去看向天游,见他身上也有一层淡蓝微光护体,方才放下心。 四侧景物已然难辨南北东西,期间池深察觉空间扭转数次,知是海天水门传送之力起效,也不惊慌,等四周隐见微光时,又是一个大跳跃,眼前骤然一亮,脚下踏了实地,才发觉人已到了一处狭长沙滩之上,碧海蓝天,海鸟高飞,一派心旷神怡景象。 随即一个个人陆续出现,吴云罗千紧随池深之后,他二人皆摸过石子,有冰蓝光罩护体,此刻姿态轻松,算是因祸得福,再然后是蒹葭众人,喻庄白舟等有李长老出手援助,情况尚可,但也都惨白着脸,元气大失。 冉轻窈一行随后出现,这六人元功境界高深,穿越海天水门是应付自如,神女峰一众与杨照皆受庇护,毫发未损。但剩下的便没这么走运,个个如同死鱼,翻倒在细沙之上,暂时没了意识。 魔修紧盯着池深手中的小石球不放,定海珠离了海,在池深手心一动,坚硬石壳忽而化为软泥层层剥落,现出庐山真面目,一枚浑圆冰球莹莹发亮,冒出丝丝寒气,如烟如雾似梦非幻。池深捧在手心却不感冰寒,只觉温和湿润。 莫老四知定海珠尚未与池深结血契,正是抢夺的好时机,即便成契也是无妨,只需结果了池深,圣元器自然又成了无主之物。 强敌环饲,不容人迟疑半分,向天游指尖一颤,一道黑金符牌便捏在手中,贯彻元力朝上一弹,符牌瞬间升空,刹那风起云涌,冷风弥漫。 黑乌鸦三人齐齐变色,也不管符牌究竟是何用途,元气暴涨灵器挥舞,数道攻击朝向池二人疾奔而来,转眼便要夺人性命!红帝姬只是冷笑,抱臂旁观,地母却指尖相扣,当中夹了一枚□□色灵种,随时可脱手而出。 生死关头绕着符牌四周的冷风变化突生,一股股风劲如麻绳般拧在一处,化为一只青气缭绕的巨大手掌,掌纹纵横几可以假乱真,朝三色攻击元气一抓而下,犹如猫捉老鼠叼在嘴中,五指一紧,元气崩然溃散。 万奇神情不改,巨镰再度起落,又是数十道黑月冲向天游极速奔来,青色手掌朝天一翻,拇指与中指相扣,弹出一股无匹凝练的战气,空中气浪阵阵翻滚,将黑月倒卷而回!黑乌鸦与莫老四神色凝重,纷纷运气抵挡,饶是如此也连退三丈,方能稳住身形。 向天游趁机在池深耳边解释:“此通灵黑金符,乃是师尊特意求掌门赐予,一旦触发便能打通时空壁障,这探风手,便是掌门的本命元技。” 池深似懂非懂,连连点头,只听一道空灵之声在耳边响起,“何方宵小欺我弟子,还不速速离去。” 此声如山泉潺潺,婉转动人,池深奇道:“掌门是女子?”向天游微微点头解答:“正是方妙掌门。” 万奇三人岂肯轻言放弃,阴着脸说道:“你若真身在此,倒确实能逼退我等,如今只是一道天外传音和一招借符使出的元技,也敢大放厥词?” 方妙丝毫不为所动:“不必多言,我未出全力,只是不想以杀止杀,多生孽障。” 莫老四三人互相对视,其实心中已然动摇,且此事只为夺宝,并无仇怨,尚且不到拼死绝杀的时候,只不过圣元器大名如雷贯耳,普天之下也不过九九之数,上古之物更是少之又少,故而犹豫不决。 池深心中定下决断,忽地扬声说道:“掌门在上,弟子云深,乃属不动峰令羽师尊座下,今日有幸得定海珠却不敢强留宝物在身,特此奉上献与师门,以全忠孝之心。” 方妙久等不到魔修答音,忽又听池深所言,幽幽叹道:“通灵符元气所剩不多,阿窈,我知你在此,恳请你击退魔修,安顿我门弟子,暂解困局。多谢,多谢。” 冉轻窈摇头笑道:“妙姐姐,你同我生分了,才会这般客气。” 池深忽然想到,冉轻窈道侣孙显出自蒹葭,如此与掌门相识也是情理之中,莫不是她此前两次三番相帮也是出于方妙的情谊?可方妙又如何会关心一个小小筑基境修者呢?任凭池深左思右想也得不出结果,干脆抛之一旁。 通灵符果然渐渐失效,青色大手复又散为清风,冉轻窈飞身挡在池深面前,对万奇说道:“你三人擅自潜伏在飞蓬城偷袭琼粼海庄,就已违背人魔两方定下的规矩,倘若执迷不悟,我必当奉陪到底。” 万奇自知今日已成定局,非但他三人讨不着好处,池深献出定海珠、方妙请冉轻窈出手更是意味着红帝姬与金老鬼二人也很难再打圣元器的主意。 “琼粼海庄之事也好,鸱吻之巢一行也罢,我们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他日再遇,定当一一讨还!”万奇留下此言,便不再迟疑,与黑乌鸦二人迅速离去。 魔修一方的危机暂且解除,然而此间却有一位全然不输万奇三人的大麻烦,红帝姬眼色不善,直直盯着池深,张口问道:“这位后生好心计、好手段,我知你情急献宝只因势单力薄,乃是无奈之举。定海珠何其珍奇,它选了你更是天大的一场缘分,蒹葭大门大派人多势众,纵然你表了十足诚意,但恐怕人家转眼就将你忘了,不如我收你做独一无二的关门弟子,也好全心全意教导。” 池深对此多有不屑,面上却不显分毫,客气拒绝道:“帝姬前辈好意,云深实不敢生受,我与师门之情坚不可破,可惜与前辈相逢恨晚了。” 红帝姬本也不指望寥寥数语便能让池深动心,抚了抚水红色指甲轻笑一声,眼中冷意渐浓,透出狠戾,却轻描淡写道:“好哇,地母有义,金老鬼有情,小辈又都是死心眼儿的,看来你们都要与我作对了。” 冉轻窈最是了解红帝姬心性,腰肩一紧暗自凝神戒备,同时与金老鬼递了个眼色,他三人皆是化身后期,唯独红帝姬有碧娃镯这对圣元器在手,实力堪比控元境,倘若真为定海珠拼命,恐怕只有两败俱伤的结局。 向天游忽然出声道:“在下向天游,承前辈于定海秘境相助之恩,特此道谢,言语虽轻,心中感恩之情却重如群山。” 红帝姬忽遭这一打岔,思绪微乱,眼中却多了几分笑意:“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你若当真有心,不如劝身边儿这位小兄弟让出定海珠,倒能哄我开心。” 向天游从容不乱,顺势接口道:“我正要说此事,若在下所辨不错,前辈手上这对镯子,应当也是件了不起的灵器,可是如此?” 红帝姬眼神一柔,淡然道:“你眼光倒高,这对镯子也是圣元器,不过比起定海珠么,还是差一些。” 向天游有此一问,皆是看地母与金老鬼对红帝姬颇有忌惮而推测得来,至于提及镯子只是险中赌上一把,但现下见红帝姬不仅大方承认,且听其语气,多有难以掩饰的深情蜜意,便大胆再问:“恕在下见识短浅,圣元器威力极大且各有神通,修者能将一种圣元器运用自如已非易事,再多一样反倒贪多嚼不烂了。自然,圣元器堪称无价,纵使不是留作己用,多出一件也有数不完的好处,但前辈若仅仅为此同二位好友翻脸,与我蒹葭交恶,岂非不值?” 红帝姬噗嗤一乐,但冲脑的拼斗之意已然消散不少,眼波流转声音娇媚:“但为圣元器,与天下人作对也未尝不可,你想拿区区几方势力压我,那是万万不能。” 第65章 承诺 池深见红帝姬软硬不吃,心中忐忑不安,向天游却依然毫无焦急之色,侃侃而谈:“前辈技高胆大,自然无所畏惧,可百来人进了鸱吻之巢,当中就属我云弟修为最低,偏偏定海珠谁也不选,只认了他。说这一堆,在下不否认其主要之意是想不动干戈化解纷争,但前辈也再想想,世间缘分从来无迹可寻,硬是强求姿态实在不美,就好比这对镯子与前辈情缘深厚,纵然修为更高一层之人意图抢夺,也断无成功的道理!” 红帝姬脑中浮现那人将碧娃镯交与自己时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恍如昨日,心里不由一酸,收起媚态敛眉道:“那是自然......” 向天游一见有戏,愈加趁热打铁道:“我看前辈修行不过百余年,便有如此境界,实在令人叹服,少一枚定海珠并不是了不得的大事。” 红帝姬与冉轻窈年岁相近,皆是三百未到,但经向天游这么一夸,心中难免舒爽,淡笑道:“说得轻巧,你可知我探查巢穴消息,苦守海客松,连破十三阵,废了多少工夫心血,如今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捞着,岂能甘心?” 向天游与红帝姬遥遥相视,问:“这倒也不难,敢问前辈等不等得起六十年?” 红帝姬挑眉道:“六十年于我而言,不能说是弹指一挥间,但也等得。” 向天游眼神一定,字字铿锵:“好,我给前辈一个承诺,今日欠下一枚圣元器,他日定当三倍奉还,如违此言之期,任凭帝姬发落!” 杨照一直站在远处观戏,听到此句眼中流露轻视之意,嘴角挑起一抹不屑冷笑。 果然红帝姬也并不买账:“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天底下哪有这样动动嘴皮子就叫人平白无故相信的道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气势不减反增,沉下声道:“就凭我是我,如今算我求前辈的,来日方长,总也有你来求我的一天。” 池深越听越是浑身冒汗,向天游这话说的太不客气,甚至得罪人了,就连金老鬼也神情微滞,暗中不停打量,但见向天游言辞笃定,气势卓然,没有丝毫强撑的阵势,至少在胆气上不由为之折服。 红帝姬难得纵声大笑,不怒反喜道:“有趣极了!向天游,今日一番话唯有一件事说到我心坎中,这对碧娃镯同我情缘深厚,生死不离。便是冲这句话,我就给你个面子,不再索要定海神珠,但六十年之期一到,你若交不足三件圣元器,就自觉奉上项上人头!” 此事一结,红帝姬拂袖便走,须臾便消失在众人眼前,池深心神大松,垮下肩道:“幸亏哥哥及时祭出通灵符,否则此间情形,还不知会如何。” 向天游却反过来夸赞他:“还是你当机立断,想出将定海珠献与师门的法子解了困局,这圣元器本该是你的,你不可惜么?” 池深果断摇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定海珠于我而言是祸非福,我一点儿也不稀罕,莫非哥哥想要?” 向天游同样摇头:“定海珠乃水系灵器,我倒也并不十分眼馋,只是看它已生灵智,担心掌门无法与其和睦共处。” “掌门修为高深,自有抉择,倒是哥哥,”池深顿了顿才说,“给出了这样的许诺,往后等同将一半性命交到了红帝姬手中。” “若不这么说,她不肯轻易离去。”向天游见池深愁容不展,又笑道,“我说过的话,心里都有分寸,你当信我。” 话已说出如覆水难收,池深暗暗下定决心,将此事与向天游共同承担便是,想通后转头对地母道了谢,有心想一解心中疑惑,又觉此时非说话良机,便一指昏迷在地的修者问道:“地母前辈,这些人如何安置是好?” 冉轻窈淡淡道:“他们受空间压缩之力震荡而晕厥,倒不是什么棘手毛病。”说完元力暗转,昏迷修者身下细沙中尽皆冒出一簇簇青青小草,柔柔将每一具身躯覆住,散出一点点晶莹绿光,随即枯萎消散,之后就见修士徐徐转醒,几乎不分先后。 池深既惊讶又钦佩,他早听闻地母乃土系灵根,但却屡屡见她使出木系元技,且手段极高,只是池深不知,冉轻窈并非单灵根修士,而为土木双系。 修士恢复清醒后,纷纷像地母道谢,金老鬼与冉轻窈商量道:“此处应为飞蓬城南面海滩,我看还是先回城为好。” 冉轻窈自然同意:“此前为隐瞒鸱吻之巢一事,我等私闯琼粼海庄,借用海客松之力,如今也不好一走了之,还需回头与海庄主事人表个态。” 在场修士更是点头称是,他们本也是海庄之客,如今侥幸活命,怎么也得回去报个平安,稍安海庄之忧心。 杨照见状上前,对地母恭敬道:“冉前辈,家父乃飞蓬城主杨添意,不如就由我这几个护卫带路回城如何?” 冉轻窈打量杨照一番,轻笑道:“也好。” 索性几名护卫确实熟门熟路,一行人御物飞行,直奔飞蓬,一路不停先到了琼粼海庄,此时离当日盛宴欢歌,魔修突袭,以及海天水门骤现仅两日之隔,然而当时的三百来客,死的死伤的伤,能重回海庄的只剩五十之数,命运无常委实令人唏嘘。 不少人见过庄主后便没心思多加逗留,拜别后匆匆离去,池深这些说不上话的小辈也都回了客栈休息,只留李长老与地母几人同城主庄主一齐议事。 池深一进客房便喜道:“宗爷爷!” 道宗给池深行过礼,懊恼道:“前日突生异变,老奴赶至海庄时已然救护不及,幸好二位主子平安归来。”白晴原本站在道宗身后,见势自觉退了出去,下楼吩咐伙计准备饭菜茶水。 池深连忙摆手说:“宗爷爷折煞人了,我可当不起这般称呼,你还当我是院里打理灵草的小子就是了。” 道宗眼带慈意,呵呵笑道:“我已听主子说了,小主子现在是主子的契弟,老奴自然要待你如同待主子一般重视。” “就按这么办,云弟无需过于见外。”向天游打断二人,并将这两日经过大致描述一遍,“向宗,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老奴惭愧,此番魔修突如其至,实在难辨其中玄机,至于海庄出现传送水阵将宾客卷入其中,当真只是巧合罢了,但这水阵通往海底,倒是十分难得,也不知两位主子去了何地?” 池深趁机取出定海珠,颇有几分炫耀之情,问道宗说:“宗爷爷请看,可认得此为何物?” 道宗瞥了眼,咦一声道:“竟是定海珠,看来主子去到鸱吻的洞府了。” 池深愕然,越发觉得道宗此人身份成谜,忍不住问:“宗爷爷怎么,怎么什么都知晓?” 道宗自知失言,笑眯眯说:“老奴斗胆自夸,博览天下群书,故而天文地理皆通三分,奇闻异事尽晓大概。定海珠一事,也是在一本卷宗中看过。” 此话池深半字也不信,腹诽道,也不知道宗爷爷瞒了我多少事,他不肯说,我自己慢慢摸索便是。 “宗爷爷,我还有一事请教,地母曾说定海珠须得滴血方能认主,并可自由出入鸱吻洞府,为何我并没如此做它也带我们出来了?” “所谓灵器,大多无灵,多为死物,故而高阶灵器有滴血认主一说,以防被人夺去。像定海珠这样生了灵智的,已然不可将其看作物件,而是生灵了,何去何从,它自己也有定夺之权,若强行驱使必遭反噬,这也是红帝姬罢手离去的原因之一。” 见池深点头,道宗再道:“你发间的黑木灵,不也是如此么?” 小黑本安安静静装着木簪,忽被说破真身,咿一声离发而出,气势汹汹地朝道宗射去,却反被道宗一道元气裹住,滴溜溜竖于半空直打转,气得咿咿呀呀叫唤不停,可惜此间唯独池深能听见,旁人半点不知。 池深好笑不已,轻声喝道:“小黑回来。” 道宗收手放开黑木灵,任其飞回池深身侧,却没归于原位,而是绕着定海珠徐徐绕圈,花瓣一舒一合,兴致颇浓。定海珠表现友好,朝小黑呜呜两声,小黑却如临大敌,猛地抽打在冰球上,定海珠突遭袭击,元力陡转,小黑避之不及,簪尾瞬间结出一层冰霜,迅速朝上蔓延。 向天游与道宗两人莫名所以,不知为何两种灵智忽然争斗起来,池深虽知真相,却不由好笑,方要阻止,却见小黑身上的寒冰色泽一变,竟是被它吸干了元气,化为粉屑簌簌落地。 小黑盘旋至池深头顶,探出脑袋俯看定海珠,黑紫色花瓣猛地一张,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小兽朝定海珠叫嚣,不断发出咿呀之声。 池深取下黑木灵在手,小黑顺势在其掌中翻了个滚,蹭了蹭指尖,池深笑意盎然,安抚道:“我不是已经把它交与师门了么,不会留在身边,你不得如此无礼。” 听到此话向天游才知小黑之意,走至池深身侧,心内腹诽不已:“这小东西,倒是与我很像。” 第66章 善孽 池深稳住黑木灵后叹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早日离城回山,宝物烫手,就怕防不住觊觎之心。” 向天游倒是不担心这个:“掌门已获悉此事,必然会想法子与李长老联络,商议一个十拿九稳的法子,无需我们担心。此地不宜久留,想必等琼粼海庄事了,就得上路。” 好在此事确实是池深想多,如今他背靠蒹葭,此番又有多达二十余位门众同行,同入鸱吻之巢者皆损失惨重,如今只求早日回家休养,而杨照与杨添意纵然再眼馋定海珠,但自持身份更不会轻易出手与蒹葭交恶。 李长老尚未回,罗千却先找上门来,约池深单独会面,向天游自然不肯,罗千于茶室等候,一见来了两人也在他预料之中,只是嘴巴不饶人道:“我只请云兄一人,那些硬凑上来的,未免太不识趣。” 向天游反唇相讥:“识趣不识趣的倒不是很要紧,怕只怕有人居心不良,才不敢邀我一聚。你约云弟见面,吴云知道么?” 罗千冷笑道:“他又不是我爹我娘,我要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为何要他知道?好在我早猜到你会跟来,茶水都帮你点好了。” 向天游一掀衣摆落座,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嗅一番,赞道:“雨前小青峰,如此好的茶,我倒不敢喝了。” 两人见面就机锋阵阵,池深深感无力,无奈一笑:“罗千,你有话不妨直说。” “云兄痛快人,我要那裹在定海珠外的灵泥,条件任你开,只消我给得起。”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一听,神情顿变复杂,侧眼一瞥身边人,来时向天游便说罗千必然是为石泥而来,如今果然丝毫不差。池深心内了然,能将定海珠分而藏之,合而聚之,那灵泥必然不是俗物,他自己是用不着,给罗千也无妨,但在此之前,池深心中另有计较。 “此事好说,但我有一事想问罗兄,从今往后你是打算继续跟在吴大哥身边,还是别有安排?” 罗千眼神闪烁,露出些泄气之色,不答反问:“你问这作甚,怕我害他么?” 池深只是摇头:“吴大哥乃闲云野鹤通达之人,我看他待你与旁人不同,或许这话我不该说,但若是他付出真心,换来一场算计,作为兄弟也是见之不忍。” 罗千沉默数秒,又问:“这与灵泥一事又有何干?” “灵泥我留之无用,也不想将这神秘之物拿出去交换,你若答应我一事,给你也是无妨。” 罗千轻轻哼一声,说道:“你说。” 池深想起罗千当日在斩月阁毫无破绽的伪装,将所有人都瞒过,还骗自己不顾杨照这个麻烦百般维护,冷下脸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姓甚名谁,从哪里要来往何处去,但求看在我与吴大哥曾帮过你的份上,拿了这灵泥就此离去。” 此事池深尚未来得及与向天游商议,闻言向天游轻放茶盏,心底并不认同,罗千看似狡黠多变,但吴云对其一颗赤诚之心,他未必就坐视不理,只是爱逞嘴上功夫,池深心思简单且关心则乱,却没想到这些。 果然罗千眼中一片冰冷,望着池深道:“你若非要这样说,那灵泥我也不要了,斩月阁解围,我记你这份情,但我与吴云如何交往,却也轮不到你来管。” 眼看桌上气氛转冷,一声低咳打破僵局,三人齐齐转头,只见吴云从楼下走上,旁若无人地移出空余凳子坐下,玩笑道:“来喝茶怎么也不叫我,我也不是只喝酒的。” 罗千神情微动,问:“你怎知我在此?” 吴云不答话,看着池深放于桌面的一块灰褐色泥团说:“这就是定海秘境内万枚小石子变化的泥巴么?罗千是土灵根,他应当就是为此而来。” 罗千似笑非笑,望着池深道:“可惜云兄的要求颇为无理,说是要我拿了灵泥,往后便离你远远儿的。我倒想问,他是你什么人,连这些事都要插手?” “这不怪云深,”吴云眼藏心事,眉峰皱起,“五日前在此喝茶时候我便说过,出了这门大家各走各路,只是当时你伪装弱小,我又怕你无法应对杨照走狗,才带在身边多加照顾。如今看来你足有自保之力,也有许多要事有待去做,这些都与我无关,分道扬镳也属寻常。” 罗千不料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微微慌神,强作镇定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怪我对你多有隐瞒?之前情势所迫,我不好自揭身份,才会顺势做戏,这也是人之常情,难道你对所有刚见面之人都敞开心扉么?” 吴云轻叹,叹声几不可闻:“你误会了,从前的事我没有丝毫计较,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非要结伴而行,又有何意义?” 罗千肩膀轻颤,心思急转:“怎么就没意思,我确实有事待做,正想雇你当我的帮手。”想到吴云喜好,又急切补充道:“对了,你不是爱喝酒又常囊中羞涩么,只要你肯替我办事,元石好说,想喝什么酒,我也都为你一一取来,如何?” 对此吴云却不领情:“想喝什么酒,我自会去取。” 罗千见他软硬不吃,霍然起身,深吸两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看我不顺嫌我累赘,反正我活在这世上爹不疼娘不爱,更不该奢望有人愿意理我。我走了,一个人吃苦去了!” 吴云在其说至半路已然略微心软,抬头看时只见人眼中泪花乱转不肯落下,心里没来由像被一只大手揪住,闷地喘不过气。罗千说完也不等他答复,一甩袖蹬蹬下了楼。 池深见吴云脸色黑如锅底,暗暗懊恼自己说话鲁莽,以至造成如此难堪的局面,伸手拿过面前的灵泥,意图重新收起,吴云忽道:“云兄,你这灵泥留给我罢,我拿星雷陨来换。” 池深手下一顿,内疚道:“吴大哥,对不住,怪我胡乱说话,擅自插手你与罗千的事,灵泥你就拿去罢,星雷陨我早说过,只消分一些给我就成。” 吴云抓起灵泥收入储物袋中:“云兄,向老弟,咱们他日有缘再叙。”说罢掏出一个石盒放于桌面,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池深打开盒子一瞧,里头是完完整整星雷陨一块,心里更不是滋味:“吴大哥也是豁达,这么好的雷系至宝,说不要便不要,那罗千何德何能获此良友,再说他们二人已然分开,吴大哥拿走灵泥又有何用?” 向天游好戏看完,茶也正好饮尽,闻言笑道:“以大哥的脚力,追上罗千还不是早晚的事,灵泥自然也是拿给罗千用了。” 池深傻傻摇头,不认同道:“吴大哥不会和罗千同行,他方才不是说的很清楚了么?” “他嘴上是这么说了,心里就不能反悔么。” 池深一听,长长叹道:“吴大哥多洒脱一人,和谁在一起不好,偏偏和这人纠缠不清,罗千来历不明心计又多,吴大哥迟早要吃亏的。”向天游见他忧思过虑,不由皱眉:“好的坏的都是命里注定有的,你替他担心未免过多。” 池深心道,当年我被贼人所掳,幸得吴大哥救出,欠下一份大恩未还,自然不愿见他明知是火坑还着急往下跳。 两人各怀心思,坐了一会儿,忽听一阵脚步声,竟冲二人而来,向天游抬头一看,依稀觉得眼熟,原来是跟着梅从寒的女仆。 “向仙长好,云仙长好,掌门和贵派长老已回客栈,掌门本想找云仙长说两句话,不巧二位出了门,派我来问一声,若云仙长午时前得空,可去城郊问心观外的千字碑一叙。” 池深满怀疑虑好奇,当即答应下来,与向天游二人出了茶楼,往相约地点走去,快到之时,向天游主动停步道:“地母只请你一人,我便在这等一会儿。” 千字碑旁一缕倩影背对人而立,池深暗暗叹道,若地母面容未毁,也是位绝代佳人,世上之事,为何总不能十全十美、尽如人意。 地母早听到动静,待池深走入十丈之内,徐徐回身。 池深恭敬有加,作揖问道:“不知地母唤晚辈前来,所谓何事?” 冉轻窈语气柔和,和蔼动听:“好孩子,我知你心中奇怪,为何我两次三番出手相助于你对么?”见池深点头,又接着说道:“午后我便要带神女峰一众回山,故而趁此时机邀你来说个清楚,以免你左思右想也猜不明白。” 池深越发觉得地母和善可亲,心中想道,我妈妈若是在世,应当也是这般模样。 “好孩子,你必然已经忘了,当日在客栈中,你与那位形影不离的公子下楼用餐,言语间谈及我,你说‘她若知晓丑地母这个别称,心里必然也会伤心难过,只不过是心怀若谷,比旁人更宽广罢了’,我推门而出恰巧听到这句,顿觉一股暖意盈胸,对你颇有好感。” 池深讶然不已,回想当日只遇到过一位相貌秀丽的青衫女子,问道:“前辈,前辈的脸并不曾毁容么?” 冉轻窈轻笑一声,抬手揭开覆面木罩,露出一张眉弯眼笑的鹅蛋脸庞,“曾经是见不得人,不过孙郎已经替我治好了。” 第67章 贺寿 这下池深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前辈既然已经恢复如常,为何不昭告天下,反要覆面示人,平白落人口舌。” 冉轻窈轻叹一声道:“我也是经此一遭,才顿悟不少,也因祸得福修为大进。仔细一想,旁人说我好与坏,其实半点儿也不影响我的,遮了一层面罩,更方便我看清自己在他人眼中究竟是何面貌。再者,孙郎对我一直不离不弃,我更分不出神顾及旁人怎么想了。”说到此冉轻窈白嫩双颊竟透出两团粉晕,为其平添三分娇俏,更可见她与孙显二人伉俪情深。 池深衷心笑道:“说来我与孙前辈也是师出同门,可惜今日无缘得见,孙前辈重情,乃我辈楷模。” 说起情一字,冉轻窈收敛笑意,望向池深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神色:“你与向天游之间的事,我自己看了一些,也听从寒这丫头说了不少,傻孩子,你喜欢他什么呢?” 池深面露薄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一想自己身份,又不禁黯然神伤:“或许是命中注定,我不喜欢他,还能喜欢谁......” “他曾请我将一块从下界带来的千年璞贯通元气,制成储物玉,我猜向天游到如今还以为我肯出手是看在从寒引荐的面子上,殊不知我是被其执念打动,不忍见他为爱所困。” 池深微微愣神,旋即摇头说:“前辈误会,此事哥哥已对我解释过,那块青荷游鲤本是一对,另外一枚在下界至亲手中,只可惜其弟已亡故,才会拿玉佩睹物思亲。” 冉轻窈饶有兴致地看池深片刻,忽而笑道:“他是这么同你讲的?那为何当时却对我说,青荷游鲤乃是他与爱人定情之物,究竟向天游骗的是你,还是我?”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闻言大震,瞠目结舌,心中却想,王小宝这一身份尚不足十二整岁,哥哥怎么可能对其有情爱之意?但若哥哥只视我为亲人,万万没有对地母撒谎的道理,他肯那样说,多半是敞开心扉,将真心实意剖给地母看,以求前辈能出手相帮。 一想到此,池深喜得心口乱跳,呆得手脚发僵,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冉轻窈见池深非但没有伤心难过色,反露喜意,不解且忧道:“我看向天游对此人情意颇深,纵然人已魂归天地,却长存生者心间,或许穷尽一生也无法忘怀,如此你也不介意么?” 池深渐渐回神,粲然一笑道:“前辈,我心中已有计较,不必再说了。” 冉轻窈见其姿态坚决,怅然一叹:“也罢,此事本也没外人插嘴的余地,只还有一点,向天游灵根纯粹,悟性拔群,云深,你也是堂堂男子,若要与爱人并肩而行,修为上应该要再多上心了。” “前辈好意,生受了。”池深真心实意道了谢,“他日得空,再上神女峰拜访。” 冉轻窈微微颔首:“就此别过。” 池深目送地母离去,这才扭头回走,向天游仍等在原地,见了人也不问一言半句,只是说:“如今飞蓬城成了是非之地,地母急着离开,李长老应当也有安排,我们快些回客栈去罢。” 二人匆匆赶回,李长老果然也在寻他两人,地母一众已先行离去,李长老催促道:“此番我蒹葭也折损了十余名亲传弟子,兹事体大,须得速回山门与各峰主和掌门商议后事。” 众人来时尚且走走停停,这次回程却紧赶慢赶,昼夜飞行,只花了四日不到便进了蒹葭地界,各自回峰洗去风尘、稍作歇息。 不动峰内向天游与池深跟随李长老马不停蹄见了峰主,池深将定海珠转交令羽之手,并将前因后果仔细叙述一遍,令羽收起圣元器,对池深这一番表现深感欣慰,双眼含笑道:“后面的事就交由我和掌门商议,圣元器世所罕见,已你如今之力尚无保全良策,暂且留在蒹葭作镇山之宝,倘若你修成自在境界,随时可取回定海珠。” 池深心意已决,摇头道:“定海珠一事闹得不大不小,消息必然瞒不下来,弟子不愿沾染这个麻烦,终日面对他人觊觎之心。且此物并不合我灵根属性,占为己用也只会使明珠蒙尘,就让它留在蒹葭静待有缘人便是。” 令羽连道两个好,大感欣慰:“你能有如此透彻心境,实在出人意料,我看你修为已至筑基后期,可见你此行收获不小,没叫我失望,也能让你父母放心。下月初五就是你父亲百岁寿辰,届时你随我一同下山,去和家人团聚。” 池深心中一跳,他对此事半点不知,幸好有令羽提醒,连忙答应下来,交代完定海珠,二人总算能回院中休憩,池深与向天游各自分开,洗漱补眠。 阿柔多日不见自家少主,欢喜不已,待池深酣睡一场后,立刻缠着人问东问西,池深毫无不耐,笑将一路经历道出,从落水对赌到鸱吻遇险,听得阿柔惊呼不断,怒笑连连。 池深说着说着心思便跑远了,他从出峰起就与向天游形影不离,同卧同眠,当时不以为然,如今一会儿没见着人,竟觉心中空空落落,半刻也不愿对方离开视线之中。 向天游未将白晴带入峰内,现下道宗还在山外安顿她熟悉日后要做的事务,池深一想眼下去院中便能和向天游独处,半刻也不愿再等,对阿柔说道:“和你说着话,险些忘了还有事要和哥哥相商,我得赶紧去一趟,下次再同你说。” 阿柔还沉浸在自家少主身份突变,认仙长为兄的喜悦中,见池深这么说便乖巧点头道:“少主去办正事要紧,不用理会奴婢。”池深脸微一热,还是去了。 轻敲石屋木门,池深退开两步,静等向天游出来,却听屋中人说道:“进来。” 池深微一愣神,顿觉欣喜,从前向天游的规矩是外人不得入内,不仅仅是针对院内仆从,就连喻庄白舟也同样如此,想罢连忙推门而入,生怕向天游反悔。 石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二椅,屏风后是一架木床,向天游拿过桌面瓷壶倒了两杯清茶,池深坐下喝了一口,开口道:“父亲寿诞在即,哥哥可愿和我同去?” 向天游点头说:“自然,听师尊说了此事后便一直在琢磨贺礼。” 池深笑道:“人到了便好,无需费心准备。” 向天游心中一暖,望着池深说:“哪有这样的道理,我心里已有几个打算,正好你来帮我参谋一番。” 池深好奇问道:“都是些什么?” 向天游从储物玉中拿出三样东西,依次排开置于桌面,拿起其中一件道:“原本我最中意这块木中雷,但和你的星雷陨一比,又略逊一筹,稍显送不手了。而其他两样也是中规中矩,并无特别出彩之处,故而我才左右为难。” “那便选木中雷,父亲正在提升修为的关键时刻,雷系至宝只嫌少不怕多。” 向天游重新收起物件,轻叹口气道:“时间仓促,若暂无其它,便也只好如此了,话又说回,云弟的生辰又是何日呢?” “三月初八,今年早过了。” “那也好,等下回我准备个独一无二的礼给你。” 池深含笑道:“哥哥随便送什么我都喜欢,再者修行之人岁月悠长,若每年都要为此费心思,岂非累人。” 向天游但笑不语,接下去几日两人一道修行,池深白日研习化生决,夜间不眠不休打坐吸收元气,兼之先前吸取的水滴子之力,竟赶在下山前不知不觉入了苏灵境,进展之快可谓一日千里,惊地云渺云流二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池深此次进阶虽快,却又在情理之中,他资质本就不俗,先前元功低微,全是被惫懒纨绔的性子给耽误了,而入峰后这几个月的勤奋读书修行,加起来恐怕比早前几年加起来还多,也幸亏云谷与花入云二人虽宠幼子,在修行上却千般小心,偷懒也就罢了,却不让云深擅用丹药灵草,也绝不肯让他轻易破了童子之身、沉迷酒色早泄精元。 云家兄弟三人跟随令羽与向天游身后,提早几日出峰下山,拜花山庄距离蒹葭不远,只半日御物功夫便到了,令羽和云谷乃老相识,全庄上下人都知晓,更不消说山庄三位少主人同来,当即大开迎门,带着人一路行至内院。 云谷见了老友喜不自胜,两人随即攀谈起来,没说两句便又扯到修行领悟之上,花入云早已见怪不怪,拉着三兄弟嘘寒问暖,先细细问过云渺云流二人,得知一切安好,才把心思转到池深身上。 花入云将池深一手握住,仔细打量起来,忽而喜道:“深儿,你进阶苏灵了?” 云谷耳灵听到,顿时停了和令羽交谈的心思,面露喜色,扭头看来:“当真?” 令羽微微点头,池深脸上一红,解释道:“多亏师尊不辞教导,兼之向师兄多番照顾,我修行才有此喜人进展。”见云花二人终于将心神落在向天游身上,池深趁机将入峰后所发生的事筛筛选选尽数道出,自然也少不了结契一事,未免惹父母不喜,还特意将海庄与鸱吻之巢脱险一事尽皆归功于向天游之身。 花入云见宝贝儿子离家数月,非但没有不服管教走了歪路,反倒修为大增举止有礼,早喜得难辨东西,又见向天游一表人才,更是大为赞赏,恨不得奉为上宾。 第68章 石猴 此番百岁寿辰,云谷自觉乃是其平生难得的畅快之事,先前幼子顽劣,每每头疼不已,如今池深大有长进,令其心病大去,通体舒泰。 云渺云流献上寿礼,一看便是精心准备,池深也拿出星雷陨呈上,“幸而在鸱吻之巢偶然得到这一宝物,否则儿子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贺礼,但论起心意,却还是差了两位兄长一截。” 花入云暗暗纳闷,纵然我这儿子是开了窍,但也忒喜人了些,往日他一见云渺云流便横眉竖眼态度恶劣,如今竟然懂得说些话来保全兄长的面子,实在难得,莫不是这向天游当真为我儿福星,一物降一物么? 云谷连声道好,一屋人又寒暄了一番,用了午食,便做该做的事去了,池深不满向天游被安排在客房,可该守得规矩还是得守,不好胡乱插手,只能作罢。令羽为找云谷切磋,特意提前好几日下山,花入云又忙于布置寿辰当日所需的大小事务,无暇顾及池深,乐得池深天天找向天游四处晃荡。 可惜他这幅身子的原主本是个不争气的,一出门不是遇到从前的狐朋狗友就是冤家仇敌,池深百口莫辩,又觉在向天游跟前丢了面子,再也没了外出游乐的兴致。 向天游虽也恼他不成器时爱跟那帮臭味相投的纨绔寻欢作乐,但也不忍见他神思不属精神不振,恰好百花山庄所在的通源镇边有个凡人村,彩灯酒会正办的热闹,便邀池深一同前去凑个热闹。 池深自然欣然答应,与向天游乔装一番,只扮作家境殷实的富家子弟模样,收敛修为气息前往凡人村中。 说到极元的凡人村,每个镇周边都有一些,修者虽不愿与凡人为伍,但也不能轻易滥杀无辜,凡在村中挑事害人情节恶劣者,照样会受大能出手制裁,故而修者与凡人一直相安无事,鲜少有冲突。 两人并肩逛了会儿,倒让池深觉出几分当年在玄元生活的味道来,心中不免感慨,路过一个花灯小摊时更是心绪繁杂,想起远在另一世界的王黑蛋和那再也无缘达成的临别诺言,难过不已,面上却笑道:“来都来了,不如买个花灯回去。” 向天游将摊子上的各式花灯扫了一圈,说:“论手艺也还算过得去,我竟不知道云弟喜欢这个,跟小孩儿似的。” 花灯摊前正好围了三五个稚嫩孩童,嘴里嚼着零嘴眼巴巴盯着花灯不舍得离去,虽说借着节日喜庆他们也各自从爹娘手里得了些铜板,但喂馋虫的小食就花掉大半,此刻要买花灯也只买得起最便宜的莲花纸灯而已。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其中一位杏眼微圆粉唇肉腮的漂亮小丫头扭头去看身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童,细声奶气问道:“哥哥哥哥,你看中了哪一个呀?” 男童眼珠微转,一模口袋,哼道:“我当然看中最大的那个了。”他所说得彩灯正是挂在木杆最高处,乃是一只手捧胭色仙桃的金色灵猴,一簇烛火晃晃悠悠立于被咬了一口的仙桃之上,这金猴彩灯做工繁复,且用的是上了漆桃木,能防虫蚁风雨,不似纸灯不易保存只能图一时新鲜,故而价格极贵。 小丫头细眉一皱,老实道:“哥哥,我们带的铜板够么?” 男童被戳中心事,脸蛋微红,问小女孩说:“你那还剩多少?” 小丫头拿出铜板放在手心仔细数了数,回答道:“还有六个。” 男童一掏口袋,比自家妹子还少一个,不由大为泄气,把仅有的五个铜板放入丫头手中:“算啦,都给你,买你想要的去罢。”小丫头顿时喜笑颜开,冲摊主甜甜喊道:“伯伯,我要一个玉兔花灯。” 男童虽然大方让步,但毕竟是孩童心性,低着头踢着石子,满脸都是心愿未能得偿的不高兴劲。 池深看的好笑,又触及心思,轻声对向天游说:“我知道彩灯该送给谁了。” 向天游见那男童皮肤黝黑,有五分像王黑蛋,心内也是百感纷杂,回过神时手已拉住了池深,见人不解望来,忽下决心道:“不必费钱,我正好带着一个金猴彩灯,送于他便是。”说罢趁周围人未察觉,翻手便从储物玉中取出一个式样截然不同的彩灯来。 这一只灵猴腾云驾雾,举目远眺,虽只有手掌大小,却精致异常,两只眼中泛出柔和金光,威风凛凛,池深定睛细看,那两团金光并非烛火,而是两颗品相不俗的松黄夜光石,天黑便能发亮,只因颜色偏黄,修者不喜用作照明,但也绝非寻常凡人用得起的珍贵宝石。 池深心念急转,痴痴问道:“这……这是哥哥自己做的么?” 向天游略一点头,上前两步轻拍男童肩膀,举起彩灯与他说笑一番,就见那小男孩眼露喜色,急吼吼把金猴揽入怀中,又皱眉想了想,掏出所剩不多的零食儿,一股脑塞进向天游手中,随后拉着小丫头便跑远了。 向天游没料到这出,拿着零嘴哭笑不得,兴致倒是不错,拿起一个尝了尝,味道尚可,转身便想喂给池深一些,却见那人傻愣愣站在不远处瞧着自己,双眸泛出一层水色,在夜幕中尤显伤情悲意,不由心内一惊,三两步凑近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池深不答反问:“哥哥做这灵猴花灯,颇费了一番心思罢,随手送给素不相识的小娃,就没一丝不舍么?” 向天游眉一皱一舒,说道:“莫说想赠之人早已不在,纵使在也无妨,这样的花灯我一共雕了十盏,还怕拿不出更好的送他么。更何况……如今有云弟伴我身侧,过去有些事,也该咽下喉吞进肚了。” 池深双眉微挑,眸光闪动,忽有一计浮上心头,提议道:“瞧这些孩童,如此活泼天真,可惜家境只是寻常,只能眼巴巴看着花灯却买不起好的,哥哥既然说往事已然放下,不如将你雕的金猴彩灯拿出来,咱们找一处偏些的地方支个摊,赠与穷人家的孩子,也算是给这趟行程添个乐子,你答应么?” 将凝注心血的花灯全数送人,若说没有一丝迟疑倒显得有些假了,但向天游也只是略一思索便直勾勾盯着池深笑道:“据说有些爱美人的,连偌大家业或江山也肯拱手送出,区区几个花灯我又有何不肯。” 两人心血来潮说做便做,远远找了个僻静处摆出一张简易长桌,几盏活灵活现形态各异的金猴彩灯一字排开,但凡有被吸引来的小童探头探脑凑近,池深便会招手唤过来,令其随意挑选,有了头一个,接下去的几乎被缩在远处观望的小孩儿一抢而空,一帮萝卜头围着池深甜甜道谢,嘴巴跟抹了蜜糖也似,就连向天游也被逗得频频发笑。 赠灯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但天色已晚,两人也不急着赶回拜花山庄,收了摊子晃晃悠悠寻一处客栈落脚,行至半路村东烟火猝然璀璨,绽了大半夜空,使人不自觉驻足。 “如此烟火盛景,自飞升极元后,还真是头次再见。” 池深心思却不在烟花上,反是问道:“哥哥说的十盏金猴灯,其实只拿出九盏,剩下那个是没带在身边儿么?” 向天游低头看他,沉默稍许后才答道:“送出去的九盏灯是特意为宝弟而做,散了出去也相当于散了这份多年盼而不得的郁结。剩下那一盏却是为自己而留,刚飞升极元大陆时我遍寻宝弟不见,夜夜难寐,便将一颗心寄于灯上。” 话至一半时向天游已将猴灯取出,池深一看,这灯乃是用顽石镂刻,一只灵猴蹲坐大石之上举目远眺,双眼颇为深沉,透出企盼神色,除此以外别无他物,一股寂寥感直逼人心。 “我明知寻回宝弟希望渺茫,却又特地采来最难刻制的不化顽石,此类顽石风霜不惧日月不解,任何一种宝石异火放入其中都会在三日内失了元气逐渐衰弱,因而要想做成灯几乎无此可能,但却给我留了不少企盼,总痴想着等找到能克制住顽石的异宝并制成货真价值的金猴彩灯,宝弟便会回到我身边。” 池深眼中泪花轻闪,只觉向天游过往一番情谊深似海,饱受十年相思之苦,而他自己不仅没有尽早道出身份,反而多加遮掩胡乱猜疑,一时间悔恨难当,愧痛交加,咬牙问道:“若是穷尽一生也找不着点亮石猴的珍宝呢?” 向天游朗声一笑,拉过池深一臂将石猴放入其手中,“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池深脑中一声轰鸣,两耳嗡嗡作响,心口火辣辣一热,再也顾不了许多,脱口便问:“那云鹏精血,哥哥喝了可觉得好?” 第69章 坦白 向天游突听此言,如遭锤击,心神不属,兀自呢喃道:“云鹏精血乃是宝弟给我,除却道宗再无第三人得知,他必然不会说漏嘴,那云弟又是从何得知……” 池深见他一会猜东一会儿猜西,神态再不复往日的从容镇定,心中酸涩难忍,一股脑儿坦诚道:“我也不知发生何事,醒来忽然就成了云深,于我只是睡了一觉这点时间,却得知你已来了极元十年……慌乱之下我也不敢立即将实情道出,只想着等时机成熟再……” 问心草展现的最后情景,池深忽如其来的追随爱慕,往日一幕幕忽地齐齐涌上心头,向天游恍然大悟,双眼微红:“怪不得,怪不得……宝儿,你怎么不一早告诉我,害我等的好苦!” 池深靠入向天游怀中,失笑道:“我在毫无防备之下遇到哥哥已是六神无主,再说那晚还有旁人在,也不方便细说,我只怕哥哥一个不信,便再没了我申辩的机会,或是将我当成什么妖邪一把火烧了,那我上哪儿哭去?” “是了,说到这个,我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便让道宗查探过,但他确认你这具身子并无夺舍的迹象,故而才让我放松了警惕,这又是何原因?” 池深自然不能将实情完全道出,干脆装傻到底,顺势露出不解神色:“哥哥也不知道,那我就更糊涂了,且为此担惊受怕良久。” 二人相认,向天游喜不自胜,关于此事一时也不是心中顶要紧的,便温言软语说道:“莫怕,此事交于我日后再细细查探……咦!宝儿方才说你占据这身子时日不久,如此算来,岂非还是十二三岁年纪?” 池深心中一凛,暗叫不妙,只因他本身早已成年,原先扮作小孩儿倒很辛苦,占据云深肉身后反觉顺心,一时竟将年龄一事抛之脑后,磕磕巴巴解释道:“应……应当是,许是我比常人早熟些,再者为避免被人识破,也卯着劲学了不少东西进去,竟也没觉得十分不适……哥哥嫌弃我么?” 向天游想起鸱吻巢内机关鱼幻境中的所见所闻,对池深这番话并不十分相信,心中暗道,看来宝儿的身份也并非农家子这么简单,他能附身在云深体内,未必就不能附身在王小宝身上,怪不得我总觉他少年老成,乖巧稳重,我且不戳穿,待日后由他心甘情愿说于我知道。 “岂敢嫌弃,倒是宝儿年幼时就被我圈着,这一番心思并不纯粹,你也不怕不恼么?”池深忍不住脸红心跳,附在向天游耳侧吐气道:“哥哥忒坏了。” 向天游若听不出这话中的调情之意,狐狸的名号当真白让罗千叫了,再也顾不得那许多,拦腰搂住人寻着两瓣唇便深深吻下,池深猝不及防含进了向天游的炙热舌尖,很快便被搅乱一汪春水,手也麻脚也软,险些连石猴也抱不住了。 那软舌嚣张跋扈,横冲直撞,四下扫荡连边边角角也不肯放过,池深哪是对手,遇此攻势只能节节败退,向天游或含或舔,忽轻咬忽深深探入,几乎要戳到人喉口,惹得怀中人呜嗯低喘,叫声虽压抑却销魂。 这一吻啧啧有声黏腻非常,幸而地处偏僻,否则若让行人撞见,定要羞红来者脸皮。两人吻了片刻,纵然难舍难分也略觉出气息不畅来,唇舌分离之际,池深大口吸进微冷空气,未来的及开口便又让如狼似虎的火热情人重新攻城略地,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好不容易等到结束时刻,池深只觉双唇一阵火辣,被风一扫又显凉意。 饶是池深一介男子也难免羞赧,垂眉敛目与向天游相拥而立,静默片刻忽觉脸颊倚靠的胸膛震动,原是向天游发自肺腑低笑出声,“好宝儿,男子相恋不易,我定要争得师尊以及你家中认可,名正言顺拜过天地高堂,才会与你灵肉相合,以免外人闲言碎语中伤你我。” 池深心知外人即便要说多半也是挑较为弱势一方的不是,向天游此举纯粹是为他考虑,心中不免动容,但又好奇道:“但若是哥哥与我举止亲密超出常人,即便没有那事旁人该说照样会说。” “还是不同,”向天游解释道,“修者中有不少人精通情爱一事,尤其浸淫此道者手握不少秘法,光是观一人举止姿态,便能断身子是否已通晓人事,你我若发乎情止乎礼倒还好,若真共赴云雨,少不得落人口实,编排你是卖身求荣或□□骚贱之徒,届时如何解释也不顶用,只会徒增他人茶余饭后谈资。我虽觉此类人可笑之极,但偏偏这些蝼蚁骂也骂不完杀也杀不尽。” 池深赞同道:“我知道的,就说地母前辈,不也拿那些口出狂言的小人无法。” “是了,从今往后我俩携手并进,早日得长辈认可、增进修为,让那些小人要妒要骂也只敢躲在臭水沟里蹦跶两下,溅自己一脸酸泥,见了面照样得点头含笑,口道祝福之语,哪个心里越是不忿,嘴上却越要说的好听,这才叫我舒坦呢。” 池深眉开眼笑,乐道:“哥哥趣味当真是……” 向天游挑眉道:“我怎么了?小东西,也就仗着我宠你让你……” 烟火早已燃尽,夜色黑中带灰,两人久拥不分,远远看去倒分不出是男是女,是矮是胖,只觉有两团模糊身影紧密相依,不忍打扰…… 池深揉眼醒来,天光大亮,已是次日,环顾四周,床椅简陋,才想起自己身处一家凡人客栈之中,原本躺在身侧睡了一夜的人推门而入,米粥清香随后飘入鼻中。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用完早食自然就要折返回庄,两人心意方通,正是蜜意柔情的时候,举头投足当中的细枝末节难掩情愫,这在外头尚且不觉得恼人,但拜花山庄多是人精,只怕难有不露馅的道理,故而熬到寿宴结束,云深只好忍之又忍,避了再避,直至回不动峰才能松口气。 池深进阶苏灵,此次回峰顺其自然也被列入记名弟子之中,却依旧住于向天游院后的小竹屋中,不明者少不了刺几句闲话,说他向来爱抱大师兄的腿根,池深既觉好笑,又感人言可畏,果真如同向天游所说一般,因此在言行举止上,更加恭谨有序,不肯轻易落人口舌。 池深的日子暂且归于平静,蒹葭掌门方妙却频繁召集八峰峰主,又是一日议事归来,向天游神情微肃,若有所思,池深心内惶然,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向天游走过他身侧,领人于石桌边坐下,“此事还得从我们在琼粼海庄遇到的魔修说起。” “黑乌鸦、莫老四,还有万奇,又去哪儿兴风作恶了不成?” “倒不是他们三个,只是从掌门处得来的消息,原来黑乌鸦这一拨人大闹海庄并非个例,人修三域各有滋事者,似乎是想找出地域之门,将十万年前被镇压在其中的魔魂全数释放。” 池深越听越迷糊,忙打断道:“世间真有地狱?魔魂又是何物?” 向天游快速答道:“那是自然,人修有三域:池中、沧岩、岚希,妖修占了山海二域,魔修本身也是人,只不过修的道不同,只占了魔域。据传十万年前修魔的人太多,魔修进阶虽快,却有弊端,若不能成尊,修为积累越深越容易迷失神志,彻底沦为一具见到活物就杀的行尸走肉。故而一场大战是避无可避,说血流成河也毫不夸张,其中两位大能却也因此突破壁垒,联手将亿万尸身埋入地域,飞升成尊。” “原来此地狱非彼地域,是我相差了……”池深呢喃一句,又问,“如果魔魂被放出,又当如何?” “魔魂出世,乱入人身,必将为祸人间。”说到此向天游皱眉一叹,神色不佳,“但看掌门的意思,地域重现,已是不可逆之局。” 池深不愿平安盛年化作乱世,着急询问:“就没什么阻止的法子么?” 向天游微微一笑,看向池深:“阻止魔修意图并非长远之计,堵不如疏,疏不如彻底根治。掌门不日后将外出与其他门派主事共商此事,虽不知他们究竟会作何打算,但依我看,只有抢在魔修之前找出地域并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占据了主动之权。” 池深深感无力,锁眉低语道:“不论是哪样……这风云总得变一番了。” 第70章 点墨 地域魔魂一事虽大,自有个高的人顶着,对诸如池深此类境界低下的修者而言影响反倒不大,甚至常人还被蒙在鼓中多有不知,因而向天游回峰十日后于打坐时忽然引得四方天地元气暴动,化气为旋冲灵灌顶,一举进阶顺心境一事,反倒成了蒹葭各峰弟子门徒首要关心谈论之事。 池深正在后院梳理灵草,见状扔下器具便往石屋跑,可惜元气成旋裹在石屋之外,卷起飞沙走石令人不得靠近,喻庄白舟随后抢出院外围看异象,令羽几乎是在同刻赶至,见到院内弟子便顺势落于他身前。 池深当即躬身行礼,令羽微一颔首,朝石屋内看了片刻,便侧头打量起池深来。令羽虽无恶意,但其双眼超神,凌厉非常,池深只觉一股巨压迫着他掌心冒汗,难以抬头,强自忍耐之际忽听令羽道:“天游弄出的这番动静虽大,但却是好事一桩,他停滞苏灵圆满已久本早该突破,如今厚积薄发,一举冲击顺心中期也不无可能。” “可有危险?”池深脱口而出关切之语,眉梢眼角俱是散不开的深深忧心,令羽看在眼中心内一阵恍然,静默片刻后叹息不已:“照我看来并无任何危险,只是天游的心结埋藏极深,连我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想不到他出去一遭,竟能有如此造化,你日日都不离他身边,可有瞧出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么?” 池深不擅编谎骗人,突遭此问也不知该不该将实情道出,半羞半恼,憋得脸皮通红,令羽思前想后,还有什么不明白,一个是他老友之子,一个是得意爱徒,如今竟凑到一处,若只是玩玩也就罢了,然而向天游因此破开心魔壁障,绝无玩玩的可能,故而神色愈发黑沉,倒让池深误以为师尊果然不同意男子相恋之事,不由面白如纸,慌了心神。 二人不再交谈,元气灵旋过了一个时辰方才渐渐隐去,化为虚无,令羽长舒一口气,淡然道:“成了。” 白舟欣喜之情不亚于自己个儿进阶一般,展眉笑道:“真是妙极,这两年背地里质疑师兄修为的声音愈发多起来,什么早早修成苏灵后期又如何,迟迟进不了顺心都是无用,还说再过三四年等别峰首席弟子先后进阶,他这蒹葭大师兄的名位也该让一让。现在好了,我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走了两步未见喻庄跟上,白舟扭头看去,见她还呆立原地,反身问道:“师姐不随我一同去向师兄道贺?” 喻庄神情恍然,一颗芳心如坠泥中,噙着薄泪轻轻摇头:“从前师兄暗藏心结,以至到了无法晋升修为的地步,师妹们都猜他是为情所困,我心里虽然担忧,但也有几分窃喜。可云深一来,师兄变化良多,如今更是事事顺心如意,他最想见的人已在院中,何须我凑上去道贺。” 白舟从未见她如此伤情、自怜自艾,一时却也无言反驳,只好说:“不管怎样,你我作为师弟妹,就说礼数上也是不可轻慢的。” 喻庄听了,冷冷一笑:“我身子不爽,就先回院了,你替我说一句恭喜想来也是足够,倘若师兄真要追究我礼数不全,改日我自会郑重赔罪……只怕他如今根本无暇也无意顾及旁的闲杂人事。” 白舟眉头略皱,有意再劝最终却只是说:“希望师姐是真看透而非假死心,省的我夹在当中里外不好做人,这回我就最后再替师姐遮掩一番,我的好心关心也该到用尽的一日了。” 喻庄香肩一颤,不肯转头去看,白舟等不到回应,长叹一声,拂袖去了。 峰内弟子尽数被向天游进阶引来的异象震动,只是记名弟子碍于身份不敢随意靠近,亲传弟子却纷纷赶至院外等候,待向天游顺利晋升走出石屋,便齐声道贺。 令羽按住向天游手腕探测一番,面上带出一丝喜意:“不出我所料,果然有中期之境,破了顺心,往后你的修为为师总算不必再如此忧心愁虑。” 向天游恭敬一谢:“日后该徒儿替师尊分忧解难才是。” 令羽只是笑了一瞬,便又绷起脸,眼光在向池二人间打了个转,“那倒也未必,你是如何突然间解开心结?照我看大半是云深的功劳罢,若哪一日花入云知道了你俩的事,可有你我受的。” 想到花入云的脾气手段,池深低头不敢言语,向天游却淡然自若:“莫说是她,即便王母娘娘不答应,我与云弟也已是万万分不开打不断,只求师尊暂且替我保密,日后我自有法子叫云前辈和花前辈扭转心意。” 令羽早知他心意一定便绝难更改,又见云深面红神羞,对向天游早已是情根深种,也懒得棒打鸳鸯讨人不喜,甩下一句话便走:“我离化身境已不远,云谷也当如是,你自己看着办罢。” 向天游与池深对视一眼,双双暗想,看来提升修为却是势在必行了…… 转眼三月时光,期间魔修也不知为何,似是急于求成一般,混入城内遍寻地域所在,魔修手段狠厉,一旦行踪暴露出手果决,格杀勿论,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好在人修终究快他们一步于岚希域大荒山找到域门踪迹,并迅速集结四方能人联合把守。 魔修失了先机,但仍不肯轻易离去,据闻是地域十八层有使魔修成尊的圣宝,才会使其如飞蛾扑火,拼死也不肯退却。 唇亡齿寒,池中、沧岩二域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蒹葭主峰四位长老出了其二,八位峰主派出半数。此次传召只邀悟能境界之上的修者前去相帮,令羽正好也在其中,离峰之前特特叫来向天游叮嘱一番。 “此行虽只叫了高阶修者,但依为师看来,或许不久后便会召集各门各派大量低阶弟子前往大荒山斩魔,世道将乱,云深修为太低,你最好带他早日出峰历练。” 向天游当即表态:“徒儿正有此意,师尊在外一切当心。” 令羽一行人走后,池深问道:“哥哥,我们要往何处去?” “按师尊所说,那地域共分十八层,每一层都有数不尽的魔魂,魔魂虽然失了肉体但胜在数量繁多,若放在那不管迟早要生出大祸患,可惜高阶修者要在地域外抵抗魔修,恐怕消灭魔魂的任务得落在我们这批弟子头上。” 池深半知半解,依然弄不清方向:“这与我们接下去要历练之处有何关联?” 向天游耐心解释:“届时下到地域,单凭你我二人总有力有不逮之时,需得找三五个靠得住的人并肩作战才好。” “那不如叫上喻庄师姐和白舟师兄,他二人实力不错,也算是知根知底。” 向天游却摇头以示不赞同:“喻庄对我的心思……即便她今时已不同往日,我想也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白舟必定要护着喻庄,那也就不能同我们一道了。” “道宗爷爷和白姑娘另有事做,这么说来……”池深眼前忽亮,喜道:“莫非哥哥想去找吴大哥?” 向天游被猜中心思,却无端生出一丝酸意,想到池深是因为吴云从前的救命之恩才待他有所不同,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又听池深发问:“吴大哥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恐怕找十年也未必遇得上,难道哥哥有他消息?” “也是也不是。” “此话何解?” “要找他说难也不难,你且想想,他平生最爱什么?”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6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恍然大悟道:“酒!” “星戈城五十年一办的点墨酒会就在下月初三,我俩去那守株待兔就成。” 第71章 残墨 “伙计,上一壶清茶。” 肩上搭着素色方巾的店小二经过窗边一张二人桌时被客人喊住,立刻停下脚露出个熟门熟路的笑脸来:“二位仙长必定是头一次来星戈城,且还是头一次坐下吃饭罢。” 池深露出好奇之色,问他:“你怎么知道?” “仙长必定是为点墨酒会而来,但又只是凑个热闹,并非行家,咱们星戈城虽以点墨酒为最,但大大小小的好酒不计其数,城内人自小就是喝酒长大,只有孩童才会偶尔饮水,成年男女那是无酒不欢呐。故而店内清茶是没有,薄酒倒是多的很!” 池深大感奇异,冲对面的向天游一笑:“这倒也占一个奇字,吴大哥到了这,岂不似鱼跳进水里一般畅快。” 话音未落,一道清绝男声响起:“那可不是,我看他三年五年内都不舍得走了。” 向天游实则早看见他从木梯走上,只是未打招呼,池深扭头见了来人却喜道:“罗兄!”说完又想起当时在飞蓬自己用灵泥为难对方一事,略带愧意说:“看来吴大哥还是去找你了。” 罗千深知池深非但不是坏人,交友处事还多有有别于修行者的天真,自然也不会将当日小事放在心上,摆手道:“不错,这次可是他先要跟着我的。” 池深往他身后看去,问:“他人怎么不在?” 说到这个罗千一阵气恼,英美绝伦的脸庞闪过不少恼意,咬牙切齿道:“他醉死在万花楼了!” 偏偏向天游还要火上浇油,似笑非笑道:“这名听来似乎是个风流之地,我大哥总算也开窍了。” 罗千知是向天游使话惹他急,反倒不上当,撇嘴轻笑:“那倒是你高看了他,这星戈城遍地是酒,万花楼更是酒色双绝,只不过大多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嘛,还真是被酒给迷住了。” 池深招呼罗千坐下,将伙计送上的酒水往他面前推了推:“既然吴大哥只是喝酒,也不做旁的,你又何必如此气大。” 罗千鼻中轻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不找人,别人就不会主动凑上来么?楼里的妈妈和姑娘见他日日买酒出手爽快,还当是来了什么不显山水的富家子呢,若是知道他穷得就差当裤子,我看还有谁想把他拉进房去!” “那你这会儿独自一人出来,就不担心了么?” 罗千见池深憋笑不已,向天游更是眼带戏谑之色,好似洞穿一切只是看戏一般,半是气恼一半竟又生出几分艳羡之情。他乃人中之精,早看出此番相见向池二人情意已朗,一眼一笑间尽是缠绵之意,且向天游气势大变,于修为上精进了不少,显然是破了顺心初期的魔障。想到此忍不住轻轻叹出一口气,倒了杯酒喝下,心道,这酒有什么好,竟叫他如此心心念念,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身边,他却看也不看,我生气离开,他也不知道追一追…… 向天游眼见罗千神态变化,颇为沮丧,也不忍再取笑,难得帮道:“我说大哥也是口是心非,当时明明叫你离开,转眼却又拿星雷陨从云弟手里换了灵泥匆匆跑走,若非如此,想必今日还能阔绰许多。” 罗千啊一声道:“灵泥是他拿星雷陨换的?他,他怎么没和我说!”惊叹后再一想,不觉心中生出一阵甜意,略略低了头。 池深一想,叹道:“以吴大哥的脾气,也确实不会说。这些就不说了,我和哥哥此番到星戈城市特意寻你们来的。” 罗千收回心思,稍加猜测便得出结果:“八成是为了地域一事。如今到哪儿都能听人谈论此事,听说岚希域那边儿魔修乱行,日子很不太平。” 说话间四菜一羹陆续上来,三人边吃边聊,罗千听向天游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便打算带俩人去万花楼找吴云同聚。 池深站在万花楼招牌前时倒不大不小吃了一惊,这声色地着实有排场,他见的青楼妓馆虽然不多,但也知道眼前这个放眼池中域恐怕也有算有能耐。 罗千见状笑道:“万花楼的万花有两种,一说人,二指酒,不然以吴云肚里养刁的酒虫,怎么会连喝三日不舍得离开。” 池深想不通问:“吴大哥也是,既然只是喝酒,买了出去喝就是,何必非要待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 罗千哈哈一笑,挑眉道:“云兄看来不是个会玩的,谁说花楼就一定乌烟瘴气?恰恰相反,这越是上档次的地方花样越多,什么琴棋书画十三金钗、女诗仙妙音娘子,都是打小就挑最好的苗子下功夫训练出来,既是解语花又是温柔乡,哪一点都不比正经修行的仙子差,只是不得已卖笑罢了。” 池深闻言大悟,知错便致歉道:“是我说错话,从前我自己也说这些女子多有苦处不该轻视,想不到今日一时情急竟一概而论了。” 向天游打岔道:“罗兄这一番话倒是颇有体悟的样子,难道又有什么经验之谈?” 罗千垂眸轻笑,满是讽意:“你说的经验恐怕我是没有,但我曾像在斩月阁一般,乔装打扮在几处花楼做过工,倒有不少苦命的风尘女子见我“可怜”出手照拂,有时是一块点心,有时是几句维护之语,多少是一番情义。但我所遇的大门大派大家之女修,却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动不动就露出一副厌恶神色,好像我一出现就冒犯了她们一身仙气似的,而围绕女修身侧的苍蝇狗腿,则是一有机会就以贬低我为衬托,显得他们更有本事些。在我心中,这些人与花楼一些女子相比,连个屁都不是!” 池深听到后头眉峰渐渐隆起,默然不语,罗千见他神情忽又说道:“你和吴云一般,虽然惹我生气,但却是对我真心,我算计谁也不会害对我好的人,否则岂非成了我讨厌的那些人了。” 向天游无声一笑,出言说:“进去罢。” 前厅的龟公俨然认得罗千,笑着引了一段路,随后便让客人自己去了,三人又往里绕了一会儿再上了楼,才到吴云喝酒的屋前,还未进门便听一女子说话之声,却听不清她说了什么,竟引得吴云又是大笑又是叫好。 罗千面色一沉,本想推门,却收回手猛地一脚把门踹开。 吴云早早知道有人到了屋外,一见除了罗千竟然还来了向天游与池深,拍膝大喜道:“向老弟,云兄弟,又见面啦!” 罗千这会儿只顾着往屋内女子身上看,越看越是心惊,只见此女粗布衣衫,青丝挽起,只用了一根木簪一块靛蓝布巾盘住,浓眉杏眼,鼻挺唇朱,生的颇有几分英气,此刻正单手捧着酒碟看向来人。 向天游与池深与吴云道了好,同样也见到女子,池深对其身份摸不着头脑,向天游却一看便知:“大哥好闲情逸致,有好酒喝已非常痛快,竟还请到酿酒师作陪,看来我等多有打扰了。” 罗千闻言脚步一顿,知道女子身份非花楼揽客女心里却更紧了紧,那女子却还说道:“哪里是吴兄请我,是我听说楼里来了这么个怪人,不请自来罢了。” 罗千气闷难言,出口赶人:“我们有要事相商,请师傅先行回避。” 吴云咳一声起身道:“那还真不凑巧,今日一谈,吴某得益良多,下回换我拜访师傅。”女子也颇为干脆,冲众人一点头便去了。 四人再度落座,向天游说明来意:“除魔之日尚未有定论,两三年后也有可能,明日就召集人下地域也有可能,我与云弟并不方便与门内长老弟子同行,思来想去还是来找你们二位。” “甚好,那什么地域魔魂,我也正想去见识见识,等把点墨会的全墨酒赢到手,咱们便往岚希大荒山一路走去。只有一点,”吴云嘿然一笑,一摸脑袋说,“点墨会有初试中选和终赛三轮,左右你们也是看热闹,不如和我一道参赛,万一,万一运气不好让你们中一个赢了,需得分我一些,差了这一口,大哥实在走不动路!” 池深问道:“点墨点墨,我听是听了几次,却还不明白到底有什么玄机?” 罗千自来后打听了不少,替吴云解释道:“点墨酒一书生所创,此人嘛,既是个穷鬼也是个酒鬼,除了会多说两句酸腐文章,倒是跟你吴大哥无甚区别。据说又是一日粮尽米绝,油盐皆空,书生只好采山果花瓣充饥,担泉水解渴,如此还不忘酿果酒喝,却在一次开坛之时不慎将滴入一滴墨汁,不想却意外得了一坛漆黑如墨的绝佳美酒,自此流传开来。而点墨会也因此分为三场,初试是辩花辩果,复试是闻香识墨,最终赛便是点墨,据说五十年一次的点墨会已连续六回无人点出全墨酒,唯有残墨酒而已。” 第72章 白猫 吴云眼中闪出跃跃欲试之色,夸下海口:“还有一点可不能漏了,每一回点墨的人除了三位优胜者,星戈城最拔尖的三位酒师也同样参与最后一环,而历来的优胜者大多也是慕名而来的酿酒师,结果还不是差强人意。依我看,诗词遇知己,宝剑觅英雄,这全墨酒显然也是在等我这个痴情人呐!” 罗千闻言,撇嘴冷笑:“最好是如此,若让我赢了,绝不会分你一口。”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两人一番吵闹,转眼便是酒会之期,初试无所限制,凑热闹的人极多,池深四人领到号牌,已在五百开外,等了小半日才被人带入场中,分散在不同位置。 池深左右打量,每人桌前俱是放了数十个浅浅的小方木盒,盒中装了十五种野果,十五份山花,每桌不尽相同,还有一个高过手掌的小竹筒、一壶清水一盏火炉和一口铁砂小锅。试题则是随意就地取材,调制一杯花茶、果茶、花果茶皆可,判官将从成品中选取口味最佳的前一百位入下一轮复赛。 池深得题后苦笑不已,他本以为只是纯粹的辨物,仗着墨石之便信心满满,不想来这么一出,忍不住反省自身,他对调制饮品并无过往经验,但也不甘心初选就落败,思来想去,干脆挑出几料味微苦的花叶,翻炒至干碾磨成粉,精筛细选冲泡成茶,再将一种清甜的香果切成碎加入其中。 这一杯茶放眼场中制作最为简单,选料更是少之又少,不过一炷□□夫就已完成。此时还有不少参赛之人连选料都还未定下,见池深迅速呈上作品,难免嗤笑不屑。但等所有参赛作品递交完毕,小厮将入围榜单贴出,池深之名竟入了前三行,比向天游吴云三人更高些。 第二轮则是百人同时比试,罗千所说的辨墨也非那么简单,而是要参赛之人即兴赋诗作画,百人中只取三位,足可见要求之高,比拼之激烈。 这一试题又让池深左右为难,说到诗词歌赋,不论天赋还是后天教学他都远不及这世界土生土长之人,琴棋书画更是一窍不通,而身侧已有人挥毫泼墨、笔走游龙。 池深心念急转,脑中只能浮现一份份灵植图鉴,都是他往日浏览医书典籍时记下的诸多药材灵草,论其形堪称惟妙惟肖,论意境则是一丝也无,只是现下要池深陡然绘制一副丹青妙笔那是万万不能,他便决意按脑中记忆临摹一幅孤芳自赏。 孤芳自赏不是其它,乃为一株灵植,此花取孤光自照之意,生存之地无不是空谷幽地,除去日月精华、土精水泉,别无活物,一旦感受到其它生灵气息便将枯萎。孤芳自赏花形极为曼妙空渺,这世间唯独一位旷世奇才——药元尊,趁其颓败前将之采摘并用尽手段维持了它一日的寿命,后人才有幸能看到孤芳自赏的完整容貌。 池深自打决意修习医学药术助力向天游起,便勤奋读书研习,药元尊之鼎鼎大名与累累荣迹,但凡是励志做药师之人,无不是如雷贯耳,因而找寻孤芳自赏并将其入药,更是无数药师的目标,饶是池深也不例外,偶尔入梦时分,总也有几回遇见这灵植的惊喜。 孤芳自赏的样貌早已刻在池深心中,此刻打定主意便不再犹豫,提笔蘸墨从容描绘,可谓一气呵成,竟是赶上最先一批交了卷,而吴云更是首位交卷之人,占了笔试一个小彩头。 向天游与罗千几乎不分先后放下笔,四人到场外等候,免不了要讨论一番。罗千挑眉笑道:“百幅作品只挑其三,你们三个当中总有要落选的,趁现在说说自己都画了些什么鬼东西,免得待会儿不肯相信所出的结果。” 池深叹道:“我只画了神草宝鉴中的一株灵植,恐怕是要落选的,听你昨日所说,我原本以为比试只是单纯辩物罢了。” 罗千噗嗤一乐:“怪不得早早就交了卷,苛刻点讲,你这根本连画都不算,只是临摹而已。再说了,制茶作画怎么就不算辨物?非但是,且更文雅精深些。” 池深点头称是,向天游却问吴云说:“说来大哥是第一个交卷的,可是成竹在胸?” 吴云摩挲下巴嘿然一笑:“那是自然,既然是酒会怎么能少了酒,我一读试题想也不想便画了一大坛全墨酒,奇黑无比绝对是品质上乘,寓意今年由我点出全墨,成全两方企盼之情,这让那些判官与酿酒师见了,还不乐得笑歪嘴!” 池深三人闻言,神情各有古怪,罗千本是存了笑话之心,但转念一想,吴云此番剑走偏锋,难保不会正中酒会主办者心意,届时什么妙笔情丝,自然是都比不上一坛全墨酒了。 榜单随后贴出,罗千不顾风度第一个挤上前找寻,他的名字恰好位列第三,堪堪入了终赛,不由大舒一口气,而他上头的两个名字,皆是陌生之人,由此可见吴云三人都落了选。 池深一见自己与向天游的名次,惊讶之余大为可惜:“我竟也勉强进了前十,倒是出乎意料,哥哥位列第五,只差些许而已,真是可惜了。” 向天游倒很洒脱,大方承认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虽说只落后两个名次,但论其中深浅,可就差远了,好在我俩不过临时起意参与一乐而已,倒是吴大哥,心情恐怕不妙。” 池深还未来得及看吴云名次,却听罗千嘻嘻笑道:“哎,也不知谁说要拔得头筹,却不想落了个最末,恐怕判官嘴是歪了,却不是乐的,而是气的!” 吴云心愿落空,受了奚落更加无精打采,浓眉紧锁叹气不断,罗千斜眼哼道:“叹气做什么,我不是得了点墨的资格了么?” 吴云看他一眼,摇头道:“你不是说就算点出全墨酒,也不肯分我一口么?” “我说这句你倒是肯听啦!”罗千气道,“那我说了别的许多,你怎么全当耳旁风?” 吴云一噎,搔了搔头看向池深与向天游,以求二人帮他一帮,向天游早存了看热闹的信息,乐得添乱:“好说好说,若罗千真点出绝品酒,吴大哥想喝自然要付出些代价了,只消你给得起,想来罗千也不会吝啬。我看这里除了我与云弟、罗千三个,其余皆是四海而来的爱酒之人,若全墨酒真被另外二位点出,恐怕不是这么轻易就肯分给旁人。” 吴云一想,道理不假,当即放下脸面凑到罗千身侧拍马屁:“向老弟说的极是,咱们俩什么交情,我光看你上头那两人的名字便觉晦气,嗨,到时候他俩若来讨你的全墨酒,千万想着还有我在等你。” 顺了罗千心意,总算让他松了口,露出一抹笑来:“我就卖熟人一个面子,以后你想喝一口,就得答应我一件事,做到了,我自然给你。” 前三位的大作应众人之声而出,挂在榜单一侧供人比对欣赏,第一名实至名归,画的是一幅独钓寒江雪,人生意境登峰造极,且画中动静相宜,墨水所化景物有如活物,令人喟叹。 第二则是首诗作,池深只看了前两句便无法继续拜读,只因其中战意肃杀之气太多,直视者皆受其扰,越往下看压力成倍激增,双目痛不难当! 罗千所作相比之下略显平常,乃是一幅饱卧花阴图,只是那花是极元十二大名贵花种之一的玉葡萄,色泽纯粹品相饱满,乃此花之王蓝玉葡萄。蓝玉葡萄需用元石之气浇灌,不分昼夜,故而那花下软泥之上果然铺了一层,且颗颗浑圆,俱是上品。 用万千上品元石供几株蓝玉葡萄已是穷奢极华,远超在场看客所知,而此时画内,其中一株蓝玉葡萄正被一只饱着肚皮的白猫压在身下,花叶零乱。此猫通体雪白憨态可爱,除此之外别无特殊,反而它一只耳高耸,左边一只却软塌塌折下,竟是受过伤废了一边耳朵,纵使它出身再名贵,也是白璧有瑕,价位不高,更何况这怎么看也不过普通小猫一只罢了。 众人一见此景,心中无端生起一股惋惜之情,脸上不自觉露出妒羡之色,痛那小猫毁了蓝玉葡萄,惜那万千上品元石竟不能为自己所用,更妒此花此猫的主人财力通天,他这一日无聊消遣所费的钱财,旁人十年百年都未必能享有。 就连池深都看出些不对来,看向罗千欲言又止,吴云更是若有所思,罗千明知他们奇怪,却以沉默应对、只字不提。 向天游眸色一变正待试探,却见一小厮出来宣人进场,只好暂且作罢。虽说比试最终只有六人,三位星戈城酒师,三位闯关入赛者,但场中央却并非空空荡荡,而是用长条桌圈了六个场地,桌上摆满一方方墨块,小巧玲珑的各色珍玩墨不少,八大药墨俱全,精鉴自制文人墨虽然品相不一,但胜在块块独一无二。 点墨之前先要选墨,选墨之前主持老酒师有话要说,“诸位皆知,点墨酒会到了今日这场,已有三百余年未能点出全墨盛酒,为助参赛者得胜,此次会方特意花重金添了一份奖励,但凡有人能点出全墨酒,便奉上一块初叁塔牌!” 四字一出,全场皆惊!池深好奇之下竟是不敢出口询问,旁顾左右人神情,无一不知此为何物,倒显得他这唯一不明之人甚为奇怪。 向天游看出池深困惑,想到他来路不明,心下了然,故作感叹却实为解释:“满月塔虽在沧岩域,但其盛名却贯穿天下,初壹至初玖这几层中放置了五大域最精稀的宝物,甚至有谣传称十大上古圣元器皆在初壹内,只是无塔牌不得入内,擅闯者必死。” 第73章 彩衣 吴云才不管什么初壹初贰,一双眼只朝高台上的六坛穷酸酒与罗千之间来回张望,点墨酒未点墨之前,便是叫这么个名字。 罗千神情不动,看似十拿九稳,实则他心中半分胜算也无,只不过装模作样观察那些个磨块罢了。时间分秒累增,星戈城酿酒师中已有一人选了墨研磨起来,在他之后又有三人几乎同时选定离场。 罗千于鉴墨一道比不得另外五人深刻,自然落了下风,场内只剩他一人时,罗千白牙一咬,暗道,点不出全墨酒本没什么,只是我已在酒鬼那夸下海口,待会若点的一塌糊涂,岂不是拆自己面子?想当年那破落书生连饭都吃不起,能用得上什么好墨,我只管往最寒酸的挑就是了。 想罢罗千脚步一转,抓起后方一块自制粗磨便出了场子,站到五人最末处。 点墨顺序便是按照六人选墨的先后来,为首之人嘴角含笑,似有十足把握,取过一根小竹管吸了几滴墨在管端,小心送入才开坛的清酒中,墨汁入水,晕开一圈黑纹,随后分成丝丝缕缕直至彻底融入酒中。 点酒师静等片刻,穷酸酒渐渐染黑,力至中途便告竭,成了坛半黑不灰的残墨酒,见状顿时大失所望,愁眉不展,判官更是叹气的叹气,摇头的摇头,皆失望之极,只可惜接下去三人连连失败,甚至有一位点出了一坛臭墨酒,墨有墨香,果有果香,谁知他选的墨汁一入酒中,腥臭扑鼻,熏的判官倒退三不,就连远处围观之人也忍不住掩鼻屏气。 轮到第五人时,罗千却笑意浮眼,无惧无忧,唬的人难以分辨,却不知他是见了前人纷纷栽倒,心中没了压迫,故而才从容自在,仿若成竹在胸一般。 池深三人等了多时,终于快要轮到罗千点墨,便打起精神远远观看,却在此时忽有一道淡灰色流光冲向天游肩膀飞来,被其探手拿住,五指一收裹在掌心。池深定睛一看,那竟是只羽背生黑,肚皮浅灰的小麻雀。 麻雀被擒也不惊慌,那嘴尖亲昵地啄了啄向天游手指,随后叽叽喳喳嚷了一通,池深与吴云半点儿也听不明白,但看向天游脸色一沉,便知绝非好事。 向天游手一松,麻雀乖乖跳到他肩膀站定,“道宗传信,星郊遇险,云弟,我须得即刻赶去救援,便先走了!” 吴云忙问:“竟严重至斯?” 向天游神色凝重,回答道:“金麻雀报喜,银麻雀报安,黑麻雀报死。” 池深悚然一惊,急道:“道宗爷爷出了事?我也得去!”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救人十万火急,池深境界低微,就连御物也才学会不久,向天游此刻却实在带不了他,拧眉沉声道:“等我回来!”说罢脚下生风,顷刻间便掠出几丈。 城中的规矩,不准修者御物飞行,故而向天游若要带上池深,必然不能全力前行,池深心知肚明,便也没敢阻拦,只是转身求吴云道:“吴大哥,你要是知道星郊在哪儿,求你千万带我过去,我若是傻站在这里等,一分一秒也不能安心!” 吴云犹豫不定,劝道:“能让向老弟如此紧张,想必事态严重,就算我带你去了,怕是你也帮不上忙,若再给他添点麻烦,岂不更糟?不如这样,你在这等罗千,大哥替你跑一趟看看。” 池深神色沮丧,略略摇头:“大哥放心,我好歹有些自保手段,轻易不会落入敌手。你说的也都对,但我见不着哥哥,一颗心就要提到嗓子眼上,这滋味比死了还难受,倘若他出一点事……大哥若真不愿带我,我自己也要摸索着去的。” 吴云浓眉不展,朝罗千处一望,眸光一黯,却抬手抄住池深左臂道:“走!” 罗千伸手拿过取墨的竹管,随意吸了小半管,放至酒坛坛口上方,要下手时却犹豫起来,毕竟几回难得,若说他没有点出全墨酒在吴云面前炫耀的心思,那必然是假的。 想到吴云,罗千便扭头看去,恰好瞧见人拉着池深挤开人群远去的场景,心绪骤然一乱,指尖一紧,三两滴浓墨瞬间落入酒中,黑色墨汁犹如两条游龙在酒海中翻滚穿梭,几乎是在一瞬间将整坛酒水染成一方极黑世界。 顾不得四周一片惊呼之声,罗千跃下酒台,穿过比试场地往外疾奔,拨开人流哪里还见得到吴云身影,罗千面色阴沉,抓过方才站在池深三人附近的看客问道:“他们三个为何忽然跑走?” 罗千言行粗鲁,被扯住衣襟的男子神情不悦,但见罗千面沉如水,神情不善,却又有满眼忧虑,方觉此时不是计较的时候,便答道:“我也是顺耳听到,似乎是其中一位的同伴在星戈城郊出了事,生死不明,于是那人便先一步离去,剩下一高一矮的两个男子说不到三句话,也着急忙慌地跟着跑了。” “星郊......星郊......”罗千嘴里含糊两声,蓦地松开手,掉头就走,被他问话的男子一个不查往后跌了两步,又惊又疑,又听后方嘈杂之声大盛,转身一看,原来是酒台上的判官带着酒师武师成群追来,欲叫住点出全墨酒的罗千,却不想人转眼便跑远了。 判官之首乃是位须发全白的老者,精神尚好修为却不高,跑了这一阵便有些走不动,喘气顿足道:“这算怎么回事?这算怎么一回事!” 几名略知情形的看客忙解释一通,总算叫酒会之人了解一些始末,老者沉吟几许,一挥手道:“全墨酒乃此人杰作,这怎么分,历来的规矩是要同酒主一同商议,但既然他有要事,我们也无权阻拦,先将酒好好存起,等人回来后再做决断。” 老者身后一名酒师急道:“那他要是再不回来,全墨酒岂无见天之日?” “那也是这坛酒的命!”老者冷眼一扫,精光十足,“好了,谁也不必再说。” 话分两头,向天游赶至星郊,已是大半个时辰之后,有黑雀在要找到道宗实属容易,纵使没有雀鸟引路,一大群人明晃晃于通往城门的郊外主道对峙,想不看见都难。 围住道宗与白晴之人见迎面来了个孤身独行的年轻男子,全然不将人放在眼中,向天游眸光轻扫,但见这批人个个华服锦衣,即便是随从丫鬟、小厮武护的打扮气度,也全然不比中等门户家的主子差。 一艘双层千行灵船浮于低空,站了一女二男三个锦衣华服的修者,男子一人极高,虎腰豹腿坚实有力,长相堂堂十足男子气概,另一人则要矮些,四肢修长身如青松,长眉星眼颇为俊美,当中女子彩衣披身珠钗满头,样貌却只是中人之姿,神情倨傲面带嘲色。向天游心内好一阵冷笑,闪身进了圈子。 白晴由道宗半搀半扶勉强站立,一张俏脸苍白如纸,唇边带血好不凄惨,向天游拿眼一扫,见她身上并无血迹伤痕,显然是受了内伤。 船首的女子本只将心思放在白晴身上,待看清向天游后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等人走至道宗身边却又拧起细眉,露出一丝恼色,纤手一抬,场中吹笛的男子顿时收了乐器。 乐声一停,白晴顿又吐出一口血来,脸上闪现一层潮红,双肩却略略松懈下来。彩衣女子直勾勾望向向天游,软下声道;“瞧这位公子,竟像是认识我要捉拿的妖女一般。” 向天游心中一沉,但也算知晓了冲突起源,抱掌前推,揖道:“姑娘误会,白晴姑娘乃是误闯人修地界,重伤之际偶然被在下施以援手,待她身子好转,自然是要回大妖域去的。” 女子自然不信,轻笑道:“我可管不了这许多前因后果,人妖二修不入双方地界,这是祖祖辈辈定下的规矩,若是越界,要么不叫人看穿身份,一旦暴露便要听从处置,难道公子要我违背不成?” 这一番强词夺理,虽叫向天游恼火但也不好发作,只能据理力争道:“既然如此,我对白姑娘的处置便是等她养好伤送人回该回的地方去,凡事都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姑娘不分青红皂白就乱下狠手,是否太过武断,还是目中无人呢?” “好啦好啦,”彩衣女娇笑一声道,“你和我讲什么道理,当本姑娘不知道你们臭男人的心思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家中有位哥哥,对妖修甚感兴趣,我拿元石灵宝和你换她便是了。” 白晴闻言脸色更差了些,她虽觉自身和向天游有一半同源,但也看出这行人来头实在不小,光是先前与她和道宗交手的七名武护卫便都是顺心境修为,厉害些的根本连宝船都还未下,那主子模样的彩衣女气息倒是不算深厚,但她左右二人却俱是高手。 且不论这行人修为,光是这艘分上下二层,可容百人同行的千行灵船,便不是随便什么小有能耐的势力拿得出手的,再说伤了她的吹笛男子,也正是看穿她身份之人,此人有这等秘术秘宝,才最令白晴惊惶,倘若向天游人修大妖混血的秘密暴露,那才真正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第74章 域主 向天游神色微冷,但仍好声好气道:“白姑娘好好的一个化形妖修,怎么能像物件一般任由旁人买来卖去,我只当姑娘是在说笑罢了,姑娘出自大家身份显赫,怎么也要讲一个理字。” 彩衣女嘻嘻直笑,眉眼轻佻,显然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谁拳头大本事硬就是理,你这个老仆年纪虽大了些,但在方才竟以一己之力抗下我七名顺心境护卫,也算难得,只是公子家中难道没有更年轻力壮些的下人了么?一个糟老头子外加修为平平的女妖能顶什么用?不如我派两个悟能境高手来换,做你护卫以防不测。” “说来说去,姑娘还是执意要带走白晴,如此我们便没话好谈了。” “话千万别说太快,”彩衣女眼波流转,媚眼轻抛,“我这人脾气急,方才动手算我失礼,公子不如借一步上船来说话,有什么事你我大可慢慢谈。” 女子似是料定向天游身份普通,言语间毫不掩饰,眼中淫靡之色渐浓,眉梢眼角尽是勾人风情。向天游如何瞧不出她的龌龊心思,再看她身侧两位男子眼光微黯,脸露争风吃醋的酸色,不觉大感作呕,更没了那些虚与委蛇的耐心,呵笑道:“上船还是床?究竟是姑娘口舌不清,还是我想太多?但我瞧你左右两位粉头的神情,恐怕无论是哪个他们心中都不喜便是了。” 彩衣女万万想不到向天游如此不顾人颜面,当众就将她那点腌脏事情说开,纵然她喜爱与俊男玩乐,也只在外头放肆些,底下人碍于身份更是不敢乱嚼口舌,何曾遇到过这样不识时务之人! 向天游见她神色变幻,忽青忽红,唇边冷笑愈加明显,一双凤眼尽是讽意,彩衣女本该勃然大怒,却又不由被向天游的男色所迷。天下好看之人何其多,但或眉或眼总有不足之处,难得十全十美,而向天游不论身材还是容貌,堪称多一分则过,少一分则缺,且论气度见识,也并非粗人莽汉,明知情势不利还能冷静自持,也当得上万里挑一了。 彩衣女越是打量心尖越痒,咽下一口浊气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家住何方师出何门呢?” “区区薄名不足挂耳,师承蒹葭忝居首席弟子。”向天游不愿报上名讳,不卑不亢一语带过。 “蒹葭……”彩衣女略一思索,心里便定了七分,“倒是听过,却也不是池中域的一流门派。” “一流二流那都是前人打下的江山挣得的本事,报上名号总能叫人尊重三分,若无师门家门依托,无论谁也不过是一介浮萍而已。言尽于此,我带人先行一步。” “好哇,”彩衣女也不是傻的,见向天游非但对她的示好视若无睹,言语更是指桑骂槐,暗讽她不过是仗着背后的势力才能耀武扬威,自身却无值得人尊重的品行才德,霎时怒气灌胸,喝道,“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 话音方落,远处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笑音,“爷爷我常常吃酒,罚酒倒还从未见过,小丫头,你若有,不妨叫我喝了试试!”众人转头看去,但见又有二人拔足而至,心中讶异,而向天游见了池深则凤目一沉,既是无可奈何又觉甜蜜。 彩衣女听吴云占她辈分上的便宜,心中微恼口气不善:“哪来的村夫,张口尽是蛮语,你想当人爷爷,我头上十八代却也没这么落魄的祖宗!” “哦?”池深快步跑至向天游身侧,吴云却慢下脚站在不远处,“十八代祖宗暂且不说,你只管把你亲爹的名号报上来,看我怕是不怕!” 彩衣女哼笑不已,傲然道:“你现在有胆子套我话,只怕待会要夹着尾巴抱头鼠窜,告诉你又何妨,我爷爷正是沧岩域域主万复归,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万静闲是也。” 池深不知前因后事,只听得这一句,心内巨震,虽不知万静闲何事为难道宗与白晴,但既已结怨,恐无全身而退的道理。 吴云脸色微沉,暗自思量对策,向天游却蓦地扬声道:“万复归共有四个儿女,其女万竹芒最为神秘,早年与池中域域主的婚事闹黄,便随其师傅到四海云游,再未归家。三个儿子唯独幼子万虚川资质超凡,备受万复归喜爱,但他只有一子,并无千金。不知万姑娘的生身父亲是万坤山还是万晴风?” 向天游说的越多,万静闲目光越沉,末了冷冷斥道:“你究竟是何人?” 向天游闻言一乐,哂笑道:“若照万姑娘所说,我只是个二流宗派的弟子罢了。” “满口说谎......公子不如痛快报上名来,何必拿话戏弄人呢?”万静闲嘴上试探,心中却早已转过千百个念头,一会儿回想自己见过的世家才俊里是否有向天游这号人物,一会儿又猜他怕是拜在哪位底蕴极深的老祖门下,只不过鲜少露面,思来想去,心境已然不稳。 池深也不知向天游为何会知晓这些,甚至连万竹芒的隐秘事也随口道来,再看万静闲的神态,显然说的是真,想到对方或许会有所顾忌,心中稍定。 位于万静闲右手边的男子眼神闪烁,顷身对她说道:“域主声名显赫,有人费心打听也不奇怪,若是他真来历不凡,大可自报家门,何必遮遮掩掩,我看无非是装神弄鬼,想叫我们投鼠忌器罢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万静闲目光阴沉,轻点下巴,仔细打量起向天游这一行人,当中还属池深穿着讲究些,其余几人打扮虽然也齐整,却是再普通不过的衣饰,更不消说吴云粗衣简裤半脸胡渣,白晴虽美,但从头至尾没一样稀奇好货。 如此一圈看下来万静闲心中大定,越发觉得身边人所说可靠,抬手一指,船上顿时飞出两男两女,落于七名顺心境武护卫外圈,“公子既然不肯明说,本姑娘只好得罪,让我手下与几位切磋一番!” 主子发话,下人自然遵从,七名护卫脚步一错,乱中有序,绕着向天游四人团团转起,池深反应也快,身子微转,与其余三人各守一方,以防对手从背后突袭。 方下船来的二男二女境界更高一层,飞身加入战局,池深顿觉压力激增,根本避无可避,向天游与道宗挥袍拂袖间,对他多加抵挡,倒是白晴反而无暇顾及,池深越战越是心中有愧,思忖道,万静闲嘴上说切磋,这帮奴才却招招都下狠手,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这般无法无天,着实令人憎恶,那个什么劳什子域主,教出这样的儿子孙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此池深心中激起一层愤然怒意,十指连弹间数百枚灵种随风而发,一钻入泥便破壳而出长成一片,直往人脚腕缠去,威力虽小但也恼人,七人中有两位土木灵根的修者身形陡转,并肩站在一处,元力涌至地下交织急催,瞬间震散池深使在灵植上的木元力,满地草木崩然溃散,化为飞灰,池深受到元力反噬,嘴角瞬时溢出鲜红血丝。 两人甫一得手,趁势逼近,剑气凌人,瞬时割开空气在池深脸侧划了两道细痕,向天游脸色陡沉,双臂收放之间,点点银光猝然飘散,两人只觉银色光点急速往瞳孔冲来,下一秒脖间微凉,天地忽然失了声色,万般寂寥。 有人到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万静闲人在高处却看得一清二楚,只见条条银色小鲤从向天游指缝滑出,疾如闪电快如流星,杀人如麻冷血似冰。二人一死,杀虐顿开,银鲤接二连三游出,似是无穷无尽叫人绝望,剩余五个武护几乎在同一时刻被贯穿,喉间冒出一点红色,却还维持着奔走的姿态,被池深挥藤一扫,如柴火般捆到一边。 吴云暴喝一声,赤手空拳掠来,掌心喷出两道紫电雷龙,一左一右拍向朝池深袭去的一对男女,男女闻风而动,腰身拧转,抬手与吴云对了一掌,两个悟能境修者竟然各自向后飘出两步,满目诧异。 万静闲瞳孔一缩,偏头问高个男子:“这人什么修为?”男子浓眉紧锁,答道:“他使的电龙应是自身领悟的元力技能,只是尚不够成熟,但看修为绝不是悟能境,却能连挫高他一层境界的青红双杀,纵然过去只是无名小卒,来日也绝非池中之物!” 较矮些的男子见万静闲蹙眉深思,心中一紧,哼笑道:“叶兄怎么总爱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路过来遇见什么都是百般劝阻,就凭小姐的身份,普天之下八成的人都要有恭有敬,这帮家伙如此冒犯,此时不教训一番,别人只当沧岩域主威势不再,域主的子孙也大可随意欺负去了!” 万静闲深吸口气,胸脯起伏,瞧着下方两对青红双杀都奈何不了向天游几人,不禁眼痛心烦,寒声道:“叶盛,你去把人给我捉来,剩余几个么,就留着命让他们再多活几日罢了。” 叶盛肩背肌肉一绷,暗暗叹了口气,领命而去,下船直奔向天游处。 第75章 仇怨 向天游眉峰微紧,将池深护在身后,喝道:“道宗!” 道宗应声而动,身形忽偏,青红双杀的两把长剑自他腋下穿过,道宗手臂下垂,将长剑夹住,寒光剑气竟然不能伤他分毫! 青红双杀一抽不动,两只左掌斜斜拍出,往道宗胸口与左肩按去,不想道宗双指成刃,忽的冲人掌心点去,青红双杀早有准备,肌肤外浮现一层淡色光华,别看只是薄薄一层元气护甲,刀枪棍箭也难破开。 两声血肉撕扯开的声音淹没在痛呼声中,青红双杀左掌皆被贯穿,两个血洞筋肉模糊,剧痛难当,二人情急之下抽剑后退,还未退出三步便觉左手又热又麻,抬起一看,竟然青黑一片,流出的血水汩汩发黑,腥臭难闻。 这一对青红双杀尽皆失利,另一边也没占着什么便宜,吴云功法霸道,不仅是雷龙如此简单,对上使双匕的双杀,三人近身而战,斗成一团,双杀本觉自己兵器精短,虽险却狠,却不料吴云双眉陡扬,目如悬镜,一声大喝,犹如天降奔雷,在双杀二人耳边炸开。 男子胸口骤然一痛,呼吸顿乱,女子却瞪圆双眼,身如秋风落叶瑟瑟抖动,双腿忽软,摇摇晃晃朝后退出,如醉酒之人不受控制,口中溢出白沫。 叶盛剑眉倒竖,踏风而来,手掌在两对青白双杀肩头疾拍,将四人抛至战局之外,独身一人抢入道宗与吴云之间,一把灰扑扑的短刀前支后挑,虽不能力压二人,但也勉强拖住。 向天游攥住池深手腕,冲白晴喝道:“跟紧了。” 万静闲身侧男子低笑两声,跃至向天游身前拦住去路,“想进城么?先从我韩宁手里走过再说!” 韩宁与叶盛皆是悟能境中期修士,论本事韩宁略逊一筹,但要对付向天游一人也是绰绰有余,偏偏两人都是风系灵根,拼斗间狂风乱舞,衣袂翻飞。向天游纵然再强,也和韩宁足足差了一个大境界的修为,片刻之后几十条银鲤皆被韩宁扫落,不少甚至倒射而回。 向天游拉着池深横飘数丈,只堪堪避过,脸颊生痛,又热又辣,池深仓皇躲避间,分心往船头一瞥,只见万静闲笑意盈盈,全然不顾吴云那边战局,一双眼只随着向天游身姿变换来回瞧着,似是恨不得韩宁立时就能将人擒获,好让她有机可乘,私相交流一般。 池深气得七窍生烟,目露冷光,狠狠瞪视还击,万静闲早已发现向天游对池深百般维护,思忖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如今再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原来这两人是一对儿心意相通的小情人,心底暗骂道,怪不得我两次三番示好,他都不理不睬,好端端一个大丈夫,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男人!哼,待我杀了这个小白脸,倒要看看他会心疼多久! 万静闲双眼喷火,脑中发热,轻喝一声从船首跳下,也不见她以物御气,就如猫儿般轻巧落地,丝毫声音也无,足间一点就朝池深飘来,身姿灵动,风吹彩衣轻摇,一时间竟也曼妙动人,倒给那平平姿色徒增三分美态。 向天游看破万静闲心计,顿然怒目,十指连勾,散落在地的银鲤忽如离水上岸之鱼,噼啪挣动作响,争相朝他手中飞去,向天游手势一转,尽数往万静闲面前送去。 万静闲略偏身形,双臂后撤,褪下身外五色彩衣抓在指间,手腕一抖便朝漫天银鲤罩去,银鲤射入彩衣就如石沉泥潭,刺也刺不穿破也破不开,万静闲手势再变,忽地抡了个大圆,将向天游兵器尽数裹入布中,往身侧一甩,只听夺夺声响个不停,银鲤并成一行,齐整钉入十丈远的一颗小杨树树干中,入木三分只留了个尾巴。 池深讶异之下心内叹道,原来她也有些真本事,并非是全靠爷爷的名头横行霸道。万静闲却不等他赞叹,猝然收手,扬起袖袍向前拂出,元气所至,绵软袍子厉如刀剑锋刃,直指池深脖颈。 这下向天游根本来不及收回银鲤,屈手成爪,拿向五色彩衣,还未触及就觉脑后一阵厉风滚来,惊魂之下只能拂袖回扫,两股劲力当空碰撞,发出老大一声闷响。 白晴神色一惨,咬牙挺身,挡在池深前硬接了万静闲一招,她本就内伤不轻,此时收元力压迫,胸口气血翻滚,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向后疾退撞上池深,池深用手去扶,却觉两股绵绵元力顺着手掌如蛇附骨,手腕剧痛,跟着白晴一道跌坐在地,甚是狼狈。 向天游接了韩宁一招,立刻旋身往池深处赶,却又被韩宁与万静闲二人相阻,三人顿成掎角之势,万静闲顾忌向天游性命,出手多有留情,一时间竟也相持不下,无所突破。 韩宁眼珠一转,目光越过向天游朝池深看去,故意用话激他:“小兄弟,你选的情郎唯独这张脸好看,本事确差了些,人也笨得很,他千方百计盼你先逃脱,却也不想想你能躲到哪儿去?还是说他当着你的面儿不好意思向万姑娘表明心迹,等你一走却来投诚?” 池深对向天游的情意,自然不是一个陌路人三言两语能够动摇,当即反唇相讥:“我与□□久生情,早已互相托付终身,你算什么东西,拿这样龌龊的心思来挑拨离间,以为人人都同你一样趋炎附势,爱钻女人裙底么!” 池深这话可谓毫不留情,纵然韩宁确实是因万静闲的权势家底而做了她帐中客,但也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臭骂过,顿时七窍生烟,咬牙切齿道:“总好过你与男人胡搞一气,甘愿做兔儿爷!” 话一出口韩宁又大感懊悔,面上闪过一阵青黑,管别人怎么说,他只不承认就是了,如今情急出错,倒是坐实了池深所言。 万静闲失了耐心,忽地一甩,彩衣如绳如鞭,吐中带缩,缠上向天游手臂,向天游周身刮出一层浮风,片片成刀意图绞碎宝衣,却不中用,反被万静闲顺势一拉,扯将过去,韩宁配合默契,指风骤疾,点往向天游周身大穴。 向天游才想拧身,几处穴道就被封住,顿时麻了半边身躯,右手右脚不受控制,万静闲彩绳一抽,刹时闪过向天游,束衣成棍,朝池深当头劈去,白、池二人意图奔走,却觉头顶一沉,有股大力自上而下稳稳罩住两人 ,使其如坠泥潭,转身也难! 眼见向天游救援不及,池深就要殒命,平地忽然破开一个小洞,伸出一只白生生的胳膊来,正好万静闲打此经过,右脚脚腕一把被这怪手扯住,失去平衡,往前一个趔趄,元气陡泄。 束缚一轻,池深忙扯住白晴飘身而退,远离战局。万静闲回神也快,彩衣似剑,狠狠往地下戳去,怪手先一步算出招数,早早缩了回去,彩剑扎了个空,躲在地下的人老早转移了藏身之处。 万静闲持剑欲追,却觉得脚踝剧痛,略略提裙角一看,竟是青紫一片,不由怒喝:“何妨贼子,不如出来一见!” 一阵笑声应声传来,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忽男忽女,诡谲难辨,地面更是拱起一个小包,左右挪移,速度极快。万静闲凝神细看,意图找出神秘人行走的轨迹,却不料左脚又是一痛,低头看去,一只手掌得手后正往下缩,怒而挥出彩剑,仍然一无所获! 原来那些游走痕迹只不过是虚晃一招,怪人依然埋伏在万静闲脚下,趁其分心故技重施。万静闲自离家外出,仗着身份和所带高手,便没有吃过这样的暗亏,当下气得双目泛红,朝四面八方连连劈出几十剑,却无一次奏效,又惊又怒之下尖声喝道:“只敢躲在地下,如此见不得人么?你是丑八怪还是老鼠精?” 怪声又笑了起来,回答道:“我是丑八怪,你是丑九怪,我是老鼠精,你就是害人精!” 万静闲不知这怪人为何口出此言,心中无端一紧,脱口斥道:“妖言惑众,到底何方来路?还不速速现身!” “万静闲,六年不见,原来你连我声音也听不出来啦?真是薄情寡义,可怜我日也想夜也惦,时刻不敢忘记,你和万寻元几个,就算化成灰我也都认得!”话至末尾,俨然带了深深怨毒之气。 万静闲脸色骤变,满目不可置信,指尖轻颤,几乎连彩衣也握不住,抖声道:“你……是你!你居然从三幽海王狱逃了出来!你还没死!” “你都没死,我又怎么好死在前头,”怪人笑个不停,“等着吧,等着吧……嘻嘻……” 笑声渐轻渐远,万静闲再不能淡定,厉声喝道:“荣叔!” 千行灵船上猝然爆发出一道疾光,往东南侧地面暴射而去,嗤一声没入泥面,便听一道闷哼传来,那一处土地一阵扭曲,只一瞬间又恢复平静,万静闲一喜,趁胜追击:“叶盛韩宁,随我捉人!”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二人早将一切听入耳中,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当即撇下向天游这帮小鱼小虾,纵身上了灵船,飞行灵宝速度奇快,转瞬消失在池深眼中。 第76章 身世 “多想无益,”向天游扭头吩咐道宗,“万复归的家事外仇,看来还需盯的更紧些。” 道宗点头说道:“万静闲手中探测妖修气息的法子,也要好好查一查。还有白晴,原本训练了这么些时日,想送到主子身边,不想半路竟出了这样的状况,我看不如送她去听风阁做暗事,更稳妥些。” 池深心念一转,抿嘴不语,等向天游点头后才放下心来,问道:“听风阁在哪儿?和哥哥又有什么干系?” 吴云嘿然一笑:“我说老弟怎么能说出万复归那么多事来,难道是听风阁的二十四节使?还是四季长老?” “忝居二十四节使之首,不过不是我,而是道宗。”池深对此见怪不怪,吴云却神色一改,微微作揖,再不敢小看这位行事不起眼的白发老头。向天游知道吴云还有疑虑,干脆再解释道:“我初入极元时,一心想找寻宝儿踪迹,这你也大概知道的,只是一来我修为低微,拜在师尊门下后更不便频繁外出,故而才叫道宗去听风阁打探消息,不想一来二去,机缘巧合之下他竟坐到了节气使的位置。” 池深听闻道宗入阁初衷,胸口一热,但一想到船上坐镇人的厉害,又替别人忧心忡忡:“这会儿我倒不希望施以援手的怪人是罗千了,连道宗爷爷都不能从那位隐秘高人的手下走脱,他不过顺心境修为,又能逃出多远?” 吴云目透寒芒,半晌不语,道宗细细回想,劝慰道:“罗公子修为虽然不高,本事却很古怪,他躲在地下时,连老奴也无法断定其变幻方位,若是足够机灵多变,单单是甩开追踪应当胜算很大。” 向天游心知吴云担忧,故作轻松,哈笑道:“要说机灵鬼怪,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比罗千还厉害的,他都能从三幽海王狱逃脱,更易容扮丑辗转无数楼阁而不被认出,千行灵船上唯独一个初入化身境的修者,恐怕还不能把他怎样。” 池深暗暗点头,又问说:“那就好,只是我们去何处找他?” 向天游又笑:“换做是我,必然会设计暗度陈仓,蛊惑对手往别处追击,再悄悄回转,重进城内,越是危险之地也越安全,他们决计料不到我们不仅不急着逃离星戈,反而静观其变。纵然万静闲起了疑心,我们也大可乔装打扮出城,谅他们也不敢大肆排查,这里毕竟是池中域,不是万复归的地盘,她在沧岩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却不敢在这儿犯众怒!” 吴云长眉一挑,拍桌而起;“好!倘若那贼娘皮识破我们计谋,咱们就分头行动,我和罗千往西跑,老弟你们就往东去,姓万的必然要追罗千,如此也不算拖累了你和云深。至于我么,反正是孤家寡人一个,就陪他到底了!” 向天游凤目凛然,哼道:“万静闲是因白晴而生事端,大哥又是为助我而来,罗千是为了谁不惜暴露身份?大哥心里难道没一点数么?说什么孤家寡人,原来根本没把我和云弟当真兄弟!” 池深眼中一热,顿生激愤:“哥哥说的是,抛下兄友逃命而苟活,既没颜面更不痛快!再说集数人智慧,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吴云本也不是啰嗦拖沓之人,连声道好:“那咱们便合心协力,见机行事了。” 商定行程后,吴云心挂罗千率先离开,兜兜转转竟又去了万花楼,倒不是他此时还有心情饮酒作乐,只是自打进了星戈城,吴云便住在花楼中,也没个正经落脚的住所,罗千虽生闷气,但为了看住人,只好和他同起同卧,以免不留神让花娘钻了空子,以至于他们两位在楼中也算稀奇客,鲜少有人没听过见过。 那日与吴云对坐畅谈的女酒师得知消息,兴冲冲登门造访,手提一坛青泥封裹的新酒,换做往日吴云老早要开口讨要,今日却闷声不语,满腹心事。 女酒师虽不是风尘女,却也在花楼做事,玲珑心思更胜常人,边品酒边笑道:“吴兄以为,今日的酒滋味如何?” 吴云愁眉难舒,瓮声道:“这酒异常苦涩,一口下去只觉愁绪更烦,若拿去给旁人喝,你的招牌怕都要倒了。” 女酒师露齿大笑,搁下酒碗一拭眼角泪渍,摇头叹道:“吴兄,吴兄,你真是栽了!” 吴云不解,又喝下一口品了品才问:“我哪里说的不对?” 女酒师收起笑容,指着坛子解释:“这酒是用极冬雪水和寒霜宝梅所酿,口感最为清冽,三伏天喝上一口燥热尽除,却不想灭身上火易,灭心中火难。吴兄如此失态,恐怕和往日形影不离的罗公子有关。” 吴云微感窘迫,口不应心道:“他不在才好,省的念念叨叨,比女人还烦......” 话音刚落,脚步声轻响,一道人影弯腰贴在门框问道:“吴云仙长可是在里头?有人叫我来传个话。” 吴云立时站起,木凳因他动作哐当一仰翻倒在地,“进来说话!” 来人是楼里一个龟公,笑着递过一张白纸,吴云接手一看,上头立刻显出字来:东临残楼。 吴云看完拿手一捏,纸条顿时化为细灰,头也不回道一声“有事先走”,人便晃出门口,踏月而去。 龟公不及反应,便失了人身影,不禁瞠目,女酒师噗嗤一乐,捧起酒自酌自饮起来。 吴云脚下如飞,行在街道犹如鬼魅,不出一炷□□夫就到了邀约之地,东临残楼乃星戈城一处弃之无人登的观山楼,昔日也有生意昌隆鼎盛之时,却因得罪人被来者一道剑气削去小半,顶端成了露天空台,渐渐便荒废了。 吴云也不进楼内,踏着断壁残垣飞步攀跃,转瞬间便登上楼阁,罗千正懒散倚在半根脱了漆的朱红断柱上,淡灰色月华洒在其身,见到人来便捞过手边的酒坛仰头喝下一口。 酒水溢出坛口,淡淡墨香萦绕鼻端,此酒不是他物,正是全墨。吴云走到罗千身前三步站定,两人一时相顾无言,皆在等对方开口。 罗千等了片刻,心中愈发气闷,猛灌了一大口,却不想喝得太急呛了喉管好一阵咳嗽,他本就含了内伤,此时一咳简直有把五脏六腑吐出的架势,口中瞬时泛出一股腥甜。 纵然罗千极力隐藏,却逃不过关切之人法眼,吴云一个跨步迈至他身侧,大掌盖在其胸口,意图为他顺一顺气,却不料引来罗千一声痛哼。 吴云脸色骤沉,眉心紧拧:“你受了伤。” 罗千再哼一声,拂开吴云手掌冷冷道:“死不了。” 吴云大感无奈,从怀中掏出一个鸡蛋黄大小的碧绿小玉瓶,掀开盖子倒出一颗乳白色米粒般的物事,不由分说塞入罗千嘴中,如此一来免不了手指与唇瓣想碰,吴云出手极快,罗千欲要闪避却无退路,被他逮了正着,羞急之下张口欲骂,反被吴云一捏一送,食指按住米粒推入舌根,咕咚一声声咽进肚中。 罗千尝到吴云指腹的咸味,双腿一蹬直起腰,这才看清那小玉瓶竟然是用一根黑绳穿起挂在对方脖间,看重之情显而易见,这时又觉喉间温润微微生凉,胸腹却是一热,痛楚大减,骂人言辞顿时消散,惊问道:“何物如此神奇?” “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这龙舍利能治百病亦能增长修为,你受的内伤不过消耗它千分之一而已,往后再有什么伤势,它能自发为你修补直至损耗殆尽。” 罗千道:“我还道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原来也是有父母生养。” 吴云沉默一瞬,怅然道:“我一出生就成了孤儿,除却他们留给我的几样东西,与天生地养无甚差别。” 罗千心中一痛,竟不知如何安慰,苦笑道:“诶,我爹也是个短命鬼,我娘又只是个文弱女子,不出几年便改嫁他人......我那时真恨死了她,觉得她如此抉择,是为背弃父亲,故而十分叛逆,往往她说东,我偏要去西,没有一日给她好脸色......现在想来,父亲树敌众多,却忽而撒手归天,她一介女流修为又低,如若不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早生死意,何必委身他人,还要遭亲儿子白眼......一想到这,我就觉对她不住,心里难受的很。” “难不成,你爹姓罗,不姓万?”吴云忽地开窍,恍然道,“你娘改嫁之人,莫非是万静闲的父亲?” “嗤!”罗千眼神似冰,冷冷讽笑,“万晴风这个老贼算什么东西,光是后院就闹哄哄住了数十个,那万静闲不就是有样学样,混不要脸的养起面首来,我娘瞎了眼才会嫁给这种人!” “那么,我猜你后爹应当是万虚川了。” 第77章 定情 罗千瞥一眼吴云,哼道:“万复归四个子女,当属万竹芒资质最高,可惜她为情所困决然离家,万虚川稍逊一筹,但还算个人物,剩下的两个纯属草包!万虚川和我爹是好兄弟,本来该叫我娘一声嫂子,没想到他早存了爱慕心思,以庇护之名先哄骗我娘投靠于他,再步步为营娶进门去!” 吴云听得头昏脑涨,一挠后脑粗发问道:“可向老弟说万虚川只有一子,且活得好好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倒简单,老爷子看重万虚川,恨不得他每日生三个儿子出来,偏偏他原配妻子只下了一个崽就两腿一蹬没命享福了。跟着万虚川也不省心,娶了个新人竟然还带着个半大不小的儿子,这也算了,万虚川发誓不再另娶,万复归气得几乎呕血,更怕将来他驾鹤西去,万虚川头脑发昏把域主之位传给我,故而从未宣扬我的存在。”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既然如此,你逃出三幽海王狱后就该立刻回去如实诉说所遭经历,让万虚川和你娘为你做主惩治贼人!” 罗千顿时激动起来,神色悲愤:“你以为我不想么?我被困不见天日的万丈海狱整整七年,回到万府只见一个个人登门道贺,一问之下竟是府内操办满月喜酒!她以为我死了,就和万虚川再生了儿子,那我又成了什么!” 说到此处罗千热泪突落,再不能自控,呜声哭泣:“我恨也要恨死!发誓日后不管落魄还是显赫,都绝不再踏入万府半步!” 吴云双拳紧攥,心中突突直跳,忽地把人揽入怀中沉声安慰:“好啦,别再想伤心事,现在是我在你身边儿,以后我就当你大哥,只要大哥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护你平安周全。” 罗千靠在吴云胸口,原本心绪渐平略生喜意,一听这话顿时气结,一把推开人怒喝:“谁稀罕你做我大哥!”一语毕,双眼又红,颓然道:“你明明看穿我的心意,还偏偏说出这样的话,你就一丁点也不喜欢我?” 吴云呆了一呆,蓦地握紧拳头,嘴唇微张却半字不吐,罗千心中一凉,失魂落魄站起身,指着全墨酒决然道:“你来星戈不就是为了它?今夜我就拿赢来的酒向你讨个最终的话,你要是愿意和我一生一世,就看着我把它喝完......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留下酒走人,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见。” 吴云借着月色望去,只见罗千薄唇紧抿,眼色决然,不由口干舌燥,自忖等会儿哪怕说错一个字,恐怕这人真就伤心离去,此生不复相见,一想到此胸口砰砰直跳,又慌又急,忽地弯腰抄起酒坛拿在手中。 罗千等了半刻,见吴云这番动作,只以为他打算饮酒断交,脸色刷的惨白一片,却在下一刻被拉过手掌按在冰凉坛壁上,听人说道:“好不容易出了一坛全墨酒,不想我却没这口福。” 罗千喜不自禁,两手紧抱酒坛颤声问道:“你可想好了?一旦我喝下酒,往后你敢喜欢别人,我是一定要杀了你的!” 话虽然狠,吴云却听得心中酸软,叹道:“我只喜欢你,还能去喜欢谁?只怕现在指天发誓也不能让你心安,好,我只说一句,若我真有负你的一日,任你打杀我绝不皱一下眉头不动一根手指!” 罗千收起朦胧泪眼,涩涩地道:“好,这话我收下了,望你也牢记在心。”说罢仰头灌起坛中余酒,咕咚咚作响,待喝到最后一口猛将酒坛掷地,砰一声炸成碎瓦,罗千一手绕过吴云后脖将他头拉低,一边踮起脚抬高身形。 吴云猝然间被他贴住嘴唇,只觉水润温凉酒香入鼻,脑子轰地一热,未及细想便启唇含住,两人唇舌交缠,互传津液,辗转间分了一口全墨酒,吴云尝酒无数已算行家,此时却什么滋味也品不出来,只晓得醉了他的并非绝品酒而是眼前人。 一吻缠绵毕,罗千面颊飞红,后知后觉生出几丝羞意,月下看去真如下凡神君,风采卓然仙姿凌空,尤其一双眼眸黑中带亮,似要迸射出两道精光来。吴云心口发热,拥人入怀,两人交颈低诉心意,残楼圆月作证,直至夜露渐晨天色将晓,方才携手回转。 二人以酒定情之际,池深却在客房中忧心忡忡,被向天游一把扑在床上,压住大半个身子问道:“你念叨这念叨那,却不见你提一提我。” 池深脸红气短,侧开脸说:“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儿,哪里需要担心。” 向天游低头与他亲了个嘴,笑道:“这话错了,我不在时你得想着我,在你身边儿那更不能让你去想别人了。” 两人笑闹一阵便对面对躺着睡去了,翌日起身得知罗千已平安随吴云回了客栈,池深一颗心终于落肚,关切问道:“罗千,你没受伤罢?” 罗千的伤已让龙舍利治愈了□□分,此时又不肯承认起来,吹嘘说:“就凭那几个三教九流之人,有什么本事伤我?早早被我骗的团团乱转,吓回老家去了!” 池深本该不信,但见罗千非但没有委顿之态,反而神采飞扬,脸生红光,暗自嘀咕奇怪。 罗千怎么不知他作何想法,牵住吴云一手挺胸昂首笑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只是也忒小瞧了我,吴云也是,昨晚找了我一夜,见到人就哭丧着脸,好像我要死了似的,还说从今以后再也不让我离他半步。诶......总归是我耳根太软,不忍心叫他情根白种,只好答应下来。” 向天游心中暗笑,池深却真心实意道了喜,罗千意犹未尽,补充一句:“咱们四人成了两对儿,这么一想倒也挺好。” 池深笑意一顿,面露囧色:“你怎么知道我和哥哥是......” 罗千哼笑道:“只有眼睛瞎了的才看不出来,你不是老早就钟情于他么!” 向天游闻言打岔:“这儿是说话的地方么?有空闲不妨想想大家接下去该怎么做。” “既然得了初叁塔牌,自然是要往满月塔跑一趟了,索性就在沧岩和岚希域的交界处,等我挑完宝物,咱们正好可以去往大荒山避一避风头,如今地域外魔修聚集,万静闲想来是不会无故去凑这个热闹。” 此番打算与向天游不谋而合,“星戈离满月塔距离遥远,此刻我们身份紧张,就租飞灵舟一路不停直接去到下马寺,以免半道再生是非。” 四人商定,即刻动身,道宗与白晴随行,只是在半路下了船去往听风总阁,如此也过了半来个月才到下马寺所在的无音城地界。下马寺乃三域第一寺,足有三千佛修,六座塔楼围成月变之势,元气互通镇守佛寺各方。 六塔中唯独满月塔藏宝无数,准许外人持塔牌入内,四人在小僧引领下从西边侧门进入,却不是立刻带至塔中,反要小住几日,对此光头圆脸的小僧解释道:“满月塔设有禁制,唯独聋、哑、盲三位大师合力才能打开,不巧哑大师外出未归,但也就在这几日里了,还望诸位耐心等候两日。” 池深四人自然没有意见,对小和尚也是客客气气,食宿简陋也丝毫不介意,只安心住下。小和尚见几人十分好说话,暗自松了口气,向天游瞧在眼中,不由好笑,满月塔宝物神秘非凡,想必每每持塔牌而来之人身份身手俱不会太低,总少不了让他受气的。 转眼三日便逝,塔前聚了二十余人,除却寺内僧众与池深四位,其余也都是身怀塔牌前来取宝的修者,届时可入内的却只有五人而已。 有个满脸虬髯的大汉心急难耐,冲为首的三位老僧嚷道:“人都来了,何时开塔?” 三位老僧正是盲聋哑大师,其中眼皮紧闭,略微向内凹陷的老者回答道:“檀越稍安勿躁,还有一位入塔者未到。” 虬髯大汉气咻咻哼道:“他自己来迟还要连累别人等着,谁心中能服气!依我看大师尽可不必管这人,赶紧让我们先入塔得了!”一语方落,众人身后响起一道冷厉女声:“谁在那放狗屁?好大的脸面!” 大汉听到喝骂,微露怒容,池深却心中剧跳,罗千面容微沉,只一瞬就恢复笑模样,徐徐转过身去。 这一回万静闲只带了三人,却都是老相识,其中两个是叶盛与韩宁,剩余那人看去三旬年纪,头戴方巾素袍裹身,两撇胡须精修细剪,一柄折扇捏在手中,面皮苍白如纸,乍一瞧还当是个文弱书生,实则正是当日坐镇船内的化身境高手! 万静闲见了罗千双眼骤红,张口欲言又硬生生止住,忍得额头青筋迸显,却不敢在高僧面前牵扯出家中丑事,怒目望向虬髯大汉发泄心中怒气惧意:“本姑娘和你这没见过世面的穷酸鬼怎么能一样?虽说是得了初壹牌,但也只不过是来多涨一番见识罢了,哪里需要赤急白脸地往塔里钻,沧岩万府还会缺好东西么?” 天下姓万之人不少,敢单独拿出来讲的沧岩域内唯独万复归这一域之主而已,虬髯大汉本是沧岩域中人,自然知晓厉害,顿时不敢轻举妄言。 罗千最看不惯她狗仗人势,呵呵讽笑道:“大哥你说话可要当心了,这位姑娘可是沧岩万域主的亲孙女儿,小弟家中离万府不远,试问方圆百里有谁不知道万姑娘的大名?心里都怕的很呢!” 虬髯大汉脾气对躁但也不是傻的,察觉罗千话里有话,当即问道:“此话怎讲?” “万姑娘修为上本事是差了些,但有一点却尽得其父真传,谁不知道万晴风风流成性,良家不良家的女子他都祸害了遍,万姑娘有样学样,相好养了无数,连出门也要带一船呢,咦,怎么今日只见三个?”罗千面露疑色,忽又开朗,拍手笑道,“是了,佛门重地,是该收敛一些!” 第78章 逃脱 万静闲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眼珠一转,忽地褪下五色彩衣笔直抖出,嗖的一下,刺向罗千胸口,吴云浓眉一厉,旋身挡在罗千身前,忽地拍出一掌,蓝光一道,十分刺眼。 霓裳结成的彩剑原本十分坚硬,被雷光一打却又忽然散开,软绵绵飘回,罗千收吴云庇护,心里甜如蜜罐,再看万静闲一击不成更是大觉痛快,嘻嘻直笑:“万姑娘真乃女中好汉,如此豪放,被这么多大男人围着,脱起衣裳来竟然也面不改色,小弟实在佩服佩服。” 这五色彩衣乃万静闲独门灵宝,软硬皆宜可缠可杀,又因彩光流动能添人姿色,故而披在身外不舍得藏入储物玉中,今日被罗千这样一说,倒愈发显得她是全然不顾脸面的放□□子,一时间围观众人瞧她的眼神都各有异样。 万静闲几乎气得仰倒,再看罗千笑意盈盈的模样,愈发痛恨起来,拗着脸怒喝道:“满嘴放屁!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 闻言叶盛韩宁双双抢上前来,刀剑乱舞两袖齐出,攻向罗千四人,向天游将池深拦至身后,唤出银鲤迎战。两帮人瞬息间便要对上,盲聋哑三位大师中的盲大师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鱼来,木锤轻轻一敲,发出沉闷一声咚响。 此声乍听再平常不过,手执折扇的文士却眸色一沉,而向天游与万静闲六人更是身子侧转,齐齐避开双方攻势落于地面,均是面露讶色。万静闲挥手欲再次刺出,盲和尚木鱼又响一下,众人就见万静闲双手一拂一掀一转,将彩衣重新披与肩膀,罗千岂能放过这样的大好时机,左脚抬起,意图往前,脚在木鱼声下却不听使唤起来,违背主人意愿往后大大退了一步! 小胡子文士上前一步,朝三位大师作个了作揖,神色恭敬:“闻名不如见面,我这侄女性子直,大师原谅则个,祝容在这赔礼了。” 万静闲积怨在心,尚不肯轻易作罢,急道:“容叔!” 祝容冷着脸斥道:“三小姐大概忘了,此番出来是要替你父亲取寿辰贺礼,而不是到处惹是生非,佛家宝地,岂容你为所欲为。”他口气虽淡,万静闲却不敢再多说一字,乖乖退至一边,眼中却怨毒无比,狠狠盯着罗千不肯错眼。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哑和尚拉了拉盲和尚衣袖,双手比划了一番,盲和尚竟像是两眼看到一般,冲他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聋和尚肩膀说:“聋子,哑巴叫我们好开塔了。”聋和尚听了扭头便走,盲哑二人也分头行动,三人呈三角之势围住满月塔,双臂同时举起,掌心朝天元气顿涌,三股气盘旋而起笼罩塔楼,盲和尚高声提醒众人:“塔门只开一炷□□夫,六位檀越当断则断。” 万静闲当先跃出,飞至满月塔顶层,闪身进入,罗千仰头冷笑,跟着飞起,窜进第三层塔内,剩余四人也不甘落后,眨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池深心思早不在塔楼与宝物之上,压低声音问向天游:“哥哥,等出了下马寺,万静闲必定要杀罗千而后快,这该如何是好?” 向天游思索道:“既然她是为了万晴风的寿辰筹备贺礼,那就绝不会在此逗留过多时日,要么我们就躲在下马寺寻求短时的庇护,要么就请重金请人护送我们至大荒山。。” 吴云皱眉说:“这些都非上佳之策,下马寺的高僧也未必会答应护送,还有别的路可选么?” “要么就先下手为强!”向天游眼神一厉,嘴唇轻启,“就请几位高僧将我们送到寺外十里的缓马坡,万静闲必然会尾随且不敢大张旗鼓,多半就是他们四个。那儿地势繁杂,我的阵法造诣你们在鸱吻之巢也见识过,罗千随我指挥布下土障,纵然不能击杀祝容也能将其重伤,此人一除,万静闲又有何惧?” 池深迟疑道:“既然我们有时间布下杀阵,为何不趁机从地下逃走,万一……万一没伤着祝容……” 向天游眼角余光扫向祝容那边,只见三人远远站着静等万静闲出塔,轻声道:“云弟这就想岔了,我们在地下设阵,谁会第一时间料到是要放手一搏,反而怀疑我们要遁地而逃才是常人所想,若歪打正着骗他们离去,那就最好不过!” 池深与吴云二人对视一眼,默认了向天游之计,三人不再交谈,负手而立。祝容远远站着,等三人默而不语后,嘴角方扯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细纹,须知向天游站在百步开外说话虽轻,只是窃窃私语,但却全然瞒不过化身境高手的耳力,字字句句如雷炸响,清晰可闻。 一炷香时光于在场修者来说不过眨眼之间,而罗千更是盏茶功夫便从塔内飞出,满眼含笑冲身旁的大师单手行了个礼,走回吴云身边。 池深好奇问:“这么快就选完了?选中合心意的了么?” 罗千瞥一眼祝容笑道:“塔内的宝物少而弥足金贵,配有玉简解说,几个弹指就能看完,依我看大师们压根不需设一炷香的功夫,可惜凡夫俗子总是贪婪无度,既想要这个又舍不得那个,迟疑不决才会耗时良久。” 他这话说的不轻,惹来韩宁一声冷笑:“我们都是凡夫俗子,有人当自己是神人仙躯么?好不要脸。” 罗千当即反唇相讥:“万静闲身为女子都不要什么脸面,我一个大男人岂敢落后于人。神人仙躯?我倒也不敢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最多算个恶鬼修罗罢了,我若不够当机立断,怎么能从暗无天地的三幽海王狱爬出来寻仇索命呢!” 说道这罗千眼神已变狠厉,如刀如剑直刺祝容,向天游拦截争端,沉声道:“切莫鲁莽,趁万静闲还在里面,我们先去上弦塔,那是下马寺武僧修行之所,听说也接护送人的生意维持生计。” 罗千心思一转,暗暗生疑,面上却不显露半分,点头说是。 四人走后约过了两刻钟时间,万静闲也从塔内飞出,四处一瞧不见罗千身影,忙问祝容,祝容眉头虽皱,却仍将所听之事和盘托出,换来万静闲阴狠一笑:“他们想破釜沉舟,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得知池深四人请了一帮悟能境武僧一路护送出了东门,万静闲四人轻装快行沿路追赶而去,小半日后终于瞧见前方身影,只见八位武僧各自手持一根一人高的金乌玄钢棍,围成一圈,圈内似是有一土坑,可惜那处地势较高,祝容四个藏身之处瞧不仔细,但若移至他处,定要又要暴露踪迹。 万静闲压着声音说:“果然是罗小贼找的好地方,荣叔,不如我们现在就……”祝容仔细打量了一番武僧,否决说:“不可,下马寺武僧常年修习铜人阵,八人一组,数组相叠,威力成倍激增,若要硬拼,连我也不能耐他们何。好在下马寺的规矩绝不接杀人越货的生意,否则以罗千与那位瘦高个男子的狼心野性,恐怕还会先下手以除后患。” 万静闲心中暗恨,咬牙道:“好,我就耐心等着!” 月升又落,转眼便是第二日傍晚,武僧八风不动,站了一夜一日,毫无疲倦懈怠,反倒是万静闲蹲守不眠,风吹日照,神情略显萎靡,久等不耐之际,八位武僧忽然齐齐低头朝坑内看去,忽地抬起点地金乌玄钢棍背在身后,二人并肩排成两列,动作整齐划一朝下马寺原路折返。 八人走远后,万静闲四人方才冒头,祝容朝三人使了个眼色,一人不动,其余分散而行,把守小山包各方,以免届时动起手来让人走脱。 祝容手起扇开,凌空一挥,一道淡金气芒脱扇而出,平平一道疾驰而去,刷地没入小山包半腰,轰一声将土石掀翻,这一下杀伐果决,纵然不能伤了坑内躲着的人,那辛苦设下的迷阵定然是毁了! 万静闲再也按捺不住,得意大笑:“罗贼!出来受死!”笑声散后,四周一片寂静,万静闲眉头一皱,又哼道:“你做缩头乌龟也晚了,识相一点就自己爬出来。”此言依旧无人应答。 祝容脸色骤变,双足一踏抢上土坡,也顾不得危不危险,伸头往坑内一探,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唯独一朵蓝汪汪的小花立在坑底中央,因方才土石散落,如今一半的花瓣已被打蔫了。 万静闲见祝容安然无恙,赶至他身旁,瞪眼问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朝日露,花中便宜客,一夜既开,一开便开全年。”祝容被向天游摆了一道,脸色异常难看,寒声道:“我还当这几个小子防备不周,原来早知道我能听见他们说话,故意设计放松我警惕。”又见叶盛韩宁二人接连赶来,指着坑下一侧开出的土洞说:“他们连夜挖了个通道,此时应当已经逃得远远的了。” 万静闲气得浑身轻颤,怒火上恼脱口厉声喝道:“亏父亲此次特地派你与我同行,你思虑竟这样草率,枉为他手下第一谋士!罗贼心性狡猾狠厉,今日放走他,将来必然酿成大祸!” 祝容闻言心中大怒,啪一声收起折扇敲在手心,语气冷如冰窖:“三小姐这话差了,央求我看护你的并非万爷本人,而是我的嫡亲大姐你的身生母亲,如若不然,祝某人又何必受这些闲气。再说罗千此人为何与三小姐深仇难解,我百般询问你也不肯明说,届时有什么大祸,我也不敢承担!” 第79章 不花 万静闲脾性本躁,气急之下竟没控制住口舌,被祝容这个亲叔叔一骂脸色顿时一白,不敢造次,微微垂头认错:“容叔莫怪,是侄女儿口不择言,鲁莽了。只是罗贼他……现下我们是继续追赶还是?” 祝容冷哼道:“不必了,他们既然敢如此设计,必然早就留好了后手,从下马寺雇一艘飞行灵舟,这会儿早该逃出三百里开外了!” 万静闲神色颓唐,心中思忖道,大势已去,看来我还是早些回府与二哥商议此事为妙。 这一边四人气氛紧张,另一头灵舟之上却笑声不断,吴云拍手叫绝道:“向老弟神机妙算,你怎么就能断定他们会乖乖守在原地,却不去周围查探呢?” 向天游饮尽凉茶,抿唇一笑:“祝容此人虽在万静闲身边办事,但我看他心气高傲,别说我们四个小鱼小虾,就算万静闲他也并非十分看得起,我下这一棋就是赌他自大失觉,先入为主,不将我等放在眼中。兵行险招,也顾不得许多了。” 罗千心中虽也感激向天游设下此局,助他脱困,面上却不显,反倒池深十分捧场,接口说:“花开为号,祝容一定以为是我们布好了阵法,才让众僧退去。” 四人再度从万静闲手下走脱,既有得意又觉侥幸,是而一刻不敢停歇,操纵灵舟日夜疾驰,大荒山地处偏远,池深四个从两域交界出发,相当要横穿整个岚希地界方能抵达。 起初罗千不敢下舟进城,以免万静闲不死心追踪在后,直到域中地区才稍微松懈,一行人入城好好休整了一番,但等再往前去,郊外须得三五十人结伴同行,只因魔修肆虐,直搅得人心惶惶,无一宁日。 向天游四下打听百般比较,最终搭上一支有化身境修者坐镇的三百人灵船队伍,交付了高额元石登船同行,去往靠大荒山最近的新河城。新河城建有一夫关隘,内设传送法阵,平日就有重兵驻扎,如今更是严防死守,与大荒山的飞弧关法阵相通。 魔修久攻不下,全数周旋在飞弧关外打持久战,搞得大黄山与邻近几座城中间的百沙道乌烟瘴气,如今要去地域,非得依借法阵通过不可。 从离开下马寺算起,池深四人走走歇歇,约摸花费俩月时日才终于来到新河城门外。连日跟船行走,筋骨几乎锈化,灵船一停,吴云当先跳下,长长吸进一口清气,将浊气换出,精神陡震。 城门外进出两条队伍差不多长,有人抢着进山立功,自然就有人急着逃离混乱,一番排查后向池四人顺利入了城,耳边顿时喧嚣许多,行人匆匆不绝。 一纸风蝶晃悠悠飘来,落于向天游指尖时闪出一点白芒,不多时重归平静,向天游睁眼道:“师尊来讯,关外大战在即,令我等速去,迟了恐怕要在新河城再等月余。”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隘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肃杀之气几乎凝如实质,据闻三域而来的顶尖高手两班替换撑起关口防御大阵,令魔修无可乘之机。行者一入军机重地,皆自觉闷头而走,跟随领路小兵往传送阵去。 阵盘上已聚了百来人,向天游握住池深一手,以免被人冲散,人数一到,法阵忽地爆出漫天金光,朝天激射,阵中人影一闪而没,瞬息消失在原地。 短距离传送法阵施加在修真身上的压力较轻,这一回池深倒没哪里不适,只觉才眨了眨眼的功夫,眼前情景便翻天覆地,黄沙漫天呼啸,几不能辩物,一时不察竟然吃进一嘴,立马呛出声来。 向天游袖袍一挥,在两人身外凝成一道风障,罗千拉着吴云闪身进来,吐出一口气道:“这会儿又觉得还是风灵根好用了。” 向天游放出一只黄色纸蝶,蝶身光芒一闪一灭转了个圈,朝前飞去,“跟着走,先去师尊那儿。” 四人一步一个脚印行进,罗千冲吴云抱怨道:“此间风沙狂暴,十米开外人畜难分,就连御物也不能够,真是遭罪。” 吴云向来不喜男子汉大丈夫娇娇柔柔,贪图享乐,闻言一双浓眉轻轻拧起:“我们在这又能待多久,那些戍边将士世代守护于此,抛头颅洒热血,我听说当中还有许多无灵根的凡人,也不见他们喊苦。”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罗千心中一噎,暗暗哼了两声,眼珠轻转道:“将士再苦却也有朋有伴,我被关在三幽海王域的那七年,连个鬼影都见不着,不也撑着一口气活下来了!我刚那样说,只因想起从前孤苦无依的时日,心里难过罢了,你什么也不知道,就来说我。” 吴云一慌,暗骂自己蠢笨徒惹爱侣伤心,忙低眉顺眼连声哄人,绞尽脑汁说了几句,总算令罗千再次展颜。 向天游心中长叹,只拉着池深往前多走出两步,不想再看罗千那张得意面孔,又忽见纸蝶光芒越闪越亮,向天游喜道:“师尊就在此处不远。”四人走了一段,突遇暗障,见无危险便使力踏进,眼前忽明,肆虐风沙皆被拦截在屏障之外。 一文书模样的男子坐于方桌前,向天游辩其气息,不过刚刚筑基,此人问过身份,为向天游指明方位,便盘查起下一拨人来。 师徒相见,池深暗惊不已,令羽从前在不动峰时,一袭白衣当真是仙人之姿,如今换了身全黑轻袍,隐嵌黄尘,眉间倦容难掩,可见与魔修战事之紧,不得空闲。 令羽毫无废话,简短解释说:“魔修连发进攻悍不畏死,其中深意实在可疑,只可惜我们至今也没查探出地域究竟有何奥秘,相反其中的魔魂弱得很,最厉害不过悟能初期的修为,只是地域范围广阔,魔魂数量也甚为庞大,由低阶修者负责清扫。” 向天游问:“地域地域,既然敢以域来命名,可以想见其无边疆土,我怕魔修必然知道所求事物的具体方位,就没有审问出什么眉目来么?” “就是什么都没问出来才最奇怪,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怕只怕等我们看破玄机为时已晚。”令羽忍不住轻叹,一揉眉心,“魔修来势汹汹空前凝聚,反观人修一方乱如散沙,如若不是十二位早已隐世的控元境大修出面镇压,恐怕飞弧关早破。现如今高阶修者也分不出心神下地域查勘,只能寄希望于低阶之士能报上佳讯。” 向天游几人相视沉吟,末了商定休息一晚,翌日入地域斩杀魔魂。 地域不见天日,暗无光彩,四处景色雷同乏善可陈,不是泥土便是碎石,更有累累白骨镶嵌其间,浊气四溢。罗千大感无趣,池深却赞叹有加:“昔年大战,人修中三位大前辈临阵突破,合力打开地下万丈方圆地域,埋葬魔气。这等移山倒海之威,实在无从想象。” 四人聚集处生气浓郁,魔魂闻味扑来,被向天游一招绞杀,道:“可惜三人再有通天之能,也无法料到数万年后这些魔修尸气会凝结成数倍的魔魂,再掀人间波澜。” 罗千问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清扫魔魂,日复一日都只做同一件事?” “自然不是,”向天游低声笑道,“魔修疯了一样不就是为了闯进地域,你们就没想过究竟是为何?” 罗千锁眉轻哼:“自然是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且依我看就算是上古第一圣元器也未必能引发如此骚动,必然是与修为相关,难不成这儿藏了什么羽化成尊的秘术?” 向天游眼中闪过一道光彩,对罗千生出几分欣赏之意,“八九不离十。我入新河城之前,收到道宗一封加急密信,因人多眼杂我一直未能明说,信中写道昔日大战由魔修一方挑起,只因他们当中出了一位惊世绝艳之才,二百年时光修成控元大圆满境界,为找寻成尊契机,才以战制杀。脱脱不花的尸身一定被封在地域底层,成尊之法,或许就在他身上!” 罗千既觉惊讶,又感矛盾,眼含审视问道:“飞弧关如云高手都查不出此间辛秘,你又知道了?” 池深心道,这必然又是道宗查到的了,谁叫哥哥是世界之主,难道我此行目的就是助他得到成尊秘法?正兀自思索时又听向天游说:“怎么?就许你藏私,不准别人有一点秘密么?” 罗千呵笑一声,斜睨池深:“我能有什么秘密,早跟吴云交代的一清二楚了,就是不知道池深晓得你这只狐狸底细么?” 池深深感无力,夹在当中做个和事佬:“都不必争了!我信哥哥,这样的话日后休要再提。我们既成了伙伴,也经历险阻,你们俩怎么还争锋相对,片刻不得安宁?” 向天游与罗千二人双双鼻孔喷气,撇开脸不看对方。 山中无岁月,地下更是日夜难辨,转眼就是三月流逝,这一日向天游三人分守三角,当中有一人坐地盘膝,忽地散开手印,几枚上品元石已然化为粉末,舒展筋骨跳起,露出一丝爽朗笑意。 向天游明知他进阶苏灵顺利身无所碍,却依然忍不住关切道:“可有哪里不适?” 池深摇头正想作答,脑海中久违之音平地响起:“脱脱不花,位属西南方。” 第80章 炎魔 池深收了信息,反而不知该如何同其他人诉说,沉思片刻后才道:“方才突破之际忽有所感,西南方位邪气冲天十分不凡,令人心悸,哥哥,左右我们找了几月也无眉目,不如往那儿去看看。” 罗千不明所以,向天游却知深浅,晓得池深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番话,遂答应道:“也好,你来指路。” 依据池深指示不停行走有三五日,罗千心中疑虑愈浓,沉不住气问:“还没到么?” 池深一路受三人目光无形审视,早已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若非他背负的任务绝不能为外人道,否则恨不得和盘托出,省去无限烦恼,但此刻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应该快了。” 又走了一日,罗千更觉奇怪,疑道:“这更不对了,你不是说西南方邪气冲天,可我们一路走来,怎么魔魂不增反减,到如今竟然稀稀拉拉,小半天也没见着几个。” 池深满嘴苦意,从来只有墨石提点他,他也无从询问,总之墨石说还需前行那便是尚有一点路程,只好继续忽悠:“这......具体我也说不上,只是心中这股感觉愈发强烈,差不离就是在附近。哥哥是知道的,从前我也常凭心中所感判人断物,听来虽玄,却从未出错。” 向天游心念斗转,微微笑道:“云弟这一直觉向来玄奥,常人大多不能理解,罗兄有此质疑实属再平常不过。不如这样,我陪云弟继续往前走,等找到玄机之地再折返告知二位,也费不了多少功夫。” 向天游有此一言便是意图激将,罗千虽然十足精明但却偏偏吃这一套,尤其不肯对向天游服输,当即哼道:“我不再问就是,正好每日斩杀魔魂我也腻了!就当图个清静。” 好在这一回墨石没让池深再度受难,两个时辰后突然提示道:“地域十八,此处为一,下行数层,即可抵达。” 池深一停,罗千神情大振,忙问:“可是到了?”积极打量四周,又自言自语道:“也不觉此地有何特殊之处......” 池深暗咳一声道:“若是脱脱不花尸身存放处放眼可见,恐怕也轮不着我们四个捡漏了。地域寒酸,除了泥就是土,这应当是你的拿手好戏才对,我已尽全力,剩下要动脑子的就靠谁更聪明了。” 罗千一想也有道理,运气元气细细打探,脚下顿时传来一股异样,惊咦道:“下边有东西!” 罗千单手一挥,喝道:“起。”一圈泥石急旋,应声散开,四人足下陡虚,顿时高高纵起,飘退数丈。只见地面塌陷,下方隐现一物。 罗千又轻轻一拂,尘土有如兵将,乖乖听其指挥,纷纷散开,露出异物阵容,向天游与罗千当先跳下,池深吴云紧随其后,看清后各自吸了一口冷气。 比一人还高的一把剑柄插在泥间,剑身未露出一丝一毫,剑柄古朴纹路天然,森森寒气源源不绝。向天游伸手去摸,未等触及,剑柄便浮出一层白蒙蒙光罩,将来者拒之门外。 吴云咋舌道:“好家伙!什么样的人才使的起如此巨剑?” 向天游道:“定是在战中突破的三位元尊之一了,巨剑镇压于此,脱脱不花的尸身多半就在下方,就是不知藏在多深的地方。” 话音刚落,四人脚下泥面陡陷,向天游乱中不忘捉住池深胳膊,风元一转意图将人托起,却骇然发现元气尽皆失效,一股吸力自下而上源源不绝,泥面也正是受此力摧残方才下落! 衣袂飞扬间,四人越坠越急,到了后面更是快如骤雨流星,几乎成了一道虚影,三五分钟便不知进到地下何等深处去了,只觉周身从寒转热,到了最后土壁竟一片暗红,像是下方有火炭炙烤一般。 好在下坠之势并非永无止境,持续盏茶功夫后扑通通摔入泥浆中,泥浆炙热无比烧人肌肤,四人连摸带爬狼狈起身,这才发现泥浆只到人腰际,只是这股热度不同寻常,但往前一看,这不寻常的来源也就了然于胸了。 泥浆池范围广阔,正中央横躺着一人,此人黑袍裹身鳞甲护体,只是如今已破烂不堪,肤色黝黑头生一对弯曲黑角,十指指甲漆黑如墨,上窄下尖,锐利如锋。最可怖是,此人身长足有十米,身上被巨剑穿腹而过死死钉入地下! 罗千惊喜交集,跨步上前,靠近尸身十步之时,衣袖忽地凭空腾起火光,连挥两次,方才熄灭。 向天游见状一叹:“传闻差矣。” 池深问道:“为何?” “人魔大战以人修一方胜利告终,是故广为流传之言总不遗余力夸赞人尊三位,称其何等神勇,扭转乾坤。”向天游哼笑一声,继续说道,“现在看来,脱脱不花不愧为绝世之才,恐怕他冲破控元境还要更早一步,只是究竟为何又反被人尊联手镇压,后人三缄其口,以至我们都无从得知了。” 池深恍然道:“是了,脱脱不花尸身保存至今不腐不朽,原来竟是已窥元尊之道......不过他为突破滥杀无辜,还是死了的好!”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罗千轻笑道:“管谁对谁错,都已成过往,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取宝,这脱脱不花当属火灵根,且功法无匹霸道,死了都不容人靠近,须得想个妙计才好。” 池深怪道:“人既然已死,怎么还能运转元气?莫不是脱脱不花只是被封印,而非真正消亡?” 此言一出罗千默默退后三步,吴云一时口快,脱口说道:“云老弟有所不知,元尊法身就是如此这般,唯有元力尽数散于天地,肉身才会回归尘土。” 罗千忽地扭头,狐疑道:“元尊之秘,你又如何知道?” 吴云一愣,自觉失言,摸鼻解释:“祖上世代相传,我也是从父亲那儿得知......”见罗千眉峰紧拧,怒气将显,忙补充说:“三言两语怎么讲的清楚,等出去了我一定细细说于你听。” 罗千轻哼一声算作放过,又问:“那你来说,这尸身我们如何收取?” 此问吴云无从解答,向天游摇头说道:“难。要收脱脱不花,必先拔剑,但若拔剑,尸身是否会有异变?且先不论这个,单说此剑,凭我们四人之力,如何才能拔出?”四人顿时陷入苦思,任凭再多智慧,绝对实力面前也难发挥。 此间池深心思最沉,沉吟片刻后率先开口:“大家何不换个方位思考,若我们一天没法收取脱脱不花,就一天耗在这儿么?干脆出去告知师尊,上报八方能人,看他们怎么个应对方法。元尊尸身藏于极元地底,一个不慎就会招致祸患,我们不能只顾个人利益,也该为苍生着想!” 吴云心中涌起一股血性,高声应和道:“云深大义!我吴云万分支持。魔修定然是为脱脱不花而来,若被其抢走,将来难保再掀一次大战,若因我等延误良机,万死也难辞其咎!” 向天游与罗千二人相视不语,罗千显然不甘就此离去,向天游身形忽动,出手便毫无保留,三十几条银鲤冲脱脱不花爆射而去,银鲤去势如电,刹那之间便冲到尸身不远。 尸身之外陡然激起一层淡红色元力,银鲤被火元力一沾,忽地全数熔化,有如一道银色水帘噗地落下,明晃晃一大摊浮在泥浆之上。 向天游也不心痛灵宝就此损毁,转过身语气只是淡淡:“走罢。” 罗千甩手放出飞行法宝,第一个跳上,池深初入苏灵,还未来得及习得御物之法,暂且还是需要与向天游同行。 四人正待离去,脱脱不花尸身忽地一颤,瞬息间成百上千道火元力如一杆杆笔直钢枪朝四面八方胡乱扫射而出,划破半空甚至发出不绝于耳的嗤嗤声响!罗千离得最近,面色陡沉,运起土元秘术,身下泥浆纷纷竖起,凝成两道土壁挡在身前,人便顺势飘退。 可惜□□穿金洞石,势不可挡,瞬间将土壁射成了筛子,向天游两手疾抡,风元外发,两股劲力凌空对撞,轰然炸响,残气纷飞,砰砰击打在古剑剑身,那古剑此时竟像是泥捏一样不堪一击,刺啦裂开一道细长缝隙,如电闪般分出数道枝杈,毕剥往下蔓延。 这还不算,剑尖刺入尸身腹部之处,原本严丝合缝,现如今腾地窜起一片火光,火势如蛇如蟒,绕着剑身打着转攀升。古剑虽不至被一举消灭,但顶端仍以肉眼可见缩水了一小圈。 罗千难免期待,驻足观望,向天游却一把揽过池深喝道:“速走!”然则他决断虽快,异变已生,原来随着四人落地而渐缓下的吸力骤然大作,呼呼尖啸如厉鬼夜啼,数十道魔魂陡然现身,却不冲池深几个而来,去势不停直奔脱脱不花腹间伤口! 眨眼间第二波第三波魔魂如潮奔涌而至,密密挨挨直令人手臂发麻,心中发慌,罗千挥手撑起一道半圆土屏,四人暂避其中,向天游目光闪烁,沉声道:“晚矣......” 第81章 法相 魔魂纷至不休,顷刻间充斥地下空间,除却滚滚黑风与焰焰红丝难辩他物,池深心中惴惴,域中清扫之众同样手足无措,魔魂忽退朝一方涌动,明眼人就知要出大事,不怕死的追着赶去看,谨慎些的掉头往地域外跑。 眼看魔魂尽数投入脱脱不花伤口之中,池深万般焦急却束手无策,罗千观测片刻,说道:“不管这脱脱不花收完魔魂后会成何物,总之一定不会放我们好过,我全力开出一条通道,大家遁地而走。就算它要吃人,上头人数可可比我们几个多多了。”说罢反手一掌拍在壁间,泥壁顿时融开一个大洞,罗千闪身就要钻入,呼唤后边跟上。 吴云浓眉紧锁,转念间就定下主意,肃然道:“你们先走,我来断后。” 罗千惊讶之下脸一沉,方要发作,吴云已喝道:“脱脱不花之所以变成这般,和我们擅自闯入脱不了干系,自己种下的祸却要别人吞吃苦果,绝非大丈夫所为,我吴云顶天立地,势必要阻止炎魔之乱。” “你若能止的了,我一句话也不多说,但看眼下情形,难道要我由着你去送死么?”罗千满脸急切,好言相劝不住,“你是大丈夫,但也要顾虑一番我的感受,咱们在一起统共还没几日,你忍心叫我俩天人永隔?” 吴云转过身,留个后背给三人:“我意已决,罗弟休要再劝,今日我若逃了,吴云便不再是吴云,那同死了有何区别!” 池深心中愧疚,忽地打断二人:“说到底是我带你们来这,因此生出事端,自然也由我一力承担,你们走罢。” 向天游迈出一步,与吴云并肩,说道:“都少说一句废话,留着力气对付炎魔才是正经,云弟、罗千,你二人相互配合封住魔魂入口!” 罗千闻言,单手往地面一指,再往头顶缺口一抬,泥浆土石呼啦啦一跃而起,冲开魔魂糊在开裂洞口,忽地凝为坚壁,罗千不敢停歇,双臂忽上忽下来回指使,尽力将洞口堵严,池深从旁相辅,数千跟小指粗细的藤条钻地而出,结成一张张蛛网,笼罩上方。 魔魂暂被阻隔,脱脱不花尸身焰气一矮,只是一瞬却又暴增三尺,吴云劈手打出一道雷龙,那果然是世间至刚至强之气,且不怕火炼,顺着脱脱不花的伤口裂缝钻入其中,顿时一股焦臭弥漫,令人掩鼻。 向天游方要施展,不料脱脱不花尸身双眼忽睁,当中两抹红光转瞬即逝,只盯着顶上藤网看了一眼,网中央忽地窜起一簇火苗,眨眼间便熊熊燃烧,将网结焚烧殆尽,一缕缕掉落。脱脱不花睁眼过后,上半身缓缓坐起,只因他身形庞大,是而速度不快,起身后头顶双角堪堪抵在上层土壁。 脱脱不花手腕转动,发出噼啪脆响,粗糙巨手捏住剑身猛地一折,竟硬生生将古剑拗成两截,随后握拳一抬,轰隆一声砸在罗千费力封住的土洞边缘,将土壁砸了个稀巴烂,开口之大,更甚从前两倍,致使更多魔魂呼啸涌入。 向天游看似沉着,心中却发苦,大喝道:“云弟,顾好自身!”喊罢身形陡变,上身前倾,双臂忽展,衣衫撕裂,白皙皮肉渐次转为靛青湖蓝,两条腿平地拔高,腰部之下展开三层翠绿尾羽,犹如一条丝绒,末端一块块眼状金斑,实则乃紫蓝黄红四色交错分布而成,颤动间流光不绝,似有无数面小镜在日下翻动,光彩夺目! 池深明知向天游身含一半大妖血脉,但今日也是头一遭见他真身,这大孔雀全形五米来高,身长更是足有十余米,与脱脱不花相对站立,地下顿时空间告急。 罗千瞳孔收缩如针,闭不拢嘴,难得结巴道:“向天游……向天游竟是妖修!不对!孔雀乃大妖血脉,不至成尊不能化为人形,难道他是半妖?也不对,看起来脱脱不花才是半妖,既有人形,又具妖兽体征,那究竟是为何?云深,你知道么!” 云深心里也是乱如麻团,但此时不便细说,只好略略点头以示知情,可还不等二人消化此事,吴云忽地纵声大笑,笑中尽是豪气,一扫先前沉闷,扬声道:“向老弟,被你抢先一步啦!”说完昂头发出一声悠长龙吟,腾空而起,一条青色长龙摇头摆尾浮于半空,初时只有一人来长,弹指间便暴涨三圈,化为可与孔雀比肩的巨龙,四爪伸缩,龙须轻飘,好生威风! 池罗二人已然吓呆,被两只妖修扫出的劲风刮下的土石劈头盖脑砸在脸上也忘了躲闪。 脱脱不花神情呆滞,双眼无神,不像是死而复生的模样,只是这具躯壳凭本能行事,一旦察觉危险气息,便拔足袭来,如此庞大身躯竟然也行走如风,倏地抢上,一把抓出。 孔雀青龙灵活拧身,绕过脱脱不花意图从后制敌,不想脱脱不花虽然元神已失,但尊者神通依然不是区区两个勉强够悟能境的人可比拟,双臂关节咔嗒一响,竟以一个十分诡异的扭曲姿势反手一抓,将两只妖修扣在手心,身子一转带动双臂飞舞,向天游与吴云二人顿时被按入泥壁,五脏震动,口角溢出大股鲜血,大片土块争先剥落,烟尘纷飞。 妖修肉身相较人类强横十倍,大妖更是不止,向天游与吴云化为原身竟然还不敌脱脱不花一合之数,不能不叫池深与罗千胆战心惊。 向、吴二人身在局中,也是有苦自知,拧腰摆身也无法挣脱,孔雀仰脖轻鸣,浑身上至头翎下至尾羽尽皆转为漆黑,唯独一双眼珠翠绿如玉,尖喙张口一吸,千万魔魂忽而转向,尽数被其吞入肚中。池深瞧的口干舌燥、心跳如鼓,这魔魂岂是随便就能吃的! 另一边青龙口吐人言,哈哈笑道:“又被老弟抢了先,原来练成法相的不止我一个,从前都白沾沾自喜了!”话落龙尾一甩,啪地打在脱脱不花手肘凸骨,脱脱不花手臂剧痛,脱手松开,青龙趁机飞起,雷光暴涨,四爪一缩,再张开时已成五爪,浑身由青转金,吴云法相赫然正是五爪金龙! 第82章 师妹 二人挣脱控制,凌空飞旋,黑孔雀本不善飞行,却因风元相助灵活多变,每每张口大吸,均能吞噬数千魔魂,夹杂丝丝炎魔火元。 转念之间三妖又斗了数十个来回,脱脱不花尸身越发破败,两只胳膊如失了水的柳枝蔫答答垂在身侧,向天游与吴云两人法相也是凄惨无比,刀剑难破的皮骨被划开数道深浅不一的血口,淌血不止,而脱脱不花却无知无觉,长此下去,别说打赢,光是流血,就足够要向吴二人性命。 池深有心相助却无力介入,心急如焚脑中烦乱,几乎要炸裂,此时墨石似是感受到主人心绪,出其不意提示道:“用柳寄生封住脱脱不花檀中、鸩尾、命门、肩井、足三里五处死穴,可令尸身暂缓行动。” 事态刻不容缓,池深立即告知激战当中的二位,向天游屈爪成刺,连破脱脱不花三道关口,吴云绕至后方,跟着得手,池深早在喊话之时就已放出柳寄生灵种,见人得手拔足往脱脱不花身前靠近。 罗千知他木元所控范围不广,故而不惜以身犯险,立即并起双指,操纵泥浆裹着灵种往脱脱不花脚下流去,一当触及便顺杆上爬,灌入破皮流血的死穴中。柳寄生一入宿主体内,汲取火元勃然激发,两片半指来长的嫩绿小叶颤巍巍伸出体外。 可惜火元并非木系灵种最佳养料,且脱脱不花所修火元带毒,顷刻间就将柳寄生烧成飞灰。向天游见池深踉跄跑近,一道风元将其抛起,接在背上。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木元陡发,绵延不断,柳寄生焚毁再生,开叶又萎,如此周而复始,瞬息便是千次轮回,其中皆由池深操控,木元损耗巨大,不多时就面色泛白嘴唇出青,却一刻不敢停歇,以他苏灵境这点微薄之能,对抗脱脱不花的火元无异于以卵击石。 千钧之际,池深发间黑木灵脱身而出,哀鸣中化为一道黑色流光射入脱脱不花胸口当中檀中穴位,深深扎进,只留花苞在外。黑木灵方一入身,花瓣陡张,包裹其中的炭黑色墨块竟从中心泛出炙热红色,被火烤一般。 池深与黑木灵相处已久,心中不免痛惜,顿时大肆催动丹田木元,纵然超出负荷也全然豁出,柳寄生几度开谢,终于败势渐缓,直至最后竟然结出一粒粒米黄色浆果。 脱脱不花虽然已无神志,但火元袭人却自发而行,如今五处死穴被封,魔魂被阻,四肢百骸中存留的火毒无处流转,蓦地朝胸口凝聚,然而檀中也不得纾解,尸身双眼瞬息沦为红色血海,巨嘴一张,露出两边森然尖牙,一团炙红带黑斑的凝缩火元喷薄而出,不偏不倚正好冲向罗千所在! 此时再逃已无路可退,罗千手起又落,面前泥地陡然掀起,筑成一道内凹外凸、密不透风的坚壁,随后急急退步,故技重施,如此反复三遍,三道防护竖成一列守在他跟前。 铸造坚壁所耗不小,罗千脸色发青,身形摇摇欲坠,此时他看不清壁前局势,只能祈祷所设防护能抵消炎球五分威势,不至于令他横死当场。 焦怒龙吟入耳,几声砰砰闷响几乎不分先后,三道坚壁崩然溃散,土石炸裂一地,罗千慌张缩瞳,未等看清战果,劈头便被一道庞然巨影砸中,巨物重达千金,罗千两手勉强合抱,顺着败势掀飞数丈,生生砸在后方土壁,五脏六腑一阵翻滚,哇一声喷出血水来。 好在巨物猛然一变,化为人形,否则罗千不被砸死也迟早要被压的喘不上气来,待等他回过神定睛一看,才瞧见为他挡下致命杀机的除了吴云还有哪个,此刻他已恢复人相,只是浑身凄惨无一块好肉,大片焦黑水泡密布胸背,双目紧闭出气不多,立时三魂飞了七魄,惊得面色煞白一层。 脱脱不花喷出炎球之后,攻势顿颓,池深不敢有丝毫懈怠趁胜大力追击,柳寄生从穴口蓬勃长出,缠缠绕绕将巨大尸身团团捆住,一时间绿意横生,满目清凉,不知情人此刻若到此观看,还以为这是根无枝巨木而已,万万料想不到其中困了个人魔半妖、万世凶神! 池深早觉眼前阵阵发黑、眼侧两穴刺痛,脑海昏沉,见脱脱不花归于平静,心神乍然松弛,翻身从向天游法相后背一头栽落...... 话声嘈杂,脚步纷繁,池深眉心紧颤,微微睁开双眼,入目一片白色,惊疑间翻身,只觉浑身绵软,手脚无力,脑袋又是一阵昏沉。 帐帘被撩开一道口,向天游端着碗走进,看到池深转醒顿时双眸发亮展露笑意,快步走至床边蹲下身,单手轻按意图挣扎起身的人,轻斥道:“莫动,你木元损耗一空,丹田空虚,若再胡来,恐怕要伤了根本。” 池深依言躺下,向天游取了个枕头垫高他脑袋,用木勺搅温汤药,“你昏睡了两日,地母说丹药性烈不可多服,以汤药温养最佳。”说罢舀了一勺轻吹两口,送至池深唇边。 池深本有千万句话要问,此时却收了心思,乖乖将整碗汤药喝下,嘴里苦涩,心中亦是如此:“吴大哥不在......可是出什么事了?” 向天游手下一顿,搁碗在桌,眉心疲意尽现,显然是这两日操心过甚。“他受伤比你略重些,在地母歇脚的帐中修养。” 池深微微撇开脸,眼中有湿润之色,“吴大哥必定危在旦夕,否则......否则何须受地母特殊关照,我一心想要收服脱脱不花,不曾想竟害了自己人。” 向天游稍一沉默,柔声安慰:“风云难测,旦夕祸福又岂是人力可料,你做的没错,无需太过自责。” 池深翻身坐起,取过枕边外衫往身上套去:“我去看看。” 向天游下意识按在人左肩,皱眉道:“地母修为虽高,但论歧黄之术,她最小的女弟子才是青出于蓝,我盛药时听闻她已入飞弧关,若她诊治之后还无良策,你再去不迟。” 池深这会儿却异常执着,拉下向天游暖热手掌说道:“病情一时半刻都耽误不得!哥哥就别再劝我,我若不去,躺在这也不能安心养伤。” 向天游劝他不住,只好带路,冉轻窈身为化身境修者,宿帐设在深处,池深来到账外时,里头恰好传出位女子的说话声,声音轻婉,甚是好听,可惜底气不足,似乎其声之主身子虚而不实。 两人进账后,一股浓烈药味扑鼻而来,池深未见吴云,先闻药香,当即辨出尽皆是些虎狼之药,通常用来提气续命,可见吴云伤情之重,饶是地母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延缓他生气不散。 帐内人听到动静,纷纷转身,罗千守在吴云一边颜色憔悴,大大两个乌青挂在眼底,细腻下巴竟然生出细细胡渣,全然不似从前的风流俊俏模样。 还有两个熟面孔,虽说戴着面罩,但只看身形打扮就可认出是冉轻窈与梅从寒两位,还有一位中年面相男子,身材高瘦,甚为儒雅,半拥冉轻窈而立,看此亲密情景应当是地君孙显无疑。孙显隔空朝向天游与池深颔首而笑,说起来,三人师出同门,虽从未打过交道,但也有一份情谊在。 而坐在吴云另外一侧的生人,就是方才说话的女子了,此女见了来人,起身遥遥福身,只见她柳腰轻弯不盈一握,仔细看去竟然只够一位壮汉大腿粗细,露在袖外的手腕更是纤细,隐约可见几缕淡青色经脉,肤色苍白胜纸。再往上看,樱口秀鼻,一双柳眉微微下弯,若有苦意,杏眼朦胧,似有寒烟胧月,朦胧清凉,整个一副病弱模样。 向天游有缘见过此女数面,随即回礼笑道:“程小姐,许久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第83章 对策 程子苓微微笑道:“向公子更好,心中郁结似解大半,在这恭喜了。” 向天游不欲多叙旧,直截了当问道:“吴大哥伤势可有好转?” 程子苓嘴角一垮,蹙眉摇头:“吴公子肉体之强横,乃我平生所未见,也正因如此,他胸腹遭受重击却未立时毙命,换做同等修为之士,死一百次也足够了。如今令其命悬一线的元凶并非外力,而是扎根血肉中的炎毒。” 冉轻窈两眼忽地直勾勾盯住池深,其中似有冷电闪过,问道:“云深,好孩子,你醒了。吴云所中炎毒,地域深处巨坑,你们在底下究竟遭遇何事?你且说与我们听一听,若子苓这孩子能弄清炎毒出处,想必治愈你大哥也更多几分把握。” 池深心头大不舒服,但也知他们四个在地域闹出的动静不小,而冉轻窈有此一问,显然是向天游与罗千联手瞒天过海,遮掩了脱脱不花的踪迹。 两方各自为营,地母又有先前的几次帮援情分,因而池深神色依然恭谨,皱眉状似思索,沉稳作答:“当时我们正在地域清扫魔魂,下方忽有异动,哥哥意图前去一探究竟,便寻魔魂聚集方向追赶,却忽遭不明攻击,只好拼尽全力抵挡。吴云因走在首位,正面受了一击,而我则是修为太低,木元耗尽便昏了过去,后边发生之事,我也一无所知,实在惭愧。” 冉轻窈显然有所质疑,还想再问,池深却不顾威压直视她双眼,反问道:“冉前辈,我实在担心吴大哥,故而一醒便来探望,我也略通医术,能否让我替病人探脉?” 程子苓立刻侧身让出几步,抢先说道:“既然如此,这位小公子请。” 冉轻窈正欲说话,却被弟子打断,语气中略有责备:“子苓,师傅在问云公子话……” 程子苓脸色一红,纤细手指拧了拧绢帕,却不见她退步:“师傅,救人要紧,旁的暂时放一放也不要紧呀……” 梅从寒忽笑一声,插嘴道:“小师妹,凭你一身本事也对这炎毒无完全把握,他一个籍籍无名之徒又能查出什么?要么……就是云兄清楚炎毒来源了!” 池深三人心中尽皆咯噔一声,正想办法应付,却听程子苓傻傻摇头说:“那倒也不是,术业各有专攻,我对毒一道本就不精,更别说吴公子体内这种从未有记载的炎毒了。再者,世间多有误打误撞反而做成之事,只消能治病救人就好,想其它的干什么呢?还有,天下之大,民间多隐高手,大师姐,你一味凭声名看人,也是不对的。” 梅从寒与冉轻窈双双吃了个瘪,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出无奈之色,她们的好弟子好师妹程子苓向来如此,除却研习医术时七窍玲珑,面对别的却又迂又腐、一概不知。 池深对程子苓多有刮目,匆匆谢过便坐至矮凳上为吴云把脉,又将手放至他胸腹,输送木元查看,探出吴云体内伤痕累累,有一股极为怪异的元气盘亘不散,可说至阳却也亦是至阴,炎为阳,毒为阴,两相结合将吴云全身机能彻底封死,他现在虽是昏迷,但长此下去,炎毒消耗吴云雷元与生气之时,便是他丧命之日! 池深端详时许,收回手问程子苓道:“程仙子,若无克制炎毒之药,依你看吴大哥还能撑多久?” 程子苓不假思索,回答道:“最多二十八日,多一分半刻也不可能。” 罗千安静听了半晌,忍不住问:“云深,程仙子,你们可有解法?” 程子苓面有赧色,轻轻摇头,但一见罗千潸然落泪,心中同样十分不是滋味,咬唇道:“公子先别伤心,我知道世间还有三人,兴许会有法子,一个是蛇蝎娘子詹苏苏,此人用尽天下奇毒,或许能有克制炎毒之法,不过她脾气不大好,听说,听说去请她帮忙的女子,都要自毁容颜,去请她帮忙的男子……都是有去无回。” 罗千一皱眉,又问:“那其余二位是?” “还有一位,则是池中现任域主之父乔千山,传闻他修为已至控元境大圆满,乃当之无愧的元尊之下第一修,要是他肯费些修为驱除炎毒,吴公子便有救了。” 向天游不动声色听完,说道:“敢问费些修为,究竟是多少?” 程子苓一笑道:“至多境界暂时跌落在控元初期,凭乔千山的本事,不过三五月就可恢复。” 罗千心中苦笑,暗道,这小姑娘果然是个呆头鹅,于高手而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三个小境界的差距,乔千山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杂,牵一发便动全身,要他出手简直比去求蛇蝎娘子还要希望渺茫。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7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自然了,这两人使用的手段即便能帮吴公子祛毒,也会伤及根本,最好是能请到空空老人,若论医术造诣,他称第二,无人敢说第一,我资质愚笨,曾有缘受他点拨,三言两语,受用无穷。可惜空空老人来去无踪,从来只有他找人,想主动找他却是上天遁地无门,遑论你们只有二十八日时限……” 程子苓这番话说了等于没说一样,罗千却一抹眼角,真诚谢道:“程仙子,万语不言谢,再拜过。先是蛇蝎娘子,再是乔千山,还有空空老人,这三位,我会一个一个找过来。” 池深半晌没说话,此刻突然开口:“那倒不必了,罗千,我心中已有一副方子,不仅能祛除炎毒,还可益气补身,治愈吴大哥不在话下。” 罗千精神大振,顾不得怀疑,拔高声调:“当真?你快说,快说!” 池深将从墨石处获取的原话一字不差道来:“芝兰玉树,至清至明,可镇阳火,奇毒尽解。” 不等他人反应,程子苓当先反驳道:“云公子,你弄错了,芝兰玉树确实乃清热解毒的三大奇宝,可是白芝、空谷幽兰和无根玉树药效相似,虽然从前没有医修将三者同时入药的先例,但按药理来讲,治病是靠相生相克之道,而非简单叠加。” 对此池深自然也明白,可惜其中奥妙他无法言说,只好对罗千道:“旁人没试过,则表示其中有机可循。罗千,你也清楚请那三位人出手的可能微乎其微,芝兰玉树一事,我有十分把握,你若信得过,大不了咱们分头行动,你找人,我和哥哥找药,双管齐下!” “我信你,”罗千双眼尽是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且我知道芝兰玉树哪里可寻。” 池深惊喜不已:“那真是再好不过!原本我还想让哥哥托听风阁去查呢。”他只顾着欢喜,向天游却瞧出罗千神情不对,眼中恨意狂长,双目虽直视池深,却不是在瞧他,似乎望向很远的地方去了。 看到此向天游再贴近池深一步,伸手搭住他肩膀,呈将人半护姿态,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罗千哑声干笑,脸甚至都狰狞起来:“芝兰玉树世间难寻,要在一月时光找齐三样,难度不亚于找蛇蝎娘子几人,再说其中随便一样便值数千块上品元石,我就算日夜不眠去抢去偷去借去骗,也未必能攒出,但万复归正好便有!” 池深与向天游还不清楚罗千与万家的恩恩怨怨,但看万静闲一事便觉是敌非友,顿时理解他为何神色状若怨狂。 “万复归早将芝兰玉树分给他三个儿子,万坤山、万晴风、万虚川各执一件,”罗千面上含笑,只是那笑尽是恨意嘲意,“这三人的好儿女合起伙来害我性命,就算手刃仇敌千遍万千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如今竟要求上门去?” 帐中人忽闻万家辛秘,心中各有感慨,只是不好多嘴,池深却说:“或者我们先想办法凑足元石,再央求别个人出面去买,实在不行的话,能否用些非常手段……” 向天游一一否决道:“除非请到和万虚川几个同等颜面之人,方才有可能顺利买齐芝兰玉树,否则随便去个人,对方未必肯给面子。再说非常手段,对付一家尚可能有希望,要从三道虎口同时夺食……老虎可不是吃素的。” 池深心中一酸,“那吴大哥岂不是没了活路?” 罗千一听此话,混沌双眼中精光一跳,他本陷入自身仇绪乱了心窍,如今往吴云处一看,床上之人饱受炎毒侵扰,双唇干裂翘起一片片碎皮,脸色青紫不成人形,顿时心中剧痛,蹲下身握住吴云一手,脸上竟泛出一丝淡笑:“我的冤家,为了他,求一求也无妨了。” 第84章 波澜 “真好笑!”罗千满脸怒容,皮笑肉不笑道,“我和吴云来地域清扫魔魂乃是出于自愿,并不受任何一方拘束,怎么现在想走却不行了?” 冉轻窈也不与他拐弯抹角,直言不讳道:“你是聪明人,自然清楚地域异动兹事体大,且不知是你们四个,当时在下面的修者如今都不能出关,还需镇守在此的十二位控元大修查出个究竟再论。” “再论再论,等那些个老不死的做出决断,吴云也没命了!”罗千拍桌道,“我们身上的储物空间,已被翻看数次,并未查出任何可疑之处,究竟还要如何才肯罢休?” 程子苓帮腔道:“是啊,师傅,人命关天,你就帮吴大哥去说说情罢!” 冉轻窈恼她不分轻重偏帮外人,神色一厉道:“当时同在地域下的人都好好的,只你们四个受伤不浅,问你们话又不尽不实,难道一句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不知道就妄想将控元大修打发了?若不是我好话说尽,你们能如此安然在帐中修养?” 程子苓少有见冉轻窈如此疾言厉色,顿时垂下头去呐呐不敢言。池深一拉罗千,服软道:“罗千心挂吴大哥,还望前辈体谅则个。只是大修士也要讲人道,难不成一日查不出地域异变之因,我们就要苦守在此,眼睁睁看着好友不治而亡?再者说,我们四人也是无辜受难,只因凑得近些就遭无妄之灾,说到底也还是因为修为太弱,无力自保,哪里的本事掺和地域异变之事?地母慈心仁德,为我们说两句公道话,等救醒吴云,一定携重礼登门拜谢!” 冉轻窈对池深总是格外心软,闻言摆手道:“我哪里是为了要你们什么好处......” 一道风蝶忽然在众人面前聚形,向天游伸手一捞,风蝶化为无数小小光斑,倏忽间钻入他眉间。向天游闭眼倾听,面露喜色:“师尊传信,刚得了方妙掌门的手帖,令我转告地母前辈。” 冉轻窈于风蝶现身时便心有惊叹,听向天游一席话后更是出言夸赞:“能在我掌控的帐内突破禁锢施展风元之术,令羽仙长果然悟道极深。怪不得他出面一求,妙妙姐立时应答,显然是对其看重至极。罢了,我就带着手帖再跑一趟,尽力劝服大修,私下送你们几个先行出关。” 三日后,池深四人再次进入下马寺地界,又是三日踏足岚希域万府坐镇的归去来城。归去来地界广阔,一城胜过三城繁华,自然也高手、如雨怪人如云,因而向天游三人带着个全身裹了黑袍不见面目的男子也只遭路人随意两瞥,便没了下文。 这一路四人连灵舟也是少乘,尽靠传送法阵赶路,身上元石如流水洒出,如今已所剩无几。归去来共分六区,万复归独占其一,除去万府家宅,剩余皆为万系族人各行商铺产业,日进斗金。 罗千带路去了一处旧区,此处屋楼虽不至于破败不堪,但也至多是个容身之所罢了,池深看着神色漠然行走匆匆的路人心中暗叹,这归去来城倒是有八分像我生活的真实世界,浮华遮眼,纸醉金迷,一日忙碌回到蜗居之所,其中辛酸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四人花钱租了个简陋小院,将吴云安置下来,门院紧闭后,罗千这才解开众人伪装,褪去粗丑假面,展露真容。 池深吴云探了探脉象,伤势还算稳定,炎毒虽烈,但吴云体内似有一股无形之力缓缓修复损害,效果虽微但颇有成效,不由既喜且怪道,忍不住和向天游说了一通:“吴大哥体内有此圣宝,再拖延十天半月也非难事。” 罗千心神微动,忽道:“是了,他曾给我服过一粒龙舍利,此物神奇能瞬息疗伤,当日我不解其中奥秘,故而也未细问,如今知晓了他的身份,龙舍利又是他父亲所留遗物......东西就挂在他脖上,不如多服几粒试试?” 池深摇头否决:“又不是糖丸,怎么能说吃就吃,唯有等吴大哥体内这一粒消耗殆尽再做尝试,但这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拿到芝兰玉树,罗千,你有主意了么?” “说来也巧,三日后就是她儿子万宁安三岁生辰宴会,此为可用良机。” 话中所称的她正是其生母宁千影,一路上罗千已将过往恩怨大致道出,池深见他到如今竟连母亲名字也不愿多提,心中诸多感慨,不知该从何说起。 罗千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道:“宁千影生活一向追求简朴,过得跟苦行僧似的,若是她过生辰必然只一家人吃个饭多添两道菜也就罢了,好在此番是为她儿子设宴,以万虚川的秉性,定然会请万家人赴宴,恐怕万复归这个老贼也会到场,这样闹起来才有趣儿呢!” 他一说起万家,就咬牙切齿,满腔愤恨,池深轻叹,赶紧转开话口:“我们想个法子混进去,再见机行事么?” 罗千一被打岔,果然沉思起来,不再怒骂不休。 向天游却直截了当提道:“别说万复归域主身份摆在那里,来往宾客身份无不显赫,想要浑水摸鱼难如登天。再者即便我们千辛万苦混进场中,下一步又该如何?趁其不备自揭身份?下乘之法而已。” 见池深一双眼瞧来,眸中满是好奇信赖之色,向天游满心得意,故意顿了片刻才说:“计中计,环扣环,方才能出奇制胜。究竟如何成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 “千真万确?” 屋内共三人,说话者是个长眉长脸的男子,双目有神,看人时震慑心魂,位于高座之上,乃万晴风长子万见贤,其余两位分立在他两侧,男子长身玉立,满眼风流,乃万见贤一母同生之弟万思齐,而女子则正是万静闲。 此刻她微微躬身,态度异常恭谨,答道:“是,罗千虽乔装易容,行事也很小心,典当财物去的都是外城不同的铺子。可惜他想混进万府宴席,也知道须得置办一身顶尖行头才不显寒酸,故而一去芙蓉阁,就被我手下的人看出破绽来。” 万思齐闻言轻笑,星眸微眯,漫不经心道:“三妹,看你这样子,显然是把人跟丢了,如此说来,你手下还是一帮废物。” 万静闲垂头敛目,额间冒汗,全然不似在外横行的跋扈模样,咬牙应道:“是我心急了,跟得太紧反叫罗贼生出警惕来,此贼一向奸猾如泥鳅,大哥二哥也不是不知......” “好了,此事也不该三妹一人承担,思齐也调出人手严加防范。离宁安侄儿的生辰宴会不足三日了,务必将罗千拦在万府门外,若是让他混进来......”万见贤厉眼轻扫,威压十足,就连万思齐也收起郎当模样,“实话说也无妨,他若混进来生事,我自有法子脱身,你们两个就未必了!” 万静闲双膝一软,觉出后怕来,一叠声答应下,跟在万思齐后边离开。 时间如驹过隙,万府一院喜气渐染,只是要过午时才开门迎客,此刻曲折回廊上一位珠光宝气的俏丽女子小步疾行,年纪不大至多双十年华,看所着服饰不过是个丫鬟身份,用的却是月纱绫罗,数十枚中品元石才够买一丈布匹。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丫鬟满面红光,嘴角压不住喜意,单等转过回廊望见前头一座简陋矮屋,笑意一缓,撇嘴翻眼,忽又朝四周张望,见没人注意,胸脯一松,重新端起笑脸,帕子一甩,走进门去。 屋内陈设清寒,案桌旁一位身材清瘦、发间簪花的素衣女子正伏案写字,丫鬟将脚步放至最轻,凑过去一瞧,夸道:“主母写的真好!” 宁千影转过身来,一张脸未施粉黛却胜万千脂粉,眉如远山目若秋潭,盈盈一脉动人心魄,浅唇莹鼻谈笑天然,虽五十有余,却姿色不改,唯独眉心几道细微竖纹,显出她已非无牵无挂的闺中少女,却更添几分庄重之气。 “真让你说哪里好,你又答不上来,全是哄我而已。” 丫鬟往纸上一看,又是和往日别无二致,上书千千二字,心道,这字写得再好,看了千百遍也早看腻味了,主子家财万贯身份显赫,也不知道主母为何吃住打扮总如此寒酸,偏偏主子还喜欢的很! 她心里这般想着,脸上却不露分毫,依然笑道:“主母,今日晚宴,少主生辰,不如穿扮的喜气些?小梅多嘴一句,您这会儿还写什么字呀,午后宾客就要陆续登门,您不得去陪主子一道迎客?” 宁千影唇边淡笑一浅,伸手将墨迹已干的宣纸叠起收进木盒中,兴致缺缺:“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但瞧这排场......我只在晚宴露个面就是了。” 小梅闻言非但不恼,反隐显得色,低声再劝:“那......主母,左右今日宅子里也少不了喧闹,不如我陪您去玉清寺点平安灯罢,一来一回正好赶得上晚宴。” 宁千影虽不喜宴席铺张,但今日毕竟是万宁安生辰,这一去玉清寺时间紧张,万一出个错漏晚归,总也不好,想至此便要婉言拒绝,却听小梅又道:“昨儿早上奴婢替主母去送手抄经时偶遇不凡大师,他让我有空转告,说是罗公子的莲灯晦暗,早添香油方显诚心呢。” 宁千影指尖一颤,徐徐起身:“替我拿披肩来。” 第85章 出招 玉清寺香火鼎盛,贵人如川,宁千影所乘车马低矮,外无缀饰,隐在豪车高马中毫不起眼,但寺外早有一位眉眼憨憨的小僧特意等候,一见丫鬟扶着宁千影下了地,立刻就迎上来,傻里傻气地躬身道好。 小梅面色隐含不耐,对这做事向来一板一眼的小和尚颇不待见,敷衍应了一声,倒是宁千影眉眼带笑,柔声道:“远见小师傅,又要劳烦你带路。” 远见憨笑道:“分内之事,宁施主客气。” 一行人鱼贯而入,进了内寺,其中有个往生殿,殿中央一座宝塔承顶接地,共分十八层,每层各四十七镂空小格,一座座小金童端坐其间,皆是花大笔元石常年供奉玉清者,请来的法外金身。 宁千影绕过宝塔去到后方的点灯莲池,田字格小廊将莲池分为九块,下方荷池是往生殿从地下引来的幽冥活泉,粗略一点,池中只开了二十来多黑莲,青铜盆大小,莲瓣有十二,当中有一根喜烛大小的花芯,笔直粗壮约一指来高,顶端燃着幽幽青火。 黑莲无名镌刻,但所来之人无一会将自己心中所念错认,宁千影熟门熟路拐至一株及胸高的莲花灯旁,果然芯火暗沉,光亮细微,但看烛芯仍剩小半有余,不似将要燃尽的模样,略略一算,次添油距今日不远,实在不该如此。 这一路宁千影正是在思索此事,事关已逝爱子,她无论如何也不肯轻视任何差池,哪怕是一想他魂魄此刻或许难安,心中也是一阵痛如刀绞。 小梅察觉宁千影神色中暗含伤心,递上崭新灯油,不忘细数不凡大师的诸多好处:“幸得他数次叮咛,叫我千万别忘告知主母,不凡大师素来知晓您心系灯莲,诚心一片,说是这八年来从未断绝往生火片刻,若是因这几日的变故出了什么岔子,那他也会日夜难安。” 宁千影取过木勺舀出一些素油小心倒入莲芯,素油融进烛芯,青色火焰骤然一大。见此举有效,宁千影心神略松,徐徐再舀第二勺,嘴里却说:“不凡师傅英姿过人,可毕竟是空门中人,小梅,你莫要糊涂了。” 丫鬟俏脸骤然一白,支支吾吾辩驳苍白,宁千影叹口气道:“我甚少约束下人,从来把你们当孩子一般看待,此间不便言谈,你心中有数即可。” 添完灯油,莲火复明,宁千影面含不舍,伸手摩挲莲瓣,两眼漫出泪花。正在此时异变突生,莲芯砰一声炸响,冒出一窜火星,小梅一声惊叫,蓦地往后退了几步,莲池走道狭窄,差一脚跌入泉中。 宁千影脸色剧变,却不似小梅这般惊乍,神情紧张盯住黑莲不放,只见莲芯原来凝如脂膏的烛身一软,颓然软垂下去,露出里头玄机。 烛火本该实心,此时却见内里空空,怪不得外头看来莲芯粗壮,燃出的青火却如此黯然无光。 油膏软成水状,才见当中竟然有一张被油浸透的方块小纸,宁千影心中惊疑不定,却不顾小梅阻拦伸手将纸捏在指尖,展开一看,上书两行小字: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看完字句,宁千影双肩剧颤,两行清泪潸然落下,美目微睁,皆是震惊之色。再看小梅,神色竟是比她还慌张三分,她与不凡早已暗通款曲相好多时,此次也正是不凡让她力请宁千影来寺添油。原以为只是他想多赚些香火钱财,故而爽快答应,不想如今出了这样的诡事! 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在莲芯中动了手脚,私通和尚事小,若惊扰主母,万虚川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想到此,小梅懊悔不跌,吓得几乎仰倒,哆嗦问道:“主母,此事有诈!还是快些烧了这无名纸条,再叫寺中大师来修复莲芯要紧!” “不!”宁千影已然回神,拭去泪道,“即刻回府,我有要事与老爷相商。” 小梅见她决议已下,不顾灯油黏腻将小纸珍重收入袖中,断无劝阻余地,也只好白着一张脸陪着主母匆匆离寺。 车轮重滚,往万府紧赶,此时万府门外却走来一个着青衫戴斗笠的男子,男子微微抬头,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年轻面孔,家丁一看,不曾见过,上前客气问道:“不知是哪位远客,眼生的很,若能让小的看一眼拜帖,也好向主子交差。” 男子姿态随意,轻笑道:“拜帖却是没有。” 男子手腕一抬,指尖凭空多了封信笺,只不过信封上未写半字,叫人不得从外窥探分毫。 家丁正要上前取信,忽听一声急喝:“慢!”回头一看,顿时躬身道:“少主,小姐。” 万思齐与万静闲二人错开一个身子从门内走出,身后跟了四五位气息内敛的元修高手,万静闲目光冷厉,越过走在她前头的万思齐朝男修直直射来,倒是万思齐眉眼带笑,只是这笑意颇有三分轻浮之色,道:“我这姑姑虽离家二十载有余,却不曾断了府中联络,从不曾听她收了哪门子弟子,罗千千,你以为凭这招就能混进万宁安生辰晚宴?” 男修闻言浓眉微拧,却还笑道:“不知你口中人系哪一位,要断我身份是真是假,拿了书信一看便知。上来便一竿子打死,若误了家师大事,恐怕连你也担待不起。” 万思齐眉头也不皱半分,嗤笑道:“谁要与你废话,给我拿下!”言毕身后高手尽出,男修不料他如此胆大,半分周旋余地也无,见势不妙转身夺路而走,眼前却陡然一花人影骤现,退路皆被封锁。 男修脚步轻转,蓦地向地下陷落,坠至脚踝处竟再不能下落寸许,不免大惊。万静闲见状终于面露得色,讽道:“钻地鼠,你这招已不好使了!方圆地下早已派金灵根修者连夜灌入异物,金元一发,你无路可逃。” 男修镇定自若,面色半分不改:“万府的威风,我真见识了。可惜我实在不知尔等所说何意,显然是将人错认,令我无辜受冤。既然你们铁了心,那我纵然把嘴皮说破也是无用,我若迟迟不归,家师必会找上门来,届时清白自然分晓。言尽于此,望各位好自为之。” 说罢单手一扬,薄薄信笺随风而起,不偏不倚正落在万思齐面前。万思齐屈指一弹,信笺停在半空摇摆迟迟未落地,抽出信纸,上有娟秀小字数行,可惜他对万竹芒笔迹未曾研究,如今粗粗一看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静闲见万思齐沉吟几许,最终将信笺收入怀中,急道:“二哥!还留这破纸作甚?一点火星烧了了事!” “我做何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万思齐语调虽轻,却不容置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万静闲头微一低,不敢再劝,又见两个家丁垂眉敛目远远站着,恶声喝道:“不该看的少看,不该说的别说,笨有笨的好处!” 说话时两位金元高手已封了男修穴道,一左一右押了他至万思齐面前,万思齐挑起男子斗笠,伸手往他脸上一摸,不顾男修惊诧愤怒之情,吩咐下去:“此人......就先押送至我那座外宅,关入地下空房中。” 他手下显然已不是头回干此类差事,也不问外宅是哪座,领命去了...... 宁千影自出了玉清寺,随着车马越行越是心惊肉跳,似有预兆大事将起,头一回忍不住出声催促马夫:“福伯,还请快些。” 话落便听外头一声急喝,马车非但未能提速,反倒疾疾停了下来。“夫人,有位公子拦路!” 放在往日宁千影必定要仔细询问,可惜她此刻心急如焚,哪顾得上旁人,直唤马夫快走,却不妨听拦路人高声问道:“宁夫人,罗千的事,你也不想知道?” 此话有如平地惊雷在宁千影耳边炸裂,宁千影身姿一僵,呢喃道:“罗千......是千千么?” “主母!”小梅越想越觉事有蹊跷,挽住宁千影一臂却被其大力挣脱,眼睁睁瞧着她一把掀开竹帘弯身出了车厢。 马夫立刻回身搀扶宁千影下了车辕,宁千影脚未沾地便亟不可待朝说话人看去,只见此人年纪甚轻,飞凤眉黑耀眸实乃人中之龙,心中已然信了三分,再加上往生殿中发生的怪事,一颗心砰砰直跳。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仙长可是认识我千千孩儿?他是否尚在人间?他怎么不在这儿?他,他是不是不愿见我......”说至末句,宁千影流下泪来。 “宁夫人先别忙着猜测,”向天游上前两步,“罗兄弟对夫人思念的紧,他这几年受了不少苦,心中也有郁结,时至今日才下定决心前来相见,然而还没进万府大门,就被一男一女两位主子模样的人教训了一番,令手下押着送走了。” 第86章 连环 宁千影闻言大惊,声音发颤:“何人敢如此狂妄!” 向天游面露难色,摇头道:“都怪在下修为低微,见那帮人凶神恶煞,个个本事高超,只敢躲在远处静观其变,我若一同被捉,那夫人或许此生怕也再无骨肉重逢的机会了!” 宁千影眼前一黑,双脚打跌往后一晃,小梅赶紧抢上前扶住,喝道:“休要胡说!罗,罗少主若是回来,府内怎会有人拦阻?” “这......”向天游似有难言之隐,往宁千影脸上匆匆一扫,转开眼道,“若是往日无仇,罗兄怎会漂泊在外不肯归家?索性我悄悄尾随,一路跟至关押处,宁夫人,如今也只有您能救他性命了!” 宁千影面色由白转青,咬着牙连道三声好:“我这就去禀了老爷,让他带人解救我可怜的孩儿!” 小梅急地落下泪来,情态不似作伪,苦劝不止:“主母莫要被有心人三言两语冲昏了头脑!今日可是少爷三岁生辰大宴,若被这等来路不明之人搅黄,岂不晦气!” “少爷?”宁千影轻轻拂开小梅双手,眼神已然冷下,“宁安若是少爷,千千是他大哥,得称一声大少爷!为保千千安危,宁安区区一个生辰宴又算什么,纵然他今日是要娶妻,吉时往后拖一拖也无妨!” 向天游将她一言一行看在眼中,敛下多余神色只留急切在面庞,再次催促道:“宁夫人,事不宜迟,我与你一道回府去。” 二人言谈处离万府已然不远,盏茶时间后便进了内街,守门家丁一见是宁千影的车马,麻溜推开外门让出通路来...... 万思齐手下押走的男修被塞入一辆早备好的轻车快马中,一路疾驰出了内城,转道至一座毫不起眼的宅子,挂有余府二字。 宅院三进三出,在归去来城中只能排中下,且陈设清简,不像是家底深厚的样子,车马从偏门一入,便有管事躬身迎上。男修的斗笠早在半途就被摘下,管事看清他脸,与押送的人说笑道:“主子什么时候换了口味,这样的姿色过去可入不了他的眼,难不成他也是......” “慎言!”一人及时喝止道,“此人身份难辨,只是暂时关押在府内,带去最牢固的房间,也别让那些人有机会接近他。” 管事闻言沉下脸闭上嘴,只管在前头带路,四人进了主屋,机关一开,地下别有洞天,且一改上头屋瓦的冷清,皆是玉砖青璃,流光溢彩,可惜房门紧闭,半点窥探不得。 男修一路被押至最里一间金砖铜地房,管事取出一根紫色细香,正要点上,却被制止:“这人和其它房里的不同,此香无用,拿缚修香来。” 管事应下,另换了根墨绿色略粗些的短香点燃,插进紫金精炉中,见押送人分立门两侧不走,讶然问道:“二位无需回去复命么?此人手脚大穴皆已被封,又有缚修香在,还怕他能逃了不成?” 当中一人提醒道:“三幽海王狱监管森不森严?还不是照样让这小子逃了,主上交待,看守此人,眼睛都不得眨一下,蚊子也不许放进一只。你且忙去罢,这儿有我们哥俩盯着就成,有事再唤。” 管事领命退下,男修身陷囹圄却丝毫不见他有慌乱之色,盘腿坐于高床之上闭目养神,他越是淡然自在,看守之人越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如此一站便是一个半时辰,二人皆是悟能高手,耳聪目明,以至于一大帮人涌入地下,距离尚远时他们便立刻觉察出动静,心中不免奇怪,对视一眼,皆有讶异之色。 坐于床上的男修虽不曾听到什么,但一见两人神色可疑,便推断出一二来,等不多时外头脚步大盛,男修面露得色,嘿然冷笑,脸孔刷地一变,改头换面成了另外一张俊美绝伦的青年样貌。看守二人皆大惊,只见剥落的“脸皮”瞬息间凝成一团药丸大小的土球,忽地钻入男修衣襟之下。 二人这才情知中招,两步一跨窜至男修面前,攥住他衣襟一扯就要搜寻土丸,这东西显然是男修的制胜法宝,若他等下忽然发难,能伤到谁还真不好说。 房门被一脚踹开,来的人太多一时间还进不来全部,为首闯进的是一位清丽美妇,后头紧跟着个面白无须的冷脸男子,两人一看清男修面目,皆是惊愕难消,美妇更是泪水涟涟,扑上来撕扯万思齐的两个手下。 罗千八年未见宁千影,如今人就在眼前,只觉她似乎更瘦了些,心里也是百般滋味不得言明,从前想起她就是痛只是恨,现下却又酸又胀,眼中竟也忽地溢出些咸水来。 察觉自己落泪,罗千又气又恼,欲伸手狠狠擦去,两只胳膊却被缚在背后,忍不住大力挣动起来。 宁千影从来好性,如今见了朝思暮想的儿子,还是这般惨状,气急之下猛地扇了身侧男子一巴掌,喝道:“该死的东西,谁让你绑人的?还不快解了!” 看守的两位见到来人早已吓破了胆,被宁千影打的更是半点火气也不敢有,却也一时不敢散开对罗千的束缚,只怕他暴起伤人。 万思齐见手下隐晦朝自己偷偷瞥来,气得两眼发黑,心中大骂蠢货,先发制人道:“三伯,三伯母,这真是天大的误会!此人在万府外生事时,分明乔装打扮成另外一人的样子,还谎称自己是小姑姑的关门弟子,我见他言语不详,生怕小堂弟生辰晚宴有失,这才令下属将人先行关押,过后再审。这帮呆头鹅,我只叫你们看住人,何时让你们绑起来了!” 说着又朝罗千看去,痛心疾首问道:“堂弟,既然是你,又何必装神弄鬼来戏弄大家?一早表明身份,也好省了这些误会!” 宁千影等人松开罗千束缚后,捏住他一只手腕轻轻揉捏,拧眉问道:“千千,你堂哥说的可是真?” 罗千一把甩开宁千影柔软暖手,寒声道:“宁夫人,你叫我罗千就好。” 宁千影纤躯一颤,眼中尽是受伤神色,强作笑颜,轻声问道:“这是何意?” 罗千唇边含笑,却尽是讽意,眼珠一转,看向宁千影时冷冰冰比陌生人还不如,“就是我不认你这个娘罢了,父亲为我取名时,取他名里一个千里,取你名里一个千字,合成千千之名,如今我舍去你那一个,只剩父亲这一个。” 宁千影听了,脸上血色全无,不言不语呆愣半晌,她不说话,罗千也梗着脖子,场中人也大气不敢喘,等了片刻,却等到宁千影蓦地掩住嘴呕出一口血来。 万虚川神色一变,抢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抬手灌入一股元气,这才让宁千影脸上泛出一丝红润。罗千未曾料到一句话竟逼得宁千影急火攻心,眸中闪过悔意,脚尖微挪,但一见万虚川站到她身边,又收敛神色,沉默以对。 “千千,八年前你迷晕堂哥堂姐,偷入三幽海王狱,后又无故失踪,遍寻不见。你娘因此日夜难寐,几乎病死,今日她一听说有你消息,还未知真假就连你弟弟的生辰晚宴也不顾,力排众议来此查探。你见到她,竟是要这样伤她?” 罗千脸上泛出一股青气,怨恨之色渐浓,方要说话,却被一人抢先道:“万前辈,有句话我不得不讲。” 众人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见到说话男子脸色皆是一沉,方才在万府,正是他舌战群雄,言之凿凿,语出惊雷之下竟将万晴风与万坤山之子尽皆牵连进此事,才迫使万虚川带着人赶至此处房间。 “我与罗兄相识虽不足一年,却也知道他向来是刀子嘴,话说的伤人了,心里却在乎的很。再说八年分离,好不容易今日上门寻亲,却遭如此粗暴不公待遇,含冤受屈那必定是少不了的。”向天游神色淡然可靠,不疾不徐道,“从前我一向是劝说罗兄,亲生母子之间哪来隔夜仇,如今见了府中这些兄弟恶行,再看万前辈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打压继子,如此种种,倒让我有些不敢确定了。” 向天游自拦车告知消息,到进府出言出力,再到千真万确找到罗千本人,宁千影对他可谓十分信任,闻言心绪一平,轻轻挣开万虚川怀抱,道:“谁也别出声,我要听千千说。千千,你尽管讲来,万事有我为你做主。” 罗千神色微缓,轻哼一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两件。其一是八年前,万坤山之子万有远,万晴风之子万见贤、万思齐,其女万静闲,将我送入三幽海王狱,合谋害命!其二是八年后,万静闲掳劫向兄,我出面相救却被认出身份,遭她多番追杀,而今日我不得已掩饰身份,意图登门道出这几人丑恶行径,又不慎落入其早早设下的陷阱,如若不是向兄机敏,恐怕我又要在同一拨人手里再死一次!” 第87章 相悦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且罗千主动承认自己掩藏身份意图混入万府,万思齐手中捏着那封造假信笺也没了意义。万静闲本躲在人后,一听之下心虚难解,脸色紫涨,脱口就说:“胡说!前番离府我只去下马寺满月塔取宝,什么掳劫之事,全是子虚乌有!” 向天游不等她话音落地便冷冷斥道:“星戈城郊外一事,无第三者见证,但下马寺中你连出狂言,口口声声称我兄弟为罗贼,各路大师亲耳所闻,可请来当面对质!” 万静闲眼珠一转,狡辩道:“罗千千从前在府内时,就一向眼高于顶轻视众人,仗着三伯放纵横行无忌,后一同外出时又不顾我等安危下重药,只为逞他一己私欲!因而下马寺相遇,我一时气不过才出言不逊……” “好,此事暂且听你这般解释,我再说星戈城外的冲突,起因乃是在下偶然间救下一名女妖修,万小姐见到就要捉了去,我苦口相劝好话说尽她却一意孤行,势要将女妖送于她二哥,说是投其所好。此处宅院暗藏玄机,也不知其它屋子里关的是何人?不如请大家开开眼界,若当真私养了各地捉来的男女妖修充作……那万公子抓了罗兄关押在哪里不好,偏偏选在这儿,其心或许当诛了!” 说至后来万思齐面色已不能维持,还想再拿借口推脱,宁千影已然抢先道:“来人,去看!”万虚川忽地出言打断:“不必了。” 宁千影神色一沉,张口欲言,万虚川转脸看向尚未燃尽的墨绿色香炷,说:“人魔妖三修气息,我还不会认错,这地下尽是锁妖香的臭味,不必再看。”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万思齐手掌一紧,与万见贤对了个眼色,不再说话。万晴风与万坤山二人自进了这地下金窟便没发过一词,此时见事态已然不可控制,万坤山身为万复归长子,站出列说道:“时隔八年,昔日之事有待细细考究,不可听信任何一人片面之词。若是万静闲当真去过星戈城,必然有迹可循,三幽海王狱亦然。此间并非说话良处,都回府内再论。” 众人出了余府,车马一溜随侍,其三乃是万虚川与宁千影座驾,罗千虽不愿与他二人同车而行,但也不是任性挑剔的时候,一掀车帘入内,找了个角落独自静坐,无论宁千影如何嘘寒问暖,他只闭目养神,不置一词。 向天游趁机唱白脸,安慰道:“宁夫人,左右你问罗兄,他也没几句真话,倒不如问我。” 宁千影提帕拭泪,连声道好,顺势问道:“这些年,千千究竟是在哪里吃苦了?” 罗千忽道:“我快活的很!天南地北,任意逍遥,好过待在万府牢笼,整日对着蛇蝎豺狼,夜不能安寝。” “夫人瞧他,”向天游苦笑摇头,“尽是不实之言。据在下所知,罗兄在三幽海王狱被困七年,受尽苦楚,好不容易脱逃,又在外漂泊度日。在下恳请夫人……还有万老爷,莫把罗千冲撞言行放在心上,寻常人在暗无天日的海底幽狱只不过数月光景,就要癫狂,罗兄心智坚毅,实乃在下平生所未见,因而罗兄对害他之人有所怨言,只是在平常不过之事。” 罗千朝向天游轻轻一瞥,眼色复杂难辩,末了轻哼一声,撇过脸去。宁千影心头早已大乱,银牙紧咬,哽咽问道:“看来万有远四个害我孩儿是确定无疑了,我再了解千千不过,他虽然骄纵了些,也爱捉弄人,但决计不屑说谎。这也是正是我当年得知万见贤来报,说千千不顾禁令擅闯三幽海王狱却不轻信的缘由。” 万虚川也趁势补道:“你娘央求我向父亲讨来狱令,下三幽查探,却寻你不见,众人都说你死在无边海域,成了海兽腹中餐,偏你娘执意搜寻长达一年之久,后来也是派人常驻海岛,哪怕有一丝捕风捉影的消息,她都要亲身前往,只可惜每每都失望而归。” 见罗千身形不动,似不被言语打扰,万虚川怅然一叹,语气苦涩:“其实千影不信你葬身大海也是好事,否则我怕她要随你而去……你恨我,我却羡慕你。” 见罗千身形不动,似不被言语打扰,万虚川怅然一叹,语带苦涩:“其实千影不信你葬身大海也算好事一件,否则我只怕她要随你而去……你恨我,我却羡慕你。” 这会儿万虚川倒示起软来,向天游默然不语,罗千却哼笑道:“收收这幅嘴脸,对我无用。你且放心,此番我不是要回万府,更不屑来争什么。” 宁千影惊问道:“你不回家,还要去哪儿?” “四海皆为家,偏偏只有万府不是我归处。我一想到待会入府对峙,害我之人又要百般抵赖,而万家人大抵都是为他们开脱,便觉索然无味,恨不得立时跳下车扬长而去。” “这你不必担忧,但凡查明真相,纵然是大哥二哥的子女,我也绝不姑息!”万虚川安抚住身旁妻子,正气凛然道。 向天游长叹一声,在宁千影与罗千只见来回扫视,面色犹豫,欲言又止。宁千影自然不能错过,主动询问说:“向仙长,但说无妨。” “宁夫人,原本这话也不该我一个外人来讲,且道来尽是辛酸。”向天游思索再三,还是说道,“罗兄一向没有要回万府叨扰的意思,也是知道一旦他出现,必然要旧事重提再起风波,无论孰是孰非,注定两败俱伤。此次不得已现身,乃是因为......” “向兄休要再说了,”罗千蓦地拧转头颅,神色木然,似是已心如死灰,“说到底还是我痴心妄想,以为天地间公道最大,害人之人也能痛改前非,然而经此一事,我已不抱希冀,与其在这浪费时日,倒不如回去陪他安稳走完最后一程。” 宁千影听得愧疚不已,但到最后一句不免露出些喜意,又不敢擅自揣测,忙不迭追问:“她?她是何人?” 向天游只是说:“罗兄也到该成家的年岁了。” 宁千影惊喜过望,忍不住又哭又笑,形貌狼狈却又可爱,柔声道:“傻孩子,你有了心上人,怎么也不带来给娘瞧一瞧。”说完忽然想起罗千方才所说的“最后一程”,面色大变:“可是她身子不适?” 一想到吴云生死未卜,躺在临时租下的简陋屋所,罗千便阵阵心痛,且如今他与向天游二人设下连环苦肉计,与万复归子孙斗智斗力,只留池深一个照料吴云,万一他们二人行踪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向天游复又解释:“若非在下马寺躲避万静闲追击,我等也不会千里迢迢去往大荒山地域清扫魔魂,若非走投无路出此下策......罗兄爱人也不至于为保全他而搭上性命。” 万虚川心电急转,长眉微挑,眼神陡然凌厉三分,直起背道:“地域一系列事变,我也得了消息,确有四人身临风暴之所,据说当中一个重伤难治,就连池中地母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她与蒹葭方妙并另外四个宗府掌事做保,联名上书六元老求情,才肯放四人外出求医,病愈即归。” 向罗二人对视一眼,他们只道是冉轻窈与方妙看在自家弟子的份上才出面求情,不曾料她们为保吴云竟然还欠下诸多人情,如此用心良苦,即便当中隐含深意,也足够罗千感怀于心了。 “只是,”万虚川语气骤然一变,其中迫力犹如芒刺在背,“据我所知四人中并无女修,千千,莫不是你所谓的心爱之人竟是同为男子之身!” 宁千影一双美目皆是讶色,五指顿时一紧,握着她手的万虚川自然第一时间知晓,婉言相劝:“即便那人只是你结交的江湖朋友,我与你娘也必定会竭尽全力为其寻医问药,你大可不必谎言欺骗,万一叫人戳穿,对你名誉亦是有损。” 罗千闷头冷笑,不知想到何事,忽然放声大笑两声,讽道:“好听话都让你说去了!我一个无名小卒,平日只关心吃喝拉撒,名誉是为何物?能让我少挨饿受冻些么?倒是你们这些身份尊贵之人,的确将声名看得无比重要。我所爱之人正是男子,两情相悦之事如何不能启齿?不知好过万思齐与万静闲这些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淫女荡子千万倍!” 宁千影被罗千这番激昂话语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想到他往后都要和一个男子共度余生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又怕贸然劝解反遭其恨,做出更极端的事来。 万虚川不比宁千影,有些话说来总是格外容易些:“万思齐等行事如何,外人自有公断,求我操心我还不愿!你只以为我处处针对,殊不知忠言逆耳利于行,和男人相好一时兴起玩闹几年也就罢了,若长相厮守,终其一生也没个一儿半女延续香火,你父亲在九泉之下如何能安息?” 第88章 求药 “更何况,”万虚川一顿之后又道,“你这般恣意不定,累你娘也要跟着牵肠挂肚,终日不得放心。” “你又不是我爹,如何能知道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息?再者说了,”罗千面含讽意,皮笑肉不笑道,“若生个孩子像我这般没心没肺,惹得她娘劳心伤神,岂不徒增罪过?依我的性子,也不是什么省心货,哪时再被小人算计死了,留下孤儿寡母可怎么活,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跟你这般菩萨心肠呢。” 他这话指桑骂槐,纵然是宁千影听了也不由眉头微皱,万虚川更是惊怒交迸,喝道:“罗千千!我是看在你娘面子,才百般忍让!纵然八年前你是遭人暗算,那何尝没有你平日托大狂妄、言行无忌的缘故,吃过苦头,如今还没有丝毫悔改长进么?” 二人怒目相向,大有剑拔弩张之势,向天游暗想如何从中缓和,若刺激太过惹万虚川翻脸,那就得不偿失了,却不料宁千影抽出被万虚川握住的手掌,早向天游一步出声道:“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千千本是天底下最乖巧孝顺的孩子,如今浑身带刺,只怨我一人而已。他喜爱女子也好,喜爱男子也罢,开心就是了。” 万虚川不忍看她自揽罪责,实话叹道:“真是慈母之心,多生败儿......他怨你改嫁,怨我乘虚而入,如今更多了宁安,咱们之间的糊涂账,此生已是算不清了。” “不说这些,”宁千影眼含疲色,看向罗千时却柔情关切难抑,“罗家皆是情种,千千也不会例外,他若喜欢什么人,必然存了一生一世的心思。既如此,你所求何物,尽管道来。” 话至此时终于说到正题,罗千也不扭捏,直言道:“要解他所中炎毒,除非芝兰玉树入药方有转圜之机。” 话至此时终于说到正题,罗千也不扭捏,直言道:“要解他所中炎毒,除非芝兰玉树入药方有转圜之机。” “说来我倒有些印象,芝兰玉树这三样灵植分开也算不得顶尖,但若收齐了却能平添一个档次,本是万域主所藏,后因寓意祥和便赏给三兄弟,老爷得的,应是无根玉树。”宁千影歇了歇,又道,“空谷幽兰与白芝虽在大哥二哥手中,但又不是什么传家之宝,老爷开口,得来应当不难。” “好,越快越好!”罗千喜中暗含焦急,催促说:“他中炎毒已有十日之久,满打满算剩不了十几天好挨,还要请药师熬药炼丹......片刻都耽误不得。” 马车速度不慢,很快转至万府外门前街,四人一番谈话早被万虚川以元力隔绝,外人偷听不得,恐怕其他车厢内也尽皆如此。 宴席半途生变,前来贺喜的宾客已好言劝散,一行人踏入府中时全不似离开般哄闹,一路无言,气氛凝重,而进了万虚川所在的中院宴客厅,早有一人背门负手而立,玄衣暗纹,发间生灰,身形消瘦。 万坤山三人见了老者便口出齐声道:“父亲。” 万复归转过身来,只见他须眉皆灰,眼如鹰隼,精光四射,扫视间似有电光照人,又如刀剑割空,凌厉非常。众人被他一瞧,仿佛心中隐私全然无处可藏,俱是一跳。 万复归看了一圈,停在罗千身上,罗千对上他锐利视线,只觉浑身似被冰雨一激,心神随之摇晃,但他毕竟在三幽海王狱苦修数年,如今定力之坚早不似当年十四五少年郎时的跳脱随意,转瞬间即气沉丹田抱元守一,双眼如电冷冷回望。 罗千这般应对着实出乎万复归预料,却非但没有令他生气反而极其难得露出一个笑来:“回来就罢了,非要搞出这番动静,你这性子和从前相比别无二致。” “自然是比不得万域主高深莫测,”罗千左眉一挑,不慌不乱扫过万见贤几人,“左右我是长进不多,不似有些人,手段心肠越发歹毒起来。” 万复归丝毫不理会他这意有所指之话,只是笑笑,若不看他那双眼,倒像极了普通人家的寻常老者,但说出的话却字字惊人:“这些年你受委屈了,吴云和云深两位小友,我已派人接入府中安住,芝兰玉树也已备好。虽说云小友成竹在胸一意独自炼药,但我瞧他年纪小唯恐欠缺经验忙中出错,还是请了归去来中两位医道圣手从旁协助。” 一言落地满堂皆惊,向天游眼中精光流转十指暗紧,万见贤等人却神色沉沉身子微僵,罗千瞳孔一缩,急喝道:“你想怎地?” 万复归却说:“虚川,你带他随我来,我有话要同你们俩讲。”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万虚川自然领命,罗千还想再问,却被向天游一阻,低声劝道:“他不会害吴云,切莫自乱阵脚,且听他一言。” 罗千略一迟疑,随即点头,跟在万复归父子二人身后去了,留下一厅或满腹疑虑或心怀暗鬼之人束手等待,不敢走轻举妄动。 三人方走,就有一名丫鬟穿过偏厅而至,直奔宁千影道:“夫人,少爷哭闹的厉害,还需您去哄一哄。” 宁千影凝眉犹豫:“好好的怎么就......你和小兰先哄着,眼下我也走不开。” 丫鬟秀眉紧蹙,很是为难:“若奴婢们哄得住,我也能少跑这趟了,夫人和老爷忽然离府,少爷必然是怕了,见不到人如何能定心?” 向天游心思一转,主动劝道:“宁夫人还是去看看的好,左右等在这也是干着急,我看万域主他们应当有要事商谈,一两个时辰也未必出的来。再有什么,在下替夫人打个圆场便是了。” 有向天游一番话做保,宁千影略略放心,跟着丫鬟朝内院方向去了,如此一来,厅中除了万家子弟便只剩他一个外人。 万静闲最是按捺不住,以为他孤身好欺,拿乔作态恫吓道:“我说罗千千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尽心尽力为他出谋划策?我虽然要唤宁千影一声三伯母,但罗千千可不姓万!他信口雌黄污蔑于人,爷爷决计容不下,你跟他站在一边儿,也讨不着多大的好处,倒不如实话交代此番大闹究竟是何图谋?” 向天游眼神也欠奉一个,语气淡然:“虽然域主在里头说话,咱们一句也听不着,但反之却不亦然,奉劝你还是安稳些,别做那跳梁小丑。孰是孰非,域主他自有公断,且在场之人都为你兄长父辈,即便对在下有疑,此刻也轮不着你站出来说话。” 万静闲心急占据上风,掩人口舌,却未顾及万坤山等人对其神色早已不耐,只碍于场面无意教训多加丢丑罢了,此时被向天游随意一提,万晴风恨铁不成钢道:“你们几个都给我玩回自己院里待着!无事就别出门招惹是非!” 万见贤三人神色晦暗,脖子却一低,恭顺下去了。向天游勾唇一笑,暗想道,有这样的蠢货,倒替我们省了不少力气,只是万复归此人虚实难测,也不知他将云弟藏到哪儿去了。 此时万虚川三人商谈正酣,面对罗千质问,万复归一一回道:“我是一心想救吴小友性命,别无阴谋,你大可不必弓杯蛇影,晴风那三个不成器的儿女算计过你,就当万府人人做事都不光明磊落。” 罗千斜睨二人,冷声道:“按这话意思,你是肯信我为人所害了?莫要等那四位装乖卖傻一番,又变了心意。” “信你?话不是这么说,我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万复归顿了一顿,才接着说:“事情原委我早已查清,只是未曾宣扬出去,暗中我也从未停下搜寻你的人手,可惜三幽海王狱归三位域主共同监管,也不是全由我一人说了算,更不能大肆搜查,几年下来,我倒当真以为你早已魂归天地了,直至你踏入归去来,方才知晓我们俱都错的离谱了。” “信你?话不是这么说,我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万复归顿了一顿,才接着说:“事情原委我早已查清,只是未曾宣扬出去,暗中我也从未停下搜寻你的人手,可惜三幽海王狱归三位域主共同监管,也不是全由我一人说了算,更不能大肆搜查,几年下来,我倒当真以为你早已魂归天地了,直至你踏入归去来,方才知晓我们俱都错的离谱了。” 罗千心中想道,昔日被骗困于海狱,若非我机缘巧合躲入狱室暗室,恐怕早就被万见贤安排的走狗料理个一干二净了,但也因此错失我娘与万复归等派来施救的人手,苦苦熬了七年方才想出脱身良策,真是造化弄人。 万复归见罗千沉思不语,思索一番后接着说:“从今往后你如何打算?要是想留下,你永远都是虚川名下的长子,万府中院的大少爷。” “要我留下,除非送上万有远四个的项上人头,你肯么?”罗千思绪一断,抬起眼说,“何必再说场面话,你也知道我此番露面的缘由,若非要将往事追究到底,还如何索要救治吴云性命的芝兰玉树呢?只是我原本以为你总要包庇万见贤几个,没想到行事如此干脆,冲这一点,我罗千还是佩服你。” 第89章 视野 万复归沉吟一瞬,眼露精芒:“既然咱们心知肚明,那此事就算说定,等吴云病愈,你走的越远越好,也不得再计较昔日之仇,你母亲还要在万府生活,也不想大家往后见面就眼红罢?” “这个不用你说,”罗千冷笑,“放眼极元,归去来又算得了什么?井底之蛙方觉此处天大地大罢了。至于过往恩怨我也可不做计较,就只怕万见贤几个不肯善罢甘休,枉费你如此大费周章,一番心意付诸东流。” “他们几个我自然会敲打,若自寻死路,我也懒得再三管教。”万复归想到手下从前搜集的点滴真相,特意提醒说,“还有一点,我已查明远儿当年确实只是巧合才被牵连其中,并非存心与见贤思齐合谋,坤山和他两个儿子都是忠厚之人,冤有头债有主,望你别记恨无辜。” 万复归此人心性,罗千还是知晓七八分,必然不会为了单独包庇一人而说谎话,更可况万坤山与其子万有恒万有远三人的确也是老实本分,并不得万复归看重。 得了他前半句话保证,罗千点头以示答应,心中却发笑道,万静闲蠢入膏肓,万见贤嫉妒心比山还重,犯在自己手里也不过早晚事而已,届时我必然要杀之泄愤!一念毕便不再想这些厌恶之人,转而问起关心之事:“吴云在哪?我要见他。” “他与云小友都好得很,下人正细心招待着,你与外边那位向小友同去看望即可。” 罗千率先起身,神色冷淡不见一丝波痕,说道:“有劳带路。” 从余府到万府,来回一趟嘴皮一磨,已是上半夜。万府内有一邀月高台,足有百层楼高,黑幕渐浓,台上小庭中竟有一人自酌自饮,不多时又上来一个。 万虚川见到来人,放下杯盏欲匆匆起身,却被按住肩头,万复归仰头遥望,叹道:“月隐星稀,不宜观赏,借酒消愁,苦意更浓。” 万虚川面色微红,一番愁苦无人可听,见了父亲不知怎么疲累忽显,诉道:“我是万万没想到,他原来还没死。” 万复归轻哼一声:“你希望他死么?” 万虚川摇头:“他是千影的骨肉,我哪有如此狠心。” 万复归却不留情道:“但昔日得知罗千千出事,你心底未尝没有开心解脱之意,故而他一回来,你总归摆脱不了歉意,这一分愧疚不是对旁人,而是对你自己的心。” “父亲洞察人心,儿子不敢狡辩。” 万复归拿出一枚小酒盏放于圆桌之上,给两人斟满,却只是摆着不喝:“也不知怎地,我最喜爱的孩子,偏偏都是痴情种,竹芒为情所困至今不知踪影,你虽留在万府,但也一刻也不叫我省心。” 趁着寒烟月色一看,万复归虽为一域之主、控元大修,但神色间也免不了疲态,万虚川看得一愣,脸上不由泛出愧色:“罗千帆与儿子乃至交好友,我却偏偏对其妻子生出爱慕之心,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我若是正人君子,给他们母子二人一个庇护之所,再培养千千成人就是,而非乘人之危……说到底都是儿子的错。” “往事重提,只能伤怀,别无它用,”万复归仰头喝下酒水,将酒盏留在指尖把玩,“好在儿媳已为你孕育一子,宁安根骨极佳,有你们二人抚育性情也必然不会太差,我已年过三百春秋,往后风云变幻,都是你们这些后辈操纵之局了。” “控元修者寿数八百,父亲依然春秋鼎盛,域主之威,我等望尘莫及。”万虚川语气诚恳,无半分虚情假意,万复归微微展颜,心中却如明镜,提点道:“当今天下,控元境修者几何?你可知道。” 万虚川老实摇头:“此等辛秘,儿子无从得知。” “不过三五十尔。”万复归重重一叹,语气间颇显落寞,“魔修唯有一域,控元境大修最少,不足两手之数,却个个手段阴狠残暴,山海两域最为神秘,具体数目我也不敢确定,妖修虽一向进阶艰难,但寿元也强过人修数倍,尤其是上古血脉,动辄便是千年修行,实力强横,未成尊也可与元尊斗!是故人妖界限分明,从不互相掺和。” 万虚川听的认真,粗略一算道:“如此说来,控元境人修约在二三十之间。” 万复归先是点头后又摇头,满嘴苦涩:“今时不同往昔了,我三百二十岁迈入控元境,至今已过五十年有余,却仍滞留初期境界岿然不动,就算是正在飞狐关镇守的六老,虽已入后期之境,但年岁却都在五六百之间,远不及数万年前的修士,二百来岁便能飞升成尊。” 万虚川思索片刻道:“还有二百余年光阴,总能踏破这临门一脚。” 万复归长笑一声,语气坚定:“恐怕此生都无希望!神女峰与蒹葭山两位掌门,冉轻窈与方妙,你当六老为何要给这两个小女子颜面放走罗千千?她二人不简单,乃是近来百年唯二突破至控元的人修。” 万虚川骇然一惊,脱口道:“此时为真?从未听说!” “这二人晋升控元比我还早三十余年,潜力不可小觑,加之性情沉稳,到如今都不曾宣扬于众,何尝不是有厚积薄发,磨砺门众的心思。尤其是这个方妙,她底下有个峰主令羽,百岁年纪已是悟能后期高手,冲击化身指日可待,可怕的还远不只于此,令羽坐下首席高徒,三十未到,至少是顺心中期修为,蒹葭山有此等好苗,何愁不能扬名立万?那弟子不是旁人,正是和罗千千称兄道友的向天游!你当方妙与冉轻窈是白白帮令羽和这几个小辈吗?” 一席话说的万虚川深深沉思,反观自身第二个百岁已过半数,修为不过悟能后期,虽可与大他数十岁的两位兄长比肩,但若与人外人一比较,当真是要羞愧至死了。 见他反思,万复归来意得逞,暗暗点头,再接再厉道:“吴云这人身中炎毒,我暂且看不出他的来路修为,但只要一想罗千千这小子眼高于顶,竟然能看上他,想必也有不俗之处,我最后要讲的还是云深此人。” 万虚川微微抬眉疑道:“难道他也是什么天之骄子不成?” “修为资质倒很一般,但你别忘了,吴云在飞狐关时,冉轻窈为他诊治过炎毒,却是无解,云深却想出以芝兰玉树入药的法子,若真有效,岂不是说此子医道天分,更在神女峰众药师之上?” “或许是歪打正着,再者说丹药毕竟还未炼制成功,吴云依旧昏沉不醒,”万虚川自觉这一回父亲有些武断,“据儿子所知,神女峰医术最为高超的并非地母,而是她的小徒弟,人称病仙医的程子苓。”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万复归哈哈一笑,眼中虽有赞赏更多还是忧心:“大错特错,神女峰医术最高明者,乃是地君孙显!冉轻窈昔年脸部受毒重创,正是被自己夫君给医好了。” 万虚川乍然听得如此多事,神色变幻不定,忽而化为一叹:“儿子愚钝,今后必当加倍努力,不负父亲良苦用心。” 万复归却一扫笑意,沉下脸说道:“人立于世,并非为谁而活,高低好坏都是为自己争的。虚川,为父希望你从心底明白想要的想背负的究竟是何物,再为之进取,而非单单只是满足他人的期望。若是那样,你终其一生也占不到顶峰,倒不如学你妹妹似的,一走了之倒也不失为在百态人生中自成一路。” 万复归说的轻松,实则万竹芒乃是他心头死结,万虚川最为清楚,正欲劝解,又听他说:“从前我行事过刚过直,逼走了竹芒,对罗千千也是不管不顾,以至酿成惨剧,悔之晚矣,如今实在不愿看你们三人走至反目成仇的地步。” 万虚川面露苦涩:“可惜就算从前我待他如亲子,他也从不给一份好脸色我,现如今可不是看我如同仇人一般,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尽然,母子连心,罗千千明面上恨她,实则内心渴望尤甚当年,只要你善待宁千影不改,他必不忍心逼你至死,甚至将来若你或是宁安有难,宁千影今日怎么帮着他来求你,他日也必定会同样为你们去求罗千千,以罗千千的性子,不会放任不管。” 万虚川满脸苦笑,连连摇头:“父亲在和我说笑呢,我若败落,他笑话还来不及,要搭把手相帮确是万万不能。” “你道万见贤为何会对罗千千起了杀心?”万复归忽出一问,万虚川自然答道:“其中原由错综复杂,但归其根本,还是那孩子性情孤傲,屡屡令人丢脸跌份,惹来杀意。” “倒也不尽如是,失了颜面不过是最浅显的原因,他有本事令人颜面大失才最刺痛万见贤的心,且罗千千待你虽时常耍小孩心性,与府内他人却私交甚好,上至管家,下至仆人,没一个不愿和他打交道的。万见贤和晴风一样,本事不大,心眼却小,几次下来威信不保,必然恨罗千千入骨入血!” 万虚川何尝不知,只是嘴上不愿细说罢了,听到此却问:“在说帮与不帮的问题,父亲如何又岔开话去?” “说的正是此事,万见贤若非是我亲孙,这等君子脸小人心的家伙我连瞧一眼也欠奉,只不过因为他流着万姓之血,我才出面调合,下不为例。而罗千千却恰恰相反,他惯爱装出一副心无所属的模样,实则每个人都放不下,对生母是,对亡父是,对吴云是,对你亦如是!” 高台小亭忽起寒风,饶是万虚川也忍不住一个激灵,只觉背后又冷又热,沁出一层黏腻薄汗来。万复归站起身,负手走至亭外,任风力穿梭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向天游、罗千千,吴云、云深,此四子前途无量,我这双眼绝不会看偏,与他们为善则是为自己留好后路。” 第90章 坦白 万复归父子二人对月长谈,话意渐浓,池深所住小院却愁云笼罩,情绪低迷。 日落西山前一刻,向天游与罗千由小厮引路至此时,池深与两位年纪相仿的布衣老者相谈正欢。罗千急慌慌朝吴云一看,只瞧他眉心一团青紫焰痕,嘴唇发乌,只不过大半日没见,似乎病症加重十倍,顿时怒从心头燃起,指着老者便喝骂不已:“人在外城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进万府就跟进了棺材似的?我就知道万复归没安什么好心,派你们几个老贼精来做手脚,休想瞒过云兄耳目!” 池深闻言大窘,方想出言驳斥,但一见罗千两眼赤红,又得向天游轻轻摇头示以眼色,只好暗暗叹气,冲药师连连赔礼,两位老者到了这般年纪什么不曾见过,像罗千这般只是口舌上逞一逞凶还真算不得大事,加之又对池深的医道造诣颇为欣赏,只笑呵呵说了句无妨便要告辞,临走前道:“配置定炎丹所需的其余药材,回了药堂即刻就将年份最佳的制备妥当,令药童送来。” 池深十分客气,揖道:“有劳有劳,虽说都是辅药,但皆是名贵材料价值不菲,多少元石我一定一分不差让药童回去交差。” 年纪较长的老头方要摆手拒绝,却被罗千抢先道:“这两位爷爷,我也是见过的,莫说是归去来最德高望重的医者,即便放眼沧岩域也是翘楚。我从前还没离府时,他二老就是万复归重金聘请的药师,内城的贵人有什么棘手毛病,二老随便到哪一位,包管药到病除。” 其中一老对罗千也依稀有些印象,见他脸色好转连夸带赞,不由眯眼笑道:“我说怎么看公子眼熟,原来是罗少主。” 罗千眼珠一转,嘻嘻直笑,他本就生的好看,再给人几分好脸色,鲜少有人会不喜爱,“我只不过是提点云兄一句罢了,二老进万府看的病开的药尽数会记录在案,有专门的管事每月统一结算,随便交给药童反而坏了规矩,即便你给了也是不会收的。若我没记错,二老成名后辗转于高宅大院,从不挣零散钱财、接穷酸病鬼的生意。” 房内众人也就向天游隐约料到他嘴里吐不出好话来,两位老者却是面色青黑交错,恨不得拂袖而去,池深扶额叹气,他这几日照料吴云,精深片刻不得放松,纵使再同情理解,心中也免不得生出怒气,沉下脸道:“既然罗兄对万府诸多成见,那我怎么还好意思央求二老配置药材,还是费劲绕远路去寻算了,至于东西好坏,时间紧迫,也是顾不得了。” 罗千脸色一变,撇过脸不再说话。向天游趁机请走二老,送出院外。 向天游前脚刚走,罗千一改神色,满目焦急询问池深:“怎么才半日没见着,他脸色竟难看至此?别是被动了手脚,你可都查过?” 池深肩头重担也是极大,只是再不忍心也得说实话:“万复归的人不曾为难我,只是吴大哥他……我没想到他体内炎毒竟会猝然发难,龙舍利也压制不住,消耗殆尽。好在你与哥哥的计划进展顺利,等明日药材集齐就能开炉炼丹。” 罗千眉头紧锁,全无在外时的凌厉气势,先是轻轻一叹,到后头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等到他明日服了药醒来,往后我说一再不准他说二,更不许去做危险事!” 池深知道他不过是逞强说些气话,也不戳穿,只是说:“解药需得炼制七日……且我下午时与药师商谈许久,他二人皆说芝兰玉树虽药效相似,却不能相互替代,更无法相融,是故从未有人将三者相合入药,因此明日炼药会将药材准备一模一样的三份,我们三人各自尝试,以求有一人能成功。” 罗千心情起伏,焦躁问道:“什么叫以求有一人能成功?自然是只能成不许败!” 向天游返回时便听到这么一句,反手合拢门哼道:“越是药效惊人之丹丸越难炼制,世人皆知,难道你不清楚?更可况是前无古人之尝试,云弟怕你忧心过度,我却喜欢把话讲的直白些,明日炼药成功几率至多千分之一,劝你趁现在空闲,出门买两匹白布去,以免哭丧守灵还有下葬时候,咱们三个穿的不像样子,惹人笑话。” 池深问之汗颜,心道,怪不得罗千牙尖嘴利,但遇上哥哥总是碰壁,这话讲的,也忒毒了。实则向天游所说不假,定炎丹炼制艰难,若不是池深有墨石能够倚仗,吴云这条命所归何处倒还真不好说了。 罗千险些气绝,颤声道:“吴云也是你大哥,你这样咒他?” 向天游走至池深身侧,一捏他掌心道:“是谁把万府比作棺材?你一逞口舌之快,心里倒是舒坦了,也不想想吴大哥经不经得起。” 罗千语塞,紧了紧手指,神色十分黯淡:“这话是欠考虑了,我一进万府,浑身的刺收也收不住,不管见着什么人,都觉得他要害我……当年被万见贤算计困于海狱时,我心里虽恨,但不知怎么好像又松了一口气般,只想着害人之名落实,就有了由头带我娘远走他乡,可惜贼老天爱戏弄人,将我耍了一次又一次……” “我看你是魔障了,身在福中却不自知,万府固然鱼龙混杂,人心叵测,但宁夫人毕竟是你生母,总归是百般照拂,多年未见依然事事以你为先,连你弟弟都抛在一旁暂时顾不得了。”池深想到自己的痛处,更不忍心见罗千年轻气盛,将宁千影伤的体无完肤,导致事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一时怅然不已,苦口掏心地劝道,“你是不晓得双亲早逝,寄人篱下的苦处……世上比你可怜数倍之人不知凡几,我倒还羡慕你呢。” 池深这番话罗千本是听进心里,正默默反思着,等听到后来却觉怪异的很,戏谑道:“我不晓得?说的好像你很清楚一般,拜花山庄的云少主!说起来,你的命才是真好。” 方才池深陷入心绪之中,一时不察竟将现实世界身份道出,顿时头皮一紧,呼吸骤乱,余光往向天游脸上一飘,只见他似笑非笑,眼神深邃内有精光闪烁,立刻惊的心头狂跳,补救道:“我是没亲身体会过,但见的也多了,旁观者不似你当局者迷!再说,再说哥哥与吴大哥,他们不也是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一个?照样练出气吞山河的胸襟,修得颠倒日月之本事,不仅没你早些年在万府享用的无数珍玩元石,遭遇险恶也不比万见贤害你手段轻松些,那照你的说法,大家都恨天很地,不活算啦?” 亏得池深情急之下搬出向天游与吴云这两人,倒是恰好堵住罗千的嘴,实则向吴二人本就超出常人许多,拿来当做例子实在有些欺负人,但罗千心性高傲,自然不肯认输,正好转移了视线,咬牙切齿道:“说起这个我倒忙糊涂了,险些忘了这俩个家伙都不是人!吴云未醒我还不好逼问他,向天游倒是跟你交代了没有?” 向天游正在思索当日鸱吻之巢幻境内见到的异世景象,他心思玲珑,细枝末节都不会错过,本就对池深来历有所揣测,如今又听他说出“双亲早逝、寄人篱下”一句,便确信从前的王小宝也并非他原身,正待细究,忽被罗千打断,眼神一闪露出一丝苦笑:“这七八日为了时刻看顾吴大哥,我们四个都是同吃同住,我连单独和云弟待一会都难,哪来的时机坦诚身份?” 池深赶紧点头附和,只希望揭过先前的话头,却不料向天游压根不让他如愿,停顿一瞬接着又说:“实则我对吴大哥身份所抱好奇之心,远不在你们之下,从前不说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忽然道出显得唐突,如今四人已成两对,又是共患难的交情,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云弟,我说的可对?” 此话已有所指,池深也拿捏不准,暗自思忖,我此行身份若是暴露,必会遭受创世机惩处,如今看来尚未有变,哥哥应当还只是略有疑心罢了,实在不行我就再编个谎,称自己投身王小宝之前是个父母早亡的孤儿便是了。 打定主意后池深轻咳一声,点头笑道:“其实哥哥已够坦诚,纵使稍有秘密,我相信也是情势所迫不得不暂时隐瞒罢了,而非刻意欺骗。我既然认定哥哥,自然也交付了满心信赖,定然是不会害对方的。” 罗千无端听了这一番话,酸的牙根发颤,赶紧撇开脸只盯着吴云瞧,向天游却发现一些端倪来,若按照池深的意思说道最后,应当讲“哥哥必然是不会害我”,但他却说“定然是不会害对方”。 此话明显意指两人,想通后向天游暗笑道,好个云弟,竟然将我一军,我若再逼他,倒显得不近人情了。好罢,你不肯说,我便自己去查,就算你不是玄元极元出身,我也要探清来龙去脉! 第91章 内讧 四人说完话便安稳下来,池深自明日起一连七天都要费心于定炎丹炼制不得分神,向天游也不再追根问底,催他早早歇息养足精神。夜色渐浓,此时万虚川正携酒登台,欲一醉消愁,此为前话。 万有恒万有远两兄弟外出做事,反倒躲过纷乱,万坤山得了父亲指示,知那事自家儿子也是无辜受冤,心中大定,用元气凝了封千里传音,稍作提点也就罢了,只是万晴风所在西院,灯火比月明,无人安睡。 万静闲跪在厅中啜泣不止,其母祝盈站于高座男子身后侧,不顾她声声求饶,只绞着指尖不发一言。 万见贤与万思齐二人虽然分立两侧,不似万静闲一般狼狈,但神色一个沉过另一个,内心也是风云涌动,并不好受。万晴风身边坐着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女子,宽额厚鼻,眉尖眼厉,样貌虽是寻常,通身气势却显压人,此时微微侧过身子,幽幽开口:“老爷,她说的字字句句天衣无缝,光这么听听倒瞧不出丝毫破绽来,别说我偏帮外人,但那罗千千既然敢找上门来闹事且不怕域主调查,我倒还信他是受了委屈的,可见这丫头没说实话,胆子也忒大了!” 万静闲身子一颤,眼带急切望向祝容与祝盈两人,祝盈轻咬下唇,抬眸朝身侧轻轻一瞥,眼中尽是未语之意,祝容得了姐姐的示意,终究是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凑近万晴风另一侧,俯首道:“主公,三小姐虽然有所隐瞒,但仅凭她一己之力,还编不出如此妥善的谎来,请夫人稍安勿躁,不如问过两位少主再做决断。”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座上女子,正是万见贤两兄弟生母,陈慧英一拍扶手,斜眼喝道:“祝容,你虽是静闲丫头亲舅,更是老爷的得力下属,做事应当分轻重缓急,别因一时心软,坏了老爷在域主面前的名声。见贤与思齐乃是域主亲孙,如何能干出那等下三滥的事来?此事只能一人做了一人担当,痛快去域主跟前磕头认错听凭发落,给三弟院里一个交代也算了事。” 陈慧英此番打着丢卒保车的主意,万静闲心中虽恨虽怕,却不敢得罪陈慧英母子三人,只能怨自个儿见识短浅,暗求祝盈姐弟俩能保全她性命。 祝容唇角泛出浅笑,丝毫不惧陈慧英恫吓,朗声道:“域主心如明镜,世事皆洞若观火,罗千千含冤受屈的始末,恐怕他老人家早已查的分明。从前两位少主做了错事,主公也是被蒙在鼓中,域主这才不加迁怒,如今若是知情不报,岂非要治一个包庇之罪?这还不算,主公若为少主圆谎,于亲来说情有可原,但于礼而言,犯下欺瞒域主与坑害同胞手足之大忌!从今往后,府内府外,都要遭万人唾弃!还有哪位有才之士肯再替主公效力?” 此一番话恰戳万晴风红心正中,众人只见他气势一改,猛抬眼冲万见贤与万思齐射出两道冷光,两兄弟双膝一软,纷纷跪下。“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可惜你们两兄弟却成了令人耻笑的不贤之人,实在叫人失望至极!” 万见贤神色阴沉,低头不辩,万思齐见长兄不语,收起慌乱之心,只管将恭谨姿态做足,自然有人替他们说话,果然就听陈慧英说道:“老爷,真相尚未查明,你说这么重的话,未免叫人寒了心,若是老爷厌弃了我们母子,好歹陈家还在,干脆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把位子让给其他妹妹倒也落个干净!”说罢眼珠一斜,阴测测瞧了祝盈一眼。 陈慧英母家颇有权势,当年二人成婚大半是利益相和,她这一招使过数次,没回用来万晴风也不得不低头思量一番,不料这次却听他冷笑道:“也好,我教不好儿子,陈家会教,干脆让他兄弟两个改了万姓陈!从前做的丑事,有你们陈家庇护,跟我父亲讨价还价去,往后再兴风作浪,也轮不到我来擦屁股!” 此话一出,就连万静闲双肩也是一颤,将身子缩得更紧了些,不敢直面万晴风怒火,万见贤两兄弟更是脸色大变,齐齐俯倒以额贴地,连呼求饶之声。陈慧英面色苍白,五指紧扣扶手,青筋直迸,却不敢再言。 祝容见状,与祝盈相视一眼,微微退后一步,万晴风等厅内再度安静,这才继续说道:“前事究竟如何,我看也不必费时间再问,你们听候域主发落即可。罗千千此番求走芝兰玉树,想必对你们也不会重罚严惩,往后好自为之罢。” 厅内人尽数散去,只留祝容跟随万晴风身后。万晴风双眼紧阖,眉心高隆,容颜疲惫:“自三弟有了宁安侄儿,父亲对他越发器重了。大哥虽然修行资质平庸,但胜在他与有恒有远两个侄子皆是敦厚之人,父亲也爱交代他们做事……” 祝容身为万晴风小舅子,又是他多年心腹谋士,岂会不知他心心念念所谓何事,思索一番后答道:“主公不必自艾,域主向来不喜兄弟阋墙,从前您对三老爷……针锋相对有些太过,三老爷无子嗣时,域主以此为借口多番逼迫,可等有了万宁安,域主那依旧没丝毫响动,可见域主考量接替者,十分注重隔代血脉。” 万晴风精神微震,只是一瞬又问道:“但生出罗千千一事,恐怕父亲早就厌弃见贤思齐俩兄弟了。” 祝容指尖微动,暗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放出狠话:“恕在下直言,纵然没有这番事,两位少主平日的诸多言行,域主也一样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再说陈家,近年来行事愈发张狂,在外横行无忌,折损的还不是域主的威风么?” 万晴风眼色一戾,身外猛地浮出一股金色元力,范围甚小却威压厚重,激得祝容倒退两步,胸口一紧。祝容非但不恼,脸上反而浮出喜色,若论资质修为,万晴风并不差万虚川太多,主子越强,他这做下属的自然乐见其成。 想至此祝容终于下定决心,上前三步凑近万晴风耳语一番,万晴风闻言大惊,忽而转为喜色,急问道:“当真?盈盈怎么没同我说?” 祝容露出一丝苦笑,故作为难道:“主公又不是不知道夫人的手段心性……实则姐姐这些时日苦恼的很,既不舍又不想惹主公两相为难,无可奈何下才寻了个机会私下告诉于我,令我拿个主意。” 提到陈慧英,万晴风冷笑一声,满眼狠意:“盈盈也是个傻的,我当然要保她,叫她只管放心,陈家惹父亲不喜,恐怕作威作福的时日不多了!” 祝容听了想听的话,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笑意,两人接着密谈谋事,另一边万静闲跟着祝盈与陈慧英三人走出厅外,不欢而散,各自回了屋中商议明日事。 母女两人关上门,万静闲望着眉眼明丽尤甚自己百倍的温婉女子,跪在她脚边止不住哀求起来。祝盈瞧的心痛,用帕子为其拭泪,幽幽叹道:“傻丫头,你舅舅叫我叮嘱你,半月后见了域主,定要拿出十万分的诚心来,再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不求罗千千原谅,甘愿接受任何惩治。” 万静闲一听愈加伤心,摇头哭道:“舅舅这是一心要我死么?若是那样,我焉有命在?” “这是救你呀!”祝盈恨铁不成钢,青葱指尖在万静闲眉心点出红痕,“域主何事不知?你越是自揽罪责,他反会觉得你被万见贤兄弟所累,愿意同情你三分。如若不然,你不仅是当年害过罗千千,前些日子还拖你舅舅下水,对其敢打喊杀,你这是要害死咱们一家啊!” 万静闲已然被这话吓傻了,神思不宁,末了痛哭出声:“好,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能拖累父亲母亲和舅舅……” 祝盈神色稍缓,眼中泛出柔色:“算你没失了良心……也怪我,打你出生起,就被夫人抱走请乳娘喂养,她的歹毒心思,我何尝不知?只是无法与其抗衡,以至这么些年,我好好的女儿,都让她给教坏了!” 经她这么一说,万静闲脑子逐渐清醒,想起过往种种,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尚未回神时又听祝盈说道:“你说,你与万见贤他们,是一家人么?” 万静闲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愣愣答道:“也算是一家人了。” “那同我,同你父亲,同你舅舅相比又如何?” “那自然是父母与舅舅更真心待我了!” “若是娘给你添个弟弟,又如何?” “那可真是亲亲兄弟了!”万静闲再傻,也知道万晴风十分喜爱祝盈,后院那么些人,唯独祝盈留了个女儿下来,若是再添一子,岂非能与陈慧英分庭抗礼? 祝盈美目一冷,恨道:“你原该有个亲哥哥……若他顺利诞生,又岂会被万见贤两人算计去,可惜那时我势力单薄,陈慧英不许后院女子为老爷绵延子嗣,若非后边怀的是女胎,兼你父亲力保,恐怕你也逃不了夭折的命运。” 乍然得知往事辛秘,万静闲又怕又气,心底对陈慧英母子三人的怨恨愈发高涨,祝盈看在眼中,又说:“老爷将至化身,修者境界越高,子嗣一道几乎无望,因而我这一胎着实来的意外,莫说陈慧英,就连老爷那边我都瞒得密不透风,直到满三月后请你舅舅安排药师确证胎儿身份。” 万静闲轻抚祝盈小腹,心道,有了弟弟,父亲必定更加疼惜母亲,只消我不再犯糊涂,往后的日子也算有了个保障。 见万静闲眼底清明一片,祝盈也松下一口气,继续叮嘱:“我们虽为母女,几十年来却被有心人拦阻,不得亲近。如今机会难得,你便安心待在我身边儿收心养性,接下去半月娘要好好教导你一番,届时对上域主与罗千千,半句话也不能说错!” 万静闲有了主心骨,乖乖点头道:“半月之约是何说法?我倒想一直陪着娘和弟弟。” “你舅舅说的,给那个吴云炼制丹药,少说七日,病人服下后也不是三两日就能活蹦乱跳,因而至少半月后才会找你们几个算账。但若是炼制失败……那可就糟了,我听说就连许徐二老也没太大把握。” 万静闲撇嘴嘟哝一句:“炼不成才好呢,谁叫罗千千从来不把人放在眼里,他就不该吃吃苦头么?” 祝盈几乎被万静闲气死,连连拧她耳朵:“你最好求神拜佛祷告吴云早日恢复,他醒了你还能求求饶,他若是死了,你就等着陪葬去罢!” 第92章 定炎 夜幕渐淡,东方既白,许徐二老也真上了心,连夜选制药材,也没派什么药童,而是一早亲子送了来,今日罗千见了人,倒是没连讽带嘲,垂手让到一边,不敢打扰池深三人忙碌。 万府有为药师专设的地火房与药鼎药炉,深入地下各成一室,徐老与许老熟门熟路进了惯用的地火室,池深也不挑拣,仔细询问后埋头走了下去,留向天游一众人在外等待七日。 等三人身影瞧不见后,宁千影莲步轻挪,凑到罗千身侧,温言软语说道:“昨日打听到,另外两域有白芝和空谷幽兰的消息,已经派人连夜赶去取了。无根玉树虽然更为罕见,但也并非寻不着,纵使这一回三位药师炼丹有误,解救吴云也还有机会。” 宁千影一个深宅妇人,哪有能力一夜之间打探到如此多的消息,无非是靠万虚川或万复归散在三域的人脉,万复归不见得会如此上心,多半还是万虚川的功劳。想到此罗千心内一软,淡淡道:“有心了,多谢。” 闻言宁千影轻拍罗千左臂,见他神色不动也并未闪躲,总算展颜轻笑,“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 罗千说不到两句正常话,又拉下脸:“我要等足七日,你们无事不必在这碍眼,不是还有个小的,离不开人照顾。” 宁千影也不在意他语气如何,露出一丝浅笑,似是想起一些往事:“你说宁安?他性子倒不粘人,不似你小时候片刻也离不得我。一会儿瞧不见人,那准是在外头招猫惹狗,欺负别家的小孩儿,等你爹要教训你时就躲我这耍赖来。” 往事如烟,似是缥缈难寻踪迹,一旦回忆那一幕幕欢笑却如同被阵大风刮来,忽地窜入脑海之中。罗千眼眶一湿,倒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了。 “你们俩兄弟一动一静,这样也很好。既然你情定吴云,子嗣上就没了延续,等宁安大了,你也多个亲人依靠,总好过孤孤单单的。” 罗千指尖一动,旋即哼笑:“不敢当,我同他这辈子也不会打什么交道,大家各自安好最好,再说了,我既有了吴云往后几百年何来孤单一说?即便真要孩子,捡一个从小养在身边也是一样。” “血脉相通,缘分自在。你做什么是你的抉择,但他孝敬你是他理所应当的。”宁千影语态自然,但见罗千神色不渝,也不在这一话题上死缠烂打,淡笑道,“你看我,好好的尽爱碎碎念叨,那都是多远之后的事了,现在提它做什么,安心等定炎丹炼制好才是正经。说起来,等吴云这孩子醒了,按道理还得来跟我说说话的。” 此话一讲,罗千果然分了神,向天游在后头将两人一言一行看得分明,暗笑道,这个宁夫人,本事不小,尤其擅长以柔克刚、徐徐图之,罗千对上她,根本只是逞一逞嘴皮功夫罢了,心软和好只是迟早的事。 如此一等便是三日过去,到了第四日中午十分,众人忽见地室入口闪出一个人来,正是徐老。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徐老神情疲惫,见了翘首以盼的等候之人面露惭愧之色,连连拱手道:“老夫学艺不精,还要多指望许老与云小友两个了。” 罗千见到人时已知结局,但等亲耳听到才忍不住流露失望之色,垂首不语,倒是万虚川与人客套两句,将人请下去先行休息。 一晃又是一日,几乎是与昨日同刻时分,许老也空手而出,只是形容比之徐老更为狼狈,两袖一片焦黑被烧毁半截,脸倒是干干净净,唇边的两撇蓄胡却消失无影,那对灰眉则模样古怪,就知他是事先打理过了。 罗千脚后跟一个不稳,身子随之晃了两晃,白着脸说道:“难道许老也……” 许老苦笑一声道:“我若所料不错,徐老也是败在这时分,芝兰玉树每一样都是至柔至美,三者合一则盛极,唯有在它转衰之际吸收一丝天地至阳方能炼成,可惜这一分寸极难把握,从前又无丝毫经验之谈,故而……徐某惭愧,惭愧。咦?云小友还未出来?” 向天游点头一笑:“不曾出来。” 许老神色复杂,末了轻轻一叹:“后生可畏,若是云小友明日过了此刻方才出来,那定炎丹六成是成了!” 罗千神思不属,焦灼不堪,向天游却唇边带笑,一脸镇定:“云弟既说他有把握,我自然十分信得过。” 池深敢放这话,一是为安抚罗千,二是仗着墨石便利,事到如今却吃了大苦头。地火室内红光乍明乍暗,一颗精雕龙头吞吐不休,火舌忽大忽小,紧随操纵之人元气收放而变幻自如。 接连五夜未眠,饶是池深已入苏灵境也大感吃不消,跟何况炼丹不是游山玩水,元气持续消耗,到后来入不敷出,纵使吃回元丹也无济于事,四团颜色各异的药汁在炉中翻滚,其中一团稍大,黑漆漆的甚是难看,其余三团莹白似玉。 池深气沉丹田之下,单手一翻姿势顿改,迫使白玉药团相互逼近,三团药汁方一碰到却如油滴入水中一般,滚了几滚复又散开,毫无相融之意。 如此操作,池深已重复四次有余,芝兰玉树整一株都是精华,此等良材瑕疵极少,最好提取不过,想那徐许二老手法之娴熟,早在第一日午时便有了首次融合尝试,可惜终究只是徒劳。 七日为限,过时药效便散了,池深手掌一翻再次吞下补充元气的药丸,等不及它完全消融,木元便倾囊而出,白玉药团本已散开,一受拦阻又徐徐合拢,此时日光一晕,午时三刻已到,阳气鼎盛即将转衰,池深额边滴汗,疾喝一字:“收!” 几缕肉眼难辨的淡金色细丝凭空出现在药炉正上方,有如闺阁女儿家的针下绸线调皮晃荡,游走不定,随池深一字真言吐出,倏忽钻入药海当中。 见状池深大喜,先前几番尝试他从未顺利引气入药,此次总算有所突破,按理说照墨石指示,芝兰玉树得了天地正气,应当调和阴阳不再互相排斥,然而事实并非如此,药团霎时间如滚水翻腾,噗嗤起泡,咕嘟嘟缠在一起。 三团白玉也似的药汁一旦接触,竟然瞬时染上墨色,此情此景绝非顺遂之兆,池深脸色骤变,痛心疾首下果断挥出一道木元,如刀似剑射向尚未全然混成一团的药汁,将已然变色的小半废药分离。 元气去势犀利,快若电奔,强行驱逐之下引发一系列震荡,直激的小药鼎都不能平静,几个药团几乎跳出鼎外,池深左右开弓,木元如支支利箭将药鼎围着滴水不漏,药团一触气罩便被弹回,只能在鼎中乱转。 连日来池深耗费精神良多,补气丹药短时内服了数枚,方才那一粒尚且没全数汇入丹田便被他半路截取强行发出数道木元,此时猝然失控,在其体内横冲直撞,反成一害,逼得池深气血上涌,喉间泛起一股腥甜。 内有近忧外兼祸患,分离出的小半墨团仅是变质倒也算了,竟还骤然一缩,从原先的梅子大小瞬时凝成米粒一般,再轰然炸开,威力之大直接将药鼎一角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来,池深本该是避其锋芒,但他若是闪避,剩余良药就得遭殃。 池深不加思考,踏步上前,不顾胸腔闷痛拂袖而出,青衣光色一闪就将废药卷入袖中,将将撤离药鼎一步,炸裂声猝然传出,池深右手一抖,一团乌烟瘴气幽幽散开,发出阵阵焦臭。 池深右半边衣衫都遭了殃,小臂一阵辣痛,抬起翻转细看,大片红肿自肘部到手腕,无所幸免。 痛觉至深时反倒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池深目色一冷,想到人事不知卧床久睡之人,眼神透出两股坚毅,不退反进木元大盛,不顾惜性命般扑进鼎中,第六日时机已失,若明日再不成功,只怕吴云神鬼难救...... 第七日转瞬也逝,罗千来回踱步,心神不定,其余人被他晃的眼花,却没一个出声拦阻,不到午时时众人生怕池深走出,可过了午后直至红霞漫天也见不着人,倒更忧心起来。 许徐二老也等候在侧,旁人越急,他二人却笑意越浓,月上中天时罗千忍不住发问:“是成失败,到底给我个痛快,怎么就是不肯出来?” 万府内心思各异,总也有等着看笑话的,此刻心里嘲笑,面上只装作同寻常一般,子时一到,罗千长出一口浊气,木着脸问许老:“先前你说定炎丹炼制七日必成,可这会儿算起来已过了时限,岂非云深他……” 话未说完便被一人凭空打断:“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但我也得靠两条腿走出来不是?” 第93章 男媳 罗千猛一转身,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这会儿他反倒回过神来,不至于失态,展颜一笑衬着月色,纵使连夜未曾休息,依然神采惊人,犹如九天仙官,夺人眼目。“只消你炼成定炎丹,再打趣一百句我也不计较。” 池深望着一见了他便满带关切大步上前的向天游,眼中迸出笑意,语气轻快:“我既然敢打趣你,那自然是成了。”说罢微抬一臂,一枚莹白丹药跃然于掌心,虚浮两寸,阵阵丹香直扑向天游鼻端。 众人见了各自面露喜色,罗千恼向天游快他一步,甩开许徐二老快步追去,二老又岂甘落后,争着想仔细一探这独一无二的定炎丹。 围上来的人一多,向天游便皱起眉来,伸手一捞,意把池深护入怀中,那只五指刚弯在他手臂,就听人轻嘶一声,下意识躲了开去。 向天游眉峰陡然高耸,侧身隔开外人,执起池深右手拉开烟灰色宽袖一看,只见有厚重黑色粘稠膏药抹在整片手臂皮肤上,虽说看不清底下情形,但稍想想也觉渗人,膏药味道极淡,还不及池深身上的火烟气,怪不得靠得如此近也没发觉。 向天游脸色陡沉,问他:“受伤了,就这样草草敷一下药?你也不怕手废了?” 许老探头一看,嘿然一笑:“黑罗是治烫伤的药,可见伤情并不严重,我看是定炎丹炼制难以分神,故而处理的草率了些。” 罗千一双眼盯着定炎丹不放,几次欲拿在手中,又犹豫不定,仿佛呵口气就会把它摔碎一般,急急催促道:“既然药已炼成,云深,你我快往吴云安身处赶去!” 向天游眼露冷光,笑意维持不住:“丹药又没张腿,还能飞了不成,你没瞧见云弟手伤成这般?” 罗千一愣之下,方才察觉自己太过性急,面带歉色:“云深,多谢,多谢,你辛苦!定炎丹就交给我与二老,让向兄先陪你下去疗伤休息。” 池深摆手笑道:“不亲眼见吴大哥服药转醒,我哪里能安心,许老也说这点小伤不要紧,一同去罢。” 到了四人这些时日落脚的小院,罗千将宁千影等拦在屋外,以免人多冲撞,只放许徐二老入内。 七八日时间过去,吴云面如青鬼,形容能止小儿夜啼,将定炎丹喂入其口中,喉口已毕吞咽艰难,罗千附身贴上他双唇,软舌撬开闭口探入其中,将药丸往深处顶去,协促吴云吃下。 定炎丹入体即化,融于四肢百骸,炎毒碰上药力就如贼鼠遇见夜猫,仓皇逃窜,定炎层层逼近,左围右包,历经二十四个时辰,终将吴云体内所有炎毒抄在一处,凝成一粒豆种大小。 期间池深换了次药,睡过一场,他醒时吴云也正好醒来,几人望着吴云眉心一点鼓起的红色豆苞,不知该喜还是忧。 许老细细探过后摩挲着胡须沉吟道:“怪哉,炎毒虽被压制,却未完全剿灭,如此一来,吴云性命倒暂时保住,但这毒苞却还是随时可发作的隐患。” 罗千闻言脸色一白:“为何会横生枝节?” 池深手臂一痛,失色道:“我在第六日融合芝兰玉树时,不小心废了小部分药汁,难道是因为这个,定炎丹才没能将炎毒连根拔除?” 许徐二老相视一望,皆点头道:“不无可能。” 罗千急问:“那这毒苞又该如何祛除?” “罗少主稍安勿躁,这倒不难。”许老神色镇定,“只消这苞不为外力所破,它还是稳定的很,这吴小友修为已至顺心后期之境,若好生修炼早日晋升悟能境,届时纵使毒苞发作,他也能自行抗下慢慢消化,不至于丧命。” 池深眉心紧皱,摇头说:“不妥,吸收炎毒百害而无一利,多少对身体都有损。还是得另外想个法子补救,要么再炼一剂药,要么干脆逼出体内,绝不能留下后患。” 吴云睡了大半月,一开口嗓音哑如破风箱,十分难听:“云兄弟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瞧你这精神,怕是不知情的以为得病的是你哩,大哥能醒来全仰仗你的功劳,眼下一口气喝十大碗好酒也不嫌多,管他明天后天作甚?”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要说吴云这人也是粗中有细,他馋酒不假,见不得池深自责也是真,向天游听出其中之意,眼神微软,冲他致以笑意。许老却不知内情,连连摇头:“不可!胡闹!酒性热烈,你身子又还虚着,喝上许多那还了得?” 吴云闻言拍膝道大骂:“哪来的庸医,尽说那些危言耸听的话!要我说,你们早些灌我几坛子老酒,我也早就醒了,何必费心费劲的炼什么丹药。” 许老怒意陡生,转眼又散去,失笑不已:“老夫是冲撞了哪位元尊大神?这几日尽无故挨骂了。云小友,总之你这位朋友一时半会性命无恙,我这把老骨头还是回药堂去,这几日不知耽误多少事了。” 许徐二老是有真本事的医者药师,池深对他二人一向恭敬,闻言揖道:“我送一送二老。” 二老客气道:“留步留步。” 屋内一番对话宁千影是不知情,却瞒不过万虚川等高手,听了个一清二楚,宁千影见他眼角唇边隐带笑意,不由奇道:“何事开心?” “这个吴云,倒是有趣,得空我找他喝酒。” 宁千影随即露出笑模样:“能得你这一句,先前倒是我小看他了。如此看来,这孩子病也大好了。” 万虚川迟疑一瞬,实话实说:“尚未好全,但也并非大事,将养一段时日就成了。” 宁千影不知前后详情,点头频频:“病去如抽丝,是该养一养,我看留在府内就很合适。” 万虚川神情一顿,心内苦笑,宁千影这番愿景怕是不能成真了,且不说罗千分毫不想和万府再拉扯不休,吴云这人也是堂堂男子汉一个自在惯了的,必然忍受不了他们这些规行矩步。 说话间许徐二老走出房门,他两位已是地级药师,万虚川也得上前迎一迎,宁千影跟在一旁心不在焉,频频朝尚未合拢的门缝里张望,许老为万府做事多年,多少知情,可怜她慈母之心,笑道:“里头站着三个大男人,再细心也照料不周全,不若夫人进去瞧瞧,就当体贴病人了。” 宁千影巴不得如此,得万虚川点头后,捏着衣摆去了。吴云见一位衣衫素淡气韵天然的美妇站在门边,看他的神情倒是有些说不出的古怪,这才打量四侧,奇道:“还没问,我们是到哪儿来了?这位大娘,请进来坐,站在门边儿吹风做什么?” 罗千闻言脸色一窘,池深与向天游二人各自偷笑,宁千影却是进退为难,话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最后还是向天游为两边解围道:“吴大哥眼拙,这样风姿清逸的夫人,怎么像村妇一般叫唤,什么大娘,是如假包换的丈母娘才对!” 吴云下意识朝罗千望去,罗千脸颊生红,瞪眼道:“什么丈母娘,明明是我找了个男媳妇!” 吴云素日大大咧咧,不想也有如此窘迫让人看了笑话的时候,连忙以手撑床就要坐起,宁千影赶忙走上前几步进了屋子中,手在半空虚虚一拦:“快别乱动,这睡了十来天,哪是说起就能起的?” 罗千原本就坐在床头,见宁千影夹在众人当中神情老大不自在,站起身让出位来,冷声道:“你坐。” 吴云面上青气已去,只是比往常时略瘦了些,身子却依然高大健壮,毕竟是底子足,人更是浓眉虎目,一看就是忠实可靠的性子,不似花花肠子的模样。宁千影这还是头一次见,此时细细打量一番,暗暗点头思忖,我只怕千千被花言巧语的草包迷了去,现在见了人倒是个可靠的,他又是为千千消灾挡难才遭此一劫,这也是没得说的了。 “你和千千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认定你不可,我这做娘还不是只要孩子开心就好,”宁千影心想不扫大家兴,话说出口又免不了带了隐晦的埋怨,只一瞬便又展颜道,“既然成了一家人,你便安心留在这养身体,要我看啊,少不得再要半月才好走动呢!” 第94章 心疼 对宁千影这番提议,四人心思各异,吴云抢先道:“夫人多虑,我不是矜贵人,半月卧床这话委实吓人了,去留一事,我听罗千的。” 宁千影侧头看向罗千,眼中隐含祈求神色,罗千本意是立刻就走,但一对上她两只水眸,顿时为难起来。向天游见状插一嘴道:“我先向夫人讨个便利,炼制定炎丹不易,云弟为此受了伤,夫人也是看到的,不知能否多叨扰两日收收伤势,比在外奔波要强上百倍。” 宁千影自然是百般同意,为保罗千留下,又咬牙说道:“听说你牵扯到地域暴动一事,如今飞弧关那头还在等你们几个回去,又欠着池中域几位大修的人情,若现在出了万府,那些事儿解决起来都是麻烦。” 罗千心思一动,问:“万虚川告诉你的?我们四个运气不好,也不知当日地域底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无辜受害不说,还要遭上头百般盘问,真是飞来横祸。” 宁千影心疼的不得了,当即将听来的消息一字不落吐出来:“还真是不简单,不止魔修一心想攻下地域,据说是妖修也参与了进来,一场大战留下了真龙孔雀的印记。那边忙着去探妖修大能的动静,加之从你们身上没查出半点端倪,如若不然,六老是决计不会放人的!再多的,我也不知了。” 向天游与吴云悄声对了眼,两嘴紧闭,罗千眼珠一转,浅笑道:“竟如此扑朔,我们卷入此次事件,能脱身出来真当侥幸。” 几人又说了一会话,罗千寻个理由送走宁千影,转身一瞪眼,意思不言而喻,吴云摸摸鼻子,正要说话,池深忽然出声道:“哥哥,我这次炼药颇有心得,既然大哥醒了,我也好安心记下来。” 说着走到案边,拿过纸笔写起来:“真龙孔雀,所谓何事?”写完传给向天游三人传看。 吴云后知后觉道,是了,如今在他人篱下,万复归更是一域之主,宁千影说给我们听的话,谁知不是爷们儿刻意透露的,或许就等我们张口了。 想罢接过笔写:“长话短说,我是金龙一脉所剩不多的传承,大妖血脉潜力虽强,成长却难,更何况我一出生就没了母亲,父亲也性命堪忧,便用生命之力将我金龙妖血封锁,化成人形以便加速修炼,并打开一条极元与玄元间的通道,让我在下界生存,以免过早夭折。如今算来,已有百年。” 池深大感惊奇,他看吴云只三十左右,不想竟同他父亲云谷是一个年纪的人,按理说吴云资质必定不凡,却只有顺心中后期境界,那若是以妖兽本体修炼,岂非要花上二三倍时间还不止? 罗千内心翻涌,轻轻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原来是老牛吃嫩草。” 吴云嘿然一笑,并不否认,池深跟在他后头又问:“哥哥呢?” 向天游沉吟一番,跟着写道:“我母亲是孔雀一脉的大修,父亲确是实实在在人,须知大妖繁衍子嗣比人修还难百倍,他二人自然不为族人所容,之后发生不少事,母亲便逃到玄元躲避追捕,可惜后来与我失散了。与吴大哥不同,我是因修为太低,维持不了真身,尤其此次化出法相,一年内再无力变幻,什么六老七老来查,都不足为惧。” 池深松了口气,继而又担忧不已,法相乃向天游保命绝技,若接下来一年再遇上什么困境,恐怕要化险为夷就更难了。 向天游看出他心思,伸手揽住他一侧肩膀,无声安慰,池深对上他深不见底的一双海眼,心尖顿时酥了。罗千看的牙疼,又和吴云有许多话想说,赶紧出言将两人打发了。 吴云手心电花一闪,纸上顿时多了个焦黑小点,焦黑色快速散开,将字迹灼的一干二净,向天游点点头,才放心拉着池深出去了。 院子外留着人,引二人去邻近小院厢房,进门已是晚饭十分,万复归院里的下人规矩最严,丫鬟端着酒菜进来,却是连头也不敢抬一下,只顾看路,利索摆好就退到墙边,只等客人有事传唤在上前。 向天游给池深夹了一筷子菜,作势要喂,池深脸一热,余光一瞥丫鬟们,虽说个个垂着头,但到底肉麻了些,端起碗筷想接过来,却被向天游避过,“你手伤了,不要动来动去,否则好的更慢。”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池深低声讨饶,“让人看了笑话,又不是手没了。” 向天游将筷子往前又伸了伸,几乎戳到池深嘴唇,含笑道:“那么大片的伤口还不叫严重?我心疼。” 池深眼珠乱转,扯开话说:“你夹的是什么?瞧不出名堂。” 向天游倒转筷尖咬了半口,仔细嚼了嚼品道:“金果酥,用小鸡汁并十八道药材熬过,再裹了腌制的蛋黄过油,算来还是半道药膳。” 池深恨不得把舌头咬下,说什么不好,非要多问一句,此时情形更臊人了,向天游眯眼道:“再不吃就凉了,手也举的酸,难道要我用嘴……” 不等他把话说完,池深一口咬住筷尖,将剩余半截金果酥吞入口中,囫囵嚼了两下也没尝出什么味道便咽下肚中。 向天游低低笑了两声,转而探向另外一道菜,安安分分吃了起来。池深总算松下肩膀,心道总算哥哥没穷追猛打,放他自在,吃了两口却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本来就是向天游调戏在先!怎么最后反倒他还感激起来了? 用完饭自有人收拾,因二人来万府第一夜是在吴云房隔壁将就了一晚,后几日也是不曾好好休息,今日是头一回进厢房,故而丫鬟捧了双份的被褥来,被向天游叫住吩咐道:“我与云弟同床而卧,只收拾一份就可。” 丫鬟只楞了一瞬,旋即应了声是,重新退下。待下人收拾完,池深说道:“哥哥还是收敛些,男子相好多为世人不容,宁夫人对罗千是没法子,但背地里说闲话的少不了。” 两人都不让丫头伺候更衣,向天游解着衣襟扣子浅笑一声:“你在意别人怎么看?” 池深跟着笑了:“你知道我不会在意,就是在别人地盘,不想给吴大哥他们多添麻烦。”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你这性子,怎地那么怕烦扰他人?” 池深手指一僵,正想找话应付,向天游已靠了过来,说道:“别蹭着伤,我来帮你。实则这天底下我只在意三人怎么看待,一是师尊,二来就是你父母,只消他们认可,天神元尊也挡不住我们在一块儿。” 这话甜如蜜糖,池深心里美滋滋,配合着转身褪去外衫,难得调笑一句:“那你不如我,就算师尊和父母不答应,我也绝不同你分开。” 向天游呼吸一窒,一把将人搂个满怀,亲住那张惹人的嘴细细罚了一通,待到池深唇红腰软方才松开,喘着气道:“趁我现在不好把办你就来惹人,等好了之后,看我怎么治你。” 池深比向天游要矮上大半头,只觉小腹间抵了个热源,简直有把丹田点燃的趋势,想着自己好歹是个现代人,难不成次次被压的心慌意乱,便鼓气作死道:“只是伤了一边手,总有别的花样好玩。” 向天游眼海一翻,胸口起伏加剧,好不容易才抑制下去,某一处却硬的发疼,咬牙道:“在万府还是消停点好,再者不论你说的是什么花样,我敢保证就算你全须全尾都好好儿的,也不定承受的住!” 池深耳根一麻,颇有些后悔自己嘴硬,再不敢惹他,往后仰了仰道:“困的受不住,早些歇了罢。”向天游也怕再多说酿出火来,松开手应了。 一夜好眠,次日四人再度凑齐,罗千问道:“云深,你的伤还要养几日?” 池深一想便答道:“你这是想走了?” 罗千痛快点头,嗯一声,挤眉道:“我想了一夜,飞弧关那边已成定局,天天耗着查不出个结果,人魔两方迟早各自退去。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岂有躲在他人屋檐下避难的道理,从前怎么过往后当然还是照旧,若被繁杂琐事迷了眼岂不糟糕。再说万府内也很不太平,万见贤两兄弟被万晴风打发去了戍边苦寒之地,万静闲被关在祠堂后的惩戒所禁足思过,三日才给一顿饭,令她苦修。” 池深肩一动,叹道:“她也还未辟谷,三日一顿也够难捱了。” 罗千哼道:“只说不给饭,元石又不限,她若是肯沉下性子潜心修炼,却是一场因祸得福的幸事,倒是万见贤两个要吃苦头了,万晴风一点不顾情面,为此和陈家闹得很不友善,不过和我当时所受苦难一比,我还嫌罚的不够重呢!” 池深满腹疑问:“不是说拿了芝兰玉树,从前的事暂且压下,万晴风怎么还罚起自己儿女来了?他竟一点也不护内?” 向天游好笑道:“万晴风自然是无利不起早,这些你也不必无想,高门大院里的肮脏事深了去了。” 吴云一摸眉心鼓出的小硬块,接过话口:“再说炎毒残留之症,还须找个清静地方闭关修炼一番,早日进阶悟能境才是正经。” 池深觉得有理,想到自身也是诸多感叹:“我此番炼制丹药,也是险中求胜,多亏一个运字,不论是修为境界还是医道经验都欠缺良多,也是时候专心攻克一番。” 向天游集三人所言,长眉一挑,拍板决定道:“不如一同回蒹葭去,门内有处修炼圣地,正好方便我们闭关,再说掌门与地母援手之情,也该亲自去郑重道谢。” 第95章 辞别 “今日就要走?”万复归蹙眉,见罗千一脸决意,轻叹一声,“你直接找到我来,看样子是不想同你母亲说一声了?” 罗千眉眼一低,轻笑道:“来时不请而来,去时不告而别,也算有始有终。” “随你,”万复归倒也爽快,挥手道:“我让马厩管事挑四匹万技马,你们骑到飞绝阁,可用马换一叶灵舟去下一个城中转,就当我送一程的心意。” 罗千也不拒绝,道一声好,转身去了,四人走至东门,果然见到四匹高头大马,毛色灰亮,神骏非常,俱是万里挑一。四人翻身而上,打马从偏门而出,城内不准纵马,向天游几个只催马小跑,没等行出三里地,就听后边马蹄滚滚,来势颇急。 池深好奇回头,见到人后不由与向天游对了一眼,罗千双肩一耸,缰绳轻勒,令马儿缓下步伐,调转前身侧首回望,就见宁倩影鞭马追来,怀中还抱了个粉雕玉琢的男童,大约是被马背颠的难受,漆黑浓眉微微皱着。宁千影身侧紧紧跟着万虚川,他三人身后,则尽是神色慌张的随从下属。 见罗千停步,宁千影焦急神色稍缓,在离四人两个马身外逐渐慢下,美目含怒质问道:“你要走,连招呼也不肯和我打一个么?你就厌恶我至斯?” 罗千不正眼瞧她,淡淡道:“只是觉得无话可说。” “你好绝情……”宁千影一时语塞,除了流泪,竟不知该怎么接那话,坐于他身前的男童却忽然一扯宁千影藕色衣袖,语气虽沉稳,却未脱奶声,字正腔圆道:“母亲,是大哥,我瞧见大哥了!” 池深早将孩子打量了个仔细,心道,这必定是万宁安没错,瞧这眉眼,竟与罗千有六分相似形似之处,皆有宁夫人的影子。 罗千闻声心头一跳,忍不住转身去看,正巧与万宁安眼神相对,等看清他面貌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脱口问道:“你认得我?” 万宁安点头答道:“母亲房中有大哥画像,安儿日日都见。” 罗千怔忪半晌,眼眶微湿:“她早点把我忘了就好。” 万宁安毕竟年幼,对此话半分不解,又听头顶呜咽咽哭起来,两只嫩手握住宁千影安慰道:“母亲这是怎么了,从前你说大哥贪玩,离家不回,常常对画哭泣,如今大哥既已回来,为何还不开怀?” 罗千闻言心神剧震,原来宁千影虽又生了孩子,却从未对万宁安说他已死,这份心思,纵然是百炼钢也要化为绕指柔,更何况罗千的心也不过是肉做的。 宁千影哭道:“何苦来问娘,这话你该问问你大哥。” 几双眼睛一齐看来,罗千长叹一声,终是服软道:“还不是懒得看你哭哭啼啼,仿佛我没一日叫你开心过。罢了,终究是我的错,没做个孝顺孩儿,宁安,你替我照顾好娘,大哥要走了。” “大哥,你才回来没几日,又要到哪去?”宁千影跟着万宁安后头问道:“你还是不肯留下?”就连万虚川也出言挽留,言辞恳切:“不管万府其他人如何,咱们这个小家始终都认你是一份子。” “我并非还心存积怨,从前是我不懂事,这几年长大不少,合该本多出去闯荡,更可况如今要事缠身,不得不走,想要回家随时都可。只消母亲多多保重,你安好,我就放心,至于说我么,吴云在外会护我平安。”罗千神情淡然,心口相应,宁千影感受的出,渐渐止了哭声。 “爹、娘,好弟弟,你们放心我,回去罢。” 罗千自十岁进万府,五年里就连万虚川名字也鲜少叫,更遑论认他做爹,可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今日他这一言,前尘往事尽数揭过,人在外,心系家。既如此,宁千影也没什么不好放下的了,含泪点头道:“好,好,你什么时候要回家了,提前捎个话回来,给你备下好吃的。” 罗千情知要宁千影先回头绝无可能,只能自己狠心先走,腿肚一夹万技马道别:“就送到这罢,走了!”说罢当先跃出,绝尘而去,吴云“驾”一声随后跟上,向天游与池深缀在后头,身影渐行渐远…… 山路湿滑狭窄,女弟子白衣胜雪,健步如飞,来至石府外层,上报道:“不动峰大弟子携友求见掌门。” 此女声音低婉,石府内却立刻传出人言:“请进来罢。” “掌门千寿,飞弧关仗义相助,向天游在此谢过。”向天游打头,池深三个随后一揖,真诚写过。 此间池深与罗千吴云都是第一次见蒹葭掌门真容,方妙生有一对如剑斜眉,一袭玄衣,上无花纹,头发高高竖起盘了个简单发髻,用一根凡尘青木挽住,英姿飒然,更胜男子三分。 “客套话不必说,向天游,本座观察你时日良多,对你性情略晓三分,若只是单纯感谢,你不会特意面见我,所为何事,不妨直说。” 向天游不卑不亢,淡笑道:“我原也不打算绕弯子,地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我们四个不论去哪儿都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一点儿私隐也没了,归根结底还是修为太弱挺不直腰的缘故。左思右想,还得像掌门讨个清净地苦修几年。” 方妙微感讶异,不解道:“主峰深渊确实是个提升修为的好地方,但蒹葭的规矩,向来只有掌门及长老能入内,给你和云深大开方便之门,难保令人心动摇,叫其他弟子生出不满。更何况这儿还有两个外人,其中厉害你应该知晓。” “掌门智者千虑,也有失察之时。”向天游摇头轻叹,“主峰再好,我也不能越了规矩,今日所求,乃是借定海珠一用,去鸱吻之巢一趟。” 方妙笑意陡沉,眼中两道精光如电闪过,气势一抬道:“那倒不如在主峰修炼了,好歹我为蒹葭掌门,给首席大弟子开个方便之门也不是不可,但定海珠事关重大,倘若你们在鸱吻之巢出了岔子,要我如何向门内上下众人交代?” 向天游早料到她一番心思,决心不改:“弟子冒犯,敢问掌门是否已炼化定海珠为己用?” 方妙单眉一挑,也不隐藏:“定海珠在圣元器中也算佼佼,至今仍在摸索。”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8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那便是还未受认可,”向天游丝毫不卖面子,直言不讳,“恳请掌门给弟子一线机会,当日云弟未曾炼化定海珠尚且顺利打开了水天传送阵,倘若他此番还能和定海珠心神相连,在不交付精血的情况下前往鸱吻之巢,那也未必不能尝试。” 池深见提及他,踏上前两步道:“鸱吻之巢深藏海底万年,其中财富无法以数计,白白置放着岂不可惜,大师兄与我一日为门内弟子,终身牢记恩情,弟子强则蒹葭强,这也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此话颇中方妙红心,她略一沉吟,退步道:“也不是不可,但只你们四人进去不行,须得带上我选出的二位长老。” 池深神色不动,暗自佩服道,哥哥又说对了,掌门果然要派人跟随,一来是为监管,二来论对蒹葭的忠心,总归是老人更多。“料想鸱吻那许多宝物,去的人自然是多多益善。云深厚着脸再向掌门求一求,我有两位兄弟,也在不动峰座下修行,这一回想带了他们同去。此为私心,若是坏了规矩,还请掌门千万不要答应,免得弟子好心成了祸害。” 方妙爽快应答道:“定海珠是你取回,云渺云流二人是你亲兄弟,若不答应岂非显得本座无情。你们打算何日出发?” 云渺云流二人放眼蒹葭不论是身份还是修为都实数普通,方妙脱口说的一字不差,可见他对池深观察至深,池深心头一跳,面上却忙拜谢过,向天游答道:“只等掌门选出剩下的人即可。” 三日过后主峰深处,丛林叠翠,烟霞漫天,有方妙并两位主峰长老护着池深一行二十人,隐于暗处的蠢蠢欲动之兽皆不敢轻易袭人。 要细说这二十人,不动峰占了四位,其余七峰则皆是一位长老与一位大弟子这样二人,再加罗千吴云两个,正好是四手之数。 有关定海珠得来真相,蒹葭上下只主峰之人并八峰峰主知晓,未免人多口杂就连八峰长老也未告知,因而其余七峰十四人只当令羽格外关照不动峰座下,倘若他是让喻庄和白舟来也就罢了,偏偏是籍籍无名的云渺三兄弟和不知哪里冒出的两个外人,哪个大弟子心中能服气?故而两帮人站的泾渭分明,关系好坏一看便知。 焦海峰首徒首先按捺不住,越过自家长老冲方妙一抱拳质问道:“若是云渺三人去得,师弟妹们也都去得!掌门若不能给弟子一个解释,我周海宁愿不要这份名额!” 方妙不急不恼,淡淡道:“安在水就是这样管教座下弟子?你不要便不要,沈长老,唤二弟子来。” 周海想是没成想方妙竟这样作答,再看她浑身威仪之态,顿觉自己莽撞,可怜面皮涨的通红。 池深朝其余六位抿嘴不言的弟子一瞥,心中冷笑,对周海却是温声说道:“周师兄心性直爽,但也莫要冲撞了掌门,她最是刚直不阿,又岂会做出无理决断?你想知道我为何能去,待会儿睁大眼看便是了。” 周海当着众人面质疑池深,他反而以直报怨,倒叫周海觉得脸热羞愧,再看原先义愤填膺的同行人如今嘴巴闭的比蚌壳还紧,哪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出头鸟,当即沉下脸重重一哼,也不站到他们身边儿去了。 第96章 苦修 “云深,你先别忙说这话。”方妙对谁都是一个态度,袖边一甩,轻烟顿时卷成浓雾堆到一边,显出面前数十米远处的一方环形巨口,其势险恶,其深万丈,飞鸟走过,双翅似废了般忽地一声如雨疾坠,哀鸣未散,身影已失,此情此景,不得不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将定海珠带入此地,原是想用来稳固护山大阵,不想它狡猾如泥鳅,趁我不备一下钻入‘有去无回’中,这‘有去无回’连我也不敢深入,定海珠又不听我使唤,今日你若有法子找它出来,才算是迈出第一步,如若不然,只好叫众师兄姐败兴而归了。” 向天游心念急转道,方妙数次为难云弟,倒也不是恶意针对,而是存了考验之心,若是他能顺利过关,至少在蒹葭八峰首席弟子跟前有一席立足之地,倒是好事一桩。 池深正做思考,发间忽然一动,伸手一捞摸了支黑乎乎的木簪在手间,一愣之下忍不住轻笑:“竟忘了你,去把定海珠带上来,重重有赏。” 黑木灵欢快点头,嗖一声如笔直利箭冲至‘有去无回’上空,呼啸而下。众人看的惊奇,多数人不认得此物,相互询问,春回峰首席苦苦思索,蓦然醒悟道:“木精生灵?”他身为木灵根修士,自然知道厉害,却也不敢断言,亦或是心中不愿承认,试探着朝池深道喜说:“世所罕见之物,云师弟也能碰上,这等气运,实在叫人眼红。” 池深瞧不上此人的心计,淡淡道:“我历经生死收服的灵物,如何到师兄口中全成了运气之故?让人听了,还以为我没什么真才实学。” 池深瞧不上此人的心计,淡淡道:“我历经生死收服的灵物,如何到师兄口中全成了运气之故?让人听了,还以为我空有际遇却无真才实学。” 这话不免叫人脸红,春回峰弟子顿时住嘴,有这两遭事后,众人总算是安稳下来,静观事态变化,直至顿饭功夫过后,“有去无回”中复又传出动静。 一道黑芒冲天而起,池深只听叽一声急促惊叫,眼前便是一花,黑木灵已到他身前,攀在发间瑟瑟轻颤。池深正想笑一句“捣蛋鬼也有成怂包的时候”,四周天地骤然一白,寒霜顿结,一颗浑圆冰球莹蓝剔透,半隐在缭绕寒烟之间,冉冉升起。 此景本是令人迷醉,可惜那定海珠之下张着一副血盆大口,十来根交错獠牙涎水滴答,下粗上尖每根足有象牙粗细,半边眼珠黄中闪绿,比人脸还大,瞳孔竖成粗黑一线。 众人看不见下方情景,但这妖兽只露个头,也足以叫人心生退意,纵然是方妙也微微失色:“孽畜,定海珠岂是你能肖想?”二位长老趁其说话间齐齐出手,两道浓厚元气打在崖边两块显眼的凸石上,“有去无回”上方霎时现出一道斑斓彩障,定海珠视若无睹,轻松破出,徐徐飞至池深面前。 无名妖兽岂肯就此罢休,下身一耸,探头追出,却被屏障无情阻拦,彩光大盛间妖兽嘶鸣一声转过脸来,阴测测盯着手捧定海珠的人修,池深浑身一寒,抬眸只见自己身影深深映在妖兽瞳中。 妖兽显然不是头一次吃彩障的亏,情知无力突破,于是朝下一沉干脆退走,翻转时一条粗壮蛇尾跃然而出,尾端带刺成锤,若被它扫中,恐怕十死无生。 方妙击掌三声,语气微妙:“好一个借物而行,不费吹灰之力。” 池深含笑道:“这不是巧了,我的黑木灵与定海珠早有一面之缘,这才能引其出洞。掌门,方才那妖兽野性难驯,是为何物?” “它乃‘有去无回’中的霸主山蛟,生性记仇,眦睚必报,蒹葭有六彩困龙阵相护,自然没它兴风作浪的余地。” 二人言谈间定海珠已攀到池深右脸颊处来回蹭动,态度亲昵,惹来黑木灵万分不满,低声威胁。 池深心道,定海珠温润,鸱吻巢穴也只设了些困人机关却无索命之心,可见其主并非逞凶斗恶之徒,如此胸怀世所少见。因墨石之故,池深能听懂有灵之物心声,可惜他不能用神魂与之交流,否则倒能避开外人耳目,于是说道:“我与同门欲去鸱吻巢府一趟,你若有法子,就行个方便。” 定海珠徐徐一转,旁人看来似是轻轻点头,灵性十足,却听池深说:“有缘人不止我一个,无须以精血成契。” 定海珠转动稍急,池深沉吟片刻,叹道:“若是缘分未尽,自有后话,你既等了千万年,还怕这几个春秋不成?” 话已至此,定海珠不再强求,左右晃了一晃,黑木灵见状,收起花瓣顺着先前爬下的路径又退了回去。 “请诸位移步。”方妙一人站在圈外,其余分立池深四周围成圆圈,向天游与其正面相对,两手覆在他捧起定海珠的两手手背,齐心合力激发元气。 如此亲密举动难免惹他人各自揣测,眼中皆有惊诧之意,蒹葭八峰谁人不知向天游性情寡淡,虽不孤傲却难交心,原来众人相传他收了个仆从后又认作义弟,形影不离感情甚笃并非空穴来风,当面一看两人姿态,竟是远超普通交情,倒像那些成双成对的小情人了。 如此亲密举动难免惹他人各自揣测,眼中皆有惊诧之意,蒹葭八峰谁人不知向天游性情寡淡,虽不孤傲却难交心,原来众人相传他收了个仆从后又认作义弟,形影不离感情甚笃并非空穴来风,当面一看两人姿态,竟是远超普通交情,倒像那些成双成对的小情人了。 不容众人多想,风云顿起,水门一开即刻传送,向池四人身影率先模糊直至不见,其余人紧随其后,消失于主峰之上。 一切重归平静,方妙才收回目色,负手忖道,八峰子弟唯向天游最高,如今又多了云深,蒹葭成败,绝不能寄情于一人,还望另七人能挑起重担,各领风骚...... 池深再睁眼时,景色已焕然一新,来不及细看先服下回元丹一枚填补损耗,待脸色不再苍白后才向一众首次来此的同门解释:“这便是鸱吻之巢了,看样子定海珠已将我们带至府邸内,此间地域广阔福缘深厚,不如就此分开各寻机缘。” 周海性直,急切拦道:“云师弟,你有定海珠在手,去的一定是好地方,咱们还是同行为妙。” 旁人心中莫不有这层意思,只是嘴上不说,池深自觉好笑,隐约又有些气闷,叹道:“师兄,我与你说句交心话,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且纵使定海珠助我一臂之力,那也是个人的造化,与旁人不相干。在这之中我修为虽是最低,但也冒犯奉劝诸位师兄姐一句,多想无益,静心修炼!” 在场都是精明人,话中话也听得出,见主峰二位长老也不发一言,他们哪敢再有多的花花心思,若真闹的不美,恐怕这得来不易的机会也要错失。 等蒹葭数人各自散去,池深这才抚着定海珠冲向天游一笑:“我自然有好地方,何必告诉他们。” 罗千噫一声打趣他:“老实人不老实,倒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池深笑意一浅,失落道:“只可惜咱们四个也得就此分开,按定海珠所言,我得留在木兆林,哥哥则是要去海风谷,吴大哥和你也是各有去处。” 罗千看一眼吴云眉心的一点红,咬牙道:“这样更好,省的我没离开此地就先看腻了人,他一日不晋升至悟能境,就一日别来见我!” 吴云失笑道:“你分明是担心我,嘴上又那么凶......”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这二人是前世的冤家,吵吵闹闹,池深却十分不舍,吴云虽说已是顺心后期,但修炼缓慢,向天游更是才进中期之境不久,此番要跨越几个台阶换做常人非数十年不能,他若能在十年内达成已是逆天。 向天游瞧出他心思,也是不舍分离,但池深已是那样,他更要维持理智:“修为低于人而遭的不平,我们碰见的还少么?控元境大能一入定三五十年还是短的,入定时时光流逝对修者而言只在睁眼闭眼之间,也不是那么难熬。” 这般说定,四人分道而走,木兆夭林美景依旧,池深在其中搭了个木屋,茅草遮顶,林中四季如春,花开不败,倒也是个潜心学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黑木灵自入无人之境后,更是野性猛涨,池深也随它自在,况且他三年未见心上人,哪里还有空理会什么黑木灵白木灵,只是数日前去海风谷探望,向天游尚未出关,等了几日失望而回。 四季变幻转眼又是三年,再好的木兆夭一人欣赏也是可惜,池深方一修成苏灵中境,便去海风谷外等候,三年中他来了无数回,今日终算遇到向天游修炼间隙,便邀相见一诉衷肠。 海风谷内海风啸,向天游声音透过层层屏障传入池深耳中已不真切:“云弟回去,我离悟能境悟自我之能只差临门一脚,此前不能见你。” 第97章 悟能 悟能境之所以有此一称,只因晋升必先领悟元技,元技格调高低,是否有能渐进之变,与修者将来实力息息相关。想当初在琼粼海庄,海遇风使出的元技师承其父海无涯,虽然威力不小,却仍然要被莫老四讽笑一句“元功稀疏平常,只是等死的货色”,显然是看不起他。 这些道理池深自然明白,心里却不知怎么涌起一股伤心委屈来,怪道:“说是临门一脚,但不知要到何年何月,难不成你一日顿悟不了,就终身也不见我?” 向天游悠悠一叹:“我是怕今日见了你,徒生更多念想,往后再随法习练,愈加不能专心致志,于长远之计看,岂非更遭?” 等了一小会儿,见外头不言语,向天游又道:“云弟修为精进的如何?” 池深呐呐道:“不多,才苏灵中境。” “离顺心境也不远了,怕是心魔已生,扰乱了神思,还须多磨些入定功夫,你若能少来几趟,恐怕提升的也更快些。” 池深冷笑两声,拂袖欲走:“大师兄愈发有领者风范,闭关六年竟爱训导起人来,要再炼上个六年,岂非要和我划清界限?” “好宝儿,”向天游忙把人哄住,“你知我不是那个意思,还故意拿大师兄称呼,要戳我心里的肉不成?此番若功亏一篑,还得拿两个六年三个六年补上,何苦来的。听我的话,下回也该换我来木兆林外等你。” 好说歹说,池深总算转意,却不愿回孤零零只有他一人的木兆花林,转道先去了罗千住所,不成想他倒自在,一没修炼二也没耍懒,却是在酿酒,忽见池深慌乱见竟微微红了脸,此地无银道:“这可不是给吴云备的,难不成只许他好酒,不准我嘴馋了?” 池深心情大好,哈哈笑了两声:“也请我喝一杯,正嫌日子无趣的紧。” 罗千走至老树根边,挖出一坛浅埋的酒坛,笑谈道:“我看只有咱们俩无所事事,另外两个,倒是痴迷的很,怕再过一百年也不愿出来。” 罗千走至老树根边,挖出一坛浅埋的酒坛,笑谈道:“我看只有咱们俩无所事事,另外两个倒是醉心修炼,怕再过一百年也不愿出来。” “吴大哥要拔除炎毒,只能多下苦功,大妖修行不易,你多多理解。”池深接过竹杯,清酒入喉滋味不俗,“倒是我那一位......”说到半路只摇摇头不再继续。 “嘻,这儿有人春心荡漾,耐不住寂寞了!”二人面对面分坐两树老枝,池深一听罗千揶揄,顿将空主杯朝他肩上一丢,被其一把接在手中,重新满上送回。 “我只是不像某人,惯爱口是心非,难道你不惦记吴大哥,就没去等过他一回?” 罗千轻笑一声,细眼微微挑起:“自然没有。”他作何模样都是好看,纵然池深披着云深躯壳也要自叹不如,也难怪吴云这般无牵无挂之人,也甘愿迁就他这一身娇气。 “属你嘴硬。”池深不跟他争辩,学向天游的样子故作严肃问道,“修为精进几何了?” “别提这个,”罗千似是厌恶般夹起眉,“我在海狱时没得办法只能苦修度日,昔时一心只想修得绝顶元功,出来后能大杀四方,靠着这样的执念突破顺心境,实则埋下许多隐患,如今再也不想噩梦重温,须得循序渐进,以免误入歧途。” 想不到罗千还有这段因果纠缠,池深也不再深问,点头道:“酒喝过了,倒还不想就这么回木兆林去,鸱吻洞府来了两趟还没好好游览一程,不如趁今日探秘寻宝,找些好玩的解闷。” 罗千一听立即丢开喝剩了些底的酒坛,朗盛笑道:“正合我意,走!” 来此六年,池深从未与同门师兄姐及长老遇见一次,这也正合他意,与罗千一友为伴倒十分自在,闲暇时潇洒来去,遇难题互相指点,修为竟稳步攀升,比二人独自枯坐好上十倍不止。 这一日二人正同游花谷,洞府内异相突起,先是一道似鸟清鸣响彻天地,紧跟着悠悠龙吟震荡不休,池深与罗千急急对了一眼,皆暗叫不妙,池深当机立断,扬声唤道:“定海珠来!” 只一刹那,莹蓝小球猝然停在池深眼面前,被其用两手顺势包住,快快嘱咐道:“困住那一十八人,休要让哥哥秘密暴露于人前!” 定海珠向上一纵,精光大盛,洞府内禁制频发,轰隆声不绝于耳,将池深四个以外的人尽数隔绝,罗千怕他元气不济恐后续无力操纵,双臂施力从旁辅助,确保万无一失。 瞬息之间风云变幻,几乎是禁制方才起效,惊鸿孔雀并百丈青龙便腾空而起,身形宽阔遮天蔽日。两妖绕着洞府腾挪旋飞,无数风刃呼啸不休,朝雀龙射去,青龙头尾轻摆,化风刃为无形,大孔雀却尖嘴一张,反客为主好一顿鲸吸,大把风刃卷入其中,看的池深心惊胆战。 然这并不算完,风刃过后,雷暴骤降,蓝紫电光竖条条劈下来,天地也为之变色,大孔雀尖鸣一声,风刃倒卷而出将电光刮的七零八散,青龙却不躲不避沐浴其中,似如鱼得水畅快遨游。 罗千细细感受,惊呼道:“风刃雷暴,皆是元气所化,此为悟能之变!” “洞府内的元气全往他二人处去了……”池深目光凝在上空,忽然一缩眼道,“不好,天崩了!”虽他这句话落地,鸱吻洞府内忽然飘起雨丝,冰凉入骨,以肉眼极难捉摸,刮在脸上却频生痛意。 “是笼罩洞府的结界被风雷引发的异变震破,海水倒灌,我看这儿坚持不了太久,走为上策!” 二人齐齐朝雀龙呼喊,声音一出,旋即破碎在风雨之间,两三米都传不出去。池深一咬牙道:“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歇不下来,我得送同门中人先行出去。” 罗千一转念,摇头道:“连开两次传送阵,以你的修为勉强了。” “再勉强也得做,怎么说其他人都是因此受害,遭了!两位长老即将破阵。”池深召回定海珠,喝道, “水天之门!” 被困十八人处水汽忽盛,一道道扭曲空间倏忽成型,分别从各处向上延伸,至半空汇成一股。传送阵不由人抵抗,若强行突破极有可能被卷入裂缝中,两位大长老才破开机关又被水阵笼罩,眼前一片模糊,皆暗自懊恼,但也只能随阵而行。 安全送走十八人,池深脚下顿时一虚,几欲半跪在地,罗千一把将他扶住,拧眉问道:“怎么只一回就如此不济?” 池深脸色煞白,苦笑道:“彼时洞府内元气充裕,开启水门只需借我五分力气,如今被两尊大妖好一番兴风作浪,几乎榨干我。” 说话间海水化雨,哗哗直落,淋透两身,周遭景物连连崩塌,泛滥成灾,池深几乎睁不开眼,默念道,再快,再快些!罗千抹一把脸,浑身冰凉,眼看海水漫过大腿升至腰际,扯过池深祭出飞行灵器一同跃上。 雀龙呼啸而来,风雷随之逼近,到了二人跟前却如春风化雨温和无方,池深二人在妖形跟前渺如草芥,眼见就要相撞,雀龙忽地幻化抽成人形,堪堪停在二人对面,风雷无限缩小环绕在向天游与吴云身周,闪烁无形如臂指使。 向天游揽过池深,见他脸色心疼不已,沉声道:“你开阵,我来护法。” 池深掌心一收握珠在手,全心全力操纵起来,向天游抬手一招,喝道:“风来!”无数狂风随其二字真言奔涌而至,实则此风并非只是风,而是集天地间自然游荡的风元,因洞府内元气损耗剧烈,若不靠他相助一把,真怕四人半途葬身深海。 九年前四人从蒹葭主峰进鸱吻之巢闭关苦修,此番原路返回,四周景致依旧,早他们一步安全归来的人俱都守在原地不曾离去,池深一见众人无恙,心中大石落地顿时昏死过去。 向天游打横抱起池深,面对围成一圈拢上来七嘴八舌发问的同门,神色已然冷的可怕,云渺云流二人到底顾及弟弟,合力将人挡住,不顾修为身份之差,得罪人也要怒斥道:“诸位止步,救人要紧。” 一长老忙邀道:“不如送至春回峰,请峰主来看。” 向天游脚步一顿,显然是心有所动,长老一见立时再劝:“粗略一看只是元气耗尽,并无大碍,但只怕他此番情形并非头一回,未免隐患潜藏,还是仔细检查得好。”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地域时池深曾为封住脱脱不花昏厥过一次,倒还真被春回峰长老误打误撞说中,向天游神色一缓,言语客气道:“那就劳烦慧敏峰主了。” 向天游只提春回峰主,半点不谢长老,态度可谓孤傲,春回峰长老却毫无怨言,愈加笑脸相迎,收了个病人反倒似是他捡了个大便宜般,却对旁人说:“峰主喜静,其余人等就不必来叨扰了。” 第98章 尊府 长老一言自然引来不满,却无人出言辩驳,反都忍气吞声隐而不发,罗千扫视一圈,顿时了然,原来向天游与吴云二人方入悟能境,气息尚不能收放自如,极易被外人感知。轻巧一算,抛开吴云不说,向天游以三十八岁之龄迈入第四层境界,放眼天下也是极为少有,如今别说是大师兄,就连蒹葭长老也做得,自然众人要恭恭敬敬! 向天游与池深未回主峰前,鸱吻之巢所生变故已通晓八峰峰主,令羽知他们去了春回峰,倒也不急着出面,只管坐镇大局。 见慧敏峰主之前,罗千隐觉奇怪,等打了照面反倒恍然大悟,原说这名字如何听来别扭,春回峰主竟是个慈眉善目的女尼,一袭僧袍灰扑扑无甚装点,头顶光溜发亮,别说女人爱的珠翠宝钗、奇花异草,就连头发丝也没一根! 慧敏住的地方也是简陋,只不过很清静,一只杂色母猫见了生人,喵一声带着三只小猫跑开了去。慧敏双手合十客气行了一礼,她身上自有一种与世无争的脱俗感,就连向天游见了,也不由自主静心凝神,抛却了许多杂绪,定下心打起招呼:“许久不见,大师安好?” “向檀越客气,倒是你怀里这位小友,情况似乎不妙。” 向天游心中一紧,正欲开口,却见慧敏含笑看来,那两道目光澄澈通透,似是将他心思全部看透,“吉人自有天相,倒也无需紧张,向檀越请将人放至绿暖床,贫尼自会替其诊治。” “有劳。”向天游大步绕过草屋,屋后有一小片清净地,一大张玉床横放当中,床头和一侧十来条小圆木扎进土中,盘旋绕满了青枝嫩叶紫藤萝。 罗千一见“绿暖床”便瞪大了眼,眼珠在慧敏与玉床之间来回转悠,忍不住问:“敢问尼师,这可是圣元器‘菩提镜’?” 慧敏轻点头道:“檀越好眼力。” 罗千失笑道:“只是听家……家母提过,说菩提镜乃是整一块极品碧灵玉天然形成,婴孩拳头一块大小就堪比极品灵石,遑论这么大的。故而菩提镜一出世便位列圣元器之中,它功用也最为独特,传闻于菩提镜上修炼,元力增长一日千里,且心魔难侵,不知有多少人为其癫狂。” 向天游也曾在这绿暖床上疗伤,的确神乎奇效,进展飞快,可看慧敏对其随意置放,便当它只施益于病人,却从未想还有这番来路,一时间对慧敏愈加敬重。 慧敏初时含笑细听,待罗千讲到末尾时眼神一暗,念了句佛号,唇边细纹时隐时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悲之哀之。菩提镜至清至明,掠夺者黑心如墨,可笑可叹。” 向天游与罗千稍一思索,便能将慧敏此生的遭遇猜的八九不离十,罗千自知提到她痛处,忙补救道:“前人只知用它来修炼己身,实在埋没了菩提镜的才能,不若尼师慈心如海,惠及天下,妙手加仁心,在药师与出家人里都无人能敌!” 纵然是慧敏也抵挡不了这番巧言恭维,笑意重现,嗔了罗千一眼,走至菩提镜边坐下,为池深把脉。她探得极快,片刻后放开手道:“这孩子可怜,从前也是娇生惯养的,这两年太难为自己了,元气损耗过度已不是头一回,服用补元丹治标不治本。” 向天游眼皮微垂道:“怪我无用……” 慧敏认识向天游许久,还是头一次听他说出这般自责之语,眼神在两人间来回一转,忽笑出声道:“他心甘情愿,怪得了谁?放心,身体亏损在菩提镜上修养最为妥帖,不出三日保管你师弟隐疾全消。” 向天精神稍缓,但不等他休息片刻便有一道传唤破空而至,被其捏在两指当中,微一用力碎成光点,须臾后抬眸道:“掌门有令,唤我与吴云罗千前去主峰一聚,有要事相商。” 吴罗二人脸颊一紧,该来的也该来了。 主峰西侧有三座石府,内有一间为要事议所,风格冷厉,掌门端坐宝位,另外等了三位长老,其中两个正是同去鸱吻之巢修行的,见到向天游三人,横眉冷眼相对,神情颇为不善。 向天游神态淡然,礼数周到,冲四人一一打过招呼,其中一位长老重重哼了声,发难道:“向天游,你究竟是何人?入我蒹葭,是何目的?” 向天游面色不改,直直望向方妙,与之眼神相对,扬声道:“我乃不动峰座下弟子,令羽师尊首徒,入山门自然是为修行己身,扬蒹葭之威!” “巧言令色!”长老胡子一吹,拱手与方妙商量道,“掌门,我看不用些非常手段,他是绝不肯说实话。此子资质的确超凡脱俗,但若是走了歪门邪道,怕是他愈强一分,给蒹葭招祸也愈多!” 未等方妙开口,另一位白面无须的青袍长老先说道:“胡兄莫急,还有两位小友在此,别叫人以为蒹葭是只用蛮力不讲道理的地方。” 胡长老双眼一瞪,内有精光闪现:“鸱吻巢穴暴雨骤降,我等突遭机关围困,龙吟雀鸣响彻天地,云深强行将同门先行转移,桩桩件件,可疑至极!他们四个,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一直以来方妙凝神倾听,但在听到龙雀二字时却眨动眼皮,掩盖眸间流光。罗千才不怕什么胡长老古长老,嬉笑道:“方大掌门,这事我要喊声冤枉。” 胡长老斥道:“没脸没皮,冤枉了你什么?” “我和吴云都与长老一样被机关困住,谁成想云深顾及同门,先送你们,其次才想到我这个兄弟,真叫人伤心,若不是他两次开水天之门救人以至亏空元力昏迷不醒,我倒要先找他算一算账!” 罗千这话,虚贬明褒,暗指池深绝无残害同门之意,于此相比,隐瞒些秘密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罪了。 向天游心内感激,面上却不显,唱和道:“这一点我也可作证,鸱吻之巢乱起来时,各机关算术不听使唤,云弟虽能操控定海珠,但毕竟修为浅薄又不曾与之结契,实在应付勉强。云弟身负圣元器,我早料到事后必然有人要疑心于他,故而叫他千万要先保住同门性命,如此就算是面对风言风语,我等也无愧于心。” 胡长老不料他反将一军颠倒黑白,如此一说他倒成了向天游嘴里散播不实言论,轻疑弟子的无耻小人了。“掌门明鉴,地域暴动,向天游四人也是和如今一般卷入风口浪尖,孙长老传来的消息,那龙鳞雀羽乃是铁证,正好与我等听到的啸声相和,这又作何解释?” 吴云早不耐烦这些唇枪舌战,恨不得与这喋喋不休的胡长老打一场,蓦地出声道:“方掌门,我是个粗人,说话糙了些,还请别介意。俗话讲捉奸捉双拿贼拿脏,长老的意思是我们兄弟四个里有人能变龙转雀,那是谁亲眼看见了?若是不能证明,凭他说再多都是放屁!” 胡长老常年未听到如此粗俗言论,一时间气的手指轻颤,方妙轻笑一声,打断众人争辩,偏转头问她身侧一直静默浅笑的男修道:“陆长老,你怎么看?” 陆姓长老被点了名,微微弯下身道:“掌门,要我说争了半天就吴小友这一句最有道理,凡事拿证据对峙,何必急吼吼审人呢?胡长老闭关九年,还是这样浮躁,未免叫人失望。” 此人说话平平淡淡少有起伏,轻飘飘一句却令胡长老一个激灵,后背生寒。方妙眼光冲座下几人轻轻一扫,顿了几秒方才开口:“好了,这些都是小事,我召集诸位来,是有别的要紧事讲。” 胡长老心有不甘,强笑道:“鸱吻乃上古大妖,不说旁的,就是洞府被毁,也叫人心痛……” “但若与十元尊府相比,区区一个鸱吻之巢又算的了什么?” 胡长老心有不甘,强笑道:“鸱吻乃上古大妖,不说旁的,就是洞府被毁,也叫人心痛…… “但若与十元尊府相比,区区一个鸱吻之巢又算的了什么?” “十元尊府?”两位长老齐声惊呼,再不能维持淡然,脸脖泛出血色,竟是兴奋的涨红了面皮,话出口后二人方觉失态,忙收住嘴,微避开向天游三人的探寻视线。 罗千心中好奇有如火烧,借机问道:“这又是什么好去处?” 主峰长老皆为化身高手,罗千这一问颇惹胡长老不满,别看他在方妙与陆长老面前言行恭谨,动起真格时,区区顺心境后辈实难抵抗,罗千被他悍眼一扫,顿觉周身压力一重,双肩如有山压水灌,丹田之中元气流转忽变滞涩,行动艰难! 向天游与吴云二人脚步一错,看似随意踏出一步,实则暗呈双角之势拦在罗千身前,分去胡长老的迫人手段。罗千呼吸一轻,蓦地倒退半步,脚掌微微踩入地石中,陷出一个浅印。 吴云眼神一厉,右掌成拳,众人皆以为他要发难,胡长老自然不怕,五指一紧冷笑以对,不想吴云只一甩袖,双目望天,不拿正眼瞧人:“十元尊府的确了不得,但就算化凡石摆在你面前,怕你也得不到元尊认可!” 第99章 试炼 落凡石三字一出,胡长老神色一慌,显然是琢磨不透吴云究竟是和许人物,陆长老双眼一眯,眸中黑色盈盈欲动,似要流将出来。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吴云被他盯住,顿觉头皮一麻,总觉有无数小虫在身周飞舞爬动,渗人的很,但转眼四看,身边却一片清清白白,仿佛心中所感只是幻想。 正奇怪时,忽听向天游低哼一声,哼声入耳,吴云突觉周遭一片寂静,这份安静超乎寻常,就连空气流转的细微风声,四周活人的呼吸心跳尽皆没了!这不得不叫人心中大凛,吴云方要出手,异响蓦然消失,生气重回。 吴云只是惊诧,尚不晓得自己逃过一劫,陆长老施展元技试探却被向天游的诡异手段化解,一股紫气却从他颈下腾起,直透眉梢,须臾便被压下,直赞道:“后生可畏。” 方妙朗声大笑,霍然起身,拍手道:“好,好,天游,你留下。陆长老,请带二位小友去好生休息,切不可怠慢了。”她原先传唤,并非只召了向天游一个,显然也是存了审问三人的心思,谁知情势一转,她非但对鸱吻之巢异变一事只字不提,这会儿反倒以“天游”称呼,摆出十足亲近的架势来,转变当真自如。 陆长老还未应声,外头忽传通报:“令峰主到!”方妙失笑道:“这个令羽,难道怕我吃了他的好徒弟不成。” 不等掌门通传,令羽已大步走进殿内,眼光一扫,见向天游安然无虞,这才朝方妙意思下点了个头,束手站到自家徒弟身前。 吴云与罗千自飞弧关一别后再见令羽,只觉其眉羽若飞,恍似神人,皮肤莹白微微透亮,乃是修为即将突破之兆,不由心叹这对师徒果然是一家人进一家门,皆是龙姿凤章。 陆长老走过令羽身侧时,竟还主动与他攀谈了两句,令羽冷冷回了,似是不欲和他多谈,陆长老也不生气,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罗千二人先行告退。 没了外人,方妙也就开门见山,直言道:“两年前落凡石在岚希域大丈沟出世,我只抢来四枚,神女峰只得三枚,俱不算多,十元尊府神踪不定,上一回现世时本座尚未出生,略一算已有六百来年了,唯有通过落凡石试炼的修者才有资格进入其内。” 令羽眉峰一颤,呵笑道:“区区一枚石子,却要来试人,我令羽作何听凭它发落?” 方妙耐下心解释:“落凡石乃元尊所制,内含一道试炼题,每一枚都不同,考验你们的既是小小石子,也是元尊本人。” 向天游此时插一嘴道:“十元尊府起初只是一位元尊的芥子空间,经手第二人时恰遇阵法鬼才,便想法将芥子空间稳定,独成一小域,令其亲朋好友安居于内,据说第三位传承者更是奇特,他尚未成尊时便将彼时的元尊得罪了遍,干脆迁移了一城人进芥子空间躲避仇家,诸如这般,此芥子空间便随着它的历任所有者成尊,被称为一元尊府,二元尊府,到如今已成十元。” 听他说完,令羽兴趣渐浓,胡长老却疑虑更甚,但不再自讨没趣,只是站在一旁暗自沉吟。方妙笑不达眼,“令峰主果然有个好弟子,他知道的竟比你我还多些。” 向天游听罢但笑不语,令羽却丝毫未放入心上,只问自己关心的:“既如此,掌门打算如何安排四枚落凡石?” “我翻阅记载,上一回落凡石现世,蒹葭只得了一枚,昔时任九峰掌门的大前辈将这枚落凡石置于凌尘台上,蒹葭门徒上至掌门下至仆从皆可触碰,最后乃是天降峰一不起眼的记名弟子顺利通过试炼。” “天降峰弟子......”胡长老不知旧事,此时稍作思考,顿时了然,“莫不是十三代掌门?” 方妙颔首道:“正是,两代掌门一位以仁教众,一位元功卓绝,才有蒹葭今时盛景。我便效仿前人,让这四枚落星石再现凌尘台,凡是蒹葭门众,皆可上去一试。” “掌门英明神武,我等佩服不已。”胡长老神色激动,作揖笑道,“不如就从主峰长老试起,依次轮至八峰峰主、长老、弟子、门仆,也算公正。” 向天游默然冷笑,令羽淡淡道:“都可,若无他事,我便带弟子先行告退。”拜别方妙,二人走出殿外,并肩往春回峰去,远看倒不像师徒,似是至交好友。 “先是地域,后是鸱吻,你如今做事,越发不仔细起来,若是被云深分了心,不如我让云谷将人领走,你们各自生活,好过互相拖累。” “徒弟自有分寸,只是云前辈面前,还需师尊多担待。”向天游岔开话道,“不知师尊对十元尊府一行可有把握?” “不说十分,也有九成,”令羽对着徒弟,心中竟生出一股斗志,“就不知是你先还是我先。” 向天游朗声大笑,玩笑一句:“按着次序,师尊快我一位,叫我如何争先?” “洛凡石有四枚,届时你我二人,再加白舟喻庄一同开试,不必等什么先后,胜负全凭本事。” 方妙言出即行,消息一散,山门皆惊无不交口称赞,在下位者感恩尤甚。试炼首日,凌尘台人满为患,再胆小者也抵不住内心好奇希冀,纷纷来向长老偷师学艺,以期轮着自己时,能一举夺魁,从此扬眉吐气。 当先挑战的正是陆长老,吴云见了他便不免想起那日殿内的诡事,与向天游私下交流起来,向天游秘密传音道:“陆长老乃是掌门心腹,更是她亲姐独子,关系十分牢靠,兼陆长老领悟的元技更是卜卦读心一类,更深得掌门信赖。” 吴云惊道:“这样说来那日若不是你出手相帮,岂非被他看破我身上的玄奥?” “赶巧罢了,”向天游神色不动,“我领悟的元技正好克他。” 悟能境修者之间交谈,旁人不会得知,池深只当他二人也在专心观测,便轻声说:“陆长老一摸那石头就似被定住了一般,看样子神思已入试炼,只是这般旁人也无法知晓他究竟经历什么了。” 向天游瞬时切断与吴云交流,耐心答道:“那是自然,不仅如此,但凡经历过试炼的人,不论成败皆对其所见所闻闭口不言,绝不肯外传,历来令人费解。这也无妨,等你我亲身一试,也就明白了。” 他说这话大大方方,在场人皆可听到,向天游身为蒹葭首席弟子,多数人对其皆是仰慕交加,但总也有心中不服者,暗暗较劲誓要压过他的气焰。 顿饭功夫之后,陆长老双目一闪,精光四溢,点在落凡石上的指尖乍然一收,面上泛出一股成竹在胸的神情,众人见了正要道喜,忽见他脸色一改,诧异非常,继而怒目而视,一层紫气从脖颈直冲头顶,倏忽间又化为全然不可置信神色,双手乱舞汗如雨下,清亮眼眸渐渐晦暗,精神全无,恍惚如行尸走肉。 众人目睹全程,虽不知陆长老究竟碰上何等遭遇,一颗心却止不住随着他一同大起大落,仿佛受了同样的苦难一般。 好在不多时后,陆长老双肩一颤,瞳孔中央有一点星光迸裂,陡然溢出无限神采,嘴角微扬双拳舒展,两手随意垂在身侧,却有一股自在气势。众人看去,又觉陆长老还是原来那么个人,又觉他似乎全然变化了。 陆长老彻底清醒后,神色间仍有一丝激昂未散,交代等在他身后的人道:“乔兄,我亟待闭关,近期事务暂且移交你处理。”他这般迫不及待,一扫以往的淡然自若,可见在试炼中获得的好处非同凡响,乔长老既羡慕更跃跃欲试,回答道:“陆兄羡煞旁人,但愿你的事务轮不到我头上!” 两人相视而乐,笑声朗朗,陆长老最后道一句“祝君好运”,取过落凡石御剑离去。可惜自他开门夺头彩后,后来人再无奇遇,连连触碰皆得不到洛凡石回应,更不提试炼如何了,直至不动峰人登场,令羽上前便打破常例,引出一番骚动。 “虽说掌门有令,制定先后,但我与弟子私下间约了个比试,看是青出于蓝,还是老姜更辣。落凡石余下三枚,不动峰便是我令羽、向天游、喻庄三人一齐上阵,今日不仅要战自己,更要与人一战,决一胜负!” 不动峰排在八峰最末,其余长老早已试完,倒也无甚意见,而弟子若按实力分先后,向天游与喻庄皆位列前,旁人也无话可说,只是他们这般特立独行,难免有人唱衰,等着看笑话,因而一时间众人一扫疲惫姿态,提起精神全神以待。 第100章 唯我 三人步伐一致,各自站定,两指一伸点在烟灰色毫不起眼的小石子上,若它们不是被特意拿出分放在凌尘台中的八仙灵桌上,那就是再不会引人多看一眼的世间凡物罢了。 指尖与石子一触,三人即刻脱元出神,旁人看去便和先前陆长老的变化一般无二,无不心下骇然,不动峰师徒一来俱受到了落凡石认可,进入试炼,不论成败如何,光是头一步就将前几十人比下。七峰峰主表面从容,内心难免失落,闭眼静等结果。 盏茶时间未过,喻庄身形一晃,率先脱离幻境,脸色煞白直喘大气,额间密密沁出一层细汗,全无往日的冷清姿态,看的白舟心尖一痛,顾不得众人围观,疾步上前将人半搂半扶住:“我先送你回峰养养精神。” 喻庄唇色泛白,强打精神对他一笑,摇头道:“虽说师尊和大师兄用不着我来担心,但若能亲眼目睹他二人的风发意气,也好一解我落败的遗憾,再说你不也还未曾去试么?” 白舟含笑以对,两人走至一旁,谈笑自如,喻庄虽未得落凡石认可,但她自认依旧受益良多,因而轻松以对。 不多时令羽眉眼一舒,垂下手来,神色忽悲忽喜,变幻多回,他为人一向清冷自持,除与云谷、向天游交心外,并不把和任何人事放在眼中,难得见他这般失态,更令旁人作百般猜想,抓心挠肝不得头绪。 变至后头,令羽眼中涌出罕见柔情,直直望向前方,正对他站在远处的几位女修与这眼神相对,明知令羽瞧的不是自己,却控制不住心中小鹿乱跳,脸颊生晕,更有甚者,竟忍不住伸手迈腿,仿佛她正是令羽眼中情人一般。 气氛正浓时,令羽神色一改,怅然之情铺天盖地,失落之意溢于言表,待回过神,脸色竟比以往还冷三分。落凡石幽光一闪,徐徐浮起,令羽袖袍一卷捞至手中,手背几条青色筋纹清晰可见,因其周身寒意太盛,喻庄白舟竟不敢出声上前。 令羽深深吸气,含而不吐,正欲退至一旁时,向天游蓦然醒神,浑身衣袍飘然翻飞,自他为中心荡开一层疾风,就连令羽也被逼退,噔噔退出数十步才稳住,眼中闪过骇然。 围观者更是深受其害,修为浅薄些的左右脚打起架来,打了几个摆子便跌坐在地,虽然无碍但却狼狈,忙翻身爬起,弹袖抚摆以正姿态,却迎面对上一股无匹威压,如山颤海啸,惊颤见朝向天游望去,只见他斜眉上飞,双眼如炬,嘴角一丝笑意动人心魄,俨然藐睨古今,呼天唤地,仿佛红尘之中唯我独尊! 众人被这股凌天灭地的威势一压,呼吸凝滞,脖上似有千斤重,齐齐低下头去,更有甚者膝盖一弹,纷纷跪倒。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好在这股气势只维持数息便节节衰弱,恢复成向天游本身的修为模样,否则那些筑基境的仆从,恐要丧命。 阿柔躲在池深背后,心有余悸,但又暗生窃喜,贴在自家少主耳边夸赞向天游的厉害,却不料嘴里谈论之人陡然朝这边看来,吓得脖子一缩,不敢再言。 尘埃归于平寂,道贺声渐高渐浓,便是主峰长老与各位峰主也再不敢有小觑之心,纵然不知向天游在落凡石中所经何事,但不妨碍估量他无量前途!然而不动峰一下收取两枚落凡石,倒让氛围愈加紧张,可惜接连几日,都无人再出风头,遗憾之外,倒令底下的仆从生出许多希冀来。 转眼凌尘台上修者少了将近半数,待轮到池深,不动峰只剩向天游坐镇,令羽早早走了。池深满怀希望上去,垂头丧气而回,他与多数人一样,连试炼资格也未能得到,只摸了摸小石子便结束了。 原本池深也非争强好胜之人,只是十元尊府独一无二,便是他也不禁神往,更不消说向天游是必然能去的了,一想到此沮丧之情满心满腹,几乎要溢出身外,显得他极其消沉。 罗千比向天游更能体会这种心思,顶着众人艳羡神色拍他肩道:“每一枚落凡石蕴含的试炼皆不同,或许你摸的那一枚中设下试题的元尊,他看你不顺眼罢了,也没什么。左右万复归那儿多的是,吴云和我正打算回去试试手气,你与我们同行更好。” 池深精神一震,也顾不得是否麻烦了罗千,满口应承下来。此事说定,池深仍驻足观望,待云渺云流二人出结果后,三兄弟才跟随向天游一道回了不动峰。云渺将池深唤至一边交代道:“小弟,你一去鸱吻之巢闭关多年,父亲和母亲思念日盛,前些时候传了话来,令我们三个务必回家一趟,说有要事当面告知。” 池深十分珍惜家人,纵然这一切并不真正属于他,闭关之时也不曾将云谷等忘记,当即点头应下:“既然落凡石一事已了,明早我们便出山。” 向天游意欲陪同,但他方脱离试炼,正当感悟的最佳时机,池深笑拒道:“上一次是父亲过寿,你去了也就去了,这一回只是家事,你非要凑那热闹做什么?还嫌我父母兄长瞧不出破绽来么?” 向天游对这话十分介意,拧眉道:“你怕了?要我说知道了最好!我倒不愿再装什么大师兄好哥哥,谁又能左右我?” 池深有片刻愣神,然后醒悟,心道,是了,哥哥受落凡石影响仍未消散,恐怕他此时心态依然唯我独尊,这么一来,我更不能叫他同我一道回家去,若是和爹娘的脾气迎头对上,决然要碰的没有转圜余地。 “我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只是看父亲催的急,应当是有正紧事,母亲也确实思念的紧,左右你闭关我也不能打扰,不如趁这时间回去陪一陪二老,也不耽误接下去的行程。” 向天游对这解释方才满意,次日池深带着阿柔与二位兄长汇合时,云渺身旁多了为秀美的温柔女子,碧色罗裙,落落大方,见了池深盈盈一笑,唤一声云少主。云渺见池深疑惑,未语脸先飞红,池深顿悟,开怀打趣道:“原来是好嫂子!” 这一说倒闹了两个大红脸,云渺斥道:“没个正形,要叫秦姑娘。” 池深笑道:“不过早晚的事,提前喊了也无妨。” 云渺是个实在人,秦姑娘也非头次登门,因而一路御剑飞行,毫无心事,倒也怡然自得,五人至拜花山庄外时还谈笑欢畅,但等见到云谷,却神色大变。 花入云看到四人神情也不好受,原已压下的伤心复又涌上,不由红了眼眶。最淡然却是云谷,他脸色虽差,两颊凹陷,身形瘦削了不少,精神倒一如既往,双目如灯,竖起眉毛喝道:“好了,不过缺了只胳膊,看你们一个个什么样子!” 池深望着云谷右侧空空荡荡一只袖管,纵然这不是他亲生父亲,也忍不住阵阵胸闷,脖腔像被一团棉花塞住,十分的不好受,边走上前边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父亲身子可有大碍?还是让儿子探一探脉......” 云谷左臂一抬,挡住池深动作,绷着脸道:“你才几斤几两的本事?庄里请的药师比你能耐百倍,只消你勤恳修炼虚心学术,比什么都强。” 花入云柳眉微竖,半嗔半怒道:“深儿还不够勤谨?一去那个劳什子洞府修炼数年不得归家,好不容易把他盼回,你非要连损带骂的才开心?” 云谷被夫人一喝,语气微讪:“令羽那个大弟子,四十未到便修成悟能之境,同这样的人相比,他算闭的哪门子关!蒹葭掌门宽宏,山门众人皆可触石引试炼得奇缘,向天游的表现,又是九峰之最......好好,我不说便是了。” 花入云这才缓下脸色,说起正事:“渺儿,你来。” 云渺应声上前,并不曾多想,不料花入云竟取出一枚棱角分明的石子来,递给他道:“落凡石现世大丈沟,你们父亲赶巧在那处附近,也就顺路去争了一争,说是蒹葭的名额,未必轮得着你们兄弟三个,咱们云家出去的孩子,自然不能比别人差了什么。照年纪论,渺儿,你先来试。” 云渺并未顺势接过落凡石,反而双膝一弯,重重跪在地面,云流池深二人紧随其后,纷纷跪倒,就连秦姑娘也湿了眸子。三人哪还不知云谷痛失右臂的原委,别看他现在淡然自若,当时在一众控元境修士下虎口夺食,恐怕其中凶险,能留着命出来还算好的!父母为子女之心,竟可知难而上,忘却生死...... 第101章 大汉 云渺喉间哽塞,哑声道:“给二弟三弟罢。”云流接口说:“我也不要,给三弟。” 花入云眼色一柔,却不赞同:“说的都是赌气话,没有这样的规矩。”说罢半站起身,直接拉过云渺一臂,将落凡石塞入他手中。 云渺手握石子,并无动静,可见他并未得到试炼资格,云渺反露出松懈神色,将石子递给跪在他一旁的云流。 云流同样试过,又交到池深手中,一时间几道热切目光尽数集中在他身上,看的池深忍不住滚动喉结,压力倍增。 照陆长老几人的前例来看,只消落凡石对修士有感应,两者相触那瞬间便起反应,如若没有动静,则为失败之象。而依向天游私下传授的经验之谈,他方一碰石子,便觉指尖一热,四周白光闪过,转眼神思便脱壳去了元尊开辟出的小幻境。 池深握石在手,石子转过前边三人,并不十分冰凉,反沾染了几许暖意,只是类似向天游所述场景并未出现,一颗心顿时如坠谷底,抬眼望去,花入云淡然脸上藏不住的希冀,云谷厉眼深处压抑的柔情,两位兄长恳切的鼓励目色,都叫池深狼狈且辛酸,从来没有哪一刻似此时这般盼望自己能争一口气! 想到此池深手掌一紧,恨不能把石子嵌入血肉中,心中大喝:“墨石助我!”隐藏在池深体内的墨石自然听到,尤其这份执念异常深刻,当即开启灵智传言:“请求收到,现在开始分析有波段无机物......连接波段被拒绝......强行触发......成功。” 池深心情数度起伏,最终落下肚,手心一热,眼前光景突变,不仅是他,围观众人皆暗舒出口气。 白光褪尽,涛声入耳,浪花卷起弧纹,哗啦啦拍在崖身,池深举目远眺,蓝海无边无垠,延向天际。 “小娃儿居然能入我幻境,不得了,不得了。” 声音自后方传来,池深肩膀一僵,随即放松心神,徐徐转过头去,一位眉浓眼圆的小童扎着两冲天鬏,手提钓竿木桶,站在十步远处,他虽是小孩身形,但神情极为灵动狡黠,绝不是四五岁心智。 “可惜,可惜。”男童面露憾色,摇头晃脑,此等神情放之其脸颇为不伦不类,引人发笑,“你强行入境,已定败局,倒不如就此离去,免受无穷烦恼,遭精神皮肉之苦。” 池深毫无动摇之色,反问道:“既然来了,断然不能轻言放弃,前辈又何出此言?” “先前你未能触发落凡石,皆因你我道不相同,老夫之道,好比这崖边浪,汹涌而来,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而你之道就如小溪水,涓涓细流绵绵缠缠。老夫以战入道,以杀制暴,若你不能临阵突破,死亡之感与正常无异,若这么轮回千百遍,恐怕不是疯癫即为痴傻,这并非刻意唬你!” 池深失笑道:“心有所念所求,白兔也能化饿狼,滴水更能穿坚石,人非独为自己而活,更有至亲至交至爱,想到这些,晚辈一身战意,不输何人!” “不对,不对!”男童频频摇头,十分不赞同,“为他人而活,岂非失了真我?若连本心本源都丧失了,还如何一往无前,纯心证道?” “前辈,我无意冒犯,”池深眉头一皱,只一瞬便又展开,眼神无匹坚定,“只是自我与真我全然是两码子事,面对关切之人的善意,如何做得到弃之不顾?草木尚且有情,有情才能生义,情义双全方有喜怒哀乐,倘若前辈凡事都能全然不理我行我素,充其不过是个杀戮机器,存之何意?” 男童被这一番话说的双目圆瞪,面皮紫涨,身形一变间猛地化为九尺大汉,眉浓眼厉,筋肉虬结,气势惊人,足比池深高出一头还多。“小子狡猾!老夫何时说自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了?最看不惯就是你们这些文修,说话像放屁,说一句要顶一万句!哼,你能突破幻境,也算小有本事,但也只到此为止,老夫说你不够格,你又能奈我何?” 池深脸色一僵,万料不到这大汉压根不同你讲道理,心电急转间先行将人稳住:“前辈,敢问你是否位列元尊?” 大汉也不着急赶人,盘腿往地上一坐,眼珠一转便哼道:“是又如何?” 池深再接再厉道:“元尊飞升之后便不得下界,如今只有五阳三月,日子岂不无聊?” “谁说不是?”大汉一拍腿道,“早知如此,老子当年费那个心修炼作甚!其余四阳三月,一个不如一个,皆是废物一般!托大说一句,纵然你小子将来成了元尊,也不是老子的对手,老子......咳,老夫动动小指头,就能将你撕碎数万回。” 池深略窥大汉脾性,心中好笑,眼珠微闪,试探道:“高处无知己,这道理晚辈明白,既如此前辈不妨与我做个交换。” 铁塔壮汉“哦”一声,大掌摩挲下巴短胡茬思索道:“先听你说道说道。” “晚辈结交一位大哥,心性豪爽,嗜酒嗜战,他若能来必定合前辈眼缘,且必能过此试炼,只消前辈能为在下引条明路。”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这自然难不倒老夫,”话虽如此,大汉浓眉紧皱,似是有些为难,暗自嘀咕道,“纵然是我,也无法看穿其余落凡石中的隐秘,少不得还要那笑面狐狸出马方才行得通......老子每次遇上他,准没好事!但若这小辈所言不虚,倒也值得。” 池深一见有戏,趁胜追击:“我这位大哥因事耽搁,故而还未碰落凡石,前辈若觉为难,晚辈绝无强买强卖的道理,自去找别的试炼,凭我的本事,无非多走几次冤路,总能找到合适的。” “老夫活了一把岁数,听到‘为难’两字总觉陌生,”壮汉大笑三声,豪气震天,“罢罢,你将这枚落凡石随身携带,有了消息我自会传你!” 一语毕蓝海之水倒射而出,哗啦啦冲向崖边两人,池深只觉其声势铺天盖地,避无可避,兜头被浇了一脸,抬手一抹,人已回客屋厅中。 云谷双眼璀璨有神,沉声问道:“如何?” 花入云斜飞一眼,待池深点头,方才笑道:“我说自然是成的,偏你多此一问!” 此事一定,众人皆松下一口气,这才有心思说起家常话来,唯独池深自知十元尊府一事尚未能完全下定论,故而闷闷不乐无法开怀。 花入云见状,站起身道:“好了,都是老爷们儿,挤一个屋子说话有什么意思,深儿,你随我来,咱们许久没对面坐下好好说说话了,再过两年你同渺儿一样寻到了好人,更没空理睬娘了。” 池深想到向天游,脸上红白交错,呐呐道:“怎么会,娘又来打趣我。” 花入云噗嗤一笑:“乖儿,你虽是学好了,却越来越像你父亲那块老古董,十足无趣,同你玩笑一句还当真了,过来罢。” 云谷知爱妻想念亲子许久,便顺势留下其余三人,让母子俩先行离去。 花入云踏进房内,捏着帕子的妙手轻轻一挥,遣退众仆,拉着池深一齐坐在小榻上,将他全身上下细细打量一番,流露出几分柔弱姿态,美目泛红:“长高了,却瘦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男人,修炼起来,家也不顾了。” “娘,”池深软着调子喊了一声,想到云谷,语气又低沉起来,“爹他......不如让师尊请惠敏尼师来看看。” “他?他最爱逞强,哪肯告诉令羽!”花入云轻哼一声,“断肢不能再续,惠敏来了也是无用,除非是修木灵根的元尊能及时出手挽救,或许还能法子......” “娘别急着伤心,”池深心思一转,宽慰道,“元尊远在天边却也近在眼前。” 花入云精神一震,问:“怎么说?” “十元尊府便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元尊虽不能下凡,但尊府空间遗世独立,若说落凡石中有元尊早年留下的幻境试炼,那尊府内未必就没他们的身影。就算遇不到元尊,那儿的天材地宝乃是集九十九个中世界走出的元尊所留,绝不是区区一个极元大陆可比,莫说找一份断肢再生的法子,恐怕要让死人重新喘气也不无可能啊!” 池深这话虽不无夸张,但花入云一心扑在云谷身上,自然是无比开怀,仿佛那办法已放在面前,就等二人伸手去拿一般。 “还是深儿有主意!”若非池深已是大男子,花入云很不能将儿子搂入怀中亲一亲,“深儿如此出息,总算是没白费你父亲一番苦心与期盼。” 池深敛眉垂目,微微一叹:“只求父亲别再如此莽撞,他若出点事,叫我们怎么办才好?” “如今你父亲失了右臂,与人对战总是吃亏,好在他不是个意志消沉的,伤还没好透便早早换左手熟练招式,旁人劝也劝不住......我做了什么孽,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这么个死心眼的木疙瘩。” 池深见花入云嘴上数落不停,神色间却多是缱绻爱意,不由笑道:“爹若不是这样,娘还不喜欢!全庄的人知主子恩爱还不够么?非要倒儿子面前来现一现。” 花入云伸手要打,啐道:“从前你不是最爱沾花惹草的不学好?如今你一心修行,我这心思倒有些变了,尤其是你父亲经此一事,也盼你早些定下人来。” 第102章 露馅 池深笑意一顿,推脱道:“二哥都还不急,我哪能越过他去?” “也不是逼你来着,提醒一句还不成了吗?”花入云瞪他一眼,“你在蒹葭修行数年,就没遇到一个中意的?” 有倒是有,可惜是个男子,池深腹诽一句,自然不敢宣之于口,借机试探道:“我若真找个出格的,怕你要拧我耳朵!” 花入云只是笑:“你且说说看,哪样算是出格的?” “比方说,无父无母,身世成谜,说不得就有一摊子要命的事,”池深瞧一眼花入云面色,接着道,“年纪要大上许多,修为也比我高出百倍,在一块儿总要让人议论我是讨好倒贴的小白脸......多损脸面。” “呦,”花入云暗笑,“不偷不抢的,还怕别人说?就算找个三个头六只手的,只消你真心喜爱,娘也绝不多说一句!” 池深心窝一暖,脑子更是发热,脱口问道:“若是我不好女色呢?” 花入云笑颜不改,双瞳之中却有厉色闪过,拿帕子按了按唇角,语气颇为轻快:“两个男人凑一块儿可就真不像样了,何况男子再妖娆,终究也比不得女人温香软玉,有什么好喜欢的呢?” “娘想到哪去了,男子当然要顶天立地,寻常的儿子怎么看的上?”池深心道花入云大约是想岔了,以为他说的不是正经人家的好男儿,一心想要辩驳,不禁细数起心上人的诸般好处来,“单以蒹葭而论,谁也比不上我大师兄的风姿,他从前来过一次的,娘可还有印象?” 花入云眼中寒意更胜,淡粉色指甲隔着帕巾扣入掌心,只是脸上笑意却越发浓厚:“这般出众人物,叫人如何能忘,方才不是连你父亲都夸赞个不休,听说蒹葭的弟子,大都很崇拜他。” 池深一时喜形于色,全然没领会花入云的深意,大力褒奖向天游道:“是,平心而论,许多峰主也不如他,纵是放眼红尘之中也当得起赞叹,我要喜欢也是喜欢他,旁人同哥哥一比,简直黯然失色。” 房门“砰”一声被人奋力踢开,云谷面沉如墨闪身闯进,横眉倒数破口怒斥:“逆子!逆子!你喜欢谁?好不要脸!” 池深脸色骤白,花入云见势不妙急急起身挡在他跟前,将云谷一把拦住,斥道:“你在外头偷听了什么零碎话,就来骂人?深儿只是玩笑,也值得你发火?” 云谷气急攻心,一心要教训池深,单手甩开花入云道:“他说的是浑话还是真心话,当我听不出来?慈母多败儿,正是你往日纵惯了他,他才学的不知天高地厚!从前敢流连风月场所,现在倒说自己喜欢男人了!” 花入云被他使尽全力一推,腰侧膈在书案桌沿,诶呦一声却来不及顾,冲池深喊道:“还不快快认错,以后再不口无遮拦,胡说一气了!” 池深来不及开口,脸颊便狠狠挨了一掌,云谷未用元气,但力道之猛也足将他打的偏过头去,脑中耳边嗡鸣一片,齿间涌出一股腥甜,牙根微微发酸。 云谷怒意未消,鼻中喷火,重重哼道:“你不用帮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他,嘴上讨饶最快,事后根本不知悔改,尽会骗人!” 池深心知云谷说的应是从前的云深,一时间伤心难过齐齐涌上心头,再想到自己并非二人亲子,不由委屈交加,又恼又恨:“我是什么人,你压根不明白!我与他两情相悦,何错之有?你再如何打我骂我,我也不能喜欢别的人了!” “好,好,”云谷气得一手发抖,转身欲走,“我还只当是你发昏,原来二人早勾搭在一处,我先上不动峰结果向天游那狗贼,再回来料理你这逆子,清理门户!” 花入云扑上前拖住云谷,哭道:“你嫌事情闹不够大,还想去惊动蒹葭整个山门不成?我是劝不住你的,我自己知道,你先杀了我,再要怎样随你去,省的我活着也是不痛快!”说罢召出兵刃就往脖子上抹,唬的云谷二人一前一后将她拉住。 “你说的也有道理,家丑不可外扬,向天游归令羽管教,我不便越俎代庖,但我自己儿子还教训的了,十元尊府或是蒹葭你也不必去了,留在庄内反省至真正认错悔改为止。” 池深一听自由受制,浑身发凉,大声反驳道:“男人同男人在一起就是错?除却不能生子,是为一憾事,其余的与男女之爱有何不同?难道父亲是在乎世人闲言碎语,觉得脸面更要紧,所以就不讲道理了么?” 云谷气极反笑,说道:“这么些年我同你说了多少道理,你可有一点听入心里?现在倒和我论起道理来?我今日就不讲道理,你要怎地!” 花入云持剑在手,泪滚不止:“你少说两句罢!今儿个把他逼死,高兴了谁?你心里有气我知道,那也得给孩子些时间来领会你苦心。” 花入云生性要强,云谷甚少见她伤心至此落泪不止,闭上眼仰头叹道:“就再依你一回,让这孽障跪到祠堂去思过!” 花入云拭了拭泪,满脸冷意:“他这般惹人生气,也不配去叨扰祖宗,带去西院关押犯错下人的戒堂,找最靠里的那间阴冷屋子丢进去,再派几个云影卫暗中看守,先饿几日再说。对外,只说蒹葭急召,少主先回师门去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她这么重罚,云谷反倒无话可说,挥手召来两名暗卫将人带走。 暗卫熟悉山庄轮值人手,带着池深七绕八拐,竟无一人撞见,池深低头疾走,一路上越想越是心凉,一日间心情数度起伏,被送进冷冰冰一间只有四壁的戒房后只觉疲惫不堪,恹恹地靠着墙垂头丧气坐于地面。 独自静坐了片刻,池深猛然动了一动,掏出一枚金灿灿巴掌大小的箔纸,两面翻看,最后却是叹口气,复又收了起来,心中寻思,和哥哥说好只回家三五日,但看如今情势,恐怕三五月都未必能出去,不需我传音恐怕他也要找上门来了...... 想了一会儿心中又懊恼不已,往屋外一阵张望,押他来的两人身已不见,但池深明白他们并未走远,只是隐匿了身形,不由苦笑:“关两年事小,耽误了十元尊之行才是要命......难不成当真只能先服软认错?不不,他们决不会轻易信我......诶,早知会落入这等为难境地,方才就不该口不择言。” 空想无益,花入云果然如她所言,三日不曾叫人送一滴水一粒米,不用饭暂且无碍,滴水未进则令池深有些吃力,无奈之下不得不考虑催发些灵种灵果充饥解渴。 戒房四壁皆以青砖浇筑,又冷又硬,池深以体内木元催发灵种实为不便,于是摸索砖墙缝隙,寻思捡个漏将种子埋入砖后的泥里,也好省写气力。手指按到一处忽觉有异,池深心中一动,仔细查探起来,这么一看竟不得了,原来这间戒室一角居然设有机关,下通暗道,不知去向何处。 日头正高,池深心道此时不是脱身良机,便假意嘟囔一句:“这硬邦邦的砖地,怎么睡也不痛快,待我编个藤床今晚做个好梦。”实则他被烦心事所困,连日来根本无心入眠,这话不过是说给躲在暗中的两个守卫听听,以便掩盖他忽然动用木元大做文章的突兀行为罢了。 说做便做,催藤化枝于池深而言不过是手到擒来之事,不足顿饭功夫便就地编成了一个木舟也似的小床,正盖在暗道上方,等到夜深之时,屋内无灯可掌,再慢慢用合适的灵种拼凑成人模样,助他瞒天过海遁地而逃。 是夜一切顺遂,戒房底下的甬道许久不用,结满了蛛网尘灰,好在无一人发觉,暗道狭窄难行,池深闷头疾走,竟也花了一整夜功夫才来到尽头,掀开地砖爬将出去,只见自己身处一间十米见方的小屋内,天边已透出亮色,窗外有人走动之声,鸡鸭咕咕嘎嘎叫个不停。 池深不料这地道不是通往荒山野岭,竟是直达人家住所,一时间进退两难,又忽闻寺宇钟声,自远方杳杳而来,思忖间人语声大作,凝神细听了片刻,原来是有过路的贵客登门,主人家小跑去迎了。 脚步声渐行渐近,池深正欲咬牙重新钻回地道,外头的人忽然吩咐道:“你们就在这稍等片刻,我与屋内之人说两句话便出来。”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花入云! 池深浑身似被定住一般,似有所悟,不及他思考是否还要躲藏,花入云已推门而进,反手重新将其合拢,母子二人隔空对望,一个稍显慌乱,一人则淡定自若,想来是早已料到一切。 花入云轻轻一叹,神色恍然:“深儿,你再不肯回头了?” 池深一顿后才缓缓说道:“若娘说的是关乎向天游一事,那儿子恐怕要叫您失望了。” 花入云失望之余,略一点头,眉间透出些疲色,池深知其几日来必然也深受煎熬,岔开话问道:“娘是不是早已算到我会从地道逃脱,恐怕特意吩咐人带我去那间戒屋,就是等这一刻罢?” 第103章 蝉玉 “是,戒院地道乃是山庄所设的逃生之路,我不准人给你送茶饭,过个三四日你必然熬不住,身为木系修者,栽种灵植时顺其自然便能发现关窍。以你夜半动身的行程来算,此时来正好能遇上。” 池深心服口服,却仍有一处疑问:“娘既然知道这暗道,身为山庄之主,没道理爹会不清楚?他就没起半分疑心?” 提及云谷,花入云展颜一笑,瞬时便收,“他自然知道,只是嘴上不说,他必然也料到你会从中逃脱,今早我天未亮便出门来见你,也瞒不过他。可惜他的心是豆腐做的,即便生着气也不舍得真要我们母子俩为难......从来都是如此。” 池深垂头苦思,忽而重重一叹:“我从不觉自己喜欢他有什么错,但是身为人子,惹父母伤心难过,总是不对,只盼望将来有一天爹娘能想通此事,得阖家欢乐。现如今我只能先离家一段时日,好让父亲消消气,若不是一心想找寻断肢重生的法子,我也决计不敢半路出逃,实在是十元尊府的事耽搁不得。” “娘知道你心系此要紧事,”花入云秀眉轻蹙,滚出两滴清泪,“否则的话,我就算打断你两条腿,也不会让你出云家的大门!” 她话虽凶狠,神态却惹人怜爱,美目中奇光滚动,明艳娇媚,似要夺尽天下秀色,纵然是池深也不免心头一跳,急叹怪不得云谷此生败在花入云手中。 “十元尊府虽好,但也步步危机,你去了定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凡事以自保为先。” 池深点点头道:“儿子知道了。” 花入云也跟着一点头,含泪说:“不多说了,你去罢。” 池深心口涨涨的,却说不出什么宽慰人的话,一咬牙越过花入云推门走了。守在门外的仆从听见响动,扭头一看几乎吓死,好在此番跟来的人个个心思玲珑,立刻垂下头去,只当自己是个聋哑的。 足足等了两炷□□夫,花入云料想池深已经走远,这才施施然踱出小屋,吩咐道:“打道回府。” 见过了少主,常年服侍她的大丫鬟们哪还不知道此行上佛寺烧香只是个幌子,当即应一声“诺”,就要开路,却被小院的男主人拦下。 花入云虽有疑虑,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荣伯留我何故?” 样貌敦厚,形似地里人的中年男子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电眼,声音浑厚:“小人不敢留奶奶,是老爷交代,等少爷离去,还请您跟他一路回去。” 花入云精神一震,忙转目四看,丫鬟们也是慌慌张张,这才看到云谷就立在左首边的柴房门外,她们站了许久,竟无一人发现! 云谷见花入云看来,左臂轻轻一挥,下人们不敢稍作逗留,脚步飞快退出院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老爷比我还早来一步。”花入云边说边轻移莲步,唇边带笑朝云谷走去。 云谷胸膛起伏,叹一口气:“咱们一家人,只有全心全意为了对方,并无算计一说。” 花入云脚下一顿,说道:“是我说错了,老爷……你既来了,却没为难深儿,想来是不再怪他了?” 云谷鼻中喷气,哼了一声,望着花入云神色却又柔和下来:“他是猪油蒙了心,你又铁了心帮他,难不成我真一刀把他杀了?白白累你哭死。” “胡说,我花入云怎么死都成,绝不是哭死这么没用的法子。”花入云偎入云谷怀中,嗔道,“你若一刀杀了我儿子,我也一刀杀了你替他报仇,再结果了自己还你一命,三个人一起走黄泉路,也不孤单。” 云谷失笑道:“你也胡说,你舍不得害我,我也舍不得杀深儿……正是因为咱们彼此相爱,我才放他去了。他若是爱向天游爱一辈子,那我也无话可说,他若是朝秦暮楚,浪浪荡荡没个定性,哪天惹下收拾不起的祸,我也绝不救人!” 二人谈话间,池深早御剑出了城郊,一路不停直到蒹葭,见了向天游急催促道:“吴大哥在哪?哥哥,我想今日就随罗千出发去万府。” 向天游随手打出一道传音符唤二人过来,拧眉问道:“也不必如此着急,你这是怎么了?” 池深哪肯言明,只是摇头:“此番父亲召我回去,原来是他得了一枚落凡石,可惜我资质平庸,未能通过试炼。我知道爹娘对我给予厚望,因而想快些去万府一试,倘若也不成……还能余点时间再想些别的法子。” 向天游心思缜密,对此解释只是半信半疑,摇头道:“仅是这般,云弟不至于如此失态,必定还有旁的没告诉我。” 池深生怕说了二人恋情暴露一事,向天游会沉不住气上拜花山庄理论,更怕云谷发现他逃遁会追上蒹葭大闹一场,再想起云谷操心儿子前程不惜以一臂代价换落凡石一次试炼机遇,焦灼伤心百般情绪一起涌上心头,顿时落下两行男儿泪,将此心情细细说与向天游知道。 向天游听闻云谷一事,也是心中感慨,沉默良久,来不及思索更多时吴云二人来至门外,池深忙转开话势,对其笑道:“吴大哥,你的运气来了!”说罢素手一扬,一枚石子直飞他胸膛。 吴云翻转掌心随手一捉,身躯顿时入定,两眼涣散无神,这变化突如其来,罗千毫无防备,惊了一跳,池深又将他在落凡石内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话才讲完,吴云已脱离幻境,只见其气势暴涨,声势如天地并合,万龙奔腾,战意滚滚几乎凝如实质,隐隐在其身周显出一条金龙法相! 罗千大喜,池深与向天游齐声道贺,吴云哈哈一笑,豪气干云:“云老弟,你真了不得,给大哥找了这么个合胃口的元尊,三百回合大战,我嫌意犹未尽!” 池深一笑,顺势提道:“既然吴大哥试炼已成,小弟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早日启程?” 罗千略一琢磨,只以为池深再度失了一次机会,想快些去万府碰碰运气,正好他在蒹葭日子也是无聊,当即应承道:“这有何难,我与你一样着急,便是现在就走也无妨。” 向天游略一沉吟,点头道:“师尊闭关未出……罢了,我留一口信,即刻出发。” 四人稍作收拾,旋即出峰,直至千行小舟抵达下一城镇,池深才略放松心神,恢复谈笑,晚间于客栈内落脚,向天游看着背对他整理被褥的青年,漫不经心道:“看来你父亲对我俩想好一事十分不满。”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动作一僵,缓缓转过身,神情窘然:“没有的事……哥哥猜到了。” “除此之外,我想没有别的能让你如此心神不定。”向天游一挑眉尖,问,“只是你这样匆匆逃了,并非解决之道。” “情急之下唯有如此,若不这样,父亲连十元尊府都不让我去了!要是你得了消息,还不得找上门来?我还不愿你二人早早正面相抗,彻底闹僵。”池深一咬下唇,又道,“原本我是不怕的,哥哥也知道我并非云家亲子,只是……云谷所作牺牲,顽石也要动容,更何况我的心只是肉长的,实在见不得他们伤心寒骨。” 向天游暗自一叹,也不再为难池深,而是想道:“如此看来,或许你父亲失去的手臂正是我俩之事转圜契机。” 池深问道:“怎么说?” “我若贸然登门,云家必定不欢迎,但若是我带有断肢重生的法子去,至少你母亲和两个哥哥没了阻拦的理由,他三人立场一转,便只剩你父亲一人孤军奋战,总是我们赢面大些。” 池深喜道:“是这个理,母亲助我离庄,多半也是为此,可惜断臂重生四字说来简单,实际是否真有此秘法还未可知,即便去了尊府,又要到哪里找寻呢?” 向天游得意一笑,解释说:“巧了,道宗正好知晓,且不止一个办法。可惜你父亲自己的手臂已然遗失,那便只剩了两个,其一是瑶池藕,只消仙藕足够多,别说一只手了,但凡一丝精魂尚存,重塑金身也不在话下。” 池深心中大定,追问道:“还有一样又是何物?” “蝉含玉。此物更为难得,需取吞噬了高僧坐化后留下的舍利子而死的地藏蝉,历经万年佛香熏染修出轮回之力,亦有起死回生之效。” 池深感叹不已:“蝉含玉需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与它相比,瑶池藕这类天生地长得灵宝,确实还不算最难得的了。此二物,可是都在十元尊府?” “纵然不是在十元尊府,也在三界之内,”向天游拉过池深揉了揉他发顶,沉声道,“你若想要,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给你找来。” 第104章 笑面 一夜安稳,翌日吴云早早敲开池深房门,满脸兴奋:“云老弟,昨晚战前辈给我传了信,去往岚希途中正好有合适你的落凡石,到时咱们停一停去取便是。” 池深欢喜不已:“就怕落人一步。” 吴云“诶”一声摇头道:“战前辈说了,他特意交代的朋友,似乎是叫什么笑面玉狐,二人已经谈妥,直到你来,不会让旁人抢先。” “笑面玉狐,我似乎也听前辈提过一嘴,没想到他二人同为元尊,关系竟然如交好,实在难得。待我进了落凡石,必定要向他二老好好道谢。” 吴云一挠脸颊道:“这倒也不是……我听战前辈提起笑面玉狐,似乎咬牙切齿,十分恼怒,像是吃过大亏,我看还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好。” 这话池深反倒不信,若真是仇敌见面分外脸红,怎可能说求就求说帮就帮,丝毫不见外。有战元尊指示,四人找到那一枚落凡石可谓轻松,得来也不费吹灰之力,池深指尖一触果然入境,云开雾散后,一名黑发如瀑白衣胜雪的瘦削男子背对他盘膝坐于远处绿松石上。 这身影孤高之中透着寂寥之色,只见他右手虚抬,天地忽变,山川起伏,日月倒转,池深身处其间,如坠云花雾里,不知所踪,但若战元尊在此,恐怕要呸两声,再骂一句:“花拳绣腿,尽能唬人!” 星河从天飞流直下,如瀑倒挂,美若幻境之仙境,池深驻足观赏,忘却言语。白衣男子却在其入迷十分忽出声打断:“小子,你运气真不错,若不是战无敌这老家伙来我这求情,以你的资质,十成十是过不了落凡石的试炼。” 池深瞬息回神,听清对方所言后心中苦笑,开口时却力求轻松:“战无敌,前辈这名字果然凌天霸地,豪气干云。” 白衣元尊并未回头,嗤笑一声:“俗之又俗!” 池深马屁没拍到点子上,颇觉尴尬,轻咳一声道:“但说人如其名,倒也不为过。” “那是他后来给自己取的名儿罢了,一听就是个肚里无墨的粗汉,谁知道他原先叫什么,不外乎就是张狗蛋李虎子之流。” 听起来白衣修士对战无敌颇有成见,竟当着小辈的面说出这样无赖之言,池深不敢再接,回归正题道:“不知玉狐前辈此番设下的试炼需考验何事?” “笑面玉狐......”白衣男缓缓回身,哼笑道,“这个呆子,他既有胆给我也取这样俗不可耐的称号,就别怪我上混元洞扒他一层皮!” 白衣尊者终露真容,池深遥望一眼便生千年之感,只见此人眉若轻剑,目中生潭,两颊少肉下巴略尖,却不显刻薄反添诸般灵动,他唇角天生带翘,不笑时亦令人如沐春风,其俊美并非池深所见之最,但万花千树到了他身边也黯然失色。 总之池深一见了他,眼神再不能从其脸上挪开,那星河瀑布日月光辉竟索然无味,只成了白衣元尊的陪衬罢了。但仔细又一想,战无敌所说的“笑面玉狐”一称,似乎再适合他不过。 池深久不能回神,白衣尊者毫不在意,兀自呢喃道:“说起来,呆子竟然把名字告诉了他的试炼者......看来两人当真是相逢恨晚了。”他说话时语调平平,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寒气,激得池深一个轻颤拉回游思,再一次问及试炼内容。 “简单,你我对面而坐,喝喝茶聊聊天,聊的我满意了便算通过,若能逗我开心,还有天大的好处给你。” 池深一愣,苦笑道:“这还实非我擅长之事,也罢,前辈有命,莫敢不从。” 白衣元尊好字落地,二人之间青烟忽弥,一只小臂来长的金毛灵猴随即出现,见了白衣连拜三下,对着池深却叽叽嗤笑,池深也不恼,只是一笑。 灵猴七窍玲珑,须臾功夫便布置好茶具铜壶,清香袅袅腾空,沁人心脾,二人对饮一杯,才一入口,池深便觉一时之间,千百种奇妙滋味在舌尖纷纭迸散,既有他尝过的,也有他没尝过的,既有他想得到的,也有他想不到的......旋即丹田中有股热气缓缓腾起,木元跃跃欲试,轮转不休。 白衣问道:“如何?” 池深暗地寻思,这话必然不是随口问的,我若答的不好使其拂袖而去,岂非浪费这来之不易的大好良机。“茶,纵然生于凡尘,依然灵气十足,何况是前辈看得上眼,拿得出手,入得了口的。恐怕我夸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尽它的好处。” 白衣一挑眉尖,静待下文,却见池深忽从储物玉中掏出一物,浅浅笑道:“我也爱喝茶,只是不精此道,如今和吴大哥混久了,竟也沾染上无酒不欢的习性。” “哦?”白衣看向池深手里的灰砖小酒坛,冷下脸重重哼道,“大战三百场,豪饮三千坛,无怪战呆子能与他说到一处,腆着脸也要来求我!”话一出口,天地忽变,星瀑结霜,寒川林立,灵猴敏锐感其心意,惊的吱吱乱叫。 池深顶着莫大压力,押下一剂猛注:“战前辈不愿和阁下交好,前辈也该从自身上找缘由,何苦拿旁人撒气?” 白衣尊者身下绿松大石猝然分崩,人则凌空而立,发丝飞扬,面容寒如雕塑:“拿你撒气,那又怎地。” 池深双膝一麻,几欲跪倒,强撑一口气道:“阁下大可为所欲为,战前辈何等人物,也要躲着你,何况是我?” 白衣元尊哈哈两声短笑,神情戏谑:“我与他相识千年,你又知道多少?也敢妄自非议!” “相识还需相知,话不投机半句也多。”池深才说一句,忽觉肩膀压力倍增,整个人往下坠去,他当机立断,盘腿一坐,免去双膝跪地的难堪姿势,方一坐下,地面翻滚而裂,一朵斗大金莲钻泥而出,将其托至半空,佛光大放驱逐寒气。 稳住身形后池深不怕死地又说:“我与恋人心心相印,与好友把酒言欢,与家人共享天伦,阁下除去元功高人一筹,还有什么能胜过我?实在可悲可笑。” “呵,真假虚实,本尊一辩就知。”白衣元尊单手一抬,露出苍白瘦削的一截手腕,遥遥朝池深一抓,金莲顿时失控,大起大落,嗖一声朝对面飞去,到人面前三寸处又骤然停滞。 白衣元尊一手虚虚按在池深天灵盖上,池深两眼顿时一黑,浓郁墨色瞬间染遍他眼眸,脑海之中的记忆忽地化为一幅幅鲜活场景,在他身后徐徐铺开,有他与向天游执手许诺,脉脉对望;有吴云仗义相救,助其脱离苦海,更有尊陨之地抢夺云鹏精血,以至丧命...... 白衣元尊人生奇遇万千,跌宕起伏远非池深可比,但等看到大明王与五爪金龙法相时依然啧啧称奇:“分明是大妖血脉,却以人身修行,有趣至极。”说罢撤手一挥,将池深推至三丈开外。 池深脱离掌控,面上却泛出一股青气,骇然喝道:“抽魂乃禁术,你是魔修!” 白衣尊者似是被他这幅神情取悦,发笑道:“本尊若是魔修,方才使的若是禁术,你不死也得大伤元气,还能这般和我说话?” 池深冷笑道:“不尊人之意愿探其心意,此等作为,与魔修何异?我说阁下行事乖张,自私自利,原来一点不错!”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小子,我知你话外之意。是,我对战呆子有非同寻常之意,可惜他从来不做理睬,那又如何?”白衣极尽嘲讽,言辞犀利,直中池深痛处,“至少我与他并列元尊之位,与天地同寿,和日月永昌,还怕他没开窍的一天?” 池深心中一紧,撇开眼道:“那晚辈先给阁下道贺了。” “向天游是你爱侣,可惜以你的平庸之姿,再修炼三百年也比不得他一朝悟道,褪凡化尊,届时天上人间,他若移情别恋倒还算幸事,倘若念念不忘,此生都要饱受相思折磨,直至神魂幻灭!” “阁下不必乱人心智,我命由我,从不寄期望于天资灵骨!”话虽如此说,但池深已面色如纸,眼带慌乱,并不似他口中所言这般坚定无杂念。 白衣尊者自以为是他所说奏效,却不知池深想的压根不是他与向天游之间的修为高低,而是两人的身世鸿沟,向天游只是此间红尘中人,而他却来自世界之外,一旦他完成任务,精神归于本体,创世机不再运转......那才是真正的天人永隔。 第105章 入府 以往池深有意无意将此事忽略,只沉迷在浓情蜜意之间,如今忽被白衣元尊撕开内心封闭的枷锁,尤为痛心。 他越是失魂落魄,白衣尊者越是得意,轻蔑笑道:“就说此次试炼资格,也不过是靠吴云得来,本尊若不放水,你照旧无望通过......” “够了,”池深脸里透出一股暗红,额上青筋凸出,猝然打断道,“其实就算战前辈不帮我,我也是要把那枚落凡石交给吴大哥的,既然我已惹阁下生厌,阁下也各种瞧我不起,那咱们不必再废话,在此别过就是!” 白衣尊者眼中闪过短促的讶色,不假思索道:“你是想凭自己的本事再去闯其它落凡石?并非本尊看轻,实在是机会渺茫。” 池深面沉如水,抬手一揖:“这就不劳阁下费心了。” 白衣尊者也冷下脸,轻笑一声,薄唇轻启:“那便去罢。”言出法随,浓雾忽漫,遮蔽池深视线,眼皮一眨之间,神智已回归现世躯壳。 向天游三人只当他稳操胜券,皆是笑面迎人,但一瞧池深面色惨淡,又是一惊,不知落凡石内发生何事,池深方要开口,手中石子忽绽微光,轻飘飘浮起三寸,又柔柔落在他掌心。 罗千长舒一口气,笑骂道:“不是成了,作何哭丧着脸吓人?” 池深暗暗吃惊,对白衣尊者此举十分不解,但他二人间的一番较量对话,也不愿说与众人听,心思一转便道:“只是感悟良多,一时难以释怀。” 四人继续启程,这一回不再停歇直奔万府,上次一别竟是小十年未能相聚,宁千影早早等在院门之外,一见罗千便将人搂住,拉手摸脸,全然忘记长子已非孩童,一时间罗千竟不知该如何挣脱,忽听一清亮男声道:“娘还是停手罢,大哥似乎十分不适。” 池深早已看见说话之人,站于一众丫鬟男仆之前,仍是少年面貌,却身量高高,嘴角紧绷很是老成姿态,眉眼间与万虚川有七成像,显然就是万宁安了。 罗千干笑道:“小弟也长大了。娘,不知落凡......” “吴云!”宁千影松开手,朝落后一步的池深三人热情招呼,“酒菜早已备下,只等你们来了,快进去罢。” 事已至此罗千也不好拂了她的一番好意,一顿饭下来,倒也宾主尽欢。吃饱喝足,万虚川主动提起落凡石一事,“只因你们动作慢吞吞,域主已大为不满,待会儿就随我去试炼,你二人选剩下的,还有大用。” 罗千挑眉道:“就我一人去便可,吴云已在半路找着了。” 万虚川缓下脸色:“这还差不多。” 罗千成竹在胸,果然去了不多时便带着一脸喜色回转,余下的日子便顺势住在府中,奴仆悉心伺候,所求一应俱全,好不逍遥。 一日闲逛,偶遇万宁安在山石间打坐,饶是罗千也不免惊奇,竟凑上去主动攀谈:“你怎地再此修炼?” “大哥好,哪儿得空,我便在哪里修炼,父亲说不必拘泥于此。” 罗千嗤笑一声:“日头毒辣,怪不得你小小年纪肤色却深,虽说是个男儿,到底也不好看。” 万宁安不知该如何作答,抿嘴不言。罗千不知怎么来了兴致,纵上青石,折了根嫩枝在手中把玩,“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成日在院中捉猫逗狗,搅得一府都不太平,万虚川每每说要重罚,实则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做做样子罢了。说到底,他对你和对我还是不一样。” 万宁安心智过人,自然听出罗千话中的未尽之意,抿了抿唇道:“父亲常说,大哥聪颖早慧,资质过人,故而胡闹一番也无大碍,而我生性愚钝,只能勤以补拙,方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罗千丝毫不领情,面上似笑非笑:“他为鞭策你成才,当真是煞费苦心。连万复归都看重于你,愚钝一说,着实可笑。好好一个血肉之躯练成了石头疙瘩,做人还有什么趣味?” “父亲说,人若不逼自己,总有一日会受他人胁迫,来日懊悔为时已晚,一人存于世,并非为自己独活,想要所爱之人能平稳度日,肩上必当挑起更多担子。我修炼是心甘情愿,为了父亲母亲,也为了大哥。待我学有所成,往日之痛,必不会再现!” 罗千手上动作一顿,柳枝软绵绵贴在石皮上,蝉鸣忽躁,震得他耳朵微疼,沉默半晌后方如梦初醒般一挪身,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早已没了。“哥哥比弟弟,输得彻底。你好好的修炼,来日必成大器,我只不拖累大家就是了。” 说完这句,罗千纵身跃起,跳下石台,身形飞晃,眨眼便消失无踪。他暗藏心事,一路埋头疾走,险些与宁千影撞上。宁千影从未见他如此神思不属的模样,只以为发生要事,惊问道:“这是怎么了?” 罗千及时止步,脚下一转侧开身,看了眼人道:“无事,无事,只是方才偶遇小弟,见他日下修炼,好不辛苦。他年纪尚幼,适时也该松一松,以免过犹不及。” 宁千影见他关心万宁安,笑意大显,顺势说道:“你说得很有理,正好过几日归去来城中设有盛会,不如由你这做大哥的带宁安去好好玩耍一番。” 罗千不料无意一句话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摇头摆手连连拒绝。宁千影心意已决,不顾罗千苦脸,将此事敲定。 罗千嘴上面上虽然是百般不乐意,但实则他心中芥蒂已消,等到盛会那日却痛快玩了个遍,三日疯下来,兄弟二人关系突飞猛进,再不是那般疏离模样。 又一日午后四人正享用鲜美灵果,进来一位小丫鬟,凑到罗千跟前便口齿伶俐地说了一大段话,罗千听完冷笑:“我当什么,原来是万见贤回来了,难为陈慧英还替这两个成事不足的东西求情。我可听说万晴风早又得了一子,根骨上佳,如今宝贝着呢。” 池深新剥了一枚红丹果放入向天游面前的小碟中,想道:“那必是为落凡石而来的。” 向天游咽下果肉,轻笑道:“左右也是白跑一趟罢了,十元尊府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据说落凡石不足一万,分派到九九中世界,不过杯水车薪。也就一域之主手头稍多几块,试总要让他们试一下。” 说话间向天游面前忽有小风细作,碎光乍闪,一道千里传音术缓缓凝结,向天游指尖一挑捏在手心,其中话语倏忽钻入他脑中,引其眉头微蹙:“道宗传信,落凡石皆是元尊手笔,至今他也未能找到破解的法子,未免他身份惹来祸患也不好随意尝试......十元尊府他恐怕是去不了了。” 池深颇觉遗憾,罗千却好奇不已:“这个道宗和许人物?还能惊动元尊?” 向天游四两拨千斤道:“道宗最早服侍的,是我族中曾经出过的妖尊,那位先祖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将他的神魂抽出放入炼制好的躯壳,世世代代守护嫡系子孙,这么一来等同于不死之身。你说元尊感不感兴趣?” 池深叹道:“都等了这么些天,十元尊府何时才开?”不光是他,恐怕全天下已得落凡石的人,都恨不能早些入府见识,好在他这话没说多久,几日后众人随身携带的石子忽地发烫,不容人忽视。 起先还有人伸手去摸,到后来炙热难忍,至少脱手,落凡石也不落地,浮于人头上三寸,灼的四面空气热浪滚滚,旁人看去,石下人影都入浪般扭曲晃动,渐渐模糊起来,且越来越淡,直至不见...... 落凡石发作当时,池深四人恰巧聚在一处,当即八手联握,共同进退,只觉眨眼之间,身周景物大变,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传送阵仗,更无丝毫不适,便已来至一处高不足两米的十来平小屋中。 吴云只觉自己稍一直腰就要碰头,动作十分拘束,而此间房中虽无外人,却不幽静,无数人语瓮声作响,似乎就在耳边,又似在千里之外。 池深四下一打量,见南侧有扇小窗,三两步走上前他推开,顿时间嘈杂声大作,罗千忍不住啧一声,站到池深旁边探出头看,嗬,好不热闹! 一条菜市如龙,红肉绿菜对面两行铺开,乌压压一片人头攒动,问价讨价声声不绝。 云边天光乍泄,可见时辰尚早,罗千两臂横在窗沿之上,嬉笑道:“早听说十元尊府内元气全无,一十八镇皆为凡人,果然不假。” 向天游抬手一搓两指,点头道:“不仅如此,便是丹田中储存的自身元气,也俱被压制,不得再用。”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106章 不知 吴云畅快大笑道:“妙极!这下子大伙都是一样了。” 罗千半拧过身冲他一笑:“哪里一样?你这蛮龙占大便宜了,在这我们可就全仰仗你了!” 吴云知道他又是拿话戏弄人,并非诚心夸赞,心中却仍有几分自得,扬眉道:“若是不讲阴谋诡计,一打十我也打得,可惜人心最是狡诈,并非武力可挡。” 池深从窗边退回至向天游身侧,询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向天游轻叹道:“道宗有言,十元尊府内通用七彩玉币,红橙黄绿蓝靛紫,且以紫玉币为贵,此乃尊府特有,外人不可私带出走。因此我们四个现如今是囊中羞涩,分文也无,若不先找份活挣点钱,晚上就要饿肚子,挤这个矮房过夜连条保暖的被褥都别想有。” 池深惊讶无比,微睁着眼道:“既然不能运用元气,就与凡人无异,这要是两三天没饭吃没水喝......” 罗千神色一动,往天上一看,皱眉道:“与来时相比,这会儿热了许多,你们察觉出来了么?” 池深轻扯衣襟,细细感受后道:“怪了,一天之内,这才多久,如何会热的这样快?” 向天游浅笑道:“忘了说一句,尊府入夜后气温低如三九严冬之最,若不是灵玉空间无法打开,我怎么也要装个几条被子来御寒。” 罗千低骂一声,眯眼直起身,轻笑道:“赚钱么,我最拿手!” 池深却没想那许多,心直口快道:“这是凡人镇,给饭馆子客栈当跑堂的能赚几个钱?再说我们还要其他要紧事亟待去做。” 吴云想起往事,脸色一黑:“更不许去什么花楼赌场,如今你乔装的本事也行不通了。” 罗千也不恼,脸上笑嘻嘻的:“就你吃醋,要不我们寻个富贵人家,做回梁上君子?” 吴云讶然:“贼就是贼!何来君子一说?” 向天游赶在罗千发怒之前打断道:“自然要挣光明正大之钱,我从极元带了两样东西来,倒是能卖出手。” 池深打量他一圈,不见身上带着什么,奇道:“什么东西?” 向天游神秘一笑,答曰:“消息。” 罗千眼前一亮,呸了一声:“狐狸还是老的狡诈。这么看来,去哪卖你的消息,你也早心中有数了?” “欲探消息,先找不知,不知人居所在镇外鹿山白云间,但求他人在家中坐,否则......”向天游说着从袖中抽出一捆浅黄色卷轴,解了丝带展开。 池深一摸边角,问:“羊皮地图?” 罗千吴云二人也凑上来看,喜道:“三,六......怎么还少三个镇?” 图中有一处以墨绿色标记了个三角,写有“鹿山”二字,向天游摸清方位,答道:“不知所踪的三个镇自然是大有玄机,能有这份地图已极为难得,先往鹿山去罢。” 四人出了小楼,找个面善的人问清所在地,又循那地图走了一日,地势越发起伏,先是丘峦连绵,不久渐入深山,小道蜿蜒有如羊肠。鹿山气候宜人,寒风难侵,地气温润,繁花遍地桃树成林,鸟雀啾啾,小鹿漫步,见了人来,也不害怕,更不惊飞跑躲。 再攀一程,池深只觉道路渐缓,四周寂寂无声,偶尔传来细微响动,有如蛇虫爬行,饶是四人艺高胆大,也各生警惕,如今无一元功护体,二无丹药随身,若被毒物咬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又行一阵,前方亮光微露,池深跟上向天游紧赶几步,只听前方水声大作,两片似是翡翠雕琢的山峦青碧发亮,夹着一道白瀑,哗哗直落,水花纷溅,沁凉一片。 一架独木桥树皮斑驳,横在瀑布之外,四人走了百来步,到了木桥尽头,眼前倏尔一亮,只见峰回路转,山门大开,一座谷地平铺数亩,竹林茶树半围着一座石屋,开阔一侧是几畦菜地,绿苗碧油油,红果朱灿灿,清气怡人。 望着眼前情形,池深不由怔愣,想象有朝一日,自己与向天游也能安居于此等灵山福地,忙时耕田采茶,闲来喂鸡对饮,那是何等惬意。 向天游上前两步,揖手正要扬声发问,后方忽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响,有人厉声急喝:“何人擅入此境?” 四人闻言转身,见来者有三,皆是男子,当中一人龙须虎目,姿态甚傲,锦衣玉服腰间佩一柄四指宽的玉面重刀,说话者正是此人。 向天游眼神微闪,大约了解来人意图,带着几分轻笑回道:“阁下又是何人?” 男子哼一声呵笑,神情倨傲:“我等的身份,你又岂配知晓?” 向天游答:“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回答尔等提问。” 男子怒目圆睁,正要发怒,石屋木门大开,走出一位圆脸粉颊的童子,样貌十分可爱喜人,揉着眼问:“何人在外喧哗?好没礼貌。” 众人一见童子,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男子抢在向天游之前作答:“戮元秦国,豫州牧领,三宝天尊后人,皇叔秦昭,特来拜见不知老人。” 童子打了个呵欠,摇头道:“这些人都是谁?我记不得这许多名字,不好传话。” 池深闻言一阵好笑,那秦昭自报家门便是一大串响亮名号,显然在戮元世界中位高权重,故而颇为自得,不想童子天真,竟把称谓当做人名来听,更是从来不知外界的虚荣华贵。 秦昭脸色一青,胸膛深深起伏,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火气,向天游见缝插针,微微鞠躬说道:“小子向天游,特来拜见。” 小童哦一声问:“这名字倒是好记,你也要见不知老人?” 向天游摇头道:“我只想见能解我三问的人。” “有何区别?” “人人皆传不知老人通晓万物万事,我这人有一点奇怪,便是不肯轻信于人,人家都说如此,我就偏要那般,因而才说只想求见能解我三问之人,若是小童你能解我疑惑,那在下问你也是一样。” 小童咯咯直笑,拍手道:“你这人有趣!随我进来罢。” 池深满心欢喜,秦昭则脸色突变,一手按剑跨步迈出,似不肯就此罢休,眼见纷争将起,一道温和声音忽在人耳边响起:“清风,你又胡闹。” 只见小道上来了位五旬男子,身后跟着头憨实老牛,男子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荷锄提篮,体格不高不矮,胖瘦适宜,长相不算英俊,但也棱角分明,神气空灵。他虽出言斥责小童,实则嘴边带笑,神色宠溺,并无真正怪罪之意。 秦昭一见他赶忙上前问号,拱手作揖姿态尊敬,仿佛方才意图拔刀相向的人并不是他一般。男子从后而来,早将池深一行人先前的言行举动看在眼中,他似乎也不在意那一番冲突,好脾气笑道:“来者皆是客,在下一并招待,只是陋室简寒,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秦昭这会儿倒显得通情达理起来,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何事,一派轻松道:“这是自然,只是我原以为不知老人年岁已高,想不到竟如此年轻。” 男子哈哈一笑,抚须答道:“我已是杖朝之年,只不过躲在深山修身养性,徒留这身骗人的皮相罢了。” 池深一算,杖朝之年便是八十,放在凡人中论确实已是高龄老人,思索间男子已信步上前,越过众人往石屋走去,童子皱鼻噘嘴,朝秦昭耍了个鬼脸,蹦跳至池深面前,扯住他一手晃道:“小哥哥,随我进来。” 六人鱼贯入屋,男子将竹篮放置桌前,拿出篮中山果分给池深四人,并请他们落座:“果子清甜,将好解渴,只是不值几个钱,还望别嫌弃。”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9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几个走了老半天路,又爬了小半天山,凡人之躯早已饥渴难耐,只是面上强撑不曾表露,向天游与罗千二人担忧其中有诈,不肯轻易接他人之食,此时又无法运转元气查探,好不为难,吴云却想也不想,拿到嘴边咔嚓三口咽下,吃完还要再讨一个。 童子见状拍手大笑:“笨瓜!蠢蛋!师傅,这傻大个着道了。” 罗千脸色急变,拍桌愤起:“不语师傅,你若是不愿见人,不愿答疑,只管明说就是了,我们也非不知好歹死缠烂打之辈,何必才一见面就不给人活路?” 池深跟着起身,拱手道:“还请老师傅手下留情。” 吴云丝毫不见着急,伸手捞了第二个果子吃道:“谁叫我们急着赶路,连溪水也不曾喝一口,与其饿死,倒不如先解解渴,可惜果子味淡,若是有酒死也值得。” 童子听了垮下小脸:“这人怎么连死都不怕,捉弄他甚是无趣!” 不语老人伸指在他额间一弹,语含无奈:“清风顽劣,都怪我教孙不严。为表歉意,在下无偿解答这位兄弟一个问题。” 罗千情知失态,虽说吴云安然无恙,心中依旧余悸未消,狠狠瞪他一眼,复又坐下,提醒道:“傻子,我先前和你说的,依样问就是,你若敢问这酒那酒,看我揍不揍你!” 吴云讪讪一笑,问道:“在下想要一份此次进尊府的修者名单,其身份来历越详细越好。” 童子哒哒跑至内屋,捏着几张薄纸返回,踮脚放在吴云面前:“这我知道,爷爷昨日熬夜写了。” 罗千一喜一惊,忙拿起黄纸粗略浏览,喜在轻易便拿到所要之物,惊是不语老人竟然算无遗落,不仅清楚知晓入府修士,并且算准来人会求此物,早早备下。可见高人尽在凡间,尊府一行,谁若大意,便吃大亏! 第107章 一笑 小小童子装作大人神情抱胸转到向天游面前,眼珠一转问道:“你可也有事要求?这会再问,可没有赔礼了。” 向天游泰然自若道:“无需如此,我拿一个消息换你一个消息,共有三个。” 童子皱鼻思索,语气不屑:“不知老人知尊府万事万物,旁人的消息又如何看得上眼?” “这么说,脱离童子身躯的方法,你不想知道?如能自由出入鹿山的法子,你也不想听了?” 男子眼皮一跳,猛垂眉朝小童看去,但见他神色如常,方才自知失态,忙收回视线,只见向天游两道似笑非笑目光直勾勾射来,不由心中一声长叹,束手退下。 童子见状,也不再伪装自身,直言道:“我怎知你说的是虚是实,倘若你说这法子须得一年半载才能成功,我是留你在这小住好,还是先信以为真好?” “这我自然早有准备,”向天游探指从胸口处夹出三张薄纸,递给小童浏览,“鹿山结界不能破除,但依照这个方法做,可令它无法探测到你的气息,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便能摸透。至于身体变化,你照第二张图运作,可暂时维持少年身整一日,若要长久,自然还是需要慢慢修炼改造。” 童子面上不显,实则心中早已翻起惊涛欣喜不已,他博闻强识,自然能辨真去伪,纸上的法子是真可行还是骗骗人,一眼便知。一目十行看完,小童小心收起,对折藏入胸前,爽快道:“你这人倒也有点意思,更要紧是有足以自傲的资本,就这一点便比那些个只知道嗡嗡乱叫的臭虫强许多,就似外头那几个。” 池深四人想到先前那一串名号,不由相视而笑,气氛一时融洽许多,童子又问:“东西我收了,轮到你问了。” 向天游不疾不徐说道:“这第一问,问的是能让人断肢重生的法子。” 童子不假思索,迅速作答:“金娃娃效果最佳,可惜它已修炼成精,你们想它舍身为人,恐怕不容易,让我瞧瞧......这会子正在四明山睡大觉;星辰沙次之,但它比之金娃娃有个额外的好处,一旦成肢威力远胜于肉体凡胎,且再遭击打可分可聚变幻灵动,如今已被财神阁收取了,不日后就要拍卖,你们身上若有个百八十万紫玉币,便能有一争之力;蝉含玉勉勉强强,七出镇天一阁有三份,算不得稀罕,至于莲池藕和文紫竹,那不过是木藕竹枝沾了几分灵气,我是看不上,你们若不介意,自去蓬莱岛砍挖便是了。” 这灵竹仙藕被童子一说,像是地中番薯也似,分文不值一般,池深好笑之余,又再次感叹尊府的非同凡响,随口说道:“十元尊府都是凡人居住,可这里的灵植灵宝无一不是弥足珍贵,这倒是奇怪了。” 童子轻哼道:“尊府有尊府的生存之道,界外是界外的修炼法则,可惜我虽通天晓地,却参悟不透规则,以至于这小小鹿山的结界便能困我千年。” 向天游与罗吴二人一听此话皆是精神大震,吴云更是激动之下拍桌而起,嘴中来回反复念了两句,突然和向天游一道大笑起来。 童子懊恼不已,涨红小脸道:“好哇,好哇!我说一句,倒便宜了你们几个,这得算第二问了!”此间唯独池深似懂非懂,听后忙争辩道:“我可没问,你自愿说的,别想耍赖!” 向天游紧跟着说:“不错,第二问现在来了。我想要五件圣元器的下落,一件适合风灵根修者,一件适合木灵根修者,剩下三件么,随意就好。” “你倒会狮子大张口,五件圣元器,说的好似五棵大白菜,不成,一个法子只能换一件圣元器的下落。”童子想了想,又道,“别说我欺负人,那个临时变身的法子,我也算给你。” 向天游痛快点头道:“好。” 童子绕着向池两人看了一圈,眼珠随他走动逐渐转为漆黑:“你是木灵根,这倒好办,有件圣元器是无神木做的,现就在四明山的有神林中,不过凭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想分辨圣元器真身,我看是十赌九输,还是得先找金娃娃帮忙。至于你么......风冰雷三系圣元器本就少,风元更是八系中最飘忽不定之物......唔,有两件,但都很寻常,你这小子恐怕看不入眼。” 向天游忍不住一笑:“小娃儿,你倒很了解我这小子。” 童子知他打趣,仅哼一声便说:“有一把剑倒还不错,小子,你使剑么?” “我不赞同将元器分什么刀剑棍戟,只消有趣,皆可一用。” “好一个用‘只消有趣,皆可一用’!此剑不能杀人,只能救人,你说有趣不有趣?” 向天游眼放精光,击掌喝道:“十分有趣!你再仔细说说。” “此剑取自心海,一念为善,存于无形,凝精聚魂,名曰‘一笑’。” 向天游越听越是满意,直点头道:“正是我所想之物,它在何处?” 童子疑惑道:“你真要一笑?我倒不觉得以你的性情会中意于它,难不成往后想做个救人命的活菩萨?” “那我倒没这闲工夫,”向天游眼神一黯,紧了紧手拳,“只是有备无患,有备无患......” 童子又说:“还有个限制,一笑剑只对死后不足七日的人有用,七日内神魂还未全然飘散,尚能重聚,若是超过则回天乏术。”说罢又细细告知了它的去处。 四人问完话便无它事,就要告辞,童子冲吴云说道:“大个子,这里我看你最顺眼,偏偏只你没求到想要的事物,我听那脸艳的小子说,你很喜欢酒,我昨日正好开了两坛,你若说出个所以然来,就都送你了。” 吴云忙不迭回头,连声道好,不顾罗千脸色硬生生又迈回屋中,童子取出小酒坛放于桌面,吴云端起其中一坛灌了两口,咂咂嘴,表情很是古怪,最后摇头道:“不好。” 罗千冷哼道:“我以为是酒你都说好。” 吴云讪讪一笑:“若说哪里不好,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好。”接着拎起另外一坛,方一凑近鼻端眼中便大放精光,一字也不说,抬高就是一通豪饮,未等童子拦阻,他竟咕咚咚喝了个精光,喝完后脸色紫涨,眼神飘忽,竟显出醉态! 罗千深知吴云酒量,这会见他神态有异,急中带了慌乱,上前扶住他肩膀一边查探一边骂道:“臭酒鬼,喝死了你才甘心!” 吴云断续回答:“喝,喝不死呢,元力被封......才会如此,但这酒,酒是好酒!” 罗千见他无事,放下心后冷笑不止:“那是自然,酒是好的,偏我是坏的,我不让你多喝,恐怕你心里只怪我多事!” “没有,没有。”吴云紫脸又一红,血气翻滚,竟然不顾众人在场,将罗千一把搂过就往他脸上胡乱亲吻,没羞没臊说道,“你待我最好,我心里知道......” “诶!”罗千脸腾的烧起来,与吴云简直不相上下,连忙推他,哪里推得动。池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童子假意以手遮眼,大叫道:“臊死人,臊死人了,我可还是小娃娃呢。”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见罗千分身无暇,叹气道:“这酒有古怪,还请告知解困法子。” 童子放下手一叉腰道:“我叫他一下全喝的?自己贪心,怪谁去?此酒名真心,一坛下肚,你问他什么,保管不说假话,非但如此,平日不想说不好意思说的,一字不落全会讲与问话的人听。” 罗千既羞心里也欢喜,啐道:“你还说!怎么止他的疯?” 童子连击掌三下,道:“着!” 吴云应声而倒,罗千甚至扶他不住,向天游上前搭把手,眉头一皱:“他这样子,我们还如何下山?” 童子答:“这有何难。”说罢和众人一同出了小屋院落,拇指和食指曲起放入口中吹出一声哨响,须臾后远方响以一声清唳为喝,池深循声望去,遥见一只巨鹤傍依山石,举喙向天,两翅一振,伴着风声呼啸而来,落于众人面前。 巨鹤落地后,一双乌黑眼珠溜溜乱转,绕着童子翩跹起舞,童子咯咯直笑,摸着它光滑翅羽,语气亲昵:“老伙计,你替我送一送客罢。” 第108章 炎龙 鹤形巨大,背脊宽阔,四人乘坐足足有余,池深由衷赞叹:“此等灵鹤,世间少有,极元里的乘风鸟也比不上它钟灵毓秀。” 巨鹤似能听懂人语,闻言引颈扑翅,颇为自得,旋身飞起,带着人下山去。秦昭三人就等在不远处,听不见石屋内交谈本就叫他们心急火燎,如今一看向天游几人神态,似是满载而归,心中愈发难耐,巨鹤才离地还未飞远,便匆匆赶上来。 池深四人赏风光游鹿山,片刻间便到了山脚,自然是不晓得秦昭连发多问,得了三句“不知”后大发雷霆,又被打出门赶下山的场景。吴云更是一夜呼呼大睡这才醒神,难得是罗千并未追究他鲁莽行为,反而捧着名册专注研究:“这个秦昭,我当他多了不得,不过是戮元一国皇室中人,咦?这俩人出身玄元,如今也是身处极元,那也算得上是你与向天游的故人了。” 玄元地域与极元不可同日而语,向天游心中念头一闪,不经意提道:“可是叫东门汐?” 罗千哦一声道:“竟是你们的老熟人?还有一位是叫姚辛若,两人如今都在‘东门殿’门下,只是这地儿从来没听说过......” 向天游讽刺一笑:“皇室一族,尤其爱显摆血脉传承,闭门自守,没听说也是正常。” 此番进十元尊府的外来人依旧是一万之数,四人依次将其来路一一熟记,虽无元力加持,但好在都不是愚钝之徒,向天游看完后思索道:“修者一万,魔修占了一成,妖修却占四成之多,而历来都是人修占□□成,剩余千个名额才给妖魔分一分,其中又以妖修最少......此番差距实在匪夷所思,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池深猜测道:“许是近百千年来人修安于享乐日渐式微,魔修又实力不济,输给妖修也在情理之中。” 吴云想不出个所以然,叹道:“可惜我不在妖域生长,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也无从得知。” “无妨,一遇便知。”向天游点起火苗将名单焚毁,从木凳上起身,“我们该去四明山见识见识金娃娃了。” 四明山远在千里之外,众人依图前行,日起日落,朝露浸衣,终在多日辗转后深入山中。池深擦了一把额间汗问道:“群山俊秀,去哪儿找金娃娃?” “童子曾说金娃娃喜食大补灵物,只是对醉仙翁之果敬而远之,只因它能令金娃娃入眠三日三夜,故而不肯服用,我们只管往它爱吃的东西去找,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池深一听,拔出发间木簪在手,柔声说道:“靠我们如今这肉体凡胎,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小黑已开灵智,不如叫它引路。” 黑木灵得了吩咐,欢鸣一声,嗖一声往前方窜去,众人辛苦紧追方不至于跟丢,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收了不少罕见灵植充实包囊,可惜这些远不足入金娃娃的眼,直至四人来到一处寸草不生的峭壁前。 池深仰脖望去,只见峭壁间有处天然洞口,约在几十丈高处,不由思忖道,奇山异洞必有乾坤,若元力在身倒是不难,只是现在要如何上去? 吴云双腿微蹲,示意罗千爬他背上,罗千虽觉奇怪,但也十分信任,脚尖一点轻轻跃上,吴云冲向池二人笑道:“我和小千先行探路,若无危险,再来带老弟你们。”说罢纵身扑上陡直峭壁,脚如龙尾,扫中下侧石壁,借力上蹿数丈,随后手脚齐施,撑中右侧塔壁,又向上蹿,中途腰身一拧,灵矫翻腾,如灵猿一般壁上攀援冲撞,左腾右蹿。 如此凌空变化,忽左忽右,越升越高,池深翘首而望,当真提心吊胆,直看到吴云纵跃自如,略无滞涩,这才放下心来。 向天游观看片刻,纵声一笑,高声喝道:“不用你带!”语毕搭住池深右肩,五指用力一提,同时右手袖袍大力拂出,一股奇峰风疾劲猛然从两人脚下窜出,将人往上一托。向天游借势高高跃起,等下坠之势初显时,又用足尖在山壁上轻轻一点,再次攀升,如此循环往复,池深只觉自己笔尖贴着山石,嗖嗖飞升,他又不敢随意转动脑袋给向天游惹来麻烦,便这么对着光秃秃的山壁,迷糊间脚下一实,便到了洞穴口外。 吴云终究比向天游快一步,已在洞口等着,见到人后十分吃惊:“我从小在长在山野,又是真龙之脉,时常在悬崖深谷纵横,这不必提了,可你没了元力,又是用什么法子上来的?” 向天游一笑解惑:“没了元力,还有玄功,从前的本事我可还没忘掉,虽说现在不能与修者相较,但和常人比,至少还有先天大圆满之境,利用得当,照样是杀手锏。” 吴云点头叹道:“怪不得老弟始终是人中翘楚,光凭你这份心思,多少人难以企及,如此看来,我们这些下界飞升之人的武学手段,岂不比土生土长的修士要高超许多?” “人心狡诈,何时何地都不能放松警惕。”向天游提醒一句,率先往洞里走去。 四人越走越觉空气灼热,向天游以指尖触穴壁,被烫的一缩手,其中以池深最为不适,他灵根属木,本就被火属所克,身在穴洞只觉十分没有安全感,背后冒出一层细汗,惊觉道:“不好,此地元气浓烈,显然是什么火系灵植灵兽的巢穴,若是后者更为不妙。” 向天游耳尖微微动作,肯定说道:“确有异响,然而气息微弱,不足以为惧。” 这山中洞穴也是奇怪,除却弯道回转,全无岔路,一条到底,快步走了约两炷□□夫,总算到了尽头,实则四人早早望见了动静,但等来到眼前,仍止不住以手遮眼,抵挡一室璀璨彩芒。 石室广阔可纳千人,光芒来源正是中央一处小山包大小的七彩晶石堆,罗千大喜:“七彩晶币?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搬走这些,此行哪还用愁吃喝?”说罢一马当先扑进晶石堆中,解开随身携带的布囊装起来。 向天游动作丝毫不慢他多少,嘴上却说:“你也知道是‘搬’,全部拿走不切实际,大家以青蓝紫三色晶币为先。” 池深加入其中,伸手一拨,晶石哗啦啦散开,有几枚滑至地上,也顾不得理会,一挖之下更是发现,原来这底下有个深坑,越是往下杂物越少,俱是最值钱的东西。众人双手飞速起落,将上边的晶石刨至一旁,一时间室内叮咚作响,有如泉鸣。 挑拣之间,池深忽摸到一软物,毫无防备之下汗毛一竖,险些脱手甩出,小心挖出捧在掌中一瞧,竟是两个巴掌大的卵,只一层薄薄软膜兜着分量不轻的胎水,还有中心一粒拇指大小的黑色生物。 “动作快轻些,”池深赶紧出言提醒,“晶石堆里藏有兽卵!” 其余三人手下皆一顿,凑过来仔细观察一番,向天游见多识广,吴云却对此物了解更深,直言道:“此为异变龙属,背生双翅,多为风火双灵根,其卵初生时无壳,三月后软膜才能硬化,是故必先吸收浓厚灵气。这些晶石在十八凡人镇只打磨用以钱财交易,可在此恐怕就是炎龙孵化的食粮了。” 池深神色一暗:“那我们拿走它们的养料,岂非断送了幼卵生机?”说着将掌中卵重新埋入晶石中。 吴云探手感知了一番,说道:“坑洞颇深,存量不少,只消不拿超过半数,母龙还有填补的机会。” 最底下的紫晶石颗颗都有拳头大,莹莹紫光甚是惑人,向天游触手一碰,封印的丹田元力居然有一丝松动,可惜才动了一动,便被更霸道的规则压制。 “这样好的东西,放在外界堪比极品元石,不,甚至好上十倍,在尊府竟然只是用作钱币,实在可惜。”罗千颇为肉痛,发出感叹。 池深却不以为然:“此物若流落在外界只会引发争夺,酿成腥风血雨,倒不如用作幼卵养料,也算成全几条性命,其实做凡人镇中的百姓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鸡毛蒜皮也是可爱。” 罗千本意自然不服,但转眼一看向天游,不知怎么就闭了嘴,不欲与他争论。四人加快手脚取了晶石整好布囊,往肩上一甩倒也轻装便行,正待撤离时室内忽作大风,平地突起,甬道外咚咚两声闷响后,停顿一瞬,随后石壁一阵震颤,有一猛兽急速朝内飞奔而来! 吴云双臂肌肉一鼓,拦在众人前面,沉声道:“待我化出真身,或许还能用本源气息暂时压制炎龙,届时觑准方位慢慢移至甬道,至少还有条退路。” 向天游引着池深罗千二人尽量离开晶石堆地带,试图往石壁边靠,边挪动步子边拉住吴云以防他贸然与炎龙拼斗:“此计恐怕不成,你我以人身入尊府,妖形已被压制,恐怕不能随心所欲变化。” 吴云依言一试,果然不成,除却胸腹四肢肌肉略有鼓涨力量有所增强,龙形却无法施展,顿时下定决心:“绕道去晶石堆后,待它扑来,你我合力与之周旋,让小千与云深先走!” 向天游并未答话,反手往腰后一抽,执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在手,上前一步与吴云分立两侧。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109章 无神 就在此时遍布鳞甲的赤色炎龙已然窜到石室入口,尖嘴一张露出森白獠牙,一道火舌从它喉间喷射而出,此火一现,室内温度骤高,燎的人心慌气短,浑身燥热。 炎龙虽口不能言却有灵智,许是闻出四人身上并无幼卵气息,来势稍缓,前爪抓地,半身微屈,做出攻守兼备之态。 双方僵持一阵,向天游暗道一声不妙,思忖这炎龙怕是知道此地唯有一条路只进不出,看来是打着将人困死的主意,当即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看只有动一动龙卵方能激母兽离开洞口,你们三人只管自己先出去。” 池深面色一改,急道:“你一个人怎么是它对手?” 向天游故作轻笑:“我以速度见长,周旋片刻不是问题,只消你们不要磨磨蹭蹭给我添麻烦就好。” 罗千一抓池深肩膀,神色坚决:“无需争了,能跑多快跑就是!我数三声,立刻出手,一、二、三!” 三字未落地,向天游疾步如飞,软剑一弹,一道剑气冲晶石堆处呼啸而出,母龙不料他如此胆大,怒吼一声展翅纵起,身在高处时脖颈一低,张口就是一道赤红焰柱扫射而来。 池深不敢细看,咬牙提气紧随在罗千吴云之后,离弦箭般朝洞口一晃,眨眼间便跨过大半距离。 向天游原以为炎龙顾及兽卵安危不敢轻易发作,不成想它如此狂暴,身子凌空一拧,剑尖朝地一挑翻身,堪堪躲过赤炎,一侧袖袍却被星火燎中,瞬间腾起大火,连挥两次,方才熄灭,灭火之际脚下生风,奔走如飞,再看三枚兽卵,别说它们毫发未损,就连七彩晶石也不曾焚毁半分,无怪母龙敢如此嚣张! 炎龙见一招未能奏效,脖子一拧呼地喷出第二道火柱,向天游且退且战,一掌推出,火劲被他先天之力一裹,竟倒卷而回,只是一遇其主便展开铺成一层流光,轻飘飘化解了。 向天游一声低喝,先天武气运成极致,去势比箭还疾,须臾便逼近池深几个,紧缀他们身后,若非身负断后之责,恐怕超过三人只是翻手间的事。 炎龙怒而转身,身形虽大动作却无比灵活,飞身赶上,喉间一阵翻滚,当中隐约有青气缭绕,向天游看的分明,情知它要释放绝招,唯恐不能抵挡,双掌一翻,推出两股清风,瞬时将池深几个送出室外,自己却去势一颓,与三人间拉开老大一段距离。 池深乱中回身一瞧,目眦欲裂,只见一道梁柱粗的碧青色焰火形如飓风压境,灭顶而来,火柱四周空气已然扭曲,晃晃荡荡晕人眼球,这一下绝非此刻的向天游能抵挡! 四人虽尚未被火柱伤到但也深深了解它的威力,石室内外热度节节攀升,烫的人肌肤火热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冒汗,清逸出尘的衣衫瞬间被染的湿透,和一身皮囊粘在一块儿难舍难分。 池深脑海一片空白,手却快过脑袋,一条极细长鞭从袖中倏然飞出,瞬息缠住向天游腰身,双脚一错一拉,全力之下向天游竟被拽的腾空而起,仿若纸鸢翩然后飞。 如此一来失了向天游挡阵,青火烧穿石室追上甬道中人只是迟早之事,千钧一发之际,半空一声嘻嘻轻笑如平地惊雷乍响,四人眼前一花,面前便多了个胖乎乎的肉娃娃,不过二三岁年纪,四肢如藕头顶两髻,两瓣圆嘟嘟粉臀毫无遮挡,浑身只前边套了件金红色肚兜,隐约有花鸟虫兽细绣其间。 娃娃一落地,双掌朝前一推,冰霜之气猝然爆发,迎面撞上来势汹汹的炙热青焰,两者一相碰撞,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随即层层叠叠的冰墙将甬道与石室焊的毫无缝隙,蚁虫难过。 绝处逢生,池深欣喜异常,耳闻彼端暴动尤自未绝,却不能撼动冰墙分毫,终于放下心来,打量起突兀出现的小娃娃。 小娃娃转过身来,神情天真灵动,一双乌黑大眼清澈无邪,口鼻精致粉嫩甚为讨人欢喜,一开口嗓音糯糯,“大龙被我关住了,没个一顿饭功夫它出不来。” 向天游微微踏出一小步将池深挡住半个身子,脸上浮现一缕春风也似的和煦笑容:“在下向天游,这三位乃是我的好友,误闯龙穴遭此一难,还要多谢......多谢小娃娃你仗义相助,不知怎么称呼才不失礼?” “我是天生地养,无名无姓。”小娃娃说着话便跑至池深腿边,伸手讨他抱。 池深诧异之下从善如流,一蹲身将娃娃抱起,只因他从未有经验,因而抱的别别扭扭,小娃娃毫不见外地扑住他脖子,半分不设防。 向天游眼光一闪,随着他动作转身:“那不好,花花草草都有名字,何况是人。我看你的肚兜金线所绘图案很是漂亮,不如就叫你小金?” “凡事我遇上的入山人,见了我都欢天喜地喊‘金娃娃’,也不知是为何?”小娃娃笑嘻嘻去抓池深发间的木簪,小黑心眼不大,这回却甘愿被人乖乖捏在手中,甚至亲昵蹭了蹭他白嫩嫩的指尖。 罗千隔空与向天游对视一眼,两只狐狸不需言谈,心中已噼里啪啦打好了算盘,开口说道:“那倒巧了,我等入四明山正是为了找你共同一探无神木的芳踪。” 金娃娃小脸一皱,大为不耐:“好哇,你们偷孵化小龙所需的晶石,也是坏人四个,好在贪心有余,看在这份上我才出手相助,不忍叫你们命丧龙口。速速出了这通道,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再不要多生纠缠!” 就算他不说池深也不敢就留,抱着胖娃娃提步就往外走,嘴上解释道:“闯入龙穴实乃无心之举,趁机顺走晶石确不算光明磊落,但也无可厚非,换做何人,都会如此,坏人一说,实不敢承受。” 小娃娃奇道:“照你说的,不问自取竟是对的?” 池深眉间一蹙,声色略冷:“敢问你平日里,吃什么喝什么过活?” “吃的是丛中花,喝的是山涧水。”金娃娃不假思索,却也好奇池深因何有此一问。 “既然如此,你与我有何区别?” 此言一出更叫人费解,金娃娃扭了扭屁股道:“我听不明白。” “你以花瓣水露为食,可有问过它们的意愿?若是没有,岂非也是不问自取?这世间禽兽杀生,但求一饱,而我四人取晶石也不过用来糊口养家,甚至不曾有加害幼龙的念头,顶多算不上好人,但也不能称之为坏,抢夺资源,各凭本事而已。若是为求自身享乐残杀无辜,那才是真正的可恶。” 池深鲜少在口头上和人诡辩,今日这一说,竟然也叫向天游罗千二位愣了一愣,其实此话漏洞百出,真要深究辩上个八天七夜也争不完,但把金娃娃唬住却绰绰有余,因此他乍听之下,顿时跌进套中,迷糊道:“照这样讲来,确也有道理......只是山中有灵之树不多,无神木自落脚四明山以来,时常与我玩耍,久之便成了要好伙伴,我舍不得他离开。” “这么想便又错了,据我所知那株无神木先是开了灵智,后被人取走炼入元器,再才磨砺成圣元器,主人陨落后回归四明山隐世。”向天游趁胜追击,“身为木灵或许喜爱山水,但作为圣元器,它未必没有另择新主、名扬万世的心愿。究竟它如何想的,你我现在说了都不算,等它见过人后才分晓。若它亲口说不愿意,我等二话不说退出四明,如有违背,任凭发落!” “好!”金娃娃话不多说,伸出一手,向天游心照不宣,上前啪啪与他击掌三声,便算落下誓言。 四人疾步窜出山洞,又拔足狂奔数里,这才住了脚,金娃娃从池深手臂跳下,落地时摇身一变,竟成了一颗与童身等高的大人参,细密根须牢牢扎入地下,仍穿着小肚兜的身子左拧右转,片刻后重新化为孩童模样。 “我已传讯给无神木,这会儿它正在西边的紫溪涧饮水,正好我爱吃的果子也长在溪边,顺路去那会它便是。” 众人一拍即合,又是一阵奔走,总算赶在日暮西沉前赶到紫溪涧,天际的火烧云缠缠绵绵,映照着泛出紫波的潺潺溪水,无尽暖光扑在四人眼睫,就连吴云的粗粝眉目都显得万分柔和。 一株参天巨木架在溪涧之上,裸露在泥面外的根须粗如人腰,树冠枝杈光秃秃无一片叶子,甚是显眼难看,金娃娃冲它一唤:“无神,你变小点儿!” 听倒熟悉的声音,无神木树冠一颤,拔地而起,轰隆隆带飞一大片泥土,一边升起一边急剧缩小,到最后竟化为掌中树,忽地飞至金娃娃手中。 第110章 考验 这番变化后再看上去,无神木倒像是个掌中小小人,与金娃娃原身有七八分相似,也怪不得他们能交好,只不过无神木不能口吐人言,金娃娃与之叽里咕噜交谈一番,它也算明白了来者之意,冠部左右一晃,看得人心中忽沉。 金娃娃一耸肩膀,替它传话:“无神叔叔不愿意,你们走罢。” 池深微急,揖一礼道:“无神木且听我一言再作决断,你可是只愿长留深山,对俗世再无牵挂了?” 无神木未点头也不摇头,但这已给人莫大希望,池深徐徐说道:“我也知道,木系元器较之其余几类稀少很多,又多为防御辅助法宝,不似某些名器争强好斗,也爱择凌厉之主。我是诚心而来,并不是非要定下血契,当你的主人。” 无神木根须一阵颤动,金娃娃侧过脸边听边频频点头,说道:“无神叔叔还说,它确有心愿未了,它曾经的主人共有两件圣元法宝,一是无神木,二是镇魂香,希望你能帮着寻找另一件的下落,如若能使他兄弟二人相聚,再度共事一主倒也和和美美。” 有这样的好事,池深岂有不答应的道理,说来圣元器为何如此难得,一是威力绝佳不必多说,二是排的上号的大多生了灵智,轻易不愿再侍新主,若是强行收服恐怕会闹得两败俱伤。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摊开手掌往前平平伸出,无神木从金娃娃掌中轻轻一跃,跳将过来,小黑早早便 得知了无神木气息,这会才敢摸索着小心挪近,于无神木而言,黑木灵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因而被它绕着树干缠住也不恼,脾气好得很。 事情办得如此顺遂,向天游略有疑虑,但看池深高兴,也就不做他想,倒是金娃娃失了一位友人,神情颇为落寞,忽而想到一事,又振奋起来:“大哥哥们,还有这位伯伯,可否圆我一个小小心愿?” 吴云眼角一抽,指着自己脸问:“怎么他们都是哥哥,偏叫我伯伯?” 金娃娃对他颇有些忌惮,不敢凑近,仍然让池深抱着,玩着手指说:“长胡子的就是伯伯!” 吴云苦笑不得,但又觉得金娃娃天真可爱,不由玩性大起,趁其不备揉乱其发髻,惹的小娃儿怒目相向,鼓着脸颊十分不开心。池深侧身隔开两人道:“你帮了我们许多,礼尚往来,有何心愿尽管提就是。” “火云洞有两株独角仙,我眼馋已久,只是有条可恶的大蛇守着,每每叫我空手而归,讨不着一点好处。正好你们来了,可做我的帮手,待会儿我向往常一样偷摸入洞,尽量将大蛇引走,你们趁此机会摘取独角仙,切记只要一株,若都拿了,大蛇发起疯来,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金娃娃反复叮嘱,未尝不是觉得人类贪心不足,唯恐他们惹出大麻烦来,最后还说:“大蛇要比先前的大龙厉害三倍,就连我也讨不着便宜,你们速战速决,可千万别磨磨蹭蹭的。” 听到吴云快不耐烦时,火云洞总算出现在视野中,这洞口刚好一人来高,吴云进去也不必低头,金娃娃首当其中,翻身落地瞬息掠出十丈,飘入洞内。无神木树枝延展,将四人包裹在怀中,不仅近看毫无破绽,就连人之生气也被草木清香掩盖了。 片刻后洞穴深处传来一阵饱含怒意的嘶声,旋即金娃娃一跃而出,反手一挥,一道厚厚冰墙将洞口牢牢封住,背着池深四人飞窜出去,就在眨眼之间,冰墙崩然溃散,碎渣直射出十余米远,打地丛林扑簌作响,一条巨蟒轰然追出,满头都是手腕粗的尖刺,怪不得一击之下便能将障碍粉碎。 火云蟒身躯与洞口严丝合缝,大的可怕,盛怒之下一个摆尾撂倒大片灌木,向天游暗忖道,纵然我在全盛之下,遇到它也只能是走为上策。 再等一会儿,远处一声尖锐如哨响般的暗号穿透层林而来,无神木瞬间收了伪装,重新趴伏在池深肩膀,随着众人一同入了洞。洞穴内异常湿热,十分不适合人久待,四人一阵疾跑,越是深入腥气越扑鼻,令人几欲作呕,亏得有无神木凝神净气,否则熏昏过去也不无可能。 独角仙并不难找,甚至可说在幽暗地穴内出淤泥而不染,盈盈独立。没了火云蟒守护,池深如探囊中之物,小心避开损伤折下,取其精华却未破坏根本,假以时日照样能长成品相不俗的灵草。 向天游趁他取独角仙时四处打量了一圈,有一物特别不容忽视,等池深收手后便问:“云弟你看,此物可有用处?” 池深顺着手势看去,看见潮湿山壁缝中冒出一粒粒冰蓝色拇指大小的小果子,以他的学识也辨认不出名号,便走近用手一触,墨石瞬息给出了答案。 见池深神色有所怔忪,唇齿间十分犹豫,向天游联系前因后果,一猜便着:“是醉仙翁罢。” 池深被他看穿心思,赧然道:“是,这醉仙翁乃是火云蟒增进元力之际必食的果子,可镇其体内火元暴动,维持理智,助它顺利进阶。” 罗千朝向天游一使眼色,向天游早已意会,想道:“金娃娃贪嘴,若是把醉仙翁夹进独角仙中......”,池深不等他说完立刻时摇头说:“不可,在炎龙巢穴里它已救了大家一命,还帮我找到无神木,若是恩将仇报,那成什么人了。” 罗千知晓他性格,只是微微一恼便抛在脑后,轻扯嘴角道:“我们也是替你做打算,毕竟你父亲那......虽说我们从龙穴挖了点紫金,但离十万万紫金币也还差远着。” 池深眼神一黯,打起精神笑道:“就算星辰沙买不到,不也还有蝉含玉和仙竹仙藕,办法总归会有的,但要捉了金娃娃为父亲续肢,别说我不忍心,父亲也绝不会答应!” 罗千伸出手做求饶状,飞快转移话题:“好罢,咱们走就是了,不过虽然不用对付金娃娃,这醉仙翁的功效也是不可多得,取一二颗也不枉此行。” 此行动意外的顺遂,至于火云蟒返回巢穴惊觉独角仙被盗走一株而大发雷霆时,金娃娃已掩盖好行踪送闯入山的人类到了山脚下,正话告别。 金娃娃望着池深头也不回离去,确无回头之意,蓦然出声叫住人。池深纳闷道:“可还有事?” “忽然想起,差了件事还未交代。” 池深无半分不满,浅笑道:“但说无妨。” 金娃娃从肚兜内里夹层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晶莹兽皮,连同独角仙一起抛给向天游,说:“你们来前不知传话,说你们想要引我现身,必涉险地,叫我务必先卖个人情,再寻无神木,最后去到醉仙翁所在。倘若你们自始至终不曾暗算于我,就把地图交给这位大哥哥。” 向天游闻言抖开兽皮,当中画的与他手里那份地图有八分相似,只是细微处更加详尽,最难的是缺失的三个凡人镇赫然也在其间! 池深不知兽皮为何物,只顾着推辞独角仙:“原来是他,多谢多谢,独角仙既是你喜爱吃的,还请自留。” 金娃娃咯咯一阵脆笑:“怪不得不知说来的四个人,你最正直,也很心软,无神木跟了这样的主子,也算是好去处。我以日月精华为食,浑身都是至纯元气,哪还要吃什么独角仙醉仙翁呢。”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一笑,再度拜别。出了山去,路面越发平坦宽阔,空中却下起绵绵细雨,行了一阵雨势有渐浓之意,池深遥遥望见前方杏花繁密处有座酒家,幌子高高挑起,吆喝声若隐若现,正在招揽行人。 四人正想找个地儿避避雨、喝喝茶暖暖身,便直奔酒家而去。四明山在两镇之间,绕山来往的客商探亲之人不绝,因而小小酒家竟也店内满座,热闹非凡。向天游挑帘入内时,恰好还剩一张桌四条凳,也省的挑拣了。 一个虬髯汉子接过酒坛,笃地搁在桌上,满桌的碟儿碗儿哐啷乱跳。他摆好一只青花大碗,斟满酒水,笑道:“最近日子不安生,外界的‘鼻朝天’们又来了,前些个时候叫爷爷不幸遇上几个,一顿拳脚下去直打的他们骂爹叫娘,实在没趣儿。”说着眉飞色舞,举起酒碗,一气饮尽。 第111章 螳螂 他对面坐着个瘦小汉子,鼠目尖嘴,形貌甚是尖酸,闻言附和道:“熊老哥你何须同这种人计较,每隔八年都要来这么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海了去,等见了您老的厉害就成了孙子,不值一提。” 这话不得不令人大吃一惊,十元尊府在界外几百年才现世一次,如何到了这汉子口中却成了八年一次?向天游暗自忖道,这芥子空间果然不同凡响,恐怕时空运转与外界截然不同,也怪不得只许众人一月之期,逾时便要驱逐。 不仅是向天游这桌四人,他们后方一桌来客,也各自对了一番眼色,但饮不语。 虬髯汉子酒量甚豪,顷刻连干三碗,面色也不稍改,哈哈大笑,神情分外愉悦:“说到这个,栽在老弟你手上的人也不少哇,可惜他们初来乍到,不知道你‘偷天鼠圣’的大名,否则早早退避三尺,也好免一场无妄之灾!”这两人一唱一和,互相吹捧,配合十足默契,酒馆内多是江湖浪人,纷纷大笑应和,好不热闹。 此时忽听门外伙计呼喝,抬眼瞧去,却见一对年轻女子跨进门来。走在前头的个子稍矮,眉目清冷,一袭清丽长裙华而不艳,密密绣了暗色云纹,随着她迈步走动流光隐现。后头那位身材较女子来说略显肩宽腰劲,一套墨色锁子甲罩着烟灰袍裤,腰背笔挺,英气照人。 两人匆匆一瞥,前头那位眉头略皱,后一位却满面惊喜,高声叫道:“向兄!吴兄!你们也在此?” 池深第一眼瞧见二人心中也是一动,来者正是东门汐与姚辛若,真是无巧不成书。向天游虽对害死池深的东门泗积仇已深,但不至于迁怒到东门汐头上,更何况彼时吴云被囚,还是这位力保他出牢笼。 “九殿下,别来无恙。” 东门汐眉尖轻轻一挑,走近道:“我早已不是玄元皇庭的九殿下,可惜向兄还对往事耿耿于怀。” 向天游沉下脸淡淡说道:“弑亲之仇,莫不敢忘。” “但你已手刃仇敌,难道见了我心中还有气?” 向天游轻笑一声,招呼店伙计多加两张凳子,请东门汐与姚辛若落座。“九殿下说笑了,在下只是习惯这么称呼,毕竟宝池一别,今日才又重逢。”说到这看了眼自觉挨到他身边的池深,笑意渐深,“往事桥归桥路归路,你我之间并无嫌隙,来此尊府少不得还要互帮互助才好。” “能与向兄携手,我二人求之不得。”姚辛若爽快应承,东门汐却略带犹豫,想来是忌惮向天游的实力心智,试探问道:“向兄和几位小友是从哪来,要去到哪?” 向天游并无隐瞒之意,透露说:“前些天打听到个消息,财神阁不日将要举办拍卖盛会,我们兄弟几个正打算去见识一番,若能捡个漏那是最好。” 姚辛若一气儿喝了两碗茶,抹着嘴说:“捡漏哪个不想?只是难于登天,财神阁放出的好东西向来多,盯着的人更多!谁都知道进了尊府储物玉便排不上用场,多少都会随身带几样顶好的宝物来交换紫金币,或是直接以物易物,这时候底蕴深的人便占了便宜,我和阿汐靠着东门的家底也有几手准备,可惜都是为上头做嫁衣罢了。” 东门汐与姚辛若并肩而坐,此时脚下一动,轻轻撞她腿侧,姚辛若非但没有住嘴,反是冷笑:“本来就是如此,怎么还说不得?东门中多无情之人,皆是冷血,只为谋私利,何尝考虑过我等小辈的生死前途!” 东门汐以杯掩唇,但饮不语,姚辛若打量向天游四人几眼,眸子里精光一闪,略略压低声音道:“向兄有情,吴兄有义,皆是良友之选。不若大伙携手同行,互通有无,路上多几位靠得住的朋友也好做事。”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哦?”向天游五指敲着瓷碗边,笑道,“互通有无,你且说来听听。” “你方才说到财神阁,我就有话讲了。”姚辛若正将碗中酒喝了大半,闻言轻轻一搁,“财神阁的东西,历来有两种来路,一是阁中收纳的,二是外人借地做个买卖,财神阁坐地抽成。这外人若是只求财,便直接卖与财神阁便是,若拿上台面来必然是想以物易物,成交与否还得看运气了。” 见姚辛若这般道出,东门汐也不藏私,从袖中摸出一叠薄纸压在桌上,推到向天游面前。池深凑近脑袋一看,上头将这次财神阁所卖之物写的十分详尽,微微犯愁道:“糟了,星辰沙要以一件火系圣元器来换,只剩不足五六日,去哪儿找?” 这一举止十分亲密随意,池深自己不觉奇特,倒惹东门汐二人上下打量,姚辛若琢磨向天游神情,将碗中烈酒一口喝尽,约摸是酒气上涌,两眼有些泛红,语气中掩饰不住艳羡之色:“向兄有佳偶才侧,好生令人眼红。” 池深想到从前在玄元和这位姚辛若也接触过几回,脸颊不由微红,向天游却坦然以对,反将一军:“这话说的,难道九殿下还不懂你的心么?” 东门汐忽地变了脸色,却被姚辛若抢先说道:“阿汐,我已忍无可忍,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要忘记,等出了尊府,太上君就要把你嫁人,至于我么,不是去做冷宫的狱守,就是到寒冤挖元石杀魔兽......总之是要我们生生世世都分隔两地。” 池深啊一声惊道:“现如今还有这样的事?忒没人性了......不如趁早脱身,去哪儿都比受人管制要强。” “小兄弟想的未免太过简单,”姚辛若叹道,“在玄元时候有句话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了极元,东门一脉虽不能再掌控三域,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有秘术牵制,无论到何处都摆脱不了追踪。” 听到这罗千有话可说:“说起这些追踪秘术,我倒也略有耳闻,万府偶尔也会用上,不过是针对一些死士和三代以上的家奴,其中有几样手段极其阴毒,我曾经好奇想见识一番,被万虚川严加责备一通,便不了了之了。” 池深见姚辛若二人听了此话并无太多颓丧神色,心里略有分寸,问:“二位可是有了眉目,想必这尊府之中......” 东门汐下巴轻点,回答说:“留在极元已无出路,好在我们已从不知老人处打探到‘大挪移’的法子,可助我俩前去另一处世界,所需三种材料只差一味,正好要到财神阁去买。” 六人一经商定,即刻准备上路,放下酒水钱起身便走,走出二里地转过一处小土包,林中忽地射出一蓬蓬箭雨,姚辛若伸手一摸双鞭,呼啦啦抡开两圈,顿时鞭风呼啸,响声尖锐,舞成一圈残影,将箭矢尽数抖落。 偷袭未果,林中闪出六七道身影,为首男子看着眼熟,正是酒馆内位于向天游后桌的茶客。 领头男子白面无须,一双三角眼在那东门汐脸上打转,姚辛若心生不悦,轻轻一哼,转了转执鞭手腕,活动筋骨。 男子嘻嘻一笑,嗓音略尖,伸出猩红舌尖一舔嘴唇:“可怜我百花仙尊,自入了这十元尊府,就没遇上个合眼缘的花儿朵儿,好在今日得遇仙子你,一个能顶十个,也算不枉此行了。 ” 姚辛若不欲与他废话,合身而上,长鞭在半空啪的一声脆响,各自从左右攻去,合而拧成一股,分而面面俱到,鞭风刮过,全无躲闪之地。 然而那男子在双鞭笼罩之下,竟然神色自若,游刃有余!有时肩头微沉,有时并起两指轻轻一拨,便将攻势轻松化解。姚辛若心中微沉,退出两步手腕急抖,一条鞭身擦过男子左臂,如蛇附骨转瞬缠上。 男子眼中闪过讽意,手臂一拧一扭,如水中泥鳅蓦地滑出,同时袖中窜出一条灯芯粗细的软鞭,速度一提嗤的朝姚辛若胸口抽去。姚辛若眼瞳一缩,急速后掠已然逃避不及,只听崩一声刺耳尖响,前胸的锁子甲骤然被劈成两块,零星碎片散落一地,而人更是气血翻涌,直冲喉口,被她生生咽下。 白面男子收回鞭放至唇侧,用舌尖轻轻一舔,满脸轻浮之色:“啧啧,没有沾到人血,尝起来也是索然无味,你在我面前使鞭子?那是活的不耐烦赶着找死呢,若不是有这层锁子甲挡着,心肝都给你挖出来!” 姚辛若略定了定血气,脚下纹丝不动:“你确实比我厉害。” 白面男子眼神一厉,尖声道:“明知不敌,还不让开!” 姚辛若摇了摇头,眼中怒火炽热:“身后有要保护之人,就不能让,今日你必死不可。”说罢在男子冷眼讽笑中伸出一指往身上连点三处,皆是大穴所在,浑身骨骼噼啪作响,转眼间身形缩水不少,光看身段竟像是碧玉年华的少女。 第112章 黄雀 男子心神一凛,加倍凝神,别瞧他说话狂妄,实则此人心思缜密,否则以他过往干的勾当,仇敌遍布四方,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这可惜他这回触了姚辛若的逆鳞,逼的她使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眼前只是一花,人已到了身后,一柄寒光薄刃抵在了喉间。 这刀刃也不知何物所铸,冰冷刺骨,冻得白面男子一个激灵,连忙讨饶:“误会,误会!女侠饶命!我存了不少宝贝,就在......”话未说完,一片血光喷涌,姚辛若松开寒刃,任由血珠滑落。 白面男子砰一声仰面倒地,后脑狠狠磕在凹凸不平的路面小土包上,溅出些红白脑浆,好不渗人,原本跟在他手下的五六个射箭男女,未料到情势忽然扭转,一时间竟呆若木鸡,愣在原地。 姚辛若头也不回,冷冷道:“你们可要替他报仇。” 此言一出,当中唯一的女子忽然醒神,双眼浮出一层红色,大步走上前来一脚踏在白面男子心窝上,恨恨道:“呸,我只恨自己不能轻手了结这个淫贼!” 东门汐一个箭步抢上,扶住姚辛若柔声道:“快恢复原身罢。”她虽只说到这便没下文,但明眼人心里都门儿清,姚辛若在极短时间内爆发出惊人战力,有借有还必定十分伤身,或许现下已无战力,但他们这一行人皆不是心甘情愿追随白面男子,自然也就不会为难池深等人。 蒙面女子往尸身上补了十几刀方才停手,敲了眼搀在一处的两人,咬牙说道:“他所谓的宝贝藏身之所,我曾偷偷跟随知道下落,可带你们一同前去。” 向天游带头走上前来,闻言轻笑:“我们有事要办,不便绕路,既然拦路劫人的主意与各位不相关,大家就此别过。” 女子似乎对向天游颇为忌惮,虽见他一直是眉眼含笑,却看不透喜怒,深知此类人最是可怕,连连退后三步,不敢睁眼瞧人:“既如此,告辞了。” 一行人脚底抹油,溜得飞快,掐指一算从他们隐匿在林中偷袭到狼狈退去不过一炷□□夫,当真是闹剧一场。等人尽数消失在视野后,向天游似是随口说道:“躲在松石后面的,不出来一见么?” 他一语道破后来人踪迹,那鬼祟兄弟也不再躲藏,闪身从大石后跃出,正是在酒家高谈阔论互捧臭脚的“熊哥”与“鼠圣”。 二人现身,面上仍有讶色未消,矮个男子贼眼一转,嘻嘻笑了两声,拱手道:“几位侠士莫恼,我兄弟二人一时好奇作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向天游废话不多说,抬手打出一道银光,转瞬来至鼠圣令人瞠目,鼠圣惊怒之下猛一侧头,堪堪避过袭击,银光从二人之间穿过,夺一声钉入绿松石中,熊姓男子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柄小鱼模样的银鳞薄片,两面沾满了米黄色细粉。 鼠圣原本还想巧舌如簧一番迷惑池深一行人,见了这银鳞鱼后便瞬时打消了这一念头,眼神转冷,阴测测笑道:“熊狄,亏你把自己吹到九重天上去,什么迷迭粉顺风一出,再厉害的高手都要应声而倒,如今看来全是放屁,怕是连我的老鼠都药不翻!” 熊狄被他一刺,心中也有火气,抱胸作壁上观:“你若有通天本事,就露一手给老哥瞧瞧,若能制住这帮肥羊,我绝不来分羹,任由你捞好处,如何?” 鼠圣对自家本领颇有信心,闻言跨出一步,冷笑道:“那你便瞧着罢!”从腰侧口袋抽出一管巴掌长的短笛,放至唇边呜呜吹响,曲调甚是尖锐,多听片刻也是煎熬。 向天游千耳尖微动,低声提点身边人:“有什么东西从地下冒出来了......鼠类,约有五六百只!”话落地面一阵翻涌,密密麻麻的灰棕色老鼠伴随吱吱叫声冒出头来,剪子一般的尖牙别说区区一层泥石,就是金铁也能给你轻松咬穿,若是被它们包抄,恐怕转瞬间化为白骨也不无可能! 鼠圣唇边泛笑,越发得意起劲,指尖速度一提,操控群鼠如海潮般向池深六人涌去。向天游干脆将眼睛一闭,脑袋微微摆动,凝神细听,只一会儿鼠潮便到了众人跟前,眼看就要沾身扑上,其余五人纷纷捏好了起手式,正待一较高下时,一声声清脆哨响平地乍起,与鼠圣的笛声混在一处。 口哨声自向天游嘴中而发,他体内元力虽受禁制,先天玄劲却运转自如,何况他身为风灵根,往常捕风追影都不在话下,对分辨鼠圣笛声的转变关窍更是小菜一碟。此举颇见成效,满地硕鼠脚步齐齐一滞,纷纷立起前爪煽动鼻翼耳骨,仿佛是在辨别指令。 不多时这群硕鼠纷纷掉头狂奔,有半数竟朝鼠圣熊狄而去,熊狄脸色突变,跳上巨石吼道:“鼠老怪!这是你养的宝贝家伙,怎么却听那人的指令?难道是老鼠也知道谁更有本事,弃暗投明了?” 鼠圣受了挑衅,脸色一沉,手指疾疾催动,攻势更急,压过向天游的口哨声,硕鼠接了新指令,又掉转头往回跑,眼看就要见效,向天游哨音也随之一变,这一下硕鼠豆眼泛红,叫声忽急,再度扭头......如此循环往复,实力稍逊些的逐渐气力不支,四爪朝天嘴中溢出白沫,哀叫声渐弱。 这些硕鼠可不是寻常畜类,能听懂笛声波动乃是受常年训练,损失一只无异于在鼠圣身上割肉放血,若是死绝更不啻于废他四肢,再与人争斗起来相当是没了保命手段。想到这些是非利害,鼠圣断然停了笛声,喝道:“熊狄,你是哪头的!” 熊狄暗自冷笑,劈手挥出豆腐块大的油纸包,纸包飞到鼠群上方时,再屈指弹出一枚小碎石,石子后发先至,噗一声将纸包打散,粉末四溢,硕鼠沾染上一点便陷入昏睡,如此倒也避免了死亡之祸。 向天游见状也收了哨音,负手而立。池深气道:“你们一个两个,好不要脸,无冤无仇,竟然背后暗算,尊府的脸面都叫你们丢光了!” 熊狄跳下石块大声道:“你们外来的也没几个是好东西,从前仗着兵强剑厉欺负府内土生土长的住户还少吗?同样是人,就你们高贵些?咱们半斤八两,谁也甭挑谁的不是。” 池深道:“这便是你问也不问就暗算无辜的理由?凡事皆不能一概而论,作恶害人的始终是少数。”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鼠圣还在心痛折损的徒子徒孙,闻言怪笑道:“瞧瞧这是哪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怪天真良善的。” 池深只是冷笑:“你用不着拿话膈应人,是非曲直,我心中自有公断,与浊者同流还满嘴大道理,也不知你是想迷惑他人还是麻痹自己,当真可悲。” 罗千早已等不耐烦,嬉笑道:“云深,你就是老好人一个,还跟他废这许多话,本公子刚好就是大恶人,今日非要你们吃吃苦头不可!” 鼠圣二人见识过向天游与姚辛若的手段,自然也不敢小觑旁人,眼神一飘对了个走为上计的暗号,熊狄挥手往地上掷出一物,那东西砰然炸开,散成一圈又浓又厚的烟雾,罗千见状大喊:“哪里跑!”脚下却一动不动。 待粉尘散去一些,松石边早已没了二人踪迹,罗千忍不住大笑起来,捧着肚子道:“就这点胆子,还不如老鼠来的大。” 池深怒气未消尽,问:“不去追么?” 向天游笑道:“哪有那闲工夫,不过这些老鼠只是昏迷尚未死绝,还是补一刀尽数杀了为好,没了这些家伙也算断了那鼠辈的左膀右臂,近日内他再想害人就难了。” 池深大为同意,此事也无需他动手,吴云已抢上前料理起来,拳风霍霍,一掌便能震死一堆,罗千边看热闹便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可惜谁都当自个是那最后赢家,死到临头才认清现实。” 向天游道:“从踏入尊府那日起,就注定要上演你争我夺的把戏,这些不过是前菜开开胃罢了,啖肉饮血,还在后头。” 第113章 财神 细雨散尽,熏风酥软,江畔桃花已透出衰意,尤其一比往来行客身上的热闹气,更显凋零。 “各位留步,可有铭贴在身,烦请拿与小的一看。”一位着青山短打的精瘦汉子从台阶上小步跑下,挡住住欲往里走的男女,此人虽是小厮,但生的唇红齿白,眉间带笑,态度又恭敬,实在没理可挑,被拦下的来人自然也愿配合,先后呈上一块寸许长的软玉铭牌,铭牌上寥寥数字,共两行,一边刻着财神通天,另一边则唯独一字,有内外之分。 小厮接过一看,再细瞧为首男子的腰间佩剑,笑意又增三分:“原来是倚翠派的洪老剑师,久仰久仰,您请进。”洪剑师爽朗一笑,打个哈哈带着一男一女两位年轻后生朝里抬步而去。 小厮迎来送往,马不停蹄又对上后来宾客,照旧是先要来铭牌查看,但看到“蒹葭山外”这四字时,笑意略淡了些,客气道:“远道之客,幸会幸会,里边儿请。” 池深察觉小厮的亲疏之别,也不恼,收回玉牌揣入袖中,一拱手后也往里走,财神阁三字金匾从六人头顶掠过,生出奕奕流光。 门内指引来客的亦是小厮,各个手脚轻快面容清隽,但等入了内阁,接引众人的便换做一水紫衫的年轻丫鬟,无不是肤如凝脂眉眼清丽,轻声细语招待周全。 财神阁分三进三出,拍卖场位处正当中,浮香木椅从低到高摆列,可纳六百之数,当中贯穿一条长阶,将座椅分为的泾渭分明,向天游这一行人则是被带着往右侧落座了。 池深坐下后巡视一圈,来者还未过半,他们还算早的,便低声与向天游交谈:“看样子外来的修士皆在右侧,不过这铭牌也忒贵了,一块就要去我们十枚紫金币,若不是在炎龙巢穴得了一些,连财神阁的大门都进不来。” 向天游伸手在他掌心一握,笑道:“这有什么,尊府的人与我们外界本就关系紧张,趁机捞一笔是情理之中,这些都是小事无需计较,拍卖公正公道才最要紧。”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倒犯嘀咕了,”池深掌心微热,侧身道,“若是财神阁背地里动什么手脚,我们势单力薄又能拿他如何?” “要成大事有些规矩不得不守,财神阁能做大,要说没一点手段那也是骗人了,但也不会干蠢事砸了自己的金招牌,比方说拍卖物的真假,再比如买卖双方的隐私,这几点都是重中之重。” 池深听明白了,一点头道:“也对,可惜先前的紫晶石换成紫金币只得了一万,星辰沙却价值万万,这当中差距,恐怕不是运气能弥补。” “换取星辰沙的东西我已准备妥当,你无需挂心。” 池深左思右想也没结果,终究忍不住好奇问他:“我真想不到了,哥哥告诉我罢。” 向天游抿唇一笑:“忘了我们在大荒山地域得来的‘东西’了?此物不在储物玉里,而在我特意开辟出的空间小裂缝中,也亏得他肉身强悍,才能存放。小裂缝随我心意开合,不受尊府限制。” 池深深感吃惊,怪不得自他那日昏迷后醒来,再没听说脱脱不花的踪迹,还唯恐储物玉压制不了半魔尊的尸身,只没想到向天游还有这一后招,想通后微微摇头:“星辰沙虽然珍贵,但若和脱脱不花相比,就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哥哥别为了我,浪费了‘他’。” “魔修尸身,我留着也是无用,既然如此,何不用来交换大家急需的物件,我自然不会吃亏的,不止星辰沙,今日拍卖的重宝前三位我都要了,另外还要再加两件圣元器。” 池深指尖连动,算盘打了一圈,这才露出点笑意:“勉强值了,不过这么一番大动作,哥哥更要谨慎行事。难道说......你特意交代吴大哥他们四人分开行动,就是为了今日的打算?” “总不能光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罢,真要那样,出的去财神阁可也出不了石影镇了。” 两人说说笑笑,不觉间人已来齐,吴云二人位于池深右前方,罗千甚至给两人换了面貌,一手易容之术没了元力依旧出神入化,东门汐和姚辛若则坐于后方,隔了老远。大门轰一声被小厮从两边推拢,场内霎时一静,众人头顶和四侧窗壁一道黑色帷幕呈水状平铺开来,顿时阻隔了日光,满场陷入黑暗。 好在场中无不是见过风浪的,表面功夫一点不差,更不会有人惊慌失措徒惹笑话,须臾后正前方的展示台亮起明光,上来一位精神矍铄的华发老者,三两句话开了场,轻击双掌,唤人将卖品呈上,徐徐做起介绍来。 好东西自然是留着压轴压箱底,因而向天游前半场只是观望,到了后头才偶尔参与其中竞价,权当练手,直至圣元器行踪图上台,这才把许多人的瞌睡唤醒。 老者展开卷轴,一幅山川图跃然于纸上,其中以六个彩色光点最为引人注目。“二十年前外界来的一位大修曾以独门手段留下牵引种子,并绘制此图,若是当中的圣元器被他人找到并收取,那么光点就会从图中消失。我财神阁最初得到它时,足有三十来个光斑之多,到如今只剩寥寥六点,财神阁一向讲道理,规矩一直没改,一个光点一万紫金币起价,因而这副行踪图乃六万,且只借,不卖,半月为期。” 池深稍一思索,和向天游咬耳朵道:“半月为期,至多跑两个地方,这行踪图多人合买倒是不亏,不过那大修当年既然能找到如此多的圣元器,为何不统统收入囊中呢?” “这位前辈的德行,值得后来人敬仰。”向天游只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举起手中号牌,蝇蝇小字在黑暗中熠熠生光,可令台上老者瞧得一清二楚。 一番争相报价,落入罗千手中,池深一算,他自己已有了无神木,罗千与吴云可寻一件,还剩四件分给向天游之外,刚好够还当年欠红帝姬的承诺。 下一件卖品终于轮到池深日夜期盼的星辰沙出场,此物被放置在一枚西瓜大小的透明圆球中,时而凝为一股,时而乱如散沙,颜色更是变幻无常,甚至有一刻瞬时隐没了踪迹,怪不得要被拘在那圆球中。 池深不经意间坐直身体,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生出紧张之意,向天游看在眼里,心觉好笑,捏住号牌木柄跃跃欲举,却听老者说道:“这星辰沙的卖主换物不换钱,只求几位味药材,一是孟婆汤,二是阎王殿,三是无常索,只要有其中一样皆可交换,若是在场中人都没有,便退而求其次求一件毒系圣元器,若再没有,本次交易算作失败,不换他物,更不换紫金币。” 池深惊道:“圣元器还有毒系?我只当八灵根便是全部了......还有那三味药材,皆长在魔域,且都是饱受冤魂煞血浸染才能生成的□□,无一不是害人之物,他要这些做什么?” 向天游思索后说道:“不论他是用于己身还是施于他人,都是不安好意,极有可能此人是位魔修,不过这般看来,我们手上交换的筹码胜算就更足了。” 二人商量定,召过候在阶中随时服侍的紫衣女仆耳语两句,女仆绕至场边匆匆没入后台,传话与主事人。 主事者是为长相美艳的妇人,闻言为难道:“阁里从没有半路插手的道理......这样罢,既然这位客人如此自信,我也不好服了拂了他的兴致,但须得等星辰沙拍完后再谈,若是星辰沙被拍走,财神阁也不好为一个人破了规矩,若是台面上的交易并未达成,就由我十四娘亲自为两方人约见。” 女侍一来一往之间,星辰沙交易已然无疾而终,显然卖主所求的这四样东西,不仅是池深见所未见,其余人也并无听闻,这倒让池深稍稍放下心来。 最后上台的两样宝物更是万里挑一,罗千一直苦寻无果的息壤,却在压轴重宝“美人面”中,虽然只是区区一粒,却也足够令人欣然若狂。 美人面持有者同样也是以物求物,所列有三,罗千欣然举牌,显然是早有准备,另有两方势力不甘落后,老者派出三人各自取来竞拍者上呈的宝贝,送入后方交与卖主亲自决定。 结果很快出来,走至罗千面前的仆从躬身道喜,语气神态皆不做掩饰,自然瞒不过在场众多高手,顿时有人便红了眼睛,变了脸色。 向天游附在池深耳侧笑道:“我早说万府不是吃素的,罗千这家伙是有备而来,偏你不信,总替他操着心。” 池深一挑眉,和他玩笑道:“哥哥料事如神,我自然拍马不及,不是也早就甘拜下风了么?” 拍卖进行至此,终于到了最后一件重宝,老者掌心摊开,举起一枚毫不起眼的砖灰色圆珠,似石非石,似玉非玉,金铁不像,材质难辨。“今日的最后一件卖品,名为‘生死转’,此物在界外之名如雷贯耳,我便不再赘述,其真伪已经财神阁验证,童叟无欺。卖主唯有一个要求,请有意者公开报出竞拍物品,当中可以更改,谁拿出手的价值最高,‘生死转’双手奉上!” 场中呼吸声渐重,虽然轻微但却不容忽视,池深暗暗扫过座位前方几百余人,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大多数都绷起身子,暗流涌动,唯有少数约莫是觉得竞拍无望,露出遗憾之色。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转过脸朝向天游看了看,向天游一对上他双眼便知其所思所想,自发压低声音解释起来:“与‘生死转’结契后,人在濒死之际,能催发轮回转世的性命来填补这一世的性命,历来的传闻都与大魔修相关,每次出世总要搅起腥风血雨,说它坏多过说它好。” 第114章 迷雾 池深听完,眉头紧皱:“哥哥想要这生死转么?” “想也不想。” “这又是什么说法?” 向天游叹道:“我最不信轮回转世之言,人既已死,灵与肉便消散于天地,聚灵重生尚有几分道理,轮回之命替补就有些怪力乱神了,即便是真的,所需代价恐怕十分巨大,并不是轻易就能承受的。” “哥哥说的有理,我倒是在想,元尊领悟天道,超凡入圣,却也有衰老陨落的一日,并非长生不死,若生死转当真有效,为何从没听说他们拿去用呢?” 向天游眼中幽光一闪,点头道:“不错......还有便是,从我们得知的界外来人消息看,和这一次的星辰沙、生死转也好,怎么当中全是魔修的影子挥散不去,我心里不知怎么很不踏实。” 两人言谈间已有十来位买主率先按捺不住,试探着报出一件件罕见元器、珍贵灵植和稀有材料,池深越听越觉得向天游所说有理,愤愤道:“这人也忒别有用心了,一件生死转,竟想一石二鸟,探听所有来客手头的筹码,便宜了他!” 向天游冷笑一声:“岂止,这些人互相得知了身边客的重宝,难保不起旁的心思,到时候......” 池深脸色一变,暗叫不妙,到时候,纷争乱斗怕是少不得了,真真是恶毒!究竟什么人,如此居心叵测,挑拨离间? 正思索间手被轻轻一握,池深顺着向天游示意看去,见罗千回头望了二人一眼,微一摇头便转了回去,显然他也察觉了不对劲之处。 四人互通一气,安心看戏不做参与,果然经受不住诱惑者居多,纷纷投身其中,争相喊价,所报之物一件比一件精彩,时常伴随轻轻几个字便引来众人瞩目,一轮喊毕,老者眯眼笑道:“诸位稍作歇息,书官已一一记下,若此时有想更改的,还可再报,等名单送出去,可就不能再反悔了。” 话音落下,又有几人重举号牌,又一盏茶后,全场归于平静,名单也终落定,未让众人等太久,被选中的买主便被请进了内阁后方,此人头戴斗笠面遮黑罩,浑身以宽大黑袍包裹,个子中等,分不清男女,在几百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徐徐起身,脚步轻松,似是无所畏惧。 黑袍人走后,老者喊住号牌为壹陆柒的客人,笑道:“曹仙长留步,生死转的卖主说了,他对您手头的那样东西也十分感兴趣,愿以一笑剑的下落来换取,若您感兴趣呢,可随老朽前去后阁见一见人,谈一谈事。” 曹仙长本已起身正要离去,忽听老者留人,有三分惊喜七分恼怒,顿了一会后冷哼道:“一个消息就想换?他把我当猴子耍么?” 老者自然是知道他恼恨自己当着所有人面说出一笑剑的事,为其平添许多麻烦,但这是‘那人’亲□□代又付了大笔紫金币,他也不能将财神拒之门外,此刻只好无奈赔笑,姿态极为恳切:“一切好商量,好商量,卖主也说一个消息确实不足以显示他的诚意,他手头还有几样宝物,就等您去挑了。” 曹仙长得了尊重,这才缓和脸色,一颔首道:“带路。” 这边向天游也被紫衫侍女请走,他二人也听见了前一番事关一笑剑的交谈,眼神一对,心中疑虑更深。 十四娘早已等候多时,见到来人巧笑招呼,引着穿过小门往一所偏厅带去,厅内无人,星辰沙大咧咧摆在当中的圆桌之上,十四娘解释道:“卖主就在厅中,只不愿露面,还请二位见谅,我就在门外,随时听候吩咐。” 十四娘带上门,向天游这才走近圆桌,拿过晶莹圆球反复查看,只不说话,片刻后叹一口气,拉着池深转身就要走。 “哼!这位小友白白叫老夫等了这半天,来了却又要走,莫不是在耍人?” 向天游闻言停下脚步,眼中有狡色一闪而过,面上却摇头叹气:“星辰沙虽不错,但要我用手头的东西来换,确是大大不值。” 那人又哼两声,刺道:“小子,不必玩欲擒故纵这一套,有什么要求痛快明说。” 向天游丝毫不客气,反击道:“论起遮遮掩掩,可远不如阁下炉火纯青,我只是好奇,阁下要那许多毒草作何用呢?不知哪位魔修在此,也好让我兄弟二人见识见识。” “这就不是你该打听的了,若无他事,老夫便叫主事送客!” “不急,不急,我既然敢来,当然是有足够的筹码,之所以有此一问,乃是因为手头的重宝事关魔修,若阁下是人修一方或是大妖,那恐怕是用不着的,也省的我透露了。”此话说出后半晌无回应,向天游神态自若,静静等待。 “老夫正是魔修,要以三味药材炼尸,这些告诉你也无妨,也不是什么辛秘。你所说的重宝,要么现在拿与我看看,要么立刻就滚,别再多费一词!” 池深不敢插嘴,一切听从向天□□事,向天游倒也果断,伸出食指朝空中自上而下一划,一道黑黢黢的裂缝凭空绽开,厅内狂风忽作,池深衣袍翻飞,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朝后跌倒,幸而被向天游一手护住。 裂缝中罡风猛烈,几欲窜出,一道赤色人影在其中忽闪而过,浓郁魔气伴随尸气汹涌澎发,直扑人面,向天游脸色暴红,手背青筋一涨,猛地并起两指一抹,将空间裂缝重新闭合。 一道人影猛从暗处显身,直冲向天游面门,向天游脚下一转,将池深拨到身后,左臂轻挥,两股厉风朝来人激射而出,将其稳稳挡住。 “空间裂缝?魔尊尸身!小子,你怎么,你到底是何来路?” 向天游退出两步,只见对面来人不惑年纪,面黄无须,眼下青黑,一副痨鬼的重病模样,话声也是有气无力,十根尖长指甲泛出黑紫颜色,一看便知不是坦荡角色。 “前因后果你又何必知道,东西在我手里就是真真的,我看你见识不浅,就该明白这裂缝除非我活着才能打开,想要豪夺那是万万不能,何况在尊府之中,你我交手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黄脸男子扯开一个冷笑,但一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又忍不住心思浮动,咳嗽两声问道:“魔尊尸身普天之下怕也找不出第二具,你用他来换星辰沙,无异于拿金子换石头,就算你舍得,老夫倒还不敢要了。” “这个好说,其一我修的是正统元功,留着魔修毫无益处,其二我也没说用他只换星辰沙,额外还有几个要求。” “你说。” 向天游微微一顿,道:“方才来时,恰巧听闻一笑剑的消息,我对此剑颇感兴趣,却不喜与人争抢,若能到你手上,我俩交易一番,岂不妙哉?” 黄脸男子轻蔑笑道:“一笑剑,吹得好听,实为鸡肋,好好一把兵刃不去杀敌反倒要救世济人,取之何用?要我说,生死转就强它千倍。” “我自有用处。”向天游不欲争辩,接着又说,“除却这个,我还要风系圣元器一件,天级丹药三枚。” “天级丹药?”黄脸猛一瞪眼,语气古怪,“老夫是不知你小子那儿的情势如何,只说自己所在的一界,天级药师唯一人耳,所炼丹药即使以重重金相求也未必能请到,你张口就是三枚,当它是糖丸不成?” “这儿是尊府,不是界外!”向天游毫不示弱,屈指弹出数张青色符纸,“此为传讯令,若有好消息,再同我联络不迟。”牵起池深一手,抬脚便走。 十四娘吩咐人送客离阁,目送向天游走远后,施施然走进厅内,冲黄脸男子盈盈一拜,娇笑唤道:“主子,此子奸猾的很,竟然敢跟您谈条件,不如......” 男子一挥袖制止,又伸出两手抱拳朝天拱了拱:“不必,我入尊府是要办那位大人的要事,本不该理会这些跳蚤蜢虫,只是魔尊尸身实在是意外所得,就连我也舍不得丢了这块肥肉,要不是空间裂缝无迹可寻,我早拿这俩人喂了尸魔,何必同一个小子废话。” 十四娘柳叶细眉轻轻蹙起,不解道:“但若是他出尔反尔,到时候不肯交出魔尊尸身,那该如何是好?” 黄脸男子搂过十四娘,手掌顺着她玲珑曲线揽住腰身,轻浮一笑:“手指有长有短,道魔有高有低,治他,还怕没法子么?” 十四娘咯咯脆笑,不再追问。 第115章 真相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出了财神阁,向天游二人依旧谨慎异常,好在此次他们明面上也未买什么招人眼红的宝贝,一路出了镇子,确认无人跟随,这才先和罗千吴云汇合,再同东门汐二女相聚。 罗千拿出拍得的追踪图与众人一块研究,此物乃是三对人分担了紫金币而来,六件圣元器正好人手一个,只是如此一来,众人方才相聚又要道别离,好在大伙都不是扭捏之辈,尤其府内时限不多,收好传讯符后,各奔东西而去。 池深跟着向天游一路行走,短短四五日时光稍纵即逝,转眼在尊府的期限已过去小半,往日在界外总不觉时光飞快,如今到了这凡人镇中,却有些伤春悲秋起来。 又一日入住镇中客栈,这小镇异常热闹,随便拦人一问也不难打听,原来是此间有个七夕灯会,专门是为两情相悦的男男女女所办,到了晚间有夜色遮掩,彩灯映颜,也不失缱绻气氛。 二人入乡随俗,携手走上夜灯长街,逛了片刻池深脸色却越来越沉,向天游见他兴致缺缺,不由奇怪:“云弟,你怎么心情不好?” 池深悠悠吐一口气,道:“不知怎么,心里烦的很,你要我说,也又说不出了。” 向天游沉默一瞬,拉起他手道:“要是累了,不如回去早点歇下,这花灯看来看去也总是那样,没太多新鲜的。” 池深本来是觉得累了,但听向天游这样一说,又以为他嫌灯会无聊,反而别扭起来,“花灯看多了不新鲜,恐怕人看久也不稀罕了。” 向天游这才明白过来,好笑道:“这是什么话,云弟,我觉得有时你心事格外重,担心害怕之意比我这曾体会过一次失去滋味的人还多,照道理这不应该。” 池深暗暗思忖,你不知我心中隐秘,自然不会懂得,可惜这顾虑我只能烂在肚中,也幸得修行之人岁月悠长,我与你若在此间好好相守千年,诸般甜蜜,也足够我回到现世后度过余下百八十年时光了。 想到此虽不能说豁然开朗,但也愁绪稍霁,于是抬头笑道:“人总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或许是真累了,不如就......” 不知从人群何处传出一声欢喜大喝:“月老祠的三世井开啦!抢姻缘汤喝去咯!” 灯街本就人头攒动,随这一声吆喝顿时奔涌起来,结对的男男女女纷纷谈笑着朝一地流去,向天游趁机提议:“有道是有情饮水饱,不如去凑个热闹,没准撞上什么好彩头。” 池深本也不愿错失与向天游相处的点滴,当下便点头同意,两人随着人流而去,不出顿饭功夫便到了月老祠外,排在长蛇尾末。 前后都是些十六七年纪的男女小情人,池深两个乍一排队儿,引来不少人侧目,向天游捉着池深手掌不放,谁若看来,便笑脸相对,他二人本就生的好看,反倒惹几位小姑娘红了脸。 长蛇渐渐前行,等不多时便轮到池深这边,一行人顺着路走进月老祠后院,只见月华如霜铺满井床,绕井沿而设的围栏与院内东角的一株相思树一般,挂满了红绸同心锁,十足喜气。 井边五步远处搭了一方简易长桌,放着两口大铁砂锅,浓郁甜香气味扑鼻,也好辨认,尽是些红枣、桂圆、莲子熬的,红糖放足,盛在碗中就是“姻缘汤”。桌边还设了个姻缘箱,先投红封再领甜汤,有先有后,秩序井然。 向天游随意一瞥,心觉好笑,暗道,原来是一点求财的把戏,倒也无可厚非。想着前一对年轻男女也已对井默默许好了各自心愿,勾着小指相视而笑,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份厚厚红封,女子一见笑意更浓,红着脸蛋由着他拉走。 人一走,向天游便拉着身边人补上,池深探头一瞧,亮幽幽的井面如同圆镜,借月色映出两人面容,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便闭上眼诚心许起愿来,他不知此时向天游心中却与这古井无波的水面截然相反,可谓掀起惊涛骇浪...... “少爷,毕业试炼分配到您的题目出来了,基础情况已梳理完毕,是否要现在过目?” “挑重要的说给我听就行。”青年对着镜子整理领带,头发顺着一个方向整齐梳着,似乎是要赴重大之宴。 “是,试炼等级为最高的SSS,有别于以往私下训练,这次您进入虚拟世界后,现世记忆将会被暂时封存,关于这一点,夫人比较担心,所以想叫我来问问,是否需要安排人手保护您的基本安全。” 青年似乎是笑了一声,说:“别听妈妈瞎说,毕业试炼怎么能不守学校的规矩,真当是私下训练了?爷爷也绝不会答应。再说能创建SSS级别虚拟世界的创世机,国内也不过只有九台,机会难得,要懂的珍惜。” “少爷说的是,”管家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少爷,走吧。” 被唤作少爷的青年从鼻腔发出“嗯”的一声作为回答,转过身,露出和向天游赫然相同的一张脸! “哥哥......哥哥!” 向天游猛打了一个激灵,上身一晃,脚不自觉迈开一步来稳住身形,池深满脸焦急,从小声呼唤到拽着他的衣袖试图大声唤醒,此刻见人虽然睁眼,却无焦距,朦朦胧对着远处,嘴唇半张,好半晌才眨了眨眼回过神。 无数的记忆如高高掀起的海浪,劈头盖脑朝向天游打来,也不顾人是否能承受,一波接一波源源不断,向天游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寻到空隙能冒出海面短短数秒,猛地倒吸一口气。 池深见状颇为古怪,连忙半扶着他朝相思树下走,并冲走上前来意图询问帮忙的尼师说:“哥哥老毛病犯了,我带他歇一歇就好,若有事再来麻烦尼师。” 向天游顺着老树的粗壮树身滑下,像是脱了力般,池深跪在他身侧,把住脉搏查探, 只觉脉大而有力,如波涛汹涌,来盛去衰,不似病兆,这才略放下心,伸手拂去他额间汗珠,问:“这是怎么了?难道......那井有古怪!” 向天游平缓呼吸,并未回答此问,而是以手抵额低低笑了起来,初时声音尚沉,到后来却是放声大笑,一双星眸黑珠熠熠生彩,射出两道极其浓烈欢喜的光来,含着隐隐水光。 池深不明所以,但又能感受这份喜悦之情,一时间手脚不知该往哪放,只会跟着傻笑,反复问道:“何事高兴?” 向天游笑够了,一把扯过眼前人入怀,池深猝不及防,鼻尖撞在他坚硬胸膛,忍不住哎一声,此时院中窃窃私声渐大,许多人停下脚看起热闹,不知这两个大男人怎么如此疯癫,又行为大胆,有碍风化。 向天游揽着人时,心念数转,从他恢复的本身记忆,再加当日在鸱吻之巢触发木鱼机关所入的幻境来看,原来不止是池深来路不明,就连他自己也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这可谓惊喜交加,捎带还有些后怕,却也更能理解为何池深总是时常暗含忧思不得释怀,若是他自己爱上一个虚拟世界的人物,日子过一天只是距分离更少一天,恐怕也要不展愁眉,想到此更有些心疼起来。 饶是池深这么被人围观也有些吃不消,直起腰手虚虚撑在向天游胸膛上方一寸,羞恼道:“你要没事,我可走了。” 向天游抑不住笑意,大胆地在池深唇上啵的偷了个亲,清了清嗓子道:“心中疑惑得以解开,自然欣喜异常。”又见怀中青年因一个浅浅亲吻红了白净脸皮,不由好笑:“你也是......怎的脸皮这般薄。” 池深看他又能轻薄说笑,可见是没事了,气得推开人站起身:“你把我活活吓死算了。” 向天游起身一拍袍边,难得讨饶:“你是不晓得我在井里看到了何事,说出来才真能将你吓死,不过此处并非说话之地,我想想......出了尊府再同你细细商议。” 他既这么说,池深也不再追问,向天游甚少失态,此番定是惊天之秘,又说仔细商议,恐怕不是三两天能下定论的要事。 向天游打着暂时保密的念头,因而虽然想快些回客栈与爱人温存,却也不想打草惊蛇,摸出钱财捐了姻缘箱,和往来的男女一般无二接了红枣桂圆甜汤喝下,最后慢步上街,踏着银霜往落脚客栈回转。 第116章 巫山 回到客房,池深照旧铺床展被,打算休息,却不料背后风声一乱,一具既重且暖的身躯扑在他背上,把人压进蓬松被褥中,呼吸瞬时不畅。池深奋力扭动身子才得以翻转,两人顿时口鼻相对,呼吸可闻。 池深望进向天游黑幽幽的眸中,强作镇定:“又犯什么病了?” 向天游碰了碰池深嘴皮,笑道:“就是高兴,云弟,我想我们真是可以永远都不分开。” 池深眼中神采一黯,轻轻叹道:“若真如此,那就好了。” 向天游身子一翻,顺带抱住池深一滚,将人托到自己身上,“云弟,待星辰沙到手,出了尊府,我上云家提亲去罢。” 池深手臂一僵,摇头说:“爹连我都要打,他怎么肯答应......还是别去自找没趣了。” “哎,”向天游假模假样地叹口气,“这会儿你要是女子,倒也好了,生米煮成熟饭,岳父岳母总不能不认大孙子。” 池深轻轻冷笑:“你要是女子,那也好了,我八抬大轿风光娶进门,何苦挨一顿痛骂。”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我不是同你玩笑,云弟。”向天游收起笑,语气认真,“云伯父虽爱之深责之切,但依我看终究不是伯母的对手,情势远没你想的糟糕,再者说,我若连二老都说服不了,那将来岂不......总而言之,我会妥善安排此事,且大婚之日,还有个惊喜给你。” 池深心念一动,问他:“又和你在姻缘井里看到的有关了?看起来不是什么坏事。” “何止呢!你我姻缘天定,莫说今世,就是‘来世’也要相亲相爱。” 池深瞧瞧他半晌,忽而笑道:“我不敢贪心,只要今天你还在我身边就好。” 向天游呼吸一促,不自觉勒紧池深纤韧腰身,眯眼道:“你可别招我,撩出火来又怕。” 池深眨眼轻笑,桃花眼中春意泛波,几乎要滴出水来,偏他还压低半身紧紧贴在向天游胸口,呵气道:“我怕你不敢!” 向天游腰身一挺,再度和池深换了上下位置,美男在怀又是两情相悦,年轻的身子哪里经得起撩拨,下身一阵阵涨疼,没了元力修身,这股情浴越发压制不住。 池深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今夜十分大胆,两臂交错压住向天游脖颈,防止他离开,两腿也分开夹在向天游紧绷的腰身上,偏生脸红得滴血,还要强作镇定道:“左右客房都没人,如今更不怕有元功高深者探查,哥哥还思虑什么呢?” 见向天游只喘着气变幻眼神,并无动作,池深暗暗咬牙,仰起头在他嘴唇下巴上胡乱亲了几下,自己倒先臊的出了点薄汗,缩回一只手扯开衣襟,露出一节棱角分明的锁骨,动作生涩,办是诱惑半激将道:“要么,要么哥哥根本不喜欢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大约3500字内容,放微博了(牛顿哭出了声) 第117章 邀约 沐浴之时,又是一番天雷勾地火,浴桶将将能容纳两个成年男子的身躯,只是变换姿势时总有些活动不开,但倒别有另一番情趣,只是苦了池深,事后一夜酣睡,第二日久违体会到了腰腿酸痛之感,若有元气傍身绝不会至此,但却多了几分真切感,一次呼吸一眨眼,身体都在告诉他昨夜两人被翻红浪的旖旎。 想到此腰腿那几分酸痛和身下密处的不适也不再是扰人的烦意,而成了丝丝甜蜜。两人并肩走至大堂柜面,掌柜的收回房牌,递出两份敲了红蜡的信笺,态度恭敬:“这是给二位公子的。” 向天游接在手中两面一翻,信壳外各属了他与池深的名字,蜡泥当中印了朵紫薇,便也不急着打开,问道:“什么人这样劳烦掌柜的?” 掌柜老实回答说:“这个小的并不清楚,早起信就摆在柜面正当中了,紫薇花开,我等自当听命行事。” 向天游见从他身上问不出话来,这才撕开封蜡,抖落两张烫金请帖,上写道:三日后人鬼镇姚府寿宴,请君一聚。伸手往信壳内一摸,还有两份巴掌大的木牌,以正书刻了名,仔细一瞧可以连翻两次,打开后则是一张小地图。 向天游眉头一皱,从袖口抽出不知老人赠的地图,两相比对之下,这人鬼镇的图竟然是三个神秘小镇当中一处! 池深一见,气沉不住,立刻询问掌柜,声势有些逼人:“谁送来的信?他又怎么知道我们在此处落脚?” 掌柜原先见池深温和少语,不想他突然发难,气势不浅,虽心中不忿,但还是客气答道:“小公子,在下当真是不知情了,紫薇乃圣花,其主更是神秘,他们办事,哪里是寻常老百姓能掺和的?” 向天游拦下池深,淡淡道:“有劳掌柜传信,我等先告辞了。”等走出客栈才说:“依我看,此番入府的外界人,应当都收到请帖了。” 池深眉头不展,叹道:“真是奇怪,不知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事......都说三座不明小镇中机缘最多,只是苦于探路无门,这一回有了请帖中的地图,想来大家都会去的。” “区区一个寿宴,竟然邀约万名界外修士,如此大的手笔,若说没有蹊跷,那才怪了。”向天游嘴边挂着冷笑,转了转手中的木牌,“恐怕寿宴只是幌子,人鬼镇的地图才是诱饵,纵使他人无意赴宴,镇子却定然要闯一闯的。” “照哥哥看,我们下一步怎么走才对?” “旁人没的选择,我们手头可不止人鬼镇一幅地图,百草镇远在东方,笼圈镇却与人鬼镇毗邻。” 池深道一声好,摸出两张传讯符来:“我这就知会吴大哥与姚姑娘四人,就在去笼圈镇的必经之路汇合。”写好字后两指一捻,符纸顿时冒出火苗来,烧后却未化为灰烬,只是变了颜色,更有一股淡淡香气萦绕鼻尖。 正奇怪时,一只白头信翁噗的落在池深肩头,向天游微微一笑,拿起纸条卷成筒状,塞入信翁爪上绑着的小竹筒中。 信翁扑棱棱飞起,两骑骏马绝尘而走,二人日夜兼程,一个昼夜便到了笼圈镇外乡郊,彼时天光未亮,镇外迷雾四漫,难辨阡陌,向天游找到一处已无人烟的院落,拾柴生火,准备将就个把时辰。 池深拨弄火堆,不经意仰头时只觉星斗如钻,繁密闪烁,不由乐道:“此情此景,真和当年我与哥哥往赤马县去时,夜宿郊外是一样的。” 向天游回忆往昔,不禁一笑,挪近池深,与他肩腿相贴:“要我说差别大了,彼时你我只有兄弟之情,而如今却做了夫妻,怎么会一样?” 池深略感羞恼,胳膊一顶道:“什么夫妻,我,我也是男人......不过话说回来,原来我早在那时就心悦哥哥,只是看不分明,自己也弄不清心里在想什么。” 若说小小孩童竟有什么男女之情,恐怕只当个笑话听过就算,可如今向天游恢复了记忆,也知道池深和他同根同源,自然相信,“原来云弟早和我两情相悦,这倒是意外之喜。” 池深愣了一愣,笑道:“哥哥胡说,那时我不过十一二岁数,怎么就......”边说边连连摇头。 “那会儿我还与你玩笑过,说要定下良缘,永结同心,你却生了气,将我好一顿教训,我自然不敢再多说,只是喂你吃下造化丹后洗浴时,总忍不住想要肌肤亲近,心里便觉不对劲,后来你累极先睡了,我还偷了个吻呢。” “啊!”池深惊呼一声,又想说他两句,又觉心中灌了糖般,嘴角忍不住往两边上翘,“你,你...你怎么......” “我怎么?”向天游明知池深所为何意,偏偏要为难他,等把人的通红脸颊和水润眸子看尽兴了,才剖白心思,意味深长道,“你是宝儿也好,是云深也罢,或者再有另外一重身份,一副皮囊,我都喜欢。” 这会儿池深倒有许多记忆回笼,想起服用造化丹那日,向天游一番娶妻则求貌美言论,心中一沉,脸上红润尽消,冷下声道:“我这两具身壳,身段样貌虽不说是无人能及,但也都是一等一的,你自然会这么说,倘若我现在顶着张丑脸残驱,看你还敢不敢说。” “但凡是人就没有不爱慕好颜色的,”向天游回想池深的真实样貌,越想越感到顺眼缘合心意,丝毫不觉比眼前这副俊美模样差到哪里去,“若是乍一眼遇到外貌怪异可怖之人,自然不喜爱更多,但若是早早已有接触,知道他究竟是什么心肠,那么不论美丑与否,只要是他,我自然还是喜欢。” 池深听了这话,心中不安稍缓,两人相互靠着半眯了会儿觉恢复精神,不觉间天色渐白,晨光驱散浓雾,一只灰头信翁扑簌落在院中小屋檐上,向天游起身捞过鸟儿,取出纸条用水浸湿,显出其中字迹。“是东门汐的来信,她二人打探到大挪移所需的最后一种主材料,赶不及人鬼镇的寿宴了。” 池深点头:“于她们而言,确实这才更要紧,不知吴大哥和罗千这会儿到哪儿了?”话落又一只信翁飞入院中,这回却是黑色头毛,乍一看极易和前一只灰头翁弄混。 池深欢喜接过,却不是罗千来信,而是一周前才在财神阁分开的黄脸男子,纸上写道:一笑在手,镇魂塔见。 “他动作倒是快,这才没出七日。” 向天游淡去笑意,眼神微冷:“镇魂塔就在人鬼镇内,此为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池深心神一动,提议道:“凭什么由他说了算,我看不如我们来定地方。” “他所说的镇魂塔,我也略知一二。”向天游将沾湿的纸条丢入柴堆火星中,不一会儿便成了灰,“镇魂塔本身是一件圣元器,且等阶极高,据说它的灵智与原主一道在大战中陨落,界外来人元力又受压制,故而一直无人能将这座塔楼收入囊中,光是无法随心变幻大小这条,就足够令人头疼了。” 池深一想那幅画面,不由笑出声来,说道:“但若是换做妖族本体,倒也不是扛不起。不过大妖们向来看重体修,更在乎传承之术,不大追求外物。” 向天游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镇魂塔厉害之处就在于,若有谁被它罩住,不论你肉身有多强健,元功多么高深,都是无用,它镇的是魂!” 池深倒吸一口气,讶然惊惧:“神魂破灭,那可真是彻彻底底的消亡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118章 商榷 向天游倒不在意:“那也要有人能驱使才行,如今镇魂塔神通不显,不过是人鬼镇中一座普通塔楼罢了。只是此人有心将我们引入镇中,不知和姚府寿宴是否有干系。” “照吴大哥他们找圣元器的方位看,今日必然是赶不到了。”池深替他们算了算行程,心思一转道,“我们何不先赴此人之约,看看他究竟葫芦里装什么药,若情势不妙,也好早做打算,免得有进无出,受人制约。” 向天游点头同意:“雾也散了,正好进镇,走罢。” 随着东方跃阳,小镇中人陆陆续续开始新的一天生活,人鬼镇并无边防,起先是稀稀落落随意搭建的简屋小院,越往里走才逐渐有了格局,青砖瓦屋并排而立,大街小巷纵横交错。 池深与向天游牵马前行,稍一问路,便探听到镇魂塔所在,且它在镇中也并非此名,而是叫慈恩塔,绕着塔还修了座小寺庙,平日烧香礼佛皆在此处,男女老幼有逝者,更是要送进塔内请大师念经七日、引渡亡魂。 约莫半来个时辰,两人便至寺外,一黄衣小僧正执帚扫落花,淡青色头皮一抬,露出张浓眉大眼的圆脸来。小僧见了陌生来客,没有一丝疏离,放下笤帚便迎上前来,咧嘴笑道:“二位檀越,可是来恩慈塔会客?” 池深笑答:“正是,不知能够劳动小师傅引见?” 小僧手指一点院门,爽朗答道:“跟我走便是啦。” 小师傅人小步快,走在前头,寺庙不大,只绕了三个弯便是镇魂塔所在,池深望去,只见一座楼阁式砖塔遥立,分为七层塔身,呈方形由下而上递减,塔底有石门,塔内有木梯可盘登而上,每层四面各有一个拱券门洞,可以凭栏远眺。一面石门边正站了位穿红戴绿的窈窕女子,格外引人注目。 女子见人带到,素手一挥,小僧便双手合十鞠了个躬退下了,留一片清净方便三人说话。此女率先招呼道:“金凤在此等候二位多时了。” 向天游淡淡应道:“怎么你家主子没来?” 金凤柔柔一笑,神态魅人:“主人不在人鬼镇,吩咐我给二位带话。他老人家带着一笑剑在笼圈镇落脚,劳烦云公子跑一趟去取,打马来回也就大半日功夫。至于向公子么,就委屈您在这儿跟小女子多等一会,只消云公子与我家主人碰头,阁下再交出魔尸,你二人便可同时离去,再于他处汇合。如此皆大欢喜,也不必担心强取豪夺之事,岂不妙哉!” 此番计划听来合情合理,实则心计暗藏,向天游自然不会一口答应,一针见血问道:“脱脱不花乃是大修,难道这塔有什么奥秘,能镇魔尸?” 金凤掩嘴娇笑:“向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镇魂塔乃是抽魂灭灵的圣元器,只不过如今无主驱使,没了威势,但这小小寺庙的僧侣却也摸索出一套法子,可激发圣元器超度亡魂的一点儿功用,小女子已早早和他们谈妥,帮着镇压魔尸邪性,再等我家主子来慢慢儿收取。” 池深细细思虑,总觉心有不安,暂时又无迹可寻,疑虑间一只小信翁扑棱从空中落下,池深右臂一扬,方便它落脚。向天游看过字条留言后,朝金凤一笑:“在下有两位兄弟明日会来此一聚,一笑剑、星辰沙还有脱脱不花,皆为重宝,兹事体大,不得不叫我再三思量,金姑娘既然已候多时,应该也不会介意在多等一日罢。” 金凤面上黑气一闪,目光微冷,踟蹰片刻却也退步,只是笑意荡然无存:“小女子区区一个跑腿传话的,不敢有什么意见,只求主人不嫌多事就好。既然公子百般不放心,那只管和兄弟商量便是,虽说要我看,结果都是一样。” 丢下这话,金凤也不客气,冷着脸扭身带出一阵裙风,绕过塔不知走去哪儿了。 双方这番周旋毕,日头正在高时,向天游带着池深重回镇中,吃饱喝足后四处闲逛,看似漫无目的,实则暗暗打听姚府动向,不料姚府办寿的老爷在镇中颇得人缘,说起来众人皆是交口称赞。 “姚老爷五十大寿那回,寿宴整办了三日才歇,咱们镇不说去了十成十,也有十成九,剩下的一成,那都是有事儿赶不回来的,请帖雪花一般的散出去,十八镇但凡有头有脸的些的都不辞辛苦远道赶来。” 有一人抢嘴道:“姚府从京、扬、济三大镇请来十几位名厨,又请了好几支戏班子,至于花灯锦缎,金银珠宝,更是多得叫人眼花,哼,那排场可大得很。自然姚老爷也十足的大方,流水席办了三日,便施舍了三日,不论是过路顽童,亦或流浪乞人,皆是一视同仁、热情招待,这样的大善人,受人尊崇也是理所应当!” 更有打探多者,满脸得色,夸夸其谈:“这一回更是不简单,听说界外来了修士无数,哪一个不是一方豪强叱咤天下,姚府逐一送了请帖,听说要大办九日不眠不休。” 这帮人七嘴八舌,起先是有问有答,到后来自己个儿唾沫横飞,争论不休,向天游失笑,拉着池深从人群中脱身,不再逗留。 “按村民说的,这姚府老爷财大气粗,又惯爱施仁布善,难不成他宴请界外修士,当真只是出于场面,而非阴谋诡计?” 向天游打心里觉得此时不简单,但听池深这样说,也不立刻争辩,只是说:“九日流水宴,不赏脸岂非扫兴,左右是要去见识的,就当看场好戏。” 到了下半午,姚府门外已扫出一块宽阔平地,大圆桌红漆凳错落摆放,足有九九之数,青衣短打的一行小厮手脚利落,几个来回间便设好了宴桌,摆上大盘点心水果,往来者可自取,盘内浅了即刻补上。 人鬼镇中喜意徜徉,一个姚府寿宴,似乎成了全镇人津津乐道的喜事,家家户户挂起红灯笼于门檐下,比之过年过年也不遑多让。 向天游逛了一日,几乎将整座镇子踩遍,这才拉着池深回客栈休憩,睡到天蒙蒙亮时,房门被砰砰砸响。 池深睡眼惺忪,下意识想要爬起开门,却被向天游轻轻按住被面压下,掀开一角下了床。门外来人是一男一女,女子双手抱胸,神情不耐,依在框边,见了向天游只是冷冷一瞥,而男子正是吴云,却不见了罗千。 这么一闹池深也彻底醒了神,抓过外袍披上,看着陌生女子惊疑道:“吴大哥?罗千怎么不在?这位姑娘又是......” 女子轻笑一声,直起身道:“你问他?他走了。” “走了?”池深不解,看向吴云,“吴大哥,这是何意?” 吴云面色一窘,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女子转过身,露出整一张绝丽面容,万花也要为之失色,金红对裙衬的肤色白如月牙,艳而不俗,服帖在她玲珑身段上,一笑时露出两颗尖尖狐牙:“你这人,听不懂我说话还是怎么?他自己气量小不容人,知难而退还算有几分自知之明罢。” 池深面色陡变,眼神在吴云与女子间来回摇摆,怎么也不可置信:“吴大哥,你......你.....” 向天游闷笑一声,揽过尤自糊涂的池深,眼神戏谑,细细将女子从头打量到尾:“结识许久,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癖好。” 女子眼珠一转,往房中大木床一瞟,笑意轻浮:“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的我也见过,盖一个被儿的确实不多,既然已有了伴儿,何故还来撩拨小女子呢?” 第119章 本相 池深脸先一热,继而觉出不对,再仔细打量女子身貌形态,愈加感到熟悉,顿然领悟:“好你个罗千,一刻不整人便皮痒了不是?” 罗千见两人均已认出他,也不再强装,“美人面真是好东西,可惜现下动用不得元力,变幻身形困难,否则以假乱真不值一提。”说着脸上塌下一层肉色面皮,胸臀陷落,卸去了伪装。 向天游心思陡转,将两人招呼进,反锁门后道出镇魔塔与一笑剑此事始末,商榷道:“若说黄脸没有诡计,我怎么也不相信,他执意要我和云弟二人分开,必然是有后招,尤其要云弟去他那取剑,我更不放心。” 罗千心领神会,把玩着手中的美人面,挑眉道:“你要我为你二人改头换面?” 向天游道:“若是吴大哥能扮作我那是最好,可惜他身形较我宽上许多,不大好办,只能我和云弟互换身份,金凤实力一般,再加有你们俩替照应,我心里放心,黄脸那边,就交由我来应付。” 罗千为难道:“将云深打扮成你,那简单,学音色,由我指点诀窍也不难,可你比他高出一头,差距甚大,黄脸不至于连这都认错。” 向天游笑道:“缩骨么,我也略懂一二,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别出了纰漏让黄脸瞧出端倪。” 罗千原本有些漫不经心,一听此话立刻忍不住刺道:“放心罢,你最多露出狐狸尾巴,决计不会露马脚的!” 池深却问:“可是脱脱不花藏在空间裂缝内,这一点如何假扮?” “可开辟一个临时的小空间,并教你诀窍开启,只是一次便会失效,”向天游早有准备,“存放真身虽不可能,但装个假货却绰绰有余,糊弄一时足够了。” 时间不容耽搁,罗千将美人面一分为二,一半儿在两人身上一顿拍按雕琢,另一半吸了脱脱不花的魔气与火毒后,幻化成与他一般无二的模样,若不仔细探究不能分辨。两个时辰过后一切大功告成,向云二人起身对望,看着与自身浑然相同的脸面,心感怪异之时又觉不可思议,皆竖起拇指夸赞罗千之奇技。 四人准备毕,立刻动身前往镇魂塔,金凤仍是早早等在原处,见到吴云罗千二人眉间不由轻蹙,笑道:“向公子,你这两位朋友留在塔外等候倒是不妨。”言下之意是怕四人两两结队。 池深怔了数秒才意识到金凤此时应该是在与他说话,忙暗暗清了清嗓子,他也不敢多说,只是简单答道:“那自然。”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0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金凤轻舒口气,点头道:“那就请云公子快些赶路罢,我家主人已等多时了。” 向天游道一声好,出塔上马,朝笼圈镇飞驰。 池深因担心自己表现有错,并不敢与金凤过多交流,只是站在远远的和罗千拢成一团,好在金凤也并无攀谈意向,频频往塔内张望。 罗千等了小半日,颇觉无聊,瞥一眼镇魂塔道:“这些臭和尚念了老半天,也不嫌渴的慌,我都听腻了!” 池深因记挂向天游,也被梵音吵得有些心神不宁,只觉胸口发堵,说不出的烦闷,寻思道,这些大师诵经,应当是为了镇压脱脱不花的邪气魔性,按理说我听了应当静气凝神、灵台清明,怎么心里却乱糟糟一片,难道哥哥有什么危难...... 正思索间金凤脸色一白,捂住胸口倒退出几步,直依在塔墙上方才勉强稳住身子,数息之后抬手招呼道:“向公子,我家主子传信,云公子已在归途,烦请您入塔。” 话毕池深手中紧握的一张灰色纸符无风自燃,呼一声散入风中,这是向天游所传安好之讯,见了这个,他才肯起身,与吴云一道并肩往镇魂塔走去。 罗千轻笑道:“这黄脸老怪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催发蛊虫噬肉啖肉,以此来传讯,做他的手下,可真是比猪狗还苦还累。”他说这话并未掩饰,金凤听到,脸色更白一分,咬唇强笑道:“请。” 吴云一按池深肩膀,沉声道:“只管进去,若有不妥大哥和小千便冲进来。” 池深心中一暖,点头道:“好。”语落再不迟疑,大步踏入塔中。 一入塔内,喧嚣尽去,梵音顿盛,十六名佛僧盘膝而坐围成一圈,一掌竖于前胸,一手执槌轻敲木鱼,口中低诵不绝,塔壁泛着层层流波,虽是无色却隐隐有形,如绵软浪波自下而上,朝上层涌去。 佛僧全神贯注,并未因多出一人而乱了吟调,池深略一停顿,沿着木梯盘登而上,二层不似底下一般空荡,正当中供奉着一尊铜质鎏金的四面佛像,不论人走在何处,都在佛眼慧光下无可遁形,乃镇魂塔定塔之宝。 一路往上,各层皆有佛系圣宝,七层塔顶更是刻有莲花藻井,中央为一硕大莲花,花瓣上共有十四字箴言,连环为一句真经,可有数种念法。塔室内壁刻有数幅雕像,池深虽不认得,却也可猜测这是这是绝代高僧的本相,挨个看去,五人神态天壤之别,有的凌厉张扬,有的无邪可爱,还有几尊沉寂潇洒、狂放俾睨......妙态各具,难以形容。 金凤只看了一眼便匆匆低头,脸色惨白一片,比在塔外时更显羸弱,仿佛就要随风飘去,池深深谙医道,只是望一眼便知她精血亏损严重,寿命不长,见之心下不忍,再三思索后,暗叹一声掏出一尊一指来高的小瓷瓶道:“金凤姑娘,我这有几枚益气补血的药丸,看你脸色差的很,吃三丸缓一缓罢。” 金凤眼睫一抬,露出几分错愕之色,旋即沉寂下去,展颜一笑:“没想到向公子竟如此心善,还能分出神关怀小女子,这份好意在下心领,实不敢承受。” 昨日见到此人还是娇艳无边,此刻却生气惨淡,池深心中感慨,不由叹道:“你要是担心药丸有假,那倒不必。” 金凤微一怔忪,摇一摇头,眸中多了几分水色:“小女子身子如何,自己心里门清,吃了公子的药丸也是浪费,何不留给更需要它的人呢。” 她这样一说,倒叫池深有几分刮目相看,再瞧她面庞也少了几分令人不适的妖艳魅惑感,便不由想多说几句:“你这人也有意思,可惜给那样的魔头卖命......这世上的人,大抵都是身不由己。” 金凤垂下头掩住失落神色,自嘲一笑:“小女子是咎由自取,不敢拿借口开脱,若真有什么遗憾,最多也是遇人不淑,或许......或许早些遇上向公子这样心肠软些的人,也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池深好默默一叹,两人间一时无语,末了还是金凤先一步记起要事,将手里的星辰沙随手搁在一旁,点了点正中安置的木座道:“云公子已在途中,事不宜迟,请向公子将魔尊尸身放置在木座之上。” 池深依言照办,循着向天游交给他的法门,灌注先天玄劲凝于一指指尖,用力在虚空划下,一条黝黑裂缝随即迸裂,显出里头由美人面伪装的脱脱不花来。 美人面沾染了魔尊真身不少的魔气,此刻正好能做掩饰,即便是假冒之物,也足以令金凤退避三尺,再者她不曾见到真身威力,更没有黄脸的阅历见识,纵使隐约察觉不妥之处也万万想不到向天游与罗千竟能在元力受制的情形下,造出假魔尸与小空间裂缝来。 脱脱不花方一现身,塔壁五尊圣僧本相均是双眼陡亮,十道浩然正气从中激射而出,从四面压制魔尸邪气,池深凌空一拍,更是将他稳稳推送至木座。 若脱脱不花真身在此,池深还唯恐镇魂塔不足以能完全压制,然而眼下既是鱼目混珠,却反过来要担心浩然正气超过魔性太多,以至美人面无法支撑太久,急于脱身之下朝金凤拱手道:“姑娘,魔尊既已转交,我与同伴这就告辞了。” 金凤心中原本不想搭理,但因方才池深的一分关切之情,面色复杂不敢与其对视,望着塔外风光叹道;“恐怕你我今日都要把命留在此处。” 池深面色陡沉,脚下一动,须臾逼近拱形塔窗,向外一跃,便觉暖风扑面,眼前骤然一花,脚落地时,人已然又在金凤与脱脱不花之间! 第120章 有情 池深转而望向通向下层的木梯,一层淡金色流光笼罩在口子处,显然此路也是不通,声色顿冷:“金凤姑娘,我真心相待,你却出尔反尔,实在令人痛心。” 金凤体力不支,缓缓退至壁边,胸膛起伏剧烈:“主人的旨意,金凤不敢违抗。” 池深意图动之以情,苦口劝道:“此人手段狠辣,你为虎作伥只会自食恶果,倘若是因受制于他不得已而为,出了这塔,我可以尽力帮你摆脱纠缠。” 金凤摇头苦笑,蓦地咳嗽起来,喉间一片腥甜,“我的五脏六腑早喂了魔虫,已无回天之术......向公子,但凡小女子有办法子帮你,不会不肯,只是这镇魂塔有进无出,我也不过是枚弃子,是要和你一同藏身于此的。” 池深心内一震,脱口问道:“那塔底的十六名佛僧?” 金凤哼笑一声,神情略有疑惑:“公子不会还以为这五尊本相是受底下那群蠢和尚操纵的罢?” “这确确实实乃佛家正气,不是他们,难道会是你和你家主子么?” “小女子与主人皆是魔修,哪里能驱使的了佛系至宝,只是我家主子找来了一百零八颗佛舍利,借慈恩寺佛僧的道行激发罢了。这些人倒是无碍,也不晓得主子的谋算,只不过从你我踏足七层,取出魔尊尸身,迫使本相发威始起,我俩就注定是身死魂消的下场......”金凤语未毕,塔室灵气跌宕,映得本相仿若在世,栩栩如生。 莲花顶中的十四字箴言蓦然轮转,时凹时凸浮动不定,佛尊本相金口大开,梵音唱吟,飘飘荡荡似在耳畔炸响,又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缥缈难寻。池深双耳嗡鸣,太阴太阳两穴如遭戳刺,剧痛难忍。 金凤比他还糟,闷呼一声香躯顺着壁墙软绵绵垂下,四肢气力如井中水被一抽而干,连根小指也无法弹动,腰部往下只觉全无。 脱脱不花因魔气鼎盛受灾最重,浩然正气疾如飞流之瀑猛冲而下,势要讲污秽邪祟洗消殆尽,若这魔尸为真,或许二者还能牵制一时半刻,可惜美人面不过是吸收了一点皮毛之气,此时如何抵挡的住,在正气势如破竹之凌厉攻势下,再也维系不住,眼鼻塌陷手脚软化,聚成一滩肉色软泥。 二人在塔内耽搁许久,吴云早有不耐,此刻美人面恢复如初,罗千心有所感,顿时暗叫不妙,却只以为是魔尸露馅,金凤拒不放行,立时奔入塔内意图帮援,上到六层才发觉事态严重,远远超乎所料。 不止是脱脱不花,池深面上身外附着的美人面也随之溃散,露出原形,金凤心头巨震,待看清眼前景象,先是恍惚出身,随即露出惊喜神色,到后来干脆纵身大笑,直至被喉间涌出的大量黑紫污血呛住,这才有所停歇,眼角泪花闪动。 “原来是你!怪不得你......”金凤眼神微微一暖,神色复杂,“怪不得主子不惜付出如此代价灭杀向天游,他当真是精明聪慧至极,竟然能想出这般瞒天过海的法子,这回主子的算盘怕是打不响了。” 池深稍作联想,便知关窍,怒气上涌高声斥道:“他借外力调动镇魂塔之威,不止是要镇压魔尸,还要我哥哥性命!其心可诛!” “岂止呢,若是去取一笑剑的人是你,恐怕也老早没命了,这便是一举三得,”金凤眼前阵阵发黑,掐指一算再活不过盏茶功夫,干脆一吐为快,“不过取剑的乃是向公子,以他的心计本事,恐怕主人不能轻易得逞。” 池深心下稍安,身子没有一处不是痛楚,空虚感越发强烈,又如忍受刀刃寸割之苦。 金凤双眸空洞无神,已然是失明之状,口中却喋喋又道:“可惜他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池深大惊,叠声追问何意,金凤哼笑两声,眼里流出血水:“这有什么,此番外界来的人修妖修,一个也逃不掉的。” 池深心跳加剧,几乎要蹦出胸膛,忽而想到:“难道这次人妖两方修士进府人数众多,果然有诈?” 金凤“咦”一声道:“你竟知晓此事?想必是向天游同你说的......不错,仔细一想,你我二人能受佛尊道行洗礼,洗尽人间秽色,神魂得以解脱转世,已是极乐,其余修者半月后就要饱受尸毒侵扰之害,体会魂灵禁锢之苦,化为行尸走肉肆意伤人,杀亲灭友,孽障缠身,哈哈,哈哈哈咳咳......” 池深越听越是心惊,掌心一片冷汗,怒喝道:“一派胡言!人妖二修足有八千,怎可能任由魔修摆布,此事绝无可能!” 金凤重重咳嗽,喘气声如风箱破口,呼哧作响,最后嗤笑道:“若这八千人元力加身,自然是不容易,可惜现下都是肉体凡胎,不食米会饿,不喝水要渴,更不会准备足一月的水粮背在身边,还怕没有可趁之机吗?”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心里明白,金凤人之将死,不必刻意说谎唬人或是玩笑,魔修若有备而来,暗布杀局胜算极大!只是他心里这么想,嘴上绝不能认输:“哼,你到死还不老实,万名修者从九十九个界面而来,魔修想要挑起中世界大乱?如此煞费苦心能有什么好处?” 金凤拼着最后一口气答道:“尸毒霸道,可祸害众生,但凡被沾染到的都将被其同化,我只听说待尸人养到九亿鼎盛之数,像我主子那般实力的魔修便可从中获取契机突破......成尊......” 池深见她脑袋一松,瞳孔大散,没了气息,一时又急又气,试图过去探查,双手双腿一挪便顿时肌肉塌陷,移筋错骨,痛麻酸痒,各种古怪滋味齐齐发作,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池深痛不欲生,但又欲死不能,不多时四周一片灰暗寂静,木座、魔尸、金凤、本相统统消失不见,仿佛天地间只剩一团黑暗与他一人独处,这极刑也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痛得麻木时,眼前忽有光亮闪过,举头望去,那极黑极暗之中,白芒闪烁,若有一点星芒。 霎时间池深心中狂喜,如落水之人指尖触及一根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抓在手中,他顿时翻身爬起,手足爆发一股气力,向着那点星光爬去,他感觉自己爬得很快,可那星芒始终挂在遥不可及的天际尽头,这样不知爬了多久,光阴似乎也失了变化,那点星光忽地明亮起来,且渐渐涨大,池深定睛一瞧,原来这不是一点白芒,而是一处通往外界的穴口。 池深兴奋至极,恨不得欢呼大叫,却听不到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然而却有另外一人似乎在耳边呼唤,十分焦急。池深心中一紧,奋力朝穴口一挣没入光亮中,眼前瞬时光明,周遭景物渐次明晰起来。 最先入眼的乃是一男子的宽肩窄腰,青丝如瀑散在腰际,十分得眼熟。池深欢叫道:“哥哥!”那人却仍是背对他跪地,并不回应,声声喊着“云弟,云弟。”隐隐可见他抱着一人在怀。 池深气极,忽地转到向天游身前,速度之快,仿佛是在他心有所想的那一瞬间便已做到,接着便看到向天游一手搂着年轻男子细腰,一手拍打他脸侧,那男子脸色红润,双眼紧闭,仿佛只是睡了,却怎么也唤不醒。 “云公子......” 池深循声猛然回头,只见身后站着位女子,正是金凤,此刻她下半身已近乎透明,虚虚浮在空中。 金凤神色宁静,无喜无悲,见了池深茫然神色,叹口气道:“云公子,你我已是游魂之体,红尘往事,不该再留恋了。” 池深并不接话,扭头复又看向地上的两人,伸手意图碰触向天游脸颊,手指却虚虚从皮肉中没入,对方似有所觉,蓦地抬头朝空中张望。 向天游呼唤池深不得回应,料想他神魂已被抽离,冲着四面空气问道:“云弟,你可是在我身边?” 池深猛力点头,俯下身跪坐在向天游对面,顾不得他是否能看见听见,反复答道:“我就在此处。” 灵魄呼唤生人无从听取,向天游等了片刻,眼中闪过失望神色,只一瞬又化为无匹坚定,曲起一腿方便池深身子倚靠,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柄极为纤长的玄青薄剑,剑文如轻柔水波,塔窗漏进的日色洒在剑身之上,剑刃水纹泛出道道琉璃银光,仿若清风抚碧镜,夺人眼球。 一笑剑脱鞘而出,划出叮咚泉鸣,余音绕梁绵绵难尽,向天游手腕陡转,掌心紧扣剑柄斜向下轻刺,剑刃飘飘若羽,呲一声洞穿池深胸口。 第121章 无情 向天游出手果毅,金凤幽幽叹道:“镇魂塔超度神魄,一笑剑聚魂合精,两物之用截然不同,竟也有争锋相对之日......可惜我们身处塔室,即便你魂魄归位,也要再经抽离之苦,那又何必......再者他先战司桀老魔,后闯本相禁制,伤势不浅,若再不离塔远遁,埋伏镇外的魔魅就会围击至此。” 池深已顾不得她说了哪些,全副身心扑在向天游上,一笑剑入体,荡起层层灵波,然而池深魂体却纹丝不动,并未显露回归迹象,倒是双脚渐次透明了。 金凤惊愕不已,猜测道:“镇魂塔的威力盖过了一笑剑?还是说,此剑乃是赝品?不对,司桀做不了假,也骗不过向天游......” 池深望着向天游狼狈姿态,知其突破重重险阻赶回必然受罪不轻,心痛兼无可奈何,苦笑道:“并非一笑剑无用,而是这具身子的神魂早已消散,我不过是一朝过客,十年借宿罢了。” 金凤身为魔修,对夺舍寄体一事了如指掌,只是不曾想到眼前男子竟也有此一遭,诧异之余,又觉人生无常。 一笑剑灵纹荡尽,成效全无,向天游惊怒之下,却仍维持冷静神智,并未癫狂失态,甚至思索片刻后,打横抱起云深尸体扛在一肩,执剑挑起星辰沙在手,朝一面塔窗看去,一双厉眸虽视线挪移陡然变化,瞳孔紧缩直竖成一道窄缝,呈深蓝色彩,当中两股疾光凝如实质猛然冲出,嗤一声射入封锁出路的本相佛力中,流光受此一击,顿时融开一个大口! 池深见他脱塔有门,心中一阵安定,想道,是了,哥哥虽不能化出大明王法相,但能撕裂时空,以示他本源之力尚存,怪不得能破开禁制来去,只盼他能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中司桀老魔的埋伏。 金凤跟在池深其后飘至塔窗边张望,只见下方有一众人激斗正酣,向天游从七层之高跃下,足尖数次点在塔檐借力,总算在吴云罗千庇护下安然落地,三人抱团厮杀,暂时不落下风,只是好景不长,黄脸魔修,便是司桀,率十三位容颜各丽的女子闯入杀局,顿时东风压制西风,将向天游三人逼入绝境。 池深心急如焚,恨不能加入其中大发神威,却被佛光一阻,猛地弹送回莲花顶下,未及回神便听金凤惊呼道:“遭了,向天游放出脱脱不花对抗魔魅绝杀阵,他,他要入魔!” 池深再度扑回窗边,不等他探头下望,一股浑浊乌黑的冲天死气霎时蔓过眼前遮蔽了视线,如非被本相佛力阻挡,几乎就要窜进塔中肆虐,他在塔内观看尚且觉出这股声势浩荡,底下缠斗的人却是心惊胆裂,寺内僧众更是慌乱找寻出路,从前修的佛法此刻念上千百遍也不顶用了。 司桀神色阴沉,飒然飘出数丈,两块袖袍如剑连挥,舞得密不透风,黑色魔气再他身前半丈徘徊,始终不得寸进,那十三名魅魔却没这么好的本事,被黑雾扑了个正着,那死气如蛇附骨,浸透衣衫。 十四魅只觉脸皮剧痛,似有流物滑落,抬手一接,竟是血水和着皮肉!只来得及惨叫一声,双眸如被火烧,霎时流出两行血泪,眼前漆黑一片,那并非是被黑死之魔气遮蔽,而是因失明无法视物! 黑雾中几点艳红火光跳跃不定,司桀直直望去,还未看清身前便闪过一道邪风,一只赤红手掌裹着无劲火毒稳稳印在他胸口,瞬时将人击出数十丈,飞入镇魂塔壁中,后力之大,粗壮塔身也为之一晃。 池深感受震动,心内无比焦急,金凤大半个魂体已然不见,只剩胸膛以上,声声悲鸣传入耳中,忆及往昔她们姐妹十四人被司桀选中,历经折磨修成魅魔的桩桩件件,催使她闭眼轻叹:“终日修魔,反被魔噬,我们不能同生,今日共死,也算缘分,若还有来世,咱们十四个都好好的,当个普通人罢了。” 说罢又看向池深,摇头道:“虽不知你是向天游何人,但他既为你入魔,想必关系匪浅......人大多放下难,真是可惜了。” “入魔?”池深忧心至极,不由反笑,金凤见他不肯承认,好心解释:“魔修此番计划缜密,为保万无一失,司桀等几位老魔元功并未被完全压制,否则也不能逼得向天游走投无路,祭出魔尊尸身相抗。” 池深辩解道:“就算是祭出脱脱不花,也未必表示哥哥入魔,许是他有什么操控的法子。” “你要骗自己,那我把嘴说干也是无用,魔修也是人,只不过所修功法不再是纯正元气,而是怒、怨、嗔、痴之气,执念过甚便入了魔,一旦入魔便更凶暴残酷,向天游若不是怒气盛极,怎能驱使脱脱不花这魔尊之尸?”金凤说至一半,见池深神情极差,魂躯不稳,心中一噎,再不能继续。 塔内两具魂体各怀心思时,塔下死伤已不在少数,司桀胸口衣衫已裂,黑紫色掌印似是活物拉扯着周围肌肤如泥中蚯蚓般蠕动,一圈乌青病气向四侧扩散。 司桀抬手往嘴里塞进数枚丹药,脸色青白交错,嘴唇与眼下一圈乌紫,眼眸中既是不甘又甚为恐惧,仗着元功在身,几个起落退避至青石灯座顶。脱脱不花在死气凝结的灰黑雾里时隐时藏,两只粗壮魔角如同两把火炬,燃着灼灼火光,直冲青天,两眼红潮涌动,望向某一处时,那儿的空气都被灼得扭曲翻滚。 脱脱不花足有十米来高,此番被向天游放出,动静极大,连寺外不少镇民皆受震动,更不消说无感敏锐许多的外界人,不顾三七二一先往镇魂塔赶来要紧,生怕错过机缘。 吴云与罗千二人躲在镇魂塔内避难,并不为向天游这般压制性的胜利而高兴,且此刻全然失去了他的踪影,想来是隐蔽在黑雾之中。 吴云犯难,连道两声遭:“向老弟催动炎魔,不知此时神智可还清醒,若是......那我拼着命化出法相怕也制不住他。” 罗千担心向天游安慰,更怕吴云与他二人两败俱伤,忧心忡忡之下,语气不妙:“有什么好怕?他纵使入魔失智,大不了沦为魔修,性命又无碍!” 吴云知其向来言语不喜人,无可奈何道:“云深被害,你我守在咫尺之遥,竟也帮不了他,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另一位兄弟沉沦成魔,也不管吗?魔道艰难,成尊时陨落之人十有八九,你也知道。” 罗千手指一曲,抠在塔壁之上,灵光乍现:“那就想办法将脱脱不花引入塔中,借圣元器的佛力压制,有此喘息之机,或许能唤醒向天游。可是镇魂塔早已封闭,向天游凭传承之术方能勉强进出,我们又该如何打开......” 他话未讲全,黑雾中一只巨手猛然挥出,一掌拍在塔身侧壁,好险吴云拽着罗千急急避开,罗千心电急转,大喜道:“他想拆塔释放云深亡魂!好,好!就让炎魔与佛力互相牵制,我们先计划一番,等下怎么闯出重围才是要紧!” 池深深思黯然间,塔身又是一阵晃动,疑惑间一双通红眼眸猝然跃于眼前,吓得他反身飘退,离得远了才看清来者何人,紧跟着一只足有塔窗大的黝黑巨拳挟着赤炎火光猛烈击打在塔窗流光壁障。 壁障佛光顿时大盛,将邪魔尸气消磨三分,盛极后转衰,黯淡的几乎无光,脆若薄纸,金凤惊讶之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少许艳羡,更多时唏嘘:“向天游操纵魔尸破塔,想来是不肯放弃你的魂体,得友若此,生死何求......”语尽,金凤之魂化为一簇流光,散于无形。 池深眼见炎魔拳拳到位,却离彻底打碎壁障永远差了一步,想象向天游此时心情,胸口虽已无知觉,却有酸胀之情,忍不住飘身至窗前,双手按于无色无形的佛气之上,心内深深叹道:“什么神、佛,还是尊,既然都已飞升,凡尘俗世与尔等何干!天道无情,偏要叫我和哥哥分离,人事永不能平淡......我虽明白自己不至于真正丧命,但下次再和哥哥相聚,不知又要等到何年何夕......哥哥,只要你记着我,我也不忘了你,那么就算日后真正离开此界,我们俩也永远存在对方心里,永远是活着!” 思索间脱脱不花拳风后掠,飒然挥来,佛光不及补充,终究没等挡住攻势,水波也似层层荡开,一人顺着魔尸臂膀纵身而来,扎进七层塔内,佛尊本相感遇滔天魔气,霎时爆发惊天佛号,莲花顶金光四迸,池深眼前闪过连片白光,意识陷入混沌...... 一笑挥情之卷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122章 九尊 池深醒时,眼前站了一男一女两位气势出众,如山端云巅的修者,那女子生的极美,一头金色卷发披散,双眼狭长微微飞起,一双眸子湛蓝如湖,薄唇含笑,虽然美艳却过于凌厉,风姿卓越之下细看,年纪却已不轻,如雪肌肤上已爬上如丝细纹,刻画着沧桑的痕迹。而那男子白衣胜雪,面无喜怒,却是熟人,在落凡石中打过交道的笑面玉狐。 池深看这两人并肩而立,心中惊诧无比,暗自忖道,前辈是元尊,能和他比肩同行的女修必然不会是简单角色,我这应当是又投身新壳重生了,不过眼前却不是阿柔那样涉世未深好糊弄的小姑娘,须得仔细点应付。 打定主意,池深想着后发制人,便不出声,倒是白衣尊者见人醒了,开口就是一顿嘲讽:“怎么,大魔尊去下界跑了一趟回来,百年时光不到竟傻了不成?神情痴痴呆呆的,倒挺可笑。” 池深不料他言语如此犀利,心中一顿气闷,勉强调动眉眼,尽力做出个高深莫测的神情来,却不想女尊者见了,目现讶色,笑着调侃道:“姬月,你还别说,池深一向放荡不羁,又是八尊绝色,就连我们几个元尊之月也自愧不如,今日这一副认真思事的神态,倒平添几分男儿气概,不似以往妖媚无方了。” 池深猝不及防听到女尊口中的名字,惊地几乎跳起来,虽未失态,后背却隐隐发汗,脑中心思数转道,原来我这具身子也叫池深?那倒方便许多。再放眼四顾,只见自己是躺在一方宽敞卧榻之上,四侧入目皆是闻所未闻的稀世奇宝,白蒙蒙散着如雾元气,却似凡间富贵人家的库仓一般,东一堆西一簇任意丢着,八百年也指不定能想起用上一次。 越是四顾池深心中惊虑越甚,又不知二人来意,与其等他们发问,不如自己挑个不易出错的先说:“二位来此,不知意欲为何?” 白衣尊者姬月并不接话,还是金发女尊答道:“九日后,便是第九阳飞升元界时,原本修者成尊,前辈应当在燕危台接引,只不过千年万年下来,哪一个成尊的修者没点古怪脾气,这约定也早等同虚设,兴致上来或许会去看一眼,若心情不愉闹一场也是有的。” 池深估摸着这具驱壳的脾性,一转眼珠道:“既然如此,去不去的等到了那一日再说便是。” 女尊微微摇头,收敛了笑:“此次飞升的人修非比寻常,乃是人魔妖三道同修,一旦飞升便是大元尊,身份实力唯独玄尊大人可与之比拟,故而玄尊大人也特特发了话,要五阳三月必然于日升时刻在燕危台等候,晚分秒都不成。” 池深心道,这位玄尊不知又是和许人物,面前这女尊都要对他敬称,我现在的身份十之八九也是一位尊者了,旁人求也求不得,于我而言却很糟糕...... 姬月见他久不回答,蹙眉不耐道:“总之你现在元神也已归位,话更是带到,我便告辞。”说罢半刻也不肯停,转身便走了。金发女尊似乎与池深也无深交,当真只是来传个讯,紧随姬月而去。 二人走后,池深总算缓下精神,翻身下榻,四处走动熟悉。他方才醒时,脑中一片浆糊,所留记忆仍是魂体消散那一瞬间,可是眼下来看,世事早不知迁移几度了。可惜池深左思右想,依然没有原身丝毫的记忆,这于他而言分外不利,且举手投足见,滚滚真元在体内奔流呼啸,充盈无比,却又与他平日修行的元气似乎不同,只是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池深呼出一口浊气,静下心来摸到一处疑似练功的暗室,因这副身子没变,他所在洞府内一切机关算术都不对其设防,可等走进暗室内,池深却眉心高耸,厌恶中又有一丝恍然顿悟,只见那当中有一方颇为宽敞的温泉,翻腾着雾气,然而泉水并非清澈,而是晶莹透红,又不显得浓稠,也并无腥气,从八尊美人玉雕胸口喷涌而出,还散发着纯正元气。 池深不知这血水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能如此源源不绝,但以他从前学医的经验可判定,这不仅是真真正正的人血,更是取自修为不低的女子身上,且依元气精纯来看,皆是参悟正道的修者。 想通这一层,池深越发没了下血泉修炼的心思,叹口气退出暗室,抬手一招,一大片银色水暮浮于面前三寸,正好方便他将如今的形貌看清,看过之后,心中更是不喜,却能明白了金发女尊那番话的含义。 “池深”双眉尾峰微微弯翘,若生在女子身上倒是好看,对男子而言则阴柔太过不显阳刚朗俊,更不消说那眼鼻口舌,更是精致,即便故作凶相也掩不住眸间魅意,额心眼角更是生了丝丝缕缕的粉红胎记,凝结成一团花纹,外物并不能抹除,若非身材硕长,肢腰肌肉紧实有力,就连他自己也要怀疑男女之性是否颠倒了。 闭目凝神,府内情形尽在掌握之中,可惜并未找到有关原身过往的讯息,这也是理所当然,好在元尊之间年龄身世皆相距甚远,虽说在同处一界数万年,倒也真未必知根知底。 余下九日再无第四人登门造访亦或打扰,池深抓紧时光熟悉原身功法,以免届时交手之际,露出马脚事小,丢了性命便连哭的地方也找不着了,索性这回投身于元尊之躯,想必性命不至于简单叫人暗算去。 九日时光于凡人而言也不过几回月升日落,于元尊来说更是眨眼之间,到了约定时日,池深早早赶往燕危台边,远远便望见一个盘膝而坐的侧影,衣衫甚为简朴,只着一件土色麻衣短打和堪堪遮住小腿肚的粗布裤子,腰间缠着两圈藏色布带,于左侧打了个毫无花哨的结。 池深如今目力过人,那老者离他尚有百余丈之遥,看去就仿佛人在眼前,连眉梢眼角深藏的细纹也是一清二楚。老者背脊略勾,身材瘦削,皮肤显黑黄,甚为粗糙,若非是在元界遇见,池深还当此人是要下地的老农罢了。 等池深又走出百步,老者微微偏过头来,冲他笑着点头,那点头一笑之间,似乎有一股温润海风扑面吹来,暖中带湿,吹的人脸上细小绒毛似乎都沾了水汽,根根晶莹竖立起来,有股说不清的舒适之感,叫人望而生亲近,又有面对浩瀚海洋之敬畏。 回神后池深心中骇然,不断想道,此人莫不就是金发女口中的玄尊?但若是,他那等身份,如何会来的比我还早?其余人可是一个都不见踪影。不论如何,我尊他敬他,不惹事挑事总没错。 打定主意后池深翩然走至老者身边,点头以示回应,又觉二人一站一坐,高低差异甚大,便干脆也一同坐下。 静坐片刻后,体内忽有一阵元气震荡,几欲脱体而走,头日出现如此变化时,池深慌乱失措,险些酿成差错,到如今却能很好掌握,闭目凝神间,东方五轮红色圆日交错跃起,高悬云空,此景蔚为壮观,反观池深与老者,脸色却一阵苍白一阵血红,并不是那么好过。 与此同时,一声大笑穿云贯地,冲人耳际,六道身影自不同方位飞驰而来,一时间池深竟不知要往哪看才好,眼睫稍一颤动,人影便至面前。池深觉出那声笑似曾听过,抬眼一望,正瞧见个熟人,战无敌与姬月虽从不同住所来,到了燕危台却自发站在一处,可见亲疏。 金发女尊却站至于老者身后,落他半个身子,恭敬叫了声玄尊,弯腰将他扶了起来,剩余三人围在一处,离的不远却也不近,瞧着池深的目光却难掩几分疑惑。 池深心内叹道,想必这三人就是魔尊,虽说到了这个身份上,人魔妖早已超脱敌对关系,但毕竟非本族类,其心各异,这么一瞧,倒是人妖两族之间更紧密些。 八人各自站定,燕危台忽作旋风,绕着边沿一圈圈升腾而起,首尾相连间倒像是一只只飞燕相互追逐嬉戏,轻灵可爱。燕危台本是明镜一般的台面,现下却荡起微波,层层叠叠,先是柔和,后愈激烈,刹那间泛起涛波,从中冒出一个硕大的头颅,顶上三簇雀翎翩跹摇曳,纵然只是风云凝结的有限幻象,也依稀可见其无限风姿。 大孔雀狭长眸子本是紧闭,于八人猝不及防间蓦地睁开,双目无珠,青白相间,诡异之中却暗藏无上奥义,八位元尊仰视下,竟觉自己只是在参天巨木粗壮树根间爬动的蝼蚁甲虫一般。 自从八人位列尊者之后,再不曾有这般感触,心惊之下浑身血液竟在体内翻涌不休,难以自抑,众人方要实行应对之策,那孔雀法相呼一声直冲九霄,华丽尾翎从八人身上一扫而过,看似凶猛激进,实则举重若轻,刹那间消散于无形,而五阳之上,一点拇指大小的金芒突兀现身,这点光灿到极致刺目,令人不能直视。 金芒不止于此,而是向着四周逐渐扩散,足足变为其余五阳两个大小,方才停止长势。金阳一出,其余五道红日超脱五位元尊掌控,以金阳为正中心徐徐旋绕起来。 玄尊老人笑意不改,背手而立,只是腰身更弯了一些,池深虽觉惊诧,但毕竟于尊者修为大道的见识感触浅薄,心中只是想这位三道同修的新尊果然厉害,却没太过妒忌忧愁之情,然而剩余几位脸色多少不大好看,尤其以男尊为最。 其中一个妖媚至极的女魔尊红唇微挑,溢出一丝冷笑:“现在有多风光,届时便会惨烈百倍,且让这自以为是的后辈得意几日也无妨。” 话一出口,众人耳畔飘来一声轻笑,低沉男声缓缓道来:“前辈短短一句话,竟然错了三处,其一,这不算什么风光,更风光的还在往后,其二,晚辈再自以为是,到底也比前辈数万年苦修厉害许多,自然有狂傲的资格,好过说上两句酸话,其三,元尊也并非多了不得,晚辈丝毫没有自得之意,天外有天,倒是前辈,坐井观天了。” 池深一听这声音,两眼泛出湿意,已然痴了。 第123章 元解 众人循声一看,新升九尊不知何时,已在他们身后站定了。元尊若想了解中小界面的人与事,只消用神通用心一探便知,更何况是第九尊这样绝世难遇的奇才,故而今日面对面见了,也算不得陌生,反倒是池深瞧去,竟觉有丝恍如隔世般的陌生感。 向天游变化不小,五官越发凌厉却不邪佞,有刚直之相,气度却较之以前更显从容平和,不似第一第二世时,不论他表现有多淡泊名利,池深还是能感受其内心有所野望,只是秘而不宣隐而不发罢了。至于身形相貌也有多处与以往不同,高了些,更难掩薄衫下的完美体魄,眼下各有一条靛青色图腾延伸至下颌,上有一指宽,到最后细如丝线逐渐隐没。 向天游眼中带笑,神色淡然自若,扫视众人,先前被他一番话堵了嘴的女魔尊也不恼,反而坦然嬉笑,冲他一眨眼道:“没想到向尊在下界处事果毅不乏狠厉,嘴上竟然恁地客气,你坏了我们四魔尊的好事,大家早已势如水火,哪还有什么架子要端呢?” 向天游微笑以对:“魔尊干涉下界,搅乱凡尘,伙同魔修投毒祸害苍生,不仅是修者,就连凡人也受牵连,向某除魔道灭毒尸,虽阻了你们四人的好事,却解了天下人的危局,如此也算功德无量,此番上界更是要规劝诸位切勿逆天行事,以免尊位不保,永无轮回。” 女魔尊脸上笑嘻嘻神色,双眼却阴沉沉如黑窟,忽而扭头冲玄尊说道:“玄老,你吩咐来燕危台,我已照办,府中尚有琐事,便不多留了。”说罢这句,也不避讳旁人,转而向其余三位魔尊说道:“新尊独大,又一副瞧不上魔修的做派,我们也该好好商议今后如何自处了!” 她身旁二人,男尊器宇轩昂,身形魁梧,眉目周正,气度倒与战无敌有七分相似,全无邪魅之气,而那女尊,说是老妪也不为过,年过半百,面色蜡黄,如有病容,眉发稀疏,身长只到男尊腰际,拄了根狗头木拐。 这二人皆是应声离去,丝毫也不在意他人看法,池深自然一千个一万个不肯,却也不敢太仗着身份为所欲为,惹其余三人共怒,只好与人妖二族几位尊者言语两句以示告辞,最后目光同新尊交汇时,向天游只轻轻一瞥便错开眼神,脸上无喜无怒,更无亲近,径直朝玄老走去。 池深心底微叹,并不十分难过,想着时日还长,不怕没机会坦诚身份,便跟在老妪身后,两帮人背道而走,几个眨眼间燕危台便重归寂静。 四人来到女魔住处,乃是一座穷奢极华的赤金白玉宫殿,日下璀璨夺目,似有千层金芒层叠焕彩,刺目夺人。殿外长道两侧有数辆香车宝马,砖瓦车马皆为白玉所制,灵气逼人。白玉马见主人带客归来,四蹄一展,无需指使,竟然活动自如,小跑至每一位尊者面前。 池深学着样翻身上了车,车无顶无壁,却安置了金玉宝座,后有华盖高高竖起遮挡六阳之烈。车马穿过层层宫道,池深一路看去,心中奇道:“这女魔虽喜奢华,却偏爱白色,不论宫宇还是所用物件,大多为白玉所制,所需布料也是月白银白之色,元界除却九尊再无生物,偌大宫殿已然十分空荡,满目望去白茫茫的,更显萧寂寒彻。” “怎么?三位一语不发,莫不是被那向天游震慑住了?” 女魔发话,池深只等另俩人先应对,老妪闭目不言,倒是男子反问道:“白帝,不是只你一人不甘心,只是他已破了我们精心谋划的尸毒之计,甚至用前魔尊之躯练成法外化身,又修成人道、妖道,如今位居三道元尊,实力不容小觑,恐怕只有玄尊才有把握压制,着急也是无用。”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白帝冷冷一笑,眼厉如刀,刮过三人:“小元解不足年余,千年一次的大元解也近在眼前,这已不是急与不急的问题,而是生死陨落之大事!难为你们几个,面上一派淡然,若是心里也如此就好了。” —————— 向天游神色不动,淡笑一声:“哦?如此说来我运气竟这样不好,飞升头一年就要面临百年一次的元解之苦。” 五人聚于玄尊府邸,玄老随意捞了把小凳坐着,其余四人便盘膝分散在他身侧,金发女尊闻言笑道:“你是新尊,承受的元解之力最弱,且你修三道之元,底蕴不浅,此番更无须担忧。倒是魔尊那边的胡婆婆,成尊已久,压力恐怕不小。” —————— 老妪眼不睁手不动,佝偻着身子似是睡着一般,却突然开口,音色沙哑:“尸毒之计虽然败北,但下界亦死伤众多,此次元解想必不难捱过。” 白帝颇为不屑,摇头道:“下界有向天游力挽狂澜,死者之数远远不如我们预计那般......胡婆婆,我这也是为你考量,若说你要打退堂鼓,我白帝绝不强求。” 池深当日在镇魂塔内就听金凤透露过点滴讯息,如今串在一处实在心惊,暗道,原来尊府司桀一干魔修竟然是受魔尊指使,究其原委想来和这元解脱不了干系,且再听他们说下去。 胡婆婆手腕一转,拧了拧狗头杖,神色平静:“元界灵气充裕,老身勤修不敢有一日懈怠,此为正道,以此抵抗元解也更平稳奏效,你与池深若是能少流连下界,专心增长修为,现下也不必焦头烂额。” 白帝纵声娇笑,歪靠在椅背扶手间,一股天然魅致袭人心扉,“笑死人了,池深你听见了?堂堂魔尊说什么正道,难不成我老糊涂了,这里哪个不是歪门邪道一路走上来的,现如今竟要改修正道?” 见她笑的欢畅且带讥讽,池深思忖再三,正要开口,白帝却蓦地变了脸色,一双黑眸阴沉沉几能滴出水来:“原以为成尊之后,百界皆在我翻手之间,不成想所谓元界竟是牢笼!堂堂元尊竟成了凡界蝼蚁的养料!” —————— 战无敌叹口大气:“若只是勤修苦练增进修为抵元解带来的损耗,那也罢了,可这偌大元界才区区八人,实在无聊至极,但若是出窍下界又会耽误修炼,两难相全。” 姬月轻哼一声,附和道:“难为四魔尊,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为降元解之威,竟要屠杀下界亿万生灵,只为元气能不被修者损耗。更可恶是此番被他们瞒天过海,利用落凡石与魔修联络,借尊府行事。” 战无敌嗨一声道:“也怪我们疏于防备,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不过那几人再想兴风作浪,可没这么容易了!” 向天游略略点头,疏通了一直存于心中的疑点,却生出新的疑问来:“难道元解这一道法,就没有破解的法子?否则修者辛苦成尊,却只是为下界提供元气直至消亡,那么如此循环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 池深这一问,引来三人默然,最终还是苏寒叹道:“你们也知,从前元界并非这般,成尊者只不过是于此清修,领悟破空之妙,随后去往宇宙,穿梭异界。不知何时何故,元界被封,空间壁障无法破开,就连下界也不得以真身随意穿梭,只能以元神出窍,且化凡时没有本尊的记忆,避免扰乱秩序。” 胡婆婆接口说:“老身飞升时,元界已是此情此景,上不能破下不能达,元解正是为供下界元气应运而生,至于为何会有此变故,恐怕只有玄老略知一二。” 池深揣度一番,小心提议道:“依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即便能扛过一次次元解,也难保元界的灵气没有消耗一空的那天,再者只能出窍化凡以解寂寥的时光,我也忍受够了,总是要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是正经出路。” 白帝冷笑:“还不是玄尊那老不死的不肯透露玄机!九千年前他和当时界内的元尊不是没联手尝试过,只可惜活着回来的就他一个,从那之后飞升的元尊换了几番面孔,这才轮到我们如今这些人。纵然没有万全之策,玄尊手握的奥秘也足以翻天,他不情愿与魔尊联手,我们只能出此祸害凡界的下策,说到底还不是怪他!” —————— 四人齐齐看向主位者,玄老略略直起身子,慢悠悠说道:“昔年一战,九尊之中,七人乃妖修,二位是人修,其中并无魔尊。八人身死,若非他们合力助老朽逃生,这世界险些崩塌。数千年来,老朽从未停止对新升元尊的考验,只是屡屡失望扫兴……而如今机会又在眼前,向小友,你便是关键所在!” 第124章 云烟 苏寒又道:“玄尊千百年闭门不出,我等飞升之时,也未见他在燕危台迎上一迎,此番竟为向天游出关,且召众人迎候,其中必然大有深意。下一次元解乃是集小百年,中千年,大万年于一体,想必是他再度出手的最佳时机!” 胡婆婆狗头杖一点白玉砖,笃定道:“不错!他成尊已活了一个万年,老身便不信还能撑过这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或许玄老的危机,比之其余八人更甚。” 池深心中动容,思索再三后开口道:“在下有个主意,或许是突破困境的良机。” 白帝神色微动,笑道:“你且说来。” “向天游这才飞升,纵然他在下界有力智如何卓群,对元界八尊总是知之甚少,趁此机会接近他再好不过,若能拉拢,这等人物岂不是绝大助力?即便不能,也绝不可叫他们人妖二族铁板一块,否则我们这边情势只会愈加严峻。” 白帝指尖微动,沉思道:“理是不错,然而与向天游此人来往,无异于在刀尖行走,稍有不慎只怕被他噬魂啖肉还是轻的。” 池深归心似箭,不欲于此久留,面上显露不耐神色,起身道:“难道我池深对上他,就一定落败了?白帝未免太长他人志气,我自有法子,只需各位静等佳音便可,在此期间若无要事少来烦扰。” 池深暗想原身性格,故意做出这番言辞举动,果然白帝三人非但不恼,反觉寻常,甚至笑道:“知道你最狡猾,这样也好。向天游自爱侣死在尊府镇魂塔后,便孑然一身,只醉心修炼,于短短百余年时日便达飞升之境,堪比上古修者之风,如今成了元尊,找个新人也不为过,若不是知道他不喜女子,这机会本尊轻易还不肯让给你呢!” 池深听了心中不慎反感,无声冷笑,一甩袖便离去了。 胡婆婆目送池深上马车驶出宫殿,皱眉不语,苏寒问道:“你可是也觉得池深似乎变了些。” 胡婆婆背脊又弯了弯,斜睨苏寒一眼:“他才化凡归来,下界的经历尚未完全消化,影响心神也是有的。” 苏寒闻言顿时闭嘴不再多言。 池深走出殿外,玉马车便不肯再跨一步,这也难不倒元尊,只需使出缩地成寸之术,遥遥府邸顷刻便在眼前。池深并未入府,目色远远飘走,只见东方有青芒闪耀,维持许久,料想是向天游正在开辟新府,脚尖一动,回神时人已在他处。 感受到来人气息,战无敌转身一看,顿觉惊讶,浓眉一挑摩拳擦掌道:“稀客,来来来,先从老子手下走三百招,就当给向兄弟开府助兴!” 姬月轻笑一声,说道:“他来是为了向天游,与你何干?” 战无敌面皮微热,嘟囔道:“姬月,你干嘛总拆老子台面?再说向老弟也未必稀罕搭理他!” 二人说话间向天游正兀自专心建府,池深默默看去,说是洞府,实则只有两间矮屋,外围一圈木篱,篱笆上缠了不少粉白小花,倒像是凡界山野随处可见的花种,屋后辟开几块菜畦,灵植挥袖间已冒出嫩苗,可见元界灵气葱郁。 这洞府设的简陋,因而不费多大功夫便了了事。战无敌不禁称奇:“老弟,哥哥我对吃穿住行已是十分不讲究,不成想你尤胜老哥三分,待周遭再多长点木林,你倒似隐居深山的老头了!” 向天游转身笑答:“屋舍再奢华,也只一人居住,吃食再精细,也只一箸一碗,何须费神费力呢。” 此句戳中众人心事,战无敌顿时也没了声音,向天游又道:“这位小友观相貌气度......想必应当是玄老所说的池深尊者。” 池深点头上前,双唇开合间,却不知该说何是好,只觉眼前人笑语晏晏,容颜虽改,眼中柔情却似从前未变,也不知是否自己想多,总觉他待自己格外不同,看别人时却并非如此。想到此鼓足勇气说道:“向尊者,我有要事想找你商谈,既然新府已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入内小坐?” 姬月哼道:“池尊向来眼高于顶行事乖张,竟也有如此客气的时候,不过这自视甚高的毛病依然没改。” 向天游喉间微颤,溢出一串模糊的低沉笑音,隐藏喜悦之意,又仿佛是在揶揄人,“凡界中有个规矩,新屋入住,理当请请朋好友暖房,向某初来乍到,与各位都是新识,因此也无所谓道不同,池兄肯贵步临贱地,那是再好不过。” 姬月二人虽与向天游是头回碰面,但八位元尊哪个不是早早将此崛起的异星深挖浅扒,故而他邀请池深,战无敌只当他自有思量,但也不十分放心,粗声道:“也好,咱们四人先说会话。” “诶,战老哥且慢,”向天游笑吟吟阻道,“你们若一同进来,一是屋舍简陋坐不开,二来恐怕池兄心里有话也不愿说出口了,大家面对面光打机锋岂不浪费了向某的茶水。” 姬月目如冷电,扫过向池二人,心中不知想写什么,战无敌却连连摆手道:“老子最讨厌喝茶,向老弟,你有酒没有?”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今日并无准备,下次有了好酒必然不会忘记请你。” 战无敌连声倒好,似乎对向天游与池深密谈之事毫无关心,扯着姬月便走,姬月本不欲轻易离开,只是手腕被战无敌一攥,不知怎么没了挣脱的心思,抿了抿嘴角便退走了。 池深随在向天游身后进了屋,不想里头格局很是宽敞,只是外头瞧不出,别说区区四人,纵使再多几倍也容得下。虽说俱是些木头壳子竹子芯,却都是不低于万年的灵材,放眼下界乃堪称绝品,而在此间却随处可见,无大用武之地。 向天游取来灵茶,翻手间灵泉便烧至适宜温度,正好冲泡,手上花式行云流水,茶香随着雾气升腾,令人闻之舒畅,正好一解池深纷乱神智,理了理思绪笑道:“这茶倒好,元界中什么都是最好的。” 向天游露出一丝讶色,问道:“这银松鱼团是我从下界带上来的,并非元界中物,怎么池尊连这也会认错?” 池深神色微窘,掩饰道:“元界之大,本尊也并非全然踏遍,漏掉一些也很寻常。” 向天游嘴角微翘,只一瞬又收敛下去,眼珠一转,盯着池深看了会儿,慢悠悠说道:“确有一样是最好的......池尊急着来找在下,所谓何事?” 池深一时语塞,情急之下灵光乍现,笑道:“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元界时光漫漫,索然无味,难得有新尊,特来再次贺喜。本尊修的虽是魔道,但前尘往事早如云烟,只怕你别因下界尸毒一事误解疏离本尊,故而还是多解释一番为好。” “既然池尊诚心诚意,你我饮下此茶,过去的事便一笔勾销。” 池深望着被推到面前的茶盏,眉间大皱,摇头道:“当真?” 向天游反问道:“池尊迟疑些什么呢?” 池深心中不是滋味,赌气道:“听说你在下界曾有位爱侣,不巧正是因尸毒之乱而丧命,你不但没能将人救下,反而灵台失守,半堕魔道,有这样的事在,怎么可能轻易将往事一笔带过呢?” “池尊不提醒,我倒忘了......毕竟是过了近两百年,当时再伤心痛苦,日复一日总也有被抹平的时候,若是念念不能忘怀,岂不是要将修为都荒废了?池尊也是争势夺利的过来人,想必能理解我的心思。” 池深突然受此冲击,两眼僵直,神色也呆呆的,既不愿置信,又恐此话为真,心内不断思忖道,原本我还想着,如何跟哥哥道明真相方便他接受,从没想过他会把我忘了......哥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定然也找寻过我的踪迹,只是我夺舍“云深”一次倒也罢了,镇魂塔内元神分明已散,任谁也想不到我并非此界中人,能再三转生! 想明白这点,池深心内稍定,嘴中却直冒苦意,又想道,于我而言,往事只在昨日,可于哥哥来说,光阴无情变幻,早已物是人非,将往事放下或许才是最好......我竟不知该为他开心,还是要为自己难过了...... “池尊似乎有心事?” 听到发问,池深抽离思绪,强颜一笑:“只是以人度己,想到一些事罢了。” “池尊若有意,在下洗耳恭听。” 池深撇开眼不敢与向天游对视,怕被其捕捉难以掩饰的真情实意,想要倾诉的欲望却越发湍急高涨,干脆把这当做难得的时机,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也曾和一人执手看天下山水,只是这段情意于彼此都是水月镜像,无心去来,心念难忘只会徒惹伤感。若是和向尊一般能自在放在,着眼未来,那是很好的。” 向天游轻声哼笑,神情莫测:“我怎么觉得,池尊明褒暗嘲,是在讽我用情不深呢?” “不!向尊多虑......”池深容颜黯淡,摇头失笑,“怪我不好,明知对方是水中月画中仙,站在一边观赏放在心里喜爱就是了,却非要心生妄念......今日与尊者小谈,也算解了在下长久的困扰,感激不胜。往后九尊共处的日子还多着,那便下回再聚罢。”说罢起身离桌,虚虚拦住意图走上前的向天游,垂眼客气道:“向尊千万留步,不必送了。” 第125章 坦诚 向天游果然依言止步,池深转身往门边走去,心想走得快些,以他元尊之能,一步天涯也十分容易,却偏走得极慢,胸中乱糟糟一团乱麻,待一脚跨过门槛时,心口忽然跳得慢极,仿佛下一刻没了声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两条胳膊蓦地从池深背后伸出,将人缚在原地,池深恍惚间忘却元力运转,被这股大力拽得往后一仰,便撞进一个温热热的宽厚胸膛,两句身躯交叠,前胸贴着后背,下颌搁在锁骨,四肢更是相缠,简直严丝合缝,仿佛生来就契合一般。 一股湿热气息在池深耳脖绽开,大片麻痒湿意顺着羊脂玉肤游走,蜿蜒溜入衣襟,只听那人深深叹气,语气间尽是无可奈何:“小坏蛋,你让我找的辛苦。” 池深心神巨震,不敢回头,僵着手脚定在原地,向天游抱着他也不多言,打算等他自己回过神来,不料等了半晌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正欲侧身看时,只见一片湿润在池深下颌处散开,间或凝成一滴坠在衣襟之上,氤成小小的暗色一点。 “怎么哭起来了?”向天游忙从池深身后走出,改为面对面将人搂入怀里,一手扶着他侧脸,一手擦泪。 池深这下也觉出羞赧来了,挡了挡向天游的手指,自己三两下把泪痕擦了,可心中又生薄怒,脱口怪道:“谁叫你说那样的话!我本意是来挑明身份的,可,可听你那样一讲,又觉得既然你都忘了,我也不该再提......谁又能保证镇魂塔之事不会重演呢?与其再三再四陷入轮回痛苦,不如就此罢手,还各自一个彻底的清净算了。” “池深!”向天游手下动作一变,将池深下巴微微抬高,方便两人对视,“或许我不应该以此玩笑,但你的心思也太不坚定了些,难道我们完成任务回了真实世界,生活就一定一帆风顺了吗?天灾人祸到处都是,难道要因为不能杜绝,干脆在一开始就放弃吗?” 这一番话对池深的冲击不亚于年幼时乍然被告知双亲死讯一般惊人,只不过当年是感觉天塌地陷,所有的无助和悲伤绝望瞬间将人裹的无法喘息,而这回却又不同些,于无声处响起的一道惊雷,令他在惊诧中生出三分窃窃喜意,明知道向天游不会也没可能欺骗他,毕竟事为绝密,如非经历绝无可能知晓,却还是要挤出迟疑的神色反复确认:“你怎么知道?你不要骗我,不要再和我开玩笑!” 两人一个把对方往怀里压,一个使劲往人胸口钻,恨不得骨肉都混为一体,向天游心痛有之,怜爱更甚,他也明白一个人心性如何,并非朝夕养成,必然是事出有因,虽暂且不知原因,却不妨碍现下又哄又是承诺,尽说些甜蜜的话:“你自己说,哪一次不是你先丢下我?嗯?我还不是巴巴的到处找你,还都找着了?什么都别担心,好好的感受我,我的心,自从你来过后,它永远都不会忘了。” 百般情绪一齐涌上池深心头,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我和你不同,不管在现实中还是在这虚拟的世界,我都是普普通通一个人,你是巫山沧海,我却像小石子一样到处都是,你说你把我忘了,我就信了,可我这辈子是真的没法把你忘了,就算老到身体不能动弹,脑子也不清楚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把你忘记!” “都是我不好,明明思念早已成魔,还非要自以为是得来逗弄你,”向天游顿了顿,又道,“我在现世中,家族产业也颇大,二十多年里该见识的几乎都见了,却没有一人让我动心的,我的情缘注定在你这儿,进此地试炼加起来也有二百余年,相当说我已经喜欢了你两辈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池深低下头吸了吸哭红的鼻头,随后才抬起眼笑道:“我从来没有不放心你,一切都是自信不足的缘故,我小时候父母意外过世,寄人篱下生活难免多思不安,以为爱上了一个‘虚假’的人后,更是数着日子等分离......我知道自身有诸多缺点,往后必将一一改进。” 向天游揽了人往里走,绕过隔门进了内室,屋内布置甚为宁和清雅,当中一张镂雕万工床却颇为抢眼,二三人在上头翻滚尚有余地,一瞧就不是独睡的样式,池深心中一跳,后知后觉想起许多事来,忙不迭把疑惑一一问出。 屋内有桌椅,向天游却偏拉着池深并肩坐在床沿,亲密说话:“实则在尊府月老祠的三世井中,我已回想起关乎自己的所有事情,而早在鸱吻之巢的木鱼幻境中,我就曾见过你在现世的模样。” 池深眼皮一颤,低声道:“和这里的三副面孔比起来,都差远了。” 向天游道:“我喜欢。” 池深笑道:“恩,无论你是什么样,我也喜欢。” 向天游又道:“这些年我反复思索,有几个猜想,你也知道,创世机数量不多,通常只供给军政教三方的人才使用,而根据机器的精密程度,也分为数个档次,能执行SSS级任务的我们学校只有一台。” “这个名额想必是落在你头上,那么我?”池深当初也十分疑惑,按理以他的身份和所学科目、成绩,分到的毕业试炼除了题型不同,难度应当和周围同学相差不大。 “最为可靠的设想,应该是机器在启动链接时,某些数据意外发生了碰撞交合,把你的信息接入到我的虚拟世界中了,你若是之前有过体验就该知道,创世机会扫描进入者的一切信息,在虚拟世界生成完全一致的躯体,与本人的精神力连接后就能行动。我的样貌便是按照现世复刻而成,且一旦死亡,任务便自行终止,而你却一直以精神体存在,能投入到不相干的虚拟人物的身躯中,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可以无限重生!” 池深恍然道:“确实如此,且我的试炼题目就是助你达成心愿,原本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现在一想倒是很符合你的假设,再说......比起你承受的,我这哪里还算是SSS级的难度。” “高难度的任务并不是想做就能做的,我因家里的关系,从十四岁起大小训练了不下十次,精神和肉体才能勉强承受,这一次的毕业试炼不仅是学校给我布置了任务 ,更多是我想借助这台创世机多磨砺一番。普通人的话,创世机会把虚拟世界内的历练时间控制在五年、十年以内,这样就算精神回归本体,也不至于对现世生活造成太多困扰和不适。” 池深心有戚戚,认同道:“是了,记得第二回 去鸱吻之巢苦修时,只我最忍耐不住,若非时不时能和你与罗千说会话,恐怕心态都要崩散......对了,吴大哥和罗千还好吗?” “还是一个吵一个哄的,这么多年也没腻,想来是还不错,再后来我懒得看他们明闹暗秀,便许多年没见,只在飞升前小聚了一场。还有你父母哥哥,我离开尊府后,也去看了他们,顺道将星辰沙送上,你娘伤心的厉害,你爹把庄子交给了云渺,和她云游四海去了。” 说到这池深伤怀不已,感慨万千:“我与三世父母,皆是缘分浅淡,但情谊俱是深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我最悔便是没在记忆复苏的当下就和你说明,终究是又托大了。”向天游眸色微黯,心结难解,“试炼还有挽回之机,若在现世可就......” 池深制止他的话势,浅浅笑道:“你有你的心结,我也有我的,哪有人生来就是面面俱到的?现在知道了正好不晚,吸取了这几次教训,往后即便不能走的顺畅,也必能愈加坚定!” “好!”向天游从怀中摸出一份对折的烫金硬纸递给池深,打开一看却是合婚庚帖,不过只写了向天游一人的生辰八字,“还不清楚你的,所以先空了。”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心中欢喜,却说:“庚帖是要双方写好各自的,再做交换,问神祖合八字,方方面面都合适再行‘合婚’,你这才写了一个人的,就合在一处,不合规矩。” 向天游语气轻快,笑道:“这还需要算?我看是天作之合,跑不了的。明日我再去一一拜访别府内,虽说人少了些,但集元界尊者为你我婚礼见证,也算体面。” “诶?”池深犹豫刹那,勉强绷起脸反对道,“明日是否太过仓促了些?只怕他们接受不能,不如缓个十天半......缓个三五日的,那倒差不多了。” 向天游朗声一笑,探身在池深唇上一啄,“我是一日都等不及了!越是雷厉风行,他们越百思不得其解,反而只敢作壁观望,少来打扰。” 池深顺势靠在向天游左肩,仰头调笑:“既然一日都等不及,那怎么不现在就去说?” 向天游星眸一沉,旋起一圈波澜,腰间一使力便将人掼在木床翻身压上,伸手轻解带慢宽衣,唇边泛起点点笑意,“那自然是有更等不及要做的事,池深,池深......我们先进洞房,婚宴后补!” 第126章 婚宴 夜晚自然是无限缠绵,翌日起了个晚,两人慢悠悠整了些精细吃食,虽说元尊之躯以纯元气作补是最佳,但池深不愿抛弃作为常人的习惯,向天游自然依他,用过饭便去书房写起喜帖来,七人的份只一小会儿便完成了。 “这个月的二十八是大吉大利万事通和之日,正好也有小半月可以准备,别的都好说,只是当日所穿的衣裳必定要最新的。” 池深想到一样,笑道:“西界山有一灵植名为不忘思,由黑红两色叶瓣交缠互生,从中抽取的纤丝可织布匹裁衣衫,这种纤丝极为细腻,一万股才勉强有凡间针线粗,即便是元尊弄来也十分麻烦,但若是真制成了,必然是最好的。” “给我们用,自然要最好的,喜帖送出后我便去采。” “你送喜帖,我去采线,两个人的大事,当然也要两人一同做。我于木之道多少更精通些,等收齐线料便着手织布。” 向天游将摊在桌面的喜帖收拢,起身笑道:“好。” 两人出了门,一个往西一个向东,全然不顾他们一夜间决定的事会对其余七尊造成多大轰动,施施然便去办了。 魔尊百思不解的诸多疑虑,战无敌他们只会更多,唯独玄老依旧八风不动,甚至从星河深处摸了块拳头大小的黑石,闷在洞府内精雕细琢,为婚宴备一份薄礼。唯他是瞻的金发妖尊难忍心中疑惑,憋了几日还是问道:“玄尊大人,此事太过不同寻常,难道您就由着两人胡闹?” “雪衣,你必定在想,池深乃魔尊,心术向来不正,向天游三道同修,本就立场未明,唯恐他被魔尊一方拉拢了去。 ” “正是,事关万年元解成败,雪衣不得不多思量。” “只是我们反对又如何?喜帖都已送到,元尊手口亲诺,与天地同重,无由悔之。” 金发女尊急道:“正因为如此,我才十分在意!好在魔尊那头不像是和池深商定好的样子,白帝和苏寒先后去向天游居所求见,总是只得他一人招待,推说池深忙于裁制婚服,怕耽误时辰便不见客。”说到此冷笑一声,接着道:“池深自恋至极,视旁人如蝼蚁,尸毒一事就属他出手最不留情,这一回竟然甘做嫁衣,还是在一日内定下,必然是想出奇制胜,谋而后动。向天游可是喜欢男子的!日久天长,焉知不会......” “雪七,为何你认定向天游会被池深蛊惑?太小瞧了他。”玄老轻转黑石,一截随手折来的鲜嫩柳枝在他手中如宛若至尖至利的刀锋,动作间举轻若重,刻出一笔笔白痕。 金发女尊微一怔愣下,蓦然开悟:“是我先入为主了......既然如此,雪七也该去准备贺礼了。” 半月之期转瞬便至,前一晚池深辗转难眠,干脆去到这些时日一直待着的织衣房,打开玉匣取出薄薄一叠绸缎捧在手中,又轻轻展开,正是两套喜服,一黑一红。 黑色喜服更宽些长些,寓意专一,是给向天游所穿,喜服质地细如蛛丝、薄如蝉翼,用不忘思中的红丝线绣满鲜花云霞,花瓣片片如生,经室内的月石头夜光一照,花间似乎沾了薄露,有微光闪现,如今虽都闭着,但等到了白日,便会徐徐绽开,与在生灵植无异,花四周红霞如烧,紫气纷纭。池深那套只颜色主次调了个反,其余皆一般无二。 池深正看得入迷,一道黑影顺着墙面闪进来,未等看见人便先听他笑道:“只一晚上也等不及了么?” 池深复又收好衣衫,也不扭捏:“确实盼的很。原本我总是想,两个人在一块儿,旁人知不知晓有什么关系,直到你说要宴客才发觉,其实我乐意分享给众人,至于他们真心恭贺也好还是只看个戏凑回热闹,我都高兴。” 向天游微一默然,很快笑道:“你若喜欢,叫天下人知晓也无妨。”说着挨着池深坐下,畅想将来:“大婚之后,就该是蜜月,你想去哪都成。” 池深果然好奇:“不是出不得元界?难道哥哥......” “孔雀一族的本命元技就是撕裂时空,元界的上下两层壁障,通往下界的要薄弱许多,别的元尊打不开,我却可以。如此我们便不必以元神出窍,封存记忆,而是可以压制修为,悄悄游玩。” “那岂不是能重回极元,再见亲朋?”池深双眼发亮,兴致勃勃。 “自然可以,”向天游笑一笑,又敛下神色,“只是不透露身份或许最好。” 池深眼中亮光缓缓消散,默然片刻后叹道:“时过境迁,不如不见。” 向天游知道他伤怀,特意分散他心思:“听说九十九中界里有个叫素元的地方,没有人烟尽是山水,元气浓郁,一草一木皆可成灵,且都天真可爱,就如世外桃源一般。先去那轻松逍遥一番倒也自在,待腻了再选别处就是。”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天边三月滑落,体内元力激荡,六阳初升。向天游以耀火锦缎装点屋内外,池深备酒在案,又洗了些颜色鲜丽的上好灵果细致装盘,虽无满桌菜肴,但也赏心悦目。 不多时七位元尊陆续来齐,池深与向天游同为男子,更不拘什么礼节,便并肩在门口相迎,最先来的是人尊二位,战无敌大咧咧握着一蓬杂乱无章的花草,似乎是随手采摘来的,好歹用布条扎成一捆,倒也方便人拿,池深接过后好一阵为难,但见根须仍在,便想进院子找个地种下,却被姬月拦下:“原本我备了另外一份薄礼,只是路上碰见了战无敌,竟发觉这份礼俗了,早年我自己做了个小泥盆,不如就送给池尊种这些花用。” 池深自然乐意,当下接过,将两份礼并为一物,姬月从花盆上收回眼,却见向天游冲他似笑非笑,便一挑眉尖当先进了内院。 玄老与金发女尊后脚紧跟着到了,池深接过二人递上的贺礼,对那块黑石格外喜爱,石面上雕有两个小人像,原本只是雏形十分粗糙,一落到池深手中,其中一个小人忽生变化,衣着发饰尽皆与他今日面貌一般无二,向天游见状也覆上双手,这下子另外那个也成了形,石里石外,两对璧人俱是相亲相爱。 雪七见池深喜欢的紧,脸上止不住温和笑意,倒不似往日盛气凌人、心思狠毒的模样,便多解释一句:“玄尊大人费神刻画,寓意你二人感情如这星河墨石稳固长久。” 池深直接将黑石收入袖口中贴身存放,真心实意谢道:“玄老费心了。 ” 玄老摆摆手道:“你喜欢就好。” 四人话未说完,胡婆婆拄着狗头杖远远现身,方才见到她模糊身影,下一刻人已至雪七身后。 胡婆婆先是跟玄老打过招呼,这才看向池深,哑着声道了句:“恭贺池尊大婚之喜。” 池深不欲与魔尊多谈,客气两句,便请三人入内上座。 苏寒来的不早不晚,行事也中规中矩,见了池深更不多谈,倒是白帝姗姗来迟不说,更是两手空空,并未准备丝毫贺礼,反做出一副赏脸光临的模样。“池尊好本事,这一夜间就令向尊神魂颠倒的功夫,真是叫人自叹不如。” “天游与我一见如故,相谈恨晚,成婚之事更是一拍即合,无需本尊耍弄手段刻意讨好。”池深无视白帝嘲讽,从容一笑,“本尊得遇良人,白帝确实羡慕不来。” 白帝脸色陡沉,美眸中竟泛出血丝,池深不知他一席话正戳中白帝最在意的往事,料想她也不至于在此翻脸,与向天游结仇,于是请道:“吉时将近,白尊若还有心参宴,便请进来。” 白帝神色变幻间,竟又露出嘻笑:“男尊成婚,恐怕自开天辟地来也是头一遭,本尊自然不能错过。” 到此诸位元尊尽皆来齐,向天游与池深二人各执一樽清酒,手腕交缠一饮而尽,对着天地唱道:“今日,向天游、池深共结连理,两情久长朝暮间,要休且待青山烂。” 战无敌早就眼馋美酒,忙不迭举杯相贺,自他之后,姬月、玄老一一祝酒,气氛融洽,但等轮到白帝,却又生出事端来,她既不祝酒,也不祝词,只是笑吟吟站着,仿佛局外人一般。 池深心生不愉,却又知道,若是他此时计较,说不准就正跳入白帝设好的套中,她不肯恭贺也就罢了,左右说了也并非出自真心,只消别闹出事端来就好。 他肯这样想,向天游却不是好脾气的,一双凤目直盯着白帝不放,眸中虽是笑意如春,白帝却觉周身涌起一股寒气,仿佛有数之无尽的密密刀尖将她围了个严实,眼不能见心却可察,不自觉绷起筋骨,以防向天游突然发难。严阵以待之际,不料向天游忽笑出声,倒让白帝觉得此刻仿佛她为鼠,向天游乃猫,步步戏弄,琢磨不透。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你以为他要下死手,实则他不过以逗弄为乐,若是放松警惕,恐怕又遭灭顶之灾。 “白尊既不祝酒,也不祝贺,似乎不合赴宴的规矩,莫不是来闹场子的?” 白帝容色冷峻,目射冰霜,哼笑道:“两者都不是,向尊好小气,连热闹也不许人看么?” “那就要看何事,我向天游与池尊的婚宴,容不得看热闹的人!” 第127章 悠悠 白帝嗤笑一声,全然不把这话放在心上,尊者间若生死拼杀,一个不好元界震动,将引天罚,故而她丝毫不惧动真格,即便向天游不管不顾,其余尊者为保元界安稳,都不会作壁上观。 向天游依旧是云淡风轻之貌,站在几步之遥,意态闲适,殊无出手之状,白帝右手却蓦然一颤,朝桌沿静置的酒樽伸去。 若此举是白帝自己转换了心思,那倒也罢了,然而她毫无改过之意,手脚却不听使唤,只觉指尖一痛竟违背脑中的意识,无端动作起来! 白帝不论成尊前后,从未遭遇如此不可控制之事,心中惊骇可想而知,不仅是她,其余几尊见到白帝银牙紧咬满头细汗的模样,均是动容,竟不知向天游的功力已可怖如斯!心中各自忖道,倘若他来日要对付的是我......一想到此,神色纷变,唯独玄老不忧不惧,反露出一丝喜色。 向天游不顾白帝惊怒眼神,淡淡道:“你这张嘴一开口忒不合时宜,净扰人兴致,今日便让我教教白尊,怎么说话。” 说话间白帝已取酒樽在手,脖颈微扬,眼看清酒便要往嘴中灌进,白帝双目赤红,体内元力疾疾流转循环,刹那间已窜了九个来回,终于感受到一丝松动,手腕微抖,酒樽口失了方向,戳在她左侧脸颊上。 向天游轻呵一口气,此声于旁人看来甚是轻微,落在白帝耳中宛若惊雷,轰然炸响,仿若她以凡人之躯行走在雷雨旷夜,浑身冰凉湿透,紫电劈在四周,刮起星星火石,迸在她肌肤上宛若烧红的烙铁炙烤,酷若极刑! 而奇经八脉中好不容易聚起的元力在数重压迫下崩然溃散,成了摸不着方向的小鱼四处乱窜,搅的她筋脉暴凸,脸脖手背一片青紫,似乎下一刻爆体而亡也未可知。 苏寒见身边众人打算旁观到底,浓眉紧拧,蓦地踏出一步道:“向尊且......” “恭贺向尊、池尊今日赤绳系定,谨祝他年白头永偕!” 苏寒话至小半,忽被白帝打断,惊疑之间转眼瞧去,只见她脸色涨的猪肝也似,往日的妍容媚态一扫而空,唇边溢出丝缕鲜血,也不得抬手擦拭,只能任其顺着青筋直绽的脖颈蜿蜒淌下。 贺语呈上,向天游眸中一点黑芒散为黑雾如风飘去,复又露出清明眼珠,笑道:“谢白帝吉言。” 白帝周身禁制一除,噔噔倒退三步,借桌沿之力稳住身形,呼哧直喘气,心中骇浪滔天,方才一句话分明不是出于她自愿!向天游竟有法子操纵逼迫,所藏元功之深,不可估量! 白帝心神震荡,虽是受够耻辱出尽洋相,却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元尊几人的本领,向来旗鼓相当,也就是玄老靠那数万年的积累,比他人略胜几筹,向天游今日之举无疑是下马威,也免不了杀鸡儆猴之意! 正在她羞愤交加之际,向天游眼珠一动,抬眼望天,目视六阳中心,一轮金日灼灼,衬的其余五道红日光芒黯然,刹那间向天游身外腾起一股白雾,浓如炊烟,瞬时凝成八股旋绕在侧,须臾间幻化为赤红、土褐、翡兰等各色孔雀,翩然舞动,曜日随之大绽金芒,其势之强烈,纵然元尊也纷纷合眼,不得不暂避锋芒! 闭眼之际,耳畔有细微噪响,仿佛来自远方,然而倏忽之间,那噪响明晰起来,众人这才发觉,此声源自天地万物,万虫千兽呼鸣,鱼龙起舞,百鸟来朝,宏大细微,兼而有之,却又浑然成一体,令人赏心悦耳,全无聒噪之感。 这诸般声响一泻如潮,落地时乍然一收,汇成一声高昂清唳,破云散雾之际忽的戛然而止,一道齐整话语冲凌霄汉:“恭贺向尊、池尊今日赤绳系定,谨祝他年白头永偕!” 这一声高昂绝妙,历历分明,聚而不散,令人血为之涌,心为其动,只觉目眩神迷! 贺语祝毕,归于寂然,众人回想适才的盛况奇景,竟觉怅然虚幻,仿若蝶梦一场,来去无痕。 池深心神动摇,双眼灿若星辰,伸手拉过向天游,两人手掌交缠,轻轻一握,相视间心灵亲密无间。 白帝面无血色,眼里神光退尽,身上气势全无,心中虽有所感,却不敢戳破。她不敢,却有人抚掌大笑,满口赞道:“借你口中舌,说我心中言。向老弟敢做能为,手段之高,战无敌心服口服。” 姬月转念一想:“方才那一句莫不是......”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战无敌心随语动,元力激荡,神通陡转,下界场景尽在脑海,茫茫人潮震动比之几位元尊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刹天地异象突起、祥瑞翻腾,自众人之口呼之而出的贺语充斥四野,激的人神魂震荡,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待回神后,千界沸腾,有不明者只道是玄天尊者大喜,昭告天下,故而欢欣鼓舞,以同庆为荣,修为高深者则羡有之,妒有之,惶恐有余,怒意不足,只是不论如何,话已出口,向天游凭一己之力,佐霸道手段,得天下齐贺! 博君一笑而已。 玄老沟壑纵横的眼尾一掀,喟叹道:“向尊不但是三道同修,更是五行三变齐聚,无怪能引动苍生,果真是英雄出年少。” “英雄舍己为天下,而我却为一人谋私心乱秩序,玄尊这话,在下不仅不敢当,反而惭愧的很。” 玄老冲向天游与池深一笑,脸上皱起几道深浅不一的纹路,带着雪七率先告辞,他这一走,胡婆婆也默默离去,白帝心中一慌,紧随在苏寒身后,生怕向天游当真赶尽杀绝,看此情形,恐怕无人会出手相帮。 向天游朝人看也不看,全当她是跳梁小丑罢了。 池深见外人已走无踪影,眯起笑眼望着向天游,难掩脸上喜色,正要说话时,却见他脸上蓦地涌起一股血气,瞬间又褪得干干净净,有如土色。池深大惊,一步上前扶住人,身随心动,下一刻便出现在内屋中,红袖翻飞间层层隔绝外界侵扰的屏障笼在小屋四周。 向天游由池深扶着坐下,见他神色凝重,不由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元气暂时耗尽。” 池深翻手倒出几枚绝顶灵丹,盯着向天游吃下,声音微冷:“若是白帝悍不畏死方才反击,你还能说出这话么?” “她早吓破了胆,怎么敢?” 池深凝视向天游片刻,叹道:“你是为了我开心,可我宁愿你别冒险。” “旁的倒没什么,只有一点不好,”向天游依旧笑吟吟的,“元力恢复缓慢,须得好生将养一番,再过七八月又是元解之期,恐怕蜜月之行要挪后两年了。” 池深脸色微红:“少想这些......往后那么多日子,还用得着急么。” “那还真不好说,”向天游化开药力,缓了缓神道,“满打满算,恐怕也只三四十年好去同游。” 池深想不明白,便问:“怎么说?” “扛过此次小元解,我至少还得花三年功夫凝练元力,才能确保破空下界时安全无虞,且不能长久的留着,若我猜的没错,再下一回,集百、千、万于一体的大元解,恐怕就是我们完成此行试炼,打道回现世的契机。” “上一个万年元解,九位元尊为冲破屏障,陨落其八,难道这一回,玄老又打算?只是如今这几位可不似从前那般众志成城。” 向天游指尖轻点桌面,笑了笑:“玄尊思虑深远,早已有所准备,再者也不必说动所有人,我乃三道同修,可顶人、妖、魔各一席,因而只需再劝一位魔尊参与便是。” 池深毫不犹豫道:“是,左右我一定和你共进退的,剩下么,我看胡婆婆很稳重,修炼岁月只在玄老之下,苏寒这人倒有些看不透,至于白帝,哼,别来捣乱就算好了。” “你应当还不知道这几位元尊从前的事罢?” 池深摇一摇头,闻言十分好奇:“哥哥知道?” “还得多谢玄尊告知,”向天游话语一顿,惹得池深越发心痒,“白帝此人,确实诸多造孽,她出身小界,因容貌倾国,被一方帝王纳入后宫,很快独得盛宠,斗倒三千佳丽,独霸君恩。帝王因她之故,沉迷酒色,朝政惫懒,偏信小人,致使民生大乱,据说此女钟爱白色,因一己喜恶,于生诞之际下令全国着素稿为其庆贺。”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惊呼道:“缟与素都为白色,若是有传统代丧意,那岂不是......” 向天游点头道:“此举不过是冰山一角,算不得什么,她喜六月雪,便要农夫废耕田改种花木,她说命年与猪牛相冲,便要杀尽家畜,百姓食不果腹,日子苦不堪言,愤而揭竿者,比比皆是。” 池深怒道:“这样的昏庸帝王残暴妖后,早该千刀万剐!江山易姓,倒是好事。” 向天游呼出一口大气,说道:“可惜世事难料,并没这么简单,百姓起义不成,内乱迭起,邻国狼子野心,早养精蓄锐多年,这一下趁虚而入......之后的事不必我多说你也能明白。” 池深沉默半晌,叹口气:“百姓何辜......” 第128章 堕魔 “还不算完,异族称王后,垂涎白帝美貌,不仅没有将其处死,反留在身边,照旧封妃,恩赏不断。” “此女乃前朝人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如今却能继续潇洒度日,天道之无情,令人咋舌。那么被欺压的百姓也就认命不再反抗了么?” 向天游微微苦笑,说道:“你也知道,小界分两股势力,朝堂江湖互不干涉,然而白帝犯了众怒,前朝十大先天大圆满高手自断修为之路,潜入皇宫重地,捉了白帝祭天,以此告慰枉死的百万亡灵。” 池深胸膛血气翻涌,恨声道:“换做我也会如此!” 向天游连道可惜,说:“白帝受尽十大高手凌迟酷刑,将死之际却爆发冲天怨气,堕入魔道,踏入修行行列,竟将义士反杀!撇开正邪善恶之论不提,她有如此资质,也怪不得能修成魔尊。” 池深咬咬牙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虽是残酷,倒也公平,她也并非没有业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说着又露忧色,问:“白帝就算了,胡婆婆和苏寒二人又是什么来头?” “胡婆婆说来倒是可怜人,她父亲是个猎户,家中比农户还不如,农人靠天吃饭,猎人悬着命养家,一次冬日里被野狼咬伤,感染了狂化疫症,发作时不仅杀害了妻儿,更伤了不少村邻,狂症一传二、二传四,致使村民损失惨重。” “这么说胡婆婆大难不死,倒算逃过一劫。” 向天游微微变了脸色,道:“对,未必是好事,村人痛恨胡婆婆的父亲,也无人肯可怜收留她,平日见了,心中有气,便非打即骂。” 池深心中微痛,颇为不忍:“她父亲并非奸恶之徒,有意害人,这么做未免过分......” “山野之人,懂得什么?日子一久,胡婆婆不堪忍受,逃入山中度日,活命艰难,危困之际为一头孕崽不久的母犬所救,彼此依靠生活倒也不赖。” 池深心道,想必之后又生许多波折,天灾不足以令人怨恨,唯独人祸能迫使她绝情,我倒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 向天游对其所思所想心知肚明,略过其中种种,只说最后:“那母狗丧了命,却还想着护胡婆婆平安,执念深刻竟化妖灵,妖灵虽不是魔,却有异曲同工之妙,胡婆婆日夜与狗灵为伍,渐渐也无师自通修起魔道,直至今日。” 池深长叹一声,两眼微闭,眼角隐隐闪动泪光,“天下可怜之人,无穷无尽,那么苏寒又是为何?” “他倒简单,原本是正统门派的弟子,前程万里,上受希冀,下得钦慕。只因被个无名小子击败,面上无光,心中不忿,苦练不得超越,就铤而走险,习那些歪门邪道的速成法子,自然是越走越偏,无法回头。” “不管怎样,他总算也是成尊了,却不见当年将他逼入窘境的正道之人,岂不是说邪能胜正?” 向天游微微笑道:“那也不然,天下魔修何其多,怎么就只这三人成了元尊?其中曲折,各人心境,玄尊也并非知根知底。” 池深道:“也是,只消他百年后别妨碍我们做正事就好。” 说完魔尊三人,又说起其余几位,论资质,除去向天游外,以战无敌为最,他是真正的草根出身,却天赋异禀,既非池中物,自然一路走高,最奇特是这人心无旁骛,一心向战,通身的本领都是在次次生死考验中磨砺凝实,十分强悍,姬月则更无可挑剔,无论家世出身、根骨悟性,还是任何你能想到的方方面面,他从来是独占鳌头。 池深听完心有忧虑:“从落凡石中与他接触,我便察觉此人孤高冷傲,是刻进骨子里的,且又甚少受蹉磨,只怕他不肯赔上性命去破除结界。” 向天游一声哼笑,眉眼间尽是戏谑之意:“他就没称心如意的事?阿池难道看不出姬月对战无敌的心思?” 池深顿时领会,失笑道:“早在落凡石中我便知晓,他想来也是没料到我能以此等方法现身元界,当初可是一点不避讳自己的心意,只是真到了战无敌面前却藏着掖着不肯说了。” “他聪明的很,知道自己若是挑明,战无敌也无心于此,没得让相处时候更不自在,倒不如不说,只把水磨工夫做着。” “以战无敌的性子,对破界一行应当是跃跃欲试......就看姬月待这份情谊有多重了。” 向天游不可置否,下巴点了两点,又说:“至于雪七,倒不必太担心,她与玄老在下界修行时就颇有渊源,玄老于她更有救命、点悟之大恩,因而此女十分衷心。” 池深若有所思,想了一想,还是问道:“是否破了阻碍此界通往外处的结界,就算我俩完成了试炼?” “成尊时触发的终极任务的确是解放这一界生灵,具体如何做,还需从长计议。”向天游唇边笑意微闪,终止了这一话题,“眼下最要紧的是恢复元力。” 池深连连点头,虽有诸多不舍,但也只能以修行为先:“你只管闭关,在此期间我不许别人来打扰。” 向天游笑意更深,手中陡然多了一方青梅大小的桃核,捏在指尖把玩,那桃核颜色极深,如红枣一般,顺着纹理刻了不少小人,池深仔细一看,男女皆有,一圈下来竟有百余人之多,更有各类妖族原型现身,人与人,人与妖,妖与妖之间彼此纠缠,姿态各异,毫无重复之处,靡靡之态,蓬勃欲发。 池深顿时满面通红,轻吸一缕气道:“你拿这东西做什么?” 向天游手指一拧,胡桃从中旋开,分为两半,露出当中一点乳白色凝脂也似的脂膏。“自然是修行所用,恢复元力了。” “这明明是......”池深不肯说了,只道,“你再随着性子胡闹下去,二十年也恢复不了!” “双修之术,亦合天道,怎么能说胡闹?”向天游凝视池深,笑道,“你视它不好,只不过是因坏名在外的,都是用些下流手段罢了,只需用法得当,万事万物皆能化腐朽为神奇。这幽径深泉是我在下界黑市所得,附有许多房中奇思妙趣,用在普通修者身上或许难以承受,但你我做来却是正好,享受鱼水之欢同时,兼互通元气,岂不美极。” 说来池深与向天游欢好,也不过才区区两回,虽然他是现世中人,但与精通此道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因而提及房中花样,饶是大男人也不觉红了面皮,都说灯下看美人,动人三分,他这一红脸,与喜服交相映衬,愈发撩人心弦,向天游平日再从容有余,此刻也心猿意马,看的痴了。 待池深回神,已被向天游压在身下,两人衣袍散乱,彼此抚慰时唇舌也不甘落后,极尽缠绵...... 院中小屋闭门谢客,一拒便是三月时光,万工床上两具汗涔涔身躯四肢交缠,亲密无间,锦缎如海波起伏,堆叠在二人,掩住半数风光遐思,一声短促低吟散尽,下方略纤瘦之人手脚一软,从上位男子腰背滑落,坠在锦波间。 向天游稍一侧身,躺在池深右手边,两人呼吸仍急,气息在空中相撞,向天游略缓一瞬,便又凑过去寻池深两半红肿薄唇,池深抬起酸软手臂匆忙一挡,一开口只觉得嗓子又沙又沉:“不要再来了......” 向天游喉间溢出一声闷笑,语气柔和:“不闹你便是,先运气调理一番。” 二人此番双修,虽说元气互有往来,但因向天游体内虚空,总归是池深补他更多,此时身子疲软精神略有不振,对元尊来说倒真难得,也足可见这三月□□癫狂了。两人各自打坐毕,顿觉通体舒泰,堪比一年苦修,且因气息交换之故,领悟更精进寸许,向天游干脆趁热打铁,一举入定,直至元气彻底恢复稳固,转眼间春花秋叶,又是一个轮回...... 白帝立于高台之上,望着远方的一股层层交叠的气旋缓缓消散,不禁冷笑:“向天游逞一次能,便要耗费元界如此多的灵气去补他的亏损,这一年所用足抵我们十年之需,当真厉害!” “笃笃”两声木石轻响,胡婆婆稳住手杖,耷拉着眼皮,只一年不见,似乎她背脊越发佝偻,比之元尊这一人人仰视的身份,更像凡尘一位孤独老妇。白帝也没指望她回答,而是看向苏寒,苏寒沉默片刻,却说:“他明知元解近在眼前,成婚那日还敢如此作为,只为博池尊一乐,光论这点,我不如他。” “还是池深最好命呐,天生就是纯阴魔体修行通畅,脾性如此差却总不乏喜欢捧他臭脚的,如今更有向天游为其迷惑,即便是逢场作戏,那也做出天底下头一份的招摇风光了!” 苏寒哼笑一声,眼中冷冰冰毫无热度:“若我们能破除此界禁制,自然也可扬名天下,不仅如此,广阔世界更待进发,白帝的眼界,不能总这般狭隘。” “破除禁制?我说是去送死才对!”白帝冷笑不止,‘“什么时候你苏寒站到玄老那边去了?我竟不知。”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7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129章 经历 “天下之人,皆为利聚,又为利散,你我虽同为魔尊,却也不是时刻捆绑在一处,我苏寒与谁为伍,轮不到你白帝指点。”苏寒兴致缺缺,不欲久留,转身想走。 “玄尊果然好本领,唬的你们一个个瞬间讲起大名大义来,也不想想十万年前去的九位尊者独活他一个,谁知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他确有破除禁界的法子,说不得就是拿你们的性命做垫脚石,我白帝只爱收渔翁之利,却不喜欢为他人做嫁衣。” 苏寒神通不滞,脚下轻轻一晃,霎时消失无踪,白帝胸口一阵气闷,一瞥眼又见胡婆婆死气沉沉不发一言,顿时怒从中来,喝道:“我们这些元尊,哪有一天好日子?活得不伦不类,确实早些去死罢了!” 胡婆婆耷拉的眼皮耸了一耸,狗头杖一拧,两人身周顿时罩起一层无波禁制,她这才徐徐开口道:“白帝不必动怒,苏寒与老身投靠玄尊,那都是有原因的。” 白帝眼光一闪,柔声道:“胡婆婆若肯指点,我也用不着上火了。” “老身的身世,你也知晓,人、兽、妖,老身都不在乎,自然也不会为他们做任何事,破除禁制乃是另有打算。” “哦?”白帝左眉微挑,似乎颇感兴趣,“胡婆婆最在意的,自然是您杖中的狗灵,难不成破除禁制便有法子令它再生?” 胡婆婆将狗头杖移至身前,覆上手掌轻轻摩挲,眼神温和,满是怀念之情。“老身这把岁数,既不似你与苏寒、池深般前途有望,也不比得玄尊与雪七大妖之体,论资质更是差战无敌二人一截......尸毒之计事败后,也有些心灰意冷,不愿再造杀孽......事实上,不论此界禁制能否突破,老身都已是强弩之末,寿元所剩无几,对大世界更无向往之情。” 白帝眉心微拧,问道:“既然如此,安安稳稳度日不也很好......何必临了还要冒险呢?” “待禁制破除,三界畅通,老身便重回出生之地寻一只小狗儿,玄尊已许诺以老身这份修为,引杖中灵托生,届时我就做个普通老婆子,与狗儿走完人生这一程便足以。” 白帝默然片刻,才缓缓说道:“你的狗灵十分完成,凭玄尊的手段,复活也不无可能,只是做来谈何容易,之前也从未听玄尊提起,怎么这会儿突然来此一出,胡婆婆可别被三言两语诓骗了去,到时候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 “玄尊既然有信心来劝说老身入伙,自然诚意十足,至于白帝所说的......那不是向元尊才飞升么。” 白帝心中一跳,嘴上却不屑冷笑:“又是此人,向天游难不成是大罗神仙,什么都会?” “向尊之母乃是孔雀一族血脉纯正的大妖,十万年前元界几乎是妖族的天下,其中一位正是向天游先祖。他将不少自创的奥术用秘法封印,其中便有灵体移躯再生之术,只是这些唯独血脉醇厚的族人才有法子研习,向尊可是也有一半的孔雀血脉。”胡婆婆眼中升起两点精光,难得一笑,“以他的卓越才能,倘若参悟了这一秘法,帮老身的狗灵转换新身岂不易如反掌。” 白帝心中起伏不定,目光低垂,扫向脚下,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胡婆婆也不出声,两人静默半晌,白帝蓦地回过神来,扯起一丝笑意,说道:“想不到向天游还有这样的本事,还是池深看人最有眼光,如今算是巴的牢牢的,不像我尽得罪人了。好在我也没什么求到向天游的地方,日后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胡婆婆面无喜怒,见白帝话已至此,识趣离开。这箱三人暗流涌动暂且不提,另一头池深与向天游却还在商议元解一事。 池深虽说不是新尊,却毫无经验可谈,甚至于修为一道比向天游这实打实晋升的弱上许多,思来想去忍不住怨道:“这也算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那些个飞升外界招摇生事的人,大概从来没想过自己惹的祸,竟会连累整个元界被封罢?” “高位者向来视下界为蝼蚁,难道白帝等人就不是如此么?从前元尊都是以人妖二修居多,到如今却是魔尊日益昌盛,若非我阻拦尸毒之灾,今日元界就要再添一位心思邪恶不择手段之人,何其可怖。”向天游神色冷淡,颇为不屑,“那人只是设下禁制封锁元界修者外出,已是手下留情,倘若他翻手间覆灭一方赶尽杀绝,又有几人能够逃脱?” 池深点头称是:“那么当年玄老一行人究竟为何铩羽?单论底蕴,这些前辈不比我们几个差,何况他们更众志一心。” “时机未到,一切都不好说。” 池深轻叹口气,愁道:“万一我们也......那这试炼可就完不成了。” 向天游知其担心何事,笑道:“失败也很寻常,我只是个普通人,如何能事事求成?这也正是创世机存在的价值,我们在其中得到的、领悟的,早就远超一个结果了。” 池深神色稍缓,正想说话,忽有一声闷响在双耳边炸裂,且一阵高过一阵,浩浩荡荡,似乎无穷无尽。 二人一个挪移,飞至屋顶,但见天际红云翻浪,隐夹紫电蓝光,呼啸而来,浪潮未至威压先临,池深心境震荡,不稳下竟单膝一软,险些跪地,被向天游扶住后并未好转,反而心口沉闷仿佛有大石压胸,喘息艰难。 向天游微一沉吟,道:“它比我想的来的更快!莫慌张。”说着伸指在虚空,画出老长一道竖线,池深就见前方凭空冒出一丝黑线,再看时它已裂开一方巨口,里头黑黢黢似能吸人神魂,多看一眼便觉神智昏沉。 池深为这股惊人的魔气震撼,忙运起元力抵抗,方觉好受许多,那巨口边缘忽地探出一只巨大手掌,挟带滚滚红焰黑烟,急不可耐般将裂缝一把扯开,呼地窜了出来显出原型,足有十来米高,连天边红光都被它挡去一半! 炎巨人见之眼熟,池深恍然道:“这是脱脱不花。”说话间忽觉身边气息全无,仿佛无人站立左侧,扭头一看,向天游分明还在原地,只是一身浑厚元力全然收敛,似金若石,没了生气。 向天游点头道:“脱脱不花本来就算半个元尊,待我平息下界尸毒之乱,那些好处就都给他吸收炼化了,如今是我的法外化身,却不影响本体,十分绝妙。” 池深寻思道,哥哥将脱脱不花祭出,想来此番元解靠他便能度过,怪不得收敛了自身的元气生机,我只消顾好自己便是。想到此干脆盘膝而坐,气沉丹田之下,缓息凝神,专心应对。 无俦劲气凌空下压,浩浩荡荡灌入人体内,池深闭目自视,细细感受,只见进入他躯体的劲气忽地分为七种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纠缠扭动,忽而赤光大盛,体内犹如火烧,鼻尖喷出的气息都带了焦灼燥气,忽而青气大盛,周身一片沁凉,燥热尽消,诸如此类,循环往复。 池深明白过来,这几股元气精纯至极,分别乃是金木水火土风雷七种属性,只是无一与他自身的冰灵根相合,故而现下在他体内各行其是,并不受掌控,反而东西流窜,令人压力倍增,动弹不得,恐怕稍有差池,就要落得丹破神散的下场! 这还不算,体内有了强行闯入的七股元气,横冲直撞难以平衡,池深自身的冰元气只得无奈游出,凑齐八气,互消互补,牵长助短。 如此一来极其耗费精神,时刻走到刀尖之上不能有丝毫分神,恍惚间三个日夜陡然轮转,池深忽觉有一股困意如潮,汹涌而至,身子若有千斤,沉重无比,让人难以支持。 如今池深五感已闭,全身心应付体内异常,察觉这份困意不由骇然,要知道元尊精力浑厚,莫说三个日夜,三月不眠不休依然生龙活虎,怎么会有困意? 然而这困意一旦袭来,竟比世间任何刑罚还要厉害,欲睡不能,强作支撑,几度神志迷糊,又几度挣扎清醒,其中的艰辛苦楚,无法以言语形容。 为平衡八股元气,冰元气越出越多,丹田内一阵空虚,却不得不如此,待出到一定时机,冰力落在元气气旋中就如一点火星落入油里,浑身精血仿佛都要随之燃烧起来,刹那间八元归一,抱成一团,蓦然间,这股无上真气浩如洪流,在胸臆间一转,直冲口鼻,磅礴涌出! 又是一日—夜去尽,晨光如水,沾湿薄袖,池深颤动睫羽,睁开眼,向天游仍守在身旁,见他转醒双肩微松,露出笑意。 脱脱不花漫身火焰颓落许多,只剩薄薄一层覆在表面,池深自己也不好过,气息萎靡,唇色苍白,眼下两片乌青,脸颊都略略凹陷下去,远不如向天游神采茂盛。 池深搭着向天游的手站起身,苦笑道:“只是小元解,就耗费元力至此,等到万年那一次岂不是要散尽修为?那还真不如拼着去破一把禁制算了。” 第130章 露华浓 “阿池!”向天游眼中忽地划过一痕亮光,池深很少见他喜显于色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了?” 向天游面露笑意,冷静下来道:“只是忽然有了个想法,能不能成,还得要做了才知道。” 池深越发好奇,追问道:“你仔细说说。” 向天游附在他耳侧说了几句,池深眸光一闪,先是惊喜,后又愁道:“确实可行,但不大好办。” 向天游面含歉色,叹道:“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下界去,想逍遥在山川乡野便不可能了,原本是答应了你的......” 池深朗声一笑,神采奕奕:“只要对你有益,对我们将来有助,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再说若是你这个法子能成,岂不比游山玩水更意义非凡?元尊受制不能以真身下界,偏你能行,此等良机若是浪费,那才真可惜了。” “好!事不宜迟,等我修复脱脱不花,咱们立马动身。”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8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两人商定完毕,池深只觉内心有股无匹坚定的冲劲与信念,前所未有,带着这股冲劲闭关,心志异常坚定不似往日动摇,本以为难捱的修行时光,此番竟然眨眼间便消逝三年有余,而向天游竟比他还晚了小半年才恢复。 池深未有丝毫不耐,反是想道,天游仅一个法外魔身,也比我所需的元气更多,此身又非是我本人之躯,往后若需用武之处便先落了两层下风,看来是该要好好磨砺一番,精纯修为。 两人携手奔赴燕危台搅动风云,向天游袖袍翻飞间神通运转,空间变幻,一条传送甬道隐约成型,池深默默立观,只觉他操纵的术法收放自如,精妙绝伦,怪不得能以一己之力,开辟堪比传送法阵的稳定通道,越想越是心惊、崇拜。 此处行动并未避讳何人,苏寒于自家洞府外凝神观看,不知是想窥探空间秘法还是另有他谋,只是不料向天游起先时动作疾速,越到后边两手却如穿花蝴蝶,飘忽游荡,明明觉着慢慢悠悠,却总叫人难以捕捉开开合合那一瞬间。 苏寒看到极致处,顿觉双眸剧痛,蓦地闭上眼皮,两行温热泪水滚滚涌出,方才缓解了一丝酸胀热辣之感,勉强睁开时已遍布红丝,却不敢再看,垂头站了一刻,才淡笑一声,扭头回府中去了。 向天□□法完毕,池深心中运起他早已交代的口诀,翻身跃上化出大明王法相的孔雀背上,跳入了无边罡风包裹的黑暗中...... 凡尘四月,正是青杨拂面,桃红映脸之时,有处村庄名为小桥,偏居东青国一隅,村民多不富庶,倒也不至于一贫如洗,每日道些东西家长短,一年到头还算安稳,这一日却集了全村三十几户人家的老幼妇孺,祠堂本是清静之地,现下却群情忐忑,吵嚷不休。 所谓何事?原来近十年间,东青国出了位缥缈神医,走遍山水不知救了多少人的性命,医术绝高更不嫌贫逐富,人人得而仰之,已到了不供神佛只修。本来这事儿好好的,京城却发了一阵怪病,寻常人无事,平日最爱的作恶欺人的却都身染恶疾,这病一日发作三次,犯病时有如受尽酷刑,只求一死,最糟糕便是皇帝也中了招。 皇帝昏庸,虽未至举国民不聊生,老百姓们私下却也少有好评,得知京城怪事甚至心内窃喜,只觉报应作祟,神明有灵。 神医去了京城,只说这些病患往日害人太过,今日死有余辜,就连皇帝也不肯医治,又说此举有违医者之道,自废眼、舌、双手,绝了问诊之道。 皇帝震怒,又见他确实成了废人一个,便发榜公告将其斩首示众以护天威。东青国曾受神医恩惠者自然不忿,也有极少数民间高手意图劫法场救人报恩,却不料神医从容赴死,法场上笑说一句:“十日后,重归。” 今日,便是第十日。 小桥村村民也曾有幸受过神医惠泽,今日只待神医重归,特意将金身搬至祠堂之上,或默念或祈祷,只愿金身显灵,庇佑他们平安,只是从一大清早等到入夜,豆油灯燃气,也不见金身有什么动静,不免焦急难耐,乃至失望。 村长叹了口气,掩住疲惫神色,正想将人劝散,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人语,清澈洪亮,竟将祠堂内的嘈杂议论盖过。众人扭头看去,只见是一位男子,面庞英挺,十分年轻,却从未见过。 男子看见了高大金身,朗声一笑,大方解释道:“池神医便是在下的恩师,恩师已逝,不能回还,然而他一身医术,却早早就悉心传授给诸多弟子,今后,我与众师兄弟姐妹将会秉承恩师遗志,继续为父老乡亲诊病治疾,至死不休!” 拢在一处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浪惊叹,交头接耳满脸喜气,待回了神智缓和下心态后,议论声却渐小渐若,到最后不知是谁先开了头,往金身前一跪,闪着泪花磕了几个头...... 男子笑看面前这一切,忽然间双眼便去了神采,神情呆若木鸡,只一瞬间又闪过一丝精光,又与先前一般无二了。 此情此景并非小桥村独有,东青国各地比比皆是,更有信念深者,激愤之情,难以自抑......人生悲喜各有不同,却少有大过生死、穷困之事,不能得偿所愿之时,便会找些精神寄托,而如今人人心中有一信念,神医恩情难忘,其弟子之能可靠,既然有这般好事,为何还要求诸天神佛? 一缕精白色微光夹在暖风中飘摇,缓缓坠入一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中,那人随即将手掌一合,收了白光细细感受,片刻后一双手臂从他腰际穿过,将人稳稳抱住,沉声问道:“功成身退?” 池深垂下手搭在向天游小臂上,微微偏过头,眼中满是喜意:“不错,虽然只是一方小界,没废多大功夫,但积少成多,总是好的。” 粗略一算,二人下界已有三十余年,池深以无神木为根基,化出百余道□□,借向天游之力投入九百九十九小界内,以医入道,无神木灵气为辅,普世济人,广结信缘。每座金身之中,都有他安放的联结阵法,这自然又是向天游的杰作。 “小界中人感化不难,可信念之力终究也比实打实的元气差许多,比起你在中界游走布置,我可轻松太多,你那边的情况又如何了?” 向天游轻吸一口气,满鼻都是池深衣发间的淡香,不由眯了眼笑道:“才去见了道宗,极元有他布控,诸事顺遂,如今闻人大哥......还是叫吴云吧,他自己也习惯了这名字,有吴大哥和罗千鼎力相助,可以说万事俱备。” 池深跟着笑道:“吴大哥性野不喜拘束,如此奔走做事,实在为难他了,也不知道我们在九十九中界四处透露元界的隐秘,会不会惹其余元尊生厌。” “他们不喜,又能将我如何?”向天游不屑,轻笑一声,“要我说,当年玄尊九人孤注一掷破禁之举,虽然担的起一个勇字,却也未免太高看自己实力,说到底还不是觉得下界人微力薄,想要凭一己之力逞英雄。白帝不是总觉我以三尊之身,瞧不起她,实则恰恰相反,我从来没有看轻任何人,破禁若要成功,须得集全界之力,方可成事!” 池深心中一喜,涌出几丝豪情:“再三十年,九百小界我便都能走遍,届时收回无神□□,我就能专心陪你在中界做事,尽绵薄之力。”说着右手轻抬,身前顿时浮现一层微透的荧光图卷,一块块形状各异的图形分布其上,约有三分之一亮起淡淡白光,其余则晦暗无比,池深点了点其中三处标记了红点的地方,问道:“这几处界面魔修鼎盛,人心堕落,不顾刚理伦常,生存艰险,哥哥虽派了魔身前去,但恐怕不比其余地界轻易能得人信仰。” 向天游唇角微翘,沉声道:“不论人或妖,是好或是坏,只消心有所求,便有可取之机。人修中不乏奸恶之徒,大妖有残忍暴戾亦有心若天海之修,魔道虽多邪佞,却也执念深固,并非我们所想的一般肆意逍遥,正道有正道的领路人,恶人也有恶人的救世主!” 池深手下一紧,五指将向天游一截袖口攥住,只一下便又松开,轻轻呼出一口气:“倘若我们耗费如此多的心力与时光,到了危急关头众生却临阵退缩......”说到此眼神陡然一厉:“那此界被困直至穷途末路,也是咎由自取!” 向天游朗声一笑,眼含赞同神色:“如今渐入正轨,池弟无需忧心过虑,你我只需尽人事,若天命不许,那也强求不得。” 第131章 迷雾生 三十年流转,刹那又过两轮,不论下界进展几何,向天游与池深返回元界已迫在眉睫,好在齿轮已被拨动,步入正轨,无需二人亲手操纵,亦能运转,返界那日,方到自家小院门口,一道流光疾驰而来,唤二人及早休整,以待元解爆发之前,入尊陨秘境提前破禁。 实则二人于下界游历,池深反倒精进许多,向天游也只在打通传送通道时耗费元气,补回不难。玄尊心怀要事,白帝却嫉恨二人在下界兴风作浪,很是忿忿,转日便找上门来大加斥责。 “元界隐秘,你们非但不守口如瓶,反在下界大肆宣扬,究竟作何想法?” 向天游小饮一口薄茶,挑眉道:“白帝在恼怒些什么,我竟看不明白,难道高高在上久了,一朝让人知晓其实元尊非但没那么逍遥若仙,反而饱受元解之苦,偌大元界宛若囚牢,自觉失了体面?” 白帝未尝没有这番心思,只是向天游一语道破她偏不肯承认,冷冷假笑:“你们演的一出出戏,本尊全看在眼里,只是觉着好笑,难道告诉下界修士他们修炼所需的元气,全靠我们元尊为媒介传送,就会感激涕零?再说池深,竟还在小界跑来跑去,往日最最傲慢难驯的魔尊,摇身一变成了救苦救难的神医,我倒是要好好称赞向尊一句,手段也忒高了!什么迷魂药如此好使,本尊厚着脸皮也要讨点过来。” 池深面色微改,方想驳斥两句,转念想到游走一处小界时挖掘到的隐秘,不由看向白帝那张绝艳至极的脸庞,总是一副不肯低头的姿态,心中一声叹息,不免犹豫几分,最后还是闭了嘴巴。 他是心软,向天游却怎么肯放过这大好良机,旋即笑道:“白帝都将明仁帝迷的国亡山河破了,还想要怎么样呢?只可惜了一代帝王,不能名垂千古也就罢了,竟还遗臭万年,明、仁二字,他担当的起哪个?” 白帝脸色陡沉,脸上冷冰冰的:“本尊脾气大,奉劝向尊莫要胡说八道,若再让我听的你说他一句不好,不惜代价也要让你吃点教训!” 向天游浑然不在意,只说:“白帝与我怄气,又有什么用处?想必你也知道,我与池弟去过你出生的小界,只是不曾想,千年已过,民间仍有昏庸帝王与灭世妖后的传说,每每提起,心有戚戚。” 白帝心中涌起一股悲愤,从前不能说,不屑说的心事,时至今日,终究抑制不住,咬牙颤声道:“若不是慎郎耗尽神魂之力,保下宗族剩余血脉,使其能蛰伏数十年重夺帝脉,驱除蛮虏,中汉百姓世世代代都摆脱不了为奴为婢的命运!世人皆愚,被人玩弄于鼓掌却不自知。” 向天游道:“即便他是忍辱负重,你难道不是异族派去迷惑皇帝的暗棋?分明是蛮人出身,却装中汉女子,明仁帝受你魅惑,可见也不是心志坚定之人。” “若真如此,那我倒也开心了......”白帝仿佛是找到了倾诉对象,明明气冲冲登门,现下却施施然自己拿了个凳坐下,思绪飘向往昔,“慎郎年幼继位,内有奸佞当道,先帝之臣势大,外有群狼环伺,他若不是假装无能易受掌控,恐怕性命难保......后来我常想,情愿他真是个昏君算了,至少不必活得每分每刻都如此艰辛,身边连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 眼见白帝眸中微微泛出湿意,只有极仔细看方能察觉,池深心中一动,脱口问道:“那你可有真心待他?” 白帝眼睫一颤,闪过一抹自嘲苦笑:“我自然是......算了,真情假意,如今说来还有何意义?” 向天游道:“若是我说明仁帝的残魂就在我手中,辅以秘法......” “此事绝无可能!”白帝泪眼顿收,闪过一丝嘲意,“且不说慎郎的魂魄我成尊后已搜寻过不下千百次,至今一无所获,你只短短几年便找着了?即便是真,完好的三魂七魄尚且难以复原,更不消说这历经千年的残魂,何况我也不曾听闻向尊和池尊有什么恢复神魂的秘法。” 向天游朝池深一看,池深顺势取出一颗浑圆小球,似乎是用几根嫩黄软枝穿插编制,上头的绿芽未除,并无任何花哨装点,顶端以千丝雪糅了根一指长的挂绳。 池深捏着千丝雪将小球递至白帝面前,白帝心怀疑惑,却又砰砰直跳,接过仔细一瞧,却见竹球内两丝若明若暗的流光翻飞游走,指尖微微凑近,它们似乎也无从分辨来者善恶,亲亲热热便游靠过来。 这是两道极其纯净的命魂之气,白帝看分明后,娇躯止不住一震,艳目大睁,显出惊喜交迸的神色,那股欣喜若狂夹带不可置信的失态面容,真叫池深为之动容。 白帝再三感受确认无误后,颤着手从发髻间拔下一柄玉白色发簪,温如玉脂,样子却是平平无奇,灵气元波也甚为匮乏,不似奇珍异宝。她将发簪略粗的顶端靠近竹球,顿时有一点点针尖大小的金红色液体密密冒出,最终汇成拇指大小的一团血珠,十分急切般蓦地抽成一条细丝投入竹球中。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19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竹球竟然也未阻拦,早早待在其中的两道游光欢呼雀跃,呼一声两面包围过来,将红丝拢在当中,随即紧紧缠绕拧成了一股。 池深瞧不出此物来路,向天游心中一动,道:“明仁帝的天魂果然在你身上,只是魂灵存留不易,难道......这根簪子是你的人骨?” 血珠脱离骨簪后,白帝五指收紧,将簪子毫不怜惜的折为两段,垂眸看向轻捧在手心的小竹球,却不回答向天游的疑惑,锁眉念道:“七魄早已消散,这倒不打紧,只消天地人三魂重聚,再找一具合适的肉身便能重生......慎郎的魂体已无自主意识,如何才能夺舍呢?” 白帝蓦地望向向天游,果然见他胸有成竹之色,语气轻柔,笑问道:“向尊手段超凡入圣,在下三番四次小瞧了向尊,实在无颜面对,向尊有话,尽管吩咐小女子。” 池深本以为她总要拿乔作态,不想竟将姿态放得如此低微,实在出人意料,忍不住问:“若是要你做不情愿的事,白帝也肯?” “再不情愿,与慎郎一事相比,白某也定会倾尽全力。”白帝抬手理了理之前大力拔下发簪时划乱的发丝,唇边荡起一抹轻柔笑痕,倒显得有几分温婉可人,“池尊若肯念在自己与向尊有双宿双栖的美满归宿,便体谅小女子几分,别太为难在下就是了。” 向天游深知池深吃软不吃硬,怕他一时犹豫应下人情,忙抢在之前开口道:“白帝放宽心,融魂秘法也并非掌握在我手中,本尊最多牵线搭桥,为你指条路子罢了。” 白帝瞬时便明白:“玄老?不错,胡婆婆也曾透露,玄老有法子为她复活狗宠,那必然也能帮我了。” “你既然知道此事,就该明白我是什么条件了,破除元界禁制之日,便是你与夫君重聚之时!” 白帝心神震动,双肩隐颤,忽又蹙眉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玄老已答应了胡婆婆,又怎会再帮我?甚至他是否有余力帮助两人,还未可知。” “玄老神通,不在本尊之下,区区融一人一犬之魂,又有何难?只是魔修向来诡谲,惯爱出尔反尔,玄老才不愿与你们多打交道,如今为了大事着想,他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 见白帝仍存顾虑,向天游又道:“三魂合一,多少也表明了本尊的诚意,其余待我与玄老细细相商后再说不迟。只有一点还望你清楚,以本尊的修为和资质,此界已鲜有对手,一心只求破除禁制,与池弟同去广阔天地寻求更多机缘,此外并无谋求,若白尊瞻前顾后疑神疑鬼,此事就此作罢,省的本尊还要费时费力,若肯放手一搏,你我便都交出十二分的信任来,爽快合作一场!” 白帝闻言不怒反笑,犹豫之色顿消,眸中神采奕奕:“彼之所求,同样是每一位尊者之愿,一路披荆斩棘,众人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何况复活慎郎有望,我自然不能错失良机,至于说向尊与玄老联手坑骗在下,我倒不敢如此看得起自身。” 三人谈拢后,白帝掩下内心喜色,作出一副不欢而散的神情离去,池深心道,她含怒上门泄愤,末了却成全了她多年苦寻无果的心愿,世间造化,总是如此弄人。 “哥哥真有把握,能劝说玄老转而帮助白帝?” “只是这般说说,玄老若有法子替两道魂灵转生,恐怕不会放走白帝这一助力。” 池深道:“胡婆婆爱犬之魂完好,明仁帝的三魂却才聚齐,玄老怕是因此才不曾找她。” “破除禁制乃是玄老心中的头等大事,但凡能多一丝希望,他必然会争取......实则白帝之事,我并不打算劳烦玄尊,方才那样说只是要她多信任我们几分罢了。” 池深奇道:“你真有融魂秘法?” 向天游徐徐一笑:“难道你忘了一笑剑?” 第132章 心欲止 “一笑剑?”他不提池深一时间倒真记不起此事了,当日因它而生的种种苦痛,实在不愿再想,“一笑剑只能融魂魄于它原本的躯壳,那明仁帝死了千年之久,早连渣都不剩了......倒是无神木可融人魂,但得我先剥离血契,使其恢复成无主之木方可行事。” 池深一番思量,越觉颇有成算,正自追究细枝末节间,却见向天游笑吟吟望着自己,奇怪道:“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法子不可行?” 向天游含笑道:“不是法子不行,而是我们用不上,自然就不必费心劳神了。只是我瞧你认真打算的样子,越看越心里越喜欢。” 池深不禁脸热,啐道:“你心里是在笑我不知变通,总傻里傻气的把话都当真。” “怎么会?池弟信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只是我对池弟从无假话,对别人可就难说了,”向天游神色认真,字字说的都是实话,“破禁一行,九死一生,我们在下界做的诸般努力,为的不就是能多三分胜算?可白帝他们几个想活下来,却很难了。” 池深一想到战无敌姬月等人竟要为此丧命,纵然相识不深,也无法坦然以对,心底不由难过:“元尊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也各含心事,禁制破与不破,不过是在两样坏事中择取一件罢了。” “倘若一是好,二是坏,傻子才会选择后者,人就该在每一件事中承担抉择带来的后果并成长,我相信这些尊者深谙此道。” 池深无可辩驳,却又想道:“听说战元尊又离神下界去历练了,他倒真是一刻也不停,明日你去玄老府上,我正好往姬月那跑一趟瞧瞧。” 两人就此商定,翌日出门分道而行,池深自入元界以来,这还是头一遭登姬月府门,原以为姬月所建宅邸即便不甚华丽铺张,想必也精致入微,不料只是一间冰雕矮屋,连前后小院也不曾围起,光秃秃竟像个坟包。 进门后才发觉,原来姬月是将屋舍扩在地下,四壁皆用蓝冰铸成,纵然是池深也不觉手背脸面一寒,可见这冰不是凡物。姬月着一身茶霜色素衣,并未起身相迎,只是神色淡淡的点了一点头。 池深走至姬月对面落座,二人当中的小桌上一壶清水竟无视周遭寒气,噗噜噜翻滚着小泡,此情此景,竟有几分像当日在落凡石内对茶高谈的场面,只可惜那一回二人最终是不欢而散。 想到此池深也颇多感慨,顾及来此的目的,敛下情绪问道:“战尊离神历练多年,错过破禁之期就不好了,你可有去他府邸看过?” 姬月轻笑一声道:“那呆子设下的禁制厉害,我也不敢轻易去闯,池尊放心罢,破禁这样的大事,他可不舍得错过。” 池深唔了一声,又不知该说什么了,环顾冷冷清清的冰室,瞥见角落处放了个小泥盆,尤为显眼,又有一丝眼熟,脑中灵光闪过,忽然想到自家院中也有个十分相似的,正是当日大婚姬月送来的贺礼,于是随口问了一问,却见姬月流露出几分不大自然的神色来。 “当年一时技痒,胡乱捏了两个泥盆,也想采些花草装点陋室,可惜元界仙花太盛,衬的本尊手艺粗糙,便作罢了。” 池深想到战无敌当日随手摘来的野花杂草,心中了然,叹道:“并非泥盆配不上仙草,依我看不是战尊者亲手摘的,你便没心思照料罢了。” 姬月情思被人一语道破,室内寒气陡然大盛!池深双目一涩,眉间顿然挂霜,却姿态悠然,仿佛看不见对面人的寒脸冷目般,一笑间神采天然风流,以他面相来说略显轻佻,却又令人感觉淡然。“我别无他意,尊者不必动怒。本尊与向天游结为连理,难道还不足以令人惊讶么?恐怕你们到这时候还不信此份情谊为真,然而它确确实实便发生了,当然此间种种辛秘,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姬月星眸闪动,凝视池深许久,蓦地灿然笑开:“池尊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是谁?” “下界的一个小人物,喜欢向天游喜欢的紧,当日我曾说以他的资质,穷其一生也没法追赶向尊的修为,而本尊拥有无上寿元,定能守的云开......没料到这些年过去,他已得偿所愿,而本尊却止步不前。” 池深心头巨震,得知姬月已猜出他的来路,暗道自己破绽太多,果然瞒不了这些成精已久的老狐狸,恐怕其余人也早有所察,只因没有落凡石那段遭遇,才不能断定他的身份。 姬月自认对战无敌的情感隐藏甚深,平日从不肯轻易显露,故而听闻池深所言仅震动一瞬,须臾便串起往事,来了个反将一军,等看够池深神色变幻才徐徐又道:“池尊不必惊慌,本尊自扫门前雪,不爱乱搅和。” “你可真是......丝毫也不肯吃亏。”池深苦笑一声,“这样的性子,我还当你会直接找战元尊把话说开,左右破禁之后,生死尚且不能定论,难道还怕被他拒绝而伤心吗?” “池尊日子过的美满,自然不晓得我的思虑。”姬月神色淡淡,“何况我如今已然想透,不再执着于此。” 池深不料他这般回答,惊愕不已:“我听糊涂了,尊者的意思是对战尊的情意已淡?还是以消极逃避来麻痹自己?” 姬月并未直面回答,只是笑道:“池尊应该明白,每一场修行,都是对自身、对世界不断感悟的过程,每个人领悟的、修成的自然不尽相同,但有一点却丝毫不差。” 池深想了一想,不敢确认姬月说的到底是哪一方面,且他实打实的修行远不及真正的元尊,干脆闭口不答,姬月稍顿之后继续说道:“欲之一字,人皆有之。穷人求个三餐温饱,是欲,元尊力求冲破禁制,也是欲。在我心中,欲望虽有大有小,却无高下之别。” “本尊对战无敌产生了欲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可随时都可找他把话挑明,亦能运用种种手段诱他......然而人之欲望无穷无尽,也是永远都除不净的,我现在做的,只不过是尽可能的将它遏制在某个层次,以免某一日它凌驾于本尊之上,反过来毁了自己。” 池深沉思半晌,道:“尊者这番感悟,对在下来讲太过超脱,也十分不敢苟同,人若无欲无求,死亦无惧,但生之又有何意?我倒是觉得,欲望可疏不可堵,尊者为何不寻个折中之道?如此贸然极端的想法,实在有待商榷。”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0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姬月眼神朝角落处的小泥盆飘去,问池深:“池尊可知我为何要做这两个泥盆?” 池深自然不知,虚心请教,姬月苦笑一声:“元界极西之地,有一处九层焱海,若是能将第九层整个收服,可幻化成红檵火花,世间唯独这一朵。” 池深奇怪道:“这种天生的法宝,并非草木,何须用泥盆装呢?” 姬月两指一搓,一道猩红色火光跃然于指尖,打着旋展开九层炎瓣,瑰丽无双。“九层焱海中生有火玫瑰,寓意烈火般炙热浓烈的爱,虽然俗气,但我那时候昏了头,竟然求他替我去取,并想着,若战无敌当真送来给我,我便种在盆中,以做信物。” 显然这火玫瑰不曾送到姬月手中,池深一时默然。 “战无敌一路闯到焱海九层,纵然身为元尊也十分不易,却大大激起他好胜斗勇之心,重伤之下将其收服,那些火玫瑰当然早毁在他拳脚之下。”姬月掌心一收,红檵火花随即消失不见,“他大约是想起没能完成我所求,便将焱海作为补偿,只是他不明白,本尊要的并非此物......他永远都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池深唇瓣一张,却觉无话可说,只要抿了抿嘴以做掩饰。姬月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可诉心事的人,话语不停道:“和战无敌想比,本尊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可他什么都不需要,不想要爱,也不怕死,无牵无挂,一心求战。想要他动情动心,还不如找块石头容易些。” 池深心底默默叹了口气,不禁有几分同情姬月起来,姬月却已然想开,反倒不觉得有什么难过,笑了笑道:“也没什么,或许破禁之后飞升大世界,本尊会遇到更好的人,届时这呆子就算开窍,本尊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就叫他懊悔去罢!” 池深哈哈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离了姬月冰府走在回途中时,心内十分沉重,打一开始他来到这世界只为完成试炼,后来一颗心扑在向天游身上,也有过不少烦恼,直到两人表明身份皆大欢喜......可如今看着姬月、白帝,还有在下界结交的好友吴云罗千等人,实在无法将他们视为虚拟的人物,更不敢想象等试炼结束,创世机停止运作那一刻,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第133章 故人见 越是深想思绪越乱,直至天雷乍响,惊动池深以及众人,如棉云浪一个翻滚间染上墨色,黑压压陡然往下一沉,似要往人头上压去,远处一点星芒摇摇飘起,在黯然失色的半空中尤为显眼。 池深稍一愣神,身边蓦地多了两道人影,却是闻风而动瞬息赶来的苏寒与白帝二人。 苏寒沉声道:“是雪七尊者的穿云引。”白帝立时接口道:“但那是玄尊洞府的方位。” 二人神情凝重,对视一眼,身形一晃,顿然不见,池深提步跟上,紧紧缀在苏寒身后,不多时便来到玄尊府外。 府门大敞,先后赶来的尊者鱼贯而入,果然见雪七站在玄老身后,一如既往,只是此刻多了个向天游。七人略等了等,姬月带着战无敌姗姗来迟。 待人来齐,玄尊这才举臂轻挥,背后一面顽石所铸的黑墙轰然坍塌,露出黑黢黢一个幽深的大洞来,深处的风流隐隐绰绰刮出阵阵呜呼的萧索悲鸣。 战无敌方神肉合一,却精神的很,虎目熠熠生光,问道:“此处通向何方?” 玄尊坐姿不改,眼皮微抬:“正是禁制所在,亦乃尊陨之地!” 胡婆婆背脊弯的更低了些,掩住眸中精光。白帝与苏寒心中却齐齐想道,原来玄尊竟将洞府建在禁制之上,怪不得多年来屡屡查探却始终没有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战无敌跃跃欲试,摩拳道:“那还等什么?立马前去会一会它!”说罢大步流星,越过众人,纵身跳了进去,没有丝毫犹豫。 姬月指尖一动,却没贸贸然跟上去,看向玄尊等他发话。 玄尊终于起身,沉沉一叹:“本想准备万全之后再赴险境,不料禁制封印忽有异动,此去凶险异常,诸位切勿大意。” 几息之间,八人追上战无敌,一同朝元气波动之地全速赶去,四周薄雾渐浓,伸手难见五指,然而元尊以心视物,自然不受困扰,反倒池深越环顾越是心惊,忍不住朝向天游看去,正好和他眼神对了个正着,又见对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中顿时有了准数,此地果然熟悉,他们二人都曾来过,正是当年在玄元闯过的苍山宝池! 不多时几人便掠过浓雾乱阵,这道曾经令两人走散,致使池深为取大鹏精血而死的迷花阵法,如今却不能阻挡这一行人分毫,哪怕路过藏有云鹏精血的洞外,池深脚步也未曾慢下一刻。 那些都已成过往,如今他该做的,却是要朝前走去。 玄尊一马当先,抢在众人前头,一个个黑幽深洞飞速后掠,再也不见。池深气机忽动,似有所感,却见玄尊已然止步,站在一堆小山包大小的砾石前。 白帝急切难耐,因事出突然,纵然她十分牵挂爱郎重塑肉身一事,唯恐向天游就此事尚未与玄尊谈妥,可眼下显然不是细细询问的良机,故而愈发情急。 玄尊微微仰头,神情专注,似乎眼前并非一堆残石废墟,而是挚友爱侣。这时一声怪啸,石碓从正当中破开一个小口,迎面白光如箭,速度之快,就连玄尊也来不及闪躲,迎面被其打在脸上。 转眼啸声如雨,簌簌而来,乱石承受不住这番细密打击,轰然溃散,碎石从众人头顶倾泻而下,大有埋人之势。 玄尊右臂轻轻一挥,在胸前抡了个半圆,那碎石土块就似星辰入了轨道,顺着玄尊划出的路线连成一线,汇成石河,在离九人一丈开外绕起了圈,密密麻麻箍成了一颗空心石球,池深身处当中,却见石河转动逐渐增速,看至后来目力竟不能急,唯剩片片虚影,乃至晃动心神也受其晃动!耳边更有光箭与石块短兵相接的爆裂声响,轰鸣阵阵不休,倘若有下界修士在此,恐怕坚持不了几息便会昏厥过去。 待一切重归平静,光箭与石块已然同归于尽,四周烟尘弥漫,胡婆婆木杖一点,顿时一片清明,显露出石山掩盖的背后真容。 茫茫云雾之中,矗有一道百米粗细的圆柱,此柱本应是下镇大地上顶苍穹,却被拦腰斩断,断面平滑光可鉴人。 一片星海横在众人头顶,只是黯淡无光,像蒙了一层灰色细沙,偶有几颗锋芒鼎盛的星点,倒能穿透这禁锢了元界万年还久的禁制,闪烁出令人神往的光辉。 战无敌早想领教禁制的厉害,不等玄尊发话,当先踏入雾中,他方一进入,头顶本是静止的星空蓦然一颤,四散在各处的星芒飒然回溯,星海好一阵扭曲收缩,化为一只星眸巨眼,,竖瞳一线如洪水猛兽,凝视众人! 剩余之人皆不甘落后,紧紧缀在战无敌之后飞上圆柱断面,却骇然惊觉,中央竟站了了个灰衣老者,笑吟吟望着一干来人。 老者慈眉善目,浑身气息收敛,已入化臻之境,竟然瞒过九位元尊的耳目,不教一人察觉! 战无敌浑身毛孔喷张,一股冲天战意凌空而起,伴着雷震电闪一条巨龙盘踞半空,仰天一声撼天动地的龙鸣,却没有贸然进攻。 姬月心内暗惊,抬脚踏出一步,落后战无敌半个身子站定,他这一步仿若踩在绵绵春水之间,荡起层层冷冷细波,衣袂随其动作翩然滚动,仿若蝶翅在百花上微微一合,这份潇洒风流世间罕有,狐眼生波流转,比情人的眼眸还要温柔几许,却蕴藏无限杀机。 灰衣老者却不应战,笑意不改,不断点头赞道:“雷龙有如实质,堪比真妖现形,此等威力,恐怕吴云成尊,也无和你相战之力。再说这位小友,分明是冰灵根,竟然领悟了春生之道,即便是天纵奇才,这份心境也令老夫拜服。” 战无敌原本十分戒备,但听吴云之名,好奇心大起,心神一动杀意便生破绽,此时再维系已然无益,他干脆放松手脚,问道:“老前辈,你是哪位?” 池深极力掩饰面上的惊喜神色,却遏制不住内心震动,虽说他早就知晓道宗的身份不比寻常,但也没料到他竟然能出入三界,进尊陨之地更是恍如无人之境,只是来不及等他决定是否要在此时此地叙旧,却有一人比他更激动三分,颤声喊道:“宗大哥!” 玄尊单膝点地,抱拳一拜,着实惊起身边一圈元尊,纷纷露出愕然神色。道宗随手一招,隔空将人拂起,笑叹道:“多年未见,咱们也老了。” 玄尊老眼微红,伴着两汪水泪光,倒不似往常那从容沉稳绝世老者,反倒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儿一个,低声喃道:“若非想着大哥的遗志,我又何苦多等九千年......” “那也是咱们共同的愿望!”道宗语气一抬,复又和缓下来,“玄弟,总之这些年是难为了你。” 玄尊泪花一滚,滴落颊间,摇头道:“只怪我们当年实力不济,当年未能突破禁制,成败都是己造,半点不怨天尤人。”他虽是这么说,可众人分明感受到,玄尊眼中诸般情绪,对道宗那股难以言喻的情感,浓烈的几乎要化成实质。 向天游成尊之路快且引人注目,在场之人无人早已将能探查到的全然摸了个遍,自然晓得道宗不简单,却万万没料到他竟有这一重身份在,就连雪七也从未听玄尊提及,几人面面相觑,不敢乱发一言。 池深一摸鼻尖,心里想道,原来玄老也有在意的人呢,听他说来,似乎宗爷爷是万年前那些元尊的老大哥、领头人,可是怎么又成了哥哥身边的老仆人?究竟怎么一番曲折,看来哥哥知道却没告诉我。 实则池深这番所想倒真冤枉了向天游,道宗本体早已身死道消,只剩一缕分魂落在傀儡之躯,虽然培育向天游多年,却也不曾揭开自身全部的隐秘,向天游也只是了解到,道宗一心找寻元尊种子,以期打破禁制,恰好发现向天游身负混族血脉与难以推测的异象,两人这才一拍即合相互扶持罢了。 玄尊与道宗相认只是寥寥数句话的功夫,众人面前便升起一粒粒米种大的光点,悬在眼前微微晃荡。 池深几人不解其意,道宗和玄尊却是已经历过一遭,玄尊落后道宗半个身位站定,此时照理说本该他来主持大局,可玄尊却不发一语,仿佛又回到万年前的时光,将身边人当成了主心骨。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1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道宗斜睨一眼,也不勉强,开口提醒道:“光点破,禁制除,诸位,一入此地,已无退路!” 白帝骑虎难下,心中是十分抵触,暂且默然不动,战无敌却无顾忌,反倒热血上涌,万般期待,当先出手,一指就将光斑点了个正着!白色光点砰一声炸开,化作一团浓雾。 苏寒与姬月紧跟而上,向天游对池深轻轻点头,两人同时触发光点。雪七跟着玄尊动作,又是两道白雾翻腾,唯独胡婆婆与白帝并未动手。 道宗望着两人直直冷笑,白帝后背陡然冒出一层细汗,竟生一股夺路而逃之想,此念方一升起,心中狠狠一震,须知众人成尊后,纵然比上不足,但在此界已是顶峰存在,就算元尊之间也只是旗鼓相当,向天游乃是异类,但要让白帝吃瘪,还需花一番气力,如今道宗只是一眼,却有如此威慑,当年元尊之能,实在不可丈量! 第134章 入死局 白帝越是心惊,便越打退堂鼓,却又惊觉身周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将她罩的严丝合缝,四肢百骸无一不能动弹,就是转一转眼珠也异常费劲,余光瞥到胡婆婆,见她一动未动犹如雕塑,想来也是同样遭遇。 道宗也不和她二人多言,屈指弹出两道元劲,光点随气涌动,轻轻打在两人眉心,九粒光点全数激发,雾团蓦然变化,刷刷凝成数道人影。 战无敌望着眼前两个“自己”,倍感疑惑,却见其中一人发出一声怒啸,一道雷龙瞬时从他体内跃出,与战无敌头上的隔空相对,两条雷龙搅起团团旋风,呼呼摆尾。另一人却身形一晃,鬼魅般站到姬月对面,这时战无敌才发觉,每位元尊身前都显现出一人,而第二位“战无敌”却是姬月的对手,只是不知白雾化成何人,有何含义? 战无敌困惑交加,一时竟忘了对战,左右他对面之人也不动手,索性朝其余人张望,却见各人脸色皆精彩纷呈,细看之下越觉古怪,心内暗忖道,胡婆婆同我一样,召出的对手皆是自己,池深与向天游也是,又似乎不是......怎么“向天游”站在池深对面?“池深”又站在向天游身前?难道他们俩真是表面情意,实则内心把对方当劲敌了不成?至于白帝、苏寒、雪七和玄老的对手,我倒从未见过。 白帝樱口微张,美目圆睁,忽然间扑进身前那位气质稳重的男子怀中,那人三十出头,年纪不大,相貌只是寻常,一双眼却极为深沉,眉心竖纹深刻,似乎满腹心事忧愁。 战无敌与白帝交情不深,向来只觉此女骄横,今日是头一回见她落泪,宛若一名与情郎久别重逢喜极而泣的普通女子。可惜这番温馨场面未能持续几息,白帝一声闷哼,蓦地退出男子怀抱,腹间赫然多了一柄刻纹繁复华美的匕首,浑然不见刀身,想必是深深刺入了肉中! 情势急转直下,众人无不心惊,道宗暗暗观察,见向天游眉头微皱,薄唇紧抿,目视四周,神情专注,却无半分焦急,心中十分满意,这才开口道:“雾人境,应当和这元界禁制一般,源自同一人的手笔。据我所知,元界被封,起因乃是从此界飞升的一位男修,利益熏心杀害昔日爱侣,本以为她身无背景,却不料有位隐世多年的祖父......虽说元界众生是无辜受其牵连,然我等修行之人,逆境当勇往直前,龟缩寸地非有志者所为!” 白帝退后几步站定,男子并未趁势追击,给予她喘息之机,血丝充盈白帝双目,白裳于腹下已染红一大片,此时却不见她掉一滴眼泪,反出手如电,倒拔匕首,伸手往汨汨淌血的刀口处一抹,顿时止住伤势,寒声道:“这么说,雾人境幻化出我们心中分量最重的人模样,之后又要我们将其斩杀,才算通过禁制考验?” 道宗嘴角边若有若无露出一丝笑意,略显古怪,众人只听他说道:“岂是那么容易?就拿你眼前人来说,区区一个先天之境,你要杀他,不是易如反掌?” 白帝眼神微闪,说道:“请老前辈赐教。” 道宗回想往事,脸色微沉:“此雾乃是天地元精凝结,化而为人却并非血肉之躯,击溃一次,还可重聚,此消彼长,纵使是元尊,也会被其耗干。顺道一提,这元雾化成谁,便与那人有相同的性格手段,你这女娃和那后生的对手修为都不算高,找准死穴,或可一击致命,其他人却要灭杀一位元尊,鹿死谁手,还是两说。” 道宗所指便是白帝与苏寒,可这两人非但没一丝窃喜,反而脸色略白,神情难看,苏寒更是气道:“这位大能既痛恨忘恩负义的弑亲小人,却又要我们与心中最重要的人相杀,胜了才可破除禁制,恕我实在无法理解他的心思!” 玄尊负手轻叹:“灭杀雾之人境,并不能破除禁制,唯有被其吞噬,我等这一身元气才会自发冲击星海屏障。” 池深双眉微拧,暗道不妙,先不说他们是否肯献身破禁,单论哥哥,就是一大难题,若不能破除禁制,试炼便不能算通过,但若是以死亡为代价破禁,照样也算失败,这么看来,此事岂不进退两难,成了个无解之题?他这般想着,忍不住就朝向天游看去,显然对方也在考虑同样的问题,察觉池深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胡婆婆自入禁地,便不曾开口,此时忽然发问,直逼玄尊:“这么说来,上一回破禁失败,都是玄老临阵脱逃之故?” 道宗听闻此话,偏头朝她看去,一双清明冷眼如射冷电,似能刺人皮肉,“玄尊无私无畏,可惜凭我们九人的元力积累并不足以撼动星海禁制,老夫这才力保他全身而退。” 胡婆婆心中一凛,五指微紧,摩挲木杖纵横纹路,略定下神,笑道:“既然如此,当年做不到的,换成今日岂不是重蹈覆辙?老身以为,如今的元尊修为,不敢超越前辈们的雄风。” 这话里话外,无非就是她得知破除禁制需要以身试法后,意图退缩。道宗懒得与她打嘴皮子机锋,气势一展,扬声道:“破禁一事,事关整个元界,我等虽首当其冲,天下人亦不能高高挂起,向尊、池尊已与老夫在下界备战多年,铺开重重通道,全界联手,众志成城,定当一举冲破阻碍!” 说到这凌厉眼神往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半是安抚半是胁迫:“元界长久得不到大世界的灵气补充,靠元尊输送只是饮鸩止渴,决计撑不过下个万年,今日诸位是有觉悟也好,不情愿也罢,都没得选择......老夫既然能凭一缕分魂延续至今,自然也有秘法替诸位保留元神,话已至此,不必再多费口舌!” 众人不急转念,云雾化成的人已然拥至,一道水剑打在白帝身上,白帝不闪不躲,被其击中当胸,只是这回有了防备,元气陡然加身凝为护甲,以明仁帝的修为,全无破解之道! 明仁帝一击不成,旋身扑上,所使手段不似正统,反而异常狠厉,威力惊人,白帝晓得,明仁帝因不敢展露锋芒,只能私下偷学民间武者的功法,如此韬光养晦,才堪堪在群狼环伺时保下宗室的几分血脉。 明仁帝精通丹青,不擅武学,可惜生不逢时,只能勤奋修体,一生郁郁。白帝本就下不去手,一想到这种种,越发只会闪避。 在场元尊不是牛刀小试,便是和白帝一般只一味地闪躲下不去手,唯独战无敌一人斗志高昂,招招大开大合,瞬息便和“自己”拆了十来招,因两人气出同源,身心相合,实在难辨高下,又都是惊雷游龙之招,打斗间气浪翻涌,声势惊鸿,开阔平台竟仿佛容不下他小小两人! 别看战无敌身姿挺括,一身硬肉,飘身闪避之际却灵动已极,踩步飞踏跃出圆台边缘,不料撞上一层无形阻障,砰一声倒飞而退,恰好迎上雾人早早备下的绝招! 惊魂一刻,落在元尊眼中,无非蚂蚁瘙腿不痛不痒,战无敌斗战经验无数更是瞬息应变,凌空反踢,他浑身的皮肉似乎无处不是元气喷涌的出口,使起腿脚丝毫不弱于手下功夫,顷刻间一道强劲无匹的电流疾驰射去,与雾人轰然对撞,激起无数电丝雷网,朝四面八方兜头盖去! 所到之处,直令人浑身痛麻,寒毛陡竖。 池深避开锋芒,暗暗叫好,不想这雷霆反击落在雾人身上,就如暖风吹开绿波,荡起几层浅纹,便消散殆尽,没掀起丝毫风浪,反观“战无敌”胸口的烟雾微微搅乱再恢复后,愈加凝实,双眼细电一闪,杀气凛然。 这番变化之奇,着实匪夷所思,白帝闪转腾挪间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为之,正好来到道宗身边,见雾人吞噬了战无敌的招式并化为元力补充己身,脸色顿时难看,不由惊道:“雾人之境可吞噬元气,那还有什么打头?” 胡婆婆呵呵冷笑:“战与不战,皆是死路一条,玄尊明知如此,还筹备着将大伙骗来,当真可恶。” 玄老手指疾点,闻言却不回话,只认真与雾人“道宗”拆招,两人皆为绝顶高手中的翘楚,一招一式化繁为简,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深藏玄机。 道宗也不恼:“千万别这么说,难道费尽心机想要探查禁制之地的人不是你们?若非玄尊集结,你们随便哪个贸贸然独自闯进来,早也身死道消了。”说话间他瞧见白帝腰侧一颗木色藤球来回甩动,一缕流光小蛇般轻轻游走,颇引人注目,心念一转,说道:“你这道人魂虽然完整,但灵智已失,何必还随身带着。” 白帝俏脸颜色陡失,她心知道宗强大,故而知他并非随便说说,颤声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道宗与向天游往来不断,自然对这几位元尊的事了如指掌,便说:“你心里明白,一,这道人魂已成了纯灵,如机缘到了可以转世再生,但绝不可能再成为你心中那人,二,强行将这道人魂融合肉身,绝无可能!” 白帝秀目呆滞,兀自幻想道:“可是前辈你不就......” 道宗没那许多耐心,轻哼一声说:“老夫是何等修为手段,岂能与我相比?” 白帝再度急切追问:“玄尊可是答应了胡婆婆,能将犬灵再生,来前向尊已在替我商谈,不知结果如何?” 向天游没说一个字,可是他眼神望过来时却已给出了答案,白帝劈手斩断水箭,咬唇不再言语,面色已然冷到极致。 第135章 冰境碎 这几人各怀心思,寥寥数句话间战无敌与姬月已专心和对手走过百招,却都僵持不下。战无敌久攻无果,心念斗战,一声长笑,虎目电射,大步如飞奔至圆台另一侧,身影虚晃,瞬间消失不见。 姬月眸光一闪,脸色微变,仰头望去,果然高空中有道人影,从圆台上望去不过核桃大小,正是战无敌真身,这招雷罚天降,乃是他惊天三绝之一,此招一出,足以覆灭一方小界。姬月心系战无敌多年,自然十分了解,他必然是要尝试将雾人以一招之力击溃!至于成与不成,却要做了再说! 战无敌双掌一合,电光真气,霎时奔流四溢,积少成多,等到体内三分之二雷元都被抽出时,仿佛空中多了颗电光闪烁的小太阳,将四下的雾气照得蓝盈盈十分诡谲,焚天灭地的力量众所皆见! 想贴的掌心缓缓分开,四五道麻绳粗细的雷丝在双掌之中拉扯,此招战无敌并非轻松使来,他原本麦色的双颊染上两块红晕,额角豆汗频出,脖颈青筋直绽,像极烈日下于田间劳作的农夫,混不似高高在上无人能敌的元尊。 众人皆为雷势所震,雾人受迫更甚,身周荡起层层烟波,仿佛是溃灭前兆。在这当中,要论交手次数,姬月还得排在苏寒后头,苏寒在战无敌手里吃过几次苦头,腰背微弯,长袖绷直,射出两道如弦劲气,掠至圆台边角,姬月心中暗哼,随即飘至另一侧。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2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向天游与道宗玄尊此番亦不敢托大,纷纷散开,雾人跟随对手应声而动,越发显得唯一立在当中的“战无敌”尤为显眼。 “战无敌”举头仰望,它的双眸十分明亮,露出一些成竹在胸的笑意,坦荡又充满棋逢对手的渴望,简直和真身平日常见的神情毫无二致,就连姬月也无法分辨真伪。 不仅如此,“战无敌”掌心相对时,几道并不弱分毫的雷蛇电网跃跃欲出,却又被其巧妙掌控在十指之间。一番蓄力之后,圆台隐没在闪耀白光之中,池深等人已顾不上对战,纷纷祭出元力战甲将周身围的滴水不漏。 雷光刺眼,双眼又是人最脆弱之处,饶是元尊也不得直视锋芒,皆闭眼垂头,以心和神感知外物,偏姬月反其道而行,一瞬也不敢错漏,紧紧盯住半空即将交汇的两团硕大雷芒,雷芒之中隐约闪动着一颗椰子大小的炽白圆球,正是凝缩了战无敌与雾人灭世绝招的核心元力! “雷罚天降”即使自下而上发出,威力丝毫不逊色于临空发难,两轮疾光相撞,却不似池深想象那般惊天彻底,而是发出厚沉的嗡鸣声响,并不十分震耳,只是胸口闷闷的难受。 只是池深不知,此刻诸方中界小界已是落雷如雨!疾电狂雷噼啪闪烁,孩童无不哭啼,男女尽皆色变,凡人胆颤,修者惶惶! 极元沧岩域万府内一道雷音幻龙冲天而起,将落在府周的雷元尽数吸收,不仅未被波及,反而一路行进壮大,护住一方平安。如此情景并非万府独有,各界各域,时不时便有冒出神秘修者出招化险,尽力为毫无防备之人挡灾。 一场雷雨暴动过去,即便是毫无修为的凡人,也隐约晓得世界已生异变,而修为高深者,则是早有准备。 吴云召回雷龙,顿觉体内元力充盈无匹,几番冲破元丹不受控制,好半晌才压制下去,一睁眼便对上罗千关切神色,不由无声一笑,望着晴空目光灼灼:“看样子,元界尊者已经出手,只是想不到下界竟显出这番动静,可见交锋激烈。”罗千随他目光转移,望向同一处。 百年光阴三番两转,吴云与罗千二人也早已褪去青涩,虽说容貌更改甚微,神色却沉稳坚毅,各有独当一面的气势。 吴云又赞道:“好个尊者!”罗千心知他与这尊者同为雷元之体,难忍较量之心,唇边闪过一丝笑意,须臾消失不见,蹙眉忧心不已:“此局千难万险,凶多吉少,但愿向天游与其余尊者能化险为夷,这般或许他日我们还能有相见之时。” 吴云听了这话却未泄气,爽朗一笑:“向老弟早联合道宗在下界布局多年,只消关键时刻众人齐心协力,定当破除阻碍!再说没了元气限制,修者们也不会再晋升艰难。” 罗千伸手与吴云大掌交握,轻轻点头:“但愿如此。” 且又回到尊陨之地,耀世雷芒已然消散,不留一片痕迹,这诡异之象并非天然,而是人为,站在圆台中央的雾人高举一臂,两轮一拳大小的耀目光华正绕其手腕徐徐流转,一时间“战无敌”周身白雾蒸腾,罡风怒号,有如千军万马纵声齐呼,隐隐夹杂破空之声。 姬月望之色变,双目一凝,战无敌苍白面色清晰可见,环绕在他身侧维系身形的雷元之力时隐时现,已然不稳,可见其元力损耗之巨,恐怕十分骇人,倘若再接雾人这一招双倍的雷罚之力,只怕千日修行一朝断绝! 池深心有不忍,不由看向身边之人,向天游伸手握住他手掌,几不可见的微微摇了一下头,面色不改。池深明白眼下情景是救不得,也救不了,战无敌的命运只能把握在其自己手中,何况他既然敢破釜沉舟,自然也早看破生死了,故而五指微紧,只在暗中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防备起不远处暂无动静的其它雾人来。 两道雷元化作的流星拖着蓝白光尾迎风上溯,逼近空中尊者,这一自创绝招,一旦发出便可随人而行,万无让人逃脱之理,战无敌正是心知肚明,故而不闪不避,疾喝一声,身周劲风陡疾,双掌两大团雷雾,蓦地合二为一,笼在身前抵御,试图硬抗一击! 玄尊微微摇头,眉目中透出惋惜之色:“雷雾聚而不能凝,难以抵挡。”话方说出口,心神不由一动,看向一侧,道宗咦”的一声,也和他看向同一方位。 池深不明所以,跟着扭头,忍不住小声惊呼,只因姬月所站之地已没了他本人的踪迹,只留一座冰人,泄出丝缕寒气,才令道宗与玄尊察觉了异样。池深心念陡转,猛地朝上望去! 一面冰境横于当空,菲薄如纸,拦在两芒雷星之前,须臾便打了个照面,在强势雷元的怒冲之下,冰境恍若易碎凡物,砰一声脆响之后,化作细碎冰凌漫天炸开,射出异彩纷呈的晶晶闪光,煞是好看。 随着这面冰境溃散,第二道,第三道,四五六七道愈加凝实的冰境接连显形,雷元在雾蒙蒙的厚重寒气中去势稍减,但仍不可抵挡,转瞬之间,最后一道冰墙轻轻一颤,波的一声,化为齑粉。 姬月蹈空凌虚,脸上血色也无,方才他情急之下,以移形换影之术瞬移到战无敌身前,本就耗费元气,又紧跟着祭出御敌绝学,削了雷元半数之能,虽说成效甚大,但却叫他失了再战之力,流星势如疾火,猛然穿透姬月胸口,射向战无敌设下的雷障,一阵令人牙紧耳鸣的爆裂声顿然充斥天地,经久才散。 这一番变化看似令人神夺魂惊,实则只在短短瞬息间碰撞交织,穴风一卷,弥漫在半空的散雷寒雾,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战无敌视野稍恢复明晰,就见姬月如一片纸鸢缓缓下落,他当心口处破开一个大洞,贯穿胸背,撕裂的血肉边缘被层层寒霜凝住,并不显得血淋淋,却如同一口蓝黑的深井,诡异的骇人。 战无敌足底踏空,后发先至,瞬息挪移到姬月身边,揽过他比寻常男子稍纤细的腰身,入手才惊觉,怀中人竟如此轻微,仿佛林中一叶,缥缈无依。 修者的肉身有三处要害,脑、心和丹田,心口被破,姬月只能靠元神吊住命息,若不能及时夺舍,不出一时三刻,就要彻底消亡了。 眼前的结果是战无敌万万没有预料到,眼看姬月面无人色,惨淡如霜,心知他冰元已散,回天乏术,刹那间百般滋味轮番闪过,茫然、不解、悲愤、恼怒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几乎说不出话来,平日遭受万千苦痛也要笑傲于世的爷们儿,竟然红了眼眶,梗着脖子问道:“你,你这样又是为何?” 姬月神色淡淡的,仍是那副山崩于前也毫不改色的面孔,轻飘飘回道:“哪来许多理由,想做就做了。” 战无敌不料他这般回答,心里愈发不是滋味,空落落的有如无底深渊,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思绪百转千回,千百年相处的点滴时光一齐汇入脑海,从没有那一刻像此时这般清晰。 隐约间,战无敌灵光一闪,似乎觉察出一些端倪,细细回味一品,越发觉得并未自作多情,心中不由大震,暗暗想道,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喜欢谁都好,为何偏偏要......想到此,悲喜之情已洋溢在眉梢眼角。 姬月心性一贯淡泊,此刻见了战无敌的神情,不知怎的,一颗心仿佛和他连结在了一起,无需言语,已然看懂,想到有生以来唯独对眼前这人有过欲求,和临终都未言明的情愫,一时间倍添感伤,可是心里却又翻起一阵欣喜,不由得轻轻笑道:“原来你也不是十成十傻的。” 第136章 朱颜改 战无敌听了这话,愈加不知该如何回应,呐呐不成言,搂着人缓缓下坠。姬月从未有过如此亲近战无敌的时刻,只觉他的胸口臂膀浑厚有劲,火热暖人,分明心口已遭重创,却有一阵阵难以自制的悸动传来,远胜从前最最风光得益的时刻,良久问道:“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 战无敌思绪回流,瞬息想到种种可能,一改眉宇间笼罩着的悲凉之色,滔滔安慰道:“我不会叫你死的!这下头可是聚集了此界最顶尖的人物,必然有方法能将你的精魂妥善保存下来,待禁制一破,我便去外界找个灵根出众的身子,替你夺舍再生......” 姬月火热情思,顿时意兴阑珊,闭了闭眼打断道:“不必如此,我姬月但活一次,绝不苟且于他人之躯。” 战无敌嗔目大喝:“那怎么行?”忽又察觉嗓门太重,软下声道:“你......你难道连命也不要?” 姬月听了这句,冷冷一笑,鼓起精气重重哼道:“论不要命,我怎么敢跟你比?好了,你不要再说,战无敌,我问你,你现在知道了我的心思,可是你仍然一丁点儿也不喜欢我,是么?” 战无敌支吾了几声,他心中虽十分酸涩,但实在说不出骗人的违心话来,姬月眸中悲色一闪即没,又被无奈充满,叹道:“我心里明镜似的......从前不强求,如今就要死了,更懒得想许多。此界困了你我良久,原本我还打算,去了外面跟你,跟你多看些景色......” 说到后来,姬月已口吐如丝,时断时续,讲完最后一句,明眸寒星微微阖上,没了声息。 圆台中央,战无敌召出的雾人发出一声似风穿堂的怪啸,身躯怦然炸开重新化作一团浓雾,浓雾翻江倒海般一收一放,似乎想要冲出禁锢,又似乎是要凝的更加厚实,姬月身周浮出层层冰白元气,瀑布般冲刷下来,流入雾团之中。 待尽数吸收之后,雾团猛然一顿,仿若静止,又蓦地收缩,足足变小了一倍有余,如此连番凝缩了十二次,化为一粒暗沉沉的灰白豆点,朝星海疾驰而去,其速度之快,就连元尊之眼也难以捕捉,几息内便投入横布众人头顶的星眸巨眼之中! 巨眼边缘深处,顿然亮起一颗光点,闪烁如星,熠熠生辉。池深凝神望去,这才惊觉,星海化成的巨眼眸珠中,竟暗藏9颗晦涩无光的斑点,以姬月性命点亮的便是末梢之星,那便是说,若要冲破禁制,起码得让九星连珠才可,心中不由再度往下一沉。 战无敌落入圆台,将姬月尸身轻轻放至一角,又觉不妥,自语道:“这地儿太小,待会儿再起激战,刀剑无眼,很不妥当。索性老子从不做逃兵,就算死也是胸口挨刀子,如此就不会坏了他的身子。”说罢手上使了个巧劲,将姬月重新抬起,负在身后。 姬月已死,可他召出的雾人并未吸收到元气,因而仍在场中,只是失去对手气息后,神情略显迷茫,眼光在余下九人之间穿梭,难以判定目标。战无敌望着第二个“自己”,一股热血直冲胸臆,闪身来到雾人跟前,容色无匹坚定:“方才我为自己而战,已输一局,第二局,我是替姬月杀敌,定要将你置之死地!” 话音方落,嗤一声布帛撕裂清响钻入耳孔,几人闻声惊动,循声而望,就瞧见雪七与她召出的雾人对面而立,雪七背对着众人,此刻她后腰处赫然伸出一只漆黑禽爪,三趾修长微微曲起,指尖锋利如刺,泛着冷光,一趾短上一半,缩于侧面。 这一幕瞬息发生,叫人无法察觉防备,玄尊双眼一沉,足下一抬,下一刻便出现在雪七身旁,池深只看到他缓缓举起右掌,一眨眼重伤雪七的雾人半边身子便被打散,猛地倒飞出去。雾人非常人,在低空中忽的分解成一波散雾,消去退势,重新凝结时已在不远处站定。 池深这才有心思细细打量此名男子,他生的倒是十分俊朗,身姿修长挺拔,眉心一道金色竖纹,缀着精美绝伦的图饰,虽无轨迹可循却也十分华丽。凤眼斜飞,比之向天游更甚,也更显妖异,眉梢眼角透出勃勃野心与算计神色,眸光扫来,十分的凶狠阴鸷,这一来大大破坏了这副好皮囊。 “这究竟是何许人物,怎么雪七尊者如此不敌,转眼便被他破了丹田?”池深心中疑惑,忍不住朝向天游看,向天游随手挡开雾人的试探,轻声道:“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她乃自愿赴死,且无悔意,想必成尊之前,定是十分亲近的人,不是血缘亲人便是爱人。” “我已经杀了他一次,”雪七身子阵阵发抖,眼泪决堤也似流下来:“我怎么忍心!如何再杀他第二次啊......” “他身为凤族王室,勾结魔修残害族类,唯有伏诛,能免无辜族人受害,实乃功德无量,若非,若非唯有你能破解他习得的魔道术法,我必当亲自处决!这么些年过去,我见你专心修行,以为早将往事放下......现在看来,恐怕你时时刻刻忍受煎熬。”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3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雪七又哭又笑,神情十分滑稽:“他若是十恶不赦,倒也不值得我惦记,论大是大非,他是一错到底,无法回头了,可于小情小爱,却又十分真心待我,从来,从来没有叫我吃过半分的委屈和苦!您来当说客,我无数次内心挣扎,真想同他一道堕落算了,可是看着许多天真稚子与无辜妖族,我又于心不忍......” “我也知道,玄老你始终觉得愧对与我,若非您多年悉心教导,将雪七当做亲人一样照顾,以雪七的资质,也成不了元尊。”雪七撑着玄尊的胳膊站直身子,再轻轻将他推开,脸上尽是决然,又仿佛终是卸下心事,反而露出一抹轻快笑意,满含深情望向华衣男子:“夫君,我取了你的性命,如今就把自己这条命还你,咱们扯个直,谁也不欠谁的了。” 男子斜眉一挑,没有丝毫犹豫,身子凌空腾起,双臂后展化为金红羽翅,猛地冲雪七扑将过来。雪七被这双翅裹住,身周顿时腾起一圈圈赤金色火焰,散出灼灼热浪。 雪七等了片刻,身子却毫发无损,忍不住哭笑道:“凤族的本命灵火,随着修为一次次晋升,方能不断进化,想不到曾经王族最纯正的赤金火,此刻已不能伤我分毫......” 池深不自觉松了口气,却见雪七双肩一震,崩开火绳,竖起左手食指,一道翠绿色火苗啪的便冒出了头。玄尊嘴唇微抿,胸口深深起伏了一阵,垂眸不语。 雪七将翠火笼在掌心,空余一只手则掠起额前秀发,稍稍理了理因争斗而微乱的仪容,干错利落一合手掌,本命灵火猝然爆开,团团围住纠缠的两人,被其沾染之处,连一片灰烬也未落下,消失的干干净净。 众人分明看到雪七眉梢眼角的柔情蜜意,她是没有丝毫痛苦和不甘的,恐怕在这最后时刻,她已全然抛却了所有那些令人难受的波折,一心只回味甜蜜美好的往事了。 星眸巨眼亮起了第二颗星,圆台之上却是死一般沉寂。 “向尊,不知可否借一笑剑一用?” 池深奇怪道:“白帝,你现在取一笑剑又有何用?” 白帝一指星眸,笑道:“自然是为破禁要事添砖加瓦。” “二者之间,似乎没什么相关?” 白帝沉吟一瞬,看向池深,忽的噗嗤娇笑出声,边笑边摇头道:“池深,我们结识也有千年之久,如今你变得我全然不认识了。” 池深不料她这时竟提及此事,心里咯噔一声,复又想到,即便她看穿了我身份,如今危急关头,哪里还有空追究这个!于是神色分毫未动。 “你变得呆里傻气的,远不如从前精明诡谲,不过倒招人喜欢许多。”白帝也并非要深究,转而说起正事,“一笑剑能令脱离躯壳不久的魂灵重新附体,也能将其剥离,你也看到,我们各自召出的人,与他在世时一般无二,战无敌的对手同他本人一般强横,可雪七的爱人却难以灭杀元尊......慎郎不过先天未满的境界,又如何能打败我?” “所以你就要......这倒不像你的脾气。”池深本没想到白帝竟和雪七一般为情所困至深,不惜赔上性命也无怨无悔,可一想到自个儿,提到嘴边的这口气便烟消云散了,闷闷问道,“就算你瞧见雪七元尊的抉择,也不必急着送死,凡事总有一线转机。” 白帝正笑着,却笑得很苦,望了眼向天游道:“是否如此你我皆心知肚明,论起来,她倒是比我干脆许多。以前我总想得到,想占有,却落得一场空......爱是付出,真地爱上了,这世上的任何艰难都不算什么,生死也不足为惧。这一点,我想你是应该能了解的。” 向天游取出一笑剑扬手抛出,道:“待禁制破除,我会将你与明仁帝的魂魄一齐带去界外,兴许你们的缘分,从那里才刚刚开始。” 白帝应了一声好,此时她眼中十分恬静,止如深潭,波澜不兴,挥刀刺进胸膛,一滴血也未流出。池深只见一笑剑突地颤动起来,一道流光从白帝体内倏忽窜入剑身,白帝娇躯微动,骤然伏倒在地。那流光脱离剑体流窜飞出,一个转弯没入白帝腰侧佩戴的竹球中,向天游随手一勾,蕴养着明仁帝和白帝二人精魂的元器无风自动,缓缓落入他掌中。 三星闪耀,巨眼似乎有了不少灵气,一改最初死气沉沉的模样,竟有暗流涌动。 一声轻灵细响,令池深从连亡三人的混乱思绪中抽身,这才发觉是苏寒以元气凝成了一把流光溢彩的轻剑,与他对峙的乃是一位眉浓眼深的高大男子,长相周正,虽不俊美却与战无敌一般十分有男子气概,却多了几分沉稳可靠,没有那股睥睨天地的狂气。 池深见苏寒神色复杂,心中一阵古怪思绪,试探问道:“苏兄,这位......莫非也是你心中挚爱?” 苏寒脸色一阵扭曲,斜了池深一眼,没好气道:“自然不是!” “那便是莫逆之交?” “不也是......” 池深疑惑道:“那就是死敌了?” 苏寒沉默片刻,眼神透出疲惫:“我也说不清,他和我是什么关系。因为他,我从天之骄子弃明投魔,可也因为他,我咬牙苦修,坚定道心,才没有彻底堕落沉沦,更是因为他,我得以触摸成尊法则,突破禁锢。我恨过他,也早原谅了他,可现在,他又出现了.....” 第137章 出意料 池深暗想,既然非亲非爱,起码他能放手一搏,只是连战无敌都输给了雾人,苏寒又如何能破解的了雾人吸收元气补充己身的招数?容不得他多想片刻,场中所剩雾人猝然发难,蜂拥而上,将元尊团团锁住,厮杀顿酣。 这当中就属池深最为吃力,对手雾人招招凌厉非常,致使他攻势再三衰竭,屡屡败下阵来,全身伤痕不断,有深有浅。其余几位也并非游刃有余,但凡出招,无一例外皆被对手化为精纯元气汲取,如此一来雾人久战不衰,实在令人头疼不已。 向天游顾着自己的同时,还要分心为池深周转,腹背受敌,一时间竟也难以想出缜密的法子破解,原本依他所想,至少要见过三人对战,才能找出雾人的一丝破绽,只是没料到白帝与雪七二人舍身赴死,顿时打乱了阵脚。 一时间圆台上刀光剑影,漫天掠过,余下这六人举手顿足皆撼天地,如今却要屈居这一方牢笼困斗,实在憋屈。 战无敌损耗元气最多,虽然放下豪言,但却应对艰难,玄老与“道宗”交战最为平淡,池深侧目看去,只见二人举手投足,尽显从容,混不似旁人招数大开大合,神通霹雳骇人。苏寒尚且游刃有余,只是眉头紧锁,倒不如胡婆婆,自入此地,未见她面上有何波动,即便看了姬月三人身死道消,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神情。 池深越看越觉不是滋味,他心里沉甸甸的难受,有人却能视若无睹,此刻他方察觉,这个胡婆婆平时不显露山水,实则绝不简单,比起白帝处处树敌,池深前身的桀骜不逊,还有苏寒的冷僻寡言,她虽不声不响,却心计多藏。 胡婆婆觉察到池深打探目光,斜斜瞥过一眼,眸中泛出两道冷光,刺的人心肝一寒,可一错眼,那冷意又好好隐藏了起来。 “专心!”一声轻喝,向天游攥住池深手腕凌空一侧,一股无俦元气透脉而入,带着他飘然退出雾人攻势范围,池深脸颊一凉,三缕血丝顺着被元气刺破的口子缓缓溢出。 池深抬手草草一抹,环顾四周道,暗暗想道,宗爷爷至今尚未出手,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一念未毕,变故陡生,数道粗如儿臂的电龙以破竹之势直透战无敌丹田,瞬时砰砰炸响,换做凡人老早粉身碎骨,而战无敌只是倒飞出去,双颊涨红发紫,几欲沁出血来,内里虽有亏损,却无大碍。 雾人乘胜追击,源源不绝的电龙从他掌心钻出,泥鳅一般狡诈灵活,口中吞吐嗤嗤白雾,扭身扑击,若被扫中,一条电龙或许不能置人于死地,可若是十条百条拧成一股气,战无敌凶多吉少! 不料战无敌却屹立不动,神色平静,闭起眼仿佛老僧入定,全无以往奋进直前的蛮勇气势,池深自顾不暇,却为他深深着急!瞬息之间,电龙逼近其身,距战无敌眉心不过数寸,势要捣碎灵海,摧毁丹田!千钧一发,电龙蓦然停滞,浮在原地不得寸进。 池深大感惊奇,使一招春风化雨将雾人拦住,定睛看去才发现玄机,原来电龙并非是停滞不前,而是速度变得奇慢! 与此同时战无敌笑了一声,再睁眼时眸中精光毕现,亮的骇人,一改往常大开大合的打法,并起右手食指与中指,平平伸出又陡然转疾,瞬息拂过每一道电龙,向天游看的清清楚楚,他每落指处皆有玄奥,或点在龙眼之上,或扫过龙须尾部,有轻有重,各不相同。 池深虽探查不清,却觉战无敌摇身一变,从只会一味冲锋陷阵的神兵,成了睥睨天下的王者,从前电龙是他的战兽,一人一兽需紧密配合方能纵横天下,而此刻,电龙不再是他的得力帮手,他已无需借助电龙之威,举手之间劲敌烟消云散。 道宗眸光陡亮,尽是欣赏之色,不住赞道:“以心望气,勘破真元,如今就能达到此境,小子前途无量。” 玄尊也道:“好个战元尊,此界元气受制,心境却能突破,如此纵然不能胜,也已立于不败之地!” 二人一番夸赞,令池深喜出望外,苏寒虽觉怅然,但仍为他高兴,胡婆婆却冷哼一声,神色似有不屑,可那嫉恨心思,却不是阴鸷双眼能全然藏住的。 道宗毫不示弱,正眼都不瞧她,冷声道:“阁下与其妒羡,不如想想突破良策。” 胡婆婆怪笑两声,突地将手杖凌空抛起,狗头杖虚空凌立猝然爆发出一股极浓的黑雾,这黑雾不知由何种东西化成,腥臭扑鼻,闻之欲呕,在场中人无不蹙眉掩息,免去侵扰,池深更是连退三步,浑身气血一阵翻涌,心中惊骇道,这是何等的污秽之物,竟连魔尊之躯都感不适? 黑雾扑出来不多时,骤然凝聚,幻化成一颗硕大狗头浮在半空,眼眶处虽无眸珠,却亮起两团幽幽绿火,张开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犬牙参差毕现。 狗头俯冲而下,速度之快形如鬼魅,难以捉摸,只一错眼便将雾人吞入口中,一黑一白两团雾气顿时纠缠起来,左冲右突,声势惊人。那犬头怎么说仍然是胡婆婆使出的术法,一番厮杀过去,终究是雾人占据了上风,将黑雾一点点蚕食殆尽。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4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池深顿觉一喜,立刻又惊道,胡婆婆与我无冤无仇,我心底竟盼着她落败...... 未及想完,那雾人化作一道流光,倏忽来至胡婆婆身后,池深正欲提醒,却见雾人并无攻击之举,只是悄无声息的立着,抬眼间露出一抹阴冷寒光。 池深惊愕交加,战无敌与苏寒同样面露不解,向天游与道宗、玄尊却异常镇定,仿若此事正在他三人意料之中。 向天游低声与池深传话道:“她这一手着实惊人,想必这犬头法宝,有吸收他人元气为己用的妙技,只是这一回恰好对上雾人,倘若是精心研制用来对付同道,那可真是残忍至极。” 池深回过神来,顿感气愤,同时忧心道:“没想到猜来想去,竟是胡婆婆最先破解了雾人困局,如此她便保全自身了......却叫人欢喜不起来。” 向天游轻笑一声,即刻便又收敛了神情,肃然道:“安心,有道宗在,必然不容这样的毒辣的修者猖狂!” 道宗应声而出,盯住胡婆婆身后的雾人,慢条斯理道:“若我想的没错,那犬雾应是由有兽灵,且已化妖修成强悍的天赋技法,若非如此,方才不会轻易将雾人炼化。狗本凡兽,能达到如此成就,必然与你的切身遭遇脱不了干系,想必是你身为凡人之际,对你多番照料,因你而死的那只母犬。” 池深半信半疑道:“那母犬生性良善,护人而亡化为妖灵,如何会变成这样邪恶的魔物?” 道宗冷冷道:“具体情形,只有问她才晓得了!可惜不会是你想了解的答案。” 池深听懂道宗话中之意,顿时愤然,替那母犬万分不值:“它如何对你?你竟也下得去手?你修的魔道,当真是全然泯灭人性了!” 胡婆婆怒目而视,双眼血红,恨声道:“大错特错!早在村民对我苦苦相逼时,老身便已失望绝望至极!倘若我是因修魔而残暴狠厉,那么这些人又为何分外无情?只因一些尚无凭证的区区论断,他们就要将我赶尽杀绝,老身强化妖灵为求自保,比上不足却比下有余!” “谬论!村民固然冥顽不灵,可炼灵为魔之历程残暴不仁,你恩将仇报,怎还有脸强词夺理?” “不必与她多言。”道宗打断池深话语,猱身上前,一指送出,直直点往胡婆婆眉心。胡婆婆被他欺来,竟然动弹不得,她万没料到二人一个照面,元功竟差天地,脸色顿然苍白。眼见这一指就要洞穿头骨,胡婆婆身后的雾人猛然发出怒吼,腾地散作浓雾,呼啦紧裹住主人。 道宗指尖陷入雾中,分明只是薄薄一层,却如陷泥潭,浓雾一放一收,胡婆婆已逃至百步开外。 道宗不急不恼,目光一转,反而夸道:“你这犬灵实在忠心,只可惜跟了你这样的主子。”说罢手臂抡圆,如风击出,刺入雾人体内,一痕痕指宽光带霎时迸裂!雾人未见消散,胡婆婆却一声怪叫,掺杂惨痛呜呼,小腹处撕裂一口,血水汨汨翻涌出来。 “收了雾人,是老身的本事,你难道非要欺人至此,将我逼入死境?” 道宗不接话,下手却无迟疑,瞬息疾攻过去。胡婆婆越发恼怒,咬牙道:“好,好!真当老身怕了你不成?” 第138章 意难平 说出此话,雾人凌空一翻,平铺作一层流云退至主人身边,胡婆婆手杖轻点,狗头再度显形,依旧是那副穷凶极恶的架势,只不过少了黑气作伴,瞧着并无先前一般邪煞。 巨大犬头狂吠一声,口中喷出数团晶莹白芒,看着十分无害,苏寒却眉头一紧,提醒道:“胡婆婆专攻毒物,当心了!” 道宗自然听到,却毫无避其锋芒之意,迈开步子,跨出一步,这一步,漫不经意,却是越过丈余,迎头撞上莹白厉芒,那雾芒如利剑一般,刷刷刺进道宗胸口、小臂,势如破竹,却没见到血肉迸裂的场面,透过衣衫破口,只多了数个大小不一的小洞,那洞口也无血肉也无筋骨,纹理色泽,倒更像老树内壁。 胡婆婆一不做二不休,手杖一晃,雾灵嗖一声钻进木杖顶端的犬狗头雕像中,两只犬眼处顿焕精光,亮的刺人。她体格本就矮小,再用上飘忽鬼魅的身法,一时间竟幻出无数残影,如光如电般冲道宗胸腹扎去。 道宗动也不动,任他来刺,胡婆婆手杖至胸,如中铁板,虎口震得生痛,手腕转动推送,鼻尖沁出细密汗珠,攻势维辛。道宗屈起一指,自下而上弹出,咔的一声,木杖从中而断。 胡婆婆面容一阵扭曲,宽大灰袖无风胀起,嘭一声炸成一团毒雾顺杆而上,窥准道宗眼鼻耳口,甚至胸膛伤处,蚂蟥也似扭钻进去。 转眼看时,胡婆婆哪还在道宗眼前,分明留在原地未能动!想来她方才就极力摆脱道宗近身压制,自然不会傻到送上门去,一切手段只是假象。 再说那毒雾进了道宗体内,瞬间作气怪来,横冲猛撞,意图从内侵蚀,道宗这具躯壳虽说是寻了元界最通明的灵犀树制成,却远不及其它一些品类的宝树材质坚固,否则以他的本事,也不至于被胡婆婆轻松击伤,况且他与玄尊、向天游一般,原身乃是妖族,失了肉身后太多强横的天赋技法不得施展,本领已远不胜前。 随着胡婆婆冷笑渐浓,道宗整个人从脸至手背,但凡露在衣外的皮肤,渐次僵化,变为灵犀树本体的模样,木质粗糙可见,且缓缓剥落,如同秋日雷雨后老根腐烂的残树,一副凄惨模样,弥漫出瑟瑟哀凉之意。 池深望着这位可说伴他与向天游度过小村成长光阴的老者,心痛难忍,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向天游与道宗明面上为主仆,实则亦师亦友,关系亲厚,见状同觉悲伤,手劲一个不稳,与其交手的雾人瞬间被撕为碎片,再聚拢时依稀可辨又凝实了一分。 胡婆婆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不由得志得意满,面上却维持波澜不惊的神色,轻哼道:“是谁大放厥词,要收老身的性命?” 道宗淡然道:“老夫说了,那又如何?” 胡婆婆怒极反笑:“好像你没那个本事!” 说话间道宗身躯急剧恶化,大片黑腐之气从内溢出,一时间恶臭难当,甚至令人双目泛热,有微微刺痛之感。 得意之情越发涨满胡婆婆胸口,她只觉往日所受怨气尽数烟消,想到先除道宗、再破禁制,从此往后天高任行,不由纵声长笑。 笑声未绝,忽听道宗蓦地大喝,他身上表层的皮已几乎褪了个干净,露出内里鹅黄色软芯,此时腹部已融开一面水瓜大小的创口,并不血腥却瞧着十足诡异,忽而两声悲恸呜咽传来,不似人声。 胡婆婆一收笑容,注视道宗,狐疑不已,池深等人皆感奇怪,下一瞬就见那腹洞处钻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来,两只犬耳抖了一抖,黑黝黝的眼珠朝胡婆婆望去,旋即“汪汪”叫了两声,挣扎着欲从道宗腹内爬出。 道宗伸手一捞,掌心托住母犬肚皮,母犬被提将起来四肢悬空却不恼,亲近的屈身团住他胳膊,伸舌舔了一舔,又频频往胡婆婆张望,讨饶似的央求着放她过去。 道宗对着母犬态度倒挺和善,笑问道:“你心倒是大,她如此狠心,你竟也半分不计较?” 母犬呜呜低诉几句,黑豆眼珠透露浓浓不舍与不等道宗再叹,胡婆婆急急踏出一步,尖声唤道:“阿白,快来!” 道宗紧了紧五指,冷脸道:“何必着急,老夫与你不同,自不会对一只小狗儿下手。” 胡婆婆面色一白,气息不稳,强作镇定,上下打量一番,顿然领悟道:“原来如此......你自行吸收了恶灵的能量,才会损耗这般巨大,而非全是我毒元的功劳......你破了老身的杀招,我本该生气,可是看到阿白恢复灵智,又不禁很感激。” 道宗双颊深陷,目光却如炬,灼灼逼人:“你会幡然醒悟,凡子也能一日成尊了,从尸毒到恶犬秘法,桩桩件件尽是大手笔,今日不论你如何巧舌如簧,老夫绝不留情。”说罢如风前掠,比箭还急,胡婆婆心头猛跳,赫然发觉身周不知几时浮起一粒粒灰褐色细细粉末,原先未曾注意,还以为是随风而来的尘土,此时这些个粉末竟然散出微弱绿芒,可见并非凡物! 粉末看似轻飘飘随手一拂便能散开,实则元力环环相扣紧密无间,胡婆婆受其阻挡,半寸也挪动艰难,道宗一晃身,赶至背后,伸手拿住她后心,拳心一紧,粉粒纷纷倒射,扎进胡婆婆血肉中,紧跟着爆涨至豌豆大小,将她浑身撑的密密麻麻凸起粒粒圆点,随后皮肉猝然绽开,嫩黄细芽从中抽条,齐齐生出! 胡婆婆不由得失声狂叫,这嫩枝不仅向外延伸,更有许多从内乱窜,以她浑身血肉为露水、元气为养料,疯狂汲取,这种痛楚不亚于对凡人施以凌迟极刑,生不能死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渐渐萎靡衰落,等待咽气那一刻! 阿白剧烈挣扎起来,四爪狂挠,在木质手臂上划出刺啦啦的乱痕,道宗此时并不比胡婆婆好上多少,原本净化毒元便已元气大伤,此时操纵灵犀树种更是将所剩元气竭力输出,看去就像风干了千年的枯尸一般,他与胡婆婆站在一处,简直世间最可怖的画面。 道宗手上失了力,颓然松开,阿白摔落在地,叽呜痛呼,下一瞬忙翻身而起,冲向胡婆婆脚边,可惜它如今不过是妖灵之体,且才遭净化,没了那些厉害的技法,又如何是灵犀树枝条的对手,轻易便被扫在一边,不得存进。 阿白焦急难耐,不住绕胡婆婆身周跑动,它忽然想起此地还有几人站在不远处观望,赶忙扭头去看。只见那袖手旁观的五位男子,其三身形高大,面态如常,眸光十分冷淡,毫无动容之色,显然不是好相与的。 年级最长的老者倒是双眼凹陷,盈盈含着泪光,满脸悲戚,只是他目光不错眼的只盯着道宗瞧,半分余光也不肯赏给一旁的胡婆婆,唯独各自稍矮些的年轻男子,视线始终在二人之间打转,偶尔竟还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狗儿,流露出许多怜悯神色。 阿白当机立断,身子一转冲至池深脚下,咬住他裤管往前拖去。 池深稍一惊讶,顿时明白过来,附下身抱起阿白,心情十分低落,轻轻摸着它的脑瓜苦笑道:“你想我去救胡婆婆吗?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啦,宗爷爷他伤敌一千自折八百,打定主意是要同归于尽了......” 阿白听懂了池深的话中意,悲伤不已,不住地低叫,池深本就伤心,再听它叫的可怜,几滴眼泪抑制不住流了出来。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5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不远处战局已至尾声,未出一刻便见分晓,胡婆婆的身影已然看不到了,彻头彻尾沦为灵犀树种的养料,此刻被裹在粗壮枝丫间,不知是否留有全尸。一道灵光自树干内冲天而起,直直飞入星海中央,星钻应运而亮,四粒璨芒交相辉映,逐渐热闹起来。 道宗维持着站姿,转过脸来,他浑身上下几乎已全然僵化,因此这扭头的动作极慢,侧至一半已无法继续,勉强露出大半只眼睛,眸光扫过向天游时,夹杂着欣赏、尊重又不失严厉的神色,而当看向池深时,却包含浓浓的慈爱。 最后一眼,道宗与玄尊隔空遥望,那之中复杂而又深厚的情感,池深已无法了解,只觉心中堵塞,闷闷的难受和遗憾。 心念未绝,玄尊忽地大步走出来,轻拍向天游左肩嘱咐道:“大哥对你信赖有加,破禁的期望也都押在你身上,上一回我做了逃兵,这一次就助你一臂之力,了却我多年的懊悔、苦等的念想。” 说这话时,玄尊眼中满是笑意,没了伤痛没了烦忧,一步一步走至属于他的雾人身边,随着步伐迈动,身形随之变化,干瘦皮肤逐渐充盈紧致,略弯的脊背挺拔如松,华发染墨容颜倒转,眨眼间成了位斯文清俊的年轻男子,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的雾人并肩而立,好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玄尊扣住雾人手背,喉中颤动低沉兽语,两人蓦然地化作两只巨兽,一金一白形体矫健,腾空跃起,互相缠绕着仿佛嬉戏一般,往苍穹飞去了。 第139章 与天决 五星闪烁,仍有四星暗淡无光,战无敌又破开雾人一记杀招,仰头遥望星海,垂眉扫视三人,不觉有一丝犹豫,矛盾起来。 向天游心领神会,对身边人道:“阿池,你站远点一些。” 池深虽不明白他有何举措,手脚却比脑子更快一步,顺从的往一边连连迈出几大步,苏寒见状也下意识退的更远,向天游身周顿时空出一片。 这时,忽就听见“空”的一声清吟,余韵悠长,向天游并未开口,此音却从他身上发出,并未见他有丝毫动作,满天元气,来如天坠,团团袅袅,凝而不散。 一道虚影渐渐从元气中凝实,火光四迸,热浪迫人,待他显露真形,足有十来米高,池深三人见了并不陌生,正是向天游修炼魔道的法外化身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一旦现身,攻势如雷霆迅疾,朝雾人狠狠抓去,劲风浩荡,逼得人口鼻皆闭。 苏寒不料区区向天游一个魔尊化身,都有如此威能,心中惊骇佩服再生一层,更暗叹学无止境,他从前正是因屡屡败在眼前的雾人手下,从天之骄子到受尽奚落暗讽,才会踏入魔道,而如今心结一旦解开,反而灵台清明,不骄不躁,不自觉使出年少时候习得的正统元功,时隔千年,竟是记忆犹新,得心应手。 不及他感慨,脱脱不花张开巨口,可见炎浪在其中扭曲翻滚,刹那间一团团血红火球如树梢熟透的红果被暴雨打击般纷纷坠落,劈头盖脸砸向雾人,这数十道火球并非凡焰,而是融合了脱脱不花魔尊之躯的精血而发,没喷射一团,庞大身躯便缩小几寸,待射出第九十九团本命血焰,脱脱不花已化成普通男子身形,浑身漆黑,连一丝伴生火源都找不出来了。 雾人连遭暴击,溃不成型,散成一团流云,白芒中点点火星闪耀,煞是好看。池深以为此招奏效,正觉开心,流云忽又重聚,且将脱脱不花的精血元气尽皆吸收了。 战无敌浓眉微拧,方想说话,缺见雾人似是完成了任务一般,并未继续寻向天游的麻烦,反是将身一晃窜了出去,划过一道灵动弧线,直奔星眸而去,成功唤醒第六星! 池深大喜过望,开怀笑道:“想不到这法外化身,既受你的元力控制,又可随时分离,竟有如此奇效!” 向天游也难得笑道:“只是解决了我这边,还有你的雾人。” 池深愁道:“可惜我无法施展这样的技法。” “难道池弟忘了,我还有孔雀大明王法相。” 池深一惊,连连摇头:“但你的魔尊有自己的躯壳,人与妖的血脉却两相融合,怎么能故技重施?” 向天游道:“那倒简单,只需将大妖本命精血分出即可。” 池深见他目光温柔,心知向天游不辞辛苦定然是为了保住自己,不由身子火热,又恼恨自己无用,向天游何尝不懂他的心思,不等多虑毅然出手,运起通身元力一催,心脏骤然紧缩,一小团醇厚血珠渐被逼出,伴随一阵空虚感蓦然涌上,体内骤然冰寒。 向天游甚少吃过大亏,纵然遭遇坎坷,也多能凭玲珑才智与雷厉手段化解,可如今分割妖血之痛,清晰可觉,刀刃寸割之苦,决不及眼下之万一。 池深见他薄唇微启,不禁凝目细看,却不料妖血一出,金光刺目,猝不及防间双眼剧痛,忙抬袖闭目遮挡,过了几息方才好转,再正眼时,金血已被向天游握在掌心,比起片刻之前的从容,此时他面色苍白近乎透明,过了一息两颊泛出红晕,鼻尖沁汗,呼吸之音重了几许,形似大病未愈之人。 向天游稍稍平稳气息,掌心一放,金色血团跃然冲天,划出一道硕长弧线,升至最高点时猝然拉伸,双翅一鼓,变幻为一尊金光溢彩的大孔雀,飘然回落,尾翎滑出炫目金带。 孔雀金身目带眷恋之色,深深凝望向天游一眼一声清鸣吼自雾人天灵盖倒灌而入,雾人毫无反抗,甚至微微仰脖迎合,须臾之后尘埃落定,七星连珠! 一连唤醒两颗星芒,饶是向天游也要靠池深虚扶方勉强能立稳,苏寒脸色不豫,倒不是因妒而愁,只是为难自己与战无敌的处境,却听向天游说道:“此时以我一人之力,想要召集天下民众合聚,几无可能,还望我们四人联手,融通下界,集亿万元气冲击禁制!” 战无敌虎躯一动,与苏寒极快对了对颜色,瞬息围至向池两人身侧,按捺不住的问:“此为何意?要如何做?” 向天游三言两语简单交代始末,最后说道:“由我打开通道贯穿下界,你们各自逼出三分之一的元气将其稳固,以免甬道崩溃,开始了!” 随他话落,圆台外微风徐动,雾气缓缓堆砌,渐渐翻涌成一片无垠云海,蔚为壮丽。云波起浪,圆台分明静止,却给人海中一叶之错觉,仿佛人在舟中,舟在海天,随波轻荡,凌空缥缈。 四人两两相对而立,一当雾海生成,池深当即出手,滚滚元力倾泻而出,战无敌与苏寒先后抢上,同样配合无间,随着四股精纯无匹的浑厚元气源源不断融入,雾面暗生潮音。 此时下界一处凡域,唤小桥村,夜半时分东方忽绽金光,惊动巡夜更夫,一望金光是自祠堂而来,铜锣一顿狂敲,提着马灯直奔村长住处,不多时大半村民批衣外出,受号召聚拢在祠堂口外。 老村长喜极而泣,冲众人道:“神医显灵,必有大事,我等谨遵圣命!” 此景并非小桥村独有,九百小界各国各家,凡有供奉池深尊像处,光芒接连不算,汇成黑夜星河。九九中界情势更甚,修者早已发觉,本该三月高悬的星空,此夜竟逐一陨落!天地失色,一片死寂! 吴云与罗千并肩立于万府星台,落后一步于万宁安身后。万宁安眉眼沉稳,身形高大可靠,百年飞逝,他也早不是当初的三岁稚儿,如今已是一域强者,万府家主。破禁之事,罗千自然知无不言,极元三域相互告知,蓄势待发! 云海轻波渐息,化为一面丝滑浓稠的白镜,池深四人抬眼对视,向天游微一颔首,众人元力横贯身心,口吐通天彻地之音:“元尊之阳,向天游。”“元尊之阳,池深。”“元尊之阳,战无敌。”“元尊之阳,苏寒。” “在此号召四方生灵,愿尔等聚精凝神,奉元献气,助本尊一臂之力,共担破禁之劳!合解此界危局!同享自由之身!” 一时之间,各界沸腾,凡人不知尊者事,只当神预降临,诚惶诚恐纷纷跪拜,一缕缕精气自虔诚之人头顶缥出,向苍穹凝聚,只是未经修行肉眼不得而见。各地修行者经向池二人与道宗多年布置,已然知晓此界被封密事,不论是遵从尊者号召,还是为自身长远前途计谋,多数人都依言照做。 旁观犹豫之人自然存在,然而待越来越多修行者贡献出体内元气,彼此相融化为遮天蔽日的浓雾之后,其余作壁上观者惊觉自身元力竟不受控制,仿佛有无形之手驱动一般,纷纷四溢,而那飞禽走兽、山花草水,更是自发散开一团团精纯元气,以补不足...... 池深静候佳音之际,元气不断流失,眼前竟偶尔飘过灰黑乱影,战无敌比他还遭,兀自咬牙强撑,就当此时,如绸云海呼地一抖一颤,千百束元气如一蓬蓬小小飞剑,破开雾海,飞射入天! 随之而来是百倍千倍的元气,呼呼啸啸,剑指星眸,一时间银芒吞吐,云浪横空,变幻之快,令人不及交睫。如此浩荡声势,足足持续盏茶功夫,漫天银雨才倏尔不见,如梦幻泡影,来去无痕,唯独九星之芒大盛,彰显此界生灵合力齐心之壮举! 池深四人结的阵势颓然松开,向天游与战无敌损耗颇巨,脚下虚浮,竟微微大摆,如耄耋之人站立不稳,观其身侧,唯剩的两名雾人不知何时已悄然消散了。 池深与苏寒一边一个扶住二人,仰脖遥望,九星归位,星眸如一轮巨涡被手拨动,轰然流转起来,万丝银芒悄然溢散,穿透圆台四侧,直直坠落。众人追随望去,这才惊觉,原本雾蒙蒙看不透彻的圆台四侧,已成一片清明水镜,千界各处场景变换闪现,清晰可见。 银丝穿过水镜便化为漫天细雨,无声润物,此水落在凡人身上,精神为之一振,扑向修者手心,元气顿然饱满,静默等待的诸界顿然爆发震天高呼,欢声雷动,充塞山川乡野,举界同庆! 与下界欢腾不同,池深四人短短数个时辰内经历天翻地覆之变化,可谓大起大落却又平静至极,小小一方圆台,籍籍无名山洞,多少尊者殒命于此,而所有这一切或许再无外人知晓。 向天游神色无喜无怒,心中却是重重卸下一口气。星眸闪亮,雨势渐大,苏寒观测半晌,说道:“等这雨停了,禁制当不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是结局啦~ 恋耽美 一笑挥情剑_第126章 一笑挥情剑 作者:桃花换酒13 第140章 剑如虹 战无敌沉默一瞬,问:“我对此界已无留恋,你们有什么打算?” 苏寒笑道:“出了这儿,我等便不再是不可匹敌的元尊,界外凶险,不如结伴而行?” 池深神情犹豫,不自觉看向身边人,以期向天游来定主意。“我与池弟仍有余事未了,不如二位请先行。” 战无敌也不多言,冲二人一抱拳,权当作别,便就地入定,炼化起四周元气以补身体亏损。 向天游携池深原路折返,两人重回燕危台边,池深不由想到,昔日在此迎元尊时,众人齐聚,虽说九人貌合神离,气氛不洽,心中各含计较,令人欢喜不起来,可与眼前这空荡萧寂的元界相比,倒引人怀念了。 禁制已除,燕危台也不再是只许进无路出,二人不做留念,翩跹翻落,云雾飘散复聚,掩住无边景色...... 暴雨如瀑,行人寂寥,一道蜿蜒石阶探入云林高处,曲折弯道时隐时现,蛰伏在雨雾之间。半山腰有座小小茶肆,不细看几乎寻不见,幡旗并未高高挂出,可见如此滂沱大雨,店家也无心赚这辛苦钱,可却有两道模糊人影,挨坐在一方木桌前。 桌上摆了坛好酒,雨水带起的微腥草木气并不能掩盖坛口飘逸的酒香,其中一人大口豪饮,另外一人却只是浅浅小酌,搁下阔碗道:“照我说在哪里等不好,这荒郊野外,冷死人了!” 不等他同伴回答,一道极其陌生之音平地响起,似在耳畔:“多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说罢两人从斜后方走出,撩起衣袍后摆,同样坐于桌前。吴云朗声一笑,摆出两盏新碗,酒坛一起,两股清泉汨汨洒出。 罗千瞧了池深半晌,肯定自己从未见过,又觉无比熟悉,且他方才语气熟稔,分明就是老相识模样,心中灵光闪动想到一人,不由刷然站起,瞪大眼惊道:“云深?是你!” 池深笑道:“别来无恙。” 惊喜过后,罗千平复心神,哼笑一声:“我好的很,倒是你,不知这些年都哪里去了?叫人好找。”话说至此方觉池深与向天游来得突然,他竟没一丝觉察,向天游已是元尊修为,倒也寻常,可池深竟也能如此举重若轻,值得思虑。 池深与他二人明人不说暗话,直截了当道:“当初在镇魂塔内被抽离了神魂,不知怎么机缘巧合竟让我去了元界,醒来已占据了魔尊的躯壳,此事甚为奇特,我亦是不明所以,随后天游便飞升上界,照顾我至今。” 罗千拖着嗓子叹了一声,语气似羡非妒:“怪不得我说,怎么向天游才飞升没几日,就找个姓池名深的元尊成了婚,原来是故人旧情,迫不及待。” 池深见他丝毫未因修为之差身份之别而疏远了态度,心中喜不自胜,不由如往日那般斗起嘴来:“是呀,就不知你与吴大哥朝夕相对数百年,是否已生厌倦?” 罗千嗤笑一声复又坐下,神色轻快:“我嘛是早就烦了,可他要是离了我,还不得寻死觅活,常人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也姑且做些善事罢了!” 谈笑间吴云已和向天游推杯换盏过了三轮,闻言不由失笑,却也不出声,任由罗千胡吹瞎侃,左右没人会信。 池深又问:“对了,不知地母与掌门她们如何了?” 吴云答道:“如今禁制已破,隔膜消除,各界前辈皆闭关吸收这充斥四野的蓬勃元气,以期早日飞升元界再进修行。” 罗千却问:“你父母兄长,可去见过了?他们定然欣喜若狂。”见池深默然不语,罗千讶道:“怎么?你有何难言之隐?” 向天游插一句嘴解释道:“我们就要离开此地,此番会面,只因多年兄弟缘分,总得道别,至于池弟与他家人......我想维持现状或许才是最好的,再见又说再见,徒增许多不必要的烦忧。” 罗千面上流露几分迟疑之色,方要再问,却被吴云阻断:“也好,伯父伯母已过了最伤心的时候,况且你两位兄弟又是忠厚孝顺之人,有他们在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池深轻点头,痛饮一海碗,拭去唇边水渍:“此生能有这遭父子亲缘、师徒恩情,朋友义气,不论长短,已经足矣,我没什么遗憾的。” 一时间四人无语,不过片刻一坛陈酒便见了底,此时肆外烟青色雨雾骤然一亮,吴云甫一张望,忍不住咋舌称赞:“不过短短数日,便有修者飞升成尊,积聚之厚,当真刻苦。” 感慨方出,天地间又是三声直入魂灵的嗡鸣,四下里湿冷阴气顿散七分,茫茫骤雨蓦然转小,这时再看,天边三轮耀日轮廓已然分明,隐约还有一轮。 向天游起身望天:“很好,很好,天尊阴阳,终有接替之人。”随他话落,灵雨落势彻止,野地雾气蒙蒙,如烟似幻,本来难辨东西,却有一道笔直小径,仿若被无形之手拨开一般,通向雾林深处。 池深竭力回想与众人在一起的日子,一点一滴,也不错过,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离别之际终将至,千言百语萦绕舌尖,却也只能各说珍重。 向天游神情淡然,冲吴云二人稽首道:“后会有期。”他说的轻快,毫无悲痛忧愁之意。罗千见池深举止,似乎今日一别就是永隔,可观向天游之态,又仿佛他二人只是远游一番,转过山峰川弯,随时便能再遇,思来想去,一时捉摸不透,满目茫然。 反倒吴云上前两步,一拳高高举起,缓缓落下,不轻不重捶在向天游左肩,笑道:“后会有期!” 向天游携手池深踏出酒肆,隐入小径,走了约莫十来步,身后蓦然传来一声清啸,余音悠悠不绝,排空冲霄,大有风息云开之妙,随之相伴的乃两叶翠竹相叠而震的吹奏丽音,洋洋洒洒,难得洒脱。 池深听之闻之,心中惆怅已极,心头也是黯然,向天游轻轻一抚他发梢,无言安慰,牵起他一手,足不点地,飘然去了。 此界如剑去留虹,彼界,一切才将将开始。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番外不定期掉落现世篇,感谢大家的一路观文与支持,爱你们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