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但为君故》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重生回黛玉出生之时。 这一世,他要好好教养女儿,不让她寄人篱下,受人欺凌; 这一世,他要保住儿子,不做绝户,光大林家门楣; 这一世,他要恣意洒脱,倾其一生之情,弥补曾经的遗憾。 吐槽版: 林海:劳资上辈子替你做牛做马,最后还落得个家破人亡,连心里那点小心思都不敢言说。你自己三宫六院,劳资连个儿子都没有。好不容易养了个女儿,还要去贾家寄人篱下。现在劳资好不容易回来了,即便是天命难违,劳资也要好好护着闺女。那些什么国家大事,你自己个儿忙去吧,劳资不伺候了。 友情提示:第五章林如海重生,前面四章实在是作者痴念非要加上,想要快点进入剧情的同学可以从第五章开始。 PS:文章架空,基本礼仪及官职等等以明清为基本依据。 PPS:本人黛玉粉,本文主林如海耽美同人。所以贾敏粉、宝钗粉、宝玉粉以及贾府粉等等慎入。 内容标签:四大名著 宫廷侯爵 重生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如海 ┃ 配角:林黛玉,君祁(皇帝),红楼众人, ┃ 其它:林如海重生,红楼梦 ================== 晋江编辑评价: 中毒身亡,再次醒来的林如海却回到了十几年前,林妹妹刚刚降生之时。 林如海重活一世,原打算不再理会俗事,远离皇权斗争,照顾好母亲和女儿,顺带为林家培养一个接班人,哪里知道他终究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为了林家,也为了自己,林如海重拾斗志,誓要弥补前世遗憾,和所爱之人携手共进。 本文行文流畅,语言颇具古风。 情节上前后呼应,政斗加宅斗,在以林家为主线的前提下对四大家族等命运进行侧面描写,不落窠臼。 另外文中人物性格鲜明,期间变化安排的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第001章回扬 且说黛玉自从得知老父病重,日日忧思,恨不得化作鸟儿直飞回扬州。无奈正是冬底,风寒料峭,这船行得不甚快,也只得安安稳稳的躲在船舱里,日日抹泪。 当日贾母派人来接黛玉北上,她原就是不愿的。林家一向人丁稀少,到了这一辈,竟只有她一个。母亲仙逝,她只盼能日夜陪伴,以解父亲的哀愁,岂肯忍心抛父进京。奈何父亲言辞恳切,一心为她打算,便是再不愿意也只得洒泪拜别。 那时黛玉年幼,刚失了母亲,又离了父亲,心中不免伤感。幸得贾家众姐妹宽慰,又有个宝玉,最是能伏低做小的,这才渐渐把悲痛之情减免了几分。只是因住在外祖家,到底不如自家自在,便是对父亲思念甚笃,也不能言说一二。只盼着一年内,父亲好容易送来的一两回书信,聊以慰藉。哪里知道今年第一封家书,竟是这样的。 贾母怜她一向体弱,冬季更是易发病症,特意缓缓的告诉了。饶是如此,黛玉听完后竟是整个人愣在那里,两眼发直,唬得贾母一叠声的叫人。 好在大夫看了,说是急火攻心,郁结于内,只散了内火,将养两日也罢了。 黛玉哪里肯,只求了贾母快快送她家去,直把两眼哭得核桃似的。 贾母只说准备船只也需要时日,让她好生休养,三日后便可启程,这才让黛玉稍稍放心。一面又急急地找了贾琏来,吩咐他快快的寻了船来,林家虽派了一条船来却是不够用的;一面又找了凤姐来,让她准备一应土仪,并随黛玉南下的奴仆、役使,等等,不消赘述。 贾琏夫妻两个忙了三日,才堪堪将一切准备妥当。三日一过,立时由贾琏带着黛玉,两条大船顺着运河南下而行。 黛玉半躺在榻上,这会儿子风正大,船晃得厉害。虽然曾经历过,不免还是有些不惯。 这回南下,除了当年一并带来的随身奶娘和丫头雪雁,还有贴身的一等丫头紫鹃。可怜紫鹃是个地道的京城人士,从未坐过这么大的船,便是连小小乌篷船也是没坐过的。头两天平稳时倒还好,与平地上无甚差异。可这两天一摇,便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晃颠倒了。紫鹃早已晕得浑身乏力,不能伺候姑娘。那王妈妈有些年纪了,比不得当初上京,也有些乏力的症状。 好在雪雁这个丫头从小在南边长大,在家时也常坐船的。那岁上京又是体味过这滋味的,这回倒是毫无反应。又兼着此趟是回林府,自觉腰板也硬了许多,倒比往日更加活泼些。黛玉的一应起居,都是由她照料着。 黛玉在船上闷了许久,只一味思念老父,余者不过看书打发时间。外头正冷的很,她的身子可经不起这运河上的寒风吹。 偏这日,贾琏打发人来告知,还有三五天便可到扬州的地界了,倒是让黛玉生出些近乡情更怯的意味。紫鹃是贾府的人,虽然伺候的妥当贴心,到底不比雪雁对林府的了解。是以黛玉仍是让雪雁伺候着,闲时拉着她说说话。 那年刚入学时父亲送的一套文房四宝,花园子里的秋千,会做好多好吃点心的陈大娘,母亲亲自为她布置的闺房……零零总总,竟是把那几年的时光一一罗列出来,细细品味。 紫鹃只知道林姑娘心思重,虽则聪慧过人,到底有些孤高。平日里在家,与姐妹们玩笑时倒好,但凡遇上宝二爷,总要拌上几回嘴。这一年来,越发的喜欢垂泪,原也不为什么,不过是言语间有些龃龉。她还道林姑娘到底是江南人士,不仅长得纤弱,连心思也是细密的。哪承想今日听了这许多,才知道姑娘在家中时也是一般顽皮。自家的姑娘们虽说也要上学,不过是跟着大奶奶识几个字罢了,哪里像林姑娘这样,还有西席先生呢。听雪雁言语,分明比宝二爷上学分毫不差的。怪道林姑娘能见天的捧着书看,果真是与别个不同的。 只是另有些事儿,紫鹃听了也是上心得很。原来因黛玉乃林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在家时自然也是金尊玉贵的,合家下人谁敢轻看这位唯一的嫡出小姐的。况林府比不得贾府支派繁盛,几代以来生齿日繁,事物日盛。合家上下,如今也只林如海并黛玉两个正经主子。正因为如此,一应规矩倒是比贾府简单不少,哪里还像贾府每个主子还定了月钱。在林家,黛玉自己不甚清楚,雪雁身为丫鬟倒是知道的,都是随用随取。 雪雁说得兴起,也忘了早几年老爷交代过的话,顺嘴就提到了红袖、绿绮。这两位却是黛玉原来的一等贴身大丫鬟,当日伴读的也是她二人。要说她们两比雪雁还大上两三岁,当年跟着黛玉进京正合适,却不知为何被老爷留了下来。 黛玉想起她们两,也甚是怀念。不过想起父亲的叮嘱,便引着雪雁说起了别处。紫鹃再贴心,也是贾家的丫鬟。 紫鹃也没多想,只以为是雪雁在林府的好友,毕竟林府也是家大业大的,哪里就能少了丫鬟了。只听了这么多,倒是替林姑娘委屈了。贾家再好,也不可能什么都紧着姑娘来,何况是个外戚?便是老太太疼爱,也不过让下人们多尽点心罢了,况且还有宝二爷在前头呢。 那边贾琏在船上待了这许多时日,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平日在家也是娇妻美妾,如何忍耐的了,心里早就憋着一股邪火。船上虽有几个清秀小厮,到底不如温软玉香的女子能令人酣畅淋漓。现下终于快到扬州,这江南烟雨之地,可有许多的销金窟。出门在外又没有凤姐辖制,正好遂了他的意。因此连忙吩咐下去,快快行进。 这一路下来,贾琏也是吃了不少苦。虽说在家时做的也是跑腿的活儿,到底比这水路强。好些时候,看着这茫茫无边的水面,贾琏也扪心自问,这下半辈子难道就帮着府里跑腿儿了?他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虽不像二叔那样喜好舞文弄墨,平生最不耐烦读书的,但脑子还是好使的很。要不是为人聪明机变,也不会替府里在外头跑腿儿。除了有些好色,比起东府里的珍大哥,可是好上了不少。但话又说回来,哪个男人不好色的?他倒是想守着老婆过活呢,凤姐的模样又标致,言谈也爽利,说不得是好媳妇儿。可谁叫这媳妇儿太厉害了,反倒让他这个琏二爷退了一射之地。虽说子不言父过,但他到底比起自家老子强上许多,确是实话。 细想想,他如今二十有二,只捐了个同知,不过是虚职,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瞧瞧林姑父,祖上也是有侯爵的,到底人家眼光长远,小小年纪就高中探花。若是记得不错,林姑父当年也才二十上下的年纪吧。这么些年,也有许多人在那翰林院养老的,偏林姑父一路高升,官至兰台寺大夫,钦点了两淮巡盐御史。这等肥缺,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当朝巡盐御史一职,虽无定品,却多是天子的心腹之臣,任期多为两年,多者不过三年。而林姑父到今年,在任上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蜡烛烧的久了,长长的烛花爆开来,带着些微声响,连带着火苗也左右乱窜。旺儿赶紧寻了个剪子剪了,船舱里一时亮了许多。 贾琏低低的叹了一声,如何竟想到这么些没头没脑的事了,好歹他还有个世袭的爵位呢。再饮了几杯清酒,贾琏在昭儿的伺候下沉沉的睡去,梦中也不知见到了什么,吃吃的笑着。 再说扬州这里,林如海自入冬以来就偶有咳喘,原不甚在意,只道是偶感风寒。然一月里换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如海这才急了。他心下明白,这两淮巡盐御史本就不是什么好差事,虽则是个肥差,这风险也大。如今朝廷上派系林立,一着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无奈他没有别的选择,林家世代忠烈,从不参与派系之争,只忠于皇上,也是这样才得以加袭一世,还有他这么一个钦点探花。可现在既有皇上,又有太上皇,情势所迫,他到底还是没能保持中立。 当年京城种种,现在想来不过是过眼烟云,若是能重来一次,想来他也不会如此痴傻,白白断了林家的香火。如今却是说什么都晚了,只好打发人赶紧进京,将女儿接了来,盼望还能再见一面。当日将女儿送到贾府,也是权宜之计,如今看来倒是明智之举。万一连玉儿也受了连累,那可真是追悔莫及了。再者,这一劫说不得是再躲不过了,玉儿有贾府庇护,也能让他瞑目了。 这一日,守在码头的下人来报,小姐坐的船就快到了,晌午后就能靠岸。 林如海听了消息,喜不自禁,更觉得身子也轻快了不少,连忙吩咐下人备车,言道要亲自去码头接女儿。 如今林府的大管家乃是林如海的奶兄,名唤林升。因在主人家面前更有几分脸面,便大胆劝了。可惜林如海铁了心,三年未见女儿,他是一刻都等不得。 一行人在码头上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见两只大船缓缓地靠了岸。一只上头挂着林家的旗号,另一只正是贾家租来的。 林如海在林升的搀扶下下了车,远远看到几个丫鬟婆子围绕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年近半百的男人,忽的就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想写红楼。我是原著粉,黛玉粉,不过会尽量不去为了黑而黑……总之会用心写,希望可以写一个三观比较正常的故事。 ☆、第002章父女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黛玉在雪雁和紫鹃的搀扶下缓缓的下了船,因戴了帷帽,有些看不真切。雪雁老远就看到了码头上停着几辆车,皆挂着林府的灯笼,想来定是老爷派人来接小姐的。 “小姐,那边有好些车马,像是家里的。”一时兴奋的雪雁早忘了在京城的习惯,仍按着以前在家时的习惯喊小姐。 贾琏早遣了人来报信的,自然知道林府已经派了人来接,是以一下船就四处找寻。原以为不过是几个奴仆罢了,但看那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中年人,衣着不凡,定是他的姑父无疑了。心下感叹林姑父果然对林表妹疼爱有加,居然亲来码头迎接,面上连忙带上几分笑容,走了过去。 走到离林如海仅一射之地,贾琏站定,打千儿请安,口内唱道,“侄儿贾琏拜见姑父。” 林如海虚扶一把,说道,“侄儿快快起来,一家人不必多礼。这一路还多亏得你,送玉儿回来,倒是让你受累了。” 贾琏忙称不敢,“姑父言重了,原是一家人,何来受累。老祖宗最疼林妹妹的,恨不得亲送了来,只上了年纪,受不得旅途劳累。小侄儿赋闲在家,也无甚要事,况内人一向跟妹妹要好,临走前还嘱咐了许多,让好好照应妹妹。如今完璧归赵,总算是不负老祖宗所托。再则侄儿也是存了些私心的。侄儿自小听闻姑父学识渊博,卓然不群,只恨不能常见。如今有了这机会,只盼姑父不吝赐教,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你道贾琏为何如此说。却原来他那日酒醒之后又细想了一番,凭他的本事自然是不能有林姑父的风光,但若能入了林姑父的青眼,好处自然不消说。贾琏整日介儿的在外头跑,家里二叔又养了这许多清客,自然明白这官场上最要紧的便是领路人。那贾雨村不就是林姑父修书一封,又有二叔从中斡旋,才谋了一个缺吗。林姑父身居要职,且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便是不能替他谋个好差事,稍微点拨一二都能让他受用终身的。 林如海也曾听闻贾家这一辈中,贾琏算是不错的,跟他父亲相去甚远。虽然不爱读书,却能言善辩,一应往来都是极为得体的。今日听了他这话,自然也明白其中之意,倒更觉得其人不简单了。若是好好调教,必成不了纨袴膏粱。何况他这一路护送黛玉进京,林如海着实感谢的很,便笑着应了。 二人说话间,黛玉也缓缓走近了。虽然看不真切,但父亲的声音她还是听得出来的。三年来的思念之情化作珍珠泪,三两步上前盈盈一拜,“不孝女拜见父亲。” 林如海才刚好容易忍住了泪花,这一会儿听见女儿的话又忍不住了,憋得通红的眼眶中闪动着泪光。 “玉儿快起来,让为父好好看看。”说着,把女儿扶了起来搂在怀里,“恩,倒是长高了不少,只还是那么瘦。可是又任性,不吃饭了?” 黛玉听这话似曾相识,多少回她闹着不肯吃饭之时,父亲便是这样说的。可在贾府,她到底只是个客居的小姐,除了外祖母,还有谁如此关心她的饮食起居?便是外祖母,时间长了见她在饮食上头确是用的不多,便也撩开去了。不过平日里想着什么新鲜玩意儿,多让她尝尝罢了。一时又想到在贾家处处与在家时不同,还有那薛家小姐来了后底下人的冷落,黛玉的心中一阵阵发紧,直哭得有出气没进气。 贾琏的脸上登时有些下不来,这知道的是林妹妹思父情切,不知道的还道是在贾府受了什么委屈呢。可他既是贾府的人,许多话不便出口,也只能由得这父女二人相拥而泣。 倒是林升,生怕老爷和小姐着了风,再者这码头上人多口杂的,实在不像样,便劝道,“老爷,小姐回来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这码头上风大,小姐体弱,还是早早的家去吧。” 林如海听这话很是,玉儿从小生得单薄,便是寻常时候药也不曾断过。如今这天气,又才长途而来,若是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很是,都是为父疏忽了。玉儿乖,不哭了,仔细喝了冷风,闹肚子。”说着便携了黛玉上了马车。 林升引着贾琏上了另一辆车,那些行李土仪,早有小厮去搬了。 四五辆马车浩浩荡荡的驶向林府,头一辆马车内却是一派温馨。 黛玉渐渐的止了哭声,才刚不过是一时激动,倒是惹出了许多思绪,这才哭得狠了。擦了泪,见父亲面色憔悴,两颊消瘦,又是一阵辛酸,言道,“爹爹不是病了,应当在家好好休养才是。女儿不能持汤奉药已是不孝,怎还敢劳烦爹爹来接。” 如海听这话,心怀安慰,笑道,“为父听闻玉儿将至,这病便好了七八分,不碍事的。倒是玉儿,这三年在你外祖家过的可好?看你几次家书中所言,你外祖母对你极尽疼爱,又有许多姊妹相伴,可是乐不思蜀了?” 黛玉见父亲还会说笑,当真以为他并无大碍。她到底年轻,只记得当年母亲缠绵病榻的模样,还以为重病者都是那个模样。 在父亲身边的黛玉小儿娇态毕现,樱唇一启,吴侬软语竟比那黄莺百灵更动听百倍,“爹爹说的哪里话,女儿自然是日日思念爹爹的。外祖母家再好,怎比得过自家,我可还想着咱们家花园里的秋千呢,不知道如今可还在?” 那秋千原是当日如海为女儿亲手所制,公务闲暇之余,他也曾看着女儿在院中玩耍。只是黛玉体弱,也只能坐在上头微微摇晃罢了。 “自然是在的,你回去一看便知。便是你未能带走的九连环、白玉棋、布老虎,都收在你房里,一样不少的。” 黛玉脸上飞红,那九连环和棋子也就罢了,怎的连布老虎都在。“爹爹坏,那布老虎女儿早就不玩儿了的。” 如海恍然,也是,玉儿都是大姑娘了,哪里还要这种小孩儿玩意儿。这三年,真真是让他们父女之间有了隔阂,“倒是为父疏忽了,玉儿如今是大姑娘了,自然是不要那些了。” 黛玉在贾家习惯了咬文嚼字,将一句话掰开揉碎了想,虽已回到了父亲身边,一时倒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因此这话一出,她便听出了父亲的失落,连忙岔开去,“女儿倒是时常想着爹爹的藏书呢,上回带的具已看得差不多了。只盼着爹爹忍痛割爱,赏女儿几本好书吧。” 如海摸着黛玉的头,满是怜爱,“这值什么,你若爱看,便自己去书房里寻就是了。”若果真喜欢,再进京时全都带上也就是了。这后头一句,自然没有说出口。虽然当初的书信上写的是让女儿来见最后一面,可这短短片刻,如海便感受到了女儿的依赖,又岂肯在这个时候让女儿伤心。 黛玉喜得直拍手。当日在家时有先生教学,她虽不像男子为了功名痛下苦功,却也是用心学的。可惜一载光阴,只学了四书。后来到了贾家,听外祖母之言便知她不喜女子读书。那几个姊妹所谓读书,不过是跟着大嫂子看《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认得几个字罢了。那些诗文,亦是私下里看看打发时间,平日姊妹间谈论谈论罢了。她虽有心想学,奈何既无良师亦无知音,实在是无趣的很。更兼薛家小姐来了之后,常言道“女儿家只该做些针黹纺织的事才是”“认得了字,看些杂书,反倒移了性情”等等,令人好不恼怒。只世人多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纵有心反驳,也不敢冒大不韪,反更惹人厌烦。 如海又问了黛玉的日常起居,北地干燥严寒,他当年从京城调任到扬州,一时都有些水土不服。也不知道玉儿到了京城有无甚不适应的,于身子是否有大碍。 黛玉少不得一一答了,京城的确比南边儿寒冷不少,好在有热炕,也不那么难过了。只是说起贾府里头一些规矩,如饭后即刻饮茶等等,与家里头不一而足,也有些疑惑。再有袭了爵位却没有居正房的大舅舅,明明是长子却被叫成二爷的琏二哥,还有那一地的丫鬟婆子。类似种种,黛玉心中不明又不好出言相问的,如今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她虽被下人说是目下无尘,却也不是个缺心眼儿的。这些事情她自然知道不能直说,只是林家家族简单的很,一时也弄不清这里面的缘故。 林如海捋捋胡子,心中感叹女儿果真是大了,一面又可怜她小小年纪失了母亲,无人可教授这些内宅之术,于以后婚事上倒是一些阻碍。略微说了几句,林如海便觉得胸口一阵憋闷,直喘不过气来。用力咳了几下,这才觉得舒畅一些。 黛玉见父亲咳得厉害,比之她发病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一阵懊恼,如何竟忘了父亲还抱病在身。一边亲手斟了一碗茶,送到父亲手上。 林如海喝了两口,将口中的腥甜压了下去,又安抚了黛玉几句。看这情形,他真该早日为玉儿筹划筹划才是。 ☆、第003章后悔 黛玉一路旅途劳顿,在马车上又跟父亲多说了几句,一到家还来不及细看,就困顿不已。如海见她都掩着嘴哈欠连天了,便忙赶着她去歇息了。 因是在自家,加之的确是身心俱疲,黛玉也不推辞,请过安就回了自己的院子。横竖已经到了家,晚些时候再跟父亲说话也来得及。进了闺房略微一扫,果真如父亲所言,一丝一毫都不曾改动。便是墙上那幅仕女图,仍旧是当日父亲教她一起临摹的。久违了三年,却丝毫不觉得陌生,黛玉眼角闪着泪花,这才是自己的家呀。 进了内室,黛玉眼前一亮,从前那张黄花梨两进拔步床不见了,竟是换了更为华贵的小叶紫檀千工拔步床,将内室占去了一大半。 雪雁在后头惊呼,她长这么大可还未曾见过如此精美的拔步床呢。不过手中倒也没停下,亲自上去铺了床,一应铺盖具是新备下的。一面又吩咐身后的几个小丫鬟,赶紧送了热水来。小姐可是急着安歇呢。 紫鹃愣愣的站在一旁,这支使林家丫鬟的事儿她皆插不上手,再者她真是被这里头的景象吓住了。紫鹃乃是贾家的家生子,从小便见惯了贾家的富贵。虽不如有些人那样狗眼看人低,内心里头到底觉着除了皇家,也只有贾家才有如此泼天的富贵,比王府也不差什么。可如今见了林府的规矩,还有林姑娘的闺房,再同贾府一比,紫鹃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倒也不是说林府有多富贵,只是紫鹃从未见过这千工拔步床,北方多用炕,便是小姐们的闺房里面,即便有床,也是简单的架子床。这会儿子乍一见这几乎占了一半内室的床,便觉得乃是世间珍宝。其实,这床原料珍贵,费工费时,但在江南富贵之家并不少见。 雪雁替黛玉卸了钗环,散了头发,又取了手巾给她擦脸。这些事她久不做了,在贾府光给紫鹃打下手了,再没贴身伺候过。好在都是从小学的,还不至于手生。好容易看着小姐安置下了,雪雁推了一把仍旧愣着的紫鹃,唬了她一跳。 紫鹃吓得回了神,张口就骂,“你个促狭的小蹄子,唬我做什么。” 雪雁立时拉下脸来,在林家的地盘上还当自己是主子呢。只怕打扰小姐歇息,便拉着紫鹃往外头去了。 这厢,林如海与贾琏厮见完毕,收了礼单并书信,也打发贾琏去歇息去了。他自然是想好好问问女儿在贾府中的情形,只是这贾琏到底是个爷们,想来对后院之事不甚了解。再者又是贾府的人,便是真有什么可说的,总归是说自家的好的。且贾琏言谈之中所泄露出来的淡淡夸耀和自大,让林如海很是不喜。 如今这朝中局势越发诡谲,这四王八公虽是太祖时因功获封,然到如今已然是第三代当家了,且多数空有虚名,并无甚要紧的官职在身。再者若是不出意外,快则两年,多则五年,上头定是要将这朝廷翻个个儿的,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全身而退。尤其是这几家,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也尽上来了。若是能兴家学,以诗礼持家,阖府上下谨言慎行,想来还能多富贵几代;若是像他们如今这样,一家子的爷们儿没一个成气候的,便是不犯什么错,离没落也不远了。 叹一口气,林如海捋着胡子思索,自己去后,玉儿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贾府。若贾府还是如此行事,也不知会不会连累玉儿。然他并无他法,好在玉儿怎么说也只是一介女流,又有老太君的疼爱。等过几年找个适宜的人家嫁了,也就不碍了。 可到了第二日上头,林如海将王嬷嬷和雪雁叫来细细的问了,这才知晓自己到底是低估了贾家,也真真是委屈了玉儿。 不是他自夸,慢说是薛家那样商贾人家的女儿,便是贾府那几个所谓的公侯小姐,哪个比得上他的玉儿天资聪颖,才貌双全的?再者,好歹玉儿还有他这个正二品大员的父亲呢,如何能让人家如此怠慢。他原是怕林家跟着去的人多了,岳母大人脸上不好看。特意遣了一船的人来接的,他还能再另弄一条船跟着去吗?再者玉儿年纪还小,若是跟着的人多了,倒显得轻狂。不过是客居,又不是举家迁移,徒惹人眼罢了。 想来还是他疏忽了,让玉儿受了委屈。好在岳母大人是真心疼爱玉儿,想必有她老人家一日,玉儿定能安然无恙。至于那起子眼高手低的奴才,横竖是贾家的人,他也管不着。若早知如此,他定不会将红袖和绿绮两个早早的配了人。如今这府里,也没什么人可让玉儿用的了。 一时又想到岳母大人给玉儿安排的屋子,虽说当时年纪小,到底男女有别。看样子,是存了亲上加亲的念头。可暂且不说从前夫人在世时从家书中所得知道那些事情,就凭他如今的年纪还总爱跟女孩儿们混在一块儿,就非良人。大家子的公子哥儿总有些陋习的,可他还没听说过哪家的孩子抓周就能抓个脂粉钗环的,更别提那些惊世之语了。 不过再一想,如海又担忧起黛玉的性子。因从小当做男儿教养,又是他亲自给启蒙的,黛玉便不自觉的带了分文人的傲气。那些个没眼力的奴才,哪里能知道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和商贾人家小姐的差别,只一味的认“利”这一字罢了。然那薛家小姐仅比玉儿年长了三岁,竟能赢得贾府上下的人心,除去有母亲和哥哥做依靠,又是当家的二太太的亲侄女儿,想必也的确是个出色的人物。至少在这待人接物的俗事上头,定比玉儿活泛不少。 如海想着,若是他能逃过这一劫,有了父亲的庇护,玉儿那样的性子倒也无甚可虑。可万一没有了林家做依靠,她便成了孤女。又是那样的性子,不爱俗物,孤芳自赏,那真就不好说了。他可真没料到,贾氏那样一个出挑的人,于内宅事务上更是一把好手,怎的将女儿教成了这个样子? 几番叹息,如海总念着当年若是没有送女儿进京,自然没有这些腌臜事让女儿烦心,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也未尝不可。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如海少不得多想些对策,以期黛玉将来能够少受点苦,至少保得一世平安。 林如海本就抱恙在身,且并非寻常的病症,而是中了毒。这几日女儿归家,大喜之余又添了许多愁思,整日介瞻前顾后,加之衙门中的公务,几番下来身体便吃不消了,直在床上躺了两天才又能下地。 黛玉自然是每日侍疾,衣不解带,若不是有林管家和王嬷嬷劝着,也差点引得旧疾复发。只是瞧着父亲再不复当日的风采,颇有些形容枯槁的意味,心里头不是滋味,每每回到了房中便独自垂泪。 贾琏倒也是难得,想着要好生求教便在林家安心的住了下来,几天了也没见出门。一听说姑父病情加重了,也是日日来问安。 如海见他心诚,虽有些力不从心,但也见缝插针的说上几句。只是能领悟多少,便要看他自己的资质了。这话也不多,说上几句如海便喘得厉害。 贾琏也不敢让姑父如此受累,每日除了问安也不多来打搅,只躲在给他安排的院子里打发时间。三两日的,他倒还能挺过去,这日子一久,哪里还能受得住。终于在这一天入夜,悄悄的带了兴儿和旺儿两个,从角门出去,往那扬州最繁华的地段去了。 如海像是早就料到了,让林升吩咐底下守门的小厮记着留门,其余的半句话都不曾提。 贾琏也算是有分寸,并没有在外头留宿,回来的也算早。打赏了守门的小子几两碎银,贾琏便回了院子,梳洗一番便睡下了。 第二天晌午,林升便带着两个模样出挑的丫头到了贾琏这里,说是琏二爷一路辛苦,身边又只带了几个小厮,难免伺候的不够细致周到。这两个丫头身家清白,手脚利落,就给琏二爷使唤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琏如何不知其中的意思,料想昨晚之事姑父也是知道了。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姑父还能想着给他准备两个俊俏丫头,想来也不曾怪罪与他。只是他毕竟是客居于此,又是晚辈,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请安之时便婉转的说了此事。 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说道,“你一个年轻爷们儿,又是离家在外,身边有一两个妥当人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外头总归不必家里,万事经心,切勿迷失了本心。于其他,也是这个道理。”这也是听说贾家的子侄,多是些纨绔习气者,每日饮酒作乐,甚至聚赌嫖娼,无所不至,因此如海有心提点。 贾琏颇有些难为情,诺诺的应了。要说这些事儿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可是常见的很,若是有哪一个不会饮酒作乐的,反遭人耻笑。只是在林姑父面前,他多少有些拘谨。这可是正经科举出身,居于高位的人,自家二叔总被称赞有祖父遗风,却是不能跟林姑父比的。 ☆、第004章辞世 话说贾琏在如海的点拨之下,果真老老实实的待在林家,连昭儿、旺儿等跟了他好些时候的几个小厮都目瞪口呆。琏二奶奶是出了名的厉害,是以在家时除了平儿,琏二爷是一个通房都没有,更别提正经的小妾了。如今好容易没了二奶奶这个醋坛子,又是在烟花似锦的扬州,这二爷如何还能忍得了?他们都忍不住猜测,难不成,是林管家送来的那两位姑娘有如此大本事,连二奶奶都管不住的人都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贾琏可管不了这么许多,林姑父每日几句话,总能让他获益良多。贾赦本就是个糊涂人,贾家的家学又乱的很。贾琏如今那点花花肠子,都是跟贾珍他们混闹出来的。虽说在外头奔走的时间长了,也摸出一些门道来,但也不过是些皮毛。而林如海所言,却是大半辈子的经验之谈,更多的是官场宦海中无声的斗争。他虽然胸无大志,也不指望像林姑父这样官居要职,只是总归在京城里头走动,多学点是没有坏处的。 更有一点,这贾琏从小没了娘,贾赦又是那样一个糊涂人,他们这房也不得老祖宗待见,是以他小时候竟是未曾有亲近的长辈教育过。身为长子嫡孙,他自然不缺吃穿,身边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而比他大了一岁的贾珠,除了这些之外,更有二叔的悉心教导,老祖宗如珠如宝般的疼爱。那年贾珠中了举人,他曾想过若他也有这样的父亲,是不是也能榜上有名,光宗耀祖?只是这个念头一瞬而逝,便被他置于脑后。谁不知道荣国府琏二爷最不喜欢读书的,整日介就喜欢斗鸡遛鸟儿。 这回有了林姑父处处提点,贾琏放佛看见了当年二叔对珠大哥的教导,父慈子孝,不外如是。 多日观察之后,林如海看贾琏并非真正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且他又有心求教,也乐得指点。倒不是想着能让贾家有个明白人,只盼着贾琏能够念着这份好,日后善待玉儿罢了。所说荣国府二房居正房的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然而这袭爵自然是以嫡长子一脉。只要贾府不倒,贾琏好歹还能袭个三等将军呢。再者他夫妻二人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即便没有实权,到底是行令者,有时候行事更加方便。 只是多半时间,林如海还是跟女儿谈天说地,尽量教她一些道理。后宅事务上他不懂,想来在贾家有岳母大人操心也不用他费心,他能嘱咐的,多半还是些处事之道和保养之法。他的身子愈发沉重,已经上了折子,现如今就只是赋闲在家,每日休养罢了。尽管如此,如海还是觉着时间不够,还有许多话未吩咐,只是这身体真的是每况愈下。 如此过了两个来月,林如海终于没能熬过去,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黛玉这两个月来一直陪伴着老父,每日持汤奉药,还要与他说话解闷,只为了让父亲能够早日病愈。那年母亲去世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再加上这三年客居贾府的生活,黛玉更加不想失去了父亲这个最后的依靠。 父亲这几日的谆谆教诲她都用心记着,可她也不过是个未满十岁的小丫头,纵使再早慧,这么多的处事之道,哪里就能都理解了。尤其是如海这么一去,黛玉全然没有了主心骨,每日里除了守灵就是吃药,哪管得了其他许多事。 贾琏因得了指点,又拿了好处,操办起丧事来更加尽心尽力。且林家的亲戚不多,具是些远房的,处理起来倒是便宜的很。又有林如海的许多同僚、同窗前来拜祭,却是让贾琏长了不少见识。 在这扬州一地,林如海这位兰台寺大夫兼钦点两淮巡盐御史可以说是江南的土皇帝,是整个江南官场争相追捧的对象。虽说是树倒猢狲散,然林如海自有一套为官之道,与扬州的众多官员私交甚好。且又有圣旨到,钦赐林如海谥号“文正”。 按当朝例,凡一品大臣过世,由圣上决定是否授谥。而正一品以下官员除非特旨,例不授谥。注1如今林如海以二品的官职,受“文正”的谥号,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也因此,纵然林家只剩下个女公子,却有许多人上门吊唁。 来客中少有女眷,偶有几个,也是跟林家关系亲厚,贾敏在时时常往来的。这几位黛玉也是熟悉的,又多怜惜她一介孤女,宽慰几句也就罢了。是以相比在前头忙的贾琏,黛玉倒是轻松了不少。 只是几日来,她的泪水就不曾断过,又是水米不能进,急煞了紫鹃雪雁等人。每日除了汤药,便是参汤。只是这些汤水也是喝不下去,只喝几口便又要吐了。几人轮番劝说,黛玉仍旧不肯回房歇息,白日里只在上房坐着抄经书,入夜后便跪在灵堂前守灵。 因林如海祖籍姑苏,便还得送灵回苏州,只在扬州停灵满四十九日罢了。原也不算什么,这点子事儿贾琏自然能应付的来,何况还有林升等人从旁协助。可偏偏林妹妹这样子,让他心里着急。 贾琏比几个姊妹年长好几岁,且又成了家,自然跟他们不甚熟悉。往日里也就听自家媳妇儿经常说起这位林表妹,确实有沉鱼落雁之姿,文君清照之才,可偏偏是个纸糊的美人灯。他原还不信,可这几日见了,才知道此言非虚。 因从小体弱,黛玉本就生的单薄,风一吹就倒的模样。也因此,体态丰腴的宝钗倒是更得人喜爱。如今又哭了几日,连声响儿都发不出了,只干流泪,素白消瘦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好不惹人怜爱。只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送灵回苏州,黛玉这幅模样着实让人担心。 贾琏也无甚办法,只能吩咐紫鹃精心伺候着,好歹过了七七四十九日。 贾琏提前跟黛玉说了,让她将要带的东西整理出来,到时候便从苏州直接回京。再者扬州林府却是官邸,能停灵四十九日已是上头的恩典,从今再不能住了。新任巡盐御史听闻就在路上,不日便要到扬州了。 黛玉从不在意那些身外之物,只是父母的遗物总该留个念想。母亲留给她的东西多半都在上回进京的时候一起带着去了,如今就只剩下父亲留给她的书。她也是个嗜书如命的人,自然不肯讲这些珍贵的残本古籍随意扔下,又怕下人们毛手毛脚的把书画给碰坏了,是以竟是拖着不胜羸弱的身子,亲自收拾了。最后满满当当收拾了两箱子出来,这也已经是精简过的了。 四十九日一过,贾琏便带着黛玉,送林如海的灵柩回苏州。黛玉也是想着让父亲快些入土为安,强撑着身子不曾倒下,倒不像之前母亲去世时那样病得不能起身。贾琏并伺候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扶灵是大事儿,若是林姑娘再出点什么事儿,哪里还能照应周全了。 贾琏按着林如海的吩咐打点了林家的财物,又私下里得了好处,对黛玉也对了分耐心。更何况他也是幼年丧母,如今见了黛玉这样的,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一路上也好生照应着。虽说这一趟差事实在不好做,到如今已经离家快半载了,只是收获却也不小。贾琏得意的摸着贴身荷包中的东西,觉着这回真是赚了。不仅得了姑父的指点,还拿了实惠的好处,这一场丧事做下来还认得了不少官员。虽然都是些江南的地方官,谁知道别人家以后怎么发达呢,多认识些个人总归是好的。 苏州之事一完,贾琏便带着黛玉回京了。 仍旧是那条大运河,两岸的景致也并无太大的变化,黛玉临窗而坐,心中却是比三年前更为凄苦。那时她虽没了母亲,心中悲痛难抑,好歹家中还有父亲,总算有个依靠。又兼年纪还小,想得不多,只是舍不得父亲,又对京中外祖家充满了好奇。 可是这回,她这一去,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二品大员家的小姐,沦落为一介孤女,投奔亲戚。黛玉素来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这样。又想到贾府那位客居的宝姑娘,虽没了父亲,到底有亲娘和哥哥在呢。本就比她得人心,这回两下里一比较,指不定那些碎嘴的婆子要在背后怎么念叨。好在外祖母真心疼她,待她比迎春姐们几个更好。又有宝玉,自称为护花使者,从小耳鬓厮磨,一块儿玩闹,同旁人更添几分亲近。 宽阔的水面上,一前一后两只大船缓缓地驶向北方。岸边间或有被惊起的水鸟,长鸣一声直冲向天际,不多时便不见了。 黛玉接过紫鹃拧干了的热帕子,在脸上敷了敷,顿时觉得紧绷的脸皮松快了不少。事已至此,她便是日日夜夜顾影自怜,又有何用呢。只是看到桌上摊放着的书本,上头还有父亲亲笔写的注释,泪水又止不住得流了下来。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万般愁思,更与何人说。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清代大臣的谥号规定:一品大臣过世,按例请皇帝决定是否授谥。一品以下官员除非特旨,例不授谥。得谥号者只有曾入翰林,或获授大学士者才用文字。而文字的谥号中,又以文正最为难得;只能出自特旨,不能由群臣擅议。 ☆、第005章重生 那日,如海劝了黛玉回去休息,便睡下了。说是睡下,也不过是闭目养神罢了。这两日精神头好了许多,每日都可以稍坐一会儿,不比前几日只能躺着。 黛玉年纪小,还不懂,只以为父亲的病终于有了起色,欢喜得什么似的,整日伴着父亲说话,憧憬着日后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的日子。 如海心中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但也不忍让女儿伤心,便瞒着,直到这一天。原以为会同前几日一样无法轻易入睡,但是这一晚,林如海才躺下,便恍惚的睡去。 如海不明白,才闭上的眼,为何还能看见这一切。本是一片暗黑,渐渐地在远处聚集了一个白色光点。耳畔隐约传来声响,那豆大的光点也愈发的大了。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林如海侧耳听了,似乎是在叫他。想起老人们说过的,弥留之际,会有黑白无常来人间拉魂。他们一黑一白,口中念着人的名字,确认无误之后便用锁魂钩将人的魂灵勾了,带往地府。如海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一向奉行敬鬼神而远之。可此时,他觉着这老话似乎是有道理的。瞧着眼前的场景,除了还未显现真身的黑白无常,可不就是同传说的一样吗。想来那白色的光圈处,就是地狱的入口了。他倒是不惧怕什么,这么多日子怕就是等着这一天呢。只是有些好奇,真不知这阴曹地府是个什么模样。 林升又唤了几声,只见床上的人仍旧是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记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这太太刚生了小姐,一堆事儿等着老爷做主,可这会儿老爷却偏偏晕了,闹得前头和后院都不得安生。 外头又来了两个管事儿的请示,林升随意打发了,壮着胆子推了推床上的人。大夫已经说了老爷并无大碍,但他还是得想些办法让他快点醒过来。 林如海往白光处走了几步,等着黑白无常来接人,忽而那声音就停了。他四下里看了看,背上又被人推了一把,直将他推进了白光里头。如海紧闭双眼手上虚空一抓,待稳住脚步便想睁眼看看眼前的景象,心下还在想着这阴曹地府到底是何模样。 林升见老爷睁开了眼,激动的都找不着调儿了,好半晌才说得了话,“老爷,老爷您可算是醒啦,可还觉着晕吗,要不要再让太医来看看?太太那里太医已看过了,说是无甚要紧的,只是太太到底有些年纪了,月子里要好生保养。老太太那里也着人去报信儿了,老太太高兴得很,赏了阖府上下三个月的月钱。去荣国府报信的人,奴才也安排了。这会儿后院那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您看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升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连气儿都不带喘的。林如海只能听着,毫无机会插嘴。趁着这当口,林如海眨眨眼,四周看了一圈。熟悉的摆设,熟悉的脸孔,终于确信自己并未置身于阴曹地府之中。而且若是没记错,这房中的摆设,该是京城林府才是。那么他如今算是什么?借尸还魂?可他还是林如海;黄粱一梦?无论如何也梦不了一生吧。 “林升,”林如海一开口才发现他现在的声音虽然带着些许喑哑,但一点都不似之前病入膏肓时那般弱不可闻,“我这是怎么了?” 林升犹豫了,看样子老爷是不记得了,那他是说还是不说? 林如海皱眉,自己撑着在床上坐了起来,“问你话呢,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何故吞吞吐吐的。” 林升无法,又往床边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回老爷的话,您才刚在产房外头听到了小姐的哭声,一时激动,便,便晕了过去。” 林如海看似沉稳的坐在那里,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如百爪挠心。多亏了在官场沉浮的二十多年,才没让他再次晕过去。这样熟悉的地方,加上林升的话,如海哪里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他这一生,如此失态的情状,除了从贡院出来那次,便只有玉儿出生那一回了。凭他上辈子见过多大的世面,便是跟那人持剑相对时,林如海也不曾有丝毫畏惧。然而此刻,他是真的慌了。明明上一刻还是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临睡前才跟女儿说过话,现下却回到了多年以前,初为人父的时候。 林升见老爷又愣在那里,觉得果然说实话并不好,暗自后悔。只是想起后头的情况,少不得再次压低了声音提醒,“老爷,您要不要先去看看小姐?” 虽说是小姐,总归是林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子,老爷该不会是不待见小姐吧?那可就糟了,林升心想,若真是这样,他刚才可又说错话了。 林如海仿佛才想起来这事儿一般,挣扎着下床,口中喃喃道,“去,自然要去的。”那可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孩子,他的玉儿。不管这事有多蹊跷,有多不可思议,他现在也无暇顾及。即便这才是个梦,他也要再见见玉儿再说。 林升赶紧扶着林如海站定,招来外头的丫头进来伺候。一边庆幸才刚的吩咐一点没错,看来老爷对小姐很关心。他跟了老爷这么长时间,还真没有多少次见过老爷如此失态。想来之前也是太激动了,这才晕了过去。 而此刻后院产房中,贾敏拼尽了力气生下来孩子,得知是个女儿后,也不知是气晕了还是累得睡着了,想来得第二日才能醒。而小黛玉,早已经被接生婆们洗干净,用绿色襁褓包裹起来,由早准备好的奶娘抱着去了隔壁。 林如海在产房外头问了贾敏的大丫头石榴几句话,得知贾敏一切安好便径直去了黛玉暂住的屋子。产房历来是不祥之地,身为男子不可随意进入。且果真论起来,他如今也没有此等心思去关心贾敏。 如海从奶娘手里小心的接过黛玉,这手法却是上辈子跟奶娘学过的。才出生两个多时辰的孩子很是难看,全身发黑的皮肤皱缩着,像只小猴子。可在如海眼中,却是最美不过了。瞧这小鼻子小眼睛,日后可是个大美人呢。 这样的场景放在从前,却是不曾出现过的。虽说黛玉是林如海第一个孩子,但到底是个女儿,他当年晕倒之时还不知男女,醒来后又觉着尴尬又觉着失望,因此对黛玉并不如现在这般上心。那贾敏自进了林家门十几年,好容易坐了胎,只得了个女儿,心中郁闷不消细说。尽管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疼惜的很,但还是有一分怨念。也因此月子里不管下人们伺候的有多周到,最后还好落下了病根。倒是林老太太欢喜得很,这个孩子不管男女,好歹是她儿子的种。能有一个便能有第二个,儿子能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如海抱着孩子,湿了眼眶,低低的呢喃着,“玉儿啊,爹爹的乖玉儿。放心,这回啊爹爹说什么也不会不要你了。” 却原来,在如海昏睡中,曾恍惚听见黛玉在床边哭诉,将那些不敢说的不快都吐了出来。黛玉不曾料到,那时的如海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却把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了。路途上举目无亲的彷徨,夜深人静时对父亲、故乡的思念,听人嚼舌根时候的委屈,最介意的还是当日如海将她送去了贾府。也是那时,如海才知道,黛玉出发那天的一言不发,不是因为不舍,而是怨恨。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最亲近的父亲,一定要把她送走。 如海抱了好一会儿,直到才出生的黛玉咧着嘴大哭,复又将她交到奶妈手上去喂奶。这小而柔软的身体离开他的那一刻,如海才不得不信,他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玉儿刚出生的那一年。才刚抱过孩子的双手微微颤抖,凭谁碰上这种事儿都会觉着不可思议。这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如海怕泄了真相,嘱咐了奶妈将黛玉照顾好便出去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如海慢慢地走着,从主院旁边的月洞门出去,穿过小花园,他母亲的院子在花园后头,西北角上。自从父亲去了以后,母亲的身子也是每况愈下,是以搬到了后头的小院子静养。 隔了这十来年,京城林府的样子,如海已是有些记不清了,大致的格局却还记得。更有那花园中的小亭子,那人来时经常是在那里同他说话,而下人们都在外头远处伺候。那倒真是个好地方,如海思忖着,光明正大的,还能杜绝隔墙之耳。连这般小事都能考虑中周详,怪乎能在几位爷中脱颖而出,荣登大宝。 “老爷,到了。”林升出言提醒。亏得他不放心,今儿个一直跟着老爷,不然岂不是连老太太的院子都摸不着了。 林如海恍然,将思绪从远处来了回来,整了整衣衫,进了院子。 ☆、第006章孙女 林老太太唐氏出身书香门第,当日也是礼部尚书的唯一嫡女。她嫁进林家的时候,林如海的父亲还未加恩袭爵,也算是林家高攀了。唐氏自小在南边长大,有着江南女子的婉约。又一向喜静,便是管家时也不曾弄得自己个儿的院子里闹哄哄的。如今搬到小院中静养,越发显得幽静了。 林如海一路进去,都不曾见院子里有走动的人。到了正房门口,才有个小丫头站在门外,见老爷来了赶紧打起帘笼。 林如海心知必定早有人报了消息进去,果然进门就见他母亲端坐在正中的紫檀嵌染牙松鼠葡萄图宝座上。 唐氏最讲究仪态,便是见自己的儿子,若不是身体抱恙,也断不会斜倚着引枕。 时隔多年,再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林如海仍是红了眼眶。向前几步撩起下摆,直直的跪在地上,以头叩地,口中念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唐氏虽诧异儿子今日居然行大礼,转念又想到怕是因为孙女,便浅笑着叫他起来。“虽说是二月里了,地上还凉的很,做什么行这么大的礼。都是做父亲的人了,快起来坐着吧。你今儿个得了闺女,想必是高兴的。不说你,就是我心里也是欢喜的很。你父亲去时仍想着这事儿,如今终于遂了愿,我就是日后见了他,也能交代了。” 林如海刚要站起来就听见这话,复又磕了一个头,道,“母亲这话实在令儿子惭愧。只是子嗣一事,自有天定,儿子,儿子……”林如海活了将近五十个年头,还真没说过这话。他又能说什么,难不成直接告诉他母亲这辈子他就一个闺女不成? 唐氏就着丫头的手抿了一口茶,拿帕子掖了掖嘴角,轻笑一声,开口道,“快起来吧,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瞧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又脸红了。”唐氏虽觉着好笑,心里也有些担忧。儿子随了她,不仅长得丰神俊朗,眉眼之间多了份江南的秀气精致。便是这薄脸皮,爱红脸的毛病也是像足了她。小时候还觉着可爱,可如今这把年纪了,又要在官场上周旋,总这么着可不是个事儿。 林如海不料又被母亲奚落,从前母亲就爱打趣他。尴尬的站起身在一旁的黄花梨交椅中坐下,端起一旁梅花式香几上的茶碗急急地喝了一口。不想因喝得急了,竟呛住了。 唐氏急忙道,“春雨,赶紧给老爷顺顺气。”一边又抱怨着,“你说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连口水都喝不好。” 林如海被呛得整张脸都憋了红,眼眶中带着泪花,也不知道是因为这般剧烈的咳嗽还是因为母亲这熟悉的奚落和抱怨。恐怕除了父亲和他,所有人都以为林老太太是个端庄贤淑,温柔大方,进退得宜的书香世家大小姐,哪里能想到私下里对着儿子,总是这般逗趣呢。 咳嗽声渐止,唐氏也不再逗儿子了,说起了正事,“我的宝贝孙女那里,人手可安排齐了?”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想着才刚林升回的话,“回母亲的话,那两个奶娘是贾氏早就挑好了的。另外,贾氏身边的两个二等丫头升做一等,还有四个嬷嬷和四个小丫头。” 唐氏拨了几颗手中的佛珠,才开口道,“虽说一般人家小姐身边都是跟着两个大丫头,可这毕竟是林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子,少不得要精细一些。这样吧,再从我这里拨两个丫头过去,都是春雨她们带出来的,我瞧着伺候得还仔细。纤云,飞星,从明儿个开始就去小姐那里伺候着吧。” 林如海明白,这绝非母亲临时起意。他少年时一心只读圣贤书,成家时早已入了翰林院供职。先是有母亲在,后来是贾氏,都是处理家事的一把好手,是以内宅里头的事并不曾让他费过心。有些后宅阴私他也有所耳闻,只是林家人口少,到他这里都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因此后宅里头简单了不少。如今算来,除了贾氏,他也才三房姬妾。一个是贾氏的陪嫁,两个是贾氏过门三年后母亲给他安排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再加上并不曾有子嗣,因此林家的后院可是比别人家的清静不少。只是他还忘了,不管是大家族还是平民百姓家,这婆媳之间的关系总是难以调和的。 只是上辈子的林如海不曾理会这些,全凭母亲做主,这辈子的林如海也没想过要反对。尽管这样做无疑是在打贾氏的脸,但是想到上辈子贾氏将玉儿教成那个样子,林如海觉着以后玉儿身边还是放几个母亲调教出来的人比较放心。他林如海的女儿,是林家金尊玉贵的嫡出大小姐,犯不着总觉着不如贾家,甚至是薛家的人。 如海微微拱手,“多谢母亲费心了。贾氏如今在月子里,儿子忖度着这府里的事,少不得要劳累母亲一些时日了。” 若是没记错,当年母亲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没有接这管家权。倒是贾氏在月子里头挣扎着处了大小事宜,心里本就存了事儿,又不曾休息好,是以坐下了病根。林如海自然不会为了贾氏劳累母亲,但若是母亲身体还算硬朗,将管家之权交给了母亲,给她找点事儿做,便不会整日思念父亲,以致积郁成疾了。 唐氏又喝了一口茶,并不曾接话,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 好半晌,唐氏才开口,“这事少不得我应承了。回头快些给孩子取个名字,虽说是个姐儿,你可别随意取。那些春、红、香、玉等等,俗不可耐,可别用了来。” 林如海回道,“还真让母亲说着了。儿子才刚去看了,瞧着孩子眉色如黛,便想到了一个名字,名叫黛玉。虽说这玉字用得多了,不知这名字可入得了母亲大人的耳?” 唐氏在口中念了两遍,“黛玉,黛玉。这名字倒是不错,只做了乳名吧,你再想一个是正经。” 如海笑着应承,“母亲且宽限几日,容儿子仔细思量一番。”心中却想着上辈子怎么不曾有这么一出。 唐氏笑道,“你这个饱读诗人,取个名字还要想上好几天不成?当日殿试难不成也这么跟圣上说的?” 如海忙称不敢,略一思忖,便想到了一个字,“莫若花卉的‘卉’字,如何?” 唐氏皱眉,“卉,草也。我的宝贝孙女如何就是一株草了。再者,这一辈该从金才是。” 如海一想也是,玉儿是他的掌上明珠,若是草也该是株仙草才是。若是从金,乳名又是玉儿……如海拿着茶碗盖轻轻的敲着,每回想事情入了神,他便回这样。 “有了,莫若‘琦’字,美玉也,正好合了乳名。” 唐氏在自己手上写了一遍,点点头,“这个倒不错,林琦,也像个哥儿的名,说不得还能让姐儿长得壮实一些。” 贾敏第二天醒来,就听说管家大权又回到婆婆手上,心中未免不快。再得知女儿的名字都已经取好了,是夫君和婆婆一块儿商量的,这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只是贾敏心中明白,她斗不过这位看似温柔慈祥的婆婆,也不能跟她斗,是以只能硬生生的忍下来了。 只没过一会儿,贾敏正想让人把女儿抱来看看,就有唐氏身边的一位嬷嬷来传老太太的意思,说是产房不干净,横竖有奶妈照料着,不如把小姐挪到老太太的院子里,清净一些。也免得小姐哭闹,扰得太太不能好生坐月子。 这下贾敏真是气极了,她拼死生下来的女儿,也就昨儿看了一眼,都还没来得及抱上一会儿呢,居然就要把她抱走了。可是这话里话外都是为了她们母女好,她还能说什么。忍着一口气应承了,等那嬷嬷走了,贾敏也顾不得什么,立时砸了一个茶碗。 其实这倒不是唐氏的主意,而是林如海跟唐氏提的。按照上辈子,唐氏便是在黛玉两岁的时候积郁成疾去世的。如海心中明白,母亲是因为太过思念父亲,才放任自己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以至哀莫大于心死。如今见母亲对黛玉很是喜欢,便想着管家之事多而繁琐,总不能一直累着母亲;若是将黛玉养在她身边,既给母亲解了闷,还能防着黛玉对贾家太过亲近。这也算是从他那个岳母大人那里学来的。且母亲身上有书香世家的底蕴,于内宅之事上更是一把好手,再者年轻时候性子也有些,额,活泼。若是玉儿能像母亲这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唐氏果然对此颇感兴趣。她一辈子就得了林如海一个儿子,总归是有些遗憾,不能凑成个好字。如今可以养孙女,还是儿子求着她,自然是求之不得。她原还担心贾氏照着他们家那套规矩教黛玉,如今可以亲自上手,更是放心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她的儿子如今还是站在她这边的,这才是让她最欢喜的。 ☆、第007章洗三 第三日上,乃是黛玉洗三礼。 今日是大朝会,林如海五更时便出了家门上朝去了。家里头的诸事,自有唐氏来打点。好在洗三礼虽重要,却只有些许近亲来贺。林家并无甚亲眷,便只有贾家那里一大家子的人,并唐氏娘家几个侄儿。倒是还有同林如海交好的礼部侍郎陈彦陈子钧一家,亦是唐氏父亲的学生。还有翰林学士梅孜梅文甫一家,乃是林如海同科进士,亦是相交多年。 按照收生姥姥的要求,林家头一天便预备好了挑脐簪子、围盆布、缸炉(一种点心)小米儿、金银锞子,并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小镜子、牙刷子、刮舌子、青布尖儿、青茶叶、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巾、铜茶盘、大葱、生姜片、艾叶球儿、烘笼儿、香烛、钱粮纸码儿、生熟鸡蛋、棒槌等等。还有熬好的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因黛玉是女孩儿,她出生那天就拿了红丝线穿好的绣花针泡在了盛满香油的酒盅里,洗三这日正好满三天。这却是给女婴扎耳朵眼儿用的。 因洗三礼在午饭后举行,是以林如海下了朝回家还在准备准备中。他连朝服都不曾换,便去了唐氏的院子,亲自说了升任兰台寺大夫一事。 唐氏拿帕子遮着嘴,笑得好不开心,“这真真是双喜临门了,又得了姐儿又升了官儿,可见咱们的小黛玉是个福星呢。” 林如海把话说了一半,原本打算跟母亲商量着这两年回姑苏老家,可见母亲如此开怀又不忍说出辞官的话。他原是幸运的,前两年义忠亲王的事儿闹得厉害的时候正在苏州老家丁忧,并没有牵扯进去。而他当时所在的户部,左右侍郎并几个郎中,重者革职流放,轻者永不录用。而此后,上皇传位于三皇子,自己做了太上皇。历经三年,看似渐渐平静下来的朝堂,却是比之前还要波诡云谲。国无二君,上皇与当今虽是父子,可身在皇家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想着前世种种,林如海再也没了什么报国之心,不过是党派之争而已。他如今只愿老母安康,女儿平安,一家人平平淡淡的过活。横竖林家的家底够厚,当官的俸禄于他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倒不如回乡做个士绅。 只是唐氏生于官宦之家,又岂肯让自己的儿子去做一个平民。如海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便是母亲同意,皇上也不可能这个时候让他辞官归隐。 “母亲说的是。不知这两天玉儿可闹着您了不曾,若是闹得厉害,不如还是送到她娘那里去。” 唐氏瞪他一眼,将手炉递给一旁的丫头,“这是什么话,你如今竟是后悔了不是?玉儿可乖了,也就饿了或是尿了才哭两声,那奶妈都说这么乖的孩子少见的很呢。可见是玉儿疼她祖母,晓得我素来觉轻。竟是比你还孝顺许多呢。” 如海笑着应承,又说了一会儿话便退了出来,回去换下了朝服。眼看着该到午膳时间来,今日来观礼的亲朋们也该来了。 林如海自在外头接待男客,唐氏坐镇正院上房,接待女客。 贾家的来人,自然是贾赦贾政两兄弟带着各自的夫人。贾赦的原配早年亡故了,如今的夫人邢氏出身不高,看着倒是个老实的,唐氏对她也只淡淡的。贾政的夫人王氏,却是出自金陵大户人家,祖上乃是都太尉,有个兄弟在兵部任职。虽说王家在金陵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但唐氏还不至于把他们放在眼里。更何况,那个王氏她也见过几次,她哪里看不出来是个佛口蛇心的人,倒是比邢氏还惹她厌烦了。因此二人一提出要去看看姑奶奶,唐氏乐得做这个人情,赶紧让丫头带着她二人去了贾敏的屋子。 邢氏嫁过来的时候,贾敏早已出嫁。再者因与前头的大嫂子感情甚笃,是以对她有些不大待见。而二嫂子王氏,她也不过相处了一两年,王氏又是个木头性子,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是以也并不甚熟悉。只是如今她受了委屈一时又见不着母亲,好容易见着了娘家人,自然要吐苦水的。 贾敏头上勒着抹额,一应钗环皆无,脸上挂着两行泪痕,痛哭道,“二嫂子也是有孩子的人,自然明白我的心。哪有做娘的还没上手呢,就把孩子抱走的。这么些年,好容易盼着了这么一个孩子,这十个月哪一刻不是小心翼翼的,拼了命生了下来的。现在倒好,这,这倒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王氏默默无言,她虽还有个珠儿,只是宝玉到底是老来子,又是衔玉而生的,宝贝的很。可不还是让老太太抱走了,能说些什么,不过帮着贾敏擦擦泪罢了。 邢氏嫁过来几年了,至今还不曾怀上孩子,再听贾敏的话自然有些刺心。不过来时老太太也是嘱咐了的,让好生看看姑太太身体如何,无论有什么事要劝着她保重身体要紧,好歹再生一个哥儿才稳当。再者王氏一言不发的,她也想趁此好好显摆一下大嫂的威风,因此异常热心的拉着贾敏的手说道,“按理这话不该我说,只是我好歹担着大嫂的虚名,再者来前老太太也吩咐了,让我们好生劝着姑太太放宽心,女人坐月子可是顶要紧的事儿。姑太太何不看开些,说不得这是姑爷疼你呢。这刚出生的孩子最是难带的,三不五时的就要哭闹,不是饿了就是拉了。你如今是最要紧的时候,让你婆婆带着倒也好。再者原是说怕你月子里顾不到,这才放到老太太身边去的,你出了月子,孩子自然就能回来的。按我说,这一个月你就好好养着,到底你是孩子的亲娘,又是正经的正房太太,自己养孩子可是名正言顺的事儿。这月子里的忌讳可多了,姑太太快快收了泪,仔细坐下病根。” 贾敏一听倒是在理,想是之前自己魔怔了。倒是没想到这位大嫂子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贾敏心中思忖着说不得是自己门缝里看人了。接过热水浸过的帕子仔细的擦了脸,不再提这事。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不多时,唐家,陈家和梅家的人也都来了。众人在正房东边的饭厅里简单的用过午饭,收生姥姥照例坐了上座。洗三这日主人家不管贫富,具是以面为主食招待客人,俗称“洗三面”。怕也是保佑孩子长命百岁的意思。 午饭过后,便正式开始洗三。因需在产房外头举行,便只有些女客在场。先是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收生婆婆并一位年长的老妇人拜祭之后,便将黛玉抱了出来。本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银锞子并花生、桂圆、栗子、红枣等喜果,谓之“添盆”。 虽在场的人不多,盆子里的金银锞子倒是添了不少,又有些赤金镯子。不仅是唐氏添的,也有邢氏、王氏,并陈子钧的夫人柳氏同梅文甫的夫人何氏添的,不过是涨些脸面罢了,也是为孩子添福的意思。 收生姥姥笑得见牙不见脸,这盆里头的东西最后都是归她的。待添盆完毕,便拿起棒槌往盆里一搅,口中念念有词。然后便接过尚在襁褓中的黛玉,解开襁褓开始洗澡。正是二月里的天,京城里还有些凉,黛玉离了温暖的襁褓便哭了起来。 收生姥姥并不停手,这哭的正是时候,谓之响盆。她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随后,用艾叶球儿点着,以生姜片作托,放在婴儿脑门上,象征性地炙一炙。再给婴儿梳头打扮一下,说什么“三梳子,两拢子,长大戴个红顶子;左描眉,右打鬓,找个女婿准四村;刷刷牙,漱漱口,跟人说话免丢丑。”再用鸡蛋往婴儿脸上滚滚,说什么“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柳红似白的,真正是爱人儿。”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又拿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拿起锁头三比划,说:“长大啦,头紧、脚紧、手紧”。再把婴儿托在茶盘里,用本家事先准备好的金银锞子或首饰往婴儿身上一掖,说:“左掖金,右掖银,花不了,赏下人。”最后用小镜子往婴儿屁股上一照,说:“用宝镜,照照腚,白天拉屎黑下净”。最有趣的是,把几朵纸制的石榴花往烘笼儿里一筛,说道:“栀子花、茉莉花、桃、杏、玫瑰、晚香玉、花瘢豆疹稀稀拉拉儿的……” 至此,由老婆婆把娘娘码儿、敬神钱粮连同香根一起请下,送至院中焚化。收生姥姥用铜筷子夹着“炕公、炕母”的神码一焚,说道:“炕公、炕母本姓李,大人孩子交给你;多送男,少送女。”然后,把灰用红纸一包,压在炕席底下,说是让他永远守在炕头,保佑大人孩子平平安安。随后,即向本家请安“道喜”,为的是讨几个赏钱。 唐氏高兴的接过重新被抱在襁褓中的黛玉,大手一挥吩咐重赏。收生姥姥这回可真是赚了不老少,除了盆里的东西,还另有重赏,笑着又说了几句吉祥话,便下去了。 因孩子还小,受不得风,是以让众人看了几眼,唐氏便又让奶妈把黛玉抱了回去。贾敏房里的事儿唐氏也都听说了,今日林家双喜临门,她也就不想多计较什么。他们贾家的老太太能长幼不分,还把孙子都抱到自己身边养活,她如何就不能够了。她本就有些瞧不起贾家军功起家,到如今越发的没什么大出息。当年若不是林老爷坚持,唐氏也不会选择贾敏这个儿媳妇。现在搬到花园边上的小院子里,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贾敏多年无所出,她这个做婆婆的没有整日介给儿子塞姨娘已经算是厚道的了。 邢氏和王氏回家后将贾敏的情形说了,惹得贾母好一顿怜惜。不过也就流了几滴泪,说女儿受委屈了等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婆家又没有虐待她的女儿,娘家想要出头也师出无名。只是贾母心里到底对林家有些不满了,前几年因女儿无所出而产生的愧疚,早就消失无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洗三礼原来这么复杂,好在不是V章,不然就该放在这个位置了。 其实真的没黑贾敏啊,因为林如海是主角,所以基本上是站在林如海和林家的角度去考虑的,就会对贾敏有些不满。婆媳之间嘛,几乎没有能够看顺眼的。而且这里贾敏的确挺委屈的,孩子被抱走了呀,太狠了。但是为了珍爱生命,远离宝玉,我也只能这样了╮(╯▽╰)╭ ☆、第008章再见 洗三礼上,倒是让林如海想起了另一件事。原来如今贾琏已经有十四岁了,早两年开始便在外头走动。这回听说林姑父家的表妹洗三,便撺掇着他父亲将他一并带上了。他前几日听几个酒肉朋友说起,林姑父怕是又要升官了。又说林姑父深受太上皇和当今的器重等话,连他也在那群人中涨了好大的脸面,今日便想着过来拜见。虽然林如海丁忧回京已有两年,不过他向来行事低调,跟贾家也不甚亲厚,除了逢年过节的人情面,一般不大走动。 林如海感念他上辈子护送黛玉回扬州,又劳他处理后事,虽不知后头如何行事,只那几个月间对贾琏的印象颇好,因此倒也是客客气气的。 贾琏从小看人眼色长大,惯会说些好听的。如今又是林如海添了个女儿的好时机,便把那些好话一股脑的全用上了,不要钱似的的往外蹦。贾赦自顾自的在一旁喝酒,也不理他这没出息轻骨头的儿子。倒是贾政,脸上难掩赧然之色,觉着这侄儿真真是丢脸,又见他大哥久久无语,便也只能尴尬的赔笑,拉着林如海说些其他的。 林如海看他们三人的反应,才真觉得好笑。只是贾琏虽奉承的过了些,在他这个年纪,也算是进退得宜了。贾珠比他还大上一岁,可如今只知道整日的窝在,倒是跟他父亲颇为相似。只是因此把精力耗尽了,却是得不偿失。若是记得不错,珠儿仿佛是在黛玉三四岁的时候走的。 反观贾琏,虽没能在科举上有什么出息,那时也是该成亲了才由家里出钱捐了个前程,但胜在为人机变善钻营。这四九城里头,若是论消息灵通,怕是一般人都比不过他的。也是因着外头狐朋狗友众多,因此后来才掌了荣国府外头的一切事宜。 看着贾琏与他父亲有几分相似的脸,林如海心中感叹,若是能对他稍加点拨,不至于变成他父亲如今的样子,倒也是功德一件。曾经的贾赦也是满怀抱负,一身正气,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荣国府的大公子就变成了只会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当日林老太爷也曾对着林如海感叹过,并且严厉的警告当时还在准备科举的他不得学坏了。 因此,在送客的时候,林如海便客气的让贾琏以后可时常过府来玩,不必拘束。若是平常人肯定当他是客气,并不放在心上。可贾琏是谁啊,那脸皮比常人厚了三倍不止,一听这话便喜笑开颜,一叠声的应是。贾赦倒是无所谓,横竖他平日里也不怎么管教这个儿子,随他上天入地的闹去。只贾政还是觉着贾琏太不会看人脸色,那副猴急的样子,简直有辱斯文。只是后来知道了那些事后,贾政倒是后悔当初没把珠儿也叫上。 吏部的公文没几日便下来了,林如海正式走马上任。有了前世的经验,林如海这回到没有遇上太大的难处,很快便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当今继位才三年,虽说原本朝中人手也不少,但若是成了皇帝,要的自然是整个朝堂的臣服。可惜太上皇也并年老到不能理事的地步,身为曾经的帝王,如今仍然拥有最高的权利,如何肯轻易放手。他原本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儿子,一个任他摆布的傀儡,如今发现这傀儡竟是装出来的,且许多想法都与他背道而驰,自然更加气愤。如此一来,朝上又出来了新的党派,上皇党和新皇党。还有那么一些看似中立的人,林如海便是其中一个。 林家世代忠烈,祖上因功受封安乐侯,原是世袭罔替的。只是当时的安乐侯林老太爷拒不敢受,再三推辞。因此太祖皇帝才将世袭罔替改为世袭三代,并不降等袭爵。而到了林如海父亲这一代,因如今的太上皇加恩,便又多袭了一代。直到林如海这里,才从科举出身。他前些年升迁如此之快,也是太上皇感念林家世代贤良,他又却有才干,因此钦点了探花,又得了重用。 这日下朝后,林如海正跟几个同僚边走边说,不过是几句家长里短,旁的可不敢在这宫中瞎说。才出了乾元殿几步,只见掌宫内相戴权走了过来,说道,“林大人留步。” 旁边几位都是极有眼色的,赶紧道了别就先走了。林如海心里忐忑,虽然每日上朝时能远远的看见那人,可私下里要见,他还是没这个准备。算起来,上一回同那人说话,还是在离京赴扬州赴任之前。当日一别,不想竟是天人永隔。但若是再来一回,林如海想着大概还是会选择远赴扬州。这一面,倒是让他为难。 戴权见他愣在那里,又不敢轻易得罪他,只得再次出言提醒,“林大人,圣上正在御书房等着您觐见呢。” 林如海这才回神,略有些尴尬,这戴权在一般大臣面前可是趾高气扬的很,又是贴身服侍圣上的,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得罪。倒是他,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总是多有冒犯了。虽看不起这些宦官,到底人家能成事儿啊。因此也只能拱手欠身,道,“劳烦老内相了。微臣惶恐,不知圣上召见微臣有何事?”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了一张银票,塞了过去。 戴权即刻拢在袖中,笑着开口,“林大人客气了,才刚朝上也并无甚大事,想来是圣上偶然来了雅兴,想要找林大人切磋切磋呢。” 林如海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 “皇上,林大人到了。” 略显尖细的声音在外头响起。桌案前的人写完了一个字才停下笔,线条分明的俊脸稍显柔和,开口道,“宣。” 林如海一路低头弓腰,快步进去后撩袍跪下,口中唱道,“臣林海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祁,当日的三皇子,如今的皇上,将笔随意的搁在案上,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高兴,“平身。你们都下去吧。” 戴权低下头倒退几步,便从小门中走了出去,连带着一屋子伺候的太监宫女也走的干干净净。 “谢皇上。”林如海站了起来,仍旧低着头,一副恭谨谦和的模样,就是不抬头看上头的人一眼。 林如海正算计着什么时候能从这书房里出去,一边又想到应该先给小厮报个信让回家带个信,省得母亲担心。一边又想到黛玉这时候该醒来喝今天的第一回奶了,每日都是这个时辰,再没比她准的了。直到眼前出现一双明黄色缎面缂丝纹龙白底朝靴,林如海这才回过神来,自己仍旧身处御书房,在那人的眼皮底下走了神,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海,”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些许笑意,“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林如海手一动,想要摸摸自己的嘴角,真的笑出来了?不过还是忍住了,自重生以来,又有了玉儿,他的确是比以前高兴了不少。虽说内里是年近半百的人了,却也有许多孩子气。像母亲说的,大概是玉儿引的他越活越年轻了。 只是虽这么想,自然不可能说出来,“回皇上,臣没有想什么。” 君祁的眉皱的更深,这会儿没有那一干奴才们在,他也很不必端着皇帝的架子。“如海,你如今跟朕倒是愈发的生分了。当初咱们对酒赋诗,高谈阔论,你可不曾如此小心。” 林如海拱手欠身,道,“臣不敢,当初是臣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君祁的手稳稳地抓住林如海的胳膊,“如海,朕说过,你我的交情,私下里不用如此多礼。”似乎也知道如此下去并不会有什么结果,君祁话锋一转,“当日你言之凿凿,要为朝廷鞠躬尽瘁。还记得你曾说过文死谏,武死战,如今这个官职,你可还满意?” 林如海将手收了回来,交情,哪里有什么交情。若果真论起来,他钦慕的,也是那个意气风发,恣意洒脱的贵公子安清,而非如今端坐朝堂之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原以为二人是识于微末,君子之交,哪里想得到对方是大有来头呢。尤其曾经的安清转瞬便成了皇上,让他全然断了心中的念想,连最后一份交情,也随着新皇登基而消失无踪了。因此从苏州回来以后,他便谨守臣子之仪,不敢越距半步。好在皇上正忙着安定朝堂,也没有了微服私访的心思。只是如今听皇上这话,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因他一句话而特意给的呢。 林如海稳住心神,回道,“臣惶恐。古语有云,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即投身于朝廷,自当竭力报效,死而后已。” 君祁忽的一挥袖子,转身几步走回桌案前坐下,心中仿佛有股抑郁之气难以发泄,憋得难受。可他又能说什么,当日之事,自然是他有错在先。虽说初见之时他是微服私访,不泄露真实身份情有可原。但后来相处中二人相交甚欢,他仍旧瞒着自己的身份,甚至在当日的琼林宴上也特意避开了去,其实也是怕如海万一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会失去这个难得的朋友。只是后来形势巨变,在他解释之前如海便得知了这一切,以至于到了如今这步田地。想要挽回,却是再也不能够了。 喝了口冷茶,君祁才觉得好了一些,又开口道,“听说你新添了个女儿?” 林如海脸上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些软化,他如今是有女万事足。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带着些许骄傲,“劳皇上费心记挂,确有此事。” 君祁看他这副样子便觉得刺心,这么多年来存着的那点子幻想,到如今也该清醒了。再开口时声音便有些嘶哑,像是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朕,我备了份薄礼,你一会儿带回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这里还有份东西,你也一并带回去。朕累了,你下去吧。” 林如海压下心中的各种疑虑,跪了安。到了书房外头,戴权便跟了上来,手中拿着一个托盘,客客气气的交给了他。 林如海接过托盘,匆匆谢恩道谢,便急急的往家去了,今儿这事儿他得回去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我的男二终于出场了。友情提示,此人为某人变态下的产物,不保证三观齐全→ →因为某基友说我是后妈所以打算试一试后妈到底是怎样炼成的。 另外,更正一下。前面第一章写贾琏不好男风,其实我错了。二十一回“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便十分难熬,只得暂将小厮们内清秀的选来出火。”大家就当是我设定的吧……红楼真的越看越腐,我已经快阵亡了。 ☆、第009章墨玉 林如海到了宫门外,才知道早有小太监来传过话了,已有人回去报信了,放心不少。将覆着一张黄布的托盘让小厮拿着,林如海坐在轿中细细思量。这都是前世经历过的事,那托盘里的东西想来也是差不多的。只是前世他因这些玩意儿,又生出了许多妄想,这一世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然,到底是君臣有别,若是皇上真的有什么深意呢?皇权之争,其实也是兵权之争,因此近几年朝中武将很是出了一口恶气。只是他林如海一介书生,虽然祖上袭过侯爵,于兵权上半点用处也没有。如今也不过是一个谏臣,还能有什么用?大约也就对江南文人有些影响罢了。 这就对了!林家因祖籍苏州,在当地也曾办了不少造福乡民的好事。更有开办松竹书院以资助落魄的青年才俊,凡有才但家贫不能读院免费就读;还有中举后无钱财上京赶考者,亦可从书院借贷银钱。那些学生举子中,有不少高中之后入朝为官的。因此,林家在江南的声誉鼎盛一时。后来未免惹眼,林家便将这书院之事奏达天听,将之改为了朝廷直属。看似将功劳给了朝廷,但江南的文人雅士,谁人不知这松竹书院乃林家所创。便是林如海如今的一些清客,许多也是冲着林家的名声来的。更有几个是松竹书院的学生,只是无奈几次落第,便做了林如海的清客。 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林如海却高兴不起来。尽管在皇上面前能够镇定自若,但是私下里一想到那人是存着这样的心来跟他说这一番话,还特意准备了给玉儿的礼,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甚至,林如海忍不住往深了想,是不是当日的偶遇,也是在他的计划之中的。 轿子停下,小厮在外头低声提醒。林如海摇摇头,这多活了十几年过来,想的真是多了。若是可以,还不如就是当年的样子,傻傻的自以为是,也省了这许多烦恼。 由小厮伺候着换下了朝服,林如海便往西边的院子去了。自贾敏怀孕后,他便一直歇在内书房,一应起居也是有小厮照顾,倒是让贾敏放心不少。而唐氏因觉着花园旁的小院子太过素净,黛玉还小,住着不适宜,便挪到了正院西边的院子,原就是她的地方。 从宫中带回来的东西,林如海让小厮换了个托盘,一并送到了老太太那里。因不是亲下圣旨赐的,林如海也不愿惊动了母亲,便权当是一般的玩物送了过去。他匆匆的请了安便往外书房去了,今日跟几位清客说好了,因宫里一时耽搁了,如今已是晚了。 唐氏也不在意,让底下人小心伺候着便放他走了。一时又看了看那托盘里的几样玩物,到让她有些发笑。黛玉如今都还未满月,怎的有人送一些钗环的?唐氏自然是见过好东西的,看这些样式,分明就是宫里的东西。再一翻看,差点把魂儿都给吓没了。那混杂在里头的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分明是上等的墨玉,便是贡品中也难见到的。 吩咐春雨好生收着这些东西,唐氏拨着手中的佛珠,闭目养神。上好的紫檀微雕佛字念珠,因用的久了,表面愈发显得光滑。房中一时连走动声都不敢有,唯恐惊动了老太太。老太太平日里看着和善,但若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可没有好果子吃。偏有那胆大的,弄出了点动静。大家屏息驻足,不敢言语。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睁开眼,不悦的开口,“何事惊慌?” 外头有婆子即刻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是小姐饿了,正哭着呢。” “夏露,你去看看怎么回事,那两个奶娘呢。” 夏露也是唐氏身边的一等大丫头,领命去了,不一会便回来了。 “回老太太的话,原是王嬷嬷家去了,只有张嬷嬷一人在,不巧又吃坏了肚子,因此都不在小姐身边。” 唐氏将手中的佛珠放回匣内,笑悠悠的说道,“倒真是了不得了,养了两个奶妈,竟还是顾不上黛玉一个人。这样的人,还养着做什么。看在黛玉的份上,给孩子积点阴德,罚三个月的月钱,打发去做粗使婆子。” 这音虽柔,话却狠。那张嬷嬷听了,即刻在外头磕头求情,不多时连回家了的王嬷嬷也来了,跪在外头一个劲儿的磕头。 唐氏敛了笑,发狠道,“都是死人不成,没听到我的话吗?还不快将这两人拉下去。” 大丫头秋霜最是爽直,掀了门帘朝外头的几个婆子喊道,“还不快着些,老太太最不耐烦听这些个话,快快堵上她们的嘴。说是奶妈,连奶都供不上,还养着做什么。你们二位也别怨老太太,仔细想想自己的作为。但凡尽心一些,老太太这么慈悲的人也不能撵了你们去。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家,早就打出去了,如何还能让你们留在府里。” 唐氏笑着对春雨道,“你瞧瞧这个丫头,牙尖嘴利的,哪里像是我调教出来的。”一边又说道,“我恍惚记得孙国柱家的小儿媳,三个月前才生了个小子?你先去将她叫了来,可不能让黛玉饿着了。再有一个你去问问,家里头还有没有合适的。若实在不行,从外头找个身家清白的也凑合了。只是一样,再不能出这样的事儿。” 春雨应了,出去交了个小丫鬟,把话传了出去。好在孙国柱家就在府后面的小巷中,不多时便到了。那孙国柱一家听了这消息,只觉得天上掉了馅儿饼,赶忙让小儿媳丁氏去了。 那边贾敏听闻此事,愈发觉得恼火,到了夜里竟觉得浑身不受用,连夜请了太医过府。此乃后话。 林如海这里,几位清客正高谈阔论,言语激烈时简直就是唾沫横飞,哪里还顾及读书人的身份。更有那贾琏,在其中挑拨一二,就差在一旁拍手称快。自从上次之后,他真是经常往林府来。贾赦也不拦着,随他去罢了。 那些清客们原是看不起贾琏的,世家子弟,不学无术,他虽然年纪小,这恶名却是早传了出来。刚听说有贾家的爷们儿要来,他们俱都以为乃是那位酷喜读书,颇类其父,于去岁进了学的贾珠珠大爷。待听得林如海介绍这位乃是贾琏时,真是眼珠子掉了一地。一来他们没想到这位琏二爷居然会来他们这样的风雅集会,林家的清客们同别家的可不一样,相聚一起并不是阿谀奉承,而是真正的切磋诗文;二来,他们没想到林老爷会对这位侄子刮目相看。 不过一两回后,这些清客到真对贾琏刮目相看了。原来这贾琏虽有些不学无术,于经史子集上头只是略通一二。但胜在脑子活泛,不论人家说什么,听上一两句后总能插进去话。再者他是个喜欢热闹的,有时几个老学究争辩起来,他竟比人家还激动。三言两语挑拨着,便能将话扯到远处,甚至把其他人也牵扯进去。及至后来,便是原先讲的什么,也俱都忘了。待他们要跟贾琏争辩,又能被他三言两语绕进去,真真是秀才遇上兵了。 林如海也不曾料到,这贾琏的缠工如此厉害,倒是比二十来岁的时候显得可爱许多。因那些清客们也开始喜欢同他辩论,如海便也不去管他。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么多人呢,总不至于反被贾琏带坏了。 用过了午膳回到内书房,林如海才得知老太太将上午的东西又送了回来。他拿来看了,心里也是一惊。这样品质的墨玉,世间罕见,有那么一两块的,也都被皇家珍藏了。皇上能有这么一块极品墨玉倒是不稀奇,只是为何送给玉儿,还是混在一堆钗环配饰之中?想起同时给他的还有一封信,林如海赶忙将压在书桌上的信取来开封。 一份同从前一样,是朝中可信任的名单,他早就记在心中,因此也并不在意。另一份,却是从未见过的。一张雪浪笺,上头只一句话:“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 林如海当下便愣在那里,无法动弹。这词本是表离情,此刻用在这里却也是再恰当不过。 几次提笔,待要落下时,又收了回去。最后只盯着白纸上那一点墨迹,晕开来,毁了一张上等雪浪浅。 半晌之后,林如海亲自收起一张宣纸,照旧放在书架下面柜子的隔层中。那块墨玉又被送到了林老太太那里,让她随意处置。 唐氏听了回报,便让春雨好生收了起来,同其他那些放在一处。待黛玉大了,用的上了再拿出来。这么大一块玉,挂在脖子上坠的慌,这么小的孩子可受不住。只是这里头的许多事,唐氏也懒得去理会。横竖前头的事儿有她儿子在,女人家这一辈子,守住这后院已是不易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那些个。 ☆、第010章满月 三月十二便是黛玉的满月,而三月十五又是唐氏的生辰。因此林如海特意请了戏班,打算好好热闹三日。原生了女儿是不用如此大办的,只有那得了男孩的人家才兴师动众。只是林如海现今把黛玉当做心头宝,哪里还在意这许多,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得了个宝贝女儿。 喜帖三天前就散了出去,无非是几家亲戚并京里头几位有头脸的王侯官宦。再者因唐氏的关系,有几家的老王妃并老诰命等也要一并请了来。林如海虽然是个书生,倒也不迂腐,自然懂得这些人情往来。更何况还有唐氏在,宴客名单都是再三核对了的。 只是没想到正日子还没到,便有许多人送来了贺礼。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有心人的传扬,新任兰台寺大夫林海林大人颇得圣上青眼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平日里若是贸然相交倒显得刻意,如今碰上这么一个好时机,自然要表表心意。 林如海心中怪罪那人多生事端,可人家上门送礼了他也不能赶出去不是。且又是送他母亲和女儿的贺礼,与平常那些不可相提并论。无奈之下,只得连忙又多写了不少喜帖,送了去,一面又吩咐人多准备些席面。 头一天宴请的自然是一些近亲。一个月大的黛玉还没有日后的羸弱,在两个新奶妈的精心照料下长得白白胖胖的,甚是喜人。更妙的是不怕生,见了这么一大群生人连哭声都没有,让贾敏和唐氏都放心了不少。几个年轻媳妇儿也都争相抱了一回,沾点喜气。 贾敏月子里头动了两回肝火,身子有些不好。虽然满了一个月,按太医的说法,还是要好生将养。只今日若是她不出来,这风头全让婆婆夺了去。且日后免不了传出于她不好的一些话来,倒不如如今暂且忍一时,省得被人嚼舌根。 只是这么一来,唐氏竟是更加不待见她了。人家的媳妇儿出了月子一个个都脸色红润,唯独她家这个仍旧是一脸青白之色,孕期好不容易补上去的那点肉也没了,看着倒像是重病在身的模样。知道的是她月子里自己不曾好生保养,倘或有那不知道的抑或是好事之徒,还不得说她这个做婆婆的虐待儿媳啊。 林如海自然是不管这些的,尽管多活了一世,这婆媳关系他还是一头雾水,总觉着比朝廷上的暗潮汹涌还令人费解。他现在正将黛玉抱到前头,请师傅剃头呢。早几日,他便请了京城里头有名的剃头师傅,来给孩子剃满月头。到了这正日子,先是选定了良辰吉时,师傅用清水净手。然后便用缠着红布红线的工具,将黛玉的胎发都剪了下来,只留中间一撮,谓之聪明发。这之后,又要用煮熟的红鸡蛋去壳,在孩子的头上滚两圈。再以葱汁混合蛋黄,抹在头顶。那剪下来的胎发,自有人收了起来,拿去做胎发笔。 剃完发,黛玉便又被送回了唐氏身边。因贾敏的确是没有力气抱着孩子走上一圈,便由唐氏抱着,按着孩子的称呼,将一桌子的人都叫了个遍。不管在坐的众人内心里是何种想法,面上都是笑盈盈的,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长命锁、金银锞子等物,塞在黛玉的襁褓中,算是见面礼。一圈下来,襁褓里塞满了金银,唐氏都觉得坠手,这才让奶妈把孩子抱回去。 宴席完毕,戏台子上就热闹起来。唐氏招呼着众人点了几出,也不认真听,不过是图个热闹。她的二侄子不日便要往外地上任去了,因此上正拉着两个侄媳妇儿说话。 前头林如海借口有事,悄悄的将两位表兄请到了书房里。 “如海表弟,你有什么事在外头不能说,还要偷偷的跑到这里来。”唐家老大唐晏,为人直爽,胸无城府,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官家子弟。 唐家老二唐昊,与他大哥全然是两个性子,倒有些笑面虎的意味。“大哥急什么,如海自有他的道理。这外头人多眼杂的,许多事不便开口,哪里有书房里自在。” 林如海笑着给他们斟了两盏茶,“二位表兄请坐,外头热闹得很,不适合说话。听闻二表兄不日便要往福建赴任了,所以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算是为你饯行了。” 唐晏将茶盏放在一旁的香几上,笑道,“嗨,原是为了这事儿,这有什么可神秘的,在哪里说不是一样的。” 唐昊笑着摇摇头,他这位大哥,性子也太爽直了一些,真不知他那步兵统领是怎么做上去的。“如海可是有什么话要说?福建那边别的没有,倒是听说有些许洋玩意儿,可要我给侄女儿捎来?” 林如海忙道,“表兄说笑了,玉儿才多大呀,哪里能玩什么玩意儿。”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若是有那新鲜的有趣的,带上一两件也无妨。这京里头虽说什么都有,到底不如那边方便。只是听说福建那里每逢夏季都有台风来袭,表兄可要好好保重。” 唐昊仍旧脸上带笑,“如海多虑了,为兄好歹也是个巡抚,天塌了还有官衙顶着呢。横竖我是朝廷命官,不过是为百姓谋福,为朝廷分忧。倒是你在天子脚下,万事皆要小心。” “表兄放心,我自当小心谨慎。只是福建虽远,也别忘了多捎几封家书回来,省得舅母牵挂。” 唐晏将一杯茶都喝尽了,这才开口,“行了,你们这些话拆开来我都懂,这合在一起我怎么就不明白了呢。得了得了,我啊还是到外头去听戏去,今儿个难得请到了金老板,不听可惜了。” 林如海同唐昊相视一笑,便也跟着一同出去了。林如海到底是主人家,虽然今日在席的都是近亲,离席时间长了,到底不好看。只是对于这位大表兄,他实在是奈何不得。 唐家世代书香,比林家的家底更厚实,在前朝便是久负盛名的江南大族。能历经改朝换代而岿然不倒,足可以见其地位之稳固。可偏偏他们这一辈上出了个怪才,便是这唐晏,不好舞文弄墨却爱舞刀弄枪。唐老爷子打过骂过,他们这样的人家要的可不是文武双全,只求一个安稳。只是唐晏铁了心,十四岁上便偷偷的跑去兵部报名参军,去了边关。再回来时,已经有了不少战功。当时皇上听闻军中出了一位年轻有为的小将,甚是欢喜。细问之下得知居然是唐家的儿郎,龙心大悦,当下便破格封了他一个护军参领。如今他已是正二品步兵统领,竟是当初大家都不曾料到的。因为这唐晏,不仅是不爱读书,还是个直肠子。官场种种,便是武官,那些钩心斗角也不比文官少。以唐晏的性子,竟能做到这个位子,只能说是祖宗庇佑了。 要说这群人里头,最尴尬的还不是一无是处的贾赦,而是贾政。说起来贾家是以军功起家的,可到了如今早没有子弟是走这条路子的了。而他虽说是自幼酷爱读书,原也打算从科举入士,只是父亲临终前一个奏本,便让他得了恩典,入了工部。 他原还有些沾沾自喜,以为到底宁荣二府,一门两国公,竟是比别人家风光不少。但是这么些年下来,他还是个小小的主事。眼看着同龄的几位亲友,不论是从科举出身,亦或是承袭父爵,都比他风光上不少。他也想学着林如海养清客,但招来的都是些溜须拍马的草包,并无甚真才实学。又是一杯清酒下肚,贾政想着若是他能袭了父亲的爵位,或是真正靠自己的本事从科举出身,说不得比他们都还要光宗耀祖呢。只他如今也只能认命了,好在他有个好儿子,倒是能替他完成这个心愿。因此上回府后,贾政对贾珠的功课要求又严了许多。 唐氏在后头也并不闲着,看似一些家长里短,却是话中有话。原来这唐昊家的前年才又新添了一个小子,正好比黛玉大上一岁半。唐氏这两年自觉身体每况愈下,是以总把事情往长远了想。如今见了唐昊媳妇儿,又想起了那个胖小子,便起了定娃娃亲的心思。 人都说三岁看老,唐氏忖度着唐昊家的老三也是个机灵的,八个月大就能开口,未满周岁竟能满地跑了。再者两家又是姻亲,若是能亲上加亲,那就再好不过了。唐昊家媳妇儿也是个温柔贤惠的,不至于为难媳妇儿。 不过如今说这事的确言之过早,因此唐氏也并不明说,只拉着两个侄媳妇儿说话,问些家中趣事罢了。又因为老二家要举家赴福建,因此又多说了几句。 贾家的人自然有贾敏招呼着,这几年里她们也早知道了林老太太不待见她们贾家,犯不着上赶着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去。 倒是王氏多了点小心思。她同贾敏一样,在家时也是千金小姐,只是不如她那样得宠。出嫁之后见小姑在家里这般的金尊玉贵,就有些吃味。等到贾敏也出嫁了这差距就更大了。她的丈夫虽说是国公之后,但也只有个六品主事的虚衔,哪里比得上正经的三品京官。也唯有子嗣一事上,王氏才有些得意。她可是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比大房还快一步,让她在贾母面前长了好大的脸面。而贾敏呢,成婚十几年无所出,好容易求医问药得了一个,还是个闺女。凭她动静再大,也是个赔钱货。没有儿子傍身,贾敏这位正房太太想来也不好当。没瞧见林老太太都懒得搭理她吗,虽然对孙女看似喜爱,还接到身边养着,怕也是对贾敏不满的。 ☆、第011章母女 第二日宴请的是几家公侯并林如海的同僚。因林老侯爷的缘故,连那四王虽未亲到,但也遣了人送礼。那等礼节来往,不需赘述。 第三日来的,具是些同唐氏交好的各家王妃,诰命。碍着贾母乃是姻亲,唐氏再不愿也只能下了帖子。好在贾母虽来得早,也只叙了几句话便去了贾敏的院子。她们娘俩自贾敏怀孕之后便没见过,也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内室里头伺候的人都被贾敏赶了出去,只在门口留了贴身的大丫鬟石榴和金果守着。贾母带来的几个丫头也都留在外头随她们去玩儿了。 将女儿搂在怀里,贾母心疼的摸着女儿的脸,“哎呦呦,瞧你这脸色,哪里像刚做完月子的。可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好,你可别太心善,纵的她们愈发的没规矩了。” 就这么两句话,贾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娘,她们哪里敢不尽心伺候,一般的也是挑着上好的补品每日里吃着。只是,只是,女儿心里苦啊。” 贾母原就最疼爱这个小女儿,哪里听得她一声哭,直觉得心肝儿都碎了,“我的儿啊,你有什么苦尽管跟娘说。你父亲虽没了,好歹还有两个兄弟呢。你也是堂堂的国公小姐,如何能让他们欺负了去。”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敏抽噎着说道,“倒不是别的,想必两位嫂子也跟您说了。我好容易得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可是我婆婆她……这一个月了,我才见了几次。说句不该说的,一般人家里姨娘生了孩子还能见天的见一面呢,我这倒是比她们还不如了。” 贾母像小时候一样拍着女儿的背,哄到,“原来是这个,这有什么可哭的。你大嫂子说的对,不过是帮你先带一个月,如今你不是出了月子了,自然可以把孩子接回来了。” 贾敏回道,“若果真如此,女儿也不至于这样。只是玉儿送到婆婆那里第三天,她就搬到了前面的院子里。前几日太医来了一趟,又说我这身子还需要养些时日。因此我前次提出些话头,婆婆又说让玉儿仍旧跟着她,等我养好了再说。您说,这不就是不让我养的意思吗。” 贾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这事儿,姑爷是什么意思,你问过他没有?” 贾敏摇摇头,“您是知道的,他,他一直是这么不冷不淡的样子。近两年来因着孩子的事儿没少对我冷眼相看,又是个孝顺的。原本将黛玉交给婆婆带便是他的主意,如今又岂会帮我说话。” 贾母惊讶道,“竟是他的主意不成!我的儿,难为你了。这样,一会儿我在你婆婆那里敲敲边鼓,看这事有没有转机。按理说,你那个婆婆身体也不好,又是个不喜欢热闹的,这孩子在她那里想来也待不久。只是你也要上点心,你年纪不小了,正经的再添个儿子才是。你瞧你那个二嫂子,虽然话不多说,可才过门就怀上了。我便是不喜她的性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且林家的家业,总该有个爷们儿来继承。” 贾敏擦着泪,应承道,“女儿知道了。可这事儿,我说了也不算啊。这些年找了这么多大夫,那苦汁子也喝了不少,可是您瞧瞧这……” 贾母蹙眉,这事儿她也奈何不了啊。“这样,我回头再让人送些补品来,你先把身体养好要紧。另外再叫人私下里去寻些土方,说不得有些用处。还有,你跟娘说实话,后院那些人,你料理干净了?” 贾敏压低声音,带着点骄傲,回道,“早就按您的吩咐处理了,凭谁也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来。” 贾母轻轻地拍她一下,“你也是的,早两年做这事儿也便罢了,如何能长久的弄。你瞧瞧如今这样,谁不说是你善妒才害得姑爷多年膝下荒凉。便是你真的没做什么,这罪名也算是坐实了。哎,要是早些让我知道了,定不至于让你如此行事。你也不想想,便是她们生了儿子又怎么样,谁养着还不是你一句话?你那婆婆也不会这么委屈你,竟叫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贾敏低头,默然不语。这事儿如何怪她,别说像她这样出身的人,便是一般人家里头,那个正室太太想让庶子先出生的。而且,有件事她一直没敢告诉任何人。后院两个婆婆送来的姨娘中,有一个还真没着了道。那人却是个良妾,是个落魄人家的庶女。因此对这些内院手段也颇有了解,且又够机灵,因此竟是不曾被下药。只可惜,也是个福薄的,这么多年也没能得个一男半女。也因此,贾敏渐渐地以为真是她家老爷的问题,心里的愧疚少了,担忧也增加了。 “你也别伤心。若是真的再不能的了,就赶紧给姑爷安排个房里人。要知道,若是真没有个儿子傍身,万一姑爷去得早,你今后可也是难过的。横竖孩子以后是管你叫娘的,那人如何处置不也是随你的心意吗。”贾母语重心长的说道。尽管有些委屈了女儿,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贾敏带着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母亲总归是为她好。母女两议定了,这才携手去了后花园。 三月里的花园正是百花争妍、姹紫嫣红的时候,今儿天气又晴朗,宴席便摆在了后花园的水榭之上。 唐氏难得着一身绛紫色对襟镶滚边褂子,头上勒着同色抹额,戴赤金累丝嵌珠宝钿子。耳朵上缀着三对东珠耳塞,手上戴着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并两个金戒指。手腕上是一对上等的羊脂白玉圆手镯,还是如今的太后赏的。 东平王太妃同唐氏一般大,相交多年,关系非比常人。因此对着一旁的南安太妃打趣道,“你瞧瞧她,得了个孙女欢喜成这个样子,这一身打扮,倒是老来俏了。” 南安王太妃还没说话,唐氏便不依了,直拉着东平王太妃要个公道,“姐姐这话,我竟是不依的。好歹明日也是我的生辰,便是穿得花哨些又如何?再者真心论起来,我这一身哪里比得上姐姐花俏。” 原来东平王太妃今日穿的是一身宝蓝色江绸五彩领袖单炮,外头罩着一件石青刻丝八团天马褂子。颜色虽不甚鲜艳,只是那细处的做工精致繁杂,不是普通富贵人家所用之物。 南安王太妃捻起一颗果子,笑道,“你们两真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多少年了,都做了祖母的人了,还拌嘴呢。你这眼睛可是够毒的,她这身衣裳才新做的,怕是头一回上身呢吧。” 东平王太妃撑不住笑了出来,“还是姐姐厉害,果真是头一回穿呢,你如何就知道了?” 南安王太妃也不回答,只叫唐氏将黛玉抱出来看看。这上了年纪的人啊,就是喜欢看儿孙满堂,连带着看别人家的孩子也高兴。 一时,西宁王妃同北静王妃也到了,这下子京里数得上的几位王妃诰命都已悉数到场。唐氏招呼着众人入席,又让奶娘将黛玉抱了来,横竖天气好,也不怕吹了风。大家热热闹闹的吃过饭,撤了席仍旧坐在这水榭之上。远远的搭了个戏台,几个戏子装扮起来,只选了那些热闹的如《西游记》、《刘二当衣》等来唱。 贾家同各府上也向来有来往,便是连四王也是熟络的很,因此倒也未曾冷落了贾母。况且到底是姻亲,只坐在了四位王妃、王太妃下面。她未出阁时,便是小姐们中的佼佼者,这样的场合不知经历了凡几,现今早已是炉火纯青了。更有那北静王妃,因北王府与宁荣二府关系匪浅,更多了一份亲厚。 一时语毕,正是喝茶的空档,贾母轻笑着开口,“亲家太太果真好福气,满京城谁不知道姑爷是个孝顺的。如今又得了个如此灵光的孙女,怪道都笑得合不拢嘴了。” 唐氏拿帕子掖了掖嘴角,心里明白她要说什么,先一步言道,“谁说不是呢。也多亏了老太君您教了个好闺女,这么多年来事事妥帖。您也知道我是个爱躲懒的,自从老侯爷去了之后便再没了管家的心思。幸而有这么个好媳妇儿在,将家事理得头头是道,因此我才能放心的在后院里修养。只是如今好容易得了黛玉,我可不能再躲懒了。若是让媳妇儿又带着孩子又管着这么一大家子的吃穿住行,那老婆子我可就是罪过了。到底,我还指望给咱们小黛玉再添一个弟弟呢。” 唐氏这话说的可真是毫不客气,全然堵住了贾母的话头。其他人听了这话不像,便岔开了去。这林家的事儿,满京城里头谁不知道,更何况她们几个老姐们儿呢。她们都是一家主母,也能理解唐氏对贾敏的不满。这成婚头两年还能说是时机未到,可十来年没有孩子,又有几房姬妾,这风言风语传的可不是一般的难听。凭哪个做娘的,听到人家在背后说自己儿子不行,哪里就能忍得下这口气。平心而论,唐氏对贾敏真是够客气了。曾经,某侍郎家的儿媳,不就是因为三年无所出,硬生生的被婆婆给逼疯了吗。 唐氏才不管贾母是不是被气到了,她好容易出了口气,心里正是得意的时候。凭你是孩子的亲娘,我还是孩子的亲祖母呢。你这么急着想要要回孩子,我就偏偏不如你的意。 怪道都说老顽童呢,这唐氏,可算是明面上跟贾敏对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啥,我咋感觉把唐氏黑化了……反正婆媳关系果真是古今中外最难解的关系之一,其实无关对错。 ☆、第012章劝谏 不管后院是腥风血雨还是平静如水,这一切都不与林如海相干。他每日除了上朝去衙门,回家便逗弄一会儿女儿,余者便是在书房里头同那群清客们高谈阔论。再没比他清闲的了。 只是这两天林如海有些不敢出门。为何呢?这话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林如海是典型的南方人,毛发不盛,好容易才蓄了些许胡须,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不然凭他那副颇似其母的相貌,实在是没有威信。也是因为有胡子,他最近便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儿,用胡子扎黛玉。小孩子皮肤嫩,敏感的很,一被扎就挥着小手,想要闪躲却又不能。林如海愈发来了兴致,每日都要这么逗女儿。 三天前,唐氏看见黛玉手臂上红红的一块,登时怒了。现今的两个奶娘都是她找的,身边又跟着她的两个丫头,竟把孩子看成这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唐氏便把一溜伺候的人都叫到院子里,顶着六月的大太阳,跪着反省。 一开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都说老太太是个慈悲的,这怎么连问都不问,便让他们受这份罪?最近小姐明明都好好的,没听说有什么差错啊。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唐氏才让春雨把人叫起来,仔细的问了。两个奶妈听了,又去看了看黛玉的手臂,果真有一块红红的地方,不是斑也不是痘子。还是那丁妈妈脑子活,一下子就想到了老爷近日最喜欢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回禀了。 唐氏差点没气个倒仰,竟是她儿子,黛玉的亲老子害的!但是这些下人也不能放过,“你们身为奶娘,连小孩子皮肤嫩,经不得摩挲也不知道的?老爷是个大男人,于这些小节上不注意也就罢了。我让你们伺候小姐原就是看你们有些经验,一个个的,都是死人吗。” 丁氏壮着胆子回道,“老太太息怒。奴才们也都提醒过老爷,可是,可是老爷来看小姐的时候,总不让我们近前伺候着。因此上……” 唐氏两眼一瞪,好半晌才挥手让她们下去。弄了半天,都是她的好儿子搞出来的。不过唐氏想着想着,便又觉得实在是如海膝下太荒凉,因此对孩子多疼爱了些。这么一来,她便又起了给他塞几个姨娘的心思。儿子才三十有余,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家里几个不中用,说不定从外头再找几个年轻壮实的,真能一举得男呢。 不过这事儿并不是当前最要紧的,唐氏让人在二门上看着,吩咐一见着老爷回府便叫来,就说是老太太有话说。 林如海回了家,匆匆的换了衣裳,便去了母亲的院子。可这请了安,没得到一句话,愣是被晾在了那里。林如海如此孝顺,自然不敢自行坐下,只能立在一边,倒像是小时候被先生罚站一样。 唐氏似笑非笑的盯着如海看了一会儿,吐出一句话,“要嘛,把你那烦人的胡子去了;要嘛,以后别再抱黛玉了。好好的孩子,都被你的胡子戳坏了。这么小的孩子,皮肤可嫩着呢,一般的连手都不敢轻易碰的。你倒好,直接上胡子了,可真是了不得。” 林如海恍然大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无奈之下,林如海向母亲大人妥协了,将好不容易留起的胡子都给剃了。虽说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现在这不是母亲有令吗。 这有胡子的时候还好,一旦没了胡子,林如海便又成了十年前那个风度翩翩的探花郎,哪里看得出是已过而立之年的朝廷大员?不过几日,几位同僚便都问了他胡子的去向,有几位倚老卖老的还玩笑了几句。林如海强撑着熬过在衙门的时间,好在他们也不都闲得发慌,三两日下来便无人再语。 只是如今有一件要紧事,林如海也顾不得许多,这一日换了身天青色常服锦袍便出了门。 在京城最热闹的前门大街上,一顶小轿在一家不起眼的书斋前面停下来。林如海下了轿,打发了小厮,进了斋的后门出去,乃是一条狭窄的小胡同。这样的胡同,在京城里头可是不少见。三两次转弯之后,一溜的小门户出现在眼前。 林如海走到胡同最深处,扣了三下门环,立刻就开了。这房子外头不显山不露水,里面却是别有洞天。顺着鹅卵石曲径往里走,几丈开外便是宽敞明亮的院子。在哑奴的带领下,林如海在曾经万分熟悉的客厅里静静的等待着。 曾经有一段颇长的时间,林如海是这里的常客。不仅仅是这个客厅,便是主人家的放在那个格栏中都一清二楚。故地重游,林如海竟有恍如隔世之感。细数数,大概已有五年了吧。下意识的想去捋胡子,不想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三天前已经剃了。林如海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五年,他还有多少个五年呢。 君祁一进来便见到这样一幅景象,那人还是爱着石青色的衣服,临窗而立,想当年初见时也是这幅模样。五官精致,气质温润,却总爱把自己往穷酸书生打扮。那一言一行,既有侯府公子的潇洒恣意,又有读书人的傲然自节。只是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眼里看到的是出尘脱俗的谦谦君子,脑海里却想着如海低头轻笑时竟比女子还妩媚婉转。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只是现在,时隔五年,再见到如此打扮的故人,君祁不免心情复杂。尤其是那个笑,那年也是在这里,如海临窗而立,就那么笑看着他。那里面的意味,他摸不透,也不想摸透。只因为那一笑之后,林如海就只是一众臣下中的一员,再也不是别院中与他惺惺相惜的如海弟。 林如海听到脚步声,知道这里再没别人了,赶忙收起笑容,转身跪下,“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祁的漫想被这一跪打断了,才刚涌起的那么一点怀念早已消失无影。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朝堂上、御书房里一副公事公办模样的兰台寺大夫林海,语气疏离,似乎那几年的相交,只不过是他自己做的一场梦罢了。 君祁冷笑道,“呵,你还知道朕是皇帝。哪个大臣有你这个胆子,敢随意传唤皇帝的?我可是记得,有人今日请见的,可不是皇帝。” 林如海一顿,若是他的奏折能阻止皇上,他也不用出此下策。他,原是最不愿意再以这样的身份相见的。 君祁见他伏在地上,又心生不忍,“算了,起来吧。说吧,今日是有什么要紧事,劳动你找到了这里。” 林如海站起身,低垂着脑袋,似乎并没有因眼前人的态度而受到任何影响,仍是恭敬的说,“臣今日不为别的,只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 林如海的奏折连上三日,君祁如何能不知道他的目的。只是甄家乃是江南一霸,又是太上皇麾下最得力的大将,他若想要完全掌控南边的局势,只能将之除去。且甄家多年来依靠祖上的荣耀,作威作福惯了,不能不说是本朝一大毒瘤。无论有没有牵扯进朝廷斗争,这甄家都是不能留的。 君祁压低声音,不自觉的施加压力,“如海,你应该知道朕为什么要动甄家。” 林如海岂能不知这些道理。前世的他,不仅没有反对,而且甚为积极的帮着搜集甄家的罪证。虽然最后弹劾甄家的人不是他,可他至今还记得,那一次的弹劾,最后让皇上陷入了何种境地。 “皇上,甄家虽然不能久留,但其家业庞大,不仅在江南,便是同京城里面的几家关系也是交错复杂。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不可轻易出手啊。” 君祁背着手,走到正位上坐下,“这事儿朕自然明白,朕已经让底下人去查了,也有不少的罪证已经传了回来。你放心,朕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 这话倒是不假,君祁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到了如今的地位,只因他一贯低调沉稳,蓄势内敛,到最后厚积薄发。只是如今身份变了,被压制了三年之久的君祁,一个已过而立的皇帝,哪里还能忍受这样的憋屈。因此不免有些着急,恨不得立刻能把朝廷上的蛀虫和太上皇的爪牙都给除去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斟酌了一下,复而言道,“臣自然知道,只是皇上竟不曾想过,甄家能有如此之势力,必定有所依仗吗?若是您冒然对甄家出手,危及太上皇在江南的利益,可想过您的处境?再者,甄家之事必定要牵扯到本朝几大家族,京城里的四王八公,哪一家跟他是没有半点粘连的?那交情浅的,自然能丢卒保车,明哲保身。可那交情深的,就算是为了自家少不得也要拉他们一把。到时候,您可就……” 若是以前的林如海,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但如今的林如海,对后头的发展了如指掌。弹劾甄家,导致皇上和太上皇直接对阵,多方掣肘之后,皇上不得不妥协,最后处理了一个替死鬼了事。虽然经此一役甄家也是元气大伤,但是根基并未毁损,且更加依附太上皇。更有各大家族同气连枝,以至于直到他去世那时,甄家仍然在江南占据一隅。 虽然说了不想再理这些党派之争,只是他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幼承庭训,忠君爱国实在是骨子里难以磨灭的印记。更何况,他到底还是记着的,安清,那是他曾赤心相待的人。 君祁听他一番话,心心念念都是为了自己,心里好不受用。虽然他自称“臣”,只是这情态俨然是当年君子之交时候,为他出谋划策的样子。他自己也知道可能面临的后果,可是忍了这么多年,他多少有些急躁。 有些泄气的往后靠在椅子上,君祁低低的开口,“那你说,我该如何是好。难不成,竟一直做这个傀儡不成?” 林如海道,“若不能一举铲除,不如点点蚕食。化整为零,未为不可。” “你的意思,先剪其党羽?可这,得弄到什么时候。”君祁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原本这里戴的应该是世代相传的和田玉扳指,那是皇帝身份的象征之一。可如今,那枚扳指,还在他的好父皇手上戴着呢。“我知道了,这事儿就这样吧,我回头就让他们去准备。” 林如海感念他之前的恩情,今日又肯听他如此冒犯的言语,一时激动便要把这事儿给揽下来,“皇上,这奏折,不如让臣上吧。” 君祁停下手上的动作,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事儿,你别管了。”忽的又起身走到林如海的身边,像是解释,“这弹劾的奏折,可不是谁都能上的。你安心在家里逗女儿吧,朕已经选定了人选了。” 林如海脸一红,手已经遮住了下巴。 君祁大感意外,没想到他这么多年了,爱脸红的老毛病还是没改。只是这样的如海,看着倒是赏心悦目。“别遮了,什么都没有,又何必欲盖弥彰。好了,我那里还有许多事,就先回去了。”忍着话中的笑意,君祁假装清清嗓子,还是加了一句,“这里还是同以前一样,你若有空,过来坐坐也好,比别处强些。”何止是强些,那书房里新添的许多藏书,可是专门为某人准备的。 因这一句,林如海便愣在了那里。等他缓过神来,眼前早已没了那人的踪影。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握紧,重活一世,他也想体会散发弄扁舟的豪放不羁,不想为世俗所累。只是他终归活在尘世之中,担负着家族,在意世人的眼光。都说林如海是个文人雅士,其实他自己心里明白,他不过是个大俗人,俗,俗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胡子这个……如果不合理请大家无视吧,实在是我个人的执念。我已经对胡子怨念很久了…… ☆、第013章决断 金陵往北的官道上,一辆周身盖着青黑色帷幔的马车正加急往京城里头赶。里头坐的不是别个,正是金陵四大家之一的薛家的家主,薛劭。按理,以薛家的家世,这出远门,别说是家主了,就是个普通的掌柜的也不至于轻装简便至此。但此次进京,甚是机密,自然要最低调越好。 这里,林如海从那日以后,便存了一些心思。上一世折腾了这许多事,结果被暗害,林家也因此断了香火,后继无人。他重活一世,原也没有什么远大志向,亦不曾想过凭借着先知的优势,做出什么丰功伟绩,只想保家人一世平安。然,他到底是没有那份洒脱,能抛下一切带着一家老小回姑苏去。既然如此,他必定要做出点功绩来,不为自己,只为了让林家成为女儿一个足够稳健的依靠。 再者,他原以为天道不可逆,可重活一世,改变的何止一两件小事。他既能将黛玉交给母亲抚养,亦能阻拦皇上对甄家的动作,那么,是不是也可以为林家留后?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前世所谓看开了,不过是觉得命中无子嗣缘分。但他也曾有过一个儿子,这回若是再得了一个儿子,他还能护不住吗? 因此,在太医宣布贾敏身体已然痊愈之后,林如海即刻打消了继续住书房的念头,搬回了主院。林家三代单传,仍能保住赫赫声名,难不成他林如海就让这几代的积累毁于一旦?不,他不能。一旦拨开了重生的巨大震撼和再见母亲女儿的喜悦,林如海年少时的勃勃雄心再次被激发。 贾敏一见林如海搬了回去,且比起以往更添了几分情意,便以为是他感念自己辛苦生下女儿,因此对她颇有改观。心下感念母亲说的有理,女人还是得靠子嗣才能在后院站稳脚跟,一面又打起万分注意,将林如海上下里外服侍的周到。女儿被婆婆抱走了又如何,管家权没了又如何,横竖趁着这么空闲的时候,抓住夫君,再生个儿子才是。 这么一来,唐氏也满意了,给儿子找姨娘的事儿也搁置了。后院那三个这么多年来从来也没见过动静,这里头的原因不消细说,她也能猜个大概。再多找几个,说不定也就做个摆设,倒不如让贾敏顺了心。再者,这嫡子比庶子,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她虽不待见贾敏,可得顾着林家的体面。 太上皇自从禅位以后,便不住在皇城中,而是在京城以北的一座御苑中颐养天年。那里,便是当今和忠顺王也不轻易去的,唯恐打扰了太上皇修养,更别提那些王公大臣。只这一日,天色将暗未暗之时,一顶不起眼的小轿在御苑小门处停下,下来了一个全身被墨色披风包裹着的人。那人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便被放了进去。 一个小黄门似是专门等着那人,赶忙迎上去,打着灯笼将人往里头引。两人一路无话,只有窸窣的脚步声和布料摩擦的声音。这御苑大得很,从小门绕行,一路走到主殿,天早已黑透了。 那小黄门在主殿外面就停下了,里头可不是他能去的地方。偏门处,早有太上皇的贴身太监魏忠在等着。也是一句话不说,就在前头带路。 那裹着披风的人,直到了房门外头,才将身上的披风解了。借着微弱的烛火,堪堪能看清半张脸,竟是那匆忙上京的薛劭。 进的房门,薛劭跪地便拜,口中唱道,“奴才薛劭,给主子爷请安。” 这薛劭,不愧是生意人,惯会揣摩人心的。太上皇禅位原就是无奈之举,对皇位还甚是留恋。若是此刻再称太上皇,可不就是时刻提醒他老人家这事儿吗。薛家乃紫薇舍人之后,如今又领着内帑银钱,且系太上皇的死忠,可算得上是太上皇的家臣。因此他自称奴才,倒也不为过。 太上皇已近耳顺之年,两鬓霜白,声音倒还洪亮,“起。你这么着急忙慌的求见,为了什么事?” 薛劭起身肃立,回道,“奴才在金陵听到些风声,似乎有些不大好,因此特意来禀告一声。再有,奴才在金陵遇上一个故人,不知该如何处置,还请主子爷定夺。” 未几,薛劭复又出得门来,裹上披风,往外头去了。 秋日的雨顷刻间洒满了天地,带来一阵凉意。林如海还是一身素色锦袍,只在外面多套了个马褂,站在那扇小门前,扣了三下门环。 因决定了要振作林家家业,上报天恩,林如海便主动往别院去了两次。等他第三次去的时候,那人便已在那里等着了。于他们,这都是些心知肚明的事儿。君祁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巴不得能多得几个有志之士,股肱之臣。再有,林如海于他,到底是不一样的。 若不得此生共白头,总思量携手看天下。 今日,却是君祁命人去请的,说是有要事相商。只是不巧他在宫里又被些琐事绊住了,因此让林如海等了不少时辰。一直到快入夜了,君祁才赶到,沾了一身水汽。 林如海见他随意用帕子擦了两下,怕秋雨太凉,寒邪入体,便转身吩咐守在门外的哑奴去舀了热水再取一件干净的袍子来。 君祁很是受用,也不多说什么,笑着用热水擦了脸,又换上了新袍子,顿时觉得舒爽了不少。待一切伺候妥当,哑奴复又出门守着去了,只留了林如海并君祁二人在室内。 君祁取出一页纸递过去,“昨儿晚上传来的消息,你先看看吧。原想着早些过来,不过你也知道,那些琐事,总是躲不过的。可用了晚膳了没有?” 林如海一目十行,三两下便把那短短的消息看完了。来到这别院,他们便照着先前的样子,以兄弟相称,随意了不少。他嘴上也没闲着,回道,“这个时辰,早用过了。这薛家乃是金陵首富,明面上领着内府银钱采办官需,暗地里在全国各地也经营着许多商铺。除了甄家,薛家也是他们银钱来源的大头。只是最近既无甚大事,又还没到年关,他这么偷摸着进京竟是为何?” 君祁道,“你说的不错,只是那里面我也安插不了太多人,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还有件事儿,那薛劭开春的时候弄了个外宅,住的却是母女两。只是没过多久那女人便死了,只剩下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儿。他离开没几天,便又有薛家的奴仆带了那女娃上京。” 林如海倏地看向君祁,“想必安清兄已经查到些什么了。” 君祁大笑起来,“哈哈哈,如海你猜得不错。但是这女娃的身份,你可猜的准?” 林如海略一思忖,便想到了。这个年纪,又能让薛劭如此大费周章,除了原义忠亲王流落在外的骨血,上辈子成了宁国府嫡长孙媳妇的那位,还能有谁。 “您是怎么个打算?” 君祁的脸半隐在暗处,神情莫测,半晌才说道,“总归是我的侄女,当年既保不住他,如今好歹得保住他的女儿吧。” 林如海知道明面上那位和这位的关系一般,但私下里却颇有些手足情深的意味。尤其前两年的事,更让君祁颇有些愧疚,因此更宽容些。然这些也是他自己知道罢了,别人却是不知道的。犹记得他去世前那位便已然有些不好,想必最后也没能幸免。 “虽则如此,但她如今在薛家手里,他们意欲何为,您可料得准?” 君祁端着茶碗,盯着跳动的焰火,说道,“好歹也是他的亲孙女,又是大哥如今最后的一点子骨血。再者一个女娃,还能翻出天去不可?” 林如海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他总不能将前世的事说出来,告诉他这位事实上的郡主,最后嫁入了贾家,还可能无疾而终。只是心里到底有了打算,待回去再细想想。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只还有些水珠从窗外的芭蕉叶上断断续续的滴下来,落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夜深了,君祁劝林如海在别院中留宿,横竖第二日便是沐休,不用上朝。只是林如海再不肯的,君祁只得派人将他送了回去。他今夜也要赶回去的,出来这么久,已然是不该了。可一想到这里有个人等着他,心里便忍不住的欢喜。若不是淑妃用皇儿绊住他,哪里能让如海等这么久。 坐在马车里,车轱辘转动的声响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异常突兀,一下下轧在林如海的心上。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段时间,君祁对他又恢复了曾经的关怀,又比以前多了一份谨慎。他即便不想承认,心里头却对自己如此利用之前的兄弟之情布衣之交而深感不齿。但那又如何呢,既然有了决断,轻易便不会退缩。他如今背负的是整个林家的兴衰,那些曾经固守的迂腐的准则,也早在前世便在官场中消磨光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胡子的事瑶瑶就不再解释了,实在是个人有些偏执,所以一直存了个疙瘩,而且对于后面会有那么一点点的影响,因此就找了个不是理由的理由。而且虽说是以明清为依据,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架空,所以请忽视吧。 ☆、第014章误解 十一月里乃是林如海父亲的死祭。因已过了三年,不必再劳师动众。只是到了日子,开了宗祠,由林如海上三柱清香。再设个祭台在院子里头,带着妻儿往苏州方向遥拜便是了。 只是因此如海想到了苏州老家的祠堂,他们本族多年来在京城,那里便只有几房远亲看守着,依靠几块祭田过活。他自来是不在意的,一是相隔太远,多半从他父亲那辈就不怎么走动了;二者,他自恃出身侯门,心底还是有些看不起穷亲戚,能不往来最好不过。只如今既要振兴家业,少不得筹划起来。 因此林如海特意问过了唐氏,想要多置几亩祭田,归置祠堂。若有家贫不能度日者,自可往那里投靠,再设家塾,令子弟读书识字。便是不能有什么大出息,懂些道理也是好的。 唐氏言道,“这些事儿以前我不知道,但你父亲在时便是如此做的。这几年你不大管这些,你媳妇儿大概也是不知道的,便把每年往苏州送的银子断了。你如今有这样的心思自然是好的,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有了这么个退路,你也可以放手去做。娘知道,你有远大志向,想要林家找回以前的荣光。这是好事,娘自然不会拦着。只一样,切记不可为了那些虚名、银钱损坏了咱们林家的名声。姑苏林家几辈子的声望,不指望你能锦上添花,别带累了祖宗们才是。” 林如海伏地称是。几日后开了宗祠,将此事告知祖宗,又从家下人里挑了个老实可靠的往苏州去了。 年前几天,衙门里已放了假。林如海写了几副对联,偷了空往街上走。过了年不久便要到黛玉的周岁了,他早就想着要选件称心的礼物。且他久不出门了,还想去几家书斋看看能不能淘换些宝贝。 从一家古玩店出来,如海满意的笑着,那一对汝窑天青釉茶碗极不错,想必母亲也是极喜欢的,比家常用的那个好了许多。还有才刚在书斋淘到的两本残本,虽不能说是价值连城,但对他来说却是心头好,多少钱也换不来的。让仆从先将东西小心的带回家去,林如海自己慢悠悠的在街上散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今儿正好是年前最后一个赶集日,不少乡下人拿着些野味想要换两个银钱。还有那卖年画的,卖干果的,卖蜡烛炮仗的,一应年节里要用的东西无所不有。林家在南北都有庄子,早些时候也已经把东西送了上来,因此林如海也只是看个新鲜罢了。 只是这么宽敞的大路,偏有人不长眼的非要往跟前凑。林如海左右避让,奈何对面的人跟他作对似的总挡在面前。抬头一看,好嘛,这不正是传说中的“浑不怕”王爷,当今的亲弟弟忠顺亲王吗。 说起忠顺亲王,这京城里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八岁顽童,谁不知道他是个最仗势欺人的。便是他家下人犯了什么事儿,连顺天府尹轻易也不敢动的。也曾有那胆大的御史弹劾于他,多半被皇上压了下来。闹得厉害了,这位爷可真就是厚着脸皮敢在乾元殿撒泼打滚的,连皇上看了都头疼。因此上京城里都知道,见着忠顺亲王一定要躲着走。因他不过做了个闲散亲王,也不甚上朝,林如海对他还真不太熟悉,顶多也就能认出这张与当今颇有些相似的脸吧。 那忠顺亲王这几日正闷得慌,后院里头的人都不新鲜了,无趣得很。今日在小子们的撺掇下便想着出门转转,碰碰运气。哪知道才走了半条街,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俊美青年,着一身宝蓝色缎面长棉袍,外罩着青色缂丝银鼠皮袄。仔细一瞧,头上戴着白玉莲瓣束发冠,面如白玉,明眸皓齿,脸上带笑。忠顺王立时觉得心里痒痒,走上前去堵人。 忠顺王笑道,“这位公子,这么急着可是要去做什么呀。” 林如海皱眉,这忠顺王难不成没认出来他来?也是,他虽说是二品大员,但在京城里也算不上太出名。且忠顺王一向不理政事,想必朝中的大臣也是鲜少认得的。 “给忠顺王请安。”林如海拱手行礼,待要说下去却被忠顺王截住了话头。 忠顺王不想他还认得自己,颇感意外,忙道,“哟,原来你认得本王,这倒是咱俩的缘分了。不如请公子到本王府上一聚,小酌一杯如何?” 林如海对此甚是反感,那忠顺王虽然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可一开口便漏了馅儿,一股子油腔滑调。只对方来头不小,他轻易不能得罪,便婉言拒绝道,“王爷相邀原是下官天大的福气,竟不巧的很,今日乃是家母差下官来办些事儿。这会儿子下官正要赶回府中去,怕只能谢过王爷的好意。” 忠顺王听他自称下官,便想着要遭,一时鬼迷了心窍竟忘了先探探这人的底细,离对方还有半寸之遥的手也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他虽于风流韵事上头有些放纵,也不至于蠢笨到去动朝廷命官。若真出了什么事,可是赖在乾元殿的地上也不顶用了。因笑道,“本王瞧着公子年纪轻轻,竟不想已有功名在身。既有令堂在家等候,本王又怎好意思强人所难。如此,今日便就此别过了。” 林如海复又行了一礼,急忙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好似真有什么要事赶着回去禀告老母。只是七弯八拐之后,仍是进了胡同里的别院。今日林如海倒是没有跟君祁约好,只是如海昨日想起了某篇文章,翻遍了家里的书也没找到,便想着今日到这里的书房来碰碰运气。 如海一时看书入了迷,不知不觉两个时辰竟过去了。君祁站在书房门口好一会儿,只见那人怡然自得,捧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便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他听了消息抛下那一堆亟待处理的繁杂事务,急急忙忙的赶来,生怕如海受了什么委屈。结果倒好,人好好的坐在,连他的到来都不曾察觉到。 打发了人去林府报信,又吩咐厨房做几个菜,君祁复又回到书房。林如海正看完了一段,颇觉有些意味,想要找个人聊聊。一抬头便看见君祁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倚在门口。他顾不得许多,起身快步走到君祁跟前,“你怎么来了?我正好念到了这一章,想找人开解开解,你看看如何?” 君祁将书抽走,随意扔在桌上,“你竟是痴了不成,也不看看多早晚了。我让人准备了点饭菜,先去饭厅用了才是。” 林如海往外头一瞧,可不是晚了。冬日本来日头就短,他一看书又忘了时间,天早灰蒙蒙的了。“如何竟这么晚了,我该家去了,连个人也没带出来,家里头该着急了。” 君祁一把拉住他,语气有些不好,“我早已吩咐人去报信了,你先去吃饭。” 林如海一愣,乖乖的被他拉着往饭厅走了。心里头却疑惑,这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难不成是在宫里受了气,到这里来发泄来了?一时想不通,见着热腾腾的饭菜,林如海的肚子也叫了起来,索性也不理他,顾自己吃了起来。他如今可算是摸出门道来了,这位爷最喜欢他像从前一样,把他当做那个一般氏族子弟安清兄,而不是手握大权的皇帝君祁。因此在这别院里,林如海可是经常放肆的很。 君祁果然没有说什么,坐了一会儿便也拿起筷子夹了两个菜尝了。他在宫里用过晚膳了,只是看如海吃得起劲,也有了食欲。 一时饭毕停箸,君祁引着他说起今日所做之事,渐渐的就说到了忠顺王。 “老五这几年愈发不上进了,整日介就知道会酒观花,闹得王府上下乌烟瘴气的。”君祁说起这个弟弟,不免有些怒其不争,“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想告诉我和父皇,他没有那些个心思罢了。可哪里用得着如此折腾自己?王妃也多次找皇后哭诉了,他这般男女不忌让王妃受了多少委屈。只是多少回了,说了也不听。” 林如海听到他说起忠顺王,心里不由得一突。下午偶遇的事,他如何看不出来忠顺王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一口一个下官。好在忠顺王的确是个聪明的,还不至于如此荒唐,这才让他逃过一劫。 但他也不好提起,只能强笑着敷衍过去,“想来王爷也是个性情中人,怕是不耐烦为官体所累,以至于此。” 君祁撇了两下茶碗盖儿,意有所指,“哦?我倒不知如海和五弟什么时候有的交情,满京城谁不在背地里说他是个混账,偏你就看出他是个性情中人了。” 林如海张口无言,半晌才怯懦道,“不过是随意猜测罢了。他乃亲王之尊,我如何能与王爷结交了。” 君祁有些烦躁的放下茶碗,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林如海唬了一跳,当下呆坐在那里不敢动弹亦不敢出声。 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 一直到林如海走出别院,君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林如海摸索着手上的戒指,心内不禁戚戚然。他如何能因这些时日,就真的相信皇上是以真情待他。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帮手,一个谋臣,或许还有一个闲暇时能让他取乐的所谓好友。只是一旦涉及朝政党派,皇上总归是皇上。只是他不过是替忠顺王说了一句话而已,且也是为了皇家的面子,竟被怀疑,多少有些寒心。 ☆、第015章孕事 热热闹闹的过了新年,林如海也许久不曾去过别院了。一来是上次的不欢而散,二来实在是正月里头忙得很。林家亲戚虽不多,但是加上林如海几位至交,唐氏相交甚深的几位王妃诰命,这年酒竟满满当当的排了一个月。 初二日,按着习俗是出嫁女携夫君回娘家的日子。贾敏一早就收拾妥当,换了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银鼠皮裙。挽了一个牡丹髻,插一对白玉双喜压头簪并一个赤金嵌宝凤尾步摇。耳上带一对绿宝石耳坠,其余几个塞了米粒大小的东珠耳塞。因是在正月里,林如海也穿得颇为喜庆。一席暗红色绣花缎面长棉袍,外罩着貂皮坎肩,更显得光彩照人,丰神俊朗。夫妻两站在一起,倒也是郎才女貌,看得人好不羡慕。尤其贾敏手中还抱着一个穿着大红小袄,戴着虎头帽的胖娃娃,竟像是年画上出来的一样。 夫妻两抱着孩子一块儿给贾母磕了头拜了年,林如海便退了出来,往前头爷们儿处去了。贾敏抱着女儿陪母亲说话,言谈中止不住的得意。这么多年来,她也总算是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才刚抱着孩子给她两位嫂子请安时,大嫂子神色不豫,二嫂子也不见得有多高兴,可她们还是得装作一副欢喜的样子,说几句吉利话,又送了孩子押岁锞子。往年,可只有她接受几个外甥外甥女磕头而已。 贾母一时高兴,又命人从她私库里头找出了两件好玩意儿给黛玉,只说是留着等她大了玩也使得。邢氏并王氏多少有些不悦,这大房里两个,二房里三个,除了宝玉,谁还多得了什么玩意儿呢。尤其是王氏,她的宝玉衔玉而生,自然是与别个不同的。可如今这不满一岁的小丫头,居然快赶上她的宝玉了。她自入了贾家的门,就知道自己这位婆母有多偏疼小女儿。好容易等她出了嫁,还以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何也比不得从前了吧。哪里知道婆婆仍旧是三天两头的记挂着她,时不时的送些玩意儿、补品过去。若不是碍着贾敏上面也有婆母压制着,说不得还要经常叫她回来小住呢。 说了几句,邢氏和王氏便辞了出去。邢氏的娘家不在京城,王氏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因此都不用回娘家去。只是她们也不愿在这陪着小姑,横竖也没人待见她们。 贾母便让奶娘抱着黛玉下去喂奶,这里拉着贾敏说些体己话。 贾母倚着引枕,斜靠在炕上,“我瞧着你最近气色好了不少,身子都好了吧。” 贾敏端坐在一旁,拿着小铜火箸儿拨手炉内的灰,笑着回道,“早都好了,太医说日常保养着些,别累着就是了。好在如今黛玉有婆婆带着,虽说又让我管着家,到底也并没有多少事,忙过这一阵也就好了。” 贾母道,“如今姑爷,可回内院了?” 贾敏脸上有些发烧,小声道,“早搬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女儿的缘故,我瞧着倒比从前熨帖了不少。几个姨娘那里去的也少了,只有苏姨娘那里稍微多几次,跟从前差不多。” 贾母从引枕下拿出一张纸,塞给贾敏,“这张方子你收好,是赖嬷嬷从乡下找来的,听说最灵验不过了。有一家的媳妇吃了这个,三年就添了两个大胖小子呢。” 贾敏连忙收在怀里,心里充满了期待。又想起不久二哥贾政的长子贾珠便要娶妻了,就提起了这事儿,“明年正是大比之年,珠儿为何急着在这个时候完婚?” 贾母回道,“我原先也说最好是双喜临门,只是你二嫂子有些着急。我又找了个算命先生算了,说是晚不如早,正月十八又是这三年里头最好的日子,因此便选在了这日。横竖李家那里早已定下了,早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 贾敏点头称是,又细细的问了嫁娶之事,不消赘述。 林如海在前头外书房与贾赦、贾政谈天,几位小辈作陪。贾琏这大半年往林府跑得勤快,如今对林如海也是敬而不畏,言谈举止倒是比贾珠更爽利一些。且跟那些清客们切磋了这么久,便是只听他们的言谈,贾琏也长进了不少。虽不至于出口成章,但拽两句诗文还是不在话下的。这到让他在京城的子弟圈里涨了不少脸面,都说琏二爷如今改邪归正,明年要去考状元呢。 贾赦对此还是淡淡的,倒是贾政有些后悔。若是当日拉着珠儿一块儿去,不说拜林如海为师吧,就像贾琏这样能得林家清客们的指点,也是受益匪浅的。毕竟那群人里可是有不少考上进士却又不愿当官的人,真真是经纶满腹,饱读诗书之士。 贾政使个眼色,让贾珠上前,一面笑着对林如海说道,“妹婿大才,实在是吾等望尘莫及的。单看琏儿这一年的长进,便可知晓一二。珠儿明年也要参加科举的,只是不巧那位先生辞了西宾之位回乡了。我虽素喜诗文,到底不如妹婿学富五车。因此,想着妹婿能否抽空指点一下小儿。若是妹婿公务繁忙,便是能推荐一位先生,也是他的福气了。” 贾政说出这一番话可是不容易,他素来有几分傲气,不肯轻易低头的。便是在部里,想自己乃是国公之后,平常也不甚于他们亲近,更不屑对上司阿谀奉承。因此这几年了,还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只是他对贾珠寄予厚望,自己又是个没经历过科举的,看来看去还是要求助于林如海。 林如海忙道,“承蒙内兄夸奖,实在是愧不敢当。吾虽不才,门下倒有几个清客,颇有些才学。只是他们性情古怪,想来是不肯来做西席先生的。若是珠儿有意,闲时同琏儿一起去找他们求教也未为不可。珠儿的诗文,我也曾看过一二,很是不错。想来那几个老学究也乐意指点的,不似琏儿,简直是朽木一块。” 贾琏一听提及自己,赶忙赔笑脸,“瞧姑父说的,侄儿这不是年轻不知事,这才闹了许多笑话吗。年前顾老先生还夸侄儿有长进了呢。” 林如海笑骂道,“你个泼皮,人家是客气,你真以为是夸你呢。正经跟珠儿学学才是,过了年也十五了,很该稳重些。” 贾珠在贾政暗示下往前走了两步,做了个揖,“多谢姑父夸奖,侄儿必当勤勉进学,修身律己。” 林如海点点头,心中感叹他果真是个出色的人物,“学习一事虽要勤奋,但也切记过犹不及。乡试虽不像会试要连考三天,但也颇费精力,蓄精养锐方是上策。” 贾珠躬身受教,但日后治学仍是勤勉不倦,乃是后话。 过了初五,林如海便照常往衙门去了,只是年酒还是不少。唐氏带着贾敏每日里跟赶场似的从这家到那家,这还是已经推了不少的了。唐氏躲懒,借着要照顾黛玉,除了亲近的几家,余下的只让贾敏一人赴宴。 只是没几日,贾敏就有些累得慌,月事迟了几日,间或有一点。贾敏以为是从前月经不调的病症又犯了,便请了相熟的王太医,即贾家常请的那位,来看了。 王太医隔着丝帕细细的断了脉,笑着贺喜,“恭喜太太,贺喜太太,此乃喜脉,已一月有余了。” 贾敏一听是喜脉,惊喜的一下便坐了起来,唬得石榴赶忙扶住她。 “王太医,你可确定?” 王太医回道,“再确定不过了,这喜脉如何也不会错的。只是太太上回生产有些伤了底子,这回要好好养养,切记大喜大悲。这吃食上也要精心些,那些性寒之物,切忌食用。” 贾敏连连点头,又缓缓地躺下来,一手抚着小腹。“杏儿,给王太医包一封上等的红包,莲儿,快去给老太太报信。” 王太医道谢后便辞了出去,写了张药方命人照着去抓了。 唐氏得了消息连声念佛号,直道是祖宗庇佑。一时又问了太医如何说的,年节里这么忙碌有没有什么要紧的。莲儿说了几句,唐氏听了觉着有些不大好,便让人去看看王太医出去了没有,若是还在便让人请了过来。 唐氏只留了贴身大丫头在身边,拨着手中的念珠,“王太医,我媳妇儿这一胎,可稳?”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王太医正因为这个想要找林大人说说呢,不想林老太太先来问了,便如实以告。“老太君明鉴,林太太前次生产伤了根底,月子里又不曾保养得当,是以这一胎隐隐有些不稳的迹象。晚生方才已开了保胎的药方,头两个月先喝着。再有要好生静养,若是能不下床更好。若是过了这两个月,后头便无虞了。” 唐氏心中忧虑,只让春雨叫一个婆子引了王太医出去,又叫夏露封了两个十两的银锭子给他。一时又叫了贾敏的两个大丫头莲儿和杏儿来,细细的嘱咐了,并且让瞒着贾敏。 晚间林如海回来,听闻贾敏有了身孕,自然是喜上眉梢。再听说了王太医的话后,跟母亲商量了一番,打算第二日去请了太医院有名的妇科能手吴太医来。回了主院后又好生宽慰了贾敏一番,让她好好养着身子,自己复又搬到了内书房居住。 夜里躺在床上,林如海如何都不能入睡。他本觉得自己是妄想,哪知道这么容易竟成了。前世这个时候,可没有这个孩子。两年后的儿子,也是苏姨娘生的,因此他还多往那里去了几趟,指望苏姨娘能快些给他把儿子生出来。哪承想这回竟是贾敏有了身孕,真真是意外之喜。 也是这时,林如海才清楚的意识到,这一世毕竟是不同了。 ☆、第016章拜师 宫里头,君祁一边听着北静郡王水钧唠叨数落自己的儿子,一边愣神。林府中的一举一动他都是了如指掌的,林夫人又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自然也早就知晓。要说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前头已经有了一次。况且他自己三宫六院,如今也有了三个皇子两个皇女,尽管对如海有了别的心思,也不至让林家断后。君祁真正担心的,是林如海最近的态度。 年前的事儿之后,林如海便再也没有去过别院。君祁起先还能给他找个借口,年下忙,无暇抽身也是正常的。只是如今上朝都已经好几日了,也没见他主动示好。且自贾敏怀孕后,京城里又有了传言,说什么林大人同夫人鹣鲽情深,情系夫人一人。如今诚感天地,接连得子,真真是典范。若是常人还能一笑置之,只是君祁却是知道的,林如海自贾敏怀孕后,真个儿是不去内院了。 水钧念叨了半天,才发觉皇上正自己个在那愣神,压根就没听他的牢骚。他同君祁相交于少年,自来关系极好,如今他做了皇帝,私下里也同从前一样的。因此假意抱怨道,“才刚是谁说要替我出主意的,您现在这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听,早说不就完了,横竖省了我的口水,您也不必受这份罪。” 君祁回神,不自在的清清嗓子,“朕适才想起些事,这才走了神,你说你的,朕听着呢。只是溶小子是个好的,朕岂能不知?王妃和老王妃多偏疼些也是人之常情。你若真担心国子监里头的博士压制不住他,便单独请个教习先生去家里就是了。” 水钧几乎要给他个白眼,合着他说了半天这位爷还真的只听了一两句,“皇上英明,只是这一般的先生哪里比得上国子监里的博士了,又碍着他是世子,更加不敢管教了。有那不怕权势又有真才实学的,却不肯屈就。因此上才这么为难呢。” 君祁诧异道,“你门下幕僚众多,竟是一个合适的都没有吗?” 水钧心里嘀咕,若是有合适的,他哪里会有这许多烦恼。口中却道,“我想了一圈,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倒是林海林大人门下有一位卢先生,听闻人品才学俱都出众,只是脾气有些古怪,我同林大人又无甚交情,倒是不好贸然开口。” 君祁这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让朕替你牵线?” 水钧忙道,“正是这个意思,不知您肯不肯作保?” 君祁屈起食指在桌案上敲了一会儿,言道,“这位卢先生朕也曾听闻的,早些年曾想过请他出山,只是再不能的。要找他,倒不如请了林海做溶儿的先生,不知你意下如何?” 水钧大感意外,“林大人乃是朝廷要员,平日里又公务繁忙,哪里还能劳动他。不过,若果真行的,倒是不错。以林家在江南的名声,加上他外祖家更是诗书世家唐家,单凭这名声,也尽够了。” 君祁原是想的可以趁机同林如海私下里有联络,日后再有这种事,借着溶儿也能让他往别院中多走几趟。水钧的话倒是让他打定了主意,定要促成这事儿了。他也曾想过让如海为皇子师傅,入宫讲学。只是一来他未免年轻,如今几位太傅具是历经两三朝的元老,不好让他们让贤。二来,林海胸有远志,只做太傅未免屈才。但若是做水溶的先生,却是大不相同。不过是趁闲暇时授课,又能多了与他联系的机会,还可以让北王家同那帮文人有了关联,确是一石二鸟。 正月十八,正是贾珠迎娶李家女儿的大喜日子。京城里头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不冲着这对新人,多半是看着老国公的面子。 林家作为姻亲,自然是要去的。礼单是贾敏早就开好的,只因她如今轻易不能移动,便只有林如海自己一人上门道贺。王氏等了半天只等到了两个管家婆子,带了话说,“我们太太给二太太道喜,只是近来身子不适,大喜的日子怕给太太添了麻烦,因此不亲来了,还望二太太海涵。” 王氏气个倒仰,她贾敏不过就是怀了二胎,才二个月的身子,哪里就这么金贵了。初二才来给老太太拜年,如何过了半个月就不行了,竟是看不起她的珠儿才是。她好歹是珠儿的亲姑姑,竟连这样的大日子都不出面,实在是给她没脸。再看那礼单,不过是些普通玩意儿,哪里比得上她妹妹从金陵不远万里送来的贵重。如此想着,便在心里将她恨上了。 这倒真是王氏想岔了,贾敏坐胎未稳,虽没告诉她真相,到底自己的身子自己明白,多日来连床也不曾下的。娘家的喜事她虽想要去锦上添花,无奈肚子里这个是她眼前最要紧的,这可是后半辈子的依靠,自然比侄子金贵。再者那礼单,她上头还有婆母呢,这几日又把管家之事交了回去,这礼单都是要她过目的。因此贾敏都是选了库里看着低调实则贵重的几样,又从自己的私库里挑了些玉如意、玉观音等物俗物送了去。 只是王家教育女儿也是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让识几个字,看得懂账本便行。于俗物上头,最重金银珠宝。那些文人雅士喜好的书画古玩,如贾敏所选上好端砚等物,虽知道是好物,到底觉得不如金银实惠。那王氏又是个不爱理事的,在家学这些的时候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因此真真是个不识好货的。这两年掌了荣国府的管家之事,人情往来上虽也过手不少,但她生怕出错,或是循着前例来,或是让丫头向老太太身边人打听,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热闹过这一日,林如海原想趁着第二天好生休息一番,却不想接到了消息让他去别院。这大半个月若说他不是故意躲着君祁,却是自欺欺人了。他本是想将这一份交情作为一个保障,也是实在抛不开那份痴念,却忘了君心难测。与其被他多番误解,倒不如离得远远的,像上辈子那样,以君臣相处。只是他好容易捱过了这些许时日,那人却又传召了。 整理了心思,林如海才叩开了那扇木门。 出乎意料,今日开门的竟是个八九岁的小童,穿戴不俗。林如海细看之下,才认出来这位是北王世子,名唤水溶的。 水溶被皇叔和父王赶来开门,心里十分不喜。想他堂堂北王世子,身份何等尊贵。全国上下,能让他甘为门童的人屈指可数。只是父王说今日来的是他的先生,有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偏让他来,还要恭恭敬敬的,不得无礼。水溶心里不服,什么先生,他都没见呢,哪里称得上是师父。且父王能看上的,恐怕多半是个迂腐老朽,他才不愿意听他们整日介絮絮叨叨的。 因此水溶虽碍着皇叔和父王来开了门,却是一言不发,也不管来人长相如何是否跟上了,径自快步往里头去了。 林如海大概是头一回被这样一个小童下面子,但只觉得好笑,也疑惑世子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水溶撅着嘴一路进到客厅,来到水钧身边站定。水钧一看后头没人跟进来,怒道,“你个臭小子,让你去请林大人进来,如何就你一人回来了?” 水溶还未回答,林如海便出现在门口,恭敬的请安,“微臣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君祁才刚一直坐在上头笑着喝茶,听了这话便又不喜。只是想到好不容易见了这人,别又把人吓走了,便忍了这一时,“如海,水钧也不是外人,不必如此见外。” 林如海闻言便起身站定,不再言语。 君祁瞪了水溶一眼,让他上前,“溶小子,还不快过来见过先生。” 水溶最怕皇上,虽说平日里皇叔皇叔的叫着,到底君臣有别,不敢随意放肆。因此虽满心不愿也只能乖乖的走出来,站在林如海面前,拱手弯腰,“学生水溶拜见先生。” 林如海赶忙拦着他,口中道,“世子不可,微臣才疏学浅,万万不敢当。” 水钧笑道,“林大人乃是前科探花,如何当不起了。莫不是瞧不起我北王家,不愿指点小儿?” 林如海忙向他作揖,“微臣不敢,实在是,实在是……”是什么,林如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了。今儿这事太出乎意料,他才刚满心满意都是君祁的身影,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来了。 君祁看出他的窘迫,主动言道,“如海,你的才学朕是知道的。当日殿试父皇也曾夸奖过你文思敏捷,卓尔不群,因此才钦点了甲等探花。溶小子是个聪明的,只是家里头有老王妃和王妃护着,越发的没了规矩。你受累,好好教教这小子。也不指望他能有治世大才,只要能略通文义,知晓事理,便是你的功劳了。” 林如海还想推拒,“皇上,微臣身负公务,唯恐带累了世子。微臣认识不少文人雅士,不若从中选个合世子心意的……” 水钧赶紧截住他的话,“林大人不知道,本王也曾给他找了不少先生,只是犬子顽劣,竟没有一个能教得过三个月的。听闻贾家公子贾琏便是在大人的教导下改头换面,本王也算是闻名而来,还望林大人能收下犬子。” 林如海不妨他说出贾琏来,这下倒是不好拒绝了。若是再说贾琏都是跟着门人清客们瞎混之语,倒像是借口了,因此只能应了下来。 水钧赶紧让水溶磕头敬茶,生怕林如海反悔。又定下了授课时间,又说明日必定上门行个规矩的拜师礼等等。好容易将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他可是高兴得很。 君祁见事情成了,便先将水钧父子赶走了,不知还有甚话要同林如海讲,请听下回分解。 ☆、第017章做媒 君祁看如海低头垂手,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次张口,终究没能发出声来。尽管他在父皇面前忍气吞声了二十多年,最是能忍的,但是身为皇子,那份骄傲并没有消失,更没有对谁低声下气过。可如今,二人之间这么相持不下,总得有个人先服软。如海的性子他最知道的,年轻时候脾气就硬,当了这许多年的官,也就面上看着和软了些,内里仍是死守着自己的原则不肯放松的。 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干巴巴的说一句,“别傻站着了,坐下吧。” 林如海仍低着头,拱手谢恩,“谢皇上赐坐。”然后才在一旁坐下。 君祁几乎被气个倒仰,止不住的心烦意乱,他自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后宫众人还是朝臣王孙,哪个敢如此给他脸色看。偏就是眼前这人,脾气上来了便不管不顾。若是换了一个,他或打或骂,总能出了这口恶气。可他是林如海,是他时时记挂着的如海弟,更是心底深处最特别的那个人。打不得,骂不得,怎么办?难不成像母后说的,哄?哎呦喂,那可真是丢了老脸了,别说是后宫妃子了,连他那两个宝贝女儿他也不曾哄过吧。再者,如海到底是个爷们儿,现在又是拿他当做皇帝对待,若自己真用了那一套,还不直接把人吓走了。 想归想,君祁还是开了口,“前儿江南送来了一批纸笔,我看着还行,尤其是那些湖笔,用着还趁手。书房了放了一套,你回去时记得带上。” 林如海早在北王父子离开的时候心里就打起了鼓,就怕皇上这是要秋后算账。忐忑着等了许久,没想到竟等来这一句,当下就抬头看向那人,满脸的不敢置信。 君祁被他看得尴尬,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还有两套古籍,记得你上回提过,我让戴权在御书房找了好半天才找着的。” 林如海觉得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虽然不喜对方从知己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但一时间对这样曲意讨好的君祁更加无法接受。他即便再自负,也不至于心安理得的享受皇帝的讨好。心里甚是疑惑,皇上这是受了什么刺激,竟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君祁那里屏息静待,只望如海能看在那些东西的份上顺着台阶下来。只是又忍不住担忧,若是如海不接这茬,那又该如何? 好在林如海内里早就多了那十来年的经历,再不会为了这个冒犯皇上的。既然皇上主动示好了,他便是装也要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来。因此作揖答谢,“劳烦安清兄还记着这些微末小事,如海在这里先谢过了。”君祁既不以朕自称,林如海也乐得以兄相待。为了林家,他便陪皇上做这出戏又如何,总归不能再惹怒了他。 君祁松了口气,只道如海已经消了气,哪里知道他内心是如此想法。 林如海满载而归,还没来得及翻看那两本渴求已久的孤本,便又有麻烦事找上门来。 原来是那秦业,即薛劭托付女娃的那家,派人来报信,说是得了消息,让将女儿配给宁国府的蓉大爷。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早先得知薛劭将小郡主送入了秦府之后,林如海便想了个法子拿捏住了他,命他时刻将消息送了过来。秦业也只知道这个女娃身份非同寻常,其余的也是一概不知。他即被人捉住了把柄,也顾不得许多,横竖也不是让他去杀人放火。 虽说君祁曾言道不过是个女娃,翻不出天去。只是林如海还是颇为担心,若真这么简单,薛家哪里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把人从金陵弄来?若说太上皇顾念她是自己的孙女,为何要送到毫不起眼的秦家?若是不在意,又为何要让她嫁入贾家?贾珍现在乃是贾氏一族的族长,若是不出意外,下一任族长便是贾蓉。虽说贾家如今也渐渐没落了,但好歹还有一门两国公的威名在。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不出什么大错,再富贵两三代还是不成问题的。 林如海将前世所知的那些线索都合在一起细细的想了,指望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来。只是怎么理都觉得不对劲,也只能丢开手去。但是贾珍同秦可卿的丑闻,他也略知一二。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林如海自然看不起这样的勾当,可要他眼看着这事儿再发生一次?林如海纠结了。 让秦业先暂时将这事儿压着,林如海仔细思忖了三天,又探了探君祁的口风——他自然是想保住这个侄女的,终于做了决定。 北静王府跟宁荣二府乃是世交,因此林如海就将此事托付给了北静王。好在如今水溶做了他的学生,跟北王府有了些关联,就算是欠个人情罢。 北静王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虽说林如海是荣国府姻亲,可如何竟要瞒着贾府给宁国府的贾蓉介绍媳妇儿?只是林如海既用了个求字,跟皇上的关系又非同一般,再者还是他好容易给儿子找的先生,便把这事儿应下了。 正好有个要外放的官员叶某,跟北王府有些关系,家中有个嫡女,正是十一岁。一般人家的女孩儿到了十二三岁,家里都要开始相看人家。叶某出了正月便要往外地去上任,至少得要三年,便打算举家迁徙。这么一来,女儿的婚事变成了叶夫人的一大心事。若是在夫君任上找,蜀地偏远,她舍不得女儿去那里受苦。若是在京城里头找,这三四年之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了。因此往北静王府来的时候叶夫人也跟王妃说起过这事儿,就生了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多操些心也是应当的。 北静王一听王妃说起这家,便觉得有戏,让王妃去细细打听了。不过三两日,便将那家女儿从头到尾打听得清清楚楚。王妃也觉得两家家世合宜。那叶某虽然祖上无甚出色之人,但新任川陕总督,乃是一方封疆大吏;贾家有世袭爵位,却无甚实权。 林如海自然也知道叶某,更知道他日后的运途,不过是皇上的一颗弃子。问过君祁的意思,林如海才让北静王出面撮合这门亲事。 那宁国府,上一辈的贾敬还在,这官原还轮不到贾珍来袭。只是贾敬一心想做神仙,待贾珍长到十六岁成了家后,便把整个宁国府丢给了贾珍,自己跑到都中城外和道士们胡羼。贾珍没了父母管教,越性的恣意起来,一味高乐不了,竟是把宁国府翻了过来。外人私下里都说宁国府出了个不肖子孙,这宁国府怕是要毁在这位珍大爷的手里。可这么些年了,贾珍硬是一个人撑起了偌大的宁国府,可见心中是有些算计的。 北静王妃寻了个由头,跟贾珍的夫人一讲,对方立马上了心,一转头就跟贾珍商量了。这门婚事在夫妻两个看来都是再好不过了,又是北静王妃牵的线,稍稍打听一下便趁着叶家出京之前便把这事儿给定了下来。 林如海了了一桩心事,心情好了不少,便是看着贾琏的歪缠也不似往常那么厌恶了。说起来,贾珠如今也是同贾琏一起来的,还没出正月呢,又是新婚,听说竟也是日日读书不辍,倒是个难得的。 这一日,唐氏专门让人请了林如海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唐氏想了好久了,一直拿不定主意。本来是想着早些跟儿子商量一下,可如海这几日忙的厉害,整日介也是愁眉紧锁,她不忍再让他多添烦忧。 林如海一进来就先请罪,“儿子给母亲请安,不知母亲这几日身体可好。儿子这几日公务繁冗,竟忘了给母亲道安,真是不该。不知母亲今日找儿子有什么吩咐,儿子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唐氏不似往常同他说笑,先挥手让丫头们都下去了,“坐下吧,咱们娘俩,还用说这些做什么。我知你前头忙,那是国家大事,自然要紧的。只是我这里有一件要紧事,必定要告诉你的。” 林如海道,“多谢母亲体谅,母亲有何事直言便是。” 唐氏略有迟疑,“这,我先问你,你是不是盼着你媳妇儿这一胎是个小子?” 林如海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贾氏这一胎有什么差错?可才两个月,哪里能诊出男女了。“若是能够给林家留后,儿子自然是欢喜的。若是不能得,这也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得。” 唐氏稍稍放宽心,缓缓道,“那一日日,吴太医来诊了脉,你也是知道的。” 林如海回道,“自然,那日吴太医还亲对儿子说了,贾氏这胎虽有些不稳,但也并无大碍。王太医的药方他也看了,并无不当之处。” 唐氏接着道,“胎儿是没什么大碍,只是吴太医那日跟我说,你媳妇儿的脉象隐隐的透着股子怪异。那日他一时说不准,定了今日来复诊。只是今早他又派人来说,宫里头的贵人有些不好,不能来了。依我的意思,不如明日你再下个帖子,多请几个太医,一块儿来看看。” 林如海一听这话,便知道里头还有许多事,大概是母亲怕他一时接受不了这才将话说了半句。强自镇定,林如海即刻回书房写了帖子,派人送了出去。自己在书房里呆坐了半日,连晚饭都不曾用。 ☆、第018章因果 林如海背着手,在外间来回踱步。里头几位太医正在诊脉,不能打扰,他只有在外头等着。这个孩子于他乃是意外之喜,却也是满怀希望的。他虽对母亲如是说了,实际自然没看的那么开。即便真的没那么在意男女,好歹还是他的骨血,但凡有些不好也是担忧得很。 吴太医等三人依次诊了脉,出来后围做一堆,低声合议。过了约摸一盏茶的时间,才推了吴太医来说明。 那吴太医细说了脉象及所指之症,最后几句话才算是说明白了,“尊夫人此症乃是多日来用了朱砂之故,《本草经疏》记载,若经火及一切烹炼,则毒等砒硇,服之必毙。幸好尊夫人服用的不多,如今还无性命之忧。只是于胎儿,却是大大的不利。依小人之见,恐怕是不能两全了。” 林如海心神一震,好容易找着了声调,艰难开口,“你的意思是,孩子,保不住了?” 吴太医咬咬牙,一口气说完,“即便强求,或是月份大了自然滑胎,或是孩子出世后带有残缺。更甚者,连带着尊夫人的身体也会拖垮。如今尊夫人怀着身孕,也不能轻易用药,还望大人早做决断。再有,这朱砂,万万不可再服用了。” 林如海眼前一黑,几欲昏厥,一瞬间像是回到了那弥留之际。忽的胸口一热,哇的一声,直呕出一口血来,在墨色长袍上形成一块暗色污渍。 吴太医知道他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吐出来便好了大半了,因此倒是放心了不少。 林如海让林升将几位太医送了出去,自己再移动不了半步。 唐氏听闻此事,由春雨和夏露搀着,亲自往主院来了。孙子再好,也没有儿子重要。 一进门,唐氏就骂开了,“这是这么了,伺候的人呢,就让老爷在这风口里站着吗。一个个的,要你们有什么用,不过白费些米粮罢了,倒是趁早赶了出去是正经。” 一时间,屋里屋外跪了一地的人,伏在地上,不敢发出丁点响动。林如海这才缓缓的回过神来,将下人们都打发了,把这事儿仔细的说与唐氏听。 “母亲,您看这事儿,儿子真真是没有主意了。” 唐氏恨铁不成钢道,“这后院里头的道道,你一个爷们不知道也就算了。可如今你媳妇儿都这样了,你竟连一丁点儿头绪都理不清楚吗?既然太医说得这么明白了,便照着做吧。你说的对,有些事啊就是天注定。林家几代单传,历来子嗣不兴。我当年受了多大的苦,也就得了你一个,想是天意。后院的事儿自有我来料理,只是你媳妇儿那里,还得你亲自跟她说。再没有我去做恶人的道理。” 林如海惭愧道,“多谢母亲费心,贾氏那里自然是儿子去说。这样琐碎事体还要劳母亲操心,真是儿子不孝。” 唐氏连忙摇摇手,“你也别说那些个话,横竖先把眼前的事儿给解决了。只是一件,你日后也上点心吧。我老了,还能帮你们几年?唉,可怜了我的玉儿,若是随了你的性子,日后可如何是好。” 林如海被这一句又勾起了许多心事,红着眼眶回道,“母亲这么硬朗的身体,如何又说这样的话。您不是说还要看着玉儿出嫁吗,那些规矩,总归有您教导她,儿子可是不担心的。” 唐氏轻笑一声,“罢哟,你倒是乐得清闲了,少不得我争这一口气。你媳妇儿这会儿睡着还是醒着?赶紧把这事儿先定了,吴太医我可还没放走呢。” 林如海道,“才刚是睡着,现下不知道醒了没有,儿子这就让人去看看。” 贾敏近来睡眠不安,一时醒一时睡的,多半都是昏沉沉的。原先都以为这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连唐氏也体谅她不易,每日的问安立规矩等等一概都免了。谁能知道,竟是中毒了呢。 林如海打了几回腹稿,总觉得都不合适。他身为人父,尚且哀痛至此,若是告诉贾敏要生生的从她身上剜一块肉下来,这岂不是要了她的命?思前想后,林如海还是决定先瞒着,换一种说辞,等她身体好了再把话说清楚。 晚间,贾敏在丫头的服侍下照常喝了一碗保胎药。约莫一刻钟后,便腹痛如绞,殷红的血液染透了床榻,触目惊心。贾敏承受不住,一下便晕了过去。石榴几个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家,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儿。总算是在几个嬷嬷的指点下,手忙脚乱了一阵把一切收拾停当。 唐氏难得在小佛堂里面给贾敏祈福,给那个无缘的孙儿超度,也是为了林家。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复又想到那个杀千刀的贱蹄子,止不住的气愤,明日定要好好教训她。 正因为这一夜佛前祈福,唐氏一早起来便觉得有些不好,头晕乏力,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春雨几个忙要去叫人请太医,被她拦了下来。没把这事弄个清楚明白,唐氏可没心思想其他的。 昨日唐氏就把贾敏身边的丫头婆子问了个遍,她这个儿媳一向小心谨慎,轻易不会让人钻了空子,除非是出了内鬼。可一个院子里能近身的、接触得到吃食、衣物钗环等等的人统共加起来不出十个,贾敏早在得知怀孕后便又把正院清了一遍,用的都是心腹之人。 唯独一样,便是贾母交给贾敏的秘方,怕传出去不好听,贾敏一向吩咐莲儿和杏儿两个在正院的一个小偏房里偷偷熬药。只是这两人皆是她的心腹丫头,而那药材,却是贾敏让她的一个陪房私下往外头的药铺里配的。 唐氏让人顺着查下去,终于知晓了其中的玄机。只是昨日晚了,便只命人把一干人等压在柴房里头看守住了,留待第二日再细细审问。 唐氏在上头坐着,仍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那审问人的差事自然有夏露来做。她嘴巴厉害的很,一般的小丫头在她手里调教过的,谁不曾被骂哭过。人一被带进来,她先是厉声一喝,将人镇住,再加以询问。 那个小厮才八九岁的年纪,胆子比老鼠还小。又被关着饿了一夜,水米未进。此刻再被厉声一问,便把所知之事全数招了。原来那药材送进来时,每每都是遣了这小厮送往内院。他收了人好处,每回都先将药材带到辛姨娘那里。辛姨娘对他说的,是自己患了病,只是能够拿到的药材有限,多半是不好的没什么药性,便想偷偷从太太的药材里头取一两味救命。这小厮拿了银钱,又心善,便应下了这事儿。 唐氏随即吩咐人把他带下去等候处置,又让人将那个辛姨娘带了来。她倒是干脆,连对峙都省了,立刻便把所有的事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说了。 辛姨娘原是贾敏的陪嫁丫头,贾敏三年无所出,便给她开了脸,还不是做的通房,却是个正经的姨娘,也算是做了半个主子。按说大家里头出来的丫头,多半都指望着能做姨娘。偏辛姨娘是个心气儿高的,当时百般不愿,就算配个小厮,好歹也是名头正脸的,哪里像姨娘主不主仆不仆呢。只是她越是如此,贾敏就越发的中意她。硬是拿着她一家人,要挟与她。 辛姨娘忍着一口气,含泪答应了。她横竖只是个丫头,哪里能做的了自己的主。只是年岁久了,一直在偏院里待着,竟多生了一股怨气出来。原来她无意间得知了自己竟是早被下了绝育药,这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贾敏受了母亲的指点,于姨娘一事上头并未多少在意,但惟独子嗣一事,决不能让自己的丫头生下哥儿。贾敏虽不解,但也照着做了。按她自己的意思,别让她们先自己生下儿子便是了,往后,若是有一两个庶出的,她也能忍。 辛姨娘如此新仇加旧恨,便起了歪心思。奈何贾敏怀黛玉的时候身边太严实,如何也找不到破绽下手。但这回却是让她抓住了把柄,她又是伺候过贾敏的,知道她一向的规矩,便忽悠了那个小厮,每次往药材里头偷偷放些朱砂。 唐氏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让人把她带下去。凡此种种,不过是因果轮回,报应啊。她年轻时也曾有过妒忌有过怨恨,只是她比贾氏幸运许多,当年老侯爷是亲自上门求亲,自家父亲才肯让自己下嫁。因此后来虽有几个姨娘,多半是摆设,也是应付婆婆之意。再者,她好歹还有个海儿,不比贾氏。后院里头对小妾的种种手法,她也是有所耳闻,自己却是从未出过手的。 一时头更沉了些,唐氏吩咐夏露将事情禀报给林如海知道,自己复又躺回了榻上。恍惚间做了一场旧梦,却是记不真切了。 一直到快晌午,贾敏才渐渐转醒。林如海特意守在榻前,却没料到贾敏全然不记得昨日之事,毫无异像。 “夫人,你,你看开些吧。”林如海劝道,“好生休养,保重身子要紧。” 贾敏僵笑着,一手捂着肚子,“老爷,您说笑呢吧。孩子好好的呢,昨儿太医不是才来看诊的吗。”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心一软,将贾敏揽进怀里。好歹是十来年的夫妻了,虽并无甚男女情爱,但他又如何忍心看到贾敏这副样子,“夫人。” 贾敏伏在他肩头,身体的酸痛她自然察觉到了,昨日的事儿但凡听到的看到的,也是记的一清二楚。然,她终究是没有那份勇气,去面对这样的现实。昨日那一滩血,便是她盼了多年的儿子啊!此刻的贾敏,哪里还有什么理智可言,满心满眼都是离她而去的儿子。苍白的脸上渐渐湿润,眼睛仍旧睁的大大的,虚看着前方,竟是魔怔了。 林如海大感痛心,酸楚不已,若不是为了给林家留后,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且凭良心讲,贾敏除了子嗣一事上头有欠缺,其余上头从未有过半分不当之处。到底,是他亏欠了她。 ☆、第019章误解 正月未过,林家主母流产,一个小妾得急病没了,老太太又患了伤风,一时间闹得阖府上下几乎没有安闲的时刻。唐氏也没想要立刻处置了辛姨娘,只是没料到她自己先寻死了。这个年过的颇不是滋味,唐氏想着要冲冲喜。正好儿该到黛玉的周岁了,原就应该是正经的半个周岁宴,如今更要风光大办了。 林如海自然不会有异议,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件事想求君祁。 “不行。”君祁一口否决林如海的提议,“新任巡盐御史的人选,已经有了。那边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何苦这个时候往跟前凑。老爷子多少次跟我提起这事儿了,想必南边的小动作他也察觉到了。” 林如海回道,“正因为如此,两淮的盐务更不能丢了。江宁织造一向是甄家的,如今苏州织造也是他们的人。虽说苏杭两地的知府都换了人,到底还是薄弱了些。若是我去了,不出三年,不说还您一个清明的江南,至少能将江南的盐税翻一番!” 君祁诧异的看着他,不是怀疑如海的能力,而是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往江南去。“你可知道如今这个位子可是烫手山芋,若是真如你所说,将盐税翻一番,老爷子能同意?如海,你若是觉着如今这个兰台寺大夫做着没什么意思,我便给你换一个。这么多人削尖了脑袋要往京城里头挤,你何苦非要往南边去?” 林如海垂下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低声道,“我不过是感念安清兄的知遇之恩,想为朝廷尽一份心力罢了。” 其实,这事儿林如海也是想了许久了。横竖他总要坐这个位置,前世因为前一任搅混水似的在太上皇和皇上之间搅和,连带着两淮的盐务也是混乱不堪。他上任后与那些官员、盐商辗转斡旋,经营多年,好容易才有些起色,可惜没多久便中毒身亡了,到底没能完成出京前对君祁的承诺。 君祁看他这幅模样便不忍心再问,转念一想,近来的流言他也曾有所耳闻,“你这么急着想要出京,可是因为你夫人小产的事?” 林如海身形一震,默不作声。贾敏自那日之后,一直是神情恍惚。身体上的亏损可以慢慢调养,可这心病,哪能这么轻易的治愈。南边气候温润,又没有那些让人糟心的人和事,想必对贾敏会更好一些。再者,他因这一件事深觉愧对贾敏。可日日见到君祁,心中的歪念不断浮现,更觉得对不起贾敏。他前世因为君祁,一直对贾敏颇为冷淡。甚至后来为了助君祁稳固江南的局势,在丁忧结束后直接往扬州去了,也不曾问过贾敏的意见。 如今提早往南边去,一是为了助君祁早日全盘掌控朝政;二是为了躲避君祁,彻底断了心中的妄念;三来,则是真正的为了林家,为了贾敏考虑,躲开那些蜚短流长。 君祁将手搭在林如海的肩头,违心的说道,“你也不用如此灰心,还年轻着呢,孩子日后总会有的。实在不行,从旁系挑两个过继也使的。” 过继一事林如海何曾没有想过。只是按当朝律法,过继嗣子,需要在五服之内,且需无父无母之未满八岁的小儿,方可继承家业。他那些堂族里头,或许还有一两个五服内的,只是却没有合适的。 君祁又安慰了几句,几乎要把“我给你挑几个好生养的女人送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奈何林如海的心思原本不在这上头,被他这一提及又多了一桩心事,更加不好受。因此没有几句话便辞了出去,回家去了。也亏得他走得快,不然那一句话出来,还不把他气个半死。 君祁这边倒是对这件事上了心。他虽然早对如海有了不一样的心思,年轻时候也想过与他相知相伴。可这样的世道,男风盛行不假,但哪有人为了一个男子真的不成亲不要儿子的?更何况他们的身份,也注定了不能做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来。如今看如海为了儿子神伤,君祁再不待见他的妻妾,也不得不关心一下他的孩子。果真说起来,林家也是功勋之家,几辈子都是忠君爱国,实在是少有的纯臣。这样的世家若是得以延续,也是朝廷之福,君王之福。 因此上,君祁一回到宫里便让人传了太医,细细的问了些生育之事。吴太医原还以为是哪位贵人玉体有恙,哪里想到竟是皇上召见。待听了这些问题,心内大惊,生怕自己的脑袋第二日就没了。皇上明明有了三位皇子两位皇女,如何还会提这些问题?难不成竟是龙体违和,于房事上头有碍吗?吴太医赶紧集中精力,再不敢往深里想,清楚明白的回了话。一直到出了门口这才大大的喘了口气,试着把才刚听到的一切都给忘了。 安排戴权将东西往林府送去,君祁又招来了手下的死忠,让人去姑苏查一查林家的旁系中有无合适的人选,以备将来林如海过继之用。万一那什么,如海真的得不了自己的儿子,好歹还有个人能够补上。 晚上,林如海哭笑不得的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药材补品,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戴权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不外乎是皇上对林大人如何如何关心,这些药品如何如何珍贵。话里话外还连带着奉承了林如海,绝对没有一点奚落的意思。到底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人,这说话的技巧不是寻常人比得上的。 林如海塞过去两张银票,虚应了几声把人送了出去。他此刻不用照穿衣镜都知道脸上定是红了,好在是晚上,在烛火之下也看不真切,要不真是丢了老脸了。戴权的话说得再好听,那药材可不是作假的,但凡懂点药理的都知道具是些壮阳补肾的。这下半晌说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也就罢了,竟还来这一手,林如海真是,做了两辈子人头一回遇上这事儿。 懒得去理会有些不太正常的君祁,林如海吩咐林升将东西都收进库里,自个儿去了唐氏的院子。许是上了年纪,那日受凉后唐氏一直没能好起来。头两日唐氏还忍着不让请太医,后来更是连起床的力气也没有了。太医来看了,也说没什么大碍,只是上了年纪因此看起来凶险一些。这些天日日汤药伺候着,只还是没有太大的起色。 林如海尤其担心,前世母亲就是在这一年中去世的。如今变化了这么多,他怕的是一不小心,母亲那里出了什么岔子,那可真是他不孝又无能了。 林如海隔着屏风,恭敬的请安,“母亲,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屏风后偶有几声咳嗽,倒是比前两天少了些,“咳咳,好些了。你很不必如此,一日三趟的往我这里跑。不过是个小伤风,哪里这么严重了。有这些时间,倒是往玉儿那里多去看看才是正经。咳咳。我如今无暇顾及,也不知道底下的人是不是规矩,有没有委屈玉儿。你媳妇儿那里也该上点心,听说今儿贾府又派人来了?” 林如海回道,“玉儿那里儿子也时常去的,母亲放心,那些奴才不敢不尽心的。贾府今日来的是那边老太太身边的两个嬷嬷,不过是请医问药等事,我让石榴去见了那两个嬷嬷,横竖是他们贾府出来的。” 唐氏又咳了一阵,言道,“很该如此。你那位岳母就是太过疼爱女儿了,总是不放心,觉着我们林家亏待了她似的。这三两日的便遣人过来问问,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真是我们在虐待她呢。倒是让他们自己信得过的人,问过了,明白了,就放心了。” 林如海安抚道,“母亲息怒,这会儿是不是该用药了?春雨,还不赶紧把药拿来,凉了就没药性了。” 唐氏嗔道,“倒是管起你老子娘来了,那些个苦汁子,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春雨笑着把要端了来,夏露跟在后头捧着一罐蜜饯。这人呐,一旦上了年纪就跟孩子似的,吃个药也得用蜜饯哄着才行。好容易吃了药,唐氏便早早的睡了。 林如海退了出来,又往黛玉那里去探视了一番。因前世黛玉的身子就不好,请了多少名医也诊断不出个头绪来。因此上他如今也只能让下人们时刻注意着,伺候的人也是他和母亲一道挑选过的。但凡有些不经心、不老实的,一点不忍的都赶了出去。许是下人们因此特别上心,黛玉快一岁了也没得过什么病。 笑着哄了女儿一阵,林如海又回了书房,继续拟几日后宴请宾客的名单。好在与年酒的宾客差不了许多,省了不少功夫。只是有一家,林如海却是十分在意的,那便是前些年驻防西北的参领沈含章一家。 沈家嫡系如今也只剩了沈含章一家,参领之职看着不甚起眼,但他驻防的乃是最重要的西北,因此一回到京城便有许多人来拉拢。林如海原本不想凑这个热闹,只是算起来,他们两家还算是沾亲带故的呢。那沈含章原本有一姊妹,早些年嫁给了贾赦,生下贾琏后便亡故了。因沈含章常年驻守西北,因此跟贾家倒是没了什么往来。只是好歹还有贾琏在,若是有心经营,保住沈家这门亲戚,无论是对贾琏还是对贾府,都是有利的很啊。 最重要的是,两年后,西北边防将有一次重要的战事。林如海想,若是现在就开始准备,应对可以避免前世那样的惨烈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捶地笑,这两个人的脑电波到底什么时候能在一个频率上啊2333333其实本来真的打算让皇帝说“我给你挑几个好生养的女人送去”啊,大概后果会很严重【抠鼻 我觉得吧,我就是写的不伦不类了,不是宫斗,不是男主升级流,不是复仇爽文,不是什么攻略文,真是搞得我自己都不知道写什么了…… ☆、第020章抓周 黛玉生辰之前,唐氏总算是彻底恢复了,直高兴地抱着黛玉,说是沾了孙女的喜气。连贾敏的身子都爽利了不少,只是之前小产加上中毒,根基大伤,自此身体便一直虚弱的很。她原还想挣扎着起来操持,被唐氏和林如海劝阻了。小月子颇为要紧,比月子不差什么,哪里敢让她起床了。 因此这宴会之上,还得唐氏来主持大局。林如海怕老母受累,便托了唐家的大表嫂帮忙,从宴会安排到迎接女客,少不得让她多担待着些。这位唐家太太也十分清楚林家的事儿,毫不推脱便应承了下来。好歹是姑奶奶家的喜事,表弟又是这样的身份,乐得帮一把。 男客这里,林如海一个人也是难以应付,便叫了贾琏并唐家的两位侄子来。一来几门近亲里头他们是最亲近的;二来叫贾琏来是为了跟沈家那边搭上线。倒是还有一位,让林如海大感意外。 林升急匆匆的跑到书房,亲自禀告,“老爷,北静王世子到了,现下正在外书房呢。” 林如海放下手里的书信,急忙起身,“不是早告诉他了吗,今日停课一天,世子怎的这个时候来了。” 林升一边跟着林如海往外书房赶,一边回禀,“奴才才刚问过了,世子爷说是奉了王爷之命,来道喜来了。” 林如海笑道,“若是道喜,这也太早了些,这早膳才过了半个时辰呢。” 说话间便到了外书房,里头站着的正是水溶。只见他头上带着累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双龙出海金抹额,穿一件秋香色立莽白狐腋箭袖,腰上束一条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非一般人物。 林如海忍着笑意,心里猜度这一身打扮定不是出自世子之意,又不住感叹这位世子果然绝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也是一国之栋梁。 那水溶原先还是一脸的不耐,他一向喜好白色,穿不惯艳丽的色彩,只觉得女气。只是近日是林家的喜事,不好穿得太过素净,因此他母妃给他找了这么一身。好歹不是大红色的,他也只能勉为其难了。他一见到林如海到了,便收起了不快,恭敬的道安,“学生见过先生,先生安好。” 林如海自第一堂课便给了这位从小在蜜罐里泡大的小世子一个下马威,言道课堂之上只有师生并无君臣。水溶原不在意,但下一刻便被戒尺打了手心。他立时便不敢再放肆了,直忍到下了课回家,才敢跟母妃撒娇,死活不肯再去。哪里知道北静王一听到他不愿再去了,怒发冲冠,若不是他母妃拦着,竟是要动了家法。北静王说了重话,若是水溶被林大人赶出师门,便也不用进北王府的大门了,连王太妃说话也不顶用。因此水溶是真的怕了,日后都恭恭敬敬,再也没有从前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最重要的是,林如海同以前那些个满是迂腐酸臭的老学究不同,每每讲课都能让水溶不自觉的听他的话。不过短短几天,水溶便有豁然开朗,醍醐灌顶之感,立誓要做出大学问来。 那北静王妃和王太妃原本还心疼水溶,一味的求着北静王对水溶放松些,别把孩子给逼坏了。可如今这么一来,倒是高兴了不少。她们可不管如今水溶还只是空口白话,孩子自己想要上进用功就是件天大的好事。北静王也总算是松了口气,若是连林大人都奈何不了自家的臭小子,他可真是束手无策了。 “免礼。”林如海笑着引他入座,“昨儿个不是说了今日停课吗,世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水溶有些别扭,支吾着出声,“今日是先生家的大喜日子,身为弟子本就该来道喜的。我又想着先生今日定然十分忙碌,家里又没有什么帮手。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因此弟子今日是特意来帮忙的。” 这自然不会是水溶自己的意思,而是北静王,或者说是君祁的意思。 林如海一怔,才领会到其中的意思。若今日北王世子以他林如海弟子的身份作为主宾接待宾客,那林家日后跟北王府,可就真的分不开了。只是他也乐得接受这份好意,“原来如此,还要先行谢过世子好意。既然如此,我这里便也不推辞了。只是此刻还早,世子不若去内书房坐坐,打发时间。” 水溶一想的确如此,便跟着去了内书房。他这位先生不仅学识广博,家里更是有不少珍稀的古籍藏本,颇为有趣,他早就有心见识一番。 又过了两个时辰,宾客陆续来了。前头林如海带着水溶、贾琏还有唐家的两个小子,后头有唐氏带着侄媳妇儿,一块儿招待宾客。果然水溶最是引人注目,许多人都忍不住跟身旁的交头接耳,探听消息。从前可没听说林家跟北王府有什么交情,如今北王世子以主人之姿出现在林大人千金的周岁宴上,可真是耐人寻味。 林如海可不管他们,他一直在担心沈家到底会不会有人来。偏生这么多人进去了,还是不见沈含章的身影,不由得有些焦急。他这几日想了许多,愈发觉得西北军防比之江南更要紧,若是能早日解决对如今的局势甚为有利。因此,沈含章他是一定要拉拢的。 而此刻的后院,才真正是热闹非凡。几家王妃诰命围坐一堂,不管是有了岁数的,才为新妇的,都围着一个奶娃娃转。黛玉今天穿着大红金线绣百花蝴蝶小袄,更显得唇红齿白,小小的身子窝在奶娘的怀里,小模样真是可爱得紧。 王夫人因贾敏不曾在贾珠婚礼上现身,如今也找了个托词并不曾来;贾珍的夫人有些不好,也不能来。因此贾府只来了贾赦的夫人邢氏,并新晋的珠大奶奶李氏。唐氏瞧着那李氏,到底是新婚里头,眉目间顾盼生辉,神采飞扬,虽无十分姿色,倒也是俏丽清秀的。只是王氏今日这事儿做的不厚道,前儿个还往她娘家兄弟那里去了,今日偏病了。唐氏如何听不出来是借口托词,自然也淡淡的。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倒是北静王太妃,难得出来应酬的。如今为了宝贝孙儿,少不得亲自来林家看看。北静王妃在自家王爷的指点下对林家多了一份亲近,又因为儿子近来的上进对林家多了一份感激,竟是比其他几位更加亲和了些。东平王妃心中大惑,找了个空隙向唐氏问了才明白其中的缘由,暗道此事内中必有玄机。 这周岁宴上,重头戏乃是抓周。如今京城里最津津乐道的,还是荣国府政老爷家幼子,抓周之时所备之物几乎囊括世间万物,想不到那位小爷竟只抓了一把胭脂钗环,可见将来色鬼无疑。如今看林如海虽是为女儿准备的抓周,倒也是将文房四宝木剑小弓一并置于案上,竟像是给儿子准备的。因是女儿,也准备了许多钗环脂粉,跟荣国府当日的情形也是颇为相似了。 在座者有许多也是见了当日的情形的,不由得在心里暗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林如海虽只是贾府的女婿,行事作风也往贾家靠近了。只是好在林家是位女公子,便只抓了那些女孩家的东西,也是该的。 奶娘将黛玉放在桌案之上,随她去抓取。男客们坐在前头,女客们隔着屏风坐在后头,都静静的等着她行动。小黛玉倒是不怕生,被这么多人盯着也不怵,咧着嘴把小手往嘴里塞。林如海也不嫌女儿给他丢人,小声哄着她去取些东西过来。黛玉一见父亲靠过来,伸着两只胳膊就要父亲抱。林如海只好继续哄着她。众宾客哪里见过林如海这副模样,有些亲近的早已忍不住笑了出来。黛玉见父亲不抱她,撅着小嘴,含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就调转方向,撅着小屁股往那堆物什爬。 唐氏跟身边的几位小声议论着,也不知道黛玉能抓着什么。听得前头有了动静,忙止了话头等着报信的。 原来是黛玉抓了一支笔,旁边的人刚要张口说好话,谁知她又把笔塞到了一旁护着她的林如海怀里。林如海不解其意,静待她接下来的动作。只见一个小红团在桌案上用力一撑,竟是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继续前行。林如海心提到了嗓子眼,后头的唐氏听了也是唬了一跳,这可是黛玉第一回走路呢。黛玉走得不稳,不过三两步便摔在案上,也不哭闹,随手抓了些东西,又往一旁吓呆了的林如海怀里仍。众人看得分明,却是一本诗经。人群中有人小声说,女公子了不得,将来必定是饱读诗书,才华盖世的女巾帼。跟着有不少人附和,不过是聪明伶俐等等夸赞,并无甚新意。 黛玉也不管这些奇怪的大人们,又站起来往前面走。桌案那头站的,正是北王府的世子水溶,正一脸趣味的看着她。她如今哪里认得了人,除了自家的人,谁在她眼里都是所差无几。你道她如何竟往那里走?原来小孩子家家的,最喜欢色彩艳丽的物什。外头一群大人里头,就水溶几个年纪小的穿得花哨些,而水溶腰间的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更是引得小黛玉注目。因此众人之见她歪歪扭扭的走到桌案尽头,林如海赶忙要去抱她,黛玉的小手却是快了一步,使劲捉住了那条宫绦。林如海抱着孩子一扯,那宫绦也不知为何没有系紧,就这么掉了下来,一头被黛玉紧紧地拽在手里。 一时间前面后面笑成一片,不能自已。水溶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俊俏的脸上一片绯红。黛玉抓着宫绦笑得天真,还把东西往林如海眼前送。后头东平王妃打趣北静王妃,“瞧瞧,小黛玉竟是看上了你家的溶小子了,快快收了做媳妇儿去吧。”几位胆大的诰命也在那里起哄,竟是真要撮合了这天生的缘分呢。北静王妃还未开口,老王妃倒是笑着道,“那敢情好,林家的姑娘定然是出挑的,早早的定下了,也省得你们这些眼红的日后跟我抢孙媳妇呢。” 这也不过都是玩笑话,大家又笑了一回,才命人把东西都撤了,寻别的乐子去了。林如海如何也不能从女儿手上把宫绦拿下来,便让人去取了一条他曾用过的来给水溶,让奶娘把黛玉抱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面对水溶的描写,衣着是原著里面宝玉的服饰,八个字是宝玉见北静王时对他的描写╮(╯▽╰)╭ 抓周我不是故意写成这么恶趣味啊,实在是不知道抓什么东西好。 ☆、第021章离京 要说这沈含章那是贾琏之母沈氏唯一的嫡亲兄弟,便是常年驻守边关也不至于跟贾家断了来往。可贾赦自沈氏去后竟是变了个样子,再者贾府里头本就是乱的很,沈含章索性便不再与这位姐夫来往,顺带着连这位唯一的外甥也快忘了。原本沈含章也是想借着此次回京述职的机会去贾府看看外甥,好歹是他亲姐唯一的骨血。因此收到林家的喜帖后,沈含章便带着夫人一起赴了宴。 原本沈含章还担心贾琏随了他父亲,成了个纨绔子弟,想不到竟也是举止不凡,言谈虽算不得文雅,总算是能入耳。及听闻如今时常跟着林如海请教学问,沈含章更是满意了不少。若是贾琏真学得跟他父亲如今的样子,烂泥扶不上墙,他也就只能对不起姐姐的在天之灵了。 此后,贾琏在林如海的指点下往沈家也跑的勤快了。沈含章只有三个儿子,两个都比贾琏大,已经入了军营锻炼。小儿子如今才十二岁,但也日日在家练功,从不曾懈怠。日子久了,贾琏就发觉自己真是文不成武不就,跟几位表兄弟一比,真个是丢人。沈含章看他还知道羞愧,越发觉得孺子可教。因此再次出京往西北之前,托人给贾琏寻了个差事,此是后话。 让贾琏搭上了沈家,林如海除了又拜访了两次外,便不再往沈家去了。若是联系频繁了,反倒过于刻意。便是让皇上知道了,也徒惹嫌疑罢了。再者,这一年里头,林如海更挂心的是他母亲的身体。 唐氏也觉着奇怪,从前儿子虽然也是日日请安的,但哪里有如今殷勤,多的时候要跑上三四趟呢。她这里一有个头疼脑热的,儿子倒是比她还着急,张罗着请太医煎药。连春雨几个丫头都说老爷不知怎的,也太孝顺了些。唐氏说过两次,林如海却还是一如往常,因此也就不再提起。儿子孝顺是好事,她只能更加注意身体,每日逗逗孙女,捡着爱吃的吃些,还有那燕窝参茶也是不断的。 许是保养得当,心情舒畅,唐氏这一年过的顺顺当当的。过了十一月,林如海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的踏实了。 这一日,君祁又同林如海在别院中议事。冬日寒冷难耐,他们议事的地方也从书房改到了这间起居室。那冷冰冰的木椅即便加了坐垫靠背,哪里比得上热乎乎的土炕呢。林如海从小长在京城,苏州老家曾去过几趟,印象最深的便是为父守孝那三年的冬天。江南的冬季也有雪,只是没有北方那么大,北风也不似京城的凛冽。只是这多水之地,甚为阴冷,寒气像是要渗入骨髓一般,恼人的很。因此再回到京城,林如海便十分钟爱土炕,冬日在家时多半都是在炕上的。如今虽说有君祁在,他也顾不得假意推辞,颇为大方的同皇上“平起平坐”。 君祁把折子摔在炕桌上,冷笑道,“你看看,他可真是个精明的,难不成这个时候还想着要独善其身不成?” 君祁说的却是新任巡盐御史。果然是个墙头草,两头不得罪,这两淮的盐税同之前不多不少,正好持平。 林如海看也不看一眼,里头所记之事,他上辈子早就门清了。虽说那三年在苏州丁忧,可该知道的他可是一点没落下。喝了一口香茗,林如海暗叹这贡茶果然不同凡响,可到底比江南茶园里直接拿来的新茶还是差了些,一边开口道,“我不是早跟您说过,要不是个两面派,想必您也不会选上他了。只是西北那边还未安定,听闻鞑靼国国主年纪日益老迈,底下两个王子争得厉害,还有他那个弟弟。若是老国主一旦有个什么,若是那两个王子能够继位还好,若是那位王爷夺了位,西北又要不得安宁了。” 前世便是那王爷弑兄篡位,不久后便举兵南犯。那一战,不仅沈含章等几位忠君爱国之士捐躯沙场,更有后来掌三军帅印的北静王水钧身负重伤,没两年便去了。北王世子幼年承袭王位,北王一脉渐渐没落,连带着君祁也失去了一大助力。 君祁道,“亏得你提醒我了,鞑靼国的情况每一旬都会报过来,最近看着倒还平静。不过听闻他们国内许多人都推崇那位王爷,大王子的名声倒也不错。如海,你说若是我能助那大王子一臂之力,如何?” 林如海回道,“您的意思,竟是要扶植一个新君?若是他真心臣服倒好,少了西北的大患,可若是养虎为患,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鞑靼国一向崇尚武力,恐怕那位大王子不会这么容易同意。” 君祁负手走到窗前,园子里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地,遒劲的树枝上透出点点红色。“朕既能让他坐上一国之君的位子,自然也能将他一把拉下。你说得对,鞑靼国向来颇具野心,且兵强马壮,若是西北一旦动乱,咱们未必就能轻易取胜。倒不如趁着如今这样的好时机,将鞑靼收入囊中。如茜香等国,可是能省不少心。” 林如海在君祁面前可不敢敲茶碗,便摩挲着腰上系着的一枚玉佩,久久没有开口。 君祁许久没有得到回应,转过身来看他,却发现如海正愣神。这可是难得一见的。上朝的时候站在大殿里头,他能看到的人哪个敢明目张胆的愣神;在别院里,他们向来只有两个人,除了看书便是议事。如今看他旁若无人,时而蹙眉,时而展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林如海察觉到不对时,君祁早已经坐回了炕上。林如海心里有个主意,可说出来又怕君祁再次拒绝,因此一时拿捏不定。 君祁性子急,一会儿便要回宫了,可没这么多时间跟他瞎耗,“你可是有话要说,几时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快说了是正经。” 林如海讪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怕您又不同意吗。您也说了这人不可靠,不如这扬州,还是让臣去吧。” 君祁一听这话便默不作声,两个人静静的对坐了一阵,他才言道,“这事儿,我回去再想想,回头再说。今日就这样吧,我也该回去了。” 林如海听他的意思,已是有些松动了。不过若是太操之过急,恐又惹他猜忌,便不再提这话,将人送到门口,自个儿也回家去了。 御书房里,君祁疲惫的闭上眼睛,仰靠在龙椅之上。从别院出来,他并没有回宫,而是去了北郊的御苑。太上皇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君祁听得分明,那是让他学乖一些,别整出太大的动静来。他堂堂一国之君,想要整治吏治不行,调动西北军防也不行,连后宫临幸哪位妃嫔也不能自己做主。这样的皇帝,做着有什么意思?竟是同当年的太子一样了。怪不得他的好大哥,当日会铤而走险,冒天下之大不韪。 今日林如海所言,君祁也在考虑。虽说去年那时候断然拒绝了林如海的提议,但是经过这一年之后,君祁对江南盐务已经是势在必得。他手底下还有几个可用之才,只是若要对鞑靼国谋划,自然也需要人手。再者京城里头可不能少了几个重臣,江南那边也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想来想去,竟还是林如海最合适。 开春后,林家上下主子连带着要跟去江南的奴才,满满当当装了三船,举家往扬州去了。京城里的林府原是安乐侯府,当日林如海的父亲去世后,圣上感念林家祖上之功,并未将宅子收回,而是直接赐给了林如海。因此林如海此次去扬州,除了带上一些细软外,在京城留了两家奴才看家,其余的一点未动。这一回,他再也不会让自己白白丢了性命,定要风风光光的回到京城。 码头上,林如海迎风而立,略显单薄的身影在不甚和煦的春风中更显飘逸出尘。君祁在远处看得心中一紧,几乎觉得他竟像是要羽化登仙了。 林如海跟几位送行的小辈告别,尤其叮嘱了如今已在其舅父帮扶下有官职在身的贾琏,告诫他切不可骄奢淫逸,更要多多虚心学习,用功上进才是正理。那贾珠如今学得魔障了,好好的一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形容枯槁,那里像是大家出来的。林如海虽知他听不进去,仍是劝勉了两句,好歹尽到心意了。而本也要来的水溶,却是被他劝下了。早几日他便将门下的清客们托付于北王府,令北静王受宠若惊。水溶如今就算没了他的教导,凭着这一年里头所学,倒是多听听各家之言更有好处。 待送行之人都被林如海先劝了回去,他又在码头留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等人。只是过了许久,也不见码头上有车马出现。林如海对着河面长叹一声,终究是他妄念太深。到底是君臣有别,他早知那人不会来的,何必还特意多耽搁这一会儿呢。 一声令下,三只大船的白帆高高扬起,缓缓离开岸边,顺着大河,往南边驶去。 林如海站在船头,回望北方,恍惚看到码头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只是船渐行渐远,他也看不真切那人的模样。握紧手中那只扳指,那是三日前君祁亲手交给他的,不是赏赐,而是一枚平安符。 前世遗恨,君恩未报,今生可盼愿得尝。 ☆、第022章上香 盐政虽系税差,但上关国计,下济民生,因此这巡盐御史一职更显出其不凡来。妙的是,这一职务无定品,无一定任期,皆由圣上钦定。只是近年来盐课两淮最多,困亦最甚,又有太上皇与皇上的明争暗夺,是以接连几任具是一年一换。 林如海有心早日完成所许之承诺,誓要将前世三四年的努力于期年内见成效。这位子,坐久了风险便更大,他如今拖家带口的,可不能再蹈覆辙了。好在这回上任比前世早了三年,又没有那位墙头草再来捣乱,相信必定能够事半功倍。 及至安顿下来后,扬州知府为首的几位地方官,并扬州几大盐商纷纷送来了请帖,邀请林如海赴宴。有了前世的经验,这回林如海便不用再费心斟酌,除了扬州知府所谓的接风宴,余者一概都推拒了。这位杨州知府上任也才半年有余,正是君祁手下的人。 正在盐商们人心惶惶,不知这位新上任的林大人是什么来头,竟是连接风宴都不去,难不成还是个“清正廉洁”的大清官不成?不少人心底嗤笑,这扬州是什么样的地界儿,凭他一碗清水,还能搅得浑浊不堪呢。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更何况这巡盐御史,每年经手的银子可是有好几百万。因此,在扬州四大盐商的带领下,所有的人都等着看这位林大人什么时候会忍不住主动出手。 只可惜没等他们等到那一天,林府便热闹了起来。这上门拜访的,却不是一般的官商,具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文人雅士。别看他们不为官拜相,却是朝廷也不敢轻视的。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和一杆铮铮的铁笔,无论在哪个朝代文人都是最受尊敬的。 只是这江南的文人何以纷纷对这位林大人施以青眼?盐商们多半是世代传承,或有那半路出家但也算不上大富的,有了些银钱后便学着附庸风雅,可这里头的门道却是不甚明白。更何况林家祖上所为,除文人之间口口相传之外,确是鲜为外人所知的。待他们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打听清楚之后,竟是一时不敢有什么动作。 林如海本没有这个打算,且松竹书院等等之事乃是多年以前祖上的功德,他还不至于厚着脸皮到处跟人家宣扬。他也正奇怪为何这些人一窝蜂似的上门来,倒像是约好的。而一个月后君祁的一封密信倒是给他解了疑惑。虽不是他的本意,不过目前看来,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至少现在那些人有了些许忌惮和敬畏之心,想来不会像前世那样给他来各种下马威。 甭管前头如何明争暗斗,如今林家的后院真是清净的很。唐氏自从到了扬州便欢喜的很,虽说是在杭州长大的,到底差不了多少。林如海又孝顺,知母亲十分怀念南国风光,便在安顿下来不久便请她去大明寺上香。 贾敏自小在京城生活,尽管三四月的扬州端的是春暖花开,春光明媚,自去年便身体虚弱的她还是受不住,因水土不服而病倒了。再者她现在对一切都淡淡的,提不起劲儿,也不在乎这些事儿了。王太医私下告诉她,如今的境况,再想要个孩子难于登天。她不敢跟老爷说这事儿,只得自己咽下这苦水。 因此,唐氏只带了黛玉一起,往大明寺去了。当年鉴真和尚东渡前,即在大明寺传经授戒,该寺因而名闻天下,多少年了从来是香火鼎盛,游人不绝的。 唐氏带着黛玉住到了寺院后头的一间厢房,趁着这个机会,她可是要好好的祈福礼佛。去年的事儿多少还是有些晦气,再者她还是想着要一个孙子。只是怕儿子忧心,才不明说,但剩下那两个姨娘那里,她已经将不该有的东西都清理掉了。若是如此还不能遂愿,那她可真就是毫无办法了。 小黛玉一岁多的年纪,八月就能开口,因此如今很能说些词句,只是不连贯,有时也听不明白。而自从抓周时候第一次走路,如今越发的能动了。若是奶妈一时不注意,她还能小跑两下。有一回竟是从自己的房里偷偷跑了出来,去了唐氏那里,也不知这么小胳膊小腿的,如何能从高高的门槛跨过的。唐氏到不阻着她行动,孩子多动才能长得壮实呢。只是狠狠的敲到了奶妈和丫头们,决不能再让黛玉一个人偷偷跑出来。 今次到了这陌生的厢房里,才刚又见了几个脑袋秃秃的家伙,小黛玉满心好奇,想要往外头去看看。奶妈连拉了好几把,最后索性将她又抱在怀中,免得一不小心这位小祖宗又不见了。谁知黛玉铁了心要出去,小小的身躯一个劲儿的往外扑腾。别看她人小,这么毫无章法的一阵折腾,也是让奶妈有些受不住。 唐氏在里头换完衣服,听到了动静,便对秋霜道,“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儿,把玉儿带进来吧。” 秋霜应声而去,接过奶妈手中的黛玉,哄着她进去了。唐氏身边的人黛玉也是熟悉的,且这几个大丫头对黛玉好,每每逗着她玩儿,因此到肯听她们的话。 黛玉一见了唐氏就伸着手要抱,“祖母,抱。”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嗔道,“你这孩子如今这么沉了,还让我这个老婆子抱不成,哪里还抱得动。” 话虽这么说,不过是白抱怨一回,手上还是将黛玉接了过来。这长在她身边的就是不一样,跟她最是亲近的,若是有她在便总不让奶娘抱。唐氏原是在她小时抱过几次,只是怕自己上了年纪难免有错手的时候,便不敢多抱。只是黛玉也奇了,惯会认人的。唐氏不忍小孙女哭闹,便每每遂了她的愿。这时间一久吧,倒觉得身子轻便了不少,像是锻炼出来了。 黛玉达成目的,吃吃的笑着,一手指着外头,口中嚷道,“外头,玩儿,玩儿。光光。” 唐氏只道她想去外头玩儿,后面的“光光”却是不解其意,因问道,“乖玉儿,这光光又是个什么东西?你这古灵精怪的,祖母可是猜不出咯。” 夏露歪着头,抿着嘴笑,“指不定是说那些秃驴呢,才刚进来的时候小姐一直盯着领路的小沙弥看呢。” 唐氏瞪她一眼,“混闹,佛门圣地岂容你放肆。师父们是出家之人,不与你计较,岂不知佛祖可都听着呢。” 夏露赶忙认错,“奴婢知错了,老太太慈悲,就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唐氏将黛玉往上拱了拱,觉着她似乎是又重了些,“饶了你也行,倒是带着小姐去外头转转,将功抵过,我便不罚你了。” 几个丫头原就时刻在一旁关注着怕老太太有什么闪失,现下闻听此话自然明白这是老太太撑不住了,因此赶忙将黛玉又接过来,哄着她到外头去了。黛玉原还抓着唐氏的衣领不肯松手,及至听说可以去外头看“光光”,便顾不上祖母了,高兴的嚷着走。 前头香客众多,鱼龙混杂,且夏露几个又是女眷,不宜出去,因此也只是在厢房一带走动。黛玉没见到“光光”,咧着小嘴就要哭。几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竟是半点效果都没有,只好抱着她往后院去,看看有没有小沙弥。 一群人走了不多时,便看到前头三人合抱的一株梧桐树下,有一个主持打扮的白眉老僧,正闭目入定。她们早就得了唐氏吩咐,不可叨扰师父们清修,因此便打算打道回府。 那老僧却忽的睁开了眼,盯着远去人群中那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嘴里念叨着什么。 ☆、第023章设计 唐氏带着黛玉一块上了轿子,正要吩咐启程,远远的传来一个小沙弥的声音,“施主请留步,施主请留步。” 唐氏低声道,“春雨,去问问小师傅有何事。” 春雨不一会儿便回转来,手中托着一个大红蟒缎包袱,“老太太,这是方丈大师让人送来的,说是送给小姐的。” 唐氏接过包袱,看了里头的东西,只消一眼便震住了,忙问,“大师还有什么话没有?” 春雨道,“小师傅说方丈只让他将这包袱转交给老太太,里头的东西是给小姐的。小师傅还说,方丈有两句话交代,放在里头了。” 唐氏默不作声,摩挲着里头的物件,良久才将包袱放在一旁,吩咐起轿。黛玉乌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一边注意着祖母的神情,一边又看向旁边的包袱,伸出短短的胳膊试图去拿。唐氏将她搂在怀里,轻笑道,“这就等不及了?原也是给你的,等你大些了,祖母再给你戴上可好?” 黛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祖母说什么都是对的,爹爹说了,她要听祖母的话。 林如海从衙门回来,瞧见林升正在门口等着,怕家里出了什么事,急忙快走几步,“家里出什么事了?老太太和小姐回来没有?” 林升回道,“回老爷的话,老太太和小姐刚回来,轿子才进了内院。京里来人了,奴才自作主张,让人在外书房等着呢。” 林如海想不到会有人从京城来,他到扬州也才一月有余,就算是京城里头出了什么急事,来的也不会是连林升都不认识的人。 带着惊疑匆匆赶到书房,林如海看到那人便大惊失色,慌忙将林升打发到外头去亲自守着门,转身阖上了书房门。 林如海也不寒暄,上来便问,“可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事?” 那个从胸前掏出一封信,上头的火漆丝毫未动,“林大人,这是主子命奴才交给您的。” 林如海迅速将信拆了,不过几眼便看完了,“你何时从京城出发的?” 那人回道,“七日之前。” 林如海又看了看信中的内容,欲言又止,最后索性将信又收了起来。左右走了一阵,林如海才道,“你先下去休息,明日还得劳烦你再赶回去。” 那人拱手行礼,“听凭大人吩咐。” 林如海开了门吩咐了林升一阵,让收拾出一间客房,再备上一匹良马和干粮。 出京前君祁几乎已经将对付鞑靼国的计划全盘定下,只等着挑选合适的时机和人选。哪里知道林如海才走了没多久,就有消息传来,鞑靼国国主快要不行了,国内已然开始动乱。君祁不想那老国王竟再不能多支持上几个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虽说鞑靼那里也有一部分人手,可若是要说动鞑靼大王子,岂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无奈之下便想到了林如海。 林如海也未曾料到,前世这鞑靼国国主可是要在两年后才去世,如今这样的变故,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看来,这一世也并非都同前世相同的。倒是君祁信上所提及之事,于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君祁已然有了心仪的人选,只差让他去劝服那人出山,为朝廷效力罢了。只是此人虽有大才,然多年前便已经放下狠话,摘了自己的顶戴,退隐山林,从此再不肯理凡尘俗世,更不用提报效朝廷了。 可如今帝王有令,虽是以安清的身份相求,林如海自然不会糊涂到当真,这事儿便是再难,他也必定要做成了。不为高官厚禄,不为帝王人情,只为了西北的一众将士和无辜的百姓。 这一晚,林如海在,一连写了十几页信笺才停下笔了。然在烛火下看了半晌,竟是把这些全烧了。那位老爷子是个怪脾气的人,他这样的迂腐之言,于他是发自肺腑,对老人家来说却是狗屁不通,一文不值的。 黎明之际,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黑暗和光明,近的只剩下一条线的阻隔。一身劲装的男人从林府角门出来,跨上宝马向城外急驶而去。 林如海揉揉眉心,虽说在回信中说了有八成的把握,实则五成不到。只盼着老爷子还能念在林家的份上,伸以援手,应承了这件事才好。原本还想回去歇息一会儿,可林如海躺在床上却是如何都比不上眼睛。只要一闭上眼,他就似乎看到了西北的战场,残肢断臂,断壁残垣。他并没有见过那样的实景,甚至连“大漠孤烟直”这样壮阔的景象也只存在于脑海之中,但那时的惨烈,却是真实而清晰的印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仅仅是几个小兵平淡单调的讲述,林如海也能想到这样真实的场景,若是真的置身于其中,面对眼前的战火与刀枪,该是怎样的心惊动魄? 那一年,西北告急,守将沈含章捐躯赴国难,带着一家老小自刎于城墙之上。鞑靼的铁蹄践踏在中原的国土之上,所到之处无恶不作。皇帝震怒,派出北静王水钧,钦点十万大军开赴西北,势将鞑子驱逐出境。然,到底是小看了鞑子的骑兵,也高估了天朝军队。虽说北静王到底死守住了最后的屏障,却身负重伤,也没能将原本沦陷的几座城池夺回来。 君祁到底年轻气盛,接到奏折便气的七窍生烟,力排众议,御驾亲征。一时间军心大振,终是将鞑子赶了回去,虽然到头来还是没能如他所愿彻底解决这一大患,却是换来了西北十年的安定。只是那一战,君祁失去的,远比明面上的多。 千里之外的京城,君祁正忙着对付鞑靼之事,虽说给林如海递了消息,让他帮着劝老先生出山,可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可就在他焦头烂额忙着寻找合适人选的时候,又有一桩烦心事找上门来。 皇后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事儿给捅了过来。她和皇帝是少年夫妻,自然也知道他最不耐烦这些琐碎小事,可她实在是被忠顺王妃缠得紧了,再者这事儿比从前那些也严重了些。 原来这一天早上,忠顺王妃又哭红了眼,肿着一双核桃眼跑进宫来找皇后。她如今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做了没几年皇家媳妇儿,可是尝到了苦处了。 忠顺王妃哭的一脸的梨花带雨,“皇后嫂嫂,您说说,这么些年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了,让他这么不待见我。纵使我有天大的错处,只管告诉我,我改了还不成吗?横竖再不济,一张休书打发了我,竟是省心了。何苦这样日夜笙歌,作践自己。” 皇后从当年还是王妃时,便常被这位弟妹缠着吐苦水。这两年忠顺王愈发荒唐,搞得她如今一见到忠顺王妃便头痛。“好了,做什么哭成这个样子,让奴才们见了岂不是你自己丢脸。他们爷们儿在外头应酬,逢场作戏而已,当不得真。王爷虽看似荒唐,好歹没太出格,你府上连个侧妃都没有,只有一个母后指的庶妃,可见王爷是真心待你呢。” 忠顺王妃一听这话,哭得愈发厉害了,“我跟您说实话吧,哪里是逢场作戏啊。府里头那班小戏子,可都是他的宝贝呢。” 皇后目瞪口呆,原来这忠顺王妃顾着脸面,并不曾将话说明白了,只含糊说王爷是在外头混闹,男女不忌。如今乍一听都把人带进府里了,从没遇到过这种事的皇后真是被吓傻了。她从王府到皇宫,皇上于女色上一向淡漠,更别提男风了。虽偶有听闻这样的流言,到底身在内院,便是亲近的几个女人闲扯也说不到那上头来。是以皇后思前想后都觉得这事儿不是一般的严重,简直是有损皇家威名,断不可放纵忠顺王继续如此行事。于是好容易安慰了忠顺王妃,将人送走之后,皇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乾元殿。 忠顺王的事君祁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不过看向来端庄贤淑的皇后一脸菜色,尴尬的叙说,君祁更加觉得此事上不得台面,得尽快处置。 忠顺王君祐一进来就觉得不对劲,他的皇兄脸上笑着没错,可太瘆人了。这通身的气势,竟比父皇不差什么,怪道是他做了这皇位。于是低眉顺眼的开口道,“给皇兄请安,不知皇兄这么急着找臣弟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君祁从桌案后绕出来,笑着言道,“六弟,过来这边坐。朕好久没跟六弟聊天谈心了,今日偶有闲暇,便让人治了一桌酒菜,咱们兄弟两个痛痛快快的喝一杯。来。” 君祐心底一沉,脸上的笑几乎快要维持不住了,他的好三哥自从做了皇帝之后可没再跟他对酒畅谈了,今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可是想来想去,他也没做什么犯忌讳的事儿啊,皇上三哥怎么就找上他了呢?难不成三哥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处之而后快?他现在这样荒唐的言行都没能止住三哥的猜忌,可怎么办哟。 君祐舔着脸跟上,摆出一副无赖的姿态,“那敢情好,臣弟前儿还想着跟皇兄讨几杯今年的御酒喝呢,不想今日便如愿了。”说完也不等君祁发话,自发端起酒杯,一口喝净,末了还砸吧两下嘴。不愧是御酒,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君祁撩袍坐下,笑骂道,“什么稀罕物,你若想要只管去内府拿便是了。瞧你这副德行,感情家里不给你酒喝不成。好歹也是个亲王,这样的做派也不怕别人看低了你。唉唉唉,别只顾着一位喝酒,这酒后劲足,小心一会儿便醉了。” 君祐才不管这些,在君祁说话间已经接连三杯下肚,直呼过瘾,“怕什么,横竖有您给我做靠山呢。这喝酒又不是品茶,爽快才最要紧。再者如阮籍、嵇康等人,每每醉狂之时文思泉涌,可见喝酒就该喝醉了才是。若不醉,喝酒干嘛,倒不如喝茶呢。” 君祁笑得诡异,“净是些歪理。戴权,吩咐人送几坛子御酒去忠顺王府上。” 君祐赶紧就要起来谢恩,被君祁阻止了,“安生喝你的酒是正经,都是一家子兄弟,何苦这样。” 君祐憨笑着继续喝酒,间或捡几颗花生米塞进嘴里,又吃了几块鹅掌,觉得颇为不错。 君祁见他吃的一脸满足,不由得想起林如海,曾经也是这样埋头苦吃,全然不在意他。好在只是一晃神,他可是还有要紧事要说呢。 酒足饭饱之际,君祁好整以暇的看着双颊发红,醉态明显的君祐,悠悠的抛下一句话,“六弟,三哥这里有件事要你帮忙,你可愿意?” 君祐拍了拍胸脯,口齿不清的说道,“三哥刚才不是还说,咱们,咱们自家兄弟,一家人,呃,不说,不说两家话。三哥有什么,呃,用得着弟弟的,只管说,弟弟定当竭力而为。” 君祁等的就是这句话,“好,果然是朕的好弟弟。朕明日就让戴权将密旨给你送到府上,先干了这一杯。” 君祐豪气冲天,笑着一口干了,呵呵两声之后便倒在了桌上,竟是睡了过去。君祁让戴权亲自将他送回去,转过身背着奴才们笑得开怀。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第024章妾孕 “请老太太安,给老太太道喜了,苏姨娘有喜了。”一个婆子一路进来,满脸堆笑,皱成了一朵菊花。 唐氏正拿着个布老虎都黛玉玩儿呢,猛听这话还道是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那婆子伛偻着身躯,又说了一遍,“给老太太道喜,苏姨娘有喜了。” 唐氏听得分明,霎时笑开了花,“哎哟哟,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是才来的李大夫诊的脉?我说怎么好好的这时候请大夫。对了,李大夫是怎么说的,多少月份了?得了,想必你也是急着来报信,不甚清楚。春雨,今儿老婆子我高兴,都有重赏。你再去吩咐林升,各人赏一个月的月钱。到哥儿出生前都给我警醒着点儿,好生办差,别闹出什么风波来,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客气。还有,告诉厨房,我这个月便不再用荤腥了。” 众人听老太太这话里分明喊了哥儿,知道她早就盼着呢,自然也不敢掉以轻心,诺诺的应了。冬雪机灵,知道老太太不用荤腥定是要去佛堂祈福,因此趁着唐氏还在吩咐人注意偏院动静的时候,唤了几个手脚干净的婆子将才整理出来的佛堂又打扫了一遍。 黛玉坐在榻上愣愣的看了几眼,听不懂祖母的话,便又转过头去抓着一串玉连环玩儿。 唐氏命人传了苏姨娘身边的一个丫头,要仔细的问问情况,转过头见到黛玉独自一人玩得正起劲。心内叹息若黛玉是个孙子,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只是世事弄人,若苏姨娘这一胎真是个哥儿,嗨,横竖总要养在贾氏名下的,黛玉也算有了个兄弟做依靠。“玉儿,再过几个月你便有弟弟了,高不高兴啊?” 黛玉握着玉连环,小脑袋转了一圈,没见着什么不认识的人,又咧嘴对着唐氏笑,嘴里叫着,“祖母,祖母。” 唐氏被她的样子逗得发笑,伸手把她搂进怀里,在她小脸上亲了好几口才放开。 一时苏姨娘身边的丫头霁月来了。这丫头虽有个好听的名字,长得却不灵光,反倒有些粗鄙,脸上满是雀斑。 唐氏看她这样子便觉不喜,奈何还有话要问,只得让她站的远些回话,“将今日大夫所言一一说来。” 霁月开了口,声音不似一般少女那样清脆动听,带着一丝沙哑,“是,老太太。前几日姨娘便觉得身上不爽,只是没太在意。这几日算着日子,经期竟是迟了有大半月,连着几日又早起干呕。因此今日回了太太,请了李大夫来。李大夫断的是喜脉,又说姨娘虽然身子弱些,胎息却稳。只是别犯孕期里的寻常忌讳,便没什么大碍。现下贪睡、呕吐都是正常的,连安胎药都不用喝的。” 唐氏听她之言,条理分明,暗忖倒是个机灵的,“如此便好。只是如今她已有了身孕,倒不便去立规矩了。你一个没出嫁的小丫头照顾她也是难为你了,明个儿让吕兴家的过去,先照看一段。” 吕兴家的乃是唐氏陪嫁丫头的媳妇儿,如今也在她这里伺候。底下人知道了,都明白这是老太太重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给她添堵。更有偏院里头往日瞧不起姨娘的几个丫头婆子,收起了以往的嘲讽嘴脸,反倒是舔着脸上去道贺,却被苏姨娘不冷不淡的打发了。 林如海今日并未去衙门,而是在书房里看北边传来的消息。老先生能够出马并不在意料之外,倒是同去的钦差,居然是忠顺亲王,让他很是诧异。这位王爷向来是明哲保身,如何竟接了这么个差事?再者,皇上也不怕他把事情办砸了? 心中叹息之余,林如海又抽出了另一个信封,这却是安清给如海的私信。头一回收到这样的信的时候,林如海不能不说惊讶。他原以为不过是皇上心血来潮,想同寻常人那般交个知己好友。可如今他远在江南,京城里头也不是再寻不出出挑的人物了,何必再这么千里迢迢的送信过来?虽说他也要按时上密折,可这夹带私信,总觉得有些怪异。尤其是信中所言,突如其来的插一句暧昧之语,用一个不当的典故,看似无心之失,林如海却不得不多想。 只是每每看过之后,林如海还是忍不住,将信放在那个匣子里头,连同那些书画,谁也不曾见过。 林升得了老太太的吩咐,赶紧过来给老爷报喜。他是林家的家生子,半辈子跟在林如海身边,眼见着老爷过了而立之年还没有个少爷,心里也是着急的很。如今好容易有了喜讯,想必老爷也是欢喜的。 林升在书房外停下,大声道,“老爷,老奴给老爷道喜了。” 林如海才把信放好,听林升喜滋滋的报信儿,还不明白所为何事,“进来吧。” 林升推门进去,打千请安,“老奴给老爷道喜了,才后院传来的消息,苏姨娘有喜了。老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让奴才来回过老爷。” 林如海追问道,“此话当真?” 林升回道,“自然是真的,是李大夫诊的脉,老太太也问过了,错不了。” 这李大夫乃是林如海特意在扬州寻的一位医术高明之人,原是为了防止重蹈覆辙,他的医术自然是信得过的。 林如海搓搓手,竟有些不知所措。盼了许久的儿子终于要来了,又想起前世可不是这个时候,要晚上许多呢,不过倒也是苏姨娘怀上的。嗨,林如海回转过来,横竖前头这么多事儿都变了,还管这些做什么,保住儿子才是正经。于是又是一阵吩咐不提。 贾敏最早得到消息,这一日脸就一直阴着,没见过一丝笑容。底下伺候的人都不敢出声,偶有走动也是轻手轻脚的,生怕撞到了枪口上。若是没有前头小产一事,说不定贾敏还能装着笑脸去给老太太贺喜。可如今,她一想起有孕的苏姨娘就想起之前的事儿,还有她那可怜的儿子。凭什么她受了这么多罪,到头来让一个姨娘爬到她的头上?贾敏绞着手中的帕子,似乎已经看到了苏姨娘那个贱人抱着儿子对她冷嘲热讽的模样。 一急一气之下,自到了扬州以来便小病不断的贾敏,又病倒了。唐氏深谙其中的缘由,虽有些可怜她,又觉得她没有容人雅量。且本是一件喜事,她这么一病没的晦气,因此也只吩咐丫头们好生照料着。 倒是林如海,自那事以后便对贾敏好了许多,平日里嘘寒问暖,体贴更胜从前。现下她这么一病,多少也猜到是苏姨娘怀孕一事让她不高兴了,便想着过来安慰几句。 林如海进来的时候,贾敏正巧在用药。三个多月来几乎不曾断过的药,熏得房里一股淡淡的中药味,混合着几种香料味,乍一闻见反倒让人作呕。外头石榴花开得正艳,贾敏见不得这样的景象,连日来窗门紧闭,因此这房里头更显气闷。 “怎的不开窗换换气,太太病成这样,合该出去多晒晒太阳。便是不能出去,也该散散气,这么整日介闷着,好好的人都要闷出病来了。”林如海皱着眉,随意指了一个人,“你,去把窗都打开,对着床的那两扇开得小点,别让太太着了风。” 贾敏好容易喝下了一碗汤药,苦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听了林如海的吩咐,心底却是好受了不少。到底老爷还是关心她的,听说老爷得知苏姨娘有喜了,也只是吩咐下人好生照看,连去都不曾去的。可她这里才请了大夫,老爷就赶过来了,可见她这个正妻到底是不同的。因笑道,“老爷息怒,原是我让她们关上的。我如今整日病病歪歪的,横竖也不能出去,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也是我没用,换了个地儿就虚弱成这样了,还得劳累婆母,又是管家又是照看玉儿。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林如海替她掖了掖被角,“是我大意了。想来你自小长在北边,一时不适应南地气候也是有的。横竖咱们在这里也待不久,顶多一年便可回京了。现在瞧着倒不如我独自赴任,也不用你和母亲受这份罪。你如今好生养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若是祖宗保佑能得一个哥儿,还得要你这个做母亲的照料呢。” 贾敏一愣,眼中闪着泪花,她还以为这个孩子会像黛玉一样被老太太抱走。如今老爷的意思,若是个哥儿,必定是要给她的。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若能从小抚养,别叫他知道还有个姨娘在,还怕他不跟自己亲?母亲也多次劝她让姨娘生个儿子,横竖抱过来自己养着,跟亲生的也没两样。她原是心里有疙瘩,始终不愿出此下策。可如今事已至此,这也是下策中的上策了。 贾敏哽咽着回道,“谢谢老爷。”只此一句,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想得再开,也不能打从心底接受这样的事,自己的孩子没了,还得养别人的儿子。这算什么事儿呢。 林如海拍拍她放在被子上的手,也不知还可以说些什么。 ☆、第025章意外 九月十九观音诞,林如海闲来无事,打算抱着黛玉出门去逛庙会。唐氏前几日着了风,有些咳嗽,乐得将黛玉交给儿子。只是担心庙会上人多眼杂,孩子小,万一被吓着了就不好了。 林如海笑着安慰母亲,“哪里就这样胆小了,儿子点了好几个人跟着,一路护着便好。再者有菩萨保佑,还能冲撞了不成。玉儿整日窝在院子里,想必也是无趣的很。今日难得儿子有空,又适逢观音诞,出去走走也不打紧。” 黛玉也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拍手附和。 唐氏笑着摆摆手,“罢哟,显见的你们父女情深,我也不做这个恶人了。只是千万小心着点,别让玉儿受了委屈,我可是不依的。” 林如海一把将黛玉抱进怀里,让她坐在胳膊上,复又向唐氏保证,“母亲放心,儿子这就去了。” 唐氏赶紧让他出去,及至他们走到门口,又嘱咐了一句,“哎,记得带上衣服、披风,天凉了,别让孩子冻着。” 林如海笑着应是,立刻吩咐奶妈去把一应东西准备好,交给身边的小厮。 黛玉坐在父亲的胳膊上,朝祖母看了一会儿,像是知道有一阵要见不到祖母了,挥着小手作别。待出了院门,又兴奋的搂住父亲的脖子,一叠声的叫着“爹爹,爹爹”。 林如海手下一托,笑道,“可是知道要出去玩,高兴成这样。今日爹爹带你去见见世面,好不好?” 黛玉似懂非懂,却仍是应和着,“好,好。” 林如海哈哈大笑,瞧乖女儿这样子,怕是被卖了还说好呢。从前也不知怎么的身子弱成那样,一岁多的年纪就要见天的喝药,稍一被风吹便要咳嗽发热,哪里敢让她玩儿什么。如今倒好,自会走路以来成天就爱满地跑。母亲有时候还担心黛玉长大了会不会不够端庄娴静,他倒是乐见的。性子活泼些也没什么不好,身体安泰才最重要。 扬州历来是繁华之地,商贾云集,城中大街小巷之中,摊贩商户,数不胜数。虽说是观音诞,林如海也不想去庙里挤人潮,何况还带着黛玉。倒是一些街头小贩,趁着这个机会都把摊子设在庙宇之旁。虽是一些粗糙的小玩意儿,倒也有那些精巧有趣的。因此林如海抱着黛玉,带着五六个随从,一路沿街看热闹。 黛玉头一回见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直看得目不暇接。风车、陀螺、陶瓷、剪纸、大阿福、泥人、各类竹编玩意儿,也有黛玉曾玩儿过的布老虎,九连环等物。黛玉原还有些拘泥,不敢在父亲面前造次。待如海给她买了些物什之后,就伸着手一路指点,几乎要把那些没见过的都带回家去。林如海浑不在意,这些小玩意多半也是给孩子玩的,又不值几个钱,玉儿高兴才最重要。 逛了一个多时辰,虽说已经是九月里了,只是黛玉穿得厚实,一时激动之下便出了汗。林如海怕她闷坏了,将外头的大衣裳解开了两颗扣子,又拿干净的帕子替她擦了汗。黛玉许是有些累了,趴在林如海的肩头,随他动作。 林如海见她兴致不高,再往前走也无甚新奇之物,便转而去逛几家常去的店铺。林如海一生所好不多,茶、瓷、书画,三样而已。唐氏出于杭州,嫁入林家之时,陪嫁中便有杭州梅家坞的茶园一座。林家每年所用的茶叶,大半都是出自这座茶园。还有几家铺子,米粮、药铺、古玩、钗环、当铺等等,不一而足。原是唐老太爷当日怕掌上明珠受委屈,因此嫁妆塞得满满当当。又顾虑到在京城太过招惹人眼,便没有把铺子迁到京城里去。林如海之父觉得颇为有理,此后置办的田地庄子铺子之类,也大多在姑苏维扬一带,却是为了子孙后代所虑。林如海高中之后,老侯爷没了担忧,又见他不爱理这些俗物,便在去世前将一切家当交代给唐氏。唐氏看不上贾敏,再者这是林家所有的家底,自然不能立刻交给她,便自己管着,只是把这些都跟儿子说明白了。林如海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他明白自己这些喜好若是没有银钱支撑,哪一个都玩儿不起来,因此从来不像有些人那样宣扬黄白之物最是俗气等等话语。只是若真要让他去管这些,他自认为没有那个能力。 自来扬州后,林如海去过几次自家的铺子,扬州城内林家只有一家布店并一家书斋。因想到铺子可以掩人耳目,便命人多置办了几家铺子。自然是按着自己的喜好,弄了几家,只是低调的很,谁也不知道大东家是哪位。 前几日林升倒是跟他提起过,当铺里收到了一件宝贝,掌柜的有些拿不准。林如海原本打算即刻去看看,只是一时忙忘了,今日正好顺便。 一路晃到当铺,黛玉早已趴在肩头睡熟了,林如海干脆就抱着她进了内室,让掌柜的将东西拿来。 那是一尊钧窑玫瑰紫釉长方花盆,高四寸半,口纵六寸,横五寸,足纵四寸,横三寸。通体施天青色和玫瑰紫色釉。釉面呈现“蚯蚓走泥纹”。此花盆虽小,但胎体厚重,釉色典雅润泽,边角利用微曲的弧线作过渡,一看便知来历不凡。此等工艺,除了皇家御用之物,再无他人敢用的。 林如海将掌柜的叫来,细细问了,“来典当之人,你可认得?” 掌柜的低声回道,“小人认得,乃是城外的一个庄稼汉子,最实诚不过的人。小人知他家世代务农,必定拿不出这样的珍品,因此多问了几句。却原来,他家附近有一个庵堂,他女人常去庵堂里帮个忙贴补些家用。去岁那庵堂里来了一老一小两个尼姑,说是云游到此,却带了满满当当的行李。他女人去帮着收拾厢房,见这花盆好看便动了两下。她回家时那小尼姑便叫人把这花盆送了与她。今次他老母病重,要银钱看病抓药,家里无甚余钱,便想着典当些东西。见这花盆有些精致,又无甚大用处,便送了来。” 林如海细听之下不免诧异,一个小尼姑,不说能有如此贵重的东西,竟还随手送人?真真是了不得。“那此物,是真是假,你可辨得出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掌柜的忖了忖,“不是小老儿夸口,入这行二十多年了,眼力还是有一些的,确是真品无疑的。” 林如海点点头让他先下去,这样的做工轻易仿不出来,何况那底下的落款,早已改了,与现今用的不同。若不是上了六十的老匠人,鲜少有工匠知道的。只是这物主的身份却是奇怪的很,尼姑?一般的出家人,怎会有宫中御用之物呢。好在这样的物件宫里都有记档,若是当真要查还是能查出来的,只是费些时日罢了。无奈他还抱着黛玉,不能亲自将它临摹下来。于是吩咐掌柜的找人画一份图样,明日他再派人来取。 从当铺出来,林如海原还想去书斋看看,黛玉却在这时候醒了过来。才醒来的黛玉还有些迷糊,发觉自己并不是在熟悉的家中,瘪着嘴哭了出来。 林如海赶忙柔声安,“哎哟,这是怎么了,玉儿乖,爹爹在呢,不哭不哭啊。” 黛玉听了,一边抽噎着,一边用小胖手揉揉眼,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后粘在一起,痒得很。待看清果真是父亲便一转头埋进他的肩颈,糯糯的叫“爹爹”。 林如海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待听不见哭声了便笑话她,“瞧瞧,现在知道害羞了,真真是个小泪包,在家里也这样不成?” 因前世那个癞头和尚所言,林如海一听见黛玉哭便有些犯怵,生怕跟上辈子一样。这也是他一大心事,因此早就派人在扬州一带打听是否有这么一个和尚,可惜遍寻未果。自来了扬州以后,他又派了更多人往江南寻找,可惜至今也无消息。好在那和尚前世是在黛玉三岁那年生日时出现的,算算日子便是明年二月,他应当还在扬州,也只能静心等待。 黛玉有些委屈,转过来对着父亲嘟囔,“不羞,爹爹羞羞。玉儿乖乖,不哭。” 林如海笑着哄道,“好好好,是爹爹羞,玉儿最乖了,以后都不哭了好不好。” 黛玉这才展了笑颜,又搂着父亲的脖子撒起娇来,“爹爹,饿。吃饭饭。” 林如海笑着哄她,“饿了是吧?出来了大半天了,可不是该饿了。咱们马上回家,可不能饿着爹爹的乖玉儿。” 林如海怕黛玉饿过头不好,因此抄了近路,虽是小巷子,有小厮跟着也不怕什么。哪知道就是这一时大意,差点让他后悔莫及。 原是好好的走着,不想在一个岔道上突然跳出三个壮汉,手持大刀,连问都不问便开始动作。那几个小厮虽也有些拳脚功夫,可拳头再厉害哪里比得上大刀。林如海见势不好,便将黛玉死死地护在胸前,在小厮们的掩护下往回跑。好在对方只有三人,且明摆着冲林如海来的,并不曾对小厮们下狠手。林如海抓住时机加快脚步,往巷子外跑。心里恨极,平日里怎的不练些拳脚,便是利索一些也能跑快点啊。 黛玉的眼睛被如海蒙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想来便是看到了那明晃晃的刀剑也只会当做一场游戏。大概是感受到了父亲的紧张,黛玉乖乖的抓着父亲胸前的衣服,也不挣扎哭闹,倒是让如海放心了不少。眼看着巷子口就在眼前,林如海却脚下不稳,偏偏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个踉跄。身后一个七尺大汉一手推开兰在眼前的小厮,跨步向前,手起刀落,狠狠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布帛撕裂,皮肉绽开,鲜红的血汩汩而出,吓呆了一众小厮。林如海受不住剧痛,扑倒在地,唯将黛玉好好的护在了怀里,毫发未伤。众人回过神来,哪里还有那三个壮汉的身影,只有老爷跌倒在地,血流了一身。两个轻伤的小厮赶忙七手八脚的把林如海扶起来,将黛玉抱了出来,另有一个腿脚利索的跑回去报信。如此伤势,只得就近找个医馆快快止血才是。 林升见同老爷出去的小厮鼻青脸肿的独自回来,便道不好。待听了事由,赶紧安排人手去寻老爷,一面又叫人先别把消息传到老太太和太太那里,免得她们担忧。 待林升找到医馆里头,几个小厮正在外头包扎,林如海早被抬进里面去了。黛玉被抱出来之时见到了一地的血迹,早被吓得慌了,直哭个不停,被一个年轻媳妇儿抱去安慰去了。 林升恭敬的打了个千,问道,“敢问大夫,我家老爷伤势如何?” 那大夫并未作答,仔细的将伤口包扎完毕,又用清水将手洗净,拿过架子上的布巾擦了,这才慢悠悠的开口,“刀口虽长,好在不深。又是在背后,并未伤及脏腑,只是血多了些,看着可怖。我已给这位老爷上了金创药,回家后好生养着,轻易不要移动,切记要趴卧。这里有个方子,乃是补血养气的,每日喝上两回,先喝个十日。”又瞥了林升一眼,复往榻上看了一会儿,又添了一句,“家里有上好的灵芝和人参也可用,别当饭吃就成。” 林升道过谢,付了诊金,便命几个小厮赶紧将老爷抬回家去。虽说这位大夫看起来医术不错,到底不如李大夫知根知底。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命人先去请李大夫过府,老爷伤势严重,定要让他看过才放心。 在后边的黛玉哭得累了,早被哄着睡着了。只是睡梦中还有些不安稳,小手紧紧的攥成拳头,整个人绷得紧。好在林升出门时还记得小姐也是同行的,便叫人准备了轿子抬上黛玉的奶嬷嬷一块儿。大概是在奶娘怀里习惯了,黛玉渐渐放松下来,只是小手仍然紧紧的抓着奶娘的衣服,丝毫不肯放松。 ☆、第026章慌乱 前院鸡飞狗跳了一阵,唐氏自然听到了动静。她下半晌眼皮子跳得厉害,也不知是不是要出事,心里不安的很。 放下手中转的飞快的佛珠,唐氏吩咐道,“春雨,你去让人到前头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有,派人到垂花门等着,若是老爷和小姐回来了,赶紧报进来。” 春雨回道,“哎,奴婢这就去。”将手上的小锤子交给秋霜,自己往外头走去。 林升知道事态严重,瞒不住也不能瞒。因此才将老爷安顿好,便出来指着之前一同去的一个小厮道,“里头李大夫正在诊脉,你先去回了老太太,便把话一股脑的都说了,缓缓来知道吗。再请老太太示下,这事儿到底该如何处理。再有,小姐一会儿也要让李大夫看看,就说晚些会送去,让老太太别急。” 那小厮也是个机灵的,问了一句,“太太那里可要去报信?” 林升皱着眉略一思忖,“太太如今也病着,没得多添烦忧。这样,你顺道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全凭老太太做主。” 那小厮赶紧进去报信,只到了垂花门上便被老嬷嬷拦了下来。大家子规矩,二门内不可有成年男子随意走动,便是主子们也要事先通报于后头的奶奶小姐们知道才能放行。这年轻媳妇儿和未出阁的小姐们,若被那些没头没脑的人撞见了,名节可就毁了。她们轻易不能到前头外院来,外院的人也不能随意到里头去。也因此才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么一句话。 那小厮急得不行,“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老要怕我冲撞了主子,或派人跟着我,或烦请您叫老太太跟前的姑娘出来,我这里可是有天大的事儿。” 那老婆子虎着脸回道,“你唬谁呢,要真是天大的事儿还能让你小子来。老太太跟前的丫头都金贵的很,岂是你说叫就叫的。咱们家虽说主子不多,也不能由着你胡来。再说了如今苏姨娘有了身孕,老太太才说了让我们警醒些。如今若是放了你进去,出了什么事故,老婆子我可担不起这责。” 春雨急匆匆的赶来,只见一个小厮正和婆子纠缠,一时进退不得。好在那婆子虽老了些,眼神倒还好使,远远地见着她就招呼道,“春雨姑娘好啊,你这是要到前头去不成?” 春雨避开那小厮,回道,“正是呢,老太太让我去问问前头出了什么事,吵得很。” 那小厮听见婆子叫春雨,便知她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一时情急,推开婆子就喊道,“春雨姑娘,林管家命我来回老太太,这婆子拦着我不让进,烦请您带我进去吧。” 春雨看他行事鲁莽,心下不喜,又听说是林管家派他来的,生怕前头真出了什么大事,赶忙道,“既如此,你便随我进来吧。”又见那老嬷嬷神色不豫,便安慰道,“我知道洪嬷嬷也是职责所在,今日这事儿我担了,若有个什么万一,只管让老太太罚我,必定带累不到您老的。” 那婆子赔笑道,“姑娘哪的话,既是姑娘开了口,哪有不放行的道理。我谅他也没这个胆儿,这是顾嫂子家的二小子,我还是认得的。” 春雨无暇跟她掰扯,让那小厮低头跟在身后便走了。 到了房门口,春雨让那小厮在外头等着,自己先进去回话,“老太太,前头大管家遣了一个小厮来,说是有要紧事。” 唐氏停了手上的动作,忙道,“快让他进来。你们几个先去屏风后站着,待他出去了再来伺候。” 那小厮听见里面隔着纱窗子有人叫,“老太太传你呢。”立刻整了整衣领,走了进去,弯腰低头,目不斜视。待走了几步,离门口不远,便跪倒在地,“奴才给老太太请安。” 唐氏只他怕冲撞了人,因此隔得远远的请安。若是平日里少不得夸他几句,可如今却是没那个闲情,“你走近些,管家让你来,可是老爷有什么事?” 那小厮走近几步复又跪下,回道,“回老太太的话,老爷带着小姐去逛庙会,回家路上被人冲撞了,受了点伤。如今李大夫正在前头为老爷诊脉,小姐由丁嬷嬷照顾着。管家怕小姐受了惊吓,因此也想让李大夫给把把脉,一会儿便可以回来了。” 唐氏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出事了!林升既然都让小厮进来报信里,前头一定离不得他。才刚闹哄哄的,必定不是什么小事。林如海如今是林家唯一的顶梁柱,若是有个万一,她们这一家老小可怎么办!忽然,唐氏手上悬着的佛珠掉落在地,啪的一声让她回了神。 唐氏果断道,“你先出去,告诉林升我即刻过去。”来不及换衣服,唐氏拄着拐杖就往外走。前几日下了一场雨,唐氏关节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得已用上了拐杖。春雨几个从屏风后鱼贯而出,扶住她,又让人将话传出去,免得前头有不知情的奴才冲撞了。 李大夫把完脉,也说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得小心将养。皮肉之伤看着厉害,其实比伤筋动骨的要轻一些。原先那大夫开的方子倒也可用,只是每位大夫有自己的主张,因此复又开了一张,交给林升去按方抓药。 黛玉这里倒是为难一些,显然是受了惊吓,一般人吃两剂安神药也就好了。可黛玉才两岁的年纪,定然不肯乖乖喝药的。因此李大夫想了个法子,命人将药做成小小的药丸,便于吞服。 待李大夫将药方开好,唐氏也已经到了。饶是她有了准备,看到儿子上身裹着白布,脸色苍白晕在床上,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将拐杖重重的一敲,唐氏厉声道,“林升,这是怎么回事?” 林升硬着头皮将事情说了,庆幸并没有立刻让李大夫离开。若是老太太有个好歹,也算是有个准备。 唐氏料定此事必定不简单,多半是牵扯了公务,也不好妄加猜测,因此只是又把李大夫请进来问了清楚。待听闻真的无性命之忧,且只是皮肉之伤,唐氏才稍稍放心。 一时黛玉又醒了,哭闹不止,奶嬷嬷也束手无策。唐氏只得让林升好生照顾林如海,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便亲自将黛玉抱了回去。遇上这样的事儿,便是大人也吓得够呛,何况是黛玉。早知如此今日便不该让他们父女两出去,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回去的路上,夏露心直口快,问道,“老太太,这事儿是不是也告诉太太一声?” 唐氏原是想着贾敏如今也病着,李大夫也说多半是心病,能不能好就看她自己。如今若是将此事告知与她,说不得更添病症。只是到底她是正经太太,不说也不好,便道,“你惯会说话,这个差事便交给你了。她如今身子正弱,你悠着点说,别吓着她。若是她要去看,便说是我吩咐的,今日就别去了,明儿再说。” 夏露领命去了,进了贾敏的房间便忍不住想捂住口鼻,终究不敢,只得放缓呼吸,先忍一时。待看到贾敏的模样,夏露才真正是吓个半死。没想到半月不见,太太竟憔悴至此,几乎瘦脱了形。 只是惊讶归惊讶,请安还是要的,“给太太请安,老太太让奴婢来看看太太,太太今日可好些了?” 贾敏无力的依靠着枕头,才吃了药有些发困,“好多了,多谢老太太惦记着我。许久不去请安了,替我给老太太陪个不是。黛玉这几日可乖?也不见她过来。” 夏露笑着回道,“太太言重了。小姐前几日吹了风,有些鼻塞的症状,因此老太太不让她出来。才刚前头传话进来,说是老爷今日被人给冲撞了,身子有些不爽利,因此这几日便歇在外头不进来了。老太太怕太太担心,便让奴婢来告诉太太一声,让您安心。” 贾敏果真有些紧张,忙问道,“怎么会被冲撞的,跟着的奴才们都是死人不成。老爷身体如何了,可要紧?不成,我还是得去看看才放心。” 夏露连忙道,“奴婢也不甚清楚,只是才刚李大夫已经来过了,说是没有大碍,静养些日子便好了。老太太就是怕底下人乱传,让您瞎担心,这才让奴婢特意跑这一趟。老太太说,若是太太果真放心不下,或遣人去看看,或明日再去吧。此刻老爷也已经歇下了,您便是去了也只能问问林管家,派人去也是一样的。” 贾敏听了此话只得作罢,只是立刻吩咐人去前头问了具体详情。得知不过是几个不长眼的不识好歹,他们自个儿也没落下什么好,这才放心睡下。 京城里,打从入夏以来,君祁便想着今年要往江南走一趟。太上皇在位时,曾经以巡视河工之名六下江南。他自继位以来,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只是内忧外患,也不想劳师动众。圣驾出巡,便是再轻车简从,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内府银钱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就已经所剩不多,每年各地还有各种天灾人祸,不能不精打细算。只是今年不同,江南局势转变初见成效,且新任山东巡抚春汛时曾奏报河工初具成效,君祁想着一箭双雕,即巡视了河工,又给江南一些威慑。 况且,半年了,寥寥几封书信,实不能解相思之苦。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这回南巡,说是效仿太上皇巡视河工,君祁又说身为儿子岂可越过父皇,因此将随行人员以及行宫安排等等又减了一个档次。太上皇听闻此事不置可否,安心的在御苑中颐养天年。该来的总会来的,几年前同大儿子刀剑相对的时候他便知晓了这一点。君祁原想早些出发,只是一通事务安排下来,这出发的日子便推到了九月。 林如海遇袭一事上达天听之时,君祁恰在济南,由几个官员陪同着巡视堤坝。因是普通的官差送来的,君祁便以为是平常的请安折子,待晚上回了行宫才拆看。这是一看之下,便慌了手脚,忙让戴权替他寻了几套寻常百姓的衣物来,说是要先行驾一步往南边去,微服出巡。戴权吓得直哆嗦,话本子里头也不乏有皇帝微服私访的趣事,可真要摊到他头上,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儿放皇上出去,就带这么几个侍卫哪里够看的呀。 无奈君祁铁了心,横竖已经出宫来了,最重要的事儿也办了,继续南行也不过是看看风光人文罢了。如今如海身负重伤,他便是在京城也要想办法去的。只是被戴权劝了许久,好歹松口等第二天一早天亮了再出发。 原来,林如海第二日醒来,只让人对外宣称偶感不适,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他不管是做人还是为官,向来光明磊落,能以此种卑鄙手段对付他,而且不痛下杀手的,怕也只有最近被打压的厉害的几个盐商。仔细想想,真是他太过心急了,净想着早些达成使命,好回去复命,也可以早早的脱离朝廷。却忘了这帮子人,重利轻义,急红了眼便什么都做得出来。 虽说是给个教训,但林如海好歹是朝廷命官,自问那些人若是没有什么后台,万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动刀动枪。一时又联系到不久前接到的圣旨,说是圣驾要南巡,预计十月便到金陵行宫。林如海慌了,生怕有人一时忍不住趁这个机会动手。因此急忙忙的写了奏折,还是趴在床上,忍着牵动后背伤口的疼痛,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写了短短白来字的一封奏折。奏折里头简略提及了他遇袭一事,多半还是劝君祁别忘江南走。若是实在要来,定要注意安全,万不可大意。 林如海哪里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封奏折,几乎让君祁折在路上。 ☆、第027章余生 天色微明,红墙黄瓦的行宫庄严肃穆,矗立在晨曦中。行宫的西南边,有一个小小的角门,每日早上都有几辆大板车装载着新鲜的菜肉,从这里进出行宫。 一个身着月白色绣竹长袍的身影从里头出来,与身边几个推着板车一身短打扮的人格格不入。此人便是君祁,那四个便是他手下的四个侍卫。此次事情紧急,又要掩人耳目,他只得换了装扮,挑了四个武艺出众的侍卫,打算一路快马赶去。 不远处,时刻关注着行宫中的动向的几人,兵分两路,一拨跟上君祁,一拨往济南城里去了。 扬州城里巡盐御史府邸,当家老爷林如海伤势已稳定,只是还下不来床。如今最要紧的却是唯一的小姐,林黛玉。 却原来,那日黛玉饱受惊吓,好容易被唐氏哄睡了,又不放心她独自睡觉,便破例祖孙同榻而眠。原是有种说法,老人家日薄西山,精力不济,而小孩子正值年少,精力颇丰。若是日日相对,共处一室,孩子身上的精气神变回被老人家吸走,难以长大。因此唐氏虽宠爱黛玉,但从未让她跟自己一块儿睡。 只是黛玉睡梦中不甚安稳,必定是要抓着什么才行,饶是这样夜里也多次惊醒。几回之后便开始梦呓,唐氏发觉不对,一摸才知道竟是发起了高烧。因此又忙叫人去请李大夫,一面又让人先去将傍晚开的药方拿来,把药煎上。 好在李大夫就住在府后的一条街上,不多久便来了。一番诊治之下也是颇为惊讶,这三岁往下的孩子,最怕的便是高烧,万一处理不好,将来可就难说了。因此又是开药,又是倒水,让人不断用温水擦拭黛玉的身子。几个丫头一阵忙乱之后,总算是把热度稍稍降下去一些。可药煎出来之后,可无论如何也喂不进去。最后用上了专门撬嘴的长木条,生生的给灌了进去,多半还是顺着嘴沿流了出来。 唐氏直心疼的掉泪,这样的场景哪个看了能不落泪的。纤云、飞星几个近身伺候的丫头都在心里念佛,这么聪明乖巧的小姐,如何能受这份罪。 这一日,直闹到天明时分,黛玉的烧才渐渐的退下去。 只是后边连着几日,黛玉一直没能缓过来。醒着的时候犹如惊弓之鸟,稍有些动静便往唐氏的怀里躲;觉也浅,略微的光亮或是挪动便要惊醒。三五日下来,原本白里透红的小圆脸竟瘦得不成样子,两弯细眉也不见舒展。唐氏别无他法,只得日日在小佛堂中念经祷告,祈求佛主保佑。 许是诚心感天,那日唐氏念完金刚经,将佛珠收起之时,想到了之前大明寺住持大师所赠之物,正是一串一百零八颗的鸡血紫檀佛珠。想起大师所赠良言,唐氏心念一动便让人把它取了来。因黛玉还小,便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说来也怪,挂上这串佛珠之后,黛玉当晚便睡得安稳了许多。隔日开始连低烧也不犯了,憔悴的小脸上重现了往日的笑容。 唐氏高兴之余,又吩咐林升去大明寺谢过住持,并添了二百两香油钱。 君祁一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五日之后终于进入了淮阴的地界,离扬州不过还有一日的行程。这几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四个侍卫都觉得有些疲累,两条腿都在马背上摩的没了知觉。君祁因心中挂记如海,虽身体疲乏,也撑着一口气要往前走。只是原先他一心往扬州去,竟是忽略了身边的许多动静,一直到两日前才发现身后仿佛有人跟着。 君祁少时练武,又身为皇家子弟,这警觉性绝非常人能比。后头跟着的有好几个人,而且绝不是一拨,大约每拨有两人。太上皇一直派人盯着他他是知道的,可这还有至少两拨人,却弄不清是谁指使的。他们兄弟活到成年的,只有三个。大哥之后便只剩下他和六弟二人。君祐那小子的底,他了然于心,不然也不会将他派出去。莫非,是鞑靼那边派来的不成? 带着几个尾巴跑了两天后,君祁还是决定在进入扬州之前解决那几个宵小之辈,以免夜长梦多。 进入淮安城里,君祁随意选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了下来。淮阴地处淮河与大运河交界,人文荟萃,物产富饶,往来商贾游客,多不胜举。这一条街上,像这样普通的客栈,平安、悦来等等字号,也多得很。而在君祁所住的顺兴客栈的对面,就是一家悦来客栈,同一边隔着一座茶楼,又是一家高升客栈。 三下叩门后,里头传来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进来。” 一身劲装的男人推门进去,单膝跪地,“启禀主子,对面住了三个,是两拨人;隔壁住了两个,是一起的。” 君祁将手巾丢进脸盆里,喝了口茶,干得冒火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一些,“可知道是何人派来的?” “对面其中的一人,是老爷子派来的。还有两人属下没能探得底细。隔壁那两人,听其口音,不似中原人士。” 君祁手上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竟还有外族人参和进来了,“呵,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胆儿可够肥的。是北边的吗?” “属下听了几句,不像是鞑靼,倒像是高丽、新罗等过之语。” “高丽?”君祁抚着手上的翠玉扳指,思忖着高丽那边的情况。半晌才又问道,“后头的人什么时候能赶到?” “明早之前便能赶到。” 君祁忽的站起来,走到窗边,“那便好。今晚上点心,说不得有客来访。” “是,主子。” 漆黑的夜里,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声响,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更天。小巷子里,几只饿极了的野猫发出凄厉的叫声,渐渐消逝在夜幕中。喧闹了一日的古城进入安睡,而这一份宁静,却在下一刻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 半开的窗户让两个黑衣人顺利的进入房间,借着微弱的月光往里面摸去。行至床边,打头的那名黑衣人掏出匕首,狠狠地向下刺去。不料被子突然掀起,整个罩在他的身上,连匕首都被被子包裹着,只有一阵布料被划开的声音。后面那人原本守在门边,以防有人进来。突见形势转变,连忙过来支援。谁知从墙角又出来一人,将他隔开。黑暗中,四个人你来我往,好一番打斗。 君祁在隔壁房间坐着,闻听得打斗声不止,又让一个侍卫去帮忙。多了一个人,三两下工夫便将对方制住了。那两个黑衣人被卸了胳膊,扭送与君祁发落。 君祁端坐在长板凳上,硬是摆出了龙椅的架势,一边把玩着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匕首,一边笑道,“哈,你们倒是好胆量,就凭两个人还想取朕的性命?”锋利的匕首贴着一个黑衣人的脸颊划过,立刻显出一道血丝,“这匕首朕到还认得,这后头乃是高丽王室专用的符号,朕说的可对?” 那两个黑衣人倒是硬气,一声不吭,便是脱了臼的胳膊被狠狠地拧巴着也不曾哼一声。此刻听见君祁说出他们的来历,也是爽快的认了,“你说的不错,算你有些见识。” 君祁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突然就笑了。高丽此等蕞尔小国,不要说正忙着吞灭百济和新罗,便是已经将此三国一统了,也不敢动他的。古有围魏救赵,如今怕是这百济或是新罗,想要借刀杀人吧。 才想吩咐侍卫将这两人处理了,君祁便感到窗外有动静。下一刻,两人破窗而入,手持长剑,直冲君祁而来。两边侍立的侍卫赶忙去挡,化解那犀利的招式。地下那两个黑衣人瞅准时机奋起反抗,拖着一只胳膊,负隅顽抗。小小的房间在打斗中变得凌乱不堪。君祁且挡且退,直被逼进死角。那四人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拼了命往君祁那里进攻。 幸亏原先那两个黑衣人已打过过一番,消耗了不少气力,十几招后便死在侍卫的刀下。后来的那两人渐渐不敌,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往空中一撒。众人下意识闭眼遮挡,待睁眼时,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让侍卫处理了那两句尸体,君祁回到原先的房间了,匆匆的睡下了。待天一亮,便换了一身新装,多赔了老板几两银子,带着追赶上来的一小队侍卫,快马加鞭往扬州去了。 林府,唐氏带着黛玉又往前头来看林如海。半个月过去了,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已然开始结痂。小黛玉好似已经忘了当日的惨象,只是性子不再如之前那般跳脱。因知道父亲病了,不能日日来看她,黛玉便央求了祖母每日让她过来看父亲。 几个小丫头抢着打起卷帘,一边往里头喊,“老太太和小姐来了。” 唐氏牵着小黛玉进去,果然看到如海又坐了起来,忙道,“你怎的又不好生躺着了,伤口可还没好全呢。” 林如海笑道,“整日介趴着也不舒服,李大夫也说如今可以坐起来了,便是在屋子里走动也使得。” 黛玉挣开唐氏的手,一路小跑过去,也不敢扑在父亲身上,离着一射之地站住,“爹爹不乖,该打。” 唐氏笑着坐下,也不说话,只看儿子如何对付孙女。 林如海被黛玉说得一滞,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玉儿,爹爹怎么就不乖了?” 黛玉抓着小辫子,想了想,说道,“不听祖母的话。不能坐,爹爹坐。” “呃,”林如海还真无话可说了,便想试着跟她讲理,“大夫说了,可以坐。” 黛玉不太明白,又是不能又是可以的。转过身看看祖母,好像没有帮她的意思,复又转过来说,“就是不行。祖母不行,听祖母的,爹爹坏。” 林如海语塞,这是说他不听祖母的话呢,做老子到被女儿给教训了。 唐氏这才轻笑着出声,“瞧瞧,咱们的小玉儿可比你懂事多了,知道要听祖母的话。你也让我省点心吧,乖乖听话多好,也省得玉儿还要费劲给你解释。玉儿来,到祖母这里来,别跟你爹爹一般见识。” 黛玉忙迈开腿往唐氏身边走,祖母夸她呢,她听明白了。 林如海尴尬的一笑,只得让步,“母亲教训的是。” 唐氏又同前几日一样问了几句话,便要带着黛玉走,“罢了,说这半天话也费劲的很。我带着玉儿再去看看你媳妇儿,这么些日子了也不见好。你若是能走了,也去看看她吧,好让她安心。” 林如海应了,还想起身送,被唐氏拦下来。 唐氏前脚刚走,林升就进来通报,“老爷,外头来了一位老爷,说是您在京城的故友。” 京城的故友?林如海一时想不到是哪个,便问道,“可有拜帖?” “并无拜帖,那位老爷说他名唤安清。”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一惊,立刻站起来,不意外的扯动了背后的伤口,疼的直咧嘴,“嘶,赶紧,赶紧把人请进来,不得怠慢了。” 林升赶紧扶着他,“老爷,可是扯到伤口了,要不要叫李大夫过来?” 林如海哪里还管的了这个,“不用了,赶紧把人请进来,说我这就去。松墨,赶紧替我更衣。” 林如海梳洗一番,走到书房门口却开始犹豫,觉得自己太急了一些。又疑惑君祁现在应该还在南巡的路上,怎么能这么快便到了扬州。几番踌躇,就是没能鼓起勇气推门。 林升在一旁看得心急,小声道,“老爷,您不进去?” 林如海瞥了他一样,恨他在这时候提醒,老爷还没想清楚呢。 “如海,还不进来。” 熟悉的声音从房间里透过薄薄的纱窗传出来,林如海呼吸一滞,硬着头皮推门而入。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请安的话还未说完,胳膊便被扶住了,“如海,你带着伤,这些虚礼便免了。今日是安清来探视老友。” 林如海知道他的意思,背上的伤口也泛着疼,便不坚持,直直的站着。这行走坐卧,都牵扯到背上的皮肉,还是尽量少动的好。 君祁怕他站着累了,特意过去扶他坐下,“慢着点,别扯到了伤口。这事儿你可查过了,有什么头绪没有。” 林如海回道,“还不是那几个盐商,近来动作大了些,他们赚得少了,便拿我开刀。也是我太急躁了,忘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君祁皱着眉,对如海的自嘲毫不理会,他早该料到的,可恨竟忘了安排人手护着他,“那些动手的人呢,收拾了没有?” 如海毫不在意的样子,“也不知道从哪里雇来的打手,到何处去寻?他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那几个盐商那里我已经敲打过了,只等着伤一好,回衙门之后再收拾他们。我这可不算是公报私仇吧。” 君祁大怒,“伤了你,还要放过他们不成,哪里有这样的好事。知道你心善,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明儿我就让人去查去,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林如海一头雾水,正主都没急呢,他急什么。再者他不追根究底也是有原因的,“别别别,我也不是傻子,任他们欺负。何况这回还吓着玉儿了,哪里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了。只等我伤好以后再说吧。” 君祁几日来的担忧无处发泄,他这么紧赶慢赶,又躲过暗杀,为的谁呀,居然还不领情。也不知道是这几日累傻了还是真觉得委屈,君祁脱口而出,“不行,动了朕的人,如何能轻易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注:文中高丽等过只是借用名字和地理位置,与真实历史无关。至于老人吸孩子的精气神什么的,这种说法是从老人家那里听来的【我家隔壁的祖孙俩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孙女从小跟奶奶睡,奶奶很胖,孙女就是长不大。明明爹妈都还算中等身材的说,但是她就是小号的╮(╯▽╰)╭ ☆、第028章画现 林升才跟德胜交代了两句,就听到屋里老爷在叫他。原来是吩咐他去为那位安老爷准备客房。林升打小就在林家,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带着这位老爷往偏院客房走的时候,林升还是忍不住猜测才刚书房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要说这二位才刚可是一个比一个着急,可如今看这神色都挺怪异的。尤其是这位安老爷,一个大老爷们儿还脸红?哎哟哟,这叫什么事儿啊。只是一辈子老实巴交的林升也没往深里想,老爷做了这么大的官儿,每日里这么多事,岂是他一个奴才能够想明白的。 林升停下脚步,将客房的门打开,恭敬地说道,“安老爷,客房到了。这里一应用具皆是干净的,一会儿奴才让人送两床新被褥来。若是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言语,让院里当差的人去拿就是了。您的那两位随从住在东边那两间,才刚已经把他们带过去了。” 君祁一挥手,道,“知道了,劳烦管家了。”再也不多说一句话了。 林升看他一脸倦意,也不便多做打扰,告辞出去。走到外头才想起来,又吩咐小厮送了一盆热水过来。 君祁擦了把脸,待小厮将床铺好后,便径直躺在床上。却不是休息,而是盯着帐子出神。 他今日一早才赶到扬州,因觉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太失威仪,特意在一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息。梳洗换装之后,才带了两个侍卫找上林府。一直到坐在林府的书房里,君祁才开始担忧,若是如海问他为何出现在这里,他该如何回答?横竖想不出什么好借口,君祁便发现如海已经到了书房外头,却不知为何止步不前。撑不住把人叫了进来,看到他还能行走自如,这才算是真正放心了。且如海比他想象中更加惊讶,以至于什么都还没问便被他先问住了。 只是如海看似息事宁人的态度狠狠的刺激了他,一时激愤之下,竟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那一刻的静默让两人多少都有些尴尬,君祁犹豫着是不是趁机把话挑明了。横竖是君臣,若是如海接受不了,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顶多再不复别院中的往来。若不挑明,他还得时时刻刻为此担忧,每回见到如海之时心里虽高兴,面上还得克制着,倒是活受罪。只可惜,这一回被如海抢了先机。 “微臣谢皇上厚爱,皇上知遇之恩、爱才之心,微臣结草衔环不能报之一二。只是扬州之事微臣心中已有了谋划,还请皇上让臣亲自来办这件事。来年赴京述职之时,微臣必将给皇上一个满意的答复。”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将君祁满腔热情归于爱才,着实令人气恼。只是林如海复用君臣之称,何尝不是在告诉他,他们是君臣,也只能是君臣。尽管私下里可以称兄道弟,但谁也不会忘了身份上如此的差异。 只是在睡意朦胧之际,君祁还是忍不住的想,安清和如海,是否两情相悦? 君祁这一觉,直到第二天天明才算是睡足了瘾。毕竟多少天都没睡上一个囫囵觉了,如今没了心中的记挂,便当真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要把前几日耗尽的精力补上。 出得房门,君祁问过小厮得知林如海如今是在主院前头的内书房养伤,并不在后院,便高兴地自个儿往内书房去了。如今圣驾在往金陵的路上,他的行踪轻易不能泄露,也就只有劳烦如海每日陪他消磨时光了。 “老爷,安老爷来了。” 林如海正对着一份公文愣神,乍一听到“安老爷”还反应不过来。松墨又低声提醒了一回,这才想起来是何许人也。忙道,“快请进来。松砚,上茶。” 君祁走进来便看到如海披着一件袍子,坐在外头看公文,因道,“你消停些吧,才养了多少日,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迟几日再办也是一样的。不是让你躺着吗,起来作甚。” 林如海心下不喜,每日被母亲和玉儿嘱咐的头都大了,如今他还要来凑热闹,真真是不让人活了。“坐着躺着,横竖也没动。只是不能给您见礼了,烦请见谅。”昨日扯了伤口,晚间李大夫来换药时狠狠地叮嘱了一番,换药的动作都粗鲁了不少。他可不想再受这份罪。 君祁不在意的摇摇手,“还是别动的好,若是把伤口崩裂了可就不好了。我如今不过是客居贵府的一个故友而已,哪来那么多讲究。” 松砚将茶送上来,便被林如海打发到门外去了。君祁端起茶杯才掀开盖子,就闻到一阵清香,仔细一看,汤色杏绿,清澈明亮,叶底嫩绿,匀齐成朵,芽芽直立,栩栩如生。君祁也爱饮茶,因道,“这可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林如海笑得有些得意,“正是,还是今年梅家坞的头一拨新茶呢,虽比不得狮峰龙井,却也不遑多让的。您再尝尝味道如何。” 君祁依言,轻轻地撇开茶叶,抿了一口,果然是齿间留香,细细品尝,更有一股甘甜,回味无穷。“了不得,竟是比宫里头的还要好,香气更浓郁,回味也更甘甜。” 林如海不无感慨道,“这样上等的明前茶,一年统共也就只有两三斤。若是都往宫里送,让您吃上了瘾,一时没了,他们再从哪里去寻?宫里的明前茶,多半都是雨前的罢了。” 君祁收敛了脸上的笑,将茶碗放下,“你说的不错。可见这皇帝,也并非有多好,竟还比不上有些人家的排场、用度。像甄家,或是你岳家,便是家里有头有脸的奴才们,也能吃上御造的糕点或是得些进上的珍品,可见他们这样的人家里头多得是这些玩意儿。” 林如海叹道,“这些家族,祖上也是有功之人,拼了命挣来的勋爵,倒是让儿孙享了福。只是几辈子下来,有那不懂经营的便坐吃山空,懂经营的却是四处钻营,欺上瞒下,比之啃祖宗的竟是更为无耻。纵使高楼华宇,雕梁画栋,终究要败在儿孙手上。” 君祁却笑了,“我如今还得谢谢他们呢,若是能抄了一家,怕是西北军费也有了。” 如海大惊,“怎么,西北那边还是要刀兵相见不可?” 君祁安慰道,“不过是先计划着,免得到时候一时不凑手。老爷子把这烂摊子交给我的时候,内府的银钱就不剩多少了。且他原先的私库如今自然是由他自个儿管着,不怕你笑话,我说不得比你还要穷呢。”又指着茶碗道,“你看,我就喝不起这样的香茗。” “这样看来,真要早作打算了。我到扬州时间也不长,还未曾查得仔细,不过想来您那里有更详细的。不说其他,仅就苏州和江宁两处织造,淮阴的漕运,再加上以前的盐运,哪一个甄家没有插手,想来如今也赚够了。”林如海说着就要起身,那些东西他都已经整理过了,就藏在书房里。 君祁赶紧按住他,“你老实坐着吧,放哪里了,我来拿。果真是我屈才了,你三月才上任的吧,如今也不过十月初,竟能扳倒甄家了不成?我那里虽有许多东西,不过还是差了那么一些,因此才迟迟不动他们。” 林如海乐得不动,横竖也不是藏在什么密室暗格,“就在那边柜子下面的第二个格子,里头有一个匣子,都在那里了。扬州到底里金陵近了许多,又有许多与甄家有往来的官员,便让我捡了个便宜。只是若甄家一倒,牵连甚广。再者三皇子……” 三皇子如今年仅三岁,乃是甄贵妃所出。那位甄贵妃,便是甄家如今当家人甄光的嫡亲妹子。 君祁照着如海的指点去取匣子,一边说道,“拿捏着办呗,找一两件不大不小的错处打压下去便是了,有牵扯的先记着,日后再算。凭他是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还因为这个就放过他不成?”打开柜门便看到一左一右两个匣子,一小一大,因问道,“是大的这个,还是小的?” 林如海这才惊觉自己竟忘了那里头还有一个匣子,生怕这见不得人的东西被他看了去,忙道,“小的那个,小的那个。” 君祁将小的那个抱出来,上好的梨花木雕花匣子,重的很,一边打趣道,“你倒是风雅的紧,这样的东西还拿这么好的匣子来装,也不怕沾染了俗气。”话还未说完,小匣子竟卡在那里,出不来了。君祁使劲一扯,连带着那个大匣子一起,咕噜噜的翻滚了下来。 匣子落第,盒盖大开,里头的书画手札,一股脑的跑了出来。林如海悬着的心似乎也跟着摔在了地上,忘记了跳动。 君祁有些羞恼的看向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东西,才要去收,便发现那一副散开了的画上,翩翩君子执扇而立,分明就是他的模样。 林如海忍不住抬手覆于眼上,这一刻,比之昨日君祁那一句脱口而出,更让人尴尬难堪。对君王的龌龊心思在这一刻毫无预兆并且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他面前,如海纵使能自欺也不敢奢望还能欺他。这样赤裸的真相,让昨日的他成了最大的笑话。 君祁呆呆的看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东西一件件仔细的拿起来,拂去灰尘,再放入匣子里面。等他做完这些,站起来看如海时,才发觉他竟如此动作,孩子气十足。 “如海,我竟不知道,你的工笔画,如此出色。” 没有责难和诘问,林如海听出了君祁话语之中的轻笑,心里却想着这样也好,便是心知肚明又如何,只要这一层窗户纸不被捅破,那就好。于是他慢慢地放下手,红着一张脸,说道,“微臣愚钝,不过是早年信笔涂鸦,入不得您的法眼。” 君祁不再多言,拿起小匣子交给林如海,上头有锁,他可开不了。才刚那幅画上,的确是他以前的打扮。想当年大哥还在,他才刚封了王爷,也没领多要紧的差事。闲来无事便换了装扮,到京城里头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去,希冀能结交到一两个有识之士。头一回见到如海的时候,他正在一群文人中间,轻笑着侃侃其谈。十八岁的少年身着儒衫,清秀俊朗,言谈之中却有指点天下的豪气。之后他特意寻到了如海,一番交谈之后便引为知己,几次之后便以兄弟相称。那时的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将来有一天再见,会是在朝堂之上,一坐一跪。 林如海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钥匙开锁,一边气恼若不是上回林升急急忙忙的进来叫他,他也不至于忘了上锁便把那个匣子藏了回去,弄成如今的局面。只是心里隐约有些放松,告诉自己被君祁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至少原以为一辈子不能说出口的事儿,如今已然让他知晓了。便是没有结果,他也不敢奢望结果,也够了。 君祁那边已经拿着账本一类的仔细看了起来,到底是国家大事重要,何况如海已经脸红成那个样子,若是他再多看一眼,怕是都要烧起来了。只是一旦认真起来,看了不到一半,君祁就气得将账本狠狠地掼在地上,“岂有此理,这些奴才真是胆大包天!朕原还想着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总不至伤他们性命,可是你看看,这江南一带盐运、漕运、布政,并每年的赈灾、治河转款,经他们手之后,到了地方上,竟只剩十之一二!朕还道他们总归将江南一带治理的不错,竟是把它当做钱篓子了!真真气煞人也!”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心想这才哪到哪儿啊,若是再让你知道这大半银钱其实还不是他们自个儿留着了,你还不直接下令抄了他们。口中还是劝道,“皇上息怒,这些事儿也不是一两天了,里头缘由颇多。再者自古以来,每朝每代吏治之难,不在少数。银钱之事还可暂缓,倒是有一样东西,还请皇上过目。” 平地风波起,家国难两全。两情已相悦,唯等东风来。 ☆、第029章黛玉 君祁接过一封信,抽出来看了,却全然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怎的歪七扭八的。” 林如海回道,“此乃高丽文。” 君祁心中一紧,怎么又同高丽有关,“高丽等国一向仰慕中原文化,诗书礼仪具以本朝为例,何时又有了高丽文?” 林如海道,“我门下曾有一位先生游学于高丽、新罗。前几年听闻高丽国君为教普通百姓识字,便让人去研究高丽文,说是要弄一套简单易学的文字。没想到还真让他给创出来了,只是士大夫推崇中土文化,上书反对,因此还未流传开来。” “原来如此。”君祁将信压在桌上,屈指击案,“这甄家,到底有什么居心。我原以为不过是老爷子的家奴,如今看来怕是也不简单。” “这倒是难解了,怕是连高丽本国都难找到几个识得这些的人。”林如海也被这事儿困扰了许久,他曾去信问过那位先生,也无甚结果。便是那位先生在高丽、新罗、百济三国所结交之人,也无一人能够辨认这些堪比甲骨文的文字。 君祁沉默良久,说道,“这些东西你先收着,回头我找人再去查一查。横竖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这几年都等了,不急于一时。只是你往后多加点小心,这样的事别再出了。就算不为你自己,好歹为你母亲和妻女想想。” 林如海如今本就惜命,这一回也是忙中出错。死过一次的人,哪里还会同从前那般意气用事。只是君祁这样关心的叮嘱让他有些消受不起,只得低声应了。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又变得诡异起来,说完了正事,谁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才刚的尴尬不过是被压下去了,这会儿没了其他事,两个人心里都止不住的去想刚才那散落了一地的书画信札。 好在书房外一阵声音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松墨在外头请示,“老爷,小姐来了。” 林如海还道黛玉同前几日一样过来看他,也没有多想便让人将她带进来,多少也有些疑惑为何母亲竟是没有跟着一块儿。 松墨在一旁护着,黛玉穿着红绫袄摇摇摆摆的走进来,身后竟没有奶妈丫鬟跟着。仔细看还能瞧见那小袄上沾着一些灰尘,左边衣角都染黑了。白白净净的小脸上也蹭了些灰,一边的小辫子都有些散了。 林如海大惊失色,忙扶着桌案站起来,“玉儿,这是怎么了?奶妈和丫鬟们呢,怎么就你一个过来了。这是怎么弄的,可是摔了?” 黛玉跑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有些扭捏道,“玉儿想爹爹了。” 林如海登时就心软了,若不是背上的伤,早把人抱在怀里了。君祁见他不方便,便主动将玉儿抱了起来,“你好生坐着去。这就是令千金?倒是好模样,只是不大像你,想来是像了尊夫人了。”语气中说不出的酸涩,自己却恍然未觉。 黛玉像是才发觉屋子里还有别人,转着小脑袋想要看清楚是谁将她抱了起来,只可惜如何都看不到脸。小丫头一时委屈,开了哭腔,“爹爹抱。” 林如海就近坐下,笑着安抚道,“别怕,爹爹有伤,不能抱玉儿。让……让这位伯伯抱也是一样的。”能让这位纡尊降贵抱个女娃娃,想来是那两位公主都鲜少有的待遇。又对君祁说道,“她的眉眼竟是像我母亲多一些,只是这脸廓和鼻子难不成不像我吗?只有嘴巴像了她母亲,若是随了我倒是不好,这样才像个女娃子。” 君祁撇撇嘴,想说这一双桃花眼倒是像他的,又觉得不妥,便将黛玉转了个个儿,笑对她言道,“怪道呢,令堂也是江南人士,这眉宇之间的灵气,怕也只有江南这样钟灵毓秀之地才能孕育。”又细声细语地问黛玉,“小娃娃,告诉伯伯,你叫什么啊?” 黛玉也不怕生,小手一挥竟直直的打在了君祁的脸上,倒像是给了他一个嘴巴子。林如海看的心惊肉跳,心想这位爷可千万别跟小孩子计较。黛玉打中了目标,咯咯的笑了起来,口中还嚷着,“爹爹,打坏坏。” 君祁被这一掌扇晕了,继而大笑,“哈哈哈,如海,你女儿的胆子,可是比你大多了。” 林如海讪笑不语,他自然没有这个胆子去打君祁的,只是其中的深意也不敢仔细揣摩。 松墨又进来禀告,“老爷,老太太派人来寻小姐了。” 林如海这才想起来刚才的异样,言谈间竟被这孩子给岔开去了,“让谁来的?” “是老太太身边的卜大娘。” 林如海想黛玉不会无故偷跑出来,打算先问上一问,便吩咐道,“你让她先回去,告诉老太太小姐在我这里一切都好,叫她无需记挂,午膳前我会让人送去。再让人送小姐的衣服过来,就说脏了,要换。” 松墨领命而去,不提。 林如海好整以暇的看着黛玉,什么也不说,就看她能撑到几时。到底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被父亲盯了一阵就败下阵来,直接扭头埋进君祁怀里,也不嫌他可能是个坏人了。书房里一时寂静的可怕,谁也没有说话。黛玉悄悄的转过头想看看父亲的脸色,正对上如海戏谑的眼神,被逮个正着。 黛玉被吓着了,爹爹可从来没有这样对她,糯糯的童声从嘴里溜出,带着一丝委屈,“爹爹。” 如海摆正脸色,硬是不能让自己心软,问道,“说吧,为何一个人偷跑出来。” 黛玉不太明白这意思,只是犯了错,心里原本就有些怕,如今被父亲这么一问,便断断续续的说了起来,“杯杯,破了。不要凶凶,玉儿乖乖。”说着竟哭了起来,“呜呜呜,爹爹,祖母,不敢了。” 君祁听得一头雾水,不得不问问林如海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多亏林如海如今跟女儿相处的多了,从这些词中大约能猜出来,笑道,“想是她淘气,把杯子打破了,怕被责罚,因此躲到这里来了。”又对黛玉说道,“可吓着没有?玩儿什么不好非要去碰那些个,砸到了身上怎么办。可记住了,往后不要去碰那些。” 君祁没想到他还是个慈父,只是这么天真无邪的女娃娃,任谁对她也起不了火吧。大手摸着黛玉的脑袋,小孩子的头发柔软,摸着很是舒服,嘴里念叨,“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你说了半天瞧把她给糊涂的。要我说还是底下人不够尽心,该整治整治了。” 林如海见黛玉果然茫然若失的样子,全然不明白刚才他所说的话,无奈道,“我又何曾没有敲打过,自她出生到如今,连奶妈都换过了。原以为是奴才们不上心,可是自从这丫头会走以后,整日介逗她们玩儿似的,就爱瞎窜。如今都能从内院跑出来了,真真是没法管了。” 君祁笑道,“可见是个聪明机灵的,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还如此嫌弃她。” 黛玉听不懂这些,横竖爹爹没有要对她如何,便自顾自的把玩起君祁腰间的玉佩来。那是一枚和田玉佩,上面是松鹤延年,不过一般的成色,是君祁随意戴着的。那些能显示身份的东西,他自然不会在这时大摇大摆的戴在身上。此时见黛玉喜欢,索性摘了下来给她玩。 想起那时送她的那块极品墨玉,便又问道,“怎的没见着那块墨玉?” “她还小,那么大一块玉坠在脖子上累得很。再者那玩意儿如此稀罕,小孩子家家的,怕她压不住。” 君祁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带着一丝讥讽,“这有什么,不过是一个死物,哪来这么大的讲究。别人家还特意弄一块石头造势呢,偏你这么忌讳。也合该是给你闺女的,她出生那日才送上来的,偏知道她名字的时候看见了,想着倒是合了这名儿。” 林如海知他说的是贾家的宝玉,含玉而生,名动京城。他也不知道这一家子是怎么想的,生有异相,居然还宣扬的满京城都知道了。 一时卜大娘拿了干净的袄来给黛玉换上。林如海问了缘由,果然猜的不错。可是那摔坏的竟是他上回买给母亲的汝窑天青釉茶碗,如今家常用着,最是喜爱的。本是一对,如今cei了一个,母亲肯定该心疼了。 卜大娘笑着回道,“老太太果真急了,立时要审问。奶妈们又来说小姐不见了,老太太就猜着了,便让奴婢来寻小姐。” 林如海点点黛玉的脑门,“瞧你干的好事。松墨,让林升去库里找一套新的茶具给老太太送去,就那一套青花三阳开泰杯。若是老太太不中意,便让人再去库里挑。” 黛玉换上了干净衣服,又洗了脸,便觉得已无大碍,笑着去拉林如海的手,吵着要玩儿。林如海自己都不能动弹,哪里还禁得起她推拉,直疼得龇牙咧嘴。 君祁赶紧将黛玉抱起来,“小玉儿,伯伯带你去玩儿可好?” 黛玉双脚悬空,踩不到地,慌了神,不断地扑腾着。君祁头大的将她放下来,没想到她一溜烟就躲到了如海身后,再也不肯出来了。如海不敢说君祁,只得轻声哄黛玉。倒是君祁自讨无趣,摸着鼻子在书架上找了一本书看了起来,却是连页都没翻。耳中留神听着如海如何哄女儿,竟是在念唐诗。 近午时,林如海派人将黛玉送了回去,这才开始摆饭。他原不想和君祁相对而食,架不住他脸皮厚,径自坐了下来,倒是不好赶人。 才吃了几口,便有京城贾府来人,说是来南边庄子上收租,顺道给姑老爷和姑太太捎了两封家书来。 林如海感叹这贾家越发不济了,都是些什么奴才,专挑着饭点儿上门也就算了,就听这话也是粗鄙不堪。好在他如今有伤在身,到可以做个借口。因此让林升去拿了书信来,那人打发下去由林升招待着也就是了。 君祁不耐烦听贾府的事儿,再者毕竟是家书,他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便先告辞出来,回了客房。林如海这才拆了信,一封是贾政送来的,还有一封却是贾琏送来的。另有一份,乃是贾母给贾敏的,他自然不会看,差人送到后院也就罢了。 别的倒是没有什么,林如海只看到了三件事,一是宁国府贾珍的原配夫人于六月里去了;二是贾珠今科落榜,连个进士也不曾考上;三是贾琏已由父亲做主,与王家的女儿订了亲,乃是王夫人的内侄女。 林如海心下叹息,没想到他跟大内兄提了多次,最后还是跟王家联姻了。贾政虽是嫡子,却是次子,身上无爵。一旦贾老太君去了,两家分家,他不过能分得些财产,与荣国府却是原了一层。想来王家也是嫌如今牵连不够深,因此又把主意打到了贾琏的头上。 许是如今又多了半分师徒情谊,林如海总想着要拉贾琏一把。只是贾琏这人,虽说有些小聪明,却没有大智慧。能守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也仅止于此,若是牵扯到党派斗争,怕是不行的。只是一旦跟王家扯上,想要脱身便更加不易了。不过原本贾家也不是什么善茬,想要彻底摘出来也不太可能,只能多看着这小子一点,别惹出什么大祸来就好了。 贾敏那里见了母亲来信,哭的不能自已。这么些年了,还是母亲最记挂着她。只是她如今这样子,哪里还能像母亲说的那样,也只能告诉自己放宽心,快快等着那贱蹄子把儿子给她生下来。倒是母亲的另一提议让她颇为心动。不过如今黛玉养在婆婆那里,她定然不能做主。再者孩子还小,也不必想得这么长远。只是母亲说的对,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起,便是熬,也要从媳妇儿熬出头,真正成为林家的女主人才是! 而如今时刻被唐氏和贾敏惦记着的苏姨娘和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正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准备看一场好戏。 ☆、第030章麟儿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在林家只住了三天,便启程往金陵行宫去了。纵有多少不舍,到底还肩负着家国重任,一国之君,跑这一趟已然是任性了。 出发前,君祁打趣林如海,说是让他给做一幅画,权作今年的生辰贺礼。不过存了三四分的希望,并没有当真,只因懂得林如海的脸皮有多薄。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启程之时林如海当真给了他一卷画,却不然他立刻打开。君祁忍了一时,直到出了扬州城,才小心将画展开,正是那日所见的画像。装裱有些匆忙,君祁料定乃是如海亲手所裱,因而更加珍惜,一路上亲自贴身携带,未曾让他人插手。 皇帝全副仪仗在十月底从金陵起驾。君祁带着满满的战利品,如战胜而归的雄狮,以骄傲的姿态,一路愉悦地回京。 临近年末,家里的事儿多了起来,好在这里没多少亲戚走动,唐氏才得以忙里偷闲陪着黛玉戏耍。小孩子家家的,看到雪高兴的什么似的,总爱往外撺掇。唐氏总是忍不住担忧,这要是回了京城,冬日见天的下雪,比之江南更为壮观,那时可怎么拦得住黛玉哟。好在如今她还小,多哄几下就是了,实在吵得厉害了便让人抱着在檐廊下看一会儿子,碰是决计不能碰的。 只是日子一久,未免烦闷,总被拘在屋子里也不是个事。唐氏命人置办了许多玩意儿,只是黛玉早已提不起兴趣了。后来,唐氏索性拿了千字文来教黛玉识字。不指望她成个大才女,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哪知黛玉竟是乐意的很,小手指指点点的问着“这个是什么”“那个是什么”。 进了腊月,苏姨娘眼看着就要生了,唐氏并林如海,甚至连贾敏也期待得很。七八个月的时候便请了扬州城里有名的稳婆来看过来,说八成是个男孩儿。 贾敏原已经能起身了,气色也一日好过一日。却不知为何过了一夜便又病倒了,多添了失眠多梦的症状,竟是比当日小产之时更为憔悴。换了大夫、药方,总不见效。唐氏私下里跟林如海提及,是不是请个姑子来看看,或是去庙里祈福化灾。林如海犹豫着要去,贾敏却渐渐好了起来,也就放下了。 寂静的内室,床头的红木升降纱灯直挺挺的立在那里,顶上发出一丝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周围小小的一圈地方。床帘被一阵风吹起,微微抖动。 贾敏躺在锦被中,双目紧闭,眉头微蹙,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来,双手紧紧抓住被角,手背上青筋凸显,甚是吓人。须臾,贾敏猛地睁开眼,喘着粗气。自知道那事儿以后,她便日日不安,常发噩梦。如今夜夜点着烛火,外头又有两个丫头守夜,又一心想着要争这一口气,竟是生生的熬过了这个关口。只是午夜梦回之时,那些她极力试图去忘记的,被她深埋在心底的人和事,总是不断地涌现在脑海里,搅得她不得安宁。 腊月初七,唐氏吃过午膳,将明儿过腊八要用的东西吩咐下去。每年这腊八粥可是有讲究的,林家结合南北之长,所用原料有红枣、莲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圆、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丝、玫瑰、红豆、花生等等,不下二十来种。这粥不单主子们用,还要赐给下人们。更要紧的是祖宗大人、各路神佛,祭祀拜神,尤其是灶头神,都要供上一碗腊八粥。因此每年都要熬一大锅,最后还得留一点放几天,预示着年年有余。 黛玉戴着可爱的虎头帽又跑来闹祖母,这帽子还是前几日林如海上街时给她买的,除了睡觉再不肯摘下来的。 “祖母,玉儿来帮忙啦。”快两岁的黛玉如今说话越发利索,有些时候还能语出惊人,真真是童言无忌。 唐氏将她抱到榻上,笑着给她正帽子,“哎哟哟,可是我的乖孙女知道心疼人,才刚睡得可好,饿了不曾?” 黛玉点点头,“祖母,玉儿要吃腊八粥。” 唐氏猜她是这几日听得多了才有这出,因哄道,“好孩子,今儿还没得呢,明儿可够你吃的。厨房里备了桂花汤圆,还有双麻酥饼,吃这个好不好?” 黛玉来了扬州最喜欢的便是这两样,因此连忙拍手叫好。祖孙两高高兴兴的用了点心,不提。 苏姨娘大腹便便的倚靠在床上,跟霁月说话。她养得好,肚子大的厉害。原先还以为是双胎,只是大夫诊了多少次都说不是,不过是吃得太好了些。因此到多了些麻烦,孩子太大了可是不好生的。是以这两个月,苏姨娘时常在房间里头慢慢的走动,指望生产时能顺顺当当的。外头自然是不敢去的,院子里薄薄的积雪,可是滑的很。 揉着硕大的肚子,苏姨娘笑着开口,“霁月,你说太太这病,真好了?” 霁月蹲坐在脚踏上替她捏腿,月份大了以后便一直肿着,“太太的事儿,奴婢一个下人可不敢说。只是听那边的小丫头说,太太这几日还是睡不好,脸色有些发青,那发黑了。” “哎,天可怜见的,太太这么心善的人,又是常年求神拜佛的,如何就这样了。这么多大夫,竟没有一个说的明白的。”说着还拿帕子掖掖眼角,忽而话锋一转,“西边那位这两日怎么没见?” 霁月手上不停,低声说,“奴婢也不知道,自从前儿说太太病好了以后,那位便再也没出过房门。” “我还以为她是个厉害的,原来不过如此。”苏姨娘翘着兰花指,细长的指甲用凤仙花染得鲜红,“只是,藏了两个月才把这事给泄露出来,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霁月停下手,又去绞了帕子,给姨娘擦手,“管这些做什么,您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好好养着,来年生下了哥儿,便好了。” 苏姨娘笑着道,“这话说得好,我可不就指着哥儿呢吗。哎呦,今儿这是怎么了,又踢我了,可是嫌里头闷,要出来了不是。” 原是说笑,哪里知道紧接着便是一阵绞痛,苏姨娘连哼斗哼不出来了,痛得嘴唇发白。霁月慌了神,一叠声的叫人,“快来人啊,姨娘要生了。” 好在稳婆已经请了在家的,院子里又有唐氏增派的人手,虽有些慌乱还不致出错。这阵痛才开始,并不会立刻发动,稳婆拿手量了量肚子,又摸了一阵,让姨娘趁着不疼的时候先吃些东西,一会儿有的是需要力气的时候呢。 唐氏得了信,说是怕要到半夜才能发动,便也按捺着心情,在小佛堂求神。林家的希望,可都在这个孩子身上了。黛玉见祖母有事,因才睡过午觉兴致正浓,便自己寻了丫鬟们玩儿去了。贾敏紧紧攥着帕子,一墙之隔传来的些许嘈杂声搅得她心绪不宁,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有些失控。林如海却是不在家,往城外拜访一位老先生去了。 木鱼声越来越快,在空旷的佛堂里愈发显得突出,唐氏索性停了手,“那边可有消息过来了?” 春雨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巾,“稳婆说且得等两个时辰呢。冬雪在那里守着,一有消息就传过来。这都快酉时了,您先去用晚膳吧。” 唐氏揉揉有些发麻的膝盖,颤悠悠的站起来,“也罢,玉儿呢,用了晚膳不曾?” “还没呢,许是下午圆子吃多了,刚才纤云还说小姐闹着不肯吃饭呢。” “胡闹,”唐氏有些不悦,“玉儿这么小的年纪,哪里知道饥饱。奶娘们也不看着点,说过多少回了,点心不能多用,更不能误了正餐。去传饭吧,把玉儿也叫来。还有,今儿不是说有条新鲜的鳜鱼,做了不曾。若是还没做,告诉他们别用清蒸的,煮了汤来,炖的久些。” “是,奴婢这就去。”春雨让夏露过来接手,径自去了外头,吩咐了个嬷嬷去厨房说,自己去了黛玉那里。 不多会儿就有人来回话,“厨房里的陈大娘说,鳜鱼已然上了屉了,这会儿都快熟了。汤也备下了,是老爷昨日吩咐的。两只珍珠鸡,炖了快三个时辰了,只得三盅,专门给老太太、太太和小姐补身子的。” 唐氏听了直道太过了,心里却是开心的很。只是黛玉百般不愿用膳,她少不得想个法子,“既如此也罢了,硬撑坏了可了不得。去,让厨房蒸一碗鸡蛋羹来,旁的什么也别加,一个鸡蛋小半碗水,撒少许盐。出锅后再滴两滴香油,撒上点葱花。” 厨房里照着做了,一碗普通的鸡蛋羹看着无甚特色,闻起来却是香气扑鼻,让人食指大动。黛玉果然也馋了,吃了有大半碗。唐氏又给她夹了两筷鳜鱼,仔细的去了刺的。好容易让黛玉用了晚膳,自己倒是没吃几口。 戌时末,林如海才匆匆赶回家。他早就进了城,不过另有要事去办,因此快宵禁了才回到家。一回家便听说了这个消息,一时也有些怔愣。这孩子来的早了些,却不妨碍林如海对他的期待。 唐氏斜倚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就要睡过去了。忽听得西洋大钟敲了一下,便又醒了。上了年纪熬不得夜,只是今日若是等不到孙子出生,她怕是没心情睡觉的。这一胎真真是折腾死人了,未时三刻便开始痛,酉时一刻真正发作,可到了现在也没见有什么消息传过来。她原是想亲自过去,可是毕竟只是个姨娘,再者贾敏也已经守在那院子里,去了未免让儿媳妇难堪。 贾敏坐在厢房里,耳边是凄厉的尖叫和痛苦的呻吟,心情却是出奇的好。她如今最怕的便是睡觉,因此乐得来这里做个贤惠的太太。况且人家拼死拼活,可是在给她生儿子呢。只是这声音,啧啧啧,傻子都能知道多半是要难产了。 又喝完一杯茶,贾敏叹息道,“哎,也是苏姨娘没经验,孕期只一味的补。如今孩子定是太大了,连带着她也要受罪。杏儿,你再去问问稳婆,哥儿的情况如何了,老太太那边还等着呢。” 那稳婆才刚被叫了好几回,正嫌烦得很,再者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做这一行几十年了,内里的门道不说十分,总知道个七八分。没有嫡子的人家,庶子即便能生下来,生母多半也活不成的。稳婆干的是接生积德的事,她可不想帮着做这种缺德事儿,也因此才在扬州城里有了名气。管她们日后怎么个斗法,横竖母子两不能折在她手上。 贾敏暗恨这老婆子不识好歹,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耐心等着。 产房里,苏姨娘咬着长木条,几次使力都不得其法,折腾了这么久,那点子力气早就用的差不多了。苏姨娘一口吐掉口中的木条,气息微弱,“稳婆,到底,行不行。” 那稳婆大叫着,“哎呦,怎么还说话呢,赶紧把木条咬着啊。老婆子我做这一行也有几十年了,在我手里出生的哥儿每年都有那么十几个呢,哪里就不行了。您啊就听我的,这生孩子就是个力气活,憋足了劲儿再试一下。” 苏姨娘听了,抓紧地下的被褥,深吸一口气,狠狠的发力。稳婆连声说,“快快快,见到头了,再使劲,再使劲!” 苏姨娘只觉得刚刚那一下已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提不起劲了。只是她不甘心,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好容易才得了这个哥儿,决不能在这时候放弃!胡乱抓住一只胳膊,葱管似的指甲陷入白肉中,小指甲太长了反倒翻了起来,只是她现下却是再不能理会这点小痛了的。 稳婆瞧着孩子的头已出来,只是肩膀卡在那里,不由得急了,忙帮着要把孩子扯出来。好在苏姨娘也在此时发力,这才真真的把孩子生了下来。一看时辰,正好交子时,却是腊月初八了。 稳婆才剪了脐带要给孩子擦洗,忽闻丫鬟们一阵惊呼,竟是血崩了!真真是命啊,好容易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自己却终究没有熬过去。也是孩子太大了些,没有憋死在里面已经是祖上积德了。稳婆摇摇头,让人将包好的小少爷送出去给太太看看,又让人请大夫去。心里却明白多半是挺不过来了。 贾敏看着孩子,几乎要流下泪来,真真是遂了她的愿,还不用脏了她的手。看来果真是天意如此,说不得这个孩子就是她那无缘的儿子投胎的,“石榴,让那两个奶妈过来,把哥儿抱过去。杏儿,你在这里看着,让大夫尽力诊治,姨娘立了大功,要什么药材只管吩咐人去我那里取。金果,你去给老太太报喜,让老太太安心,就说哥儿一切都好。” 吩咐完这些,贾敏便带着孩子去了自己的院子。如今她总算是有了儿子,也该熬出头了。 唐氏得了信,早已有些迷糊的人瞬间清醒过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林家总算是有后了。”她记挂了这么多年的事儿终究成了,将来就是在地下见了老侯爷,也能有交代了。 林如海更是喜不自禁,吩咐松墨去准备一壶酒,竟是在书房里头自斟自饮起来。一边喝着酒,一边竟是流下泪来。 ☆、第031章述职 苏姨娘到底没能撑过去,留下儿子,就这么走了。 唐氏叹息了几声,便不再提这事儿了。难产这样的事,原也不算少见。她让人查了也没发现什么手脚,想来是她没这个福气。到底只是一个妾,哪里比得上孙子重要。 林家小少爷取名林珩,养在太太贾敏名下。在贾敏的敲打下,林家上下谁也不敢再提苏姨娘,尤其不敢说少爷乃苏姨娘所出。连当日伺候苏姨娘的霁月,都被寻了个不是打出去了。 唐氏和林如海对此都没说什么,这个孩子唯一的缺点便是姨娘所出,如今这样,倒也好。 正月未过,林家上下又开始整顿行李,准备回京。林如海这位巡盐御史,同前几任一样仅仅做了一年便被调回了京城。多少人背地里笑他,非要故作清高,结果连银子都没来得及敛,就被皇上一纸圣旨召回去了,真真是百忙一场。 林如海全然不管这些,喜滋滋的带着一家老小登上了北归的大船。比起来时的重任在肩,前途未卜,如今可以算得上是功成身退,且收获颇丰。只是可惜没能把那位癞头和尚找到,却成了林如海的一件心事。 途经金陵,林如海原想趁着船靠岸休息的时候带着黛玉上去走走。只可惜黛玉这两日在船上闹得厉害了些,有些晕船的症状,仄仄的提不起精神。因此便作罢了。 京城里头,贾母正叫了王夫人一道在商量元春的婚事。元春乃是王夫人所出,又是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也是百般宝贝。早几年她便已经开始在相看京中的青年才俊,可惜不是家世不够就是人品不行,挑来挑去也没有个像样的。这么一耽搁,便把女儿耽搁到了二八年华。若是今年再不能定人家,想要找个好夫君可就难了。 贾母本来就看不上王氏的做派,生生把这么好的孙女给耽误了。再者,元春虽说是二房嫡女,却不是正经的荣国府嫡女。若是哪一日她去了,两兄弟分了家,凭二儿子如今的官职,定然是要吃亏的。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母抱着小铜炉,斜倚在炕上,因只有她们婆媳二人在,这话说的也直白的很,“要我说,早些年胡家二公子就不错,你偏不愿意,嫌人家家世不够出挑。可人家转头就聘了赵侍郎家的女儿,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咱们家虽说是国公家,可这爵位是老大家的,元春能嫁到胡家这样的人家,已经是高攀了。” 王夫人心中不快,贾政官职不高,多年无升迁,已然让她有些下面子,轻易不曾提起。这些年管家下来,她也早已把自己当做了正经的宁国府的女主人,就等着送走老太太便可以掌管家业。如今老太太这么一说,王夫人的脸上自然不好看,只是她向来是个温良恭俭的,便笑着顺着老太太的话说道,“老太太说的极是,原是媳妇儿年轻没经验,元春又是我唯一的闺女,因此未免有些挑剔。媳妇儿也不指望给元春找一个像她林姑父那样出挑的人物,只是到底这出身、品行不能太差。一则与以后府中姑娘们说亲有碍,二则也让人小瞧了咱们宁国府。” 贾母拢了拢头上的抹额,“这话很是,只是你也太过了些。如今元春都十六了,可是再不能留了。这些事儿原本自有你们做父母的去操心,只是你既跟我说了,我这个做祖母的少不得帮着相看一番。如今京城里适龄的,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跟咱们家熟悉的确实不多。只是你该早些说才是,正月里请年酒的时候正好是个名目,如今可上哪里找这么个名头去?” 王夫人赶忙赔笑脸,“是儿媳糊涂了,正月里迎来送往的一通忙,竟把这么要紧的事儿给忘了。不过听闻姑太太一家便要回京了,想来到时候必定免不了各家走动。因此儿媳想着求姑太太帮忙打听打听,林家走动的人家原跟咱们家又是不大一样的。” 贾母心中发笑,她这儿媳妇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吗。不过这也是为了元春,何况若真是能跟那样的人家结交,于贾府也是大大的有利。因此轻笑着道,“也是,竟把他们给忘了。之前送信来,不是说三月中旬便能到吗,那就再等上几日。她好歹是元春的姑姑,让她去看我也放心。” 王夫人自以为这事儿成了,才刚要开口谢过,耳听得贾母后头又添了一句,“不过既是你闺女的婚事,你心里自然有数,我就不做这个中间人了,横竖有什么要求你们姑嫂两个商量着来吧。”她绕了半天,就为了贾母能够出面替她跟贾敏说说。她跟贾敏关系如何,贾母岂会不知,竟是要她向贾敏低头的意思呢。只是为了女儿,王夫人也少不得应下了。只是另一边又求了娘家嫂子帮忙相看,若是好的,省得再求贾敏。 三月十二,林家的船总算是靠了岸,留在京城里的管事早就派了车马在码头等着。才一年没回来,林如海却觉得恍如隔世。将母亲和妻子还有一双儿女一一搀了下来,林如海把那点小心思压了下去,横竖眼前的才是真的,何必执着于从前。 到了家,唐氏懒怠的很,家里头一应都打扫出来了,也无需太多安排,便带着黛玉回院子里歇息去了。贾敏如今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也不耐烦管这些。且林珩才三个月大,在船上晃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大碍,因此倒是先请了太医过府来诊治。 林如海匆匆忙忙的洗漱一番,换上朝服,趁着天黑之前进宫面圣去了。原本回京述职的官员应先去吏部报道,由吏部向皇上奏报,三品以上或是皇上想要召见的,便会安排觐见。只是林如海手上的东西自然不能通过奏折呈上去,京城里头又复杂的很,为免夜长梦多,自然要尽快将东西呈上去。 君祁手上拿着一堆所谓的证据,眼睛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林如海。这会子连戴权都被他赶了出去,里头就他们两个人,同别院里也不差什么。偏如海穿着正经的朝服,一脸严肃,他也不好打趣,只得多看两眼罢了。 林如海被他盯得难受,若不是碍于身在御书房,早就转过身背对着他了。只是这么忍着也不是个事儿,眼看着宫门就要下钥了,他一直在这站着算什么事儿?因道,“皇上,这些东西也非一时半刻就能看完的。今日天色已完,臣一家今日才到京,还未安顿下来。还请皇上开恩,早些放臣回去吧。” 君祁索性将手中的东西扔在桌案上,走下来在林如海面前站定,“你如今胆子愈发大了,朕还没开口呢,竟想着家去了。可是有子万事足,急着回去看儿子呢吧。” 林如海忙躬身赔罪,连道不敢。胆子大了是真的,想要回去看看儿子也是真的,只是不敢直言罢了。 君祁抓住他的肩膀,撑不住笑了出来,“瞧你,我不过一两句玩笑话,竟还当真了。知道你午时末才登岸,本不想你即刻进宫的。只是,嗨,这年前年后,算起来也有小半年了吧?你总不肯在信中多写些近况,也不知你是胖了还是瘦了,真真叫人操心。他们虽有奏报,不过是公事公办,也不如我亲眼看看来得放心。” 林如海听了这话,耳根子直发热。君祁回京前怕他再有什么不测,硬是留下了两个暗卫保护他。他也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怕是都被他们禀告给君祁知晓了,却不想竟是这么个意思。他好歹也是已过而立的七尺男儿,如今被君祁如孩童般对待,确是有些羞赧。“多谢皇上关心,微臣这不是好好的吗。” 君祁抬起手去,似乎想要有什么动作,终究还是在半空中放下了,“是我想岔了,你在船上定然疲乏的很,该是好好休息的时候。今日便先这样吧,三日后我去别院,咱们到时候再细聊。” 细聊?聊什么呢?林如海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却也没说什么,甄家是该办了。更何况还有西北以及高丽国等事,也不知道进展如何了。这皇宫看着是皇上的地盘,其实不知道有多少旁人的眼睛耳朵在盯着呢,倒不如别院那里清净。 君祁目送他走出大殿,心里盘算着,总要徐徐图之才好。 林家到京的第二天,就有亲戚上门来了。唐家那边派了两个体面的婆子来,说是替太太来给老封君请安,想必这几日老封君这里忙得很,等过几日再请老封君过府去听戏。唐氏也派了两个婆子,把从南边带了的土仪带上,同那两个婆子一道回去了。贾家这边却不同,王氏亲自带着人,来见贾敏。 贾敏如今睡得好,吃得香,气色也比之当日好了不少。见到这位一向疏离的二嫂子,也高兴的拉着她说话,“二嫂子在家忙得很,怎么有空过来了。我才刚还说呢,今儿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明儿就去给母亲请安,偏你今儿就来了。家里都还好?母亲身子可还硬朗?我听说珍哥儿的媳妇没了,倒真是可惜了,那样出挑的人物竟是个福薄的。” 王氏同她并肩在炕上紧挨着坐下,听着这么一串的话,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少,“难为姑太太远在南边还惦记着家里,老太太是个有福的,这一年里也没有个头疼脑热的,只是时常念叨着想你了。珍哥儿媳妇也是顽疾了,也不算去的突然。也不知姑太太在南边是个什么光景,还未成给你道喜呢。听说哥儿一生下来便有八斤二两两,真真是个大胖小子了。” 王氏避重就轻,并未掰扯些嫡庶之分,让贾敏十分高兴,“可不是呢,可没听说过谁家的孩子竟有这么大的,只是盼着日后也能这样该多好。”转而又说起南边的天气来,“说起来南边虽温暖湿润一些,到底不如京城舒爽。才到那里便遇上了几场雨,细如牛毛,就是不停,真个是要烦死个人。倒是夏天好受一些,没京城这么热的发慌。” 王氏心不在焉的虚应着,她今日上门来可不是为了听姑太太闲扯,真个是有正经事相求。只是她一贯只被别人求着办事儿,哪里低声下气的求过人家呢,因此有些不好开口。 贾敏见她心思不在这上头,况且她还没来得及回娘家给母亲请安呢,这位二嫂子就颠颠的来了,可见是有事的。“瞧我说了这么许多,都忘了问问二嫂子今儿可是有什么事?” 王氏顺着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想着姑太太这一年去了南边,许久不见了,因此特来看看你。若是说事,还真有一件。姑太太也知道,元春今年已是十六了,前两年我舍不得她,想着多留几年,却是耽误了孩子。还是老太太心疼孙女,提起这事儿,还说了我一通。只是都是做娘的,谁不想孩子好呢。姑娘家总有出门的那天,养了这么些年,总归是舍不得的。只是如今却是再不能耽搁了,跟咱们家有走动的几家又没有几个合适的。因此想让姑太太帮着相看相看。” 贾敏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元春这年纪是该定下人家了。我既是她姑姑,这样的事自然不会推脱。即便嫂子不说,我也是在留意的。前年仿佛还听母亲说起过胡家,怎么竟是不成吗?说来也巧,珩哥在南边出生,满月不曾大办,因此老太太吩咐让百日宴好生操办,就是过几日的事。我这里多下些帖子,到时候让爷们在前头看看也就是了。” 王氏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只是贾敏脸上似笑非笑的,总让她觉着是在笑话她。因此道了谢扯了会闲篇,便起身告辞。 贾敏客客气气的把人送了出去,回头先去看了看儿子,见他睡得正香,复又回到主屋思量百日宴上要请的人家。元春的事儿二嫂子既然能找上她,必定是跟母亲提过了,于情于理她这个做姑妈的总不好推脱。再说她如今也是做娘的,黛玉虽不是养在她身边,却也是日日来请安的。将心比心,若是到了黛玉出阁的时候,她也必定是思虑重重,想着替她找个好归宿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深思熟虑为婚姻。姑母善心结良缘,贵女却愿上云青。 ☆、第032章调戏 且不说贾敏自应承了王氏,便不断思量,将京城里头年界弱冠还未娶妻的青年才俊、王孙公子几乎打听了个遍,总算是挑出了三户人家。林如海不管这些,也懒怠问,这位侄女前世可是进了宫的。这么一想还觉得有些膈应,又觉得到底是君祁的身份占了先机,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了。因此三日后在别院见面时,林如海脸上便带了几分神色,倒是让君祁看着新鲜的很。 君祁才把人遣退,便问道,“我何时给你气受了,这才进来就给我脸色看?” 林如海很是气恼,心里所想种种,哪里能让君祁知晓,因此便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独自生闷气。 君祁见他这样,心里暗道了不得,总算是不再拿他当皇帝看了,这小性子使的,连理都不理他了。这样倒也好,总归比恭恭敬敬的向他请罪来的好。只是一直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啊,还得放下身段来哄,“竟是这样孩子气,若是有谁得罪了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如何?别一味的闷在心里,肝火太旺对身体可是不好。” 林如海心想还不是你个老色鬼,多大岁数了还要纳新人,却是忘了身为皇帝,哪一个不是后宫佳丽三千,挑着年轻貌美的来宠幸。只是这话必定不能说的,因此便换了话头,“不过微末小事,何足挂齿。倒是如今甄家一事,您打算的如何了?” 君祁见他肯说话了,也不一味纠缠前事,“甄家这事还真不好办。若是只有你给我看的那些也就罢了,你可还记得上回给我看的高丽文书信?” 林如海如何能忘,若不是那一回,他们之间怕是再不能有如今这样的瓜葛,再理不清了。 君祁接着说道,“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找着的,跟他们联系的竟不是高丽,而是百济国。听闻高丽一直有意收复百济和新罗,如今百济和新罗怕是联手想要借我朝之势除去高丽这个心腹大患。” 林如海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若果真如此简单,他们年年都要向朝廷进贡的,趁着合适的时机主动求救不就行了,何必如此麻烦的搭上甄家。且到底如今您才是皇帝,那甄家满朝上下都知道是太上皇的人,找他们做什么。甄家与他们搭上的时间应当也不短了,还特意寻了高丽所创文字来通信,恐怕不仅仅是嫁祸那么简单。只是不知您可还记得百济的国姓为何?” 君祁灵光一下,拍着自己的脑袋说,“竟是忘了这茬,可不就是姓甄。只是本朝甄家如何起势想必你也知道,当年也是跟着老祖宗南征北战,从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后来又有上一辈家主做了老爷子的伴读,因此愈发亲近,及至本朝,族中之人为官者甚多。又为着甄贵妃生了三皇子,隐隐的也起了不小的心思。若是他们早与百济有了往来抑或是出于百济皇族,竟是百年之前便有了筹划不曾?” 林如海一时也无话可说,若果这如此,这百济的心也太大了些,也太能忍了。只若不是,甄家尽可以跟定太上皇,按太上皇的意思可不就想让眼前这位早日退下来,将皇位传给三皇子。三岁小儿可比三十几岁的儿子容易掌控,更合太上皇的心意。 君祁沉默良久,忽的起身,“算了,回头再仔细琢磨,现下脑袋都晕了,横竖也想不出什么了。你说当日怎么就不是老六接了这烂摊子?” 林如海不语,当日谁不是上赶着想要坐上这位子,若非如此也不会闹出老千岁的事儿来了。现在被这一团乱麻搅得心烦就说这样的话,真真是脸皮厚。 君祁也不过是发发牢骚,不指望他能回答,顺手抓着如海走过去,把他按在炕上坐下。“来,许久不动笔了,你既送了副画给我,我今日便回礼。” 林如海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住了,刚想起身问清楚,又被君祁喝住,“唉唉唉,坐那儿别动,等我画完了你再起来,且等了这一刻吧。我可没你的本事,想想便能画出来。” 林如海这才明白过来,只是一想到那幅画,又有些不自在。画上的,是他印象中第一眼见到的安清。当时他被一个小厮叫住,说是他家主人听了酒楼中的言谈,深觉有理,有心结交。当年的林如海,正是心高气傲之时,听闻有人认同他所言,心下已然十分欢喜。待见到雅间里头的站在窗下执扇而笑的人,且不论长相,便是这通身的气派便不同常人。二人你来我往一番对答,竟让林如海觉得畅快淋漓,比起与外头那些迂腐老先生之流,这位安清兄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知己良友。待他将当日所见之人描摹于纸上,不时回想相处时的场景时,才发觉对安清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祁才停了笔。他早发觉如海在那里兀自出神,那眼中的怀念与眷恋,让他忍不住猜测是否是回忆起了过去。他并没有打扰他,更不敢向他求证。便让他自以为是一次,将这样的如海画下来,做个念想也是好的。不过如今画也做好了,若是什么都不做,也太丢了面子。于是停笔之后,君祁悠悠的踱到林如海跟前,轻笑着道,“如海,这画还差一步就完成了,你帮帮我,可好?” 林如海被他唬了一跳,压根就没听清前头半句话,只怔怔的说好。君祁忍着笑意把人拉到桌案后头,塞给他一支笔。林如海想大约是让他提几句话了,便接了笔思忖着题什么好。不料握着笔的手被另一只手覆盖,满满的包住,就要落笔。林如海立时傻了,随他动作。君祁倒是自然得很,把着林如海的手悠悠的写下两句诗,落款却是安清。便是最后盖上的章,也是安清的款,却是他的一枚闲章。 林如海由着君祁手把手的提了诗,落了款,最后放下笔后也不曾把他的手放下,反倒就这么牵着手引他去净手。温热的水中,林如海清晰的感受到了那人略带薄茧的指腹在他手上轻轻擦过,仔仔细细的洗了每一寸肌肤。明明是两双大男人的手,具是骨节分明,不似女子般柔若无骨,细滑柔嫩,却撩拨起他心底的涟漪,连身子都忍不住颤了颤。 君祁像是打定主意要伺候他,又拿着手巾把林如海的手慢慢擦拭干净,连指间都不放过。这双因常年握笔而略显粗糙的手,却是灵巧无比,将他画的栩栩如生。他竟不知原来自己头一回见如海,便同旁人不一样。那样的温文尔雅,他再不能对谁做出来的。只有如海,一见就忍不住放下身段去亲近,不是高高在上的审视,而是真心实意的结交。 林如海想,这大约是他自出生以来头一回花小半个时辰去洗手。却也没说什么,甚至连手已然干了不需要再擦拭,也并未出声提醒君祁。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就仅止于此了。 一直到如海的手发红了,君祁才后知后觉的停下来,有些懊恼的蹙眉。“那画,等我裱好了再送给你。” “嗯。” 君祁攥紧手巾扔到架子上,似乎忍耐着什么,“你先回去吧。” 林如海不明所以,好好的怎么竟是不高兴的样子?难不成他才刚的小动作被发现了?小心翼翼的开口想要询问,“您这是……” 君祁再次开口,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先回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林如海只得听命,辞了出去。 君祁深吸几口气,没有那人的气息萦绕在鼻尖果然好了不少。只是他竟是不知道,如海还有这等手段。才刚收手时,掌心明显被不经意的划过。说来可笑,面对着一丝不挂的妃子都能淡然处之的君祁,居然被这一个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动作,撩拨了起来。 那日之后君祁有一段日子没叫林如海去别院,一是因为甄家的事忙得很,二来,他如今还没有这样的定力,怕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事,因此不敢轻易见他。这也合了林如海的心思,他近来为了儿子的百日宴,可也是忙得很。 话说那日正是林珩的百日宴,贾敏兴冲冲的让王氏带上元春一块来,那三家的女眷她都请了来,也让人家看看。哪知道临了还是王氏独身前来,并不见元春的身影。贾敏以为小姑娘家家的害羞了,因此并不甚在意,而是拉着王氏往头后去,打算先说几句,免得到时候谁是谁家的也搞错了。 王氏见她正在兴头上,又是自己先出言相求,因此倒不好打断她,推拒之语含在嘴里滚了几个来回也没能说出口。凭良心讲,这三家在京城里虽不算最出挑的,却也足以配的上国公府的小姐。元春能嫁入这样的人家,按老太太的话,就是高攀了。只是王氏原也在娘家嫂子那里托了这事儿,前几日传来消息说是宫里头有些动静。她倒是不在意的,皇上的年纪不小了,再者后宫里头从皇后一路下来到一般的妃嫔,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了,她如何肯让花似的女儿去那里头受苦。且消息也不甚准确,若是谣传,岂不百忙一场。 只是贾母知道身为老诰命,自然也听到了风声,因此跟贾政商量之后便打算让元春进宫。王氏有心阻拦,便想问问元春的意思。奈何元春从小读书识字,颇有些见识,心气儿也高,听说有这等机会,竟是同意了贾母的意思,说是愿意为贾家进宫去。王氏心中明白,这孩子哪里是为了贾家,分明就是猪油蒙了心,一心想跟甄家那位一样呢。只是既然连老爷都点了头,这事儿便没了回还的余地。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敏说了半天也不见王氏有何反应,脸上笑容一滞,心想这位二嫂别是临时变卦了吧,一边拉了她一把,“二嫂,我这说了这么半天,您可听明白了?还是您觉得这三个都不合适,或是已经有相中的了?” 王氏张了张嘴,总算是说了出来,“姑太太找的人家都是极好的,可惜元春没这个福气。老太太已经做主了,说是要让元春进宫呢。倒是对不住姑太太了,白让你操了这么多心。” 贾敏果然有些气恼,若不是说这是她母亲的主意,几乎就要以为是王氏故意逗她呢。只是这皇宫岂是随意能进的,“嫂子说的什么话,若果真如此,倒是孩子的造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没听说今年要采选秀女啊,难不成早就说了的?” 王氏正因此担忧着,“可不是没有这样的旨意吗,只是这意思却是宫中太后透露出来的,想来皇上还未来得及下旨。按前例,这采选秀女多是在秋季,如今下旨也早了些。老太太说再不会错的,我娘家嫂子那里也是这样说的,只是没有明旨,我这心里也不踏实。孩子一辈子的事,可马虎不得。” 贾敏点点头,“很是,真该好好问问。好在今日来了许多诰命,几位王妃也来了,我一会儿看着时机合适便问问。别人说的话或许信不得,这几位王妃的话却是再没有浑说的。” 这大约是王氏嫁入贾家后头一回觉得这位小姑如此善良,忙道,“那便再好不过了,可见姑太太是真心疼你侄女呢。” 贾敏笑道,“二嫂子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家侄女难道不疼吗?想来二嫂子也是这样的,以后多疼疼你的甥女和外甥吧。” 王氏听了这话,不由的发笑,“竟是在这里等着我,都是一家人,自然该疼的。” 说话间便有黛玉由奶娘带着过来了,因对小弟弟好奇,如今黛玉除了每日请安,也会往贾敏的院子里多走几趟,与贾敏也更亲近了些。 黛玉穿着百花裙,上面是一件粉色镶边的小褂子,被奶娘放在地上便规矩的行礼,“娘亲好,二舅母好。娘亲,弟弟在哪呢,祖母说前头客人们都来了,让快些把弟弟抱出去呢。” 贾敏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笑道,“你每日要问上好几回,还不知道他是个贪睡的,怕是还睡着呢。昨日听你有些咳嗽,今日可好了?” 黛玉点点头,“好了好了,不要吃糖丸。”昨黛玉才有些咳嗽,唐氏和贾敏都紧张的很,立时请了太医来诊治,最后给了些药丸。黛玉还以为是平日里吃的糖丸,放在嘴里含着,可是苦的连饭都不愿吃了。 贾敏道,“好了自然不用吃了,下回可要看清楚,那可不是糖丸是药丸呢,哪里能一直含着了。”说着又替她理了理衣服,“你先过去吧,娘亲去看看你弟弟,一会儿就带他过去。你在前头乖乖的别闹,听祖母的话,知道吗?” 黛玉继续点头,“玉儿最乖啦。” 贾敏笑着让奶娘将她抱了出去,自己去叫上珩哥的奶娘,抱上还在熟睡的珩哥同王氏一道往前头去了。 ☆、第033章护玉 且说黛玉老老实实的听了母亲的吩咐,安静的窝在唐氏身边,轻易不敢张嘴。间或唐氏说了让她叫人行礼,她便照着往日学的做了。这样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配上略显生疏的动作,竟是让各家王妃、命妇等忍俊不禁。 更有那东平王太妃,指着黛玉打趣北静王妃,“瞧,你未来的媳妇儿给你行礼呢,还不快快把表礼拿出来。少了咱们哪一个的,也不能少了你呀。再不上点心,这么好的媳妇儿可要被人抢走了。” 众人都想起那年黛玉抓周之事,一个个的只憋着笑。北静王妃笑道,“人家正主儿还未急呢,您这是白操什么心,我还会少了她的不成?老太妃可是发过话的,这是咱们北王家定下的媳妇儿,谁敢来抢?难不成竟是太妃见着林姑娘好,要跟我抢人不是。”说话间便有随身侍立的丫头将表礼送上。 东平王太妃叹道,“唉,可惜王爷那几个小子,没一个和林姑娘年岁相仿的。不然林姑娘哪里还轮得到你,早在肚子里便要被我定下的。” 众人听了都笑翻了,又说起京城里头最新鲜的趣事,扯了开去。黛玉有些吓到了,怯生生的躲在唐氏身后不肯见人,最后还是南安王妃看不过去,让人把她送到后头去歇一歇。又说东平王太妃几个太没脸没皮,当着小姑娘的面拿她当做玩笑话。东平王太妃却不甚在意,自去与旁人说话了。 一时贾敏抱着珩哥出来,大家伙儿便止了话头去看珩哥,又夸了几句,总不过壮实可爱等词,并无甚心意。才百日的孩子,也看不出来什么,多办说些平常的吉祥话也就罢了。只有那么一两个长舌好事的,回去说嘴,说是这林太太对儿子竟是百倍的好,就连起色也远胜于当日女儿满月时。又说这样的关怀,哪里像是嫡母对庶子,竟像是亲生的一样。林家并未明说这孩子的生母是谁,因此之前大伙儿都猜测怕是哪个小妾生的。只是如今贾敏的样子倒是让不少人以为这孩子就是她所出,且流言渐渐传开,此乃后话。 前头爷们儿也是热闹的很,林如海虽不好酒,难得今日好日子,便也多喝了几杯。正是酒酣耳热之时,林升匆匆的进来,在林如海耳旁说了几句话。林如海笑着跟席上众人打了个马虎眼,起身到了外头。“怎么回事,哪位神仙来了不成,瞧你这样子,大喜的日子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林升回道,“老奴不敢,只是那位师父说有要紧事要跟老爷说,关于小姐和林家,因此老奴不敢擅专。” 林如海似乎想起些什么,“那位师父可是癞头,穿得破烂,手上拿着个大木碗?” 林升忙应,“正是,感情是老爷的故人,怪道还能说出小姐的乳名。” 林如海快步走去,哪里是故人,分明是找了许久的那个癞头和尚。他打听了这么些时日,不成想竟是送上门来了。 这癞头和尚在偏厅里等着,心中甚是不安。他按着原先知晓的于二月十二绛珠仙子在凡尘的生辰寻到了扬州巡盐御史府邸,不料却被告知林如海林大人一家早在前几日回京去了。大惊之下,癞头和尚忙推演天机,只是他下到凡间功力有限,也只察觉到了事情有变,到底因何而变却是不得其法。无奈之下只得启程上京,既说了要点化这几个痴儿,总该尽心而为。了结了这一番风流冤孽,他也好积了功德,同道友一块儿返回仙境。 林如海进得厅来,见果真是当日的癞头和尚,心里便有了底。走上前几步,笑着说道,“大师请了。” 那癞头和尚也忙答礼相问。 林如海因说道,“适闻家下人所言,大师知小女命数,有意点播迷津。弟子愚钝,还请大师不吝赐教。若蒙大恩,不求小女长命百岁,只求善始善终,弟子没齿难忘。” 那癞头和尚自林如海一进来便发觉有异,这人虽是林如海本人,其中的魂魄却不应该存在于这三界五行之中。只是他法力所限,竟也瞧不透他的来历,只能照着前头所备之词,一一的说了。“令千金自出生以来灾祸不断,若不入空门,再不得安于世间。若是老爷真心疼爱令嫒,不如舍于我吧。” 林如海一听,果然是同前世一样的话。只是黛玉如今早与前世不同,到了如今便是小病都不曾得过几回,何来灾祸不断一说?因道,“大师说笑了,小女自出生到如今二年有余,连皮都不曾破过,何来的灾祸?今日是林家的好日子,大师还请慎言。” 那癞头和尚暗道果真出了变故,想来是投胎转世之中出了些许差错,抑或是眼前这位看不透的凡人闹出的幺蛾子,这可如何是好?只是前世因已定,这一世的果还能跑了去,再不会错的。因此那和尚又道,“你如今若是舍不得她,日后自然要吃苦的,倒不如早日舍了吧。” 林如海怒极反笑,“大师虽是出家人,也该知道生养之恩,抚育之情。小女如今好好的,父母俱全,又无病痛,哪里有出家的道理?若是大师执意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癞头和尚还想开口,只是被林如海这么一瞪,竟有些心虚,只好退而求其次,“若果真不舍,只怕她日后要受大苦难。若要保得一生平安,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林如海敛了神色,唤了林升进来,“你好生送这位师傅出去,他虽有些疯癫,也怪不容易的。你去厨房给他要一碗斋饭,就当是给珩哥积德了。” 那癞头和尚摇头叹息,如何还出来了一位哥儿。一面倒是从善如理,接下斋饭,口中唱着不知曲调的歌儿往远处走了。 因这一事,林如海复又担忧起黛玉来。虽说那位癞头和尚所言同前世相差无几,言谈举止都怪异的很。只是他竟能从江南找到京城,想来也非一般的疯和尚,说不得是哪路神仙抑或是妖魔。他能重生一世,对鬼怪神魔一说也有些半信半疑,少不得多想一些。好在黛玉如今同前世大不相同,又有了珩哥,再不会让林家陷入绝户的境地。只是黛玉虽有了上等的佛珠法器压身,林如海还是有些担忧,怕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因想到那一块墨玉,便活动了心思,求到了君祁那里。 君祁好笑的看着林如海,“你所求之事,便是让我将这块墨玉拿去皇觉寺让明德大师开光?” 林如海郑重其事道,“正是。” 君祁大笑起来,好容易才将气儿理顺了,“哎哟哟,可是我没说清楚,这玉给你的时候便是开了光的。你竟是没看见缀着的丝绦吗?” 林如海这才将那丝绦看了,果真下面用红线绣了一个小小的“卍”字,黄底红字,可不是皇觉寺才能用的。“可是我糊涂了,竟没仔细瞧。这两年压在箱子底下,竟是埋没了这样的宝贝。既如此,回头我便让玉儿戴上。” 君祁却将玉拿了过去,“你这都两年没戴的东西,虽说曾开过光,压在箱子底也太不成样子。少不得劳烦明德大师受累,再开一次光吧。只是年前还说你家闺女太小压不住,怎的又寻出来要戴上了,还是要明德大师开过光的。” 林如海将癞头和尚一事说与他听,末了又加了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只是到底是自家闺女自己宝贝,总是要防范于未然的好。再者您赐的东西,也不能总藏着不是。有了它,过几日往她外祖母家去也不怕被别人比下去。” 后头这句话却也不是玩笑。那贾家的宝玉头一回见玉儿的时候便摔了玉,引出好大一场风波来,林如海可是记得牢着呢。按当日王嬷嬷所说,黛玉因这事儿还暗自感伤了许久。如今女儿虽不若前世病弱,更无失母的悲痛,到底年纪小,倘或被吓着了,可是不得了。 君祁又说了几句,不过是玩笑话。只是见如海对女儿如此上心,一点不比儿子差,便起了心思,回宫后又命戴权准备了两套上好的首饰给送去,自然也没忘了给林珩的一些玩意儿。林如海哭笑不得的接了,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这位爷示好的方式便是大手笔的赏赐。明明才跟他哭过穷,转头又赐下这么好的宝贝,真真是无话可说了。且黛玉如今的年纪,头发堪堪能编几缕辫子,手脖子又细,哪里用得上这些了。倒是林老太太和贾敏,深觉林如海在皇上跟前有面子,连带着林家也得了恩典。便是几个寻常的金锞子,架不住是御赐的,可是不同的。 林如海这里才将墨玉弄好给唐氏送去,唐氏便让底下一个善打络子的丫头用金线打了个络子,用五彩丝绦将玉系在黛玉的脖子上,把那家常挂着的金项圈取了下来。孩子骨头软,哪里禁得起这么多东西坠着了,只等大了再添吧。 将黛玉的事儿办好了,林如海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整日介在家里头与清客们品诗下棋,好不悠闲快活。他已然述职完毕,只等着上头下令新的任命,便可走马上任。这大半个月可以算是偷来的闲工夫,可要好好享受一番。 水溶这一年愈发上进了,言谈之中竟是同过去大不一样,人也愈发沉稳。虽没有了北静王离世,没有重任在身的水溶也有了大人的老成持重,只是微末之处还能显出孩童的天真来。林如海原来的意思,是让他同去年一样,在家里同众名士谈会,自有进益。只是水溶却是不肯,言说老师离京一载,好容易盼回来了,总该将落下的课业补上才是。因此林如海也只随了他,趁着还有功夫,便日日指点。 再说那贾琏,其母舅沈含章给他安排的,正是担着防护内廷之责的御前侍卫中龙禁尉一职。这一职位听起来名头挺大,实际只是一虚职,多半由皇族远支及一干公侯高官后人充任,不过是看中了这个名头罢了。沈含章知贾琏文不成武不就,却也是替他安排的妥当。不论何等御前侍卫,虚的实的,总归有他的好处在。如贾琏这样的龙禁尉,几年后谋个外放,受一两年苦,再动些关系回京,便能任实职。只是这龙禁尉中大半人既出于世家,也懒怠去外地吃苦,竟是鲜少有人走这条路的。贾琏听了母舅的话倒是心动的很,一则龙禁尉已然是五品,若能调回京城,这官位只高不低,可比那些虚的实惠多了;二则他该是娶妻的年纪了,很是不耐父亲的管教,在家时又常被拿来跟贾珠比较,因此倒不如带着老婆往外地躲两年清净。 林如海也赞他,母舅果然就是不一样的,连日后的路子也早已想好了,倒是让他省了些心思。且若贾琏果真肯吃得那份苦,他这样的外调可不像巡查御史等那么好看,多半是小小的地方官,也不枉费他如此高看贾琏了。不过林如海也知道贾琏如今能这样,多半是因着争强好胜之心,誓要将贾珠给比下去。只是贾琏也不是读书做学问,不过是寻个安身立命的法子,也用不着那些清高的调子。 四月初,大朝会上,君祁命人当庭宣了圣旨,大力褒奖了林如海在扬州的功劳,并擢升其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傅,官至一品。一时间,林如海大出风头,无人能出其右。只是林如海一贯低调,并没有趁势大肆张扬,亦不曾公报私仇翻旧账。 有精明的细数着上林家门的人,除了一贯来往的那些,悉数被婉拒于门外,连带着各色礼物也都原样退了回去。也有知根知底的几家,知道林家也不差这点子东西,因此也只选了些合适的礼品送去,略表心意罢了。日子一长,大家便看出来了,合着这位林大人果真是个清正廉洁,不贪图富贵的。 只是林如海升官的热潮才要散去,便又出了一件事,让他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第034章弹劾 林如海这正一品的顶戴还未戴热,便被昔日同僚,新任的兰台寺大夫参了一本。而所弹劾的,正是他在巡盐御史任上贪赃枉法,收受盐商贿赂,官商勾结致使两淮盐运败坏。原是特意上的密折,君祁却将这份奏折放在朝会上当朝宣读。 君祁端坐于龙椅之上,明黄色龙袍更衬得他器宇轩昂,多了分凌厉的气势,“众爱卿可都听清楚了,说说吧,你们怎么看。” 地下众人如闻惊雷,一个个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那些远远的几乎要站立在大殿外头的小官,一向跟着前头的动作,如今也不知前头发生了何事,倒是同往常一样束手而立,只等下朝。与林如海交好的几位大人也不敢轻易开口,倒不是怕引火烧身,只是他们交情颇深,难免多增口舌。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启禀皇上,臣有话说。”站出来的却是大理寺少卿詹佑。 君祁大手一挥,“讲。” 詹佑复行了一礼,才开口道,“微臣愚见,且不说巡盐御史一职,每年过手的盐课银数百万,那些盐商能拿出多少来贿赂。仅凭林大人上任一年便将两淮的盐课银提了三成,可见其用清正廉洁,忠君爱国,天地可鉴,且是不可多得之人才,何来盐政败坏一说。圣上慧眼独具,林大人实乃朝廷之栋梁。臣以为,林大人断不会做这出贪赃枉法之事。不知弹劾者为谁,竟是如此诬蔑林大人,真真其心可诛也。” 詹佑话音刚落,便又出来了一个圆脸圆眼身着三品服色的官员,却是户部右侍郎应贤,阴阳怪气的说道,“詹大人此言差矣。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奏折既如此言之凿凿,想必是有真凭实据的。圣上虽明察秋毫,也防不了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啊。依微臣之见,此事应当彻查,以儆效尤。” 这话在朝堂之上说出来真是不像,林如海只把它当做耳旁风,仍旧神色淡然,傲然立于堂下。只有个老翰林却是听不惯这样的话,义愤填膺道,“詹大人慎言。林大人乃天子门生,太上皇钦点的金科探花,又蒙当今钦点盐政,其才学可见一斑。再者姑苏林家的名声,从第一代安乐侯,到如今,哪一代不是人人称颂的。林大人家学渊源,岂容你如此诬蔑。” 立时又有某官员站出来道,“皇上,此事关系重大,依微臣愚见,不若交由兰台寺彻查,方显公允。” 那边又有人出言反对,朝堂之上竟是难得的吵得不可开交,连菜场集市都不如了。君祁也不出言阻止,只让他们说去。待过了一刻钟,地下声音渐销,都等着皇上金口玉言,那没来得及表态的也好趁势看看风向。君祁却不让他们如愿,不显山不露水的把这个难题推给了当事人林如海,“林爱卿,众位臣工说了这么多你可都听见了。你说,这事儿该如何办呢。” 林如海端的是宠辱不惊,坦坦荡荡的拱手行礼,“皇上英明神武,乾纲独断,此事全凭皇上做主。” 君祁笑道,“你这意思,竟是连自辩都不用了?” 也不知是不是文人的臭脾气上来了,林如海直直的回道,“正所谓清者自清,微臣没有做过亏心事又何必费心解释。” “哈哈哈,好一个清者自清。”君祁大笑着将又一份文书交予戴权,“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往日未解其意,如今倒是见着了。朕虽知此事系杜撰,也得给列位臣工一个交代才是。戴权,将纸上所记之事一一念来。” 戴权将文书展开,厚厚的一叠不知有多长,尖细的嗓音在大殿里响起,“某年某月某日,扬州盐商赵某,送玉观音一座,白银五百两,黄金一百两,原样退还。又某年某月某日,盐商桑某欲送礼,拒于门外……” 众大臣原先还有些糊涂,听了几条之后便明白过来,这大约是林如海在任上拒收贿赂的证据。至于从何而来,没瞧见是皇上亲自拿出来的吗,不能问,也不敢问啊。只是这下子大家可真见识到了这位林大人到底如何清廉了,竟是把所有上门巴结盐商们都推了出去,连礼都不曾收的。这样的官儿居然还能啃下两淮盐政这块大骨头,可见不是一般人。也有那原本便仰慕林如海为人的,更觉其才高气清,绝非国贼禄鬼之流。日后推崇日盛,却是后话。 待戴权好容易念完了两三页,足有几十来条,君祁便让他停了,“冯大人,你听了这些有何感想?” 那冯大人正是新任兰台寺大夫,弹劾林如海之人,冯连铎,亦是个食古不化的老顽固。只因他敢于谏言,死活不怕的,因此君祁特意将他提了上来,竟不想立刻便被人当枪使了。 那冯连铎回道,“启禀皇上,微臣在奏折中具写明了,且又有盐商们的证词,断断不会错的。虽则臣与林大人共事几年,也不愿相信林大人是这样的人。只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没想到林大人去了江南也未能免俗,竟是与他们一道同流合污,真真愧对吾皇,上负天恩,下愧百姓,可叹可叹!” 君祁真是拿这位老大人没办法了,竟还是看不清形势,一味的相信这所谓的证据。现下倒是有些后悔,何苦把他提拔上来,“冯爱卿如此斩钉截铁,凭的可是这些证据?只是林爱卿乃国之栋梁,身居高位,朕竟用这些不知来历、真假未辨的东西来定他的罪不可?冯爱卿既如此确信,可否说说这证据是从哪里来的,又是怎么拿到这所谓的黑帐,甚至还有行贿盐商们的签字画押的。” “这……”冯连铎这才回转过来,这些东西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书房里。他看过之后颇为震惊,只是上头一桩桩一件件记录详细,且连时间、行贿之人以及所送何物都写得清楚明白,由不得他不信。再者江南之地向来是吏治败坏之根,要说林如海在任上真的分毫未取,他也是不信的。“回皇上,这些证据乃是一位仗义之士给臣的。” 君祁将一叠纸掷于堂下,怒道,“仗义之士?哼,不过是来历不明的东西,如此简单的污蔑之词,虚假之证,你认不出来也便罢了,竟还敢堂而皇之的送达天听,真是老糊涂了!兰台寺主掌监察、弹劾要务,岂能让你这等老眼昏花、忠奸不辨之人执掌。朕念你已年迈,向有所功,仍旧做你的少卿去吧,兰台寺大夫一职由吏部拟人来给朕看。日后再有这等造假作伪,污蔑朝廷命官的事,朕必定严惩不贷。退潮。” “退朝——” 尖细的声音在大殿里打了几个转,传到外头渐渐地消弱下去,再听不见。只是大殿内的人可都挺清楚了皇上最后那番话,分明有所指。又感叹这位林大人真是不简单,少年高中,如今未逾不惑便位极人臣,可见是皇上的心腹爱将。 那贾政不过五品员外郎,虽要上朝却只能立于殿外,磕头请安,并不能面见圣上,奏事进谏。那贾赦虽能入得大殿,也只是站在边角之上,虽知道前头有些什么大事发生,亦不甚明了。两兄弟走下下朝路上,听闻其他大人相谈,这才知道竟是妹婿遭弹劾,却被皇上当堂驳了回去。二人回去将此事说与贾母听了,贾母心中便有些活泛。 “到底是姑爷能耐,如此得皇上青眼。当日我还怕林家到了这一代没有爵位承袭,会不成样子,如今竟是更比他父亲出色的。过几日是老大的生辰,咱们一家人乐呵乐呵,早日给姑爷下个帖子。你妹子去了南边一年,回来后才来了一回。我有心叫她多来几回又怕她婆婆生厌,竟是借了这个名头让我们娘们儿见见吧。” 贾赦应是,便告辞出去了。倒是贾政又奉承了两句,逗得贾母发笑这才出来。贾母目送小儿子出去,不知道第几回为当日所作所为后悔。想到刚刚政儿提及珠儿,若是这爵位能让他承袭了,哪里还用珠儿如此劳心劳力的去读书用功。去岁科举几乎就去了半条命,结果还是名落孙山。若是三年后再来一回,还不知道会如何呢。倒不如早早找些门路,谋个差事也便罢了。像琏二那样,到底出说去有面子。 林如海下朝后并没有出宫,而是被戴权请去了御书房。今日之事来得太过突然,他丝毫没有准备,即便自己光明磊落,也有些担心要如何收场。竟不想君祁不仅当庭将弹劾的奏章念了出来,还反驳了冯大人,更施以严惩。若果真说起来,君祁如此行事难免落人口实,这明摆着是袒护与他,若说冯大人的证据是造假的,那让戴权读的那份所谓的证据呢?他倒是不知君祁那里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份东西了。不过这也不奇怪,他到底是皇上,有些事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总归都要清楚,以免受人蒙蔽。 “微臣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压下心中的千丝万缕,林如海对着桌案后的人行礼。 君祁头也不抬,只吩咐道,“平身。戴权,朕有要事同林大人商量。” 戴权心领神会,带着一干人等鱼贯而出。书房里头又只剩下两个人,这样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二人都有些恍惚。 君祁仍低着头,似乎很认真的在看着眼前的奏章,手上的朱砂笔却是一动不动。良久,他才低低的开口,“今日之事,你可怪我?” 林如海傲然挺立,不卑不亢,“皇上言重了,微臣还要谢皇上隆恩,替微臣解围。” 君祁放下朱砂笔,抬头看他,“你果然生气了。”说话间站起身,走到林如海跟前,“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老爷子那里步步紧逼,这事儿若是不理,赶明儿他们定会当朝说出来,把事情闹大;若是交由他们查去,指不定能查出些什么来。倒不如这样,横竖老爷子迟早会知道你是我的人,我这么明着护你也省得那起子不省心的没事找事。” 这最后一句,林如海怎么听怎么别扭,如何就成了他的人了?只是他生气另有原因,“恕微臣放肆,难道皇上以为这一年后,太上皇还会以为臣是中间派?”从林如海决定赴任开始,他便知道总有一天太上皇会注意到他,甚至想要除之而后快。去年盐课银报上来的是比前年多了三成,但这只是君祁怕太过惹眼让他虚报的,实际上约莫翻了一番。而那瞒下来的三百万两银子,自然进了君祁的私库。换句话说,太上皇这一年便少了这么些银子,还能不有所觉察?也因此,林如海势必要在一年内功成身退,太能保全一家老小,不然便是前世的下场无疑了。 君祁一听,倒也是。谁也不是傻的,何况老爷子大半辈子精于此道,早就成精了。只是如海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又为何生气?君祁也懒得跟他兜圈子,因问道,“那你这是为何生气,好歹告诉我一声,这么藏着掖着的,我如何得知。若是日后再不小心忍了你,不是平白让你受气吗。” 林如海乜斜着眼睛,问道“想来冯大人的奏折,不是今日才上的吧。” 君祁自然回道,“是啊,昨日上的折子。有问题吗?” 林如海顿在那里,迟疑了一阵才咬牙切齿的回道,“没有。若是皇上没有其他吩咐,微臣这里就先告退了。” 君祁还没弄明白呢,哪里肯放他走。只可惜如今,林如海胆子越发的大了,也不管他允不允,径自走了出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问,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真不知道这样的人,他从前怎么会引为知己的。 作者有话要说:政斗无能者,虽然知道这样的处理大概是不合适的,不过还是让林爹爹有了一个鲜明的立场以及让大家都知道林大人特别受皇上器重【大雾】本来书房那里想让皇帝陛下做些什么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变形了╮(╯▽╰)╭其实我们家皇帝陛下跟文案上的人设一样,很邪魅狂霸拽的呀【大雾】 ☆、第035章宝黛 到了贾赦生辰这一日,林如海带着贾敏并黛玉一起往荣国府赴宴。林珩还太小,贾敏怕他有个闪失,便不曾带上。他们到时宴席还未开,林如海自然去了外头书房同两位内兄说话,贾敏领着被奶妈抱着的黛玉,身后一溜的丫头跟着,去了贾母那里请安。 贾母如今上了年纪,一见了外孙女就喜欢的紧,逗着她说了会儿话,又命人拿了些果子糕点来与她吃。黛玉乖乖的接过果子,也不吃,只拿在手里把玩。贾母瞧她乖巧可爱,更有贾敏小时候的影子,愈发喜爱。才过没多久,便有小丫头报进来,“宝玉来了。” 话音刚落,贾敏便瞧见一团火似的小人从门口钻进来,一溜烟跑到眼跟前儿,扑进贾母怀里撒娇,“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笑搂着他,“哎哟哟,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你这样冲撞。说了多少次了,你还小,脚下难免不稳,可不敢跑这么快。给你娘请过安了?快些起来见过你姑妈去。” 宝玉这才知道有外人在,忙站好了去瞧,见果真有一位美貌妇人坐在一旁。因此忙行礼请安,“侄儿见过姑妈。” 贾敏见他生的周正,也起了疼爱之心,揽了他入怀,“竟是这样大了,这才一年的功夫,高了不少。怪道母亲如此疼爱,看着就是个伶俐的。眉宇之间竟是比二位兄长还像父亲呢,将来必定有大出息的。” 贾母霎时红了眼眶,说道,“可不是,这么些个儿孙里头,就属他像你父亲。” 贾敏见母亲想起了伤心事,忙岔开去,“说起来,黛玉还未见过这位表兄呢。上月来的时候也不曾得见,竟不知是忙什么去了。黛玉来,见过表兄。” 贾母笑道,“原是去了他舅舅家,宝玉,快去见见你林妹妹。” 黛玉原一个人坐在炕沿,背对着大家在玩耍。这会儿听到母亲唤她,便慢慢转过身来。眼看着就要从炕上掉下来,一旁护着的奶妈赶紧把人接住在怀里。黛玉也未曾被吓到,倒是觉得有趣,咯咯的笑了起来。宝玉被笑声吸引,转头打量着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长这么大还未见过几个比他小的娃娃呢,家里头能见到的也只有三妹妹,只可惜母亲不让他去看。只是三妹妹也没有这个娃娃好看,这小脸白白的,比豆腐还娇嫩,小嘴红红的,比丫鬟姐姐们涂了胭脂还红呢。 贾敏从奶娘手中接过黛玉,正教她叫表兄呢,没想到黛玉对着宝玉,直接就上手了。小手一挥,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利落,吓坏了一屋子的人。贾家上下,谁不知道宝玉是老太太的命根子,不能有半点闪失的。这位表小姐也太厉害了些,头一回见呢就上手了,小小年纪竟是有这么大的力气,这声儿,她们听着都觉得疼。 那宝玉也被打傻了,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贾母厉声喝道,“都死了不成,还不赶紧把宝玉拉过来看看。我的心肝儿哟,可破了没有,这样俊的脸蛋,若是破了相可如何是好。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寻上好的膏药来,上回王太医留下的那种。” 贾敏原是有些尴尬,这孩子头一回见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她这个做母亲的总归有些下不来台。只是黛玉并不是她教养着的,身边现下跟着的又都是老太太的人,她也不好说些重话。好歹是自家人,一会儿哄宝玉两下也就完了。可是没想到母亲对宝玉如此宝贝,这几句话出来虽说并没有说黛玉什么,可就是让人堵得慌。她也只得赔笑脸,“母亲别急,玉儿小孩家家的不知事,手上力气也小,哪里能有这么严重了。” 贾母乜了她一眼,“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如何还这么说话。小孩子的皮肉可细着呢,哪里禁得起打。你也该说说玉儿,如何先就动起手来了,哪里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别看她如今年纪还小,人都说三岁看老,现在不改正过来,以后越发的难管教了。” 贾敏脸上的笑僵硬了,母亲何曾跟她说过这样的重话,现在明着说的是黛玉,实际还不是说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把孩子教好。可是黛玉养在老太太那里的事儿母亲也是知道的,她今日这样一说,若是奶妈和丫鬟们回去多嘴,受罪的还不是她? 宝玉此刻倒是缓过来了,还只一味的盯着黛玉看,问她,“妹妹手可疼吗?” 当下从贾母到地下侍立的丫鬟婆子,无一不笑。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痴儿,自己被打了还惦记着打他的人手疼不疼。连贾敏都被他逗笑了,不过心底不免有些看不起他,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内里竟是如此糊涂的。母亲还说什么三岁看老,怎么也不好生教导宝玉。这抓周抓了一把脂粉钗环便已经够惹得市井议论纷纷的了,若是日后真成了那下流好色之徒,真真是有损荣国府威名。黛玉竟是不管他,又回到了奶妈怀中,捻着胸前墨玉下面缀着的穗子玩儿。那个家伙一直盯着她看,肯定不是个好人。爹爹说了,除了爹爹和弟弟以外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玉儿不能让他们看也不能跟他们说话。虽然小黛玉有些不明白何谓“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还是照着林如海吩咐的,将这个盯着她看的坏人打跑了。 贾母笑了一阵,似乎也觉得先前所言不妥,毕竟还有事儿有求于姑爷,得让自家姑娘去开口呢,可不能在这时候结了疙瘩。因吩咐奶妈将两个孩子带到碧纱橱里头玩儿去,让人小心看好了,别再生出什么事来。 待他们都出去了,贾母才拉着贾敏的手说道,“才刚我急了一些,你这个侄儿来历不凡,生得又像你父亲,我难免多偏宠一些,你也别往心里去。今儿怎么不带珩哥一起过来,我还未曾见过呢。” 贾敏笑道,“母亲说的哪里话,咱们娘俩还说这个干什么。玉儿是莽撞了些,只是您也知道那几个跟着的都是老太太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若是被他们传了回去,指不定又说我的不是呢,倒像是我埋怨婆婆不会教养孩子似的。珩哥这么小,哪里敢带他出来了,一般的也就只让奶妈抱着在院子里晒晒太阳罢了。如今日头越来越毒了,更加不敢让他出房了。” 贾母道,“你这也太小心了些,孩子都是见风长,整日窝在房里可不好。就这么一个哥,宝贝是自然的,却也不能宠溺太过了。”贾母生养了他们兄妹三个,自然有经验。只是她却是忘了,如今对宝玉何尝不是贾敏这样,小心翼翼唯恐出错,便是快步跑也不让的。 “女儿受教了,”贾敏也有些心酸,“算起来这才是头一个自己养的孩子,因此多少有些谨慎。好在黛玉也喜欢珩哥,见天的跑来我这里看他,老太太也不大拦着她,连带着我们母女俩也能时常见的。” “可见是有了哥的好处了,如今你婆婆再找不出由头来编排你了,想来对你也好了不少。我早就劝过你,如今可瞧见好处了。林家几辈子攒下来的家业,若是真让外人拿去了,那才真真是可惜了。”贾母忽的夸起林如海来,“要说姑爷也是个好的,这样的年纪官至一品,可是少有的。倒是你的造化了,当日你父亲要定下这门亲事我还拦着,竟是天注定的,让你做一品诰命呢。” 提起这个贾敏自然也有些骄傲,“母亲说的什么话,老爷能有今天还不全仰仗着圣上隆恩。什么诰命不诰命的女儿不在乎,只要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女人也就知足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母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戳破,接着说起正事儿来,“你如今有了哥儿,姑爷又升了官,自然是美满的。只可怜你二哥,几年来在工部就挂了这么一个闲职。如今珠儿意图以科举兴家,却也不得其法。你大哥身上有世袭的爵位,我也不担心,随他闹去,横竖捅不破天。只是你二哥这样,便是我去了也放心不下的。日后到了下面,竟如何同你父亲交代。” 贾敏这才转过弯来,感情母亲这是想让自家老爷替二哥和珠儿筹划筹划。要说这姻亲之帮带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就凭如今老爷的官位,又是在吏部,这官员调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因道,“母亲休要如此,竟是折煞女儿了。二位哥哥都已成家立业,女儿如今也是儿女绕膝,哪里还敢劳烦母亲担忧。您就吃好喝好,闲时与孙儿孙女们玩乐一番也就是了。科举一事乃朝廷大事,女儿不敢说什么。但若是二哥,如今老爷就主管吏部,哪里就不能偏帮着二哥一些了。” 贾母便笑道,“可不是,我如今老了,也没力气管他们的破烂事儿去,横竖守着宝玉就完了。他们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只闭着眼享清福吧。” 前头林如海跟贾赦道了喜,反倒被他恭维了几句。虽有些直白得粗俗,林如海却觉得比贾政那欲语还休的模样好多了。贾政原是被人家捧习惯了,从来都是听奉承话的,自己极少说的。如今要他面对着妹婿说出一番恭维之词来,倒真是为难他了。好在既听多了,词儿倒是熟悉的很,为了儿子也少不得腆着脸说了几句。 林如海听他意思,竟是不想让贾珠再行科举,而是想学贾琏的样子。虽说贾琏的差事是他母舅给安排的,只因他与林家过往甚密,不少人也猜测同他有关。然他之所以没插手,一是因为贾琏有他母舅安排,二则是因不想与贾府牵扯过深。若是平常亲戚往来也就罢了,一旦牵扯进利益纠葛,日后若是贾家不保,说不得还要带累林家。他即便有心提点贾琏,看来贾敏的面子上也会对宁荣二府拉扯一把,但若为此而损了林家,却是万万不能的。 因劝道,“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贤侄有此才干,先弄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入部跟着学习也就是了,日后自有裨益。只是到底从科举出身更好些,岳丈当日在时不也盼着族中子弟以读书上进。唉,内兄勿急,先待我说完。今年乃是太上皇七十大寿,皇上有心大办,必然要开恩科的。九月开试,大约下月初圣旨就能下了。倒不如让贤侄再试一回。若实在不行,再另谋他法,不知内兄意下如何。” 贾政喜道,“再不想能有恩科的,既如此少不得再让他试炼一回。我原说这科举并非易事,也让珠儿安心再等下一届。只是他到底年少激进,在家时又是成天捧着的,上回落第便有些郁郁。想妹婿乃是过来人,日后还烦请妹婿稍加指点,便是他万幸了。”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林如海也答应的干脆,“内兄客气了,承蒙抬爱。如今案牍劳烦,倒是久不静心做学问了,与小辈们切磋切磋,与我倒也有益。” 贾政忙道他太过自谦等话,略过不提。一时贾珍等族人俱来齐了,便开了宴。爷们儿在前头,女眷们隔着屏风在隔间里头。远远的叫了班小戏子在那里扮上,图个热闹罢了。贾母年纪愈大愈发的喜欢热闹,看着子孙绕膝,更觉得自己福气好。 黛玉挣扎着下了地,偷摸着绕过屏风,竟是跑去找林如海了。她人小耳朵尖,早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在外头,一寻到机会就想去找父亲。贾敏等忙在后头喊着把孩子拦下来,奶妈知道自己疏忽了,又让小姐钻了空子,赶忙追过去。外头男客们听闻后头一阵骚动,还道出了什么事,紧接着就看到一个女娃娃从屏风旁边溜出来。好在黛玉如今年纪小,又都是自家亲戚,林如海便笑着将她揽在怀里,让奶妈回去后头伺候着。林如海教她一一的认人,从舅舅到表兄,还有贾蓉等几个侄儿。年纪虽小,辈分倒是挺大的。黛玉不认生,脆生生的学着父亲把一桌的人叫了遍。 宝玉原在后头跟着贾母坐,见黛玉出来了便百般央求老祖宗放他到外头席上。这位妹妹生的好看,笑起来跟花儿似的,他可喜欢了。贾母被他闹得受不住,因吩咐奶妈将他好生带着,另嘱咐外头的爷们儿不得调唆着宝玉喝酒,这才让他出来。 宝玉一来,黛玉便没了笑脸,心想这个讨厌鬼真是烦人,她都躲到爹爹这里来了,居然还能跟出来,真真可恨。只可惜她也奈何不得,只能窝在父亲怀里生闷气。林如海只道她无聊烦闷了,因问她是否要回后头去玩。黛玉只一味的赖在他怀里不吭声,林如海也只得由着她。 那宝玉有父亲在,万不敢造次,林妹妹又不肯看他,不一会儿便觉无趣,悻悻的回了后头不提。 又过了没多久,林家来人,说是宫里来人了,让老爷赶紧进宫面圣。林如海心下不喜,前几回让去别院他都找托词推了,如今竟是用起这样的手段了。倒是贾家众人因此愈发看重起林如海来,进宫面圣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且林如海一脸镇定的样子,可见是常去的。 主人家热情地送客,贾敏在后头也一点都不担心,横竖自家老爷隔三差五便会接到圣旨去宫中议事,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此时在娘家一干亲戚面前,倒是扬眉吐气了。只有黛玉被送回贾敏身边,不远处还有个贾宝玉虎视眈眈,顿觉伤感。小小的身子一挪,竟是将屁股对着众人,将脸埋进了贾敏的怀里,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第036章送画 林如海猜测君祁不过是借议事之名让他进宫,倒也不着急,回家换了身朝服才慢悠悠的坐上轿子往宫里去了。待落定了,轿夫掀起轿帘。林如海才出来便看到戴权等在宫门口,似乎真有什么急事,一见他便忙上来,拉着人就走。 那戴权脚下不停,嘴里还念叨着,“哎哟,林大人您怎么这时候才来。可快着点吧,皇上也不知怎的了,看了忠顺王的密信后生气的很,没把御书房给砸了。您一会儿瞧着点儿,可别再惹恼了皇上。” 林如海想怕是西北有变,口中谢道,“多谢老内相指点。” 书房里头,原本散了一地的奏折、纸笔已然归于原位,君祁却是坐在西边的炕上,仍是一脸愤懑之色。见林如海姗姗来迟,君祁也不曾问罪,只把一封书信丢给他,一开口声音低沉的可怕,“你看看吧。” 林如海双手接过,仔细的看将起来。原也不多,匆匆几眼便扫完了,怪不得让他气成这样,那鞑靼国的王爷也欺人太甚了。 君祁指着对面,“坐吧。看来这位王爷必定要同我们刀兵相见了,只是不知道抓了人又放回来是怎么个意思。” 林如海不曾推辞,每回议事的时候书房里都少有人在的,便是戴权在的时候,也是习惯了的。只是同他相对而坐的时候,林如海想到之前的事,果真是自己想太多了。他虽盼望着二人能时刻如此,抛开君臣之别,平等以待;却忘了君祁从小便同别人不一样,习惯了发号施令,身为帝王更是天下大势尽掌于他手。君祁待他已然和别人不同,远远超过了君对臣甚至是所谓至交之间的相处,他,该满足了。 因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派人将王爷和先生接回来,西北到京城一路艰险,且不知道那鞑子王爷会不会半途后悔。西北现如今有沈参将驻守,他对那一带极熟悉的,不若让他派人去接应。至于其他的,等王爷和先生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想来老国主未去,那王爷也不敢立刻篡权。” 君祁恨道,“也只能如此了。只是这鞑子的口吻可恶的很,竟不把我朝放在眼里,若真敢来犯,朕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一拳下去,小炕桌发出嘭的一声,连茶碗盖都跳了起来。林如海心一突一突的,鲜少见君祁发怒,更未见过他如此发泄怒火。“皇上息怒。” 君祁突然就抓着他的手,笑道,“还要谢谢你这位前任盐政,若不是那几百万两银子,朕还没有这个底气。如今便是真的要开战,这军费也不用愁了。” 林如海使劲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这明面上里头是没有其他人在,可戴权必定在暗处观察着的,不然哪里能每回君祁一叫便出来的。可惜君祁乃是习武之人,手劲比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大了太多,哪里能让他这么轻易的挣脱。 君祁笑得得意,又道,“那日给你画的画已经裱好了,过来瞧瞧如何。定是比不上你的大作的,只是我自认为也算的上是佳作了。可见这所画之人有时比执笔之人更重要,你说可是这理?”说着换了个手牵着林如海,往一旁的书柜走去。 林如海一心想着那日作画时的情景,哪里有心思听他这样的歪理。双手相扣的地方传来火热的温度,微微的有些潮湿,也不知是谁的汗。他同贾敏虽是少年夫妻,只因对她没有男女之情,这样的亲密动作鲜少做的,多半也只是为了安慰她罢了。可现下被君祁这样拉着,不像上回晕乎乎的,细小的颤动都能感觉得到。自然不是君祁的,他如今可是习惯的很,私下里经常爱摩挲着他的手,或是拉着他的指头玩儿,倒像是玉儿那样的孩子气。林如海却是无法习惯这样的亲近,不是逗女儿时的宠溺,是被别人捧在手里的满足和温暖,几欲沉溺其中的幸福。林如海忍不住猜想,君祁在后宫之时,会否这样对待那些后宫佳丽,那些人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妾,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他身旁之人。这样一想,心情又不期然的低落下去。似乎从扬州回来,抑或是将那幅画送出去之后,他便经常这样想些有的没的,徒增烦恼。 君祁不舍的放开林如海的手,小心的将画取了出来。他的装裱技艺还是曾经同如海学的,却是只懂皮毛。这回为了将这幅画弄好,还专门让如意馆派了个精通装裱的画师来指点。虽有些不尽人意,到底是亲自将画裱好了。 “你看看,如何?”君祁说着慢慢的将画展开。 画中之人立于窗下,侧着身,专注地看着窗外,却又并非着眼于窗外之景,似乎是想念着什么。画上还题了一首诗,却是王摩诘的《相思》。 当日下笔之时并未注意,没想到竟是这首,可不正合了他当时的心境。林如海脸上热辣辣的,心知定是红了,暗恼自己不争气。 君祁见他久不说话,故意逗他,“可是画得不好?那便扔了吧,日后有空了我再给你画一张。” 林如海忙护住画,“既说了送我,便是我的了。” 君祁撑不住笑了出来,林如海这才知道是逗他呢。他也不理,仔细把画卷起来,只待一会儿带了去。 君祁又苦了脸,“如何竟是又不理人了,哪里又得罪你了。如海,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不成是跟你家玉儿学的,一生气便不理人。” 林如海即刻反驳道,“哪有的事。” 君祁道,“那如何前几日让你去别院也不去了?” 林如海无话可说,他便是真的不满,能奈君祁何?再者,回头一想那日的事也是自己太过矫情,因前头的温情便把自己太当一回事儿。好歹君祁是皇帝,他就是有点什么想法也要慢慢来,这么直接甩脸子,也太放肆了些。 君祁却忽然上前,将人拥在怀里,“如海,我这一辈子头一回,想要好好待一个人。有许多事我不懂也不会,你若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尽可以告诉我。你要如何我都随你,只别这样不理不睬的,好不好?我多难得才能出去一趟,你总这么躲着我,岂不是伤我的心。” 林如海身子僵硬着,心却软了下来。君祁为他做的他都看在眼里,确实不该为了那么一件事就生他的气。且若是他自己决定,当日的情形,也只能如此。虽说他为了防着太上皇对他对了林家出手,也准备了不少后招,但最好还是不要自己跟太上皇对上。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一个外臣也没必要以身犯险。 当日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着被折辱了。有些像当日年少时,兴冲冲的准备好了行装要独自往江南去游历,却被父亲强塞了几个小厮随从,护着一路南下。明知是为了自己好,心里就是觉着别扭。他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怎么能容忍别人总把他当做小孩子似的护着。只是现在听了君祁的话,想来也是他的心意。 把手轻轻的搭上君祁的腰间,林如海把脸深埋进他的肩窝,此刻他又羞又窘,哪里还能开口,只盼着君祁这一回能明白他的意思。 肌肤相触,灼热的温度让君祁有些心猿意马,却也知道如海怕是害羞了,也不逼着他开口,只是收紧了双手,似乎要把人勒紧骨肉里面。活了三十多年,他当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美人在怀却不能下手,真是成了柳下惠了。 林如海带着画心满意足的回了府,只留君祁心不在焉的用了膳,又跑回御书房躲着去了。这几日甄贵妃和淑妃斗得厉害,整日介不是给他送汤就是借口皇子生病,总要引得他去看了才算作罢。平日里还能耐着性子随她们闹去,可这几日本就政务繁忙,之前如海又同他置气,哪里还有心思去对付那些可怕的女人。 没过几日,果然同林如海所说,圣旨下,因太上皇七十大寿,特开恩科。另有皇太后属意采选秀女一事,君祁借口太上皇七十大寿要紧,若是在行选秀,不免劳民伤财。因此只下了旨意,命京城中六品以上官员之女中,十四至十七岁者,择其优,选入宫中充作女官。 圣旨一下,荣国府是既喜又愁。恩科一开,于贾珠乃是天大的好事。而不选秀女只选女官,却是打破了贾元春的期望,也打乱了贾母的计划。 贾政倒是觉得无碍,“母亲,珠儿这一科必定能高中的,您还担心什么。选秀一事,也是元春没有福气,也就罢了。何况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入了皇上的眼,倒是珠儿若能想妹婿那样步步高升,也是祖宗庇佑,家门之幸了。” 贾母却道,“你知道什么,看看甄家,族中有多少人为官为吏,还不是把女儿送了进去。就凭甄贵妃在,又有三皇子的面子,当今便是要动甄家也要仔细思量一番。咱们家说起来好听,一门两国公,可正经的实职却是一个没有。如今你大哥袭的是一等将军,那边府里是三等将军,若是再没个出色的人来挑起两府大梁,几代后京城哪里还有贾府的立足之地。这女官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若是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想必将来有大造化。依我的意思,为了贾家,也只能让元春委屈了。” 贾政明白过来,接过话头,“母亲说的什么话,能入宫伺候是元春的福气,别人家求也求不来的。只是要能近御前伺候,恐怕还得花些心思。” 贾母笑道,“这有什么,不过是要多打点一些罢了,这些年难道还少吗。若是真成了,这些也就不值什么了。珠儿那里自然也不能落下,你去打听清楚这一届的主考官是谁,若是能走动走动,更好一些。再者林家那里也让珠儿去得勤快些,你瞧瞧琏儿,如今好歹有个龙禁尉的名号。” 贾政称是,回头便吩咐贾珠如是照办。贾珠因前科落第,自觉无颜见人,这一年很少出门走亲戚,哪里肯去。只是被劝了半天,又想到这一届恩科,便有些蠢蠢欲动。经过一次科举之后,他更明白科举之不易,也愈发佩服林姑父。于是第二日便往林家去,自然叫上了贾琏,只他一个可应付不来那群清客相公们。 王氏听闻贾母竟让元春去做女官,更是心疼不已。这选秀女也就罢了,成了皇上的妃子也是合家的荣耀,锦衣玉食总比一般人家强些。可这女官,说得好听,有官职、品级,更有可能被贵人看重。也曾有女官成为皇上的妃子,或是被皇太后看重指婚的,可更多的还不是待年纪一到,由自家婚配。那时好人家都被选完了,二十岁的姑娘家,哪里还有什么好婆家可找。 只是王氏知道贾政最是孝顺的,凡是贾母所说的,必定不能反驳,因此无奈之下回娘家求了她哥哥,现任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谁知王子腾一听说贾家有意送元春进宫,竟是满心欢喜。 “妹子你也忒糊涂,这进宫是别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偏你还往外推。”王子腾也动过这个脑筋,只是自家没有合适的,因此不曾提起,“可惜凤哥儿定了贾家,不然我也要把她送进去的。咱们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互为姻亲,少的就是个宫里人。你看甄家,当日太上皇在位时好大的脸面,一家接驾四回,可还不是把女儿送了出去。当日皇上还只是个皇子,他们就这样上赶着送。也是他们运气好,义忠亲王老千岁那里塞不进人,不曾被带累。如今却是实打实的,就是不能有甄贵妃那样的荣光,哪怕得了皇上、太后的亲睐,也是不一样的。” 王氏又听了一回这样的言论,又是亲兄弟说的,细细思忖之下便心动起来。凭谁家的当家主母,能有宫里的娘娘们金尊玉贵?元春的姿色和才气,来往这么多王妃诰命都赞过的,还怕皇上看不上?那甄贵妃便是天仙,如今生了皇子,年纪也大了,必定争不过元春。再往下想,仿佛已经看到了元春日后穿着凤袍,抱着皇子,接受众人朝拜的模样。连带着她自己也端了起来,贵妃的母亲,皇上的岳母,瞧谁还敢小看她!那些背地里嘲笑她只是个小小的恭人的娼妇们,还有自她进门以来颐指气使的老太太,谁还敢对她不敬! 十六岁的贾元春,背负着全家人的希冀,怀揣着对皇宫的幻想,带着一个小小的包袱,走 ☆、第037章琏凤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八月里,荣国府热热闹闹的娶了新媳妇。贾琏到底是长房长孙,王熙凤又是金陵王家的闺女,贾母便是再不待见长房,也不会让这场婚事草草了事。何况如今真正管家的却是二夫人王氏,乃凤姐的亲姑妈,自然是一色俱全,再没有比这隆重的了。只可怜满心欢喜的凤姐,还道这位姑妈对她有多亲近,却不知人家在意的,是她身后的十里红妆。 自贾元春顺利进宫,贾家便不知道拿了多少银钱在打点。如今女官们还在学习宫中规矩,并未安排宫殿去处,是以往后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王氏以往还觉着这贾家家底殷实,不说公中的库银,便是公库里的各色宝贝,也有许多御赐之物。虽碰不得,到底宴客时摆出来,自有他们的体面。可一旦真的要花钱了,今儿八百,明儿一千,送的还都是一些太监、嬷嬷,哪里禁得起这样大的消耗。可若是不拿出去,她的元春便要在宫里吃苦,永无出头之日的。 从自己的私库中填补了几回之后,王氏心疼的难以复加,这些银钱里自然有给元春准备的嫁妆银子的,但还有两个儿子呢。如今老太太还在,这家还是荣国府,大房、长房一块儿过。可一旦老太太去了,这家一分,哪里还有他们二房的容身之地。虽也是嫡子,不过是分得一些祭田并银钱,左右不过是公中现有的这些。因此王氏从管家的那天开始,便在盘算着要给两个儿子多留点私房钱。好在她的嫁妆也算丰厚,除了元春的添妆,还能给两个儿子剩下不少。日后再给他们娶两房有钱有势的媳妇儿,也就尽够了。 只是如今这么一来,元春那里眼看着成了无底洞,虽说公中也出一部分银钱,到底不能把账面上的银子都用尽了。大伯如此难缠的一个人,若是那天心血来潮,还不闹个沸反盈天。正在此时,贾琏的婚事便成了王氏的一大心病。既是长房长孙,这婚礼便不能比珠儿的低了去,不然她能被宾客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可大办就得花钱,珠儿娶亲用的是公中的钱,万没有到了贾琏就让大房自己出钱。 为这事儿愁了好几日的王氏,忽然就想到了即将进门的可不就是王家的女儿,王熙凤又是老大家里的唯一一个嫡女,那嫁妆能少了去?说不得竟比她当日所带的还多呢。王熙凤进门又是大房的长孙媳妇儿,管家也是名正言顺的,到时候一切不都是顺理成章了吗。因此上,为了日后更多的好处,王氏忍痛下足了本钱,把这场婚事办的热热闹闹的。 那王熙凤同出自王家,又听闻这场婚事乃是姑妈主办,因此日后跟王氏愈发亲近不提。 林如海这里也是给足了贾家面子,所送之礼竟是平常还添了三成。两下里一比,王氏捏着礼单便又有些不舒服。另有沈家,虽远在西北,却也早就派人将礼送了来,自然是比别家贵重的多。且当日沈氏去世后,所有的嫁妆都归还了沈家。如今便由沈含章做主,全部都交给了贾琏。这事儿自然是私下里交接的,沈含章还特意给了贾琏几个可靠的帮手,原是当年沈氏的陪房,如今正好可以帮着贾琏打理陪嫁庄子。 婚后小两口很是蜜里调油了一段时日。贾琏肚子里虽没多少才学,皮囊生的倒是不错;那凤姐自小当做小子教养,只是不识字,生的也是貌若天仙,比寻常女子不知好了多少倍。两人新婚夜头一回见就爱上了对方的样貌,贾琏又有心卖弄,文绉绉的来了几句,更让凤姐觉得自家爷们不简单,半点不像丫鬟们打听来的那般不学无术。她也是个爽利人,于房事上头更是放得开,喜得贾琏几乎夜夜闹她,第二日总是腰背酸痛,心里却甜的跟蜜似的。 因凤姐贯会说话逗笑,每每逗得贾母前俯后仰,乐得不能自已,因此对她很是疼爱。王氏见凤姐这样受宠,心下虽不快,到底可以把手上的烫手山芋丢出去,也就对她更和气些。这日寻了个空,便跟贾母提起这事儿。 贾母道,“按理,大房管家也是正理儿,只是如今老大家的也不是个贤能的,我这才做主让你来管着。凤哥儿虽说是大房的媳妇儿,到底年轻,又是才嫁进来的。一则未免有些地方不周全,二则你这么找急忙慌的把担子撂给她,也不成个样子,好歹出了新婚再说。她到底是小辈,你如今管着别人也寻不出错儿来,且等年后再说吧。让她跟着学一阵,正好年里年外的事情多,有现例可学,比看账本子强多了。” 王氏笑道,“到底是老太太见多识广,想的周到,竟是我躲懒了。也是,他们小两口正好的时候,可不是该让他们安生的受用些时日。珠儿媳妇如今有了身孕,想来凤丫头也快了,明年老太太便能抱上重孙子了呢。” 贾母笑弯了眼,“可不是,我如今也不求什么,只盼着咱们家多子多孙多福气,儿孙满堂热热闹闹的,就行了。珠儿媳妇是个有好的,才进门多久就能怀上。珠儿如今正忙着准备恩科,他媳妇那里你这个做婆婆的就多照应着些。她年轻,又是头一胎,可得仔细着点。” 王氏回道,“老太太放心,周瑞家的每日都去看的,也拨了两个知事的老妈妈去了她的院子,错不了的。” 贾母点头,“很该这样。”又说累了,便打发王氏出来,自己又躺下歪了一会。 王氏又叫了凤姐过去,暗示她明年就能把管家权交到她手里,又说了一车子的话,将凤姐捧得高高的。凤姐当日在家时也曾帮着母亲管家,颇有杀伐果断之气,亦最喜发号施令,卖弄才干,因此一听这话便乐开了花,恭恭敬敬的听着王氏训话。 夜里贾琏回来,进了房就看见凤姐歪在炕上,解了两颗扣,凤眸微闭,两颊微醺,竟是有些喝醉了的模样。伸着手让丫头伺候着换了衣服,嘴里问道,“你们奶奶这是怎的了,可是喝醉了?” 平儿一边动作一边回道,“才喝了两杯,哪里就能醉了。下午没有歇晌,想是困了。我原说让奶奶先用了膳,早些上床躺着去。奶奶又说二爷没回来,定要等二爷一块儿用膳呢。” “好丫头,倒是个忠心的。你说的不错,今儿是爷忘了打发人来先说一声,若是日后再有这样的,让你奶奶别等着。”贾琏又往凤姐那里看去,却见她睡眼惺忪,似醒非醒,便过去挠了两下胳肢窝,“可醒了没有,赶紧起来用了晚饭是正经。” 凤姐痒得很,扭了两下彻底醒过神来,嘴里嘟囔着,“我的爷,可是回来了,也不让人回来报个信,害人家白白等了这半日。” 平儿一早躲了出去传膳,贾琏半压在凤姐身上,往脸上乱亲一通,“心肝儿,今儿是我错了。才出去被他们堵住了,长久不见便说了会儿话,可是饿着你了。来,赶紧起来吃饭,天都快黑了,该办正事儿了。” 凤姐胡乱躲了一阵,却不用手去推他,笑道,“什么正事儿,谁跟你办呢。瞧你这样儿,活像是饿死鬼投胎。既是要吃饭,还不赶紧起来,让她们见了像什么样子。” 那贾琏不理她,又在凤姐小嘴上狠狠嘬了一口,这才起身,“好人,可见我跟别人办过正事没有,还抱怨呢。哪一日真找了别人,可别来我跟前哭。我饿了这十几年,如今好容易遇上了你,还不管饱。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做什么不都是应当应分的,还怕她们看什么。” 凤姐被他闹了一通,脸烧的通红,听了他的话却故作威严,发狠道,“你敢试试,看我不撕烂那些贱蹄子的嘴脸!” 贾琏最喜她这样,恨不得立刻将人办了,只是平儿已经在外头候着,便先忍了一时,让人将饭菜传进来。夫妻两草草吃过饭,贾琏就要拉着人上床。偏凤姐此刻慢悠悠的,又让平儿拿了针线来,主仆两个就着烛火谈天说地,竟把贾琏晾在一边。 贾琏原还有些着急,后来索性就随手抓了本书,坐在一边自顾自的看了起来。那凤姐见他不上钩,自己倒是有些急了,手上的针一时没拿稳,直刺进皮肉里面,霎时便渗出了一颗血珠。贾琏听她痛的倒吸冷气,还以为真的痛极了,忙推开一旁的平儿,把凤姐的手拿过来含在嘴里。 凤姐轻笑着打量了一阵,才说道,“好了,不过是被针刺了一下,哪里就这么严重了,还不快松口。” 贾琏没见着许多血,便知道凤姐是故意出声,他也乐得陪着做戏。此刻凤姐如是说了,他也不松口,反倒用舌头轻轻的舔着口中的纤纤玉指,从上到下,一寸一缕都不放过。凤姐被他舔得心头痒痒的,又舍不得把手指抽出来,脸上的红晕愈发深了。 贾琏见时机成熟,松开手指,把人打横抱起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凤姐紧紧的箍着他的脖子,乜斜着眼,故意气他,“就你还想收拾我,呸。” 贾琏被这一激,登时火从心头起,将人掼在床上,即刻压上去,“嘟,小妇人大胆,竟敢小看爷们的本事,看我兄弟不把你教训的服服帖帖的。” 一时夫妻二人滚作一团,床帘晃动,可见内里战况之激烈。平儿并丰儿两个凤姐的陪嫁大丫头在外头守门,听得里头的动静皆红了脸。姑爷也太能闹了,这成婚都快小半个月了,还都这样,可怜了二奶奶每日还得服侍公婆,竟是受罪了。 云雨初歇,贾琏搂着熙凤喘息。凤姐因想起今日姑妈所说,便同贾琏说了,也是显摆的意思。那贾琏今时不同往日,懂事之后便对大房偏居一隅,二房站着正经正院颇感不快。这几年里同沈家有了往来,也知道自己母亲的死怕是没那么简单。加之二房有个贾珠在,事事都要压他一头,因此愈发的对二房没了好脸色。这会儿听凤姐的意思,竟像是王氏给了他们多大的好处似的,更是气愤。 贾琏推开她坐了起来,愤愤道,“你懂什么,这当家的本来就该是咱们大房,若不是我母亲去了,哪里轮得到她。这管家一事原就该是你的,用不着这么感恩戴德的。”又想起母舅所提之事,便想着趁机一块儿说了,“你也别太高兴,早则下月初,迟则年后,我必定要外放的。到时候你若是愿意管家,就一个人在这里做你的管家娘子。” 凤姐慌道,“怎的没听你提起过?如今这样不是好好的,何苦去外地受苦受累的。”若是真的,她哪里能留在京城,必定要跟着一块儿赴任的。 贾琏道,“早就打算好的事儿,不过任命还没下来,因此不曾提起。这家里每日上上下下多少事儿呢,烦得很。我原想着咱们先去外头过两年,你也省得在老祖宗和母亲面前立规矩。好生给爷生个儿子,咱们再回来,爷也能升官,两全其美的事儿,多好。你若是喜欢管家,到了外头还不是都由你说了算,又不比家里人事冗杂,竟是快活多了。” 凤姐也被他说的心动,“若果然如此,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只是这外放岂是你说去就去的,你又不是正经的进士,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法子。” 贾琏瞪她一眼,这媳妇儿专挑他的痛处,“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心,我既给你说了,心里便是有数的。我舅舅早就替我安排好的,日子到了便有了。” 凤姐听了,喜得直说好话,又把那位还未见过的舅舅奉承了一番,又挨着贾琏服软赔罪,生怕他真的生气了,丢下自己就去了任上。这可不是外出办事,少则半月多则一两月便能回来,若是在外头被狐媚子勾去了,她便是管着家又如何。 贾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禁得起她这样磨蹭,才消下去的火又被勾了起来,又拉着媳妇儿办了一回才搂着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其实我对贾琏夫妻其实一直都有好感,所以就这么安排了。总觉得他们两都是少了一个正确的领路人,不然可以做的很好。关于凤姐的一些设定,原著中有提起让她兄长送信给父母,表明她父母当时还在,且身在金陵。因此我这里的设定就是凤姐是长在金陵,原本与王氏不是太熟悉,毕竟是远嫁到京城的姑妈。而且到底贾琏才是她丈夫,所以暂时还能让她听贾琏的话。 ☆、第038章发狂 贾珠早在七月底便回了金陵参加乡试,只是三日考试之后不说成绩如何,脸上却是憔悴的很。一出试场,等在外头的下人们还没来得及上前,贾珠便直直的摔倒在地,三日后才渐渐转醒过来。而待他强撑着上路回京,贾琏那边也带了凤姐并一干奴才,拿着委任状高高兴兴的往外省去做了个小知州。 林如海懒怠去管那府里的事,连带着贾敏所提的帮着贾政升官职一事也搪塞了过去。忠顺王和老先生眼看就要到了,据传来的消息,这回还多带了一个人回来,竟是那鞑靼的大王子,耶律齐。这边人还未到京城,又有西北的八百里加急传来,鞑靼王爷耶律定亲笔书信,言说若是不在一月内将大王子护送回国,就要兵戎相见。 君祁急得直上火,喝了多少菊花茶也不顶用,嘴角的泡明晃晃的顶了好几日。虽早做了开战的准备,只是如今这么一来,倒像是他们理亏,兵马未动便失了先机。若是其他几个小国真的听信耶律定所言或是不管真假趁此机会同鞑靼勾结起来一同进攻,百济那边的事儿还未弄清楚,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到时候可真就是腹背受敌了,甭管他做再多准备,也架不住两面夹击。一是兵力有限,二则是将领有限。 林如海瞧他没了往日的镇定,左右来回踱步,竟是一刻也不能停歇的。因劝道,“您先做着歇一会儿吧,走了这半天了,何苦来的。城门口也有人接应,一路到宫门都有人护送,定不会出事了。才刚不是说至多还有半个时辰便到了吗,且等等吧。” 君祁一甩袖子,“嗨,都是老六给我惹的麻烦,好好的把耶律齐带上做什么,没的多生事端。我都急成这样了,你倒是气定神闲的,不是早两年就在担心西北之事了。如今真的要兵戎相见了,你倒是不急了。” 林如海果真安稳的坐在炕上,喝一口茶,极品大红袍,今年就得了八两,全进贡了,可是极珍贵的。“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再着急也于事无补,倒不如静观其变。皇上一向稳重,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风,为何今儿就急成这个样子了?” 君祁语塞,要说单单一个耶律定还不至于让他慌成这样,实在是这几日琐事繁冗,扰得他头晕脑胀,心里烦闷的很。君祁终于还是坐了下来,却不是惯常的座位,直接就坐在了林如海身旁,“前几日老爷子把我叫去了,说了许多话。我竟是才知道他如今已老成这样了,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就像寻常人家的老翁,哪里还有当年指点江山的气势。他说了许多,从他幼年继位到亲政,废了大哥时的痛苦后悔,还说这皇位最不适合我来坐,可他偏偏就选了我,你说可不可笑?身为皇子,谁不曾对这个位子有过念想,只是我们从小便知道,这个位子将来只能是大哥的。母亲从小就教我要学会中庸之道,收敛锋芒,甘为平庸,这才是保命之道。人都说我是城府深,心机重,好听点叫厚积薄发,可有谁知道大哥出事以后,我就没想过要争这个位子。横竖也只剩了我和老六,老六从小又是个得宠的,连我都以为他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哪知道老爷子临了开了这么大的玩笑,把这烂摊子丢给了我。你可还记得我当日所说?若有一日能让我自己选择,宁愿布衣茅舍,清粥小菜,逍遥一世。只是如今我既坐了这个位子,总要担负起这份责任。” 林如海也不插话,由着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他隐约能够察觉到是老爷子那里出了什么变故,不然也不会无故把君祁叫了去。既然老爷子开诚布公的跟君祁谈过了,想必对他来说应当是件好事。君祁所说,他也记得,只是那时他只把君祁当做大家族的公子哥儿,并没有太在意。连他身上都担负着林家的兴衰,谁还能躲过去不成。且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所谓隐士不过是为自己的软弱无能寻了个借口罢了。若真的是铁骨铮铮,又何惧世间艰险。 君祁扯了半天,终于说回正题,“御医说了,老爷子的身体怕是不行了,到底上了年纪,年轻时又在战场上受过伤,看着还算强健,内里确是空了。老爷子自己也明白,似乎也把一切都放下来。他同我说了原本的打算,还真是想让甄贵妃的三皇子继位,他继续做太上皇,却是个有实权的太上皇。他还说,也不知当日为何会这么执着于帝位,怕是做惯了皇帝,一时不习惯,亲手害死了一个儿子,竟想着害第二个。我可算是明白了,为何不是老六做了皇帝。老爷子本就是想找个傀儡,自然不忍心让一向疼爱的幺子去的。我应该恨他的,耽误了母后,算计了我,可他总归是我的父亲。” 说到后来,君祁的思绪已然混沌不堪。他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只是多日来积压在心头的烦闷让他不堪重负,总想着说出来,至少让自己松快一些。可是跟谁说呢,没有人,皇帝都是孤家寡人啊,哪有什么人可以倾诉。只是看到林如海的时候,他想,也许也并非绝对。至少于他,还有如海,能在私下里相知相交。 大手相握,这一回却是十指紧扣,君祁疯魔了似的加大手上的力道,恨不得把两双手镶嵌在一起,永不分开。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却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好似落水的人紧抓着浮木不放,君祁不敢放松一点,这似乎是他和现实连接的一条纽带,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放手,一旦放手,便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手上的疼痛并未让林如海出声提醒,君祁这几天所经历的肯定不止言语中提及的那些,不然也不会这么失态。人生在世,不管是王侯将相还是平民百姓,总有其不易之处。他当日无官无职,尚且有不得不为之事,如今身居高位,更有许多不愿为而非做不可之事。遑论君祁身为帝王,如他所言,便是连后宫宠幸何人也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可想而知其他事情更难以随心所欲。 戴权进来的时候,即便低着头也能感受到书房中不一样的沉闷气氛,修炼成精的他自然不会多事,“启禀皇上,忠顺王爷到了,现正在殿外等候。” 君祁开口,嗓音有不自然的喑哑,“传。”只是一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若不是戴权及时出现,他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这太不像他了,三十几年来,他唯一自信的便是过人的自制力以及对内心的掌控。这样的自信却在今日轰然崩塌,也让如海看到了他最不愿展现的一面。 忠顺王君祐进来的时候,书房里早已归于平静,一君一臣,一坐一立,再正常不过。倒是君祐办砸了这趟差事,有些惴惴不安,“臣弟见过皇兄,此次西北之行毁于一旦,臣弟特来请罪。” 君祁反笑道,“还知道叫皇兄,看来还没傻,起来吧。老先生和耶律齐呢?” 君祐站起来,往林如海身后躲了躲,“老先生说他没能完成皇兄所托之事,无颜面圣,仍旧回他的草庐去了。耶律齐没有皇兄召见不敢觐见,此刻在偏殿等着呢。” 君祁可不认为老先生会觉得“无颜面圣”,大约不想见皇帝,不想进宫才是真的。只是那个耶律齐,“哼,都把人大老远的从西北带了来,这会儿知道不敢了,还不赶紧把人……算了,让他等着,你先把西北那边的情况说了。” 君祐觉着今日的皇兄有些不大对劲,下意识的又往后躲了躲,几乎半个身子都隐在了林如海的身后,“原是按着您的吩咐,照计划进行的,那耶律齐也配合得很。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被耶律定发现了我们的身份,把我和老先生,连同耶律齐囚禁了起来。只是半个月后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又把我们放了,还让臣弟给您带了一封信,想必皇兄已经看到了。” 君祁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林如海立刻往旁边让开去,省得被这两兄弟给波及到。君祐伸出手去想要将林如海拉回来,终于在君祁的瞪视中讪讪的把手收了回来。君祁一开口就是劈头盖脸一阵数落,“让你去干嘛了,竟连话都说不清楚,哪里有个亲王的样子。听你这说了半晌还不如去看前头送回来的奏折!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是不知道,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被软禁了呢。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把人带了回来,谁给你的胆子!西北之事重中之重,我嘱咐了多少次让你上点心,办砸了也就算了,横竖是人家的事。如今倒好,现成的发兵借口给了耶律定,你说说如何是好。” 君祐站在那里一声不发,心里有些委屈。明明当日是这位好三哥忽悠他去的,又说什么一切自有老先生做主,他不过是个帮衬的,有亲王的身份在能让耶律齐有所忌惮,也更容易接受这个计划。可如今倒好,这么一通责骂,倒像是他故意弄砸了似的。这身份不是他泄露的,同耶律齐的交谈都是由老先生出马,他安分的窝在客栈里也有错吗?再说了那耶律齐也不是他要带来的,而是人家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腿长在他身上,别人能拦得住?只是到底三哥是皇上了,他能说什么,还不是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却是听不下去了,忠顺王这一回招来的可是无妄之灾,这人显见的是才刚没把内火泄完了,此刻拿他出气呢。只是那位大王子还在偏殿等着,边境上更有耶律定虎视眈眈,还是正事要紧,“皇上,事已至此,不若先想想补救之法,亡羊补牢为时未晚。那耶律定虽说要出兵,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期限吗。不如先把耶律齐叫来,商讨一下对策。” 君祁哼了一声,仍回到炕上坐下,却未发一言。林如海对着君祐使了个眼色,君祐心领神会,立刻道,“臣弟这就去把人叫过来。” 君祐才出去,君祁便有些古里古怪的看了林如海一眼,到也没说什么,只是那眼神让人觉得异常难受。林如海不解其意,也不管他,横竖今日都反常成这样了,便是再做些什么出格的事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耶律齐进来的时候,才真让人诧异。与中原人迥然不同的样貌难以忽视,却也并非是鞑子那样的粗犷彪悍。五官轮廓异常凸显,眉骨突出,眼窝深陷,鼻梁高挺,皮肤较之一般的女子还要白皙,若不是穿了这一身男装,怕是要被误认为女儿身的。 耶律齐并不曾下跪,而是依照鞑靼的礼节,一手握拳置于胸前,微微弯腰,“耶律齐见过天朝陛下。” 君祁也不怪他失礼,“免礼。王子不远万里来到中土,不知所谓何事?贵国王爷可是担心得很,还说是我朝将王子掳了来的,竟是要兴师问罪呢。” 耶律齐面无愧色,倒像是愤怒更多一些,“耶律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天朝陛下能伸以援手,小王感激不尽。” 君祁笑道,“朕如今也是一头雾水,王子若不把事情说清楚,恐怕受害的还是本朝。” 耶律齐为难的看了看一旁的两个,君祐他已然认识了,可还有一位看起来像是大臣,他要说的事可不能让随便什么人都知道。 君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毫不在意的说,“林大人乃朕心腹,王子不必有所顾忌。” 耶律齐这才放心,缓缓道,“想来陛下也知道,我那位叔叔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回不过是出兵的借口罢了。即便陛下真的把我交了出去,下一回他还是会以别的名义进攻天朝。倒不如趁此机会将他打了回去,若是小王能够顺利接任父王的王位,便向天朝称臣,每年缴纳进贡,永不南侵。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君祁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没想到这位王子竟是如此天真,“哈哈哈,不知道王子哪里来的自信,来跟朕谈这桩买卖。如今若是朕把你交出去,于朕也没有什么损失,还能求得西北一时安定。这回到底是我们理亏,若是下次,朕可不会再落人口舌,自然也不会让耶律定师出有名。王子想让朕帮你夺取王位,也要拿出些对价的筹码才是。” 耶律齐涨红了脸,他如今孑然一身,哪里还有什么筹码可给,才刚那些承诺已然是他的底线。他所求的不过是打败耶律定,让他跪在他脚下求饶。之所以跟着君祐来了京城,也是赌一把,天朝陛下既然会派人来帮他夺位,说不定也能出兵打击耶律定。后来耶律定下战书也正合了他的心意,还以为这下定能借天朝之手将耶律定粉身碎骨,却不想才说了几句便碰了钉子。 君祁暗道自己选错了人,只是既然人都送上门了,不物尽其用也太可惜了,“王子回去好好想想吧,你叔叔给了朕一个月的期限,朕便给你十日为限,若是想明白了,再说不迟。老六,好生照顾王子,他可是贵客。至于住在哪里,朕看你府上就不错。好了,朕这里还有事要跟林大人商量,你们先下去吧。” 君祐拒绝的话憋在嘴里没能说出口,怏怏地带着耶律齐回了府。若是往常,面对这样的美人他少不得调戏一番,若是身份低微的,自然有人送到他床上。头一回见到这位王子时,他也不是没有动过歪心思,只是相处下来才发现耶律齐的脑子有些不大好使,也不是个好惹的,又怕皇兄责罚,便收了心思。他也不是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看起来糊涂些,心里可是门清。 因此一回到王府,君祐便把人丢到了一个偏院中,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不得让闲杂人等打扰耶律齐。耶律齐正兀自伤感,哪里管他说了些什么。倒是忠顺王妃见他小半年没回来了,一来就带了个长相绝美的番邦人,生怕是新宠,差点就要上门去找耶律齐立威。好在君祐深知王妃的脾气,让人过去说清楚了,这才免了一桩事端。 君祁原是说有事跟林如海商量,把人留了下来。可过了大半个时辰,一个字都没说,又让人回去了。 林如海今日已见怪不怪,从善如流的告退,出宫,却不想家里还有个惊天霹雳等着他。 ☆、第039章见喜 林如海才到家门口,就看见两顶小轿停在仪门旁,一问才知道竟是两位太医来了。林如海也不在意,入秋之后贾敏的身体便一直有些不好,已经请过好几回太医了。太医也说了,大约是生黛玉的时候坐下的病,再加上南边那一年水土不服,身子更是弱得很。因此不能劳累,不能动怒,不能大悲大喜,一长串的不能,将林如海从后院中解救出来。只是管家一事唐氏自南边回来后还是交给了贾敏,不为别的,就看在孙子的面上,不能让她这个林太太太难堪了。再说唐氏的身体也没比她好多少,竟是丢开去的好。 只是进去以后,二门上有婆子候着,一见着老爷便忙回话,“老爷,少爷见喜了,老太太让您过去一趟呢。” 林如海一听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就摔了。上辈子的儿子好容易养到三岁,就是因出花便没了。这辈子提前出生还改了名字,终究还是逃不过出花的命。许是经历过一回丧子之痛,林如海不免内心惴惴,稳了稳心神往唐氏那里去。 倒是唐氏比他还放心,见他一脸灰败之相,不等他开口便先安慰道,“你不必忧心,才刚太医说了,病虽险,却顺,倒还不妨。你媳妇儿已让人照着太医的吩咐准备了桑虫猪尾,那里也供上了痘疹娘娘,下面也自有林升和他家的来打点,横竖不妨碍的。好在你如今也是歇在书房,只是别让那院里的人随意往外头走动。玉儿还未出过花,若是一时染上了,怕只比珩哥凶险。只是两位太医一时要回去的,你赶紧让人去再请两位大夫来家守着,待哥儿好全了再回家去。” 林如海也镇定下来,这出花虽是险症,只要照料得当,多半是能痊愈的。因道,“还是母亲想得周到,儿子这就吩咐人去请大夫。黛玉那里还要母亲多费心,她如今整日往珩哥那里跑动,若是一个不妨过了病气可就糟了。” 唐氏道,“还用你说,太医已诊过脉了,说是玉儿身体好的很。这两日穿得衣裳等物早让人丢了出去,连跟着的奶妈、丫鬟们也让他们收拾干净了,珩哥毒尽癍回之前也别让她出院子了,委屈了这几日吧。” 林如海应承着往正院去了,先吩咐人去请大夫,又亲自去看了林珩。如今只有发热的症状,痘疹还未发出,倒是看不出什么。贾敏心悬着这位好容易得来的儿子,顾不得自己,竟是亲自照料。好在她小时也出过花,倒是不怕的。 林如海看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便安慰道,“你别太过忧心,太医也说了病势顺的很,只要痘发出来了就好了。你整日介操持家里那么多事,身体也不好。这里这么多丫鬟婆子伺候着呢,你若是不放心,只管坐着指挥她们动去,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太医还未走,你也让他们把把脉,我瞧着这几日竟是又瘦了。” 贾敏被他这么一说,泪花儿直打转,“多谢老爷费心,我好得很。只是可怜珩哥,虽不是我生的,可自小养在我身边,我自然拿他当自己儿子一般对待。他如今又不会说话,一时疼了、痒了、饿了、渴了,都得一旁的人照看着。下人们照顾的再精心,哪里比得上我这个做母亲的。” 这话倒不是虚假之言,从第一回抱林珩,贾敏便把他当做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一样看待。再加上苏姨娘也不在了,下人们又不敢嚼舌根,有时候贾敏自己都会恍惚,把林珩看做自己的亲儿子。 林如海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贾敏推出去了,说是这里不干净,没的让老爷沾染了污秽。因现下房里头诸事繁杂,林如海倒也不坚持,回内书房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往外书房去了。今儿一下子多了这许多事情,他也没时间安排,前头北静王世子水溶还等着呢。 因如今政务繁忙,水溶三日才来一回,但进步颇多。比起一年前那个骄傲厌学的少年,如今的水溶更多了分稳重老成,堪配他的世子身份。水溶年少,偶有所感与林如海这样的老生自然是不同的,也让林如海受益良多。因此师生之间倒更加和睦亲密了些,有什么事水溶也愿意请教这位先生,却不跟他父王说。水钧还因此跟君祁和林如海抱怨过,这儿子竟像是替林如海养的。君祁不厚道,说什么又是学生又是半子,自然亲密些。这倒是在打趣黛玉抓周时候的事儿了,让林如海有些难为情。倒是水钧直说好,林家的女公子定比别人家的强了百倍不止。 而今日水溶来,却是为了请教一桩事。他父王前几日让他同几家亲近的走动,又说了些有的没的,让他很是疑惑。他想要细问,父王又不说明白,因此今日特意来请教先生。只是水溶才跟林如海说了几句,便有人来通报,说是贾家的珠大爷没了。 原来昨日秋闱揭榜,原本势在必得的贾珠再次名落孙山,受不了打击,吐了一口血便晕了过去。一番延医问药之后,竟说贾珠内囊早空,再不中用了。用人参汤吊了一宿,今日一早还是没能挺过去,一口气上不来便去了。 林如海深谙内中缘由,也只得哀叹几回,一面差人通报贾敏,自去料理不提。林珩这里正是要紧的时候,贾敏听闻贾珠去了也甚是伤感,又担心林珩若是熬不过去夭折了,不就同珠儿没什么分别。二嫂子好歹还有宝玉,她可就这一个。因此上更加精心照理林珩,贾家那里只在百忙中抽空去了一趟。好在贾珠到底是晚辈,贾母也嘱咐着贾敏万万不能丢了珩哥,因此也不曾埋怨什么。只有那王氏,与贾敏本就是新仇旧恨,如今贾珠去了她恨不能以身代之,痛不能自已。贾敏作为亲姑妈竟薄情至此,加上日后珩哥有惊无险活了下来,王氏心里更加不愤,真个是从心底恨上了她。 折腾了小半个月,林珩这里总算有惊无险,全家上下安了心。只有贾敏劳累了这许多时日,竟又有些不好。林海心存愧疚,看着贾敏虚弱憔悴的样子,颇不好受。加之太医所说,若是再这样下去,贾敏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因此每日里除了朝廷大事,林如海最担忧的便是这一件,有两回甚至在君祁跟前走了神。想贾敏嫁给他之时,本就不是自己中意的婚事,连母亲都因此而头一回跟父亲闹僵。再加上当时他正因为知道了君祁真正的身份而纠结,好容易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却发现他竟已成了九五之尊,其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说。因此从贾敏刚进门,他便一直颇为冷淡,甚至因为贾家的家风对她颇有些看轻。只是时间一长,他便发现贾敏同别的女子大不相同,大叹贾家竟还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言语之间也对她好了不少。只是再往后就因为孩子的事儿,母亲不满,他自己则是失望。但如今好容易儿女双全了,贾敏却是没福气的,若真这么走了,岂不是他耽误了人家。毕竟贾敏坐下病根是为了给林家留后,江南一年又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如今也实打实的是为了照顾珩哥,竟真是他林家待亏了贾敏啊。 君祁对林府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如今见林如海的异样自然也知道是为了贾敏。到底是如海名义上的妻子,他也不能如何,只是在他眼皮底下还要去想着那个女人,他自然是有些不能接受的。如今见他又出神了,便故意叫他,“如海,你认为此事可行?” 林如海不妨被点名,立刻醒过神来,只是却不知君祁所问何事,因即刻跪下请罪道,“臣御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因忠顺王还在一旁,君祁也不能亲自扶起他,只淡淡的说道,“算了,想是这几日爱卿家里事忙,有些分神了。起来吧。” “谢皇上。”林如海站起来,这回倒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听着。 君祁又对着君祐说道,“老六,耶律齐到底想清楚没有,十日之期可是早就过了,再不回信,耶律定可就打过来了。朕没那么多时间陪他耗着,你回去告诉他,若是再拿不定主意,朕就替他做主了。” 君祐也头疼着呢,谁愿意在家供着个小祖宗啊,“臣弟知道了。” 林如海却问道,“不知皇上是否真要依着王子所求,替他争权?” 君祁笑道,“那依林大人所见,该当如何处置才是?耶律齐说的不错,那耶律定野心勃勃,便是没有此番之事,日后也少不得找借口进犯。” 这个林如海当然知道,“只是如今毕竟是咱们理亏,再者王子又是这样的……” 若不是碍着别人在,君祁定要追问一番,鲜少从林如海嘴里听到损人的话,想来便有趣得紧。只是这事儿他也有考量,“越是这样越好掌控,不是吗。虽说最好斩草除根,然西北苦寒之地,便是拿下来了,想来也没多大用处。且非我族类,未必真心降服,倒不如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而若论起治国,这位王子可比不上他叔叔。” 君祐和林如海都被他说糊涂了,这意思,到底是要打还是不打啊?君祁却不再说了,他自己也还没拿定主意,但是这仗,必然是非打不可了。不为耶律定的嚣张态度,也要给百济等国一个警告。 君祁这里还未拿出最后的章程,西北却来了八百里加急奏报,耶律定率领十万大军进攻西北。君祁震怒,言道耶律定在本国欺君罔上,逼走王子,如今又诬陷本朝绑架王子,借机进犯,其心可诛。当朝决定御驾亲征,命兵部五日内点齐十万人马,户部立刻筹集军费,十日后便赶赴西北,誓要让耶律定有去无回。 一众朝臣跪倒在地,请求皇上收回成命。这御驾亲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如今太子才十二岁,皇上正直壮年,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必定导致朝野动荡。君祁却是打定了主意,非去不可,直接将那位以死相逼的老大人给叉了出去。一时无人再敢劝阻,只得按吩咐下去准备。打仗不比其他,六部之间需分工协作,才能确保前线无虞。 林如海下朝后单独求见,还未开口便被君祁阻拦,“你若是也要劝我,便省了口水吧。我这回是打定主意了,那耶律定欺人太甚,不来个敲山震虎,其他小国往后焉能真心臣服。如今老爷子已然放开手,都中有他和老六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林如海却撩袍跪下,“微臣不敢有违上命,但求同皇上一同出征。” 君祁愣了,没想到他竟是打得这个主意。走过去亲自把人扶起来,君祁叹道,“你又何必如此。” 林如海却道,“微臣身为臣子,自然要为皇上分忧解难。既然皇上非要御驾亲征,微臣无用,也只能随侍左右,与皇上同进退。” 君祁拖着他的手肘,手上力道加大,出口却是平稳如水,“你在都中帮我看顾政事便是分忧了,即便要大臣跟着,自然有几位将军和兵部的人,哪里用的上你。这里拨十万大军,加上西北原本驻防的三万人马,胜负显而易见,想必来年开春便能凯旋归来的。再说我是皇帝,自然是安坐于帐中,运筹帷幄,又不用去前线厮杀。” 林如海低首,清冷的声音从喉间倾泻而出,“我,不放心。” 君祁还有许多安慰的话语,此刻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触目可及的是一段雪白的脖颈,微红的耳根,他只能看到如海的发顶,却忍不住猜测此时他的神情,那是一种怎样的美丽。便是画卷落地,情意明朗之事,如海也不曾这样直白过。他等待了这么久,就为了让如海自己先说出口,那样才好下手。他不想让帝王的身份对如海产生任何的压力,因此才慢慢的宠着他,平等以待,甚至上回还那样服软。可如今如海这份好意,他却是不能收下的。 “如海,”君祁试图说服他,能得他这么一句担心便已经够了,不能让他跟着去西北,不能让他有任何危险的可能。 只是林如海这一回更加坚定,即便脸上已经发热,还是抬起头来,看着君祁的眼睛,“我说了,我不放心。若要去,便同去。” 以北静王之骁勇,当日竟然身负重伤。如今君祁一开场便要亲征西北,这其中的变故林如海捉摸不定,更加不知道君祁能否安然归来。毕竟刀枪无眼,君祁说的也没错,他是皇帝,哪里能去前线厮杀。可万一呢?若是战势有变,或是鞑子偷袭,那……林如海不敢往深里想,这些日子早就习惯了和他朝夕相处,他也早在打算日后的事。若是生此变故,让他如何自处?倒不如同甘共苦,亲眼看着,还能放心。 君祁被他看得受不了,这双眼睛曾经是如此灵动,兴奋时还会闪耀着异样的光芒,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捕捉到。如今多了一分深邃,倒有些看不透了,可现下他清楚的看到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脸,满心满眼只有对方。 这似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一个低头,一个抬头。轻轻的触碰,汲取着对方的温暖和气息,由浅入深。 两人竟不约而同的想起一个词,相濡以沫。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第040章征程 十月中,大军开拔。除几位将军外,另有吏部尚书林如海,兵部左侍郎、皇家禁卫军统领等官员随御驾赶往西北。 林如海出发前才敢将此事告知唐氏,果然被唠叨了许久。 唐氏也不是拦着他报效朝廷,只是到底不放心自己的儿子,“你说你也是,恪尽职守,做好你的吏部尚书也就完了,何必跑到西北去?咱们家祖上虽也是因功封侯,可如今比不得从前了,你身上连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何苦来的。你能有今日的成就,你父亲知道了也必然满意的,也尽够了。咱们家的家底儿你也是知道的,哪里要你拼了命去挣这些。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有个万一,你让我们娘们儿怎么办。” 林如海倒是没想到母亲会以为他是要挣功名,只是真实原因又不能言说。这回的决定虽有些草率,但他重活一回总该为自己做些事。因道,“母亲多虑了,实在是皇上御驾亲征,政事也不能耽误,因此儿子才随驾同往。家里前头自有林升料理,后院之事只得劳烦母亲。大表兄这回也要随驾出征,因此儿子已托付了北静王爷,若是母亲有什么事,找人往北王家去也是一样的。” 唐氏掖了掖眼角的泪花,“我也知道,如今圣旨已下,多说无益。家里头的琐事你不必挂心,就咱们娘儿几个,还能出什么事不成。再说我那些个老姐们儿虽说不大走动,总比旁人强些,若是有人敢欺负到林府的头上来,真个是不想活了。倒是玉儿那里,你自去说清楚。前几日你忙得不着家,她就急着要找爹爹了,这回一去至迟也得明年才能回来,可是该伤心了。” 林如海有些羞愧,前几日安排大军开拔以及西北部署之事,被君祁叫着去商量了许久,直到夜深了也没个完。君祁趁势让他们几个留宿宫中,乃是天大的恩德。他欲推辞,只是其他几位大人都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磕头谢恩了,他也不好特立独行。不过如今黛玉对他的亲近真是前世所不能比的,“可是玉儿又闹您了,我这就去说说她。只是这归期倒是真不好说,大军开往西北就要一个多月的,回来即便是轻装简行也得一个月,过年定是过不成了。若是方便,儿子会让人捎几封家书回来,若是没有母亲也别担忧。” 唐氏已然有些哽咽,“知道了,没有报信的倒好了,正是前头没什么变故呢。玉儿也是你宠出来的,我是降服不了的。她也懂事了,你好生跟她说就是,别太厉害了。” 林如海怕真把母亲的眼泪招出来,忙道,“可见母亲真心疼爱孙女,不都是一样宠着。儿子这就去看看玉儿,母亲好生休息吧。” 唐氏看着他出门,眼泪便掉了下来。说起来,除了当年去往江南游历,她这个儿子还真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儿行千里母担忧,便是过了而立之年的儿子,她也是不放心的。因又吩咐人从家生子中寻了两个会拳脚的跟着林如海同往西北,好歹照应着些,又亲自打点行装,这才宽心一些。 黛玉这里倒是好说话,林如海说什么她都点头,乖乖的一点儿都不似前几日哭着喊着要爹爹的娇蛮样。贾敏听了这个消息却是怔愣良久,仔仔细细的把林如海从头到脚瞧了,似乎是要把人深深地印刻在心底。 大军缓慢行进,明黄色布帷遮盖着的驷马车架在大部队中异常显眼。为了节省时间,君祁特意选了皇帝仪仗中最宽敞的车架,一应生活起居皆在里头。京城的奏折和前线的奏报每日会有专人快马送来,他每日便在车内批阅。若是有事要同底下人商议,便叫人上来,横竖里头宽敞的很,多坐几个人绰绰有余。而一应随行人员中,掌宫内相戴权虽为近侍也多半作于车外,每日最常在里头的,便是吏部尚书林如海。 有点眼力的都知道,这位林大人乃是皇上宠臣,皇上明摆着是怕这位文官出身的大人不惯马上颠簸。只可怜了兵部侍郎等几个文官,自来也不曾这么长时间的骑过马,两条腿早被磨得伤痕累累,还有苦难言。只是他们又哪里知道,车架之中林如海正殚精竭虑的为皇帝陛下出谋划策。 君祁放下手中的东西,捏了捏鼻梁。车架再稳也还是有些颠簸,若平常坐着也就罢了,一看字儿就晕的慌。“怪道耶律齐那小子长得如此怪异,他生母竟是楼兰国的公主。” 林如海替他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楼兰国在鞑靼以西,国内土地更为贫瘠,多半都是沙漠。但因其乃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商贾往来,论国力不必鞑靼差几许。这耶律齐放着楼兰不去,为何竟是往这里来了。” 君祁喝了口茶,外头到底比不得宫里,没有上好的甘泉水泡茶,再好的茶叶也要变味了。好在这斟茶人换了,喝道嘴里竟是甜在心里。“这位公主二十年前远嫁鞑靼,本来两国联姻求一个太平罢了,该是好事。且这位公主被誉为西域第一美女,深受鞑靼国王宠爱,第二年便生下了大王子耶律齐。只可惜没过两年突然就死了,还是被害死的,因此楼兰跟鞑靼撕破了脸,再没来往过。楼兰同我朝向来无甚瓜葛,只是仿佛是有一年曾派使者来过,想来为的就是这事了。” “原来如此,”那时林如海大概还在翰林院修书呢,这些事情自然不甚清楚,“只是耶律齐到底有楼兰王室的血脉,现任楼兰国国王该是他母舅?不知是不是会趁此机会,帮他妹子报仇雪恨。” 君祁笑道,“没这么简单。如今的楼兰国国王虽是耶律齐的母舅,年纪却比他也大不了多少,乃是前任国王的老来子。想必他连耶律齐的母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哪里会替她报仇雪恨。倒是这位公主的死因成谜,多少传言都跟耶律定有关,想来这也是耶律齐对之恨之入骨的原因了。怪不得之前的事情那么顺利,他大概早就想着要除掉耶律定了。” 林如海一愣,竟是杀母之仇?只是一位公主之死竟导致一场干戈,免不了叹一句自古红颜多祸水。 君祁却笑道,“红颜祸水不过世人托词,不想如海也落了俗套了。若是修身克己,明辨是非,岂是他人能轻易带坏。那些人自堕美色,沉溺其中,最后还要将罪责推咎于女人,岂不可笑?又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一说,若是朱者与墨者相处,该当如何?端看各自定力罢了。” 林如海恍然,才刚竟是把心里话说出去了。不过君祁之解倒也新鲜有趣,细细揣摩竟很是在理。“言之有理,受教,受教。” 君祁心情大好,连带着看前线战报的时候也并不像前几日那样愁眉紧锁,毕竟也是意料之中的结果,“这耶律定不愧是一员猛将,第一道防线已破。沈含章之意,若是援军迟迟不到,他那三万军马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林如海一算日子,“那两万精兵再有三五日也该到了,当解燃眉之急。兵贵神速,只是大军如此速度的确太慢了些,只怕贻误了军机。” 君祁道,“我也担心,还是让唐晏再领三万人马先行,剩下的也要加快速度。说起来,唐晏还是你的表兄吧?” “正是,是我大舅舅家的大表兄。” 君祁还待说些什么,外头传来戴权的声音,“启禀皇上,齐王子求见。” “传。”君祁没好气的说道,这里正经事才说完,好容易能跟如海说话会儿,这小子又来了。他原以为耶律齐怎么着也该有点头脑,如今看来真是昏了头了,二十来岁的人身在异国,竟敢在他面前摆脸色。只是如今耶律齐还有用处,不能轻易处置,要不然早把他丢出去了。 耶律齐一进来就开口抱怨,“皇帝陛下,那马车太颠簸了,坐着一点都不舒服。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到乌拉尔,这么慢吞吞的,耶律定那个大混蛋都要打进来了。” 饶是这几日天天听到他抱怨的林如海,此刻也再一次替他捏一把汗,竟敢在皇上面前说这样的话,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君祁从头一回的震怒到如今已然可以自动过滤那些话,大不了把他当做自己的那几个儿子,童言无忌,没得气坏自己的身子。“若是嫌弃马车,自己骑马去。你可是鞑靼的大王子,竟连马都不会骑,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耶律齐气结,他也不是不会,只是骑马太累,一整天下来大腿肯定疼得慌。他是鞑靼人没错,只是因容貌随了母亲,因此父王从小疼爱,任何事情都随着他的性子来。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因此像骑马、练武这样鞑靼人必备的功课,他都只是略知皮毛。也因此面对耶律定之时才毫无招架之力,以至于落得逃亡异国,向天朝求助的后果。 君祁见不得他那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样,立刻就要赶人,“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你就回你的马车去吧,朕这里还有要事跟林大人商量。” 耶律齐咬着下嘴唇,忍了忍,问道,“前线战况如何了?” 君祁挑着能说的讲了,末了又问他,“你到底为何如此痛恨耶律定?” “他,他想要篡权,我自然痛恨他。”丢下这一句,耶律齐立刻跑了出去。他和耶律定之间的恩怨纠葛太深,哪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 君祁不管他,又把兵部侍郎叫上来,商量了一阵,便传了旨意下去。唐晏领命先行一步,君祁也弃车架,改为骑马行进,同士兵们一样风餐露宿。如此一来,大军于十一月中旬便到了乌拉尔。 十一月的乌拉尔,永远是一片银装素裹,风雪大时人都没法在外头走动。可这几日却是奇了,一连十日放晴,又正值大军抵达,不少人便拿这个说事,天降祥瑞什么的,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君祁一概不理,他自来不信这些,倒是耶律定居然不趁势再战,忽然停了举动,让人捉摸不定更觉怪异。按理说敌军正是士气高涨之时,必定一鼓作气,耶律定却反其道而行之,在攻下来的第一座城里驻扎下来,按兵不动。 林如海也十分费解,前世这位王爷可是势如破竹不可挡,为人豪爽,在战场之上更是利落狠决。且前头出兵到攻下达罕城也就半个月的功夫,怎么如今反倒变了个人似的。 “皇上,沈将军来了。” “快传!”君祁已经连着两日不曾躺下,一直在研究前线战况。他身在乌拉尔城,前线却在两百里开外,趁着两军休战,便赶紧吩咐让沈含章亲自来面圣,比写奏折强些。却没想到沈含章来的这么快。 沈含章一身戎装,行了个军礼,“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耶律定前日派人送了信来,微臣特来送呈。” 一旁的戴权早就接过送到君祁手上,三两下拆开看将起来,“沈将军请起。” 信中所言不过同之前相似,还是让交出耶律齐。君祁一直以为这不过是耶律定的托词,如今看来并非如此简单。因又问道,“耶律定是何日休兵,可知缘由?” 沈含章回道,“十日之前,耶律定攻下达罕城之后便没再动兵。其中缘由臣亦不甚清楚,大约是他们听闻圣驾到了,这才不敢再前。”这话他自己恐怕也是不信的,只是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了。比起别人,驻守西北十余年的沈含章深知耶律定其人,因此确信这其中必有古怪。 食指敲击桌案,君祁再次陷入沉思。 “吩咐下去,明日朕亲往前线,十日后开战,势必要将达罕城夺回来!” ☆、第041章牵挂 冬日日头短,才到往常的饭点,天就灰暗下来,颇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境。 林如海回到自己房里,将披风解下来,使劲搓搓手,又拿起桌上半卷着的书看起来。乌拉尔乃西北大城,又是多年前祖皇帝发迹的地方,因此这里虽偏远但也建有行宫。他们一干随行的大臣,除了在军中任职者住在军营,其余都同君祁住在行宫里。 一会又有随侍的两位小厮德胜、德安兄弟两送了晚膳过来。这兄弟两有些拳脚功夫,上回林如海在扬州遇刺时也多亏了他们两抵挡拖延了一阵。因此这回挑人,林升特意安排了他们俩跟着。 林如海放下书,看了一眼托盘里头的饭菜,“放着吧,我一会儿再吃。你们俩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外头横竖有侍卫守着,赶了这么一路,好生休息几日。” 兄弟两都是机灵人,听命而去。这行宫不比府上,除了下人房和自家主子住的地方,可不敢随意走动。再者他们这一个月可是跟着那些军士一道赶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受不住。 林如海随意扒了两口饭,从小锦衣玉食,一时间吃这样的粗茶淡饭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比起那些士兵,他这里好歹还有肉星,已是不错了。 君祁进来的时候看到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眉头微蹙,“可是这饭菜不合胃口,我吩咐人去另做,你且等等。” 林如海忙拦着他,“大家都是一样的,偏我多生事端不成。虽不能同家里比,但比起那些小兵们,我可算得上是锦衣玉食了。何况我也没甚胃口,再做也是浪费。”又问他,“我这才从你那里回来,可是有什么事?” 君祁心疼的握着他的手,“不过是刚才看着你冷得直哆嗦,我不放心,便来看看你。你一向脾胃虚弱,再不好好吃饭又该难受了。手都冷成这个样子了,北地严寒,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一碗羊肉汤来,喝了好驱寒。你这里炭火也不够,竟比那书房还冷,一会儿再让人给你添个火盆。” 林如海笑道,“多少年前的毛病了,早就好了。我自来吃的不多,才刚吃了两口就饱了,总不能再硬撑下去吧。我就是有些怕冷,好在多带了几件大毛衣裳,只是也没什么用,手上总是冷的。” “还逞强,就你这挑食的毛病,还能把肠胃调理好了?四肢不温,腹胀纳少,可不就是脾阳虚?回京之后记得好生调理一番。”君祁将他的双手塞进自己的暖手捂里暖着,“知道你怕膻味,我专门让戴权吩咐人去炖的,早起就架在火上了,加了姜片,又用宣纸滤过几回,不油也不膻。下面的人也都有,只是没这么细致。军营里支了大锅,熬了牛羊大骨,给他们暖暖身子。也不知道耶律定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冰天雪地,他的骑兵难道走的动的。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最后这句让林如海发笑,“他的好侄儿可还在你手里呢,还挑什么日子,难不成对着黄历选个黄道吉日不成,又不是娶亲。” “怕是也差不了多少了。”君祁悠然坐下,“传言耶律定与楼兰公主之间有私情,说不得耶律齐是他的种呢。救儿子可比娶媳妇儿要紧。” 林如海的笑僵在脸上,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过来,”君祁朝他招招手,待他走近了一把把人拉过来按在腿上,刚好把自己的下巴搁在他肩上。一只手围在腰间,另一只手四处游走,“不过是我的猜想罢了,你也不必当真。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明日我要启程去前线,你好好在行宫里待着,等我凯旋。” 林如海原是有些别扭,两人如今不复之前的关系,间或有些亲密的举动他也乐在其中。可君祁总喜欢这样,把他当个孩子或是女人般对待,一个大老爷们儿坐在腿上算怎么回事。才想跟他说说这事儿,便听到这样的消息,怪道今日前头乱的很,想来是为明日起驾做准备呢。只是他都已经跟到这儿了,难不成还要等在这里?因也顾不得这别扭的姿势,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君祁早料到了他的反应,只是这回不能由着他来了,严肃道,“如海,这时候别跟我使性子。让你一同出征已是破例了,哪有文官到前线去的。你乖乖的在这里,帮我把不要紧的折子批了,也是给我分忧了。” 林如海倔性子上来了,挣脱了君祁的怀抱,“我同你使性子?好,就算是我使性子,又哪里有一国之君身先士卒的例子。亏得我跟来了,先前你是怎么跟我说的,运筹于帷幄之中,就是这样?鞑子勇猛非常,耶律定又能征善战,底下的骑兵也都是精兵强将。在这苍茫之地,你也清楚有多少胜算,何苦非要到前头去。” 君祁双手握拳,就是因为胜算不大,他才要亲自出马,好歹能鼓舞军心。再说也不是什么把握都没有,耶律定心心念念的耶律齐还在他手上呢。“如今的天气,一旦下雪再厉害的骑兵也没什么用了。再说咱们还有耶律齐,我总不至于为了个异国王子让我的臣民去送死。本朝自太祖皇帝以来,哪一代不曾上过战场,我从前一直缺这么个机会,如今不正好。再说我是去坐镇大营,又不是去当先锋官,有甚可担忧的。” 林如海气极,脱口而出,“你在京城时怎么说的,不会去前线,如今就要奔着前线去了。若是信了你,由你去,明儿一旦开战,还不披甲戴盔,直接上了。君祁,我林如海不是三岁小儿,你用不着哄我。” 君祁没想到这回如海会激励至此,只是这样指名道姓的,他却并不生气,竟是觉得新鲜。从小到大,除了父皇有限的几回,再没有人这样叫过他。就算是母亲,私下里总是叫他小名,母亲给起的,便是安清。如今被如海这样连名带姓一叫,心里竟有股说不出的畅快,因笑道,“想不到如海还是个河东狮,我少不得做一回丘龙居士了。”说着便要把人抱住。 林如海自然知道君祁这是在调侃自己,只是这回他是铁了心不能让君祁混过去,因此忍着羞赧向后一躲。北静王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可上辈子北静王就栽在了耶律定手里,他岂能放心让君祁去。便是拦不住,好歹跟着,盯着他,万不能让他披甲上阵。 这样油盐不进,当真让君祁好生恼火,又舍不得对他动怒,只得先妥协,“好好好,我答应了还不成吗。你可是抓住我的软肋了,第几回了,往后都听你的罢,我再惹不起的。” 林如海这才软了下来,由着君祁动手动脚。好在君祁知道分寸,适可而止,这才没惹出火来。君祁忍着将人吃拆入腹的冲动,想着这回应该差不多了,待得胜归来到时候再慢慢享用也不迟。若是再忍下去,他也不是柳下惠了,剃了头做和尚去吧。 君祁走后不久,果然有人送了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来,乳白色的汤面上飘着翠绿的葱花,煞是好看。林如海喝了,直暖到心窝里,带着满足的笑容入睡了。 一夜酣睡,待到醒来,外头已是大亮了。林如海慌忙起身,门外守着的德胜、德安听到动静立刻进来伺候。 林如海伸着手让德安替他更衣,一面焦急的问道,“什么时辰了,怎的不叫我。” 德胜端了热水进来,回道,“回老爷的话,近午时了。小的原想叫您,只是早上来了位戴公公,说是皇上的旨意,不得打扰老爷休息。戴公公还留了张笺子,说是您看了就明白了。另有两个侍卫,戴公公说是皇上指派来保护老爷的。” 林如海接过信笺看了,却是一句话,“惟愿此生卿安好,不负吾意,归来相见欢。”却原来都是一样的心思。 临窗远眺,林如海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回,遂了君祁的愿。待他回来,必要说清楚,他也是堂堂七尺男儿,哪有总是躲在君祁背后的道理。更得让君祁明白,何谓祸福与共,同甘共苦。 君祁此刻却是有些忐忑难安。他实在不想让如海跟着犯险,因此在羊肉汤里面加了点佐料。本觉得这主意不错,可出发之后越想越不对劲。昨晚明明已经答应了他,这回又食言,也不知道回去后如海会怎么闹他。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如海会对他发脾气了,也是件好事。比起刚得知他的身份时候的冷若冰霜,如海气得跳脚的模样更加鲜活,也让他觉得更为贴心。尤其是如海红着脸对他说教,一脸的关切,若非用情至深,哪里会如此失态。 沈含章的话拉回了君祁的思绪,挥去脑海中令他心猿意马的身影,说起正事来。当务之急还是要把耶律定赶回鞑靼,最好还能把耶律齐推上王座。如此有耶律齐在位一天,按他的性子还有能力,便是有心进犯怕也造成不了大的威胁。只是若耶律齐果真是耶律定的儿子,那才真的有趣。 君祁一走,林如海每日就只需将京里送来的奏折先批阅一遍,写下自己的见解夹在里头。再有挑着重要的,他不能决断的,给前头送去。好在出发前都敲打过一回,又是年节里,其余各地也无甚大事发生。只是这么一来,林如海每天就有了大把空闲时间,却是以前求不来的。 若是在家,林如海定要抱着黛玉好生玩闹一番,或是带她到外头去走走。黛玉如今性子活泼的很,大约是随了他母亲,一听说要出门就激动的很。唐家虽是书香门第,于女子并不恪守成规,所学诗书礼仪一应俱同男子一样。唐老爷子中年得女,更是对女儿宠爱异常,几位兄长也都惯着她,因此唐氏小时候常常穿了兄长的男装,跟着他们到外头玩。只是七岁之后便没了这样的待遇,整日在后院学针黹管家,无趣的很。如今有了黛玉,唐氏也学着她小时候的样子教养,并不拦着如海,有时反倒鼓动他多带着孩子出去看看。 不过如今也少了,一来是他公事繁忙,君祁还要时不时的添点堵,二来有了珩哥以后,黛玉的心思多半在他身上,连他留个口水都觉得有趣。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并不敢对这个儿子有太深的感情。前世他如此寄予厚望,到三岁上头便没了,因此虽精心挑了伺候的人,自己却愈发的看淡了些,免得到时候失望。再说不过一个庶子,多少有些遗憾。若是贾敏那一胎能保下来,大约会是个儿子吧,那样他对列祖列宗也有个交代。可惜天不遂人愿,且贾敏如今再不可能替他生儿育女了。 想到这,林如海复又担心起贾敏的身体,往信上多添了几句话,再多却是没有了。 前线的战争很快拉开序幕,有了皇上亲自坐镇,三军士气大涨,逼得耶律定不得不开门迎战。开战前耶律定最后一次派了使者,让交出耶律齐。君祁却说:“耶律定谋害老王,又欲除掉王子,企图谋朝篡位。如今王子求助天朝,朕岂能袖手旁观。此番前来,就是要帮耶律齐王子报杀父之仇,除了耶律定这不忠不孝不义的无耻之徒!” 使者将话转达完毕,耶律定气得暴跳如雷,第二日城楼下再有人来叫嚣之时,便痛快的开了城门迎战。 几次下来双方便摸清了底。鞑子体格健壮,骑术好,擅使枪。这都是优点,有时却也能变成缺点。君祁整天同沈含章等几个将领讨论战术,攻城比不一般的交手,需要各方配合。达罕城本就易守难攻,城墙都是特意加高加固了的,当年也是为了防止鞑子进犯。这回实在是耶律定出兵突然,几万人马化整为零,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打了沈含章一个措手不及。也君祁想的,正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而就在攻城的前一晚,军营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042章雪夜 攻城事宜具皆交代下去,那耶律齐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吵着非要见君祁。 “你有什么事非要现在见朕,快说。”君祁不耐烦的看着耶律齐,一直以为老六够没脑子的了,哪里知道这位比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还不如。不会看人眼色也就罢了,还总在关键时候给人添堵。他好几日没有休息好了,今天好容易早早打发了一众将领,让他们好好休息准备明日黎明攻城,他也能睡个囫囵觉,谁能想到耶律齐又来了。 耶律齐有些怕,眼前这位帝王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不过他报仇心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听闻陛下这几日就要攻城,恳请陛下让我随先锋官一起去。” 单手撑着额头,君祁的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这一个两个的,难不成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耶律齐,如今对面的可是你鞑靼的军队,你以为朕会让你去吗。” 耶律齐不甘心,他何曾不知道以他的身份,这时候最是尴尬。只是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他又岂能安坐于帐中,必定要亲眼看着那人一败涂地,甚至亲手将其打败,将他的尊严踏在脚下,方能解心头之恨! 懒怠再说,君祁一个眼色,戴权立马心领神会,出去叫了两个侍卫进来。 “你们把王子送回去,好好保护王子。大战在即,可不能让王子出什么意外。” 耶律齐还想上前请求,被那两个侍卫拦下,强硬的送了回去。直到回到自己的小帐里,耶律齐看着外头加了许多的侍卫,这才后知后觉,这一趟天朝之行,是他太天真了。报仇心切不假,如今却是羊入虎口。若是耶律定败了,他能被放回去?若是耶律定胜了,他大约就是天朝最后的筹码。 三更天,为了明日的攻城,士兵们早已睡下,守夜的几队人马交过班,安静的守在各个哨岗。寂静的大营在黑夜里酝酿着力量,只待明日一击即中。 几道黑影从西北角进入大营,那里是离主帐最远的角落,防卫也最薄弱。几个手势,兵分两路,其中两个往东北角移动。那一个黑影对军营的地形似乎很熟悉,巧妙的避开了巡逻的士兵,一路向中央的大帐进发。直到快接近主帐的时候,黑影才拐了个弯,转到东北方向一座被严密守护的帐篷。帐篷才一个出口,一个窗口,每个口子守着两个人。且守着的人并非普通士兵,看服色便知乃是皇帝近身侍卫,可见里头住着的并非寻常人。只是这么一来,他若想要进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又一队巡逻的士兵走过,黑影收敛了气息匿在暗处,和黑夜浑然一体。好在早有安排,现在他需要的就一个时机。待那边按计划行事,他就能找到一个破绽。果然没过多久,东北角火光四起,那是储粮重地,一时间军营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就火上。 四个守卫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守着窗口的两个赶去查探。这窗口虽然不如一般房子里的正经窗户,但对那道黑影来说也足够了。一个轻巧利落的燕子翻身,便进到了帐篷里面。 耶律齐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听到外头乱糟糟的,索性起身披着皮袍,想要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才掀开隔帘便看到一个黑影,双目对视,一时竟忘了叫人。 “走。”黑影开口,故意压低的声音有些失真,于耶律齐却是极熟悉的。那人的嗓音本就低沉浑厚,一旦发起怒来,更像是从喉底挤压出来一般,让人不寒而栗。耶律齐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或者就是个梦?只是前襟大开的他很快感受到了北地夜里的寒冷,身体不由的颤抖着,这不是梦,他也没有听错,那人此刻就这么站在他眼前。耶律齐心里百转千回,他应该大叫,外头就有侍卫守着,这又是大营。一旦有人过来,那人的武艺再高强,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君祁手下也有不少能人,那人被抓住几乎是不用怀疑。君祁肯定不会放过他,不管是收回达罕城还是进一步从鞑靼那里要好处,总归不会放虎归山留后患。到时候他只要答应君祁做一个听话的傀儡,让鞑靼再也不能成为天朝的威胁,如何处置那人不就可以随他决定。 耶律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子可以转这么快,多年来的夙愿只要一开口就能实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是他徒然的张了几次口,却如何都发不出声音。颤抖加剧,下一刻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耶律齐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是泪水满布。 耶律定心疼的把颤抖不已的人抱在怀里,从小疼爱的孩子如今已经学会跟他作对,他却如何都放心不下。何况从天朝传来的消息几度有变,他忍了又忍,想了无数种逼迫天朝放人的办法,最终还是只能以身犯险,亲自潜入大营来救人。好在他现在还清醒,这里并非久留之地,耶律齐哭成这样难保不引来人。一个刀手下去,耶律齐陷入了昏睡,乖乖的被抗在肩头。 星星之火早被扑灭,军营经过一时的混乱也早已恢复正常。君祁脸色阴沉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守将,这么莫名其妙的火,若说是意外,怕是连三岁小孩都不信。只是这么不大不小,根本没什么损失,也不像是鞑子的计谋。 忽又想到傍晚的事,君祁道,“戴权,让人去看看耶律齐。” 不久,侍卫来报,耶律齐不见了。君祁神色不变,想到耶律齐的时候大约就确定了来人怕是为了他。好在耶律齐于他也并非多重要,的确是准备留作后手的,但那只是最坏的情况。只是鞑子能够如此往来自如,实在是气人! “传令下去,明日照常攻城,加强军营防卫。让唐晏和沈含章进来。” 百里外的行宫,林如海也未曾好眠。他的家书才寄出几日,京城家里就有人来了,缠着白布黑纱,太太没了。 林如海愣在那里,良久才回过神来。贾敏身体日渐沉珂,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这些他都是知道的,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一时五内杂陈,不知该作何反应。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虽无男女之情,若说半点悲痛都没有,自然是骗人的。况且人在的时候,免不了总揪着人坏处,一旦去了,想的念的就都是她的好了。 可除了这些,林如海还觉着有一股别样的情绪,大约是一种很难言说的畅快。他不应该这样的,无论找多少借口,他与君祁相识在前,或是这门亲事是父亲强逼的,抑或是贾敏始终没能给林家留后,也无法掩盖贾敏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是族谱上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是他女儿的母亲。但他的的确确曾经怨过她,恨过她,但也曾经觉得愧对于她。随着他跟君祁的关系一日好似一日,他对贾敏的感情就愈发复杂。如今贾敏走了,带着凡尘的种种恩怨纠葛,不仅是林如海的,还有辛姨娘、苏姨娘,还有那个流产的孩子,再多再繁,也成了一抔黄土,随着贾敏入土为安了。 林如海好容易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写了一封长长的家书,连夜吩咐来人送回去。那边又有京城里君祁留下的暗探来了,带来了让林如海都忍不住震惊的消息。甄家如今又搭上了鞑子,且妄图趁机谋害皇上,辅佐三皇子继位。 这回林如海坐不住了,太上皇一发话,他和君祁都以为暂时可以放心,并没有太多防备。如今看来,不管是太上皇的意思还是甄家自作主张,这回最大的威胁并非鞑靼而是甄家埋在君祁身边的钉子。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普通士兵里头混入了人还好,但若是君祁的近身禁卫军里头便有甄家的人,那可真就是防不胜防了。 好在兵部侍郎也是君祁的人,林如海跟他交代了几句便带上君祁留下的两个侍卫,又从行宫守卫中挑了六个人,快马往前面大营去了。他身上没有任何功夫,此刻也不敢托大,因此多点了几个人才敢上路。才刚过一更,只要路上不出意外,天亮前便能到达大营。 暴风雪来的毫无预兆,呼号的北风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无情的打落在林如海唯一暴露在空气中的脸上。林如海都已经感觉不到寒冷,风像是刀刃,拉在脸上生疼,直到后来整个脸都麻木了,僵硬着连嘴都张不开来。 侍卫中有两个是常驻西北的,清楚这样的天气会有何种后果,忍不住劝阻。现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掉头回去,离行宫还不远,回头比继续前行要安全的多。这么大的风雪,等到天亮怕是能有几尺厚,马肯定是不能前行的,到时候被困在半途就糟了。他们本来计算着路程,快马加鞭不过半日多,连干粮都带的不多,一旦被围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结果可想而知。 可是林如海仍然没有停下手中的马鞭,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他早一步将消息送去,君祁就少一分危险。侍卫们阻拦无果,只得跟着加快行程。 夜里本就难辨方位,如今风雪一来,连星星都没了,几人也只能凭着感觉,估摸着方向前行。地上已经积起了几寸厚的雪,跑马的速度也不得不降下来。林如海心里更加着急,暗恼这暴雪如何还不停,连势头都不曾变小,竟是帮着跟他最对呢!一边又在心里演示了无数次君祁可能面临的危险,狰狞的伤口和刺目的鲜血。紧接着又联想到自己在江南遇袭命悬一线时,君祁风尘仆仆赶到扬州,也是因为那一次,他们之间才能走到如今的地步。那么这一次呢,君祁是否能同他一样化险为夷? 林如海不再胡思乱想,继续打马前行。 而这一场暴风雪同样打乱了君祁的计划。黎明之时,灰暗的天空中仍旧飘着小小的雪花,已然比晚上小了许多。而一夜的暴风雪,带来的是一尺多厚的积雪。连一般的走动都显得困难异常,更别提出兵攻城。因此连君祁原本打算捉内奸的计划都被搁置了,只能让底下人加倍小心,军营周边的守卫多了一倍不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2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随着风雪加大,积雪愈厚,最后林如海等人只能牵着马前行。白茫茫一片,谁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离军营还有多远,甚至这个方向是否是正确的都无法确认。林如海此刻再没了多余了精力去胡思乱想,陷入绝境之后他的脑子反而比往常更加清醒。秉持着一定要尽早通知君祁的坚定信念,林如海用尽所学,尽量分辨方向,不顾几乎冻僵的四肢,艰难的在雪地行进。 多少年以后,忆起这一次雪地经历,林如海自己都无法解释,他那样孱弱的身体,如何能禁得起十年一遇的暴风雪。 他们一行九人从黎明之前走到日光大亮,太阳仍旧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但并不妨碍雪地反射着亮堂的光线,白的刺眼。林如海双眼充血,红肿的厉害,伴随着刺痛。他大约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便继续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还是白色的一片,没有了干粮和水的一群人心越来越沉。林如海此刻早已不在意自己,他关心的是消息不能传给君祁,一旦露出了破绽被奸人趁机而入,并非只是君祁的个人安危,怕是朝野也要动荡了。鞑靼大军压境,都中又有甄家虎视眈眈,一旦君祁在这里出了什么意外,怕真是无力回天了。 上天并没有多厚爱林如海,即便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这一回却并未让他选中正确的方向。但好歹算是找到了人烟,离大营虽还有十几里地,好在不是敌军的阵营。这里的守将最高级的也就是个总兵,确定了林如海的身份以后忙派人一路将他护送去了大营。 君祁不可置信的看向地上的小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个小兵心底不安,也不知道把那人拦下是对是错,“回皇上的话,大营外有一位自称吏部尚书林海林大人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君祁什么话也没有,连披风都忘了批,慌忙出帐往大营门口去了。 ☆、第043章失明 在大营门口等待的时候,林如海心里平静如水。大营并不见慌乱,可见没什么大事发生,他总算及时赶到了。 唐晏早起便亲自查了一遍布防,昨日之事让他和沈含章脸上无光,这么多人竟有着几个鞑子自由的出入军营,便是皇上没有明着怪罪,还说定然是军中出了奸细,他们也难辞其咎。一上午唐晏就转悠了大半个军营,沈含章已经起身往附近几个驻守点去了。走到大门口,唐晏远远地瞧见有一队人马站在大营外头,中间那人穿着厚厚的皮袄,外头又裹着披风,实在看不清身形,因多走了几步想去问清楚。军营重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只是唐晏还未看清那人的五官,就感到身边一阵风呼啸而过,明黄色的身影,在这军营里还能有谁?唐晏等人都身着盔甲无法下跪,只行了军礼,心里却在想是何方神圣,能让皇上亲自出迎。 君祁那里顾得上他们,脚下不停的从自己的大帐走到门口,背脊上微微出了一层薄汗,不是热的,却是太过紧张而致。明明按着规矩,应当让人盘查过后再带进去,可他一听到林海二字就忍不住激动,一时忘情就冲了出来。而此刻那人就在眼前,他又忽然止住了脚步。锐利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的落在最中间的那人身上。是他,真的是如海! 眼睛的刺痛感并未消失,林如海明显感到视线模糊起来,好在还能感受到光亮,看到大致的景象。不远处有请安的声音,紧接着入眼的便是一片明黄色。幸好这颜色如此耀眼,林如海虽然连轮廓都快辨不出来了,好歹还知道这颜色并非一般人能随意使用的。确定了大概的方向,林如海拱手弯腰,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微臣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熟悉的声音破空而来,君祁下意识将人扶起,“如……爱卿免礼。”忍着将人拥入怀中的冲动,君祁清清嗓子,“跟朕过来。”说完转身就走。 林如海看不清脚下,才迈了一步便被一颗石子绊到,踉跄着向前倒去,扑倒了什么东西,摸了两下才后知后觉,大约是君祁的背。这时所有人才发现,林如海的眼睛出了问题。唐晏想上前去扶他,可惜碍着皇上在,不敢动作。好在戴权是个有眼力见的,忙上前扶住林如海,这才让他不致于跌倒在地。 君祁并没有即刻发作,而是打发了戴权,亲自扶着林如海,另一只手光明正大的牵着,慢慢的将他引进去。初闻如海到了军营时的震惊,见到如海时的喜悦,随之而来的愤怒,到此刻的担忧,君祁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情还能变化的如此迅速,而他依旧只能同以前无数个瞬间一样,压抑着真实的情感,面上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或许还是有些区别的,他到底忍不住亲自扶住了如海,用了十分的力气去克制自己的手不要颤抖,却适得其反让其过于僵硬。害怕被如海发现,却在接触的那一霎那,心疼的难以复加。 冰冷而僵硬,完全不像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 君祁见过死人,那是他十岁的时候,一个小宫女不明不白的死在母后宫里,一个最为阴暗的角落。他不记得当时为什么会走到那里去,似乎是为了一只飘走的风筝,还是一个被踢飞的蹴鞠。他看到了那个小宫女,一动不动的趴在角落里,叫了几声没答应。男孩子大约都是胆大的,又不知事,便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那宫女的手里有一方帕子,纯白的江绸,上头绣着一枝桃花,煞是好看。他认得那是母妃的帕子,便想去拿回来。母妃总是被人欺负,如今这个小小的宫女都敢偷母妃的东西,简直是活腻了。他要把帕子拿回去,再让人好好的处置她。可是她拽的太紧了,君祁一急便用手去掰开她紧闭的五指。 现在的感觉,同那时如出一辙。 两个人很好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旁人也只道林大人颇受皇上亲睐,格外赏识,如今冒了暴雪来报信,犯了眼疾,皇上自然关心。唐晏皱着眉想了许久,最终甩甩脑袋走开了。 随军的军医都是选的精通皮肉伤、筋骨伤的大夫,林如海这样突然的眼盲让他们有些难以应对。三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围着林如海看了半天,望闻问切什么法子都使上了,却理不出个头绪来。这手上的冻伤容易治,可这眼睛,想不通啊。 君祁就坐在上头,看着他们的动作,镇定自若的喝着茶,同往常没什么分别。只有戴权在一旁暗自心惊,我的爷哟,这可都是第三杯了,您就不内急? 三个大夫最后还是没办法,啰哩啰嗦说了一大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诊治。还是跟在后头的一个小药童,战战兢兢的出来说了。他乃是乌拉尔当地人,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听家里的老人们讲,冬日下了大雪,看的多了,便会突然眼瞎,因此往常人家这时候轻易都不出门。若是有那不幸看瞎了眼的,用乌拉尔专有的一种草药,捣烂了敷在眼上,少则三五日,多则十天半个月,必能痊愈。 那三个老大夫一脸不信,说是偏方无根无据,不能用。君祁差点没把手上的茶碗飞出去,说了半天自己没个主意,好容易有人说了个法子还上来就给否了。君祁使了个眼色让戴权把人打发出去,吩咐那个小药童去准备草药,如今还是治如海的眼睛要紧。 这些人一走,大帐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如海虽能感受到光亮,但所见之物越来越模糊,也分不清颜色了,眼珠子又疼得厉害,因此索性闭了眼。耳朵却因此而变得格外灵敏,听到外头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还有两个人走远,看来是戴权打发了门口的侍卫,自己守在那里。可是帐篷里头太安静了,甚至连衣物摩擦的声音都没有,他一下子心慌了起来。君祁从来不会这样,至少在他面前,尤其是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一言不发,这不是他。 有些无措的从胸口摸出一个小竹管,里头装的就是京城里传来的密报。手有些不听使唤,不过比在路上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林如海紧紧地攥着那一个大约三寸长的竹管,扶着椅子的扶手慢慢的跪了下来,“臣抗旨出行宫,还请皇上恕罪。只是臣这里有京城送来的消息,急需皇上御览。” 君祁就这么盯着他,这个人还会动,会说,是活的!他应该想个什么法子教训一下这人,居然敢冒着生命危险来送消息,凭他再要紧的事,能有他自己的命要紧?那张信笺,他以为如海能明白,如今看来是白写了!他这会儿是心疼没错,但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必定要好好教训他。不然往后若是再有一回,真要把他的胆儿都吓破了。 君祁压抑着内心的担心,疼惜和怒火,一开口便有些扭曲,“朕可不记得什么时候下过旨意,让林爱卿不得离开行宫。林爱卿好本事,行宫这么多侍卫守着,竟然连一两个送信的都没了,还要你一个一品大员不辞劳苦,冒着风雪,冰天雪地的给送了来。” 林如海有些委屈,却也不争辩,正事要紧,“皇上的命,自然比罪臣的金贵。还请皇上先看看这个,再惩处罪臣不迟。” 君祁听他这话,自然明白事情非同小可,只得亲自下来把东西拿在手上。又看了看如海,罢了,人都这样了,何必太较真。大手一托,便把人带了起来,顺便再扶他坐下。 薄薄的蜡纸摊开来也只有手掌大小,里头所记之事却是比天还大。君祁看完了,便走到一旁的烛火旁,蜡纸烧得快,一会儿便化为灰烬。“这事儿,我知道了。你该让那人送来,何苦自己跑这一趟。” 林如海不语,眼睛的刺痛感一点都没有消除,他看不到也碰不到君祁,只有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才最有真实感。他大约还有许多不同的选择,用不着亲自来。可是他怕呀,若是来不及,若是有了什么别的意外,甚至他还想过那个报信的暗探就是甄家的人!他赌不起,也不敢赌。况且这一回,可算是一个好借口,总算是到了君祁身边。 “皇上,药送来了。”戴权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化解了一时的尴尬。 “还不快进来。” 戴权敛眉低首,暗道这是个什么事,刚都急成那样了,这会子倒是安坐于堂上,两个人竟然同刚才他出去时一个样子。 草药已然碾碎放在布条里头,只要绑在眼睛上即可。小药童得了大夫的吩咐,不敢乱看乱说,手脚利索的把布条绑上去,又留下了一瓶治冻伤的药膏,赶紧退了出去。 戴权想要跟着出去,却被君祁叫住了,“你去让人把之前耶律齐住的帐篷清理一下。” 言下之意,那里是要给林大人暂住了。戴权一边应是,一边往外头走去,一点子心思过了好几个来回。 君祁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若刚才还能狠下心来,知道了前因后果,他如何能硬起心肠来,如海明明是为了他,才弄成这样的地步。也不知道这药管不管用,不知道如海的眼睛到底治不治得好。那双闪耀如星辰的眼睛,映着他身影的眼睛,会否就此蒙尘? 手轻轻搭上肩,“那边要些时间,你先在我这里睡一会儿吧。” 林如海恍若未闻,却是摸索着把自己肩头的手拿过来,放在脸上轻轻摩挲。他的脸也被风雪冻坏了,冰冷的,没有太多知觉。可是此刻,他就想要感受到君祁,用这样最直接的方式。贾敏去世的消息不过让他心绪纷乱,而一听到君祁可能有生命危险,他不顾自己,不顾林家,毅然决然的直奔大营。重生过一回,林如海比谁都要惜命,况且又担负着林家的重任,每走一步都要仔细斟酌思量。便是之前跟着出征,他也是考虑过的,看着像是一时冲动,却有实在的打算。林家已然投靠君祁,他如今又是锋芒毕露。若是君祁一倒,林家必定成为甄家头一个下手的对象。可是这一回,容不得他多想。 君祁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先到后头去歇息吧。”这前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人进来回话,他虽享受如海这般模样,也不能不顾及到其他。 一手置于腰间,一手穿过膝弯,稍稍一使劲便把一个大男人横抱起来。君祁快速把人抱到后头,这个姿势他早就想试的,一直也没找着机会。他不知道别人是否也是这样,喜欢一个人便满心满眼都是他,总想着宠着他护着他,不在眼前时想着念着,在跟前时就想抱着揽着。如海又为了他做到了这份上,他真是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肉里去,再不分离。 双颊互相摩挲,紧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亲吻落在林如海已然僵硬的脸上。冰冷的脸,火热的唇,两颗心却同样的激动和澎湃。 就在林如海承受不住,想要喊醒君祁的时候,救星来了。 “皇上,那边奴才已经吩咐了,大约还得有段时间。奴才拿了些热水来,林大人是不是先洗洗,好上药。” 君祁并没有被打扰的不悦,这个时候做也未免太对不起如海了。且他手上、脸上都是冻伤,的确需要尽快上药。因怕自己下手没个轻重,君祁吩咐戴权伺候着。想戴权堂堂的掌宫内相,除了君祁如今谁能得他伺候?就是一般的王侯将相,见着他还不得给三分薄面。可现下是皇上亲自下令,伺候的人还是林大人,他心里可是半点怨言都没有。他原本就是个奴才,主子起势了,也跟着鸡犬升天。他看得明白,有些人面前就该摆谱,有些人就该巴结。偏林大人这个需要他巴结的又不给他机会,如今得了机会又是当着皇上的面,自然要殷勤一些。 诸事毕,君祁看如海的确是疲惫不堪,哄着让他先睡。林如海大约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抓着君祁的手才安心睡去。 ☆、第044章归程 林如海的到来并未在军营里掀起太大的波澜,连唐晏去看他,也被他用京里有事需要皇上立刻定夺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如今大家最关心的,是这雪何时能化,这仗何时能打,这家何时能回。这样的天气,一般人家连门都不会开,更何况是行兵打仗。这耶律齐倒真是挑了个好时机,攻占了达罕城,连反攻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君祁也急得很,他当时做这个决定的确有些鲁莽,只是耶律定欺人太甚,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他总不能就这样打道回府吧。可要把达罕拿回来,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耶律定这边也不轻松,耶律齐这小子还是不老实,说出来的话能让他气死。城外又有十万大军压境,尽管天气恶劣,谁知道狡猾的天朝人会想出什么鬼主意。不过一场暴风雪后,耶律定放心了不少。他的军队都不敢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行动,更别提天朝的军队了,到了这样严寒的天气,怕是连动都动不了了。他能如此轻易的拿下达罕,可见天朝军队并非想象中那么厉害。他们想要再被夺回去,可是难的很。再加上他还有个内应在,虽然不可全信,却也能助他一臂之力。 这是耶律定一生中少有的自负,可他却忘了,上一回他的自负和疏忽,导致了怎样的后果。 似乎是一夜之间,达罕城就被大军包围了。黑夜里不知从哪里射来的飞箭让守城的士兵措手不及,大大的钩子钩住城墙,凭空冒出来的军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第一道防线。 耶律定好容易制住了耶律齐,正想着可以歇息一会儿,便听到了敌军攻城的消息。待要上城楼查看,却被副将拦住。城楼上厮杀惨烈,守城的兵士多已战死。为今之计只能撤退,不然就来不及了。 耶律定粗糙的大手抚摸着伴他多年的盔甲,这是他自上战场以来输的最难看的一次。不择时机,虚报兵马,以三万骑兵进攻达罕,能拿下来是他运气好。当时也存着赌一把的心思,一旦能拿下达罕,再从都城调集几万人马,不说再攻乌拉尔,至少守住达罕是不成问题的。谁知这一回,老天再没有眷顾他,都城中剩下的兵马被二王子耶律行牵制,无法调动。天朝皇帝又集结了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如今更是不顾这样的天气,强行攻城。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鞑子仓皇撤离,连君祁都没有想到,这一回兵行险招竟然还真就轻易的拿下了达罕!而沈含章报上来他才明白,耶律定竟然只带了三万兵马,这简直就是笑话!两军对峙三月有余,居然连对方的真实兵力都未摸清,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 “糊涂!这么久了,连对方有多少人马都没弄清楚,要他们有什么用!”君祁把奏章狠狠地掷到地上,“被三万人马夺了达罕城,还小心翼翼的想了三个月的对策不敢进攻,说出去谁信啊!这耶律定也真够胆大的,三万人马谎称十万,竟把我们当傻子戏耍呢。” 林如海一身皮袄,外头还裹着厚厚的貂皮披风,双手拢在暖手捂里头,眼睛上仍旧敷着草药,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心里却道,亏得沈将军和表兄并不在这里,不然怕是要被君祁狠狠地骂上一顿了,那还是轻的。只是这事儿的确是太严重了,现下是胜了,若是没有呢?也难怪他如此生气,大约这一回沈含章和唐晏都捞不到什么好。 君祁又骂了一通,就差把市井粗话都骂出口了,这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可一看如海仍旧老神在在的端坐在那里,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不免觉得才刚太过了,“咳咳,如海可有什么看法,依你之见,沈含章和唐晏等人是否该罚?” 林如海漠然,这两个人都跟他沾亲带故的,因此他刚才并未出声。只是既然君祁问了,他也少不得回一句,四个字,“功过相抵。” 君祁点头,又想到如海现在眼睛不方便,便说道,“也是,雪地夜袭,够难为他们的了。京里形势不明,我还是早早回去的好,这里就让他们好生善后,你先随我回去。” 林如海的眼睛敷了药之后已然好了不少,可以看个大概,也不再疼了,只还不如以前那般清楚,总觉得看什么都有些朦胧。这里的大夫医术也就这样了,还是回京让御医看看君祁才能放心。 御驾启程,三千御前禁卫军护驾,另带两万步兵,火速回京。吏部尚书林海救驾有功,念其重伤未愈,特赐御驾同行。 来时路上便有大半时间坐在御辇上的林如海,这回是彻底的在里头安置下来,不管外头的风言风语。因他连书都看不了,整日烦闷的很,君祁便把奏折念与他听,商量对策。或是抽一本闲书,娓娓道来,倒是跟在别院里一个样子。 “把大哥的那个女儿配给贾珍?这是谁的主意,怎的还是贾府。”君祁一边说便搓着手,却不是自己的。 林如海听了一下午的唠叨,正有些昏昏欲睡,随口应和,“嗯嗯,不错。”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劲,忽然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君祁,“你说谁配给贾珍?” 君祁把手边的热茶给他递过去,“快喝一口,可是睡糊涂了。当年薛劭送到秦家的那个女娃,我大哥的小女儿。你忘了,当年你说他们想配给贾珍的儿子,你给拦了。” 林如海喝了一口热茶,“怎么……可是太上皇的意思?” “这倒是不知道,不过以她如今的身份,嫁到贾家也是高攀了。到底是大哥最后的骨血,当年真该拦着老爷子,好歹给个郡主的封号。好在贾府也不算太辱没了她,贾珍到底是个三等将军,又是贾家的族长。只是听闻他从小便有些混账,竟一点都不像他那个进士老爹,你可知道他的人品如何?” 林如海撇嘴,“不过是寻常的纨绔子弟,不思上进,有些算计又没有什么大智慧,也难为他这两年竟撑起了宁国府的门面。” 君祁瞧他这样子可爱得很,忍不住上前亲了一口,“那就这样吧,随她去了。你这几日有什么心事,总是这样闷闷不乐的。可是担心眼睛?一回到京城就让御医看看,既然都不疼了,想必也没什么大事了。” 林如海挠了两下,君祁的头发绕到他脖子上了,痒得很。贾珍和秦可卿,看来是上天注定了的孽缘。况且,非要把人送进贾府,总归有他们的打算,倒不如顺势而为。不过君祁的话让林如海想起了一件事,贾敏过世之事,他似乎还没来得及跟君祁说。开头是事情太多,一下子乱了,也就没记着这茬。后来好容易战事完了,有这个闲工夫去想这些了,林如海又犹豫了,从何说起?贾敏的事,说直白些,同君祁有什么关系。这时候把这事儿巴巴的说出来,是个什么意思,他跟君祁总归不能结成夫妻。 “无事,不过家里出了点麻烦,想来应该已经解决了。” 林如海说的却也不假。贾敏去世后,贾家人颇有意见,贾母话里话外就是怕黛玉受委屈。要是贾敏能多活几年,林珩自然跟她亲,也必定跟贾府亲。可是如今贾敏不在了,林如海又正值壮年,岂会不续弦。这么一来,别说林珩,怕是黛玉都会跟贾家生疏了。贾母替贾家,替最疼爱的小女儿算计了这么多,就是没想到竟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再加上贾敏临终前还给贾母带了个口信,说是看在她的份上,照顾好黛玉和珩哥,若是老爷续弦了,千万别让两个孩子受了委屈。珩哥虽不是她亲生的,但是她自来当做亲儿子看待,望母亲也将他当外孙子一般。贾母哪里忍心让女儿死不瞑目,珩哥是林家现在唯一的男丁,倒不怕,可是黛玉不一样。贾母这会儿倒是庆幸,黛玉自小由唐氏教养,同唐氏亲近,不然哪一天继室进门,她还不被欺负死?但贾母还是不放心,唐氏会不会趁机把林珩抱过去养着,就不要黛玉了?因此她特意派了跟了她多年的赖嬷嬷去了林家,说了一番话。 唐氏倒是没什么不满,这位老亲家也就碰到女儿的事才有些母亲的样子,不像在家时连嫡次不分,心都偏到爪哇国去了。不过如今看来,她竟不是偏心,对小儿子和女儿都挺好的呀,就是对大儿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死活看不上。不过唐氏可还没想到这么远,儿媳才走了就想着给儿子找继室,也太缺德了。不过贾母所虑也不差,因此唐氏做主,把贾敏的嫁妆让她那几房陪嫁的人整了出来,带回了贾家让贾母管着。待黛玉出嫁之时,再让贾氏把它交给黛玉添妆。 君祁替他理了理披风,少年夫妻,大约是有感情的。他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一直等着如海自己开口,总觉得以他们如今的关系,该是无话不说了才对。可如海,竟还瞒着他。初闻讯息时候的欣喜,这一刻全然消散,只剩下一抹酸涩。 行程过半,这一日正到了某府境内,遇上大年三十,各家各户都忙着过年。君祁体谅大家一路奔波,特意下令休息一日,在城外驻扎。 入夜,篝火照亮了半边天,整个大营沉浸在过年的欢喜气氛之中。虽不能回家同父母家人团聚,不过在这荒郊野外的能有酒喝有肉吃已经是奢侈了,更何况皇上也在这大营中。能和皇上一起过年,那可是几辈子积来的福气。 君祁拉着林如海坐在床榻上,中间横了个炕桌,上头摆了几盘菜,虽比不得宫里的精致,也是有肉有菜,丰盛的很。 君祁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还是我头一回不用傻傻的坐在家宴上,还是这样比较自在。还记得有一年,那时我们还小,觉得这年夜饭没意思。等到了放鞭炮的时候,我和大哥便撺掇着老六去跟父皇闹,说要去外头玩儿。老六那时候还不懂事,说什么都听,父皇也宠着他,就让大哥和我带着他去玩儿。一到外头我们俩就跑了,老六转头跟着我们跑,还带着哭腔,说大哥,三哥,你们怎么不去放鞭炮了。” 君祁边说边笑,手上的酒也喝了一杯又一杯。林如海听他有了些醉意,瞧着像是酒壶的东西伸手过去,触手却是一片温热。糟糕,摸错地方了。 “如海,你想偷酒不成!眼睛还未痊愈,不准喝。”君祁一下子清醒过来,反手抓了个现行。 林如海讪讪的抽回手,大夫也没说不能喝啊,瞧他紧张成这样。再说了,不让他喝,自己却拿着酒壶喝得高兴,这不是眼馋他吗。因抱怨道,“不过是一杯清酒,哪里值得这样。酒能驱寒,这样的天气,正该多喝几杯才是。” 君祁看他脸上似有不悦之色,也不忍心。如海不嗜酒,却也喜欢在高兴时小酌几杯。到底是过年,也不想他不开心,别一整年都过得不顺心,因此主动给倒了一杯,就一个酒杯,也只能将就着用了。 如海高兴的喝了一口,温过的酒并没有平时喝的那么清冽,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就是不太有酒味。“啧啧啧,还是竹叶青更为清醇甜美。” 君祁笑他,“有酒喝就不错了,再嫌弃就连这个都别喝了。” 如海忙一口饮尽,“嘿嘿,不嫌弃,不嫌弃。算来行程也该过半了,咱们大约哪一日能到京城?” 君祁道,“约莫还得有二十来天吧,这么急做什么,今日都问了好几回了。” 林如海叹道,“腊月初八是珩儿周岁,已然错过了。过几日是玉儿的生辰,我看看能不能赶上。” 君祁合掌大笑,“你竟真是个疼女如命的,比儿子还要紧。小玉儿可是二月十二的生辰,便是走都能走到了,还担心这个。” 里头二人酒酣耳热,外头也不遑多让。戴权亲自拖着托盘往大帐走,这回出来不是巡游,因此没带几个小太监,这种吃食等要紧的物件都是他亲自经手的。只是才走到一半便觉腹痛如绞,心道不好,左右看了看又没什么可靠的人在,想着再忍一忍。又走了一步,实在是腹痛难耐,瞧着离大帐也不远了,便叫来了一旁的侍卫,让先把菜送到大帐里去,自己连慌跑到后头去解决了。 守大帐的侍卫听了缘由,况且在宫里也是见过的,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就把人放了进去。可不多时,便听到了从里头传来一阵打斗声,竟不知是何缘故。 第045章 团聚 君祁正同林如海聊得兴起,便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启禀皇上,菜送来了。” 君祁一听不是戴权的声音,便有些疑惑,“戴权那小子呢?” “戴公公腹内不适,先去方便了。” “这个老小子,偏他事情多。”君祁嘀咕了一句,手却被拉住,心下一动,“把东西放外头就行,你先下去吧。” “是。”侍卫将手上的托盘放在外头,却并未直接离开。这菜皇帝入口前肯定还得有人试毒,竟是没办法动手脚的。不过都到了这一步,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如何能放过。这一路防守之严密,能靠近行驾的都是皇帝的心腹,他等了半个多月都没找着时机。今天要是再不出手,怕是回京之前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君祁一边往外头走,一边大声说,“如海,你尝尝这个。” 林如海还像模像样的回道,“不错,就是老了点。”说着也从榻上下来。待会儿要是外头的侍卫进来,看到皇上在跟刺客打斗,而他安然端坐,那可就尴尬了。 门帘晃动,一个人影快速闪进来。君祁劈手下去,把他手中的刀给卸了下来。那侍卫很快反应过来,一手握拳,直冲君祁的脸而来。君祁挡下一招,同那人打得难解难分。 林如海只见两个身影缠做一团,便顺着边上绕到门口,大声喊道,“来人,护驾!” 那侍卫同君祁过了十几招,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又听见林如海喊人,怕一会儿就只能束手就擒。想到主人的吩咐,能一块把林海也除掉就最好不过,因改变攻势,往林海而去。君祁一急,连忙扣住那人的肩头,把他往回一拉。那侍卫往后一翻,从靴子里头掏出一把短刃,直刺过来。 外头的守卫听到动静,赶紧提刀进来,却见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正拿着匕首刺向皇上。待要阻拦,却是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离皇上越来越近。 君祁分了心去看如海,此刻看到眼前的匕首,竟忘了躲避,只把手臂抬起来去挡。那侍卫正以为要得逞,眼角却瞥见一个物什向他这里来,还以为是个什么暗器,手上的准头差了那么一些,堪堪划破了君祁身上厚实的皮袄。其他侍卫趁机一哄而上,很快把他制住,压着那人跪在地上。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看了那道口子,还好是冬天,衣服穿得厚实,这才没被划伤。好好的心情被这个刺客给打扰了,君祁没好气的让人把他带下去,先关着,不准给吃的喝的。而且还得堵上嘴,就是想说也不让他说,先让他出了这口恶气再说。如海冒死送信,这个刺客终于现身还挑了这么个好时候,真真是该死。 侍卫们不敢置喙,把人带下去就散了,只是外头的守卫有增加了一层。戴权还在跑肚拉稀,浑然不知发生了何等大事,更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比此刻更加痛苦的惩罚。 林如海清了清嗓子,“我去外头透透气。”说着就要往外走。 君祁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手心里的玉佩还带着人体的温热,“如海等等,你救驾有功,还没要赏赐呢。我这里现在也拿不出别的东西,不如就把这块玉佩给你可好?” 那是一块普通的吉祥云纹半圆玉佩,君祁却知道这原是一对,合在一起才是个圆,正是当年安清在如海春闱之前赠予他的。而自他登基以来,见过如海无数次,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这枚玉佩,因此大失所望。可今日,这玉佩竟然无故出现,想也知道必定是有人随身携带,却又不敢现于人前。 林如海的手顿在半空,那块玉佩承载了太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索性就不去想。不顾后面君祁的叫喊,他仍旧走了出去。寒冷的北风扑在脸上,耳边是将士们的高声欢呼,简陋的军营也充斥着过年的喜庆。除夕夜,团圆饭,往年的此刻,他应该正陪着母亲,一家欢乐。可如今,却是在这荒野之地,陪着君祁过了。如今到了这一步,接下去的路也该好好思量一番。三十几岁的人若不续娶,旁人不说,母亲那里总该有个交代。 接下来的路程上,君祁和林如海之间似乎隔了一层膜,虽然言谈举止间仍旧和之前一样亲密,但两人都清楚有些什么东西不同了。 御驾带着先头部队于正月十四凯旋回京,正好还能赶上上元节。 进城前,君祁把如海揽在怀里,细细的亲吻。从额头到眉梢,顺着鼻梁,再到脸颊,细密缱绻,最后才轻轻咬上嘴角,一点点吞噬,吸吮。 一旦进入城门,他们就不单单是君祁和如海,而是皇帝和尚书,再不能如此随性而为。 林如海薄唇微启,反咬了君祁一口,不轻不重,却让他心里痒痒的。 舌尖缠绕,满腹难言的话语随着唾液彼此交换,二人都尽力攫取着对方的气息,直到下一刻就要窒息。 车架渐渐停下,君祁笑着低喃,“瞧我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再见不到了。”又仔细的把如海唇边的唾液舔舐干净,殷红的唇瓣多添了一层光泽,让他差点又把持不住,真想把如海永远藏起来。 林如海明白,若不是他刻意,刚刚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只是他现在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皇上,到了。” 君祁要赶回宫去处理这几个月的政事,而林如海眼疾未愈,君祁另外安排了人先行将他送回林府,也早有人去请了太医,在林府等着了。 林如海下车时,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一直到了马车上才敢摊开手掌,果然是那日丢出去的玉佩。再次把玉佩收回怀里,林如海闭上眼,咬住下嘴唇。片刻后,林如海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母亲和儿女还在家里等着他,他依旧是那个风度翩翩,独当一面的林海林尚书。 林家也早就得了消息,原想派人去城门口等着迎老爷回府,不想早起就有人来报信,说是一会儿就有人送林大人回来,不必再派人去接。 唐氏一早就起来了,挑了好几套衣服都觉得不顺心,最后还是夏露嘴甜,说了几句就让唐氏高高兴兴的换了衣裳。原是她想着儿子平安归来,穿得喜庆一些,可贾敏才过世不久,阖府上下皆是素衣,因此便有些不喜。 一时黛玉也穿戴完毕,却是一身缟素,脸上带着懵懂,“祖母,玉儿给祖母请安。” 唐氏心疼地抱起她,好在孩子还小,不甚明白什么叫去了,因此贾敏过世并未让黛玉太过悲伤。“可怜的玉儿,一会儿你爹爹就要回来了,你陪着祖母一起去前头等着可好?” 一听到爹爹,黛玉的眼睛都亮了,“爹爹,祖母,找爹爹去。”她那时还以为爹爹同往常一样出门,第二日就会回来。哪里知道一连三天都没见到爹爹,无论她怎么哭闹,爹爹就是不出现。祖母说等她过生辰的时候爹爹就能回来了,因此她每日都在问丁嬷嬷生辰什么时候才能到。可是今天早上丁嬷嬷才说还得有一阵呢,怎么爹爹就回来了。嗯,不管这些,爹爹回来就好。 许久不曾开过林家大门又一次开启,等待着征人的归来。唐氏拄着拐杖,端坐在正堂之上。连小黛玉都乖乖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身后是奶妈抱着珩哥。 林升在府门口遥望了许久,好容易看到两顶轿子往这里来了,还以为是老爷,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都没听说大军进城了,能有这么快?再者也不该是轿子呀。 轿子落定,出来两个御医服色的大人。林升赶忙上前,问了缘由,竟是皇上的旨意,让他们来林府等着林大人回来诊治。林升一惊,先将两位大人迎了进去,又让人先瞒着老太太。寻常家里请的都是太医,御医才是真正的给皇上和宫里的贵人们看脉的,林升少不得亲自作陪。 又过了半个时辰,跟着林如海的德安先快马来报,说是老爷随后就到。林升大喜过望,忙问了老爷是否受了伤等话。得知并无大碍,林升让他两先下去歇息,又遣了一个小子去告诉老太太,老爷立马就到。 约莫过了一刻,二十来个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缓缓而来,林升快步走下台阶,想必该是老爷了。果然,马车在林府正门口停下。德胜掀开门帘,一跳就下来了,又把长凳拿下来放上。林如海扶着德胜的手,小心的摸索着下车,总算没有踩空。 林升看的眼眶一热,还真以为老爷的眼睛出了什么大事,忙上前扶住另一边,“老爷,您回来了。老太太带着小姐和少爷在正堂等着呢,皇上叫来的两位御医在偏厅等着。奴才擅自做主,并没有告诉老太太这事儿。” 林如海点头,“正该这样,没的让母亲担忧。你去好生招待那两位大人,待我先去给母亲请过安再过去。” “是。”林升将他扶到大门内才放手,还有些不放心。 林如海笑着说道,“放心,没这么严重,不过是看不清你的五官,路还是看得清的。” 唐氏这里得了消息,都伸长脖子等着呢。黛玉更是坐不住了,干脆站在唐氏身边,摸着贴身的荷包,里头是一串佛珠。 门外的丫头、婆子忽的赶上来,一叠声的往里头喊,“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进了大门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站起来,拉着小黛玉往外走,才到门口就见着儿子被小厮搀着进来了。 林如海推开小厮,跪倒在地,“儿子给母亲请安。” 唐氏红着眼眶,哽咽道,“快起来,地上凉。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玉儿,快,来见过你父亲。” 林如海才站稳,听了母亲的话就往一旁看去,小小的人儿,一身缟素,五官再看不清了。泪水迷了眼,才几个月,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因蹲下去,对着黛玉道,“玉儿,爹爹回来了,想爹爹了没有?” 黛玉念了这么久的爹爹,如今再见时却愣愣的没什么反应。她还太小,只记得有个爹爹每日都要见的,还总逗她玩儿,到底长个什么样却是不记得了。因此面对着如海,竟好似对着陌生人一般,不敢上前。 林如海没看到黛玉陌生的眼神,唐氏却是看得分明,心里一酸,“玉儿,你不是天天盼着爹爹吗,怎么现在见了爹爹又不说话了呢。” 黛玉抬头看看唐氏,又转过头看看这个“陌生人”,怯弱的叫了一声,“爹爹。” 林如海的泪一下子就下来了,上前把孩子抱起来,踉跄了两步。上辈子他去后,黛玉一定也是这样,一身孝服,日后孤孤单单的一人过活。是他想得太少了,竟留下玉儿一人,这辈子绝对,再不能重蹈覆辙。 黛玉被抱在怀里,似乎有些印象,爹爹每日也会这样抱着她,有时候还会飞高高,就跟这个人一个样。一想起来,黛玉就满腹委屈,“爹爹爹爹,爹爹回来了,爹爹你怎么才回来。娘亲不见了,爹爹,爹爹也不见了。哇,呜呜呜。”臭爹爹,明明说了很快回来的,可是她等了好久。娘亲跟她躲猫猫,天天藏起来不见人,都不见了。 黛玉这一哭,被奶娘抱着的林珩也跟着哭了起来,并没有眼泪,只是扯着嗓子干嚎,听着真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唐氏拿帕子擦去泪痕,笑道,“哎哟,这是怎么说的。玉儿,今儿你爹爹回来,可是喜事,不许哭了。瞧,弟弟都别被你吓着了。” 黛玉一听,果真渐渐的制住了哭声,专心的看着弟弟干嚎。林珩却是嚎开了,一时间停不下来了。林如海又拍了林珩两下,看实在停不下来,才让奶娘把孩子抱下去哄,连黛玉也一块儿带了下去。 唐氏理了理衣裳,又坐下来,“好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林如海愣住,继而笑了起来,“不愧是母亲,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儿子还真有事要同您说。只是您别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唐氏手一挥,“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先说清楚了,你的眼睛怎么回事?”看林如海一脸震惊,又有些得意,“知子莫若母,你还以为自己装得挺像回事?” 林如海简单的说了一番缘由,自然把真实缘故改了一番。唐氏免不了又抹了一回泪,催着他赶紧让御医再给看看。林如海想了大半月的一番话,在肚子里转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第046章 结怨 从一回宫,君祁就没有了闲下来的时候。紧接着而来的是春闱和殿试,接着又是太上皇的七十大寿,间或有南边的消息传来,一干官员也要换人。再加上后宫甄贵妃和淑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若不是有皇后还能压制,说不得都要撕破脸皮了。君祁听闻林如海眼疾已渐好,瞧他上朝时也没什么异样,便放心下来,专心应付这一摊子的事儿。 林如海倒是轻松了不少,先在家里歇了半月有余,哄得女儿高高兴兴的。去了衙门事情也不多,心知是君祁的意思,也不逞强。他的眼睛虽好了大半,但依着御医的意思,不能太费劲看,得时常养着。 八月里,正是秋高气爽,丹桂飘香的时候。这一日唐氏携了黛玉和林珩到自家花园子里散步,不远处有几个丫鬟正小心的采新鲜的桂花。黛玉拉着唐氏的手,兴奋的叫着,“桂花,祖母,今儿有桂花糕可以吃咯。” 唐氏停下脚步,“你个小馋猫,就知道吃。今儿可不止有桂花糕,还有桂花酒酿圆子,可喜欢?” 黛玉依着她扭两下,“祖母最好啦,玉儿最喜欢酒酿圆子啦。弟弟也喜欢呐。” 唐氏也不拆穿她,珩儿才长了几颗牙,能咬得动那桂花糕? 一时秋霜匆匆赶来,“老太太,贾家又来人了。这回是贾老太君遣了两个嬷嬷来,有一个是上一回来的赖嬷嬷。” 唐氏被搅了兴头,也有些不高兴,拉了黛玉往回走,“这见天的来,还怕我亏待我孙女不成?真真是操心的命,烦人得很。前几日她生辰不是才让孩子去过,这回又是什么事?” 秋霜回道,“奴婢也没细问,这会儿吕嬷嬷在那里陪着呢。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一时回了院子,便有人将两位嬷嬷引进来,磕头见礼完毕,站在下头回话。 赖嬷嬷一张脸上满是褶子,笑着说道,“亲家老太太安,我们老太太给您带好儿。这几日天气好,院子里桂花菊花开得正盛,我们老太太便想着同晚辈们乐呵乐呵。正好田庄上上来了好几篓极肥的螃蟹,老太太就想开了宴,索性乐上几日。亲家老太太也知道我们老太太,最是喜欢热闹的,因想起表姑娘一人在家定是无趣得很,便让老奴来接表姑娘过去,也好同众姐妹一块玩乐。等过几日到了中秋,再把表姑娘送回来。” 唐氏笑道,“一车子的老太太,都给你念晕了。还是你们老太太会享受,一堆孙子孙女围着,可比我这里热闹不少。要说这花呀螃蟹呀,谁家不都一样嘛,就是图个乐呵罢了。只是不巧的很,后日北静王府上已下了帖子,太王妃说了好几回了,一定要见见玉儿。因此多住几日就免了,明儿就回来吧。” 赖嬷嬷还道这回办不成了,听完才明白过来这是准了,好歹把人接了去,不拘几日,老太太准高兴的。因此忙千恩万谢,又是一番奉承,“可见是表姑娘招人疼,连太王妃都喜欢,这福气再没人比得上的。咱们家里这么些姑娘,加起来也不及表姑娘,怪不得老太太疼爱的紧。昨日恍惚是听见了这么回事,北王家的帖子可是难得的很。” 唐氏也不理她,这几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只吩咐道,“春雨,告诉纤云和飞星去,让多带几套衣裳。前些日子做的那些我瞧着还行,别白放着,横竖过了今年也不能再穿了。还有那铺盖让玉儿自己挑,别再带了不合心意的,晚上又该闹着不要睡觉了。再告诉丁嬷嬷,仔细看着玉儿,别什么吃的都随她的心意,冷了热了也要注意添减衣裳,这几日最容易着凉。算了,你把他们几个都叫过来,我亲自嘱咐一遍。”说完又向赖嬷嬷笑道,“你老人家可别见笑,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两天不在我眼前,免不了担忧。她如今又还小,也不知道如何辖制下人,就怕她被那起子没心肝的欺负了去,少不得多敲打些。” 赖嬷嬷忙赔笑着说道,“可不是这样,我们老太太把姑娘们养在一处,就是怕她们在各自院子里受奴才们欺负。”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她还待说些什么,就有人进来,却是黛玉的奶娘丁嬷嬷和两个大丫头纤云、飞星。 唐氏收了笑,严肃道,“你们都是小姐身边的老人了,家里的规矩也是知道的。别的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是去亲戚家做客,就要知道客随主便,别丢了林家的脸。最重要的一点,把小姐伺候好了,别打量不在家里,就可以乱来了。家里有一堆人帮着,在外头你们可得仔细一些。回来后我要仔细看的,若是小姐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也就不用留着了。” 三人诺诺的应了,又下去准备铺盖和衣裳。一时准备完毕,黛玉请安过后便跟着出去了。早有小轿子在二门等着,一路抬到仪门。外头原等着贾家的两辆翠幄青车,此刻却又多了一辆翠盖朱缨八宝车,却是唐氏吩咐人预备的。赖嬷嬷有些下不来脸,还是丁嬷嬷笑着说自家小姐物什多,因此老太太让备了车,这才解了些许尴尬。 于是丁嬷嬷带着黛玉坐了自家的车,纤云、飞星两个丫头坐了贾家的一辆车,赖嬷嬷两个坐了另一辆车跟在后头,往贾府去了。 跟赖嬷嬷一起来的也是贾母院子里的一个二等嬷嬷,坐上了车也忍不住嘀咕,“老姐姐,这林家的老太太真够厉害的,架子十足啊,板起脸来竟比咱们家老太太还吓人。” 赖嬷嬷瞪她,“你懂什么,不过是做给咱们看的,这是让我们别小瞧了表姑娘呢。你瞧瞧这车,表姑娘才几岁啊,便是还带了一个奶娘两个丫鬟,如何就坐不下了,偏要自家的车去。刚才你可听见了,表姑娘在家里可是有一堆伺候的人呢。我见亲家老太太之前跟那位吕嬷嬷说了会儿话,表姑娘身边伺候的人竟是比宝玉还多的,光大丫头就有四个,两个奶娘如今只跟了一个,还有四个教引嬷嬷跟咱们家姑娘们是一样的。另有四个二等丫头现跟着学,是日后要给姑娘做贴身丫头的,且不提还有洒扫房屋往来使役的小丫鬟,这就尽够了。” 那嬷嬷目瞪口呆,“我的乖乖,这林家的规矩怎的比咱们家还大?我才瞧着他们家门头上都无甚人看管,还道没多少奴才呢。” 赖嬷嬷道,“你头一回来,自然不知道的。一般的看门婆子都在一旁的耳房里呢,外头的门上自然是要小厮守着的,想是知道表姑娘要出来,都躲开去了。我上回来听了一耳朵,似乎是管家在里头训斥。到底姑老爷是尚书大人,家里的规矩也是不一样的。唉,可怜咱们家姑奶奶没那个福气,早早的去了,将来也不知是谁能有这么大福气能做得了林家的主。” 那嬷嬷也跟着叹了一回,便不再言语。 好容易到了贾家,贾母一见到黛玉就高兴,搂在怀里揉搓,嘴里还说着,“我的儿哟,想外祖母了不曾,可是把你盼来了。” 黛玉之前带着重孝,许久不曾出门,只是这几个月隔上几日便会往贾家来一趟,对贾母也不陌生,因此虽有些不舒服,仍随她揉搓。祖母吩咐的,去别人家做客可不能像在家时那般随意甩脸子,也不能发脾气,不能哭,但是也不能什么都忍着,有什么事就跟奶娘说。 脸上终于被放过,黛玉揉揉自己的笑脸,软软的说道,“想外祖母了,还有二姐姐和三妹妹。” 贾母见着她就好像当年女儿小时候一般,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摆到她眼前,此刻听她提起两个姐妹,赶紧吩咐人去叫。 三个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见面没一会儿便叽叽喳喳的说开了,连往常在家时不怎么说话的迎春都笑着说话。贾母听得高兴,歪在榻上随她们玩去,又吩咐奶娘们把人看好了,别磕着碰着。 紧接着去史家的人也回来了,史湘云一身大红的衣裳,不顾身后奶妈和丫鬟的喊叫,蹦蹦跳跳的一路奔到贾母身前。“老祖宗,您可记起云儿了。婶婶最近都不让我出门,在家都没事干。” 贾母原还笑得挺开心,可一看湘云的衣服,眉头皱了皱。因女儿过世,她这里上上下下谁敢穿红戴绿的,湘云虽说没有爹娘,好歹还有婶子在呢。史鼎家的也不是个糊涂的,怎的让湘云穿了一身大红就来了。“你婶婶如今有身孕,你也该体谅些,别整日闹哄哄的。这一回便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省得回去让你婶子操心。你林姐姐她们在后头玩儿呢,你也过去吧。” 湘云一听可以多住几日,喜得直拍手。在这里有老祖宗疼爱,又有爱哥哥和二姐姐他们一起玩,可比家里舒服多了。若是可以,她真想就留在这里,再不回去了。横竖叔叔和婶婶也不把她当回事,如今婶婶又要生弟弟妹妹了。奶娘说了,她往后要是不乖,说不定就要被婶婶赶出去了。还是在祖姑奶奶这里好。 一时有邢氏和王氏带着李纨过来,说是花园里头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了,请老太太入席。贾母笑着在两个媳妇儿的搀扶下往外走,后头跟着四个小家伙和她们的奶妈丫鬟,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往花园去了。 席上贾母坐于主位,左右两边便是黛玉和湘云。左边一次是邢夫人和王夫人,右边是迎春和探春姐妹两。独李纨站在一旁伺候。贾母看着有些不像样,“也没有多少人,倒不如围坐一起的好。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何必分开坐。” 王氏笑道,“是媳妇儿想的不周到,可要现换上?” 贾母挥挥手,“罢了,没得多事,就这样吧。只是没什么声响,倒是无趣。” 王氏道,“这倒是媳妇儿先想到了,想着今日乐呵,便请了两个女先,这就去叫上来。” 贾母点头,看黛玉坐在一边只看不吃,便亲自给她拿了一块糕点。一旁的史湘云见了小嘴立刻就嘟了起来,自上回在这里见过这位林姐姐以后,她才知道祖姑奶奶对她也并不算好,对这位林姐姐才真叫是关怀备至。奶娘说林姐姐是祖姑奶奶的亲外孙女,自然更加亲近。若是她想要多往这里走动,就不可以得罪了林姐姐。可湘云从小也算是被娇惯着的,怎么甘心一向对她宠爱有加的老祖宗眼里只有这位林姐姐。因赖在贾母身上,“老祖宗,怎么不见爱哥哥,他最喜欢吃这个了,云儿给他送去好不好。” 贾母笑道,“还是你贴心,记得宝玉。他前几日着了风,有些感冒的症状,正歇着呢,你别去闹他,吃你的吧。” 黛玉在一旁偷笑,总算是不用见这个讨厌的人了,外祖母还让她叫什么宝哥哥,听着真腻歪,难听死了。不过祖母说了,在外祖母家一定要客气,因说道,“感冒最难受了,玉儿每回感冒的时候都要喝药,好苦。外祖母,表哥若是也怕苦,可要多准备冰糖,甜甜的。” 贾母笑着说了几句,热腾腾的螃蟹就送上来了,各自开吃不提。只有史湘云眼珠滴溜溜一转,想到了个主意。 螃蟹性寒,丁嬷嬷不敢让黛玉多吃,只给她弄了小半只,把肉都挑出来放在碗里,又加了香醋和姜丝。黛玉吃了两口,一不小心咬到一根姜丝,辣的冲鼻,便不肯再吃了。只要了一碗蟹肉粥喝,配着酱菜倒是吃了小半碗。黛玉自小食量便小,林如海原先担心她同前世一样,就让奶妈们想着法的哄她多吃些,只是不管用。后来还是唐氏有主意,一日三餐给她加了两餐,午膳前后一个时辰都让她进些汤粥或是易克化的糕点,倒也不怕她饿着。头一回来贾家的时候,唐氏还特意吩咐了丁嬷嬷,别的不提,凡是同黛玉有关的,别怕麻烦亲戚家。国公府家大业大规矩大,不怕这么点麻烦,若是有什么想吃的直管让她去说,多给些赏钱就罢了。因此丁嬷嬷也不再劝她进食,只在一旁小心照看着。 那边史湘云忽然跳下来,手里拿着个水晶包,“林姐姐,这个可好吃了,给你。” 丁嬷嬷哪里敢让自家小姐吃那个,才要阻拦,却没想到史湘云举了半天的手累得很,往下一垂,顺势打翻了剩下的那半碗粥。黛玉藕色的裙子上立马脏了一片,好在粥已经晾凉了,并不烫人。 史湘云立刻开了哭腔,“林姐姐,云儿不是故意的,呜呜呜,林姐姐,云儿错了。” 黛玉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皱起好看的细眉,她最讨厌脏东西了。贾母赶紧让丁嬷嬷把黛玉带下去换衣裳,这边又哄了湘云几句。她自然看得真切,不过湘云毕竟还小,又不是自家的孩子,说不得。飞星看了有些气不过,愤愤的说回头定要告诉老太太知道,往后可少来贾家吧。哪一回来都要闹出些事来,好容易这回没有那位宝二爷在,又来了个史大姑娘。一个两个的总爱往自家姑娘身边凑,若这粥不是凉的,或是一杯热茶,可怎么办哟。纤云说了她两句,毕竟不是在林家,多生口舌罢了。好在来前唐氏特意吩咐了多带几套衣裳,正可以换上。 湘云哭过一回,红着眼睛乖乖的坐回贾母身边,再不敢造次。待黛玉换完衣裳出来,又来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好不亲热。黛玉同她还不甚熟悉,因此对她一贯是淡淡的。不知情的看着,倒像是黛玉作势拿大,甩脸子给史湘云看了。好在二人都还小,并不曾有人当真。都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谁还没点子气性了。比起头一回见宝二爷就动手,如今的林姑娘可是温柔的很了,不说话总比上手好。 黛玉躲着湘云,同迎春二人说了几句,又拉着李纨问她的小侄子怎么不见。她人虽小,却也知道二人差了辈分,因对这个侄子好奇的很。李纨笑着说兰儿还小,怕出来受不住风等话。黛玉一想也是,兰儿比珩儿还小,大约还不能跑呢,便不再提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夜里原是让黛玉和湘云睡在一处,黛玉正想说她要跟二姐姐一道,贾母就笑着说要黛玉跟她睡,祖孙俩好生亲香亲香。黛玉和湘云都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说了一会儿话才去歇下。 第二日用午膳时,王氏正伺候贾母,周瑞家的找了过来,说是王府派人来了,有要紧事要说。贾母便放她先去了,只剩一个李纨在这里伺候。用膳毕,便有林家来人接黛玉回去。贾母也知道北王府下帖子的事,不好留人,嘱咐了几句就放人了。 丁嬷嬷耳朵尖,从贾母院子里出来听到守门的两个婆子说什么“薛家”、“出事”之类的话,大约是说刚才王夫人娘家一事。只是不免感叹,这当家夫人才被叫出去,事情就已然宣扬到这里了,可见御下不严,婆子们多生口舌。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这章过后又会有人说我黑湘云吧→_→我只能说我尽力去描绘一个因为从小没有父母缺少关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依靠却眼看着即将被人夺去而奋起“争宠”的小姑娘。孩子都是最天真也是最自然不做作的,他们不回去掩饰自己的欲望,想要吃就吃,想要睡就睡,而且爱憎分明。湘云在叔叔家长大,三四岁的孩子稍微会看些脸色,却又不像大人那么精明,所以会有一些看起来像“有心机”的表现。 第047章 薛家 君祁这里得了薛家的消息,急招林如海进宫商量。薛家长居于金陵一带,掌控着那一带的商脉,又在南北两地颇有几出生意。当日能搭上太上皇,一则因其祖上旧情分,二来就是如今薛家坐拥百万之富。 “这薛劭倒也是个机灵的,懂得明哲保身,可也要看我准不准。”君祁哂笑着把东西压在桌案上,“他也没多少日子了,还想着为他儿子打算。可我似乎听闻他的独子很是不成器,小小年纪性情奢侈,言语傲慢,想必将来也没什么大出息。倒是他一心想要害的薛劯,不似一般商人,竟是个文人雅士。” 林如海点头,“确实如此。这薛劯乃是继室所出,跟薛劭并非是一母同胞,想来感情并不深厚,才能把亲兄弟推出来做替罪羊。只是薛家家底深厚,历经百年的大家族岂是轻易能撼动的。依我看倒不如留着收为已用,省心省力的。再者,薛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若是把他捏在手里,哪一日你要动剩下的几家,大约也容易些。” 君祁道,“正是这个道理,只是他之前弄了这么多事,总觉得咽不下这口气。眼看着我那小侄女就要嫁入宁国府了,怎么就觉着更理不清了呢。” “你是皇上,想要出气还不容易,先把薛家榨干了想做什么不能?这些倒是小事,如今也就王家和史家还有点实权在手上,贾家,想要东山再起怕是难了。竟是甄家那边比较棘手,你查得如何了?” “你竟是个厉害的,比我还狠心呢。说起来他们家也跟你家沾亲带故的,薛劭的夫人可不就是贾政夫人的亲姊妹。”君祁接着说道,“贾府可是一门两国公,如今又有你这位尚书女婿,怎么就不能东山再起了?” 林如海猜度着怕是甄家那边的事儿大了,也不再问,反而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少跟我来这套,一门两国公,好听罢了,内里如何你会不知?若是让这样的人家再起来,竟是你昏庸无道了。如今小一辈中,除了贾琏做了个小小的知州,还是他娘舅替他弄的,其他的可还有一个成器的没有?要说我那老丈人也是,折子上的也是时候,让太上皇赐了个主事的名头给二内兄。要不然从科举出仕,岂不比如今强百倍?” 君祁被他那一眼看的心里痒痒的,好些日子没入后宫里,攒了不少火。一边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把人吃了,一边假意道,“你倒是不遮掩,那贾琏竟没得过你的指点不成。那贾政不是说有个儿子,也是颇有才学的,偏又早逝,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注定。” 林如海不以为意,这些事情他不说君祁也都知道,明人不说暗话,何况他们如今都到了这个份上。推开君祁不安分的手,林如海也不再继续对贾府做评价,“前儿北静王下了帖子,说是今儿让去王府,也不知是什么喜事。若是你这里没别的事了,我可要走了。” 君祁忙把人拉住,“哎哎哎,才说了几句话就要走。从西北回来忙得跟什么似的,好容易有闲工夫了,你还急着走,这算什么。水钧那老小子能有什么事,老来得子罢了。前几日王妃才诊出喜脉他就急着下帖了,怕是王妃不好意思,这才没有明说。” 水溶都十二了,北静王妃自生下他以后再没有坐胎,哪里想得到还能再得一个。心里虽万般欢喜也有些不好意思,到底已经有些年纪了。 林如海嗤笑一声,“若是我没记错,水王爷才比我大一两岁吧,跟你比起来可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君祁被他这么一说,恼羞成怒,抓住人往上一顶,“我就不是年富力强了?真是把你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后别哭着求我。” 林如海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赶紧推开他站定,“你你,你,我先走了。” 君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深吸几口气,“等等,我同你一块去。我先去换身衣裳,你在这里等着。” 林如海呆呆的坐着,刚才那火热的触感似乎烙印在他身上,久久不能散去。他不是没想过这事儿,都是大男人的谁能没点歪念,尤其在西北时君祁也总爱动手动脚的,惹出火来是必然的。但谁也没提过进一步的事,君祁也总是点到即止。可这一回他这样大大咧咧的说出来,竟然如海的心脏不可抑制的颤动,带着一丝丝的期许和恐惧。 林府里,唐氏打扮妥当,嘱咐了一遍珩哥的奶妈,便带着黛玉坐上八人轿往北王府去了。 黛玉虽出了百日重孝,还得穿一年素衣,待其母周年忌之后方可除服。因此今日穿的颇为素雅,上面穿的是竹青色交领比肩小衫,下面一条白色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浅蓝色宫绦,上头挂着一个荷包,里头放的就是那串佛珠,胸前仍旧挂着那块墨玉。因她尚未及笄,只梳了个双平鬟,簪了朵珍珠珠花,其余首饰全无。 唐氏越来越爱,孩子总是自家的漂亮,心里暗暗打定主意,待玉儿除了孝,大了些,可得好生打扮她。她嫁妆里头那么多压箱底的宝贝,日后可都是玉儿的。把孙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日后找个好夫婿,她也能安心去了。 一旁专心玩着宫绦的黛玉并不知道祖母已经替她打算得这么长远,只是因前日在荣国府的事还不开心着呢。轿子行了有一回,她才怯懦地问,“祖母,今天那个湘云妹妹会在吗?” 唐氏自然早就知晓了前因后果,只是昨日忙,还没找到时机好好跟黛玉说说这事儿。“大约是不会在的,玉儿,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史湘云?” 黛玉撅着小嘴,“嗯,她总是很奇怪,还把粥洒我身上了,脏死了。” 唐氏暗自摇头,孩子果然还小,“玉儿,那你觉得,她是无心的还是有意的呀?” 黛玉一脸茫然的看着唐氏,未解其意。 唐氏摸着她的小脑袋,“唉,傻孩子,这世上除了父母兄弟姊妹,哪还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的,自然也没有无故对被人坏的。有那合了眼缘的,对彼此有利的,自然好生相处;看不顺眼的或是挡了他的道,自然就会招人嫉恨。这与人相处可是门大学问,你可有得学呢。不过这事儿你只记住,有些人咱们是得罪不起,便是遇上了这样的也只能忍气吞声;但像那个史湘云或是贾家的女儿,你可不能让她们欺负到头上来。咱们虽然不能用身份压人,也得对得起一品大员嫡女的身份,不然别人都当你是好欺负的,日后就更变本加厉了。” 黛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下回她还这样,我该怎么办呢?” 唐氏道,“你同她都是荣国府的客人,不能直接甩脸子给她看,倒显得你小家子气了。别的不论,这话一定要说得好听了。你看她,一出事就拉着你姐姐姐姐的叫,又主动揽了错,主人家就是知道是她故意的,也不能说她什么。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在后头一个劲的叫你,你却冷着个脸不理她,有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自然要说你的不好。果真不喜欢她,少说几句别主动去招惹她也就是了,若她要同你玩,你仍旧是和和气气的,那才是大家小姐的风范。其余的,你现在还小不明白,只告诉了丁嬷嬷就是了,她自会替你去处置。”她有心把孙女教成大家闺秀,更不能是个好欺负的,只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就先让奴才们替她去做。再大些,知事明理了,再教不迟。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黛玉记在心里,下回再见史湘云之时果真像没事人一样,仍旧一处说笑。 北王府今日门庭若市,各家的车轿聚集在门口,大管家忙着调度。林家的轿子一到,早有人眼尖过来相请,另有人报进去给老太妃知晓。轿子从偏门进去,顺着穿堂一直到一小门前,又有一溜小轿子等在那里。 唐氏携黛玉坐了一顶,后头几个丫头并黛玉的奶妈下轿上前,尾随至一垂花门前。几个婆子等在那里,一见人来了忙上来道,“太妃吩咐了,请老太君去她院子里,不必往前面去。烦请老太君跟老奴来。” 唐氏认得说话的人乃是太妃身边一个积年的老嬷嬷,不敢托大,笑道,“有劳您老人家,让小丫头来也就是了。” 那老嬷嬷道,“老太君客气了。我虽老了却还中用,再让太妃使唤两年吧。”又错开步子在前头带路。 北静王太妃正同东平王太妃和南安王太妃在花厅里闲聊,见唐氏带着黛玉到了,忙道,“哎哟,你可算是来了,小玉儿快过来。” 东平王太妃上去拉过唐氏,打趣道,“你的架子越发大了,这半天就差你了。” 唐氏先携黛玉请过安,才到东平王太妃一旁坐下,黛玉早被拉到北静王太妃那里去了。她又解释道,“原是早出来了,不巧宫里来人,就又耽搁了。玉儿非要跟她爹爹一起来,哄了好久才肯出门。” 北静王太妃拉着黛玉,笑道,“想不到玉儿跟她父亲这么要好,咱们家溶小子都不待见他父亲,说什么都不听的。可见还是林大人有办法,都愿意听他的。小玉儿,是不是爹爹不来你不开心了?” 黛玉害羞的直躲起来,把小脸埋在自己的手掌里面,“才不是。” 几个人哄笑一阵,看的心里爱都爱不过来。北静王太妃又跟唐氏说道,“她小小年纪的,也怪可怜的,我知道如今不适合大走动,今儿咱们老姐妹几个聚聚也没什么要紧的。你在家也别太拘着她,这年纪的正该是活泼的时候。” 唐氏笑道,“正是这样才敢带她出来。虽说除了百日重孝,到底还没过周年。一则怕人家忌讳,二则怕招闲话。若不是您再三说了,今日也是不带她的。家里头自然不管她,不然她老子也该心疼了。您是不知道,前两年我开始教她认字,她自己也是愿意的。过了年,我瞧她整日也没什么事情做,就每日让她写上十个大字。哪知道她老子知道了心疼得不行,说是这么小的手哪里就能握笔了。您说,谁家的小子不是打小这么过来的,他自己三岁就被他老子拘着读书习字了,到了女儿这里就心疼成这样了。” 东平王太妃抢过话头,“你这个狠心的,那可是你亲孙女。女孩儿家家的识几个字也就罢了,谁还正经去学,又不用求功名。要我说也是你的错,好好的孩子被你累坏了。瞧这害羞的样子,多出来几趟,熟悉了才好。” 唐氏回道,“谁又说女孩家就不能识文断字了?咱们家玉儿可是喜欢这些,文文静静的。哪像你,打小跟个小子似的养大,这把年纪了还风风火火的。” 东平王太妃就要过去拧她的嘴,不过虚张声势,笑倒在她身上。南安王太妃道,“我瞧着倒是她这样没心没肺的好,把什么事都丢给别人,落得轻松自在。说起话来跟什么似的,她媳妇儿那样一个利落的人,在她面前竟是缩手缩脚的,可见是个厉害婆婆。” 北静王太妃递了个物件给黛玉把玩,又说道,“当着孩子的面,也该有点长辈的样子。说什么媳妇婆婆的话,玉儿这样的人品,还怕日后找不到好婆家?我瞧着她是像祖母,日后也要成个大才女呢。小门小户的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果真不识字,哪里还能压得住家下人?要说贾家的老太君也是从小认识的,当日看着也是个聪明的,如今竟是由着儿子媳妇给孙儿找了那么个媳妇。” 南安王太妃疑惑道,“不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女儿,竟也是个大字不识的?” “嗨,那位酸儒正是个奉行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不过到底是书香世家长大的孩子,也是个知书达理的。我说的是大房的孙媳妇,王家的姑娘,听说也是个厉害的,可惜就是不识字。”北静王太妃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这事还是早前那个谁跟我说着玩笑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她家爷们儿点了外省的一个知州,小夫妻两个一起过去,独门独户的就当家做主起来。有一日一个当地的士绅请他们过府一叙,士绅的妻女作陪。那士绅的女儿有点歪才,想着那王氏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便有心卖弄,当场诌了一首诗请王氏评点。哪里知道王氏直接说了,什么干的湿的,她一概不知,竟闹了好大笑话。” 唐氏道,“要是她也就不奇怪了,原是他们二房那位的内侄女,只是没见过人,不知道人品如何,只听说长得倒是好看。” 南安王太妃一拍脑袋,“嗨,可不就是她,我倒是见过一回,模样是出挑,看着也是个精明爽利的。竟不曾想到是个大字不识的,倒是可惜了。”又怕扯了太多贾家的事,唐氏面上下不来,便岔开去,“说起来突然郑重其事的下了帖子,老姐姐您还没说有什么喜事呢。若说一时兴起的话,我再不信的。” 北静王太妃言笑晏晏,“来年我们家又要添丁了,可是喜事?” 三人都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怎的不说明白了,弄得神神秘秘的。” “嗨,我媳妇儿脸皮薄,不好明说。倒是钧儿乐得跟什么似的,那日太医一走就说要好好热闹热闹。” 这里又说了一会儿话,北静王妃就过来说小戏子已经扮上了,请太妃们移驾去后花园。她原是在前头招待其他女眷,并不在这里伺候。太妃也不让她扶,反让丫鬟扶着她,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花园去了。老姐妹几个不耐烦去听那些年轻媳妇儿们聒噪,单独隔了个地方,远远地看戏。 另一头君祁带着林如海微服而至,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内庭。水钧被管家从宴客厅叫出来,才知道竟然是皇帝来了。吩咐水溶招呼客人,自己忙过来请安。 水钧才进去,也没看仔细,忙道,“给皇上请安,您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 君祁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做样子给谁看呢,你看他,说是请安,连腰都不带弯的,若治他一个大不敬,可冤枉他?” 水钧听另一个声音道,“皇上和王爷情同手足,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定睛一看,竟是林如海。“嗨,我说你怎的还不到,原来被皇上绊住了。我想也没有别人了。来人,把世子叫过来,就说他老师来了。” 林如海又向他拱手作揖,“下官在这里给王爷道喜了。” 水钧笑道,“嘿嘿,定是皇上跟你说了。说起来,我这里有件事想请林大人帮个忙。” 林如海诧异道,“王爷有何事用得着下官的,直说便是,下官自当尽力而为。” 君祁看他们你来我往,倒是把他晾在一边了,好不气恼,只恨插不进去嘴。水钧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道,“还不是溶小子,这两年没人管教,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如今肚子里有了点货,也会摆弄了,连我的话也不大爱听。” 君祁忙插话,“行了,你这意思还得让如海帮你管教儿子。溶儿都十二了,也不正经的科举,何苦弄这些。再者,我怎么听说北王府的世子爷越发的出息了,经史子集,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呀。你这是给如海找事儿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水钧忙道不敢,正巧水溶进来,见过了皇帝和师父,乖乖立在一旁不曾言语,哪像水钧说的那样。林如海忖度着怕是这两年他又被人捧惯了,因道,“前些年几位老先生辞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如今我门下倒是有几位能人,不敢说与世子做先生,不过平常谈论讲学,互相进益罢了。也有几个年轻的,心气极高,若是世子能让他们服了,王爷您也就尽可以放心了。” 水钧忙催着水溶谢过,又想起一事,便让水溶去后头女眷处跟太妃回明,不用再过来了。他今日来客中有人提及薛家有异动,上了心,正想明日回给君祁知晓。如今御驾亲临,正好省去了许多麻烦,趁机说了。 君祁笑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你可知薛劭那小子可是上了个密折,把一切罪过推给了他的兄弟,又说唯朕马首是瞻。” 水钧皱眉,“竟是这样,到不知您有什么打算没有。” 君祁道,“来者不拒。” “来者不拒?”水钧想了一会儿,“我倒是听说那薛劯是个不错的,颇有成算。不过碍着上头有个薛劭,不能抢家业,因此明哲保身,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家,走南闯北的。还是娶妻生子以后才稍稍安定下来,却是在金陵守着分给他的几间铺子过活,轻易不惹事的。” “的确如此,薛家若是由他掌家,想来又是另一番景象,可叹上天作弄。” “我有个主意,您之前不还想着要把全国各地的米粮等商铺控制起来吗,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人。您看这薛劯如何?” 君祁盯着水钧,“你何以对他如此推崇?” 水钧毫不在意,云淡风轻地说道,“去年我带着溶儿去往金陵游历,碰上了薛劭的儿子,调戏了溶儿。” 君祁和林如海同时睁大眼睛,惊讶至极。薛劭的儿子薛蟠,如今不过十来岁,竟会调戏人了?居然还调戏水溶?得了,水王爷这回可是打定主意要帮着薛劯挤兑薛劭一房了。 水钧又道,“其实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横竖上回也教训过来,就是溶儿还是咽不下那口气。那薛劯是继室所出,虽是嫡子却不能继承家业。且他母亲可以说是被薛劭活活气死的,因此心里一直含着一股怨气。若是让他来对付薛劭,那是再好不过了。” 君祁点头,他也是十分疼爱水溶的,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自然要讨回来。加上先前薛劭帮着太上皇给他添堵,这仇可是越结越深了,“行了,就这么办吧。你既然能提出来,想必也跟他搭上了,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回头再拟个章程出来。今日原是喜事,别提这些糟心的事。你去让人弄点酒菜来,咱们仨就在这里吃喝,省得到前头去。” 他们这里开怀畅饮,水溶却在后头遇到了麻烦事,欲知后情如何,且听明日分解。 第048章 泼妇 水溶依照父亲的吩咐往后院去,今日女客多,也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千金小姐在,因此他先让人报进去与她们知晓,这才进去。 北静王妃早被太妃赶出来同其他诰命在前头热闹,见儿子过来请安,不过略说了几句,便放他去后头见老太妃。他走后,几位诰命又叽叽呱呱的说了一阵,不过吹捧而已,心里却在盘算着哪一家有合适的,堪配的小姐,世子再过两年可就该说亲了。屏风后几位小姐这才出来,也不再闲聊,一个个低头静思。才刚从屏风后偷偷看了一眼,这北王家的世子爷果真不是一般人物,年纪虽不大,端的是丰神俊朗,气势非凡。虽因女子的矜持不能谈论外男,心里却是想着念着,不觉红了脸。 北静王太妃见黛玉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给她什么就拿着,不哭不闹的,很是心疼。因说道,“是我疏忽了,偏要你将她带了来,也只能陪着我们一群老婆子,到更拘着她了。”前头倒是有各家千金在,只是黛玉不好出门应酬,又小了许多,诸多不便。 唐氏笑道,“她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做,横竖不过识几个字,同丫头们玩笑一回,还能有什么玩乐的。上回玩疯了,出了一身汗,夜里就发起热来,弄得鸡飞狗跳。现在再不敢让她随意撒野了,这样安安静静的岂不好?” 东平王太妃道,“可不是,牛家那个孩子,比玉儿还大许多,还整日疯疯癫癫的。听说到了如今,连绣花针都捏不住,若让她坐上大半个时辰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还是玉儿这样好,乖巧可人,爱都爱不过来呢。” “罢哟,她自小就是被当做男孩教养,在家时也常穿成小子的模样,在京城里头也算是独一份了。”南安王太妃笑着说,“别的倒也罢了,只是女红一事真是太说不过去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虽不用十分精通,横竖也不要她们小姑娘做活计来贴补家用。只是总该会一些,才有女孩子的样子。不说别人,咱们几个谁不是辛苦学过的,我可还记得你的一手好苏绣呢。”这最后一句却是对唐氏说的。 唐氏拿帕子掩着嘴,“这话很是,精不精另说,总该会。什么苏绣蜀绣的也不拘,能修个荷包什么也尽够了。我也多少年没动过针线了,可惜也没个女儿让我教,白瞎了当日所学。好在还有个玉儿,日后就看她的了。不过我原怕孩子不好养活,想学着平民之家的样子,把她当个小子养着,连大名儿也跟哥儿似的。如今看来竟是不要这样的好,真养出个假小子来,可就追悔莫及了。只是凡事有利有弊,像牛家姑娘那样看着有些出格,到底身子骨也养的结实。我竟是有些后悔,前两年玉儿也有闹腾的厉害的时候,我说了两回竟不敢再贪玩了。现在是想让她活泼些也不能够了,我们家人少,整日里清清静静的也怪冷清的。” 北静王太妃却道,“老话说一样米养百家人,玉儿这性子如何也不会像牛家那个,你尽管放心吧。我猜大约是她母亲的事,虽说有些不明白,总归经历过。那样的场面,她又要哭灵守丧,倘或一时不注意,少不得被吓住了。去年见的时候还会撒娇讨好呢。” 唐氏一想还真是,那时忙得很,总有顾虑不全的地方。才想说话就感到手上一阵力,原是黛玉在拽她的袖子。 黛玉有些害羞,早起喝的是粥,刚才又灌了两杯茶,现下肚子有些受不住了。原本想着忍一时,待祖母不说话了再偷偷跟她说。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她们停下,只得小声跟祖母说了。 唐氏明白过来,暗道黛玉如今的确是越发的羞涩了,果真像是不见惯生人的,竟是比小时候还厉害,难不成真是这几个月关狠了。一边紧着让丁嬷嬷带着她去。北静王太妃指了一个身边的大丫头让跟着,“小心伺候着,去花园里逛逛也使得,横竖也是坐在这里发呆,只别误了午膳就成。” 那丫头笑着过来领路,黛玉红着脸拉着奶妈的手,将脸埋在她胳膊后头再不肯抬头的。几位太妃都笑看着她,怪不好意思的。只是她这样一来,连地下侍立的丫鬟们也都忍不住偷笑起来。直到走远了没了笑声,黛玉才肯抬起头来。 那边水溶从前厅出来往太妃所在的花厅去,半路上却被绊住了。竟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也不知从哪里跳出来的,气势汹汹的挡在他面前,嚷道,“喂,你长得真好看,做我相公好不好。” 去年那段不堪的经历又一次浮现在眼前,水溶怒从心起。前次被薛蟠那个蠢货调戏已然是他人生一大败笔,如今在家里,竟还被一个小女孩调戏了,真真不能忍!立时美目一瞪,朝着那个小姑娘喝道,“哪来的小泼妇,在这里撒野!来人,把她给爷请出去。” 那女娃正是刚才太妃们谈论的镇国公牛家的小姐,牛婉。她自小娇惯,向来目中无人。近来有一个姨表姐妹出嫁,在她母亲那里听了几耳朵,一知半解的就上了心。如今见水溶生的好看,便不管不顾的上前。身后跟着的丫头阻拦不及,让自家小姐闹出了笑话,正想替她描补就听到眼前这位小少爷这样说,猜度着必定是北王府的世子爷,心里更加惊惧。牛婉自然受不了他的语气,还想跟他争辩,却被那丫头拉住,反倒把火撒在她身上。使劲的挣脱了丫头的手,一边动手打她,一边骂道,“胳膊肘往外拐的贱蹄子,瞧见人家生的好看便装模作样起来,也不看看谁才是主子,竟敢捂住我的嘴。看我不打死你,作死的小贱人,烂心烂肺吃里扒外的东西,打死你。回头告诉母亲,把你赶出去,配个鳏夫,看你还敢不敢。” 这满嘴胡沁,想是家里婆子丫鬟斗嘴掐架的时候学来的,真真不堪入耳。那丫头不敢还手,只能生受着。水溶看的目瞪口呆,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粗鲁的女子,且看她的年纪才十来岁,便已残酷至此,若是大了那还了得。跟着水溶的两个人看势不好,忙支使一个小丫头去禀告王妃,又让水溶先走,免得牛家姑娘再纠缠。哪里知道水溶一动,那牛婉就丢下丫头,跑过来挡在他面前,就是不让他走。二人纠缠在一起,一时僵持不下。 黛玉这边解完手,由那个丫头带着在花园走马观花的看景致。才转过一个花丛,入眼就是这样一片闹哄哄的场景。黛玉在家时顶多也只见过夏露教训小丫头,都是一味的说,见到她在时也不再继续,更不用提直接上手教训,那是绝对不能让她看见的。如今见了一个打扮华丽的小姐正对着小丫头动手,黛玉一时间呆愣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丁嬷嬷赶紧捂住她的眼睛,老太太的吩咐,可不敢让小姐看到这样的场景。孩子小不懂分辨,万一学坏了可就糟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太妃的大丫头茹儿走上前去调解,笑道,“世子爷怎的还在这里,太妃可等了半天了,才刚还问起您了,快些过去吧。”继而转向那两个丫头道,“这位姑娘是哪一家的,前头戏都扮上了,怎么还不快请客人入席。你们两个也忒偷懒了,小心王妃责怪。”又对牛婉道,“这位姑娘不知有什么吩咐,下人们不听话自交给管家娘子去责罚,何苦脏了自己的手。刚才听着前头恍惚在寻人,不知是不是姑娘家的人。” 牛婉一听前面在找她,万般无奈的收了手。她求了好久才能跟母亲一起赴宴,刚才又是偷偷跑出来的。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回家又该受责罚了,还一个月不能出门,那还不闷死呀。因此只能叫上自己的丫头,气呼呼的赶紧往前头去了。路上却还时不时的回头看水溶,似乎还不死心。 水溶刚才被牛婉闹得头都大了,见她一走立刻甩了甩头,“总算是清净了。谢茹姐姐搭救之恩,回头必定让人奉上大礼。” 茹儿笑道,“那奴婢可就却之不恭了,世子爷的赏可是难得。” 水溶不理她的打趣,问道,“茹姐姐这会儿怎么在这里,祖母果真找我了?” 茹儿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位客人在呢,因指着黛玉道,“太妃让我带林姑娘来花园逛逛,碰巧遇上了世子爷。太妃倒是还没问起您,想来也快了,您这会儿若是得空便过去一趟。” 水溶越过茹儿看去,就看到一身素雅的小人立在那里,粉扑扑的脸上满是疑惑。想起今日来客中独独林家老太君同祖母在一处,便知道这是他恩师家的女公子。因黛玉还小,他也不避讳,走过去问她,“可是先生家的女公子?我是你爹爹唯一的学生,你可认得我?” 几个丫头笑开了,又不曾见过,哪来认识一说。却见黛玉认真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摇头,“我不认得你。” 水溶气馁,先生也真是的,都不给小师妹介绍一下他这个唯一的学生。他可是一直以先生的学生为傲,听父王说皇上原想请先生教导几位皇子,先生都没答应,只收了他一个学生。 茹儿笑着上前,“世子爷可要过去太妃那里,林姑娘出来好一会儿了,也该回去了,不如一同过去吧。” “正是,赶紧走吧,别让那个小泼妇再出来祸害人。”水溶说话间还一脸嫌弃,可见对牛婉的印象十分不好。又问黛玉,“你刚才可看见什么了?” 黛玉摇摇头,丁嬷嬷早把她的眼睛捂住了,害得她什么也没看到。水溶这才放心,这样一个泼妇样给她看到了可是要吓着她的。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往花厅走,因迁就黛玉的步子,水溶也走得很慢。丁嬷嬷想抱着黛玉走,只是她十分不让,想是有外人在不好意思了。水溶嫌太沉闷了,有心跟黛玉说话,可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哪里听得懂之乎者也。他又没跟这样的小孩子相处过,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出合适的话题,便作罢了。 好在花厅就在不远处,很快便到了。北静王太妃见到宝贝孙儿更加开心,又见他是跟黛玉一块进来的,便问道,“可是路上碰见的,溶儿,这可是你林先生家的女公子,你可认得?” 水溶点点头,“才知道的。先生也来了,正同父亲说话呢。父亲说给祖母请安,前头忙,就不过来了,祖母若有什么想吃的玩的只管说。若是戏不好就让他们重排一出。今日原是为了尽兴,就是要乐呵了才好。” 太妃点着他的脑门,“这话必定是你胡诌了哄我的,你老子再不会这么说的。难为你有孝心,今日安排的很好。我们什么时候不能听戏了,今儿演的已经极好了。亏得你母亲,拖着双身子安排这些,可别累着了。你去过她那里没有?” 水溶道,“来时先顺道去的那里,因各家姑娘们都在,孙儿不好久留,只请过安就出来了。母亲身边有好几个人照应着呢,祖母不必担心。” 那边东平王太妃突然喊出来,“哎呀,瞧我这记性。溶儿,你可不该不认识玉儿,当日你们俩可是连信物都交换了。”见众人疑惑着看她,因道,“你们可是忘了,当年玉儿抓周的时候,可不是抓了溶儿系着的一条五彩宫绦。后来林大人取了他自己的给换上,难不成竟不作数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大笑起来。水溶也想起这事儿,红了脸。只有黛玉不甚明白,大约知道是跟自己有关,只看着唐氏,想问个明白。 北静王太妃道,“真真是老不修,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幸而玉儿还小,若是再大几岁,可是不用见人了。” “哎哟我的好姐姐,我这张嘴你还不知道,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有不合宜的,只能请各位老姐姐担待着些。我却也不是说笑的,玉儿这般品貌,我可是喜欢得很,将来也不知谁家有这个福气得了去。只可惜我没有这样一个孙儿堪配的,只等着年后让我们家那个把女儿收作干女儿,姐姐你看如何?”东平王太妃看着唐氏,继而又道,“你先别忙着拒绝,这事儿我已经想了许久了。玉儿如今这样,难免被人看轻。将来就算有了继母,到底不如亲娘贴心。我就想给她长长脸面,也不枉咱们姐妹一场。再说我那媳妇儿一连三个小子,也正想要个女儿呢,玉儿这样乖巧,让她占了这个便宜吧。” 唐氏听她说得心诚,也是为了黛玉打算,便道,“知道你是为孩子好,只是这事儿不能随意,若真要弄便正正经经的办起来。不瞒你说,我现在唯一记挂的也就她了,你能这样替她打算,若是我哪一日去了也能放心了。” “呸呸呸,才刚还说我乱说话,现在竟是轮到姐姐了。好好的,说什么去不去的。若是不放心,尽管长命百岁的看着玉儿出了阁,给你添了曾孙子再说。这事儿就请两位姐姐做个见证,回头我就请人去办。” 南安王太妃笑道,“这是好事,再不想被你抢了先,真该早些提才是。” 这可不光是姐妹情分的话,林如海的女儿,若是收作干女儿,跟林家的关系就更近了一层。如今满朝上下谁不知道林如海的威名,更难得的是受皇上倚重,西北之战又立下大功。只要他别犯病,拿着刀去刺皇上,日后的荣华富贵可想而知。林家祖上原就袭了侯爵,听风声皇上大约也有再赐个恩典的意思。这样的人家跟一朝平步青云的又有不同,若是本身没什么根基,就是一时风光了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在意;可若是本身根基深厚,又能有这样出息的当家人,那就是最该结交的了。也因此,如今唐氏在京城众多的诰命、封君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要说定亲也是个法子,只是如今孩子还小,不知日后如何。况且贾敏十几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若是黛玉随了她……这几位可都是人精,这么重要的事可不能不考虑。林家再好,也得顾及子嗣大事,何况他们这样的人家结亲不过是锦上添花,便是找个差一些的也不过多帮衬着点,不碍什么。 说话间又有一个丫鬟来,说是王妃吩咐过来看看,世子和林姑娘是否受惊。太妃忙问怎么回事,茹儿也不甚清楚,说了几句,又指了跟着水溶的两个丫头来回明。众人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那牛家的姑娘从哪里听来的胡话,一个小姑娘嘴里念叨着什么“相公”之类的话,以后谁家敢要这样的媳妇儿。太妃又问前头情形如何,让那个丫头照样学了。 那小丫头嘴皮子溜,噼里啪啦的就说道,“牛姑娘似乎并不知道世子爷的身份,气呼呼的进去就嚷着说别人欺负了。王妃还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得罪了她,因问清楚了,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原想遮掩过去,哪知道那牛姑娘就是不让,奴婢瞧着牛夫人脸上可难看了,其他几家夫人都憋着笑也不敢说什么。牛姑娘又拿她的丫头出气,指桑骂槐的,有些不像样。原是在一旁说话,她这么一闹各家夫人都知道了。王妃动了气,便说,‘想是咱们家家教不严,竟让世子冲撞了姑娘。也不知道世子怎么得罪了姑娘,姑娘说明白了,我好让那臭小子亲自来跟你道歉。哦,瞧我这记性,姑娘毕竟大了,怎能轻易见外男,我让他隔着屏风给你请罪可好?这臭小子也是,进来也不告诉一声,就这么直直的撞上了姑娘冲撞了你,回头一定要好生教训。’那牛夫人臊得脸都红了,只是那牛姑娘竟像是没听懂一般,还以为有人给她撑腰了,大咧咧的说,‘我要他做我相公,他,他不答应,还骂我。’那牛夫人连忙掩了牛姑娘的嘴,同王妃道歉后就急匆匆的走了。后来王妃听说当时林姑娘也在场,怕姑娘受了惊吓,因此就让奴婢过来问问。” 唐氏听罢,笑道,“我们玉儿倒没什么,怕是世子爷心里还不舒服着呢。说起来,王妃这样的人物,往日听惯了温柔舒雅的话,竟没听说有一张利嘴。这字字句句,不说牛夫人,便是我听了怕也要臊得慌。” 南安王太妃也道,“多少年也没听她说过这样的话,可见是伤到她宝贝儿子了。牛家那位也太不知事了,口无遮拦,比之乡野村姑还不如。” 众人又叙了一回,这才丢开去。水溶早在小丫头说话前便偷溜了,这样的事儿说出去他也丢脸。又怕此事已经传到前头爷们儿处,索性推说身体不适,躲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一日宾主尽欢,老姐妹几个叙了不少家常,尽兴而归。只是临走前北静王太妃又偷偷的跟唐氏说了一件事,却是跟林如海有关。唐氏听过记在心里,也不多说什么就辞别家去了。 给儿子找个继室,这事儿唐氏早就考虑过,甚至已经在儿子面前暗示过。可林如海每回装疯卖傻的就是不接话茬,唐氏便觉得不对劲。若是外人定然以为他是对原配用情至深,不愿这么快就迎新人进门。可唐氏清楚,当年如海会娶贾敏是因为孝道,如今没有可能为了亡妻违背她这个母亲的意思。唐氏怕如海心中另有思量,加之太妃所提之人她也不满意,因此便没说什么,算是推了。只是日后更加留心如海的一举一动,想看出点蛛丝马迹来。 第二日东平王府果真派了人过来,要拿黛玉的生辰八字去。这是要同王妃的一块算过,不能相冲的。唐氏跟林如海说了这事儿,他倒也不反对,东平王太妃跟他母亲也算是手帕交,只是现在就弄也太急了。唐氏也是这个意思,因先让人把黛玉的生辰八字送去,又说若是不合便算了,若是合上了,待年前再说不迟,总归要除了服才好。 东平王太妃那日也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回家一想这正经认义女可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如今听林家的意思,自然答应下来。这时候大张旗鼓的弄,对两家都不好。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几番琐事下来,眼看就到了中秋,林如海想了几日才算是下了个决心。 第049章 开解 自北府回来后,唐氏注意了好几日,黛玉确是较之从前沉默了不少。更奇怪的是原本每日去看珩儿一次,如今却也少了。唐氏又叫来丁嬷嬷等人仔细问了,这才知道竟是有人在背地里嚼舌根让黛玉听见了,怕祖母和爹爹都不要她了,因此收敛起言行,乖了不少。唐氏一边感叹黛玉实在是心思细敏,才四岁的孩子就能想这么多,日后可是怎么好;一边又把上上下下的人敲打一遍,再不许有人多生口舌。 林如海却是比唐氏更加着急,生怕孩子走了前世的老路。他就想不明白了,如今这好好的,又是养在母亲身边,玉儿怎的又会是这样一个性子?因想起母亲所说,索性还把女儿如前世那般当做男孩教养,正经的入学读书,知事明理。如此一来,既收了心性,又能表示对女儿的重视。于是请示了母亲,打算年后从门客中挑一位年长有真才实学的给黛玉做先生。唐氏自然答应,就算不请先生,她也是要教黛玉读书的。 如此一来二去,便到了中秋节。林家一家才四口人,围着圆桌坐了。唐氏嫌不够热闹,又开了两桌让有些有脸的奴才坐了,这才有些过节的气氛。 拈起一块月饼,唐氏不无感慨,“想我小时候,每年上元、中秋之夜,家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人,摆开好几张桌子都坐不下,哪里像如今这般冷清。” 林如海赶紧截住话头,“母亲说的是,不然明年中秋把两位表兄也请来可好?杭州那边的是请不到了,不过二表兄过了年就该从福建回来了。再有苏州那边,听闻有几个族人破有出息,儿子想着叫几个人进京,日后也是个帮衬。” 唐氏将月饼扔在桌上,淡淡地说道,“你看着办吧,我上了年纪,这些事也懒怠管了。一家子主子连带奴才上下总也有几百口人,还得帮你带两个孩子。好在玉儿如今越发懂事了,不然哪里忙得过来。” 林如海听母亲的意思竟还是想让他早日续弦,这么些日子也听够了,想必他再推脱下去就该明说出来了。不过一想到早已计划好的事情,林如海还是坚决道,“是儿子不孝,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儿子想着如何也要为两个孩子着想。再有,不是儿子自负,凭借如今儿子的地位,什么样的找不到,可偏偏就不能随意找。林家自太祖建功立业起,从姑苏林家名不见经传的一支成为朝中新贵,却也谨言慎行,以诗书传家,不教后人骄奢淫逸以致家道败落。儿子幼承庭训,寒窗苦读,蒙祖宗庇佑幸得高中;多年来兢兢业业,蒙吾皇不弃,官至一品。虽不敢与太祖媲美,也愿效仿太祖。如今外头看着风平浪静,然各方势力波诡云谲,有多少人等着抓儿子的错处,一着不慎怕是阖府都要遭殃。您看,贾家已是这个样子,若是再来一门,怕是多生烦忧,竟是不要的好。” 他这样长篇大论说了一通,唐氏也不好再说什么。横竖连太祖都搬出来了,况且说的也是实话,只是被儿子这样暗暗反驳,自然有一股怨气积于腹内。因连月饼也不吃了,白坐了一会儿子就推说累了,自回了院子。 黛玉不甚明白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祖母看起来像是生气了。自从听几个婆子说有了弟弟爹爹和祖母就会不要她了,黛玉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就被抛弃了。如今好好的祖母又拂袖而去,她不安之下脸上便显出几分神色来。 林如海让奶妈把林珩抱回去,又把黛玉叫过去坐在身边。斟酌了许久,他才开口道,“玉儿,你可是不开心了?” 黛玉低着头不敢答话,爹爹把让弟弟回去了,独独留下她,肯定是要说些什么。 林如海叹气,这孩子竟真是天生的心思重,也不知随了谁。大手抚摸着黛玉的头顶,“玉儿,你是爹爹的女儿,有什么话不能跟爹爹说?爹爹问你,你可想要个母亲?” 黛玉摇摇头,又点点头,“听爹爹的。” 林如海索性把她抱在怀里,“是给你找母亲,自然听玉儿的。玉儿,你是我们林家的大小姐,是爹爹的独女,便是如今添了一个弟弟,这些也不会变。这里是你的家,你是主子,有什么想说的想要的,你尽管说出来,别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头。你想想,你祖母疼你爱你,爹爹素来也宠着你,是不是?那起子奴才没头脑的嚼舌根,你别放在心上。爹爹今天告诉你,这人生在世管得了自己管不了别人,尤其是这张嘴,你更是管不了。古人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你看爹爹每日在外头多少流言蜚语,说爹爹是个恶人,你觉得爹爹可是坏人?” 黛玉忙道,“自然不是坏人。” “那不就是了,”林如海继续道,“别人说别人的,爹爹只要行得正,坐得端,自然不在意他们的话。你也是一样,咱们才是一家人,管那些奴才的话做什么,你可听丁嬷嬷跟你说过这样的话?” 黛玉迷茫的看了林如海一阵,忽然就扯开嘴角笑了起来,“谢谢爹爹,玉儿明白了。” 林如海笑呵呵的把黛玉又抱紧了些,“不愧是爹爹的女儿,聪明。” 第二天早起,唐氏心里头还是不甚舒服,被黛玉闹了一阵才舒坦了些。正疑惑着黛玉怎的突然就活泼起来,又有人送了两样吃食过来,却是地道的杭州风味小吃,杭式月饼、蟹黄汤包并一碟茯苓糕,说是老爷特意吩咐送来的。唐氏笑眯眯的受了,让黛玉陪着一块儿用了早上,就着粳米粥竟吃了半块月饼,两个汤包,还有一块茯苓糕。春雨等伺候着,又暗中使眼色给一旁的小丫头。那小丫头鬼机灵,出门就告诉外头候着的婆子,说是老太太高兴着呢。 林如海那边得了消息这才算是放了心,好容易把这事儿揭过去了,今日他可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寝宫里,君祁对着几套衣裳挑了半天也没个决断。昨日如海就给他穿了消息,说是今日申时在别院会面,有要事。要说也不是第一次了,可也不知怎么的,君祁这回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还不是坏事。 昨日中秋家宴,面对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尤其还有甄贵妃和淑妃针锋相对——甄家如见败势渐显,淑妃也更有了底气跟她对垒,君祁真真是看的脑仁子疼。昨儿夜里,按理他应该去皇后那里,想着今天要见如海,又觉着不好,就多喝了几杯,装醉躲过去了。 戴权面不改色,又去取了几套衣裳过来,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和颜色,不过有些绣的图案不同,其实真没什么好换的。可皇上吩咐了,他还能说什么。要说这林大人也真够厉害的,真让皇上把他宠到了心尖子上,如见连寻常见一面都要这样郑重其事。都说帝王无情,怎么到了这位爷反成了帝王痴情呢,还是钟情于男子。戴权手上不停,替君祁更衣,心里却想着王侯将相果真非比常人,有忠顺王那样男女不忌,风流潇洒的,也有皇上这样独独钟情于男子的,还有那些权贵之家,好男风的也不在少数。可林大人毕竟是朝廷重臣,也不知皇上对林大人的兴趣能保持到几时,若是有朝一日情分尽了,还不知是什么局面。 君祁哪里知道这个奴才在想这些,若是知道必定要把他扒皮抽筋的。他这才哪到哪,戴权竟想着他们散的那一天了。不过他此刻满心都在猜测如海的意图,怕是不止补过中秋这么简单。不过若果真如此,也是如海的一番心意,他再添上一些就是了。这个日子也好,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正该是人月两团圆的时候。 好容易匆匆忙忙的换过衣服,君祁又想起来那半块玉佩,翻箱倒柜的找了一阵才翻出来戴上,因此耽误了一些时间。待他到了别院,正好申时过了一刻,听守门的奴才说,林如海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君祁一听了不得,赶紧快步入内,可怜戴权急忙跟上,差点摔了个趔趄。 离亭子还有二十来步的距离,戴权大喘几口气,识相的等一边,顺带赶走了院门那里守着的奴才。刚才他一瞥而过,那林大人今日似乎也选了一身绛紫色的衣服,竟是跟皇上不谋而合来了。 林如海早早的来了,吩咐人准备了桂花酒和桂花糕,还有几样果子,就摆在这凉亭之内。也不知建造之时是什么歌意思,这凉亭四周还围着纱幔,微风一吹便带动起来,煞是好看,只是忒女气了。君祁来时他已坐的久了,暗道自己太沉不住气,竟早来了这么些时候。一时又想约定的时间已过,君祁是不是在宫里被什么事绊住了,来不了了。可也该遣个人来告诉一声,或是不来了,或是迟些,总不该让他这么干等着。又想许是在路上,很快便到了。 待君祁真的撩开纱幔走进来,林如海刷的站起来,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胡思乱想这么些事儿,如今人在眼前了,脑子倒是一片空白了。不过到了这一步,可就再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君祁想着自己晚了,如海可别生气才好,又见他迟迟不说话,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清了清嗓子道,“如海,我来晚了。” 林如海回过神来,却是笑着回他,“不晚,不晚。”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3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前世今生,总算是等到了。不晚,一点都不晚。比起前世再不相见,如今这样竟是老天爷的恩赐,他如何还会嫌晚。 君祁未解其中的真意,被他这一笑晃到了眼,痴痴的过去拉他坐下,“不晚就好。你今日叫我出来,可是补过中秋?” 林如海眨了两下眼睛,把湿润之感除去,才开口道,“众人只知道八月十五是中秋,却不知南方有些地方竟是以十六为正日。昨日你我都脱不开身,今日补上岂不好?” 君祁连连称是,替二人满上一杯,先干为敬了。 第050章 情事 两人心思都不在谈话上,天南地北的说了一阵,喝的酒比说的话还多,到后来牛头不对马嘴,心思早跑到了别的上头。好在都是有节制的人,并不曾喝的酩酊大醉,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晕乎乎的互相搀扶着就回了房。 戴权有意将他们引导正房,一边心想原来皇上竟是这么个盘算,怪道今日尤其慎重。不过在他看来这也就是早晚的事儿,皇上能忍到如今可是不容易的事儿。一时又想到这别院里想来许多东西都不曾备齐,如今已然来不及了。 房里头,二人原是相对而坐,并无人说话。 “呵。”却是君祁轻笑出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没醉。” 如海依旧以手托头,不曾搭理他。没想到下一刻鼻尖就充盈着温热的气息,混着浓烈的酒味,竟一时忘了呼吸。 君祁是真的有些上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就是没办法完全控制,全都由着心罢了。刚才那一句也只是想炸一炸如海,并不十分确定他醉没醉。君祁靠近观察,瞧他眼皮抖动的厉害,更加得意,“瞧,眼睛都闭不住了,还装呢。快些睁眼吧,我又不笑话你。” 林如海的眼皮抖得更加厉害,他有意喝的不多,却也有些过了。如今又是一股酒气打在脸上,更让他醉了。心道若是你知道我今儿要干什么,看你笑不笑话我。 君祁瞧他跟个赌气的孩子似的,煞是可爱,情不自禁的在脸上亲了一口,道,“原是真醉了,这样也好,可是随意任我摆布了。明个儿起来别怪我,这可是你自己个送上门,我要是再往外推可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傻瓜了。”说着就去抱人,踉跄着往里间走。 林如海生怕自己掉下来,也顾不得装醉,赶紧圈住君祁的脖子。上回君祁这样抱他是在清醒的时候,尚有些吃力;今日喝了酒,本就有些使不上力,可别两人都摔了才是。 “哈哈,这下不装了吧。”君祁手上吃力,又把人抱紧了一些,醉态全无,“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可不想让你睡过去。” 林如海涨红了脸,被轻轻的放在床上,不愿醒来可不就是怕这样尴尬的场景。他自小到大听过不少龙阳之事,大门大户里也不少见,可他自己却是一窍不通。他一向洁身自好,医道中又有“一滴精十滴血”之说,于房事上并无甚花样,也没太多的要求。便是当日贾敏在时,一月中连同那几位姨娘那里,统共不过五六天。如今虽想成事,也只能表现的明显一些,让君祁主导,别的再也不能了。 君祁欺身上前,不给他后悔的机会,直接吻上去。作为风月场中的老手,他做起这些来自然是得心应手,更因为对着心爱之人,动作间温柔了百倍不止。或吮或咬或舔,再加上手上不停的抚摸揉搓,直把身下的人折腾的瘫软如泥。 相似的外袍被硬扯下来,一块扔到了地上,紧接着就是中衣和亵裤,凌乱的摊了一地,纠缠在一起,好似床上的两人,难舍难分。 君祁一手流连在他腰间,细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炙热的吻从脸颊开始一路向下,在白嫩的脖颈间吮吸出一颗红莓,双唇轻擦过两点茱萸,灵巧的舌尖在肚脐打转,一直到小腹却人阻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别,哼,不要继续了……” 君祁看他一脸酡红,浑身染上了一层水亮的光泽,那里还把持的住。在耳边亲了一口,舔舔耳垂,不意外的收获身下人的一阵颤抖。“乖,今日尽兴就好,听我的。” 如海的双手攀上君祁的肩膀,他从未体味过这样的滋味,竟是如此销魂蚀骨。紧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发出奇怪的声音。君祁每一次亲吻都能让他战栗不已,更觉得所到之处就像被点燃了一把火,灼热到刺痛,却让他甘于沉沦。 君祁终于把手从腰间下移,轻轻握住那火热之物,缓缓动了起来。明明是跟自己一样的东西,此刻却让他生出了小心翼翼,生怕把它伺候的不舒服。头一次开荤到现在少说也有二十年了,这可是头一回亲手伺候那玩意儿,就是他自己的也不曾以手抚慰。 如海被君祁上下开弓弄得不能自已,紧闭的双唇被柔软的唇舌撬开,呻吟声瞬间流泻出来,很快又被吞进了又一张嘴里。只要一想到那里被君祁掌控着,如海就不可遏制的激动,连带着那里也颤动起来,让君祁好生得意。所爱之人在他身下情不自禁,在他手里欲仙欲死,怎能让人不自豪。 如海许久不曾有房事,因在如此刺激之下,不多会儿便泄了出来。粘湿之物沾了君祁满手,他却毫不在意,得意的亲了亲如海半合的眼皮,那手却往他身后探去。 如海刚从云端下来,一时精神恍惚,深陷在那一刻的舒适中不能自拔,哪里注意到君祁的动作。直到身后有异物,这才渐渐发觉,却也不说什么,反倒主动把腿蜷缩起来,方便君祁动作。 “好人,竟是让我死在这里呢。”君祁顺手抓过一团被子,塞了一半在如海腰下,“若是痛了就说,可别忍着。” 如海身下塞了软和的被子顿感舒服不少,只是大腿擦过火热坚挺的物什,自然知道君祁已经是箭在弦上。只是都这样了还替他想着,也不枉他这一世的倾心以待。因假意动了动腿,却是在君祁那里蹭了两下,忍着羞赧道,“还不快些。”似嗔似娇,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淡然傲骨。 君祁忍得辛苦,哪里禁得起这样的调拨,“我这是体谅你,竟是怪我慢呢,一会儿可别喊快。”说着加快手上的动作。话虽如此,仍是待加到三指,才敢提枪上阵。 未曾被开拓过的地方就这样承受着巨大的火热,如海顿觉头皮发麻,连才刚精神奕奕的小家伙也顿时萎靡下去。虽不至于痛,这样小的地方被强行撑开来的感觉还是不尽如人意。 君祁这里也不好受,才进了一半就卡在那里,进退两难,又怕如海受伤,又不甘心离开那销魂窟。因在如海敏感处四处挑拨,又安慰了一阵萎靡的小东西,趁着如海分神的时候挺身而入,一捅到底。 二人同时长舒一口气,一个是痛的,一个是爽的。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待如海适应了,君祁才缓缓律动起来。原还能把控住节奏,几下后便失了理智,竟真像是个醉汉,不管不顾的扣住如海的腰,快速的毫无章法的前后动起来。 如海被顶的话不成句,只能一味的哼哼,遍身筋骨瘫软,就连最后一丝残存的意识都快被撞飞了。最后只能攥紧拳头,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才没让自己晕过去。这种时候若真是晕了过去,也太丢面了。再者这么重要的时刻,眼前的人因他而失态,他无论如何也要记下这一刻君祁的神态。 君祁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想着快些,再快些,把这人狠狠地制住,让他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留在自己身边。从初识到如今,十四五年,如今终于遂愿了,恨不得此后长长久久都是如此。只是身份所限,明日出门,他们还是君臣有别,在朝堂上只能隔空相望。君祁再次加快动作,至少在这一刻,如海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后边一阵暖流,如海才想松一口气,却发现那人的家伙仍旧硬挺挺的留在里面,丝毫未动。 君祁附身舔去他眼角的泪水,叹道,“如海,你让我如何放得开。” 说完又动作起来,却是比刚才多了些理智,不再一味顾着自己。刚像个毛头小子般折腾了一番,君祁生怕如海被弄得不舒服,这回打定主意要让他体验一回这销魂滋味,更是拿出之前偷看春宫图得来的手法百般调戏。如海果然被折腾得欲罢不能,到后来竟不管不顾的哭喊求饶起来,真真是毕生难忘。 这么一折腾,直到外头天色泛白,君祁才满意的搂着如海睡去。 戴权强打着精神在外头守了一夜,心想好在今儿是沐休,这林大人还真是会挑时候。又担心闹了这么一夜皇上和林大人都会有些受不了,因吩咐了厨房备了进补的汤水,又让人时刻准备着热水。一切完毕,戴权这才靠着门口继续打盹,怕是不到日上三竿不会有事了。 果然直到近午时了,君祁才悠悠转醒过来。见如海还在沉睡,便轻手轻脚的随意披了件衣服就走到外头来。 戴权被开门声惊醒,快速回过神来,“皇上,奴才该死。” 君祁毫不在意的摇摇手,“你去让人送些热水过来,再去寻两套干净衣裳。” “是,奴才这就去。”戴权暗自庆幸早有准备,脚底下半点不停地就往院门口去。 君祁又回到内室,仔细看了如海一阵,用手指细细的描绘着他的五官。这样一个人物,如今真成了他的人了。心内窃喜之余,温情四溢,忍不住又在他腮上亲吻缱绻。 如海被瘙痒感弄得不甚安稳,迷迷糊糊的用手去推他,嘴里呢喃道,“够了,别闹了。” 君祁玩心大起,继续亲了几口,又去搔他的痒。如海这下可是彻底清醒了,见是君祁闹他,才想嗔怪几句,又想起昨晚的事,不自觉就红了脸。索性往里翻身,不去看他。可才动了一下,这腰上便觉不好,酸疼酸疼的,竟像是被什么东西碾过了一般。 君祁忙抱住他,又在后头塞了好多被子枕头,“悠着点悠着点,可是腰上难受,疼不疼,要不要叫御医?” 林如海气得头疼,这人有没有脑子,因虎着脸道,“不碍事,躺一天就好了。” 君祁回转过来,“倒是我急昏头了,你好生躺着,也别动了,我先替你擦擦身子。戴权怎的还不来,些末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 话音才落,房门便被打开,戴权吩咐小厮把水放下,又朝里大声道,“皇上,热水已送来了,您要的东西也放在外头桌上了,奴才先行告退。” 君祁将衣服等东西拿进来,笑道,“这老小子倒是细心,便是我没吩咐的也准备了。”却是一瓶药膏,是给林如海用的。 这才骂过就夸上了,还金口玉言呢。林如海不去理他,闭上眼当他不存在。下一刻却不得不睁眼,因为又被人抱起来了。 “木桶放在外头了,我抱你过去。”君祁解释了一番,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 细致周到的伺候如海沐浴完毕,君祁又拿出那个瓷瓶替他上药,最后才帮他把干净的衣衫换上。诸事毕,君祁忽然又抱住如海,轻声道,“如海,我决不后悔。” 那是西北寒冷的夜晚,君祁抱着如海一番温存后,如海突然问他,“君祁,你可后悔?” “为何后悔?” 如海却再不肯说一句话。 如今君祁却在此刻回答了他的问题。 即便等了十几年,却从未后悔当年那一瞬间的心动;即便眼看着你成家立业,却从未后悔放你自由高飞;即便知道不能光明正大,却从未后悔与你相知相爱;即便当日忍痛苦熬,却从未后悔待你情我愿才将你真正占有。 唐氏等了一天也没见儿子回来,不由得担心起来。昨儿没头没脑的说什么有事儿要出门,夜里不回来了。唐氏原也没当回事,只是如今等了许久仍不见回来,问了林升又说并未有小厮跟随,这才着慌起来。想他如今的地位,又不会被派去外地公干,却是招惹了不少对头,别在外头出什么事才好。一时又想起在扬州时遇刺的事儿,唐氏拨着佛珠就是静不下心来。 几道门上的小子、婆子得了吩咐,时刻注意着动静。林如海才在门口下了轿,立刻有人报进去。 夏露才给黛玉送了东西过去,回来就被一个小丫头装在身上,刚想教训就听那小丫头叽叽呱呱的讲了几句。这下也顾不得教训人,忙往屋里走,老远的就大声喊道,“老太太,老爷回府了。” 唐氏立刻站了起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还道自己是幻听,因问身边的几个丫头,“才刚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冬雪笑着把门口的夏露拉进来,“老太太,是夏露说老爷回府了。您可算是能放心了,前头的人说老爷正过来了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阿弥陀佛。”唐氏念了一句佛号,“可算是回来了,可没出什么事儿吧?” 夏露忙道,“这奴婢却也不知,横竖老爷立时就过来了,您一会儿亲自看看呗。” 说话间林如海已到院内,理了理衣衫才进门,颇有些心虚的给母亲请安。唐氏端详了片刻,又仔细问了些话,见并无甚大事就让他回去休息去了。瞧瞧眼睛下面两片乌青,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是干什么去了。 林如海自以为躲过一劫,略显狼狈的回了正院。他也没想到昨夜会折腾这么久,醒来后又因为腰背酸痛不能行走。幸亏上了药,又有君祁替他按摩推拿了一阵,这才敢回府。早知道风流过后要受这样的罪,他才不做主动送上门的蠢事。只是他眼角眉梢如何都掩不住的笑意,真实的反映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唐氏盯着门口看了一阵,她眼睛虽然渐花了,但是刚才儿子的神情和动作可都看得一清二楚。更有他右边脖子上的那一块红色印记,儿子是她生的,哪里有胎记还不清楚吗。这样的天,也不可能有什么蚊虫。 这一日,唐氏连晚膳也不曾用,在佛堂里独自待了许久。只是这之后,唐氏再也没跟林如海提起过续弦一事。 第051章 生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便是五六年过去了。 天才蒙蒙亮,黛玉从睡梦中醒来,檐廊上的八哥说的正欢。拿手揉揉眼,黛玉伸了个懒腰才叫人,“外头是谁,来个人。” 红袖应声进来,“来啦,小姐今儿怎么醒这么早。”黛玉年岁渐大,原本伺候的几个丫头到了年纪便被放了出去。唐氏又给她添了四个大丫头,正是纤云她们一手调教出来的红袖、绿绮、紫苏、白芍四人。说话间红袖替她挂上床帘,又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过昨晚就准备好的衣裳先替她披上。开春时节,早起还是有些冷。 “那畜生叫的人心烦,怎么睡得着呢。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就是不想睡了。”黛玉懒懒的说道,披着衣服也不穿,“你先去让她们准备着,我再坐一会儿。” 红袖笑道,“怕是知道今儿是姑娘的好日子,趁着早起想要给姑娘道喜呢。我先讨个巧,给姑娘道喜了,恭祝姑娘千秋。” “好姐姐,快些拿热水进来吧,我现下可没有红包给你,便是磕头也是白磕。”黛玉笑着动手换衣裳。 每年黛玉生辰,唐氏都会准备一堆的红包让她拿着,每每有奴才来给她磕头祝寿,便散几个。原是怕她小孩家家的受了礼,折了福寿,因此拿些红包当做回礼,也算是积德行善,外头也是准备了许多的铜钱去散。 红袖道,“瞧小姐这话说得,我竟是这样的人不成?”说着往外头走,“有人没有,小姐起了,赶紧送热水进来。” 紫苏带着几个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完毕。黛玉穿戴整齐后,来至院中,早有几个婆子在那里设下了天地香烛,黛玉焚香行礼毕,便过来唐氏房中。得知祖母还未起身,便先去了前院父亲那里请安。 林如海早备了红包并各色寿礼,不过一些精巧玩物和几套头面。温声提点了几句,便放她回后院去。看着黛玉进退得宜的模样,林如海心里甚为骄傲,当日猫崽子那么大的孩子,如今也是亭亭玉立,谈吐不俗。更兼没有了前世的不足之症,平日里也是活泼的很,竟是让他省了不少心。只是女儿一年年的大起来了,他又要开始担心日后哪一家的臭小子会把玉儿抢了去。 唐氏起来后才知道黛玉早已来过了,忙叫人给她梳妆打扮,穿戴起来。心道乖孙女真是越大越贴心,又想起自己能有如今这般光景,也是托了这孩子的福气。自玉儿养在身边,她的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原以为不多时就要去见老侯爷了,如今竟是比之十年前不差什么。前些年还怕有个万一,现在倒是想开了,她可要高高兴兴的看着玉儿出嫁呢。 唐氏受了黛玉的礼,又把她拉在身边坐着。看她上身穿着白地底红色玉兰花苞对襟褙子,下身系着红底撒黑色盛开的玉兰花裙,头上梳着垂鬟分肖髻,只插了一支赤金凤尾缠丝簪子。耳朵上塞着东珠耳塞,手上是一对绞丝嵌金刚石金镯。唐氏点点头,道,“年轻小姑娘就该这样的打扮,看着也喜庆,我看了也欢喜。只是我却不喜欢这金簪子,春雨,快去把我那支蝶翼点翠流苏步摇拿来。” 春雨前两年已经嫁人了,正是当日在扬州时曾“闯”进内院的小厮德胜,不过一面之缘竟成就了夫妻姻缘,也是一桩美谈。只是唐氏喜欢她伺候着,德胜家又是在林府后头的巷子里,进出也很是方便,因此春雨仍在这里院子伺候。 春雨将东西取来,亲自给黛玉换上,果然比才刚的簪子好看不少。那蝴蝶翅膀也不知用了什么技艺,薄如蝉翼,黛玉一动它也跟着晃动,竟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地下众人都赞这步摇换的好,更衬得小姐灵动风流。唐氏听了也只笑笑,她压箱底的宝贝哪止这些,日后待玉儿用的上了慢慢地就都可以用上了。 这里还没笑完,又说少爷来了。门帘卷起,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快步走来,还未走近口中就嚷道,“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昨夜睡得可好?姐姐也在呢,弟弟给姐姐道喜,恭贺姐姐芳辰。”说着俯身下去。 “快起来吧,”唐氏忙道,“今儿你姐姐的生辰,先生那里也说过了放一天假,怎的倒是比往常都早。可去过你父亲那里没有?” 林珩羞道,“孙儿可没有姐姐早,刚去父亲那里请安的时候还被父亲说了。住的比姐姐近,去的倒是比姐姐晚。” 黛玉说道,“原是我今日起得早,你不是同往日一样的。父亲不过是趁机敲打你几句,竟又在祖母这里抱怨起来了,合该多教训你几回。” 林珩憨厚一笑,“嘿嘿,姐姐说的是,是弟弟乱了规矩。”一时又瘪了嘴,“可是姐姐哪儿都比我强,父亲对我不满也是正常的。只不知姐姐到底如何生的这般聪明,千万把法子告诉弟弟我,下回父亲考校之时也让我得一回夸奖。” 黛玉笑骂道,“没个正经的,我比你大上两岁呢,学的却是一样的。我不过是女子,要做什么正经学问;你是爷们儿,林家往后可都要靠你,因此父亲自然对你事事严苛。” “正是这个理。这学业上头你可要用心,不在好坏,但总该知道做人的道理。咱们林家人,可以不大富大贵,却一定要知书达理有骨气。”唐氏又对黛玉道,“上完这一年学也就够了,你也不正经去考状元。原先不过闲时做些针线,如今你年岁大了该学学管家之事,可没那么多闲功夫咯。” 黛玉点点头。祖孙三人又亲亲热热的玩笑了一回,方才罢了。 唐氏又想起今日还设了家宴,因问道,“今日的事可都吩咐下去了,各处可都安排妥当了?亲戚们要来,可别失了体面。虽说都是近亲,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倒像是咱们林家没人似的。” 春雨道,“老太太尽管放心吧,奴婢一会儿亲自去外头盯着,一定错不了。各处早都敲打过了,今儿是小姐的千秋,大伙儿都卯足了劲儿要讨好呢,哪里还会不尽心的。” 唐氏点点头,“这就罢了,眼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差不多张罗起来,别让客人来了干等着。后头小敞厅里的桌椅摆起来,干果糕点等等也可以先上着。”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春雨领命而去,各处查看不消细说。 如今林家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京城里头各路人马就看着。唐氏前两年不堪其扰,除了大事一般都不大肆开宴。像黛玉和林珩的生辰,原就是小孩家只办家宴就罢了。后来越发的连家宴都不弄了,不过自己家四口人一块吃顿饭,各家亲戚不过打发送些寿礼过来,另有奴才们的孝敬不提。只是今年是黛玉的十岁生辰,唐氏想着总不能不办。另外黛玉这两年也交了几个手帕交,加上唐家那边也有两个表姐妹,还有外家贾府的几个姐妹也要好,因此索性给孩子们单独开宴,让她们自己闹去。 几家小姐陆陆续续的来了,梅翰林家的独女梅芳菲,陈尚书家的幺女陈飘絮,唐昊的两个女儿娉婷、芷兰,还有贾家却是贾琏的妻子王熙凤带着迎春和探春。 说起来请王熙凤还是唐氏的意思,这个凤辣子可真对她的胃口。三年前贾琏调任回京,君祁到底顾虑他是贾家的人,因此把他安排在理藩院里头,专管接待各国使臣,倒也是贾琏的长处。王熙凤在外头时做惯了当家奶奶,虽然只得了一个女儿却因没有婆母的压制并不曾忧心。那贾琏虽有些风流的毛病,好歹因是父母官,并不敢在外头胡来。家里头凤姐又做主给平儿开了脸,自然是把贾琏管得死死的。好在如今贾琏手上有权又有钱,并未被凤姐辖制住,反倒觉得她时不时母老虎发火的样子可爱极了。凤姐在外头没了婆母小姑的压制,也用不着操心贾家上上下下的琐事,回京前竟是又坐上了胎。 回家后从贾母到邢王二夫人,都尽着她来,也不敢让她做什么,只说好生养着,生个大胖小子。王氏还私下里撺掇着让凤姐管家,她本来是有些心动了,奈何贾琏如何都不肯,又对她威逼利诱,说是只要她这一胎生了个小子,便给她一间铺子或是一个庄子,随她去挑。凤姐早就觉察到贾琏有许多家底,如今听了这话哪有不应之理,这男人啊就不应该拿着银钱,最后都会败在外头,倒不如她收着。且贾琏说的也对,她如今可是明堂正道的五品恭人,她那个好姑姑连个诰命都没赚上呢,凭什么对她言听计从的。 而凤姐头一回上林家门,因得了贾琏的提点,知道这位林姑父是他们家的大恩人,就是不看他对贾琏的提拔,光是人家如今的地位,也该恭恭敬敬的。因此不论是对唐氏还是黛玉,凤姐可都是从头到脚奉承了一遍。她又是个会说话的,一番恭维竟不显虚伪,反倒是真心实意,且言谈爽利率直,深得唐氏之心。唐氏又想到贾家的荒唐事,乐得给她们添堵,对着贾母和王夫人一口一个你们家大奶奶的,直把她们说的面如菜色。这贾琏是长子嫡孙,唐氏这样叫也并没有错,只是贾家的规矩哪里就是这样的了。当场知道内情的几个夫人太太都使劲憋笑,回头又把这事儿当个笑话传扬开来,让贾家成了笑料。 凤姐如今在贾琏的影响下也对长房偏居一隅颇感不满,他们小夫妻的只能住在公公婆婆院子后面隔出来的几间房里,很是憋屈。再有便是这称呼,明明她家爷才是嫡长孙,竟只被满家里叫二爷,她也只得了一个二奶奶,当初嫁过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跟李纨虽好,这些事情上头多少还是有些不平。如今唐氏当着这么多人叫她大奶奶,就是给她正名了。她当时仗着肚子里的孩子和恭人的诰封,也不像刚嫁进来那会儿伏低做小,倒也大大方方的受了。如此一来,凤姐便成了唐氏最中意的贾家人。 凤姐在这群未出嫁的娇小姐里面俨然成了领头人,也不用春雨费心,她倒是组织上了,同在家里时照顾小姑们也没什么分别。几位小姐妹聚在一起原是雅事,有了凤姐的插科打诨倒也不显粗鄙,反而更添热闹。 芳菲和飘絮都是书香世家的姑娘,跟黛玉切磋过几回,成就了一段姐妹情谊。如今给她贺寿也是风雅的紧,飘絮做了一幅画,芳菲题了一首诗,却是当日黛玉在桃花树下焚香抚琴的模样。众人看了一回,都夸赞不已,这礼的确是用了心思的。迎春几个也送了礼,不过是亲手做的荷包等物,虽不值什么胜在心意。 娉婷和芷兰两个受了大伯家的影响,比她们几个更添了一分豪气。她们跟贾家的两姐妹还是头一回见,也不嫌她们是庶女,几番交流之后更对探春刮目相看。她俩还在说什么花木兰、梁红玉等等巾帼英雄是何等英伟,那边黛玉和迎春早已执子相对,手谈起来。 黛玉还不忘打趣一下自家兄弟,“还是二姐姐厉害,我在家时也只能找珩儿切磋切磋,哪知他丝毫不像父亲,竟是个臭棋篓子。也只有跟二姐姐,才能下得爽快一些。” 迎春腼腆的笑着,“他还小呢,你该让着他才是。不过上回不是才说他精进了,如何又来抱怨。我若是没记错,你可是他的开蒙先生呢。” 黛玉撇嘴,“才不是,有这么一个学生,那才叫丢人。”脸上却是难掩笑意。 探春几个围拢过来,又提起一事,“林姐姐,来前儿老太太还说了,你好久没去那边府里了,让你过去住两日呢。听太太说过几日有一位姐姐要来,是金陵薛家的,也是个极出色的人物。还有云丫头,老太太也接了来,说是要住上一段时日。你若是也能来,那咱们家可真热闹了。” 黛玉问道,“薛家的?怎的没听过,是哪一门亲戚?” 凤姐听她们提起薛家的事儿,主动凑上来说道,“原是二太太的妹妹嫁给了金陵的皇商薛家,那也是我的亲姑妈呢。我在家时到和他们常往来的,这几年隔得路远,倒是不大走动了。那薛大妹妹比林妹妹长了三岁,果真是个出挑的,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她也是个读书识字的,想来跟你们处得来。只可惜她父亲去得早,有个哥哥又是不着调的。他们孤儿寡母的在金陵也没什么依靠,京城里又有几处商铺,因此想着进京探亲,兼打点生意。前几日来信,说是至迟十日便能到了。” 黛玉托着香腮,娇笑着道,“若果真如此,到真想见上一面,嫂子的眼光再差不了的。” 那凤姐听了这话,两眼一斜,叉腰扭脖,好不得意,“那是自然,要不,我怎么就最喜欢林妹妹呢。” 大家被她逗得笑作一团,喷茶的,捶胸的,揉肚的,一个个的花枝乱颤,没了往日的矜持。这凤姐果真非一般闺阁女儿,真真是个活宝贝。 这里正闹着,白芍急匆匆的跑来,“小姐,宫里来人了,老爷让小姐过去呢。” 黛玉见怪不怪,如今每年都来这么一出,好不烦人,却也不能不去。因对众人道,“你们先玩一会儿子,我去去就回。” 别说几个小姑娘,就是凤姐也被唬住了,怎的宫里来了人还要让黛玉去呢。却是娉婷她们姐妹两知道的多,告诉众人,“想是宫里又来了赏赐了。听我母亲说,每年妹妹生日时皇上都会赐些东西。咱们别管这些了,竟是多喝几杯,一会儿妹妹来了再想想有什么好玩的新鲜的酒令,今儿正该好生乐一乐才是。”听罢,几人掩下心思,笑着又玩笑起来。 黛玉果然猜得不错,正是君祁遣人送来了“寿礼”。林如海跟君祁说过多次,别这么明晃晃的赏赐,不但对林家,对黛玉也不好。可是君祁却说横竖如今林家也成了香饽饽了,哪里还差这一点。如今更是说“我既同你这般,自然也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还不许我给自家女儿准备些玩意儿不成”这样的话,让林如海无从反驳。 这回来人却不是戴权,而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满面笑容的说了皇上的意思,让林小姐不必拘礼,又问这礼可喜不喜欢。 黛玉装模作样般看了几眼,还道是跟往年一样的珠宝首饰等物,却不想是几本书。一时激动,把书捧在手里翻看了几下,忙道,“还请夏公公替臣女谢皇上隆恩,臣女很喜欢。” 林如海见她这样便知是真心喜爱,心道这君祁总算是送对了一回,又让黛玉先回后头去,自己跟夏守忠又说了几句话,才把他请出去。君祁能一直记着也是难得,况且玉儿又是他的掌上明珠,这马屁还真就拍对地方了。 第052章 薛蟠 黛玉这一回很是高兴,林如海见女儿高兴自然也高兴。因此第二日君祁再让他去寝宫,他也不好意思再找借口开溜。前几日闹了点矛盾,正和君祁别扭着呢。不过进了寝宫林如海后知后觉想到,这君祁是不是故意来这么一手啊。不过人都在这了,想到什么都晚了。 君祁半躺在炕上,对面是正襟危坐的林如海,脸上挂着不屑的笑,“这薛劭辛苦算计了一辈子,好容易把薛家大权尽握手中,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不济。要说他死了也有四年了,现在才察觉出不对劲,可见便是没有我的算计,薛家也撑不了多久了。” 林如海习惯了他私下里越发不正经的模样,也不管他,又批完一份折子才开口,“那薛蟠今年也不过十五六岁,一应经济世事全然不知。不过赖祖父旧日的情分,在户部挂着虚名,其余事体俱皆有伙计老家人措办。这一回若不是几处买卖承局都出了岔子,辞的辞,逃的逃,想来也不会发现。” 君祁盯着如海看了一阵,见他仍旧是平常模样,老神在在的看奏折,很是挫败。他一个大活人在眼前躺着,如海竟还是只顾那些死物,“你先歇歇吧,我这里还有件有趣的事儿,你听不听?” 林如海连头也不抬,说道,“还有这么些没看呢,昨儿答应了玉儿今日早些回去。”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哼,就知道你心里只有你的宝贝女儿,好容易来了,竟真是让你来批奏折的不成。”君祁抽走他手中的纸笔,“你也不用跟我装傻充愣的,上回,咳,是我不好,今儿不会乱来了。晚上还要过去陪母后用膳,你尽管放一百个心吧。” 三年前,为了稳固皇权,君祁和心腹大臣们商量过后设立了内阁,大学士入内阁,参预机务。所有奏章先进内阁,由内阁大臣草拟意见,再移交皇上批准,最后由六部校对下发。而下发的所有旨意,也都改由内阁草拟,待皇上核准后再行发放。而内阁中共有六位殿阁大学士,官至一品,六部尚书等级改为从一品。这么一来,林如海自然是入职内阁,同时卸任吏部尚书一职。内阁大学士平日办公场所就在临敬殿,也用不着上衙门去。 而此后,接着批阅奏折的名义,君祁多次把人叫到御书房甚至是自己的寝宫,至于到底是批奏折还是干别的,那就要看他心情了。前几日,君祁好容易把人骗来寝宫,打发了宫女太监就要对如海动手动脚的。哪知道偏有一个女官闯了进来,扰了好事。 林如海脸皮薄,这么一回之后再不肯让他在这些地方乱来。这回是运气好,那女官看来也并没有看到什么,只以为自己惊了驾。若是下回人再进来晚一些,看到些不该看的,那他就真的不用做人了。 只是林如海不知道,那日闯进来的女官,就是贾敏的亲侄女儿,贾政的嫡长女贾元春。贾家多方打点,终于如愿将她送到了皇上身边。可惜几年了,也没见皇上对她有什么意思,不管是贾元春自己还是贾家人都有些着急。见过了宫里的踩低爬高,贾元春可不甘心就这么做一个女官,到了二十五岁再被放出去,因此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机会。而她确实比乾元殿里其他几位女官更为出色,因此招了嫉恨,这一回便是被人算计了。 君祁自然不会因她是贾家的就网开一面,更因为她的身份而不敢跟如海提起,只把人远远地打发到一位老太妃身边。接下来便是想方设法把人哄回来,好容易今日千万保证了什么都不干,只说有事说事。可真见着人了,近在眼前,能不讨点甜头吗,那可不是君祁的性格。 如海也不跟他争辩,好整以暇的看着君祁,“那你说吧,说完了我好回去。” 君祁讪笑,“别别别,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还得看奏章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薛家那个薛蟠。听说上京前他还在金陵闹出了人命官司,王子腾被我调去了四川,贾政替他摆平的,却是留了个把柄。” “人命官司?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林如海还真不清楚。 “据说那薛蟠看中了一个丫头,跟另一家争了起来,推搡中把另一家的少爷推倒在地,又让家下人把那个少爷打了个稀巴烂,竟是打死了。那应天府尹原就忌惮薛家势力,又得了贾政的书信,自然放了一马。浑说此番争执乃是二人夙孽相逢,薛蟠已得了无名之病,被死者之魂追索而死。薛家又多给了些银钱,便草草了结了此事。那薛蟠竟不把这当做一回事,仍旧高高兴兴的带着那个争抢的婢子,一路大摇大摆的进京了。” 林如海问道,“这么说来,这薛蟠如今是已死之人?” “对。而且,这薛蟠上京的队伍里,多了的可不止那一个小丫头。”君祁笑得颇有深意,“那死者名叫冯渊,酷爱男风,最厌女子。那薛蟠整日只知玩乐,也有那龙阳之癖,往日就曾同冯渊抢过一个戏子。谁知那薛蟠想方设法夺了那戏子,没几日又丢开了,却是跟着冯渊跑起来,对他上了心。那冯渊看不上他,从未有过好脸色。前些时日冯渊见了那个小丫头,竟说要正经的迎回家去做妾,日后再不同以前那些人瞎混。冯家人自然高兴,薛蟠却是不乐意。因见那小丫头也算可以,便又同冯渊抢了起来。见他主意已定,被家奴们撺掇着,便想出了一个狠招,假意把人打了,暗地里却是把他抢了过来,藏在身边。如今怕是将他装作了一个小厮带在身边呢。” 林如海怔愣了一阵,正正经经的说,“你何时对这些事这么上心了?无聊至极。” 被这么一呛,君祁顿时气势全无,原不过是想把它当个笑话似的讲给如海听,让他也乐一乐,居然被嫌弃了。“好歹也给你家沾亲带故的,他们送上来了我多看一眼罢了。不说他了,咱们说说薛劯,他这几年几乎走遍了全国,倒也颇有成效。依我看,从薛家那里拿来的,可以给他一部分。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手,再加上甄家的事,倒不如让他去忙活。说起来,甄家在外头的势力都除得差不多了,只剩金陵本家的产业,轻易不能动。好在都是借着薛家的手弄的,想必若是要寻求援助,多半会找上贾家。他们这一甄一贾,竟也是绝配了。瞧瞧老爷子宠幸的都是什么人呢。” 说起正经事,林如海正色道,“要说甄家如今也是强弩之末,什么时候收拾就看你的意思了。我只不明白早就可以除去了,为何要留到现在。” “到底老爷子还在,既没有了大的威胁,我也乐得给他这个面子。”说着又邪魅一笑,“况且时间越长,他们的底子伤得越厉害,处理起来也更容易。” 如海笑道,“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你能把百济那边控制住了就好,别捉不住狐狸还惹一身骚。” 君祁一气,直接把人推倒就亲。如海不妨,被轻易压倒在炕上,只是不死心,双脚乱踢了一阵。君祁索性用双腿直接把他夹住,一手将如海的双手压过头顶,仔仔细细的用唇舌把如海描摹了一遍。 戴权在门口守了半天,刚想去提醒皇上别忘了晚膳要去太后那里用,就看到林大人匆匆忙忙的走出来。才摆上笑容迎上去,却见林大人更加快了步子,低着头往宫门外走去。 这嘴唇红肿的厉害,若是给别人看去了,真是不用活了。 到家后,换了衣裳照了好久的镜子,林如海才敢去给母亲请安。 唐氏心中酸涩不已,却也只能当做看不见,只让他好生歇息。一时黛玉进来,给祖母和父亲请过安,乖巧的站在唐氏身边。有父亲在坐,她可不敢坐着。 唐氏摸着她的手,叹道,“玉儿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也不能整日陪我这个老婆子在院子里拘着。她外祖母遣人来说了好几回了,那日生辰凤丫头也提了,这样盛情难却,竟是让她去住上几日也无妨。” 林如海一直不怎么喜欢黛玉去贾家,生怕步了前世的后尘,让女儿在贾家受委屈。倒是唐氏看得开,年纪越大就越把那些恩怨情仇看淡了。再者她同贾府实际也没什么真正的交恶,不过是因为不满意贾敏这个媳妇不是自己选的。想想她这个媳妇儿也算是贤惠,如今贾敏也不在了,便是她心里还不自在,也不该让孩子纠缠这些大人的恩怨。虽然她也是看不上贾家那两个姑娘,到底是庶出的,没那股大气。便是活泼些的探春,也有些故作姿态,又常看人眼色。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林家人口简单,没那些腌臜事。如今常往贾家去,让黛玉接触这些各色各样的人物,对她以后也有好处。还有那凤丫头的杀伐决断,也很该学学。 林如海之前已经让推了好几回了,这回总不好再拒绝,“既如此,让她去也好,只多让人跟着吧。她们姊妹多,别让孩子受了委屈,在亲戚家也不好说什么。” 唐氏道,“这是自然,这回要多住几日,让那四个丫头都去吧,再有丁嬷嬷跟着。贾家这两年也是常去的,不怕什么。听说还有一个薛家的姑娘要来,是金陵薛家的?” 林如海点点头,人是够了,“是,不过寻常走亲戚,不必担心。不过玉儿,你自己也当心着点。你那个表哥如今还是住在你外祖母的院子里,你可要避讳着点。走到哪儿都得让丫头们跟着,也别再让那个宝玉闯到你房里,可都记住了?” 黛玉点点头,“女儿谨遵父亲教诲。”她也烦那个宝玉,每回见他都冷着脸,也不怎么跟他说话,可那人每回都舔着脸上来,又有外祖母调和,她也不好当着大家的面给他脸色看。好在红袖几个机灵,每每能把宝玉哄得开心,忽悠着就把他赶出去了。 第二日果然贾家又派了两个妇女来接,黛玉带上四个丫头并奶妈,坐着轿子往贾府去了。黛玉在轿中闭目养神,心里却思忖着那日凤姐所说的薛家小姐,竟不知到底是个怎样出彩的人物,真想见识一番。 第053章 黛钗 黛玉来时众人正好用过午饭在贾母处说笑。湘云一见了她就说,“林姐姐的架子越发的大了,好些天了你才来。” 黛玉笑着见过贾母和凤姐,也不理她,只跟贾母道,“前几日义母非让我过去,因此去东平王府住了两天。前日才回家,祖母说也不能整日往外头跑,不成体统,因此今日才让来。”这才又跟湘云说道,“我可是愿意来的,整日在家好多事,到这里倒是松快些。”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母笑道,“可是还在上学,上回不是说今年就不上了?” 黛玉撅着小嘴,抱怨道,“爹爹说还剩一些,上完了也就罢了,大约还得三五个月。祖母又说如今大了,也该帮她分担些,因此更忙了。” 贾母点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很该如此。只是也别累着自己,你到底还小呢。若是辛苦,就别去上学了。这几日就好生在这里跟姐妹们松快松快,也别急着家去。” 黛玉听了依偎在贾母身旁,娇笑着道,“还是外祖母疼我。” 凤姐过来将她拉到姐妹中间,笑道,“可不是,妹妹这样的人品,爱都爱不过来。不仅是老祖宗,便是两位太太还有我和你珠大嫂子也是疼你的。对了,那日我同你说的络子,可给我带来了?” 黛玉对着迎春等人道,“你们瞧瞧,才说疼我呢,连一杯热茶都未吃,就跟我要起东西来了。那日没头没脑的说了一通,我跟她们说了半天也没闹清楚。横竖今儿紫苏也跟我来了,你要什么花式的什么颜色的都跟她说去吧。” 众人撑不住都笑了出来,凤姐忙亲手捧了一杯热茶给她,“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来来来,是嫂子的疏忽,快请喝茶。” 黛玉笑得肚子都疼了,哪里还喝得下什么茶。恰又有红袖和绿绮进来,回说屋子都收拾好了。黛玉就又吩咐,“把那些东西都整出来了不曾,给送到各屋去。对了,还有给兰儿和芮儿的东西别忘了。” 探春又凑上来问道,“林姐姐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上回的宣纸和湖笔用着十分顺手,还没谢谢姐姐呢。” 黛玉道,“听说是御用的,倒是比家常用的强些,也不值什么。你的大字写的可比我强多了,竟不像我糟蹋了这些。前儿苏州那边来了人,又带了些土仪来,不过是绸缎绫锦洋货等家常应用之物。倒是另有一箱,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花粉、胭脂,这些倒是家里都有的。还有一路上买的各地玩意儿,竟是同咱们这里的不一样,自行人、酒令儿、泥人什么的,看着还新鲜,就给你们拿了来。” 贾母道,“你自个留着玩也好,你姐妹们这里什么都有,很不必这样。” 凤姐却笑道,“感情是老祖宗吃醋了,见林妹妹没东西孝敬您,连带着也不让妹妹们收礼呢。” 贾母笑着捶她,“猴儿,我竟是这么不通情达理小家子气的,贪图你妹妹的那点子孝敬?你妹妹是个孝顺的,可是前儿就打发人送过来了。你这个当嫂子的不想着给你妹妹们添点玩的吃的,还图你妹妹的东西,才是不该。要我说玉儿你下回别给这个破落户再带什么东西了,什么络子荷包的也别给她做。” 黛玉笑道,“玉儿知道了,下回就不给了。”又对探春说道,“这回就算是便宜她了。” 凤姐往自己脸上一拍,“哎哟,都怪我这张嘴,这下子损失可大了,还请老祖宗开恩。不说妹妹的手艺,就是紫苏丫头打的络子也比别人的强,我们芮哥的缨络还指望着她呢。” 众人又笑了一回,李纨过来拧凤姐的嘴,“如今可受教训了,看下回还这么口无遮拦。” 一时宝玉又来了,亲亲热热的在贾母怀里闹了一番,又问黛玉好。黛玉笑答了,不过是面子功夫,并不曾上心。宝玉猜想怕是谁刚又惹着她了,也不敢造次,远远的坐在一旁,看她们姐妹玩笑。 晚间黛玉又往李纨那里去了一趟,特意给贾兰多送了些东西,还有林珩让给他的一些玩意儿。因他跟林珩差不多大,又怜他从小失怙,黛玉一向对他不错,多有帮扶。黛玉深知李纨在府里地位尴尬,珠大哥早早的去了,兰儿又没长大,虽有老祖宗偏疼一些,到底不如宝玉那般受宠。这其中也不乏林如海的意思,贾珠的死,他终究是有些内疚的。 因凤姐住在那边,黛玉不好过去,只遣了紫苏把东西送去。紫苏回来时手上却又多了些东西,反比去时还多了。 黛玉奇道,“让你去送东西的,怎么反拿回来这么些。” “嗨,是用来打络子的丝线,咱们没带这些,琏大奶奶又急着要,就从她那里拿了些。还有两盒子西洋膏药,专治头疼的。上回在咱们家,闲话时不是说起丁嬷嬷老有头疼的毛病,也难根治。大奶奶就说她那里有这种膏药,头疼时用指甲挑一点揉在太阳穴上就成。这回顺道就给捎来了。”说话间紫苏已经手里的东西都放了下来,单把两盒膏药拿出来打算给在外头的丁嬷嬷送去。 正好丁嬷嬷此时进来,“小姐怎没还没洗漱呢,红袖你们几个可别偷懒。虽不在家,不用去上学,可早上还得去这里老太太那儿请安呢。今儿下半晌闹得这么厉害,早些歇下吧。刚那位宝二爷又来了,我只说小姐睡下了。” 黛玉坐在梳妆镜前让红袖给她卸妆,口中抱怨道,“知道了妈妈,下回他再来也这样说吧。明儿谁早起守着外头,别一个眼错不见又让他进来。紫苏才从凤姐姐那里回来,给您老拿了膏药来呢。” 丁嬷嬷从紫苏手里接过两个小盒子,“哎哟,我是哪个名牌上的人,还劳大奶奶惦记着。赶明儿可得去给大奶奶磕头。” 黛玉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吧,这会儿您也早些去歇息吧,今儿晚上让绿绮和白芍守着就行。” “哎,”丁嬷嬷又敲打那两个丫鬟,“你们俩夜间警醒着些,别想上回似的小姐都醒了还睡着。夜里也别只顾说话,小姐素来觉浅,别扰了小姐的觉。早起一定要拦住那位爷,来前儿老太太和老爷都说了好几回,别回头又让他钻了空子。” 白芍才把床铺好,转身回道,“放心吧,你老人家一天有这么多要说的,咱们也不是笨的傻的,这么些年了这点子小事还不知道不成。那位爷就交给红袖姐姐,凭他是什么人物,必定给忽悠的晕头转向。” 几个丫头都笑了起来,上回红袖可是好生戏耍了宝玉一番。丁嬷嬷到底还是说了几句才出去,红袖几个利落的伺候黛玉梳洗,看她睡下这才把蜡烛吹了只剩下床头的一盏纱灯。 第二日一早,黛玉还未起,宝玉果真就来了。亏得绿绮眼尖,忙过去把人拦下了,“宝二爷,今儿怎的起这么早,我们小姐还未起呢。” 宝玉笑道,“林妹妹怎的偷懒起来了,待我去叫醒她。” 绿绮手一伸赶紧拉住他,“哎哟,二爷慢些,小姐昨儿睡得晚了些,若是这会子叫醒了又该头疼了。您可去过老太太那里了?” 宝玉道,“还没呢,原是想叫上妹妹一道去,既这样就算了。你们小心伺候着,待她醒了千万告诉她我来过了。对了,先沏上一杯茶,喝了就有精神了。” 绿绮笑道,“奴婢知道了,不敢耽误您给老太太请安,这就不送了。我去里头瞧瞧去,可别吵醒了小姐。”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宝玉一听她这样说,赶紧放低声音,“那你看进去吧,我也去了。”说完又往里头张望了两眼,这才向贾母那里去了。 绿绮进到里间,拍拍胸脯,“哎哟我的妈呀,总算是把他忽悠走了。小姐,明儿还是让红袖姐姐来吧,奴婢可再不敢了。” 黛玉早已起身,不过还在打扮。白芍正给她梳头,听见绿绮的话就抢先回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去看看他身边的那几个丫头,连一声爷都不喊。这是怕他养不大,也就罢了。可其余事体,桩桩件件都是由他那个大丫头袭人把持着,另外几个虽忠心,却是不怕这位的。一有什么动静,他倒是上赶着伏低做小的,没有一点爷们儿的样子。上回我还看到他偷吃丫头的胭脂膏呢,也太不成样子了。” 黛玉左右照了照,点了两支钗子让白芍给戴上,说道,“你少说几句,这可不是在家里。他们如何行事也轮不到咱们来说,横竖是来走亲戚的,管好自己就行了。那些不自重的丫头,你们也离的远些,染上了什么臭毛病,到时候别怪我不留情面。动作快些,该去给外祖母请安了。” 二人都是伺候了好些年的老人,知道小姐的意思,便乖乖应了,加紧伺候着。待梳洗完毕,黛玉让绿绮和白芍留下,带着红袖、绿绮去给贾母请安,宝玉在那里,可得找对帮手才能应付他。 贾母今日高兴,留黛玉几个在那里一同用早饭。黛玉看两位舅母和嫂子都站着伺候,虽不是第一回,总觉得有些别扭。她自然知道这是为人媳的本分,只是家里没有这样的,因此不甚习惯,连粥都没喝几口就推说没胃口不想吃了。众人都知道她素来胃口小,也不劝说。只有凤姐留意了,回头让丫头去和厨房说了,过会儿另准备了粥和几样小菜送过去。 饭毕,姐妹几个又陪着贾母说了一会儿话,有史湘云再如何都不会冷清。贾母看着欢喜,只是上了年纪禁不起史湘云这般闹腾,因此只过了一会儿就让她们自去玩耍。姐妹们出来到了迎春房里。前两年贾政给宝玉请了一位先生,除了逢年过节并生辰,天天要上学的。前几日推说身上不好没去,昨儿被贾政叫去训了一顿,今日不敢再逃课了。 大家玩了一阵,还未到午膳时间,便有贾母那里的丫头玻璃过来说前头来了亲戚,老太太请姑娘们过去。 大家心知是金陵薛家的人,整理了衣衫就要出去。唯有黛玉推说要回去换身衣裳,迟些再过去。迎春和探春知道她爱干净,未说什么,只有史湘云有些嫌她不知礼数。前头客人都到了,她林黛玉也是来做客的,怎么还敢摆架子。 黛玉一到自己房里,就让红袖赶紧找一身素一些的衣服出来换上。迎春和探春都是鹅黄色的衣裙,她早起穿的却是桃红的。那史湘云走到哪儿都爱穿大红的衣裳,她可没这样的嗜好。再者她也是客,跟薛家又没什么关系,不用这么眼巴巴的去见。因换了一件藕荷色小夹袄,又喝了几口凤姐让人送来的热粥,吃了一块豆沙糕才缓缓而去。 那里王夫人早引着自家姊妹并侄女薛宝钗跟老太太见礼。贾母见宝钗生的容貌丰美,体态丰盈,兼之举止娴雅,便异常喜爱。几个姐妹见她容貌出挑,竟和林黛玉不相上下,便先生出好感,只不知人品如何,端看日后相处。独史湘云因容貌才气皆不如林黛玉而时常不忿,如今来了个能与之比肩的薛宝钗,自然高兴不已,只盼她能将林黛玉的气焰压下去,因此对她很是亲热。 林黛玉来时,众人已经厮见完毕,王夫人领着薛姨妈去了自己院子叙姐妹情,只留下宝钗在那里说话。薛宝钗见又来一个姑娘,便猜想是林家的千金,来前她母亲特特跟她说过贾府的情况,上下一干人等记得清楚不过。这位姑娘可是不得了,这样的家世门第,让她忍不住羡慕。若她能托生在这样的人家,哪里还用的着整日替母亲和哥哥发愁。 那边林黛玉已给贾母请过安,只听贾母道,“这是薛家的姑娘,你二舅母的妹妹家的,快来见过。” 宝钗听这话赶紧站起来,看着她。黛玉笑意盈盈,却不上前挽手,只颔首而已,叫了一声“薛姐姐”。她受了父亲影响,又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自然知道士农工商,因此心底颇有些不屑商人身份。尽管有个皇字,也掩不去那股铜臭味。何况如今皇家在黛玉眼里,也是骄奢腐败之地。在银钱上,她可是比她父亲还要随意的。再者往日里相交的都是公侯将相家的小姐,她外祖母也只说这位是薛家的姑娘,自然不需要给多大的面子。 薛宝钗到底与别个不同,丝毫没有不忿之色,也颔首叫她,“林妹妹。”心里却对林黛玉有了个印象,怕是沾染了书香世家的毛病,孤高自诩,目下无尘,大约是不好相与的。 那史湘云见林黛玉这样的态度,十分气愤,便拉着宝钗继续玩笑,倒是给宝钗解了围。黛玉没事人一样挨着贾母坐下,见贾母问她刚去做什么了,便回道,“凤姐姐好意,给我送了些吃食去,用了两口才过来。” 贾母假意骂她,“可是又不好生用早饭了,这会儿子就饿了。这样的习惯,多早晚改了才是。在咱们自己家这样也就罢了,横竖厨房里吩咐一声也简便;若是到别人家做客,也这样麻烦主人家不成?若是不麻烦,只能生受着,于身体却不好。” 黛玉才要回话,却被史湘云抢了先,“是啊林姐姐,你就是吃得太少了,瞧着竟比上回见你的时候还瘦了,难不成竟是家里不给你吃饭不成?” 黛玉冷笑一声,这史湘云愈发嚣张了,说话都不带过脑子的。因不理她,只对贾母道,“原是小时候习惯了,因脾胃弱也不敢一时吃太多,祖母便让人多备几餐,一天五顿的吃,听着怪吓人的。如今倒比以前强了,不过下半晌添点点心瓜果之类的。今早也不知怎么了,胃气上行,因此才不敢多吃。” 那宝钗见缝插针道,“脾胃弱原是该多注意些,不知林妹妹可请大夫看过没有,咱们年纪小很该早早的养好了,断了病根。” 黛玉被她这话气笑了,堂堂林家难不成连个太医都请不着了?更何况如今进出林府的都是御医,皇上给的体面,满京城谁不知道。因说道,“每年都要请御医看的,也没说是个什么正经的毛病,大约是胃口小吃不多而已。御医也说少吃多餐也使得,不碍事。多谢薛姐姐费心了。” 宝钗听她竟是请御医看病,心想果然不可小看了林家,后悔刚才怎的一时嘴快就说了那样的话,之后言语之间颇多客气。林黛玉被这么一闹也没了心思,原不想拿话压人,只是祖母说了不能白受欺负。薛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若是祖母知道了今儿的事必定要怪她竟让这样的人在言语上占了便宜,少不得掰扯回来。 贾母听史湘云和薛宝钗都有些针对黛玉,知道是女孩家之间嫉妒心重,也不插嘴,端看黛玉如何处理。如今这样竟是合了她的心意,当家主母就该有这样的气度,不能被三言两句就呛得生气着恼。但也不能软弱无能,随意被什么人欺负了去。 探春见一时有些尴尬,赶紧上前说笑几句,大家又笑成一处。贾母搂着黛玉听她们说笑,又叫鸳鸯来,“你去跟你太太说,请姨太太就在咱们家住下,大家亲密些。” 王氏那里得了信,又有贾政的意思,便请他们娘儿仨在东北角上梨香院住下。薛姨妈正想同居一处,方可拘紧些儿子,遂忙道谢应允,又说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王夫人知薛家家底丰厚,也不在意这些,遂亦从其愿。从此后薛家母子三人就在梨香院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已补齐。 薛家进贾府之事原著中提到的也不多,但是就贾母所说“请姨太太就在这里住下,大家亲密些”以及后面对薛宝钗的态度看来,她明显不怎么喜欢这家人。然后关于薛家的地位,士农工商什么的原著里是没有提及,但是实在忍不住拿出来说一下。曹公虽然很厉害写出了《红楼梦》这样的巨著,但是不得不说其中的瑕疵也是很多的,还有一些为了情节而产生的硬伤【比如林家不可能没人,林如海这样的人不可能这么没脑子不替女儿安排好等等】,所以瑶瑶酱在某些地方也会自己展开一下。史湘云什么的真心喜欢不起来,所以会按照自己喜好进行人物的一些改变【其实是完全揣摩不透曹公到底想塑造一个什么样的形象。总觉得他描写的人很真实,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但是这对我来说太困难了。瑶瑶酱本身就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所以写的时候难免因为个人主观意识以偏概全,还请大家都多包涵】 这里的宝钗其实也犯了个低级错误,不过按照宝姐姐色色周全,爱说教的性格,应该也不算太过吧【嗯,再次告诉自己这时候的宝姐姐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当然原著她是上京待选的,进贾府也差不多这个年纪了】 忍不住又修改了一遍,这回是最终稿了,撑不住睡觉去。 第054章 报复 黛玉住了两天便觉得没意思,又要防着宝玉,又要看薛宝钗故作端庄,还有一个嘴巴时刻不停的史湘云,真真是烦得很。只可惜原就说了要多住几日,且祖母可是给了她任务的,少不得强撑着精神应付各路人马。不过贾府里头从主子到下人,的确是有趣得很,她还能找点乐子看。比如昨儿赵姨娘又闹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或是宝玉身边的袭人又拉着她说些家长里短,黛玉全把这些当做笑话一样听。 今儿正无聊,黛玉想着要不要往东府里去走一趟,那位珍大嫂子才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可比这边府里的几位强多了。可巧珍大奶奶秦氏见院子里花开的好,又逢林、史二人都在,便过来说治了两桌酒,明儿请老太太带着她们姊妹们过去玩一回。贾母因她是孙子媳妇中最得意之人,一向看重她,又是个爱热闹的,如何不依。因说定了明日过东府里去赏花吃酒,让她们姊妹都去。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湘云自然是高兴的,拉着宝钗便说起明日要穿什么衣裳。三两天功夫,她们两真是好成一个人了。湘云还说要去梨香院同薛宝钗作伴,可惜贾母未准,因此只得白日里同她多说说话。如今想宝钗是新来的,大约对东府里不甚熟悉,因又给她拆解了半日。 秦氏却并未即刻就走,反拉着林黛玉说话。看她亲昵之色,竟像是极熟悉的,“好妹妹,年节里我家的年酒你怎么没来,这回可不能再推了。我可还记着你的生辰,备了一份薄礼只等你来呢。” 黛玉也愿意同她亲近,笑道,“那日原是重了,去了东平王府,义母非要我住几日,因此才没来。我生辰那日原想请姐姐一块过去热闹热闹,竟不想姐姐有如此大喜,我还未给你道喜呢。” 秦氏脸一红,那几日正好才诊出身孕,不敢往外头走动。“你偏又来打趣我,明儿很该罚你三杯。” 黛玉忙求饶,“好姐姐,我是真心恭喜,哪里是打趣呢。我给你带了几样好东西,正愁如何送去呢,这几日凤姐姐也没往你那里去。” 秦氏道,“竟是让妹妹破费了,看来这酒还请的值得。” 凤姐在一旁留意着她们,听秦氏这样说便凑过去笑道,“你怎么也学的我这样,破落户似的。珍大哥哥在外头给你采办了多少宝贝,你还不知足呢。” 秦氏啐她,“亏得还知道你是个破落户呢,就许你整日介跟别人要这要那的,竟不许我们也往里拿一些?” 凤姐笑道,“我何时跟你要过,上月才从我这里拿的一个玻璃炕屏,打自己脸呢。” 秦氏低头想了一会儿,“是了,来前儿恍惚是记着有什么事儿忘了,竟是这一桩。原是我怕他们毛手毛脚的碰坏了,想让蓉哥送来又没碰上好时候。今日再不能忘了,回头就打发他给你送来。” 黛玉打趣道,“不过一个炕屏,凤姐姐哪里在乎,这会儿子说起来倒像是真的讨债了,没的小家子气。” 凤姐连连啧口,“可见是妹妹大方,要说是我自己的也就罢了,横竖再贵重的也不是没往外送过。我跟你珍大嫂子又这么好,难道就非要这个炕屏了不成?原是官中的东西,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是对账目是一时对不上,可不是该找我了。妹妹如今也开始学这些了,很该注意点。”原来凤姐生下儿子贾芮以后,依旧掌了管家之事,却不是替二房打下手,明堂正道的拿着官中的账本和钥匙。这却是贾母的意思,也不好推拒。 黛玉点点头,“原是这样,怪道有几出库房,账本也有几套。祖母才让我看了几天账本,多少有些头绪,只是还理不清。好姐姐,明儿个好好教教我。” 秦氏道,“这你可是找对人了,别看她大字不识几个,看账本的功夫可厉害着呢。” 凤姐也不谦虚,“那可不是,好妹妹,明儿你就过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嫂子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们三人又说了一阵,那边薛宝钗虽然应和着史湘云,却对这里上了心。这林家姑娘竟然还是东平王妃的正经干女儿,又已经开始学习理家,果真同贾家两位还有这位史家的姑娘不一样。且看凤姐和这位珍大奶奶的态度,也能猜度出来林家果真是不能得罪的。要说凤姐和她是姑表姐妹,原应该更亲近才是,只是她总觉着隔着一层,不如对林黛玉那般亲切。掩下心里起起伏伏的小心思,宝钗继续应付着湘云,留意着个人的动静。今年户部皇商的名号似乎要撤换,也不知他们家还能不能拿下。如今户部尚书听说是姓唐,论起来还是这位林黛玉的表叔。 薛宝钗替家里担心着的时候,薛蟠也并没有闲着。他这回来京城可是为了自家生意,虽不甚在意,可也知道皇商的名头一定得保住喽。不看每年二十万两的采办银两,这名头每年给铺子的收益可是有上百万两。若是没有皇商的名号,许多生意都不能再续了,损失就大了。因此薛蟠进京后来不及游览风光,先托了贾珍、贾琏等,又亲自打听了京中形势,打点了各色礼品要去走动。 无奈薛蟠如何都寻不着什么门路,贾珍和贾琏虽知道该找何人,却明白林家和唐家不是轻易可以攀关系的,因此也不敢托大,只悄悄的把利害关系跟薛蟠说明白了。那薛蟠既知此事,又已在唐家吃过闭门羹,便暂歇了心思,整日跟贾家族内子弟们喝酒取乐起来。 这一日他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正巧被薛姨妈看见,便忍不住抱怨起来,“你如今也不小了,怎的还这么不知轻重。商号一事很该早些定下来,或是去打听些消息,或是去走动走动,总比什么都不做强。你如今整日里只知喝酒,竟是要眼看着咱们家败落不成?难为你妹妹一个大姑娘,还要为家里的生意操心。金陵之事才过了多久,便又旧态复燃了,多早晚才肯学好。” 那薛蟠正醉得糊涂,哪里听得薛姨妈抱怨,直言顶撞道,“妈又何必来说我,妹妹自然好的,您就守着她过去吧。我这几天才打听出来点消息,这京城比不得金陵,若是在金陵还不是小爷一句话的事儿,哪里有这么些糟心事。当日老爹教训我时您总拦着,如今又来说我不长进,是什么道理。我在外奔波忙碌,妹妹难道不是在家里同他们家的姑娘玩乐?昨儿不是才又跟妈拿了一件东西,说是要送人。竟是妹妹败家呢,才认识几天的人就要送这么大的礼。” 那薛姨妈被气个半死,捶胸顿足,大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根祸胎,竟是来讨债的。咱们住在这府里,自然和和美美的好,你妹妹事事为家里考虑,你竟还这么说她。那东西是送给林姑娘的,你在外头连人家大门都摸不着,可知道你妹妹正同他们家姑娘来往呢。” 那薛蟠一挥手,“小姑娘家家的有什么用,不过是白费功夫,哪里管这些。”说完就歪在炕上呼呼大睡起来。 薛姨妈奈他无法,又叹了一回气回屋歇息去了。待宝钗回来跟她发泄了一回,这才好些。宝钗宽慰许久,自己心里却是难受得很。这几日听那些丫头婆子们讲,这位林姑娘在自己家和贾家都挺受宠。虽说没了母亲,到底有这么一个父亲,祖母又是一品诰命,平日里往来的也是那样的人家,真真是天之骄子。她几次和林黛玉说话,总被不冷不热的吊着,便是想送她的一对玉镯子也被退了回来。她留心看了,不管是林黛玉胸前挂着的那块墨玉,还是头上的步摇、钗子,还有手上的镯子,随意一件在市面上都要上千两银子。尤其是那块墨玉,想必贡品里头也不一定有这样成色的。这样的人,如何还能打动的了她?倒是那史湘云好哄多了,多说几句好话,给她一些小玩意儿便对你感恩戴德。 那薛蟠酒醒之后,恍惚记起自己曾说过的话,忙又过来赔礼道歉,作揖不迭。又舔着脸对宝钗道,“好妹妹,原是哥哥黄汤灌多了,一时糊涂冲撞了妈和妹妹,可千万别忘心里去。妹妹知道哥哥是个糊涂人,外头跑遍了也摸不着人家的大门,还请妹妹指点一二。若是再寻不着门路,真怕来年的名号就没了。” 薛宝钗也知她哥哥的脾性,若果真跟他计较起来,哪一天不要气个几回,因此也就掀过不提。只是这正事还得办,“前头爷们儿的事情,我们姑娘家知道什么。只是既然那位林大人同这府里有姻亲,哥哥不拘是求了谁,好歹用姨爹的名帖去求见,或许还得一见。只要打点好了这位林大人,想必就不成问题,那户部尚书不就是林大人的表兄弟?” 薛蟠道,“这我如何不知,只是珍大哥和琏大哥说的,这位林大人最忌讳这些,便是在盐政任上也不曾收受贿赂,清廉的很。” 薛宝钗低头沉思一会,道,“林家是诗书世家,必定是瞧不上黄白之物的。如今哥哥且挑着一些文雅的东西,再者有贾府的情面在,想必还有一线希望。总归祖父当日在太上皇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倒不至于这么绝情。咱们在金陵听到的是真是假也未可知,说不得是别人眼红咱们家因此才散步这些谣言。” 薛蟠听了这话,喜道,“果真妹妹想得通透,那我明日就去求了姨爹的名帖来。只是这礼还得劳烦妹妹,什么文雅不文雅的,哥哥是个粗人,弄不来这些。” 薛姨妈和宝钗皆笑他,也不再生气,自去料理不提。 第二日薛蟠果真去贾政处求了名帖。因他是有正经用处,又是亲戚情分,贾政便给了他,只是又说了不要抱太大希望等话,那林如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薛蟠一听这话便又有些心虚,回家又同宝钗商量了一番,才定下第二日去林家递帖。 要说也是薛蟠倒霉,正巧过几日北静王生辰,这一日世子爷水溶亲自往林府送请帖,顺道给师父请安。 薛蟠正好挑了这个时候上门,让小子将拜帖递进去便乖乖在偏门等着。看着林府的气派,竟丝毫不比宁荣两府差。可等了许久还不见人出来,薛蟠不禁有些着急。让几个小子去问了门房也没什么准信,便从马车上下来打算亲自去问。 薛蟠才在地上站定,远处就过来了一匹快马,看看在他的马车前停下,唬了他一跳。正要开口教训人,便见门房出来恭恭敬敬的将人迎了进去。这薛蟠虽然在金陵作威作福惯了,来了京城没几日却还有些拘谨,难得没有鲁莽地上前同人家理论。可待那人进去,偏门又阖上了,却是把他气了个好歹。这林家的奴才也忒狗眼看人低了,他怎么也是亲戚家的,如何别人连帖子都不用递就放行了,他还要在外头等这么久?因上前敲门,跟门房里的小厮掰扯起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只听薛蟠道,“好小子,你薛爷爷等了这么久了也没见一个人影,如何就把别人放进去了?竟是在耍我不成,那帖子可递进去没有?” 一个小厮回道,“这位爷不知打哪来的,各家的规矩,想要见咱家老爷自然要先递帖子。只是老爷此刻有没有空却是不知的,若是这位爷等不得就先请回,明儿再来。才刚进去的可是北府的世子爷,原是我家老爷的学生,常来常往的哪里还需要什么拜帖。” 这薛蟠听了这话又羞又气,但一品大员的府上,才刚又是王府世子,能说些什么。少不得忍了一时的怒气,愤愤的回到马车上等着。 水溶进了林府,熟门熟路的往书房找林如海去了,心里却想着刚才在门外见到的那人。虽然是匆匆一瞥,总觉得有些脸熟。不过正事要紧,既然想不起来想必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 这里师徒两厮见完毕,林如海想起前事,便问水溶,“你刚来时可在外头见到一个人?” 水溶不明其意,“是有一个人,是先生的客人吗?” 林如海神秘一笑,“递的是荣国府贾政的拜帖,来的人却是他的侄子,金陵薛家的薛蟠。” 一听到这名字,水溶就变了脸色,原来是那人,怪不得看着眼熟!虽说他父王已经替他教训了薛家,只是他自己总归咽不下这口气。如今人都送上门来了,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因道,“不过是一介商人,哪里入得了先生的眼,不如让学生去打发了他?” 林如海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只是这一回薛蟠是借着贾家的名头来的,不好直接撕破脸,又怕水溶年轻气盛的闹出什么事来,因道,“虽是这样,到底是亲戚家托过来的,不好拒之门外。但是林府的门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让他从角门进来就是了。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办,让他慢些来也使得。” 水溶心领神会,虽然觉得不够严厉,只是在先生家不好把事情闹大,便依照林如海的意思跟外头小厮说了,让那薛蟠在角门再等上半个时辰再进来。 那薛蟠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影,难免有些心急。好在今日出门前宝钗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沉住性子,千万见到人再回家。这薛蟠人虽糊涂,却愿意听妹妹的话,又有小厮劝着,因此平心静气的等了一段时间。终于快要熬不住的时候,出来了一个小厮,却说让他从角门进去。 薛蟠登时就虎了脸,都快要上手了,好在跟着的几个小厮机灵,深知他们家大爷的脾性,赶紧把人拦住了。又把太太交代的话说了一遍,这才把人劝下。薛蟠骂骂咧咧的被小厮们推着走,再不情愿也得想想每年上百万两的生意,只得忍了这一时,从角门进去了。 终于进了林府,一个小厮引着薛蟠去了一个偏厅,什么话也不说,上了一碗茶就走,不见了人影。薛蟠原以为那位林大人不一会儿便会来,只可惜又等了一个刻钟也不见有人,一碗茶喝尽了都没人来添水。扭着屁股左右移动着,这硬木头坐久了也受不了啊。 水溶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一个小厮再送一碗茶过去。 那薛蟠好容易见着一个人了,张口就想问林如海的行踪,抬头却见到一个生的妩媚风流的小厮,手里端着一碗茶水,缓步轻易,大有女儿之风。那小厮轻手将茶碗放下,一阵幽香飘散在空中。薛蟠一时鬼迷了心窍,抓住那小厮的手揉搓,“哪来的美人儿,劳累你上茶,真是不该。” 那小厮也不恼,只乜斜着看他,似笑非笑,“爷是客,奴才给爷上茶是分内之事。” 薛蟠听声音婉转曲折,又见他小眼睛十分勾人,料定是这小厮有意勾引他,便狠命把人拉进怀里,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就要动作起来。哪知那小厮忽然大喊救命,接着便有几个手持棍棒的人从外头冲进来,乱打一通,直把薛蟠打得跪地求饶,哭爹喊娘。 林如海适时出现,让众人住了手,知道是水溶的主意也配合着问了一番,装作气极让人将薛蟠捆了去,并吩咐小厮带了话给贾政。 可怜那薛蟠无故挨了一顿打,又被五花大绑回贾府,大大的失了脸面,还不知道是被谁给算计了,平白得了薛姨妈和薛宝钗好一顿数落。 林如海将众人遣退了才跟水溶道,“这样的下三滥伎俩,下回别再用了。那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水溶没想到先生还能知道他下了药,乖乖道,“是从皇伯父那里得来的,下回再不敢了,还请先生放心。” 林如海暗啐了一口,果然是君祁这个老不休,怪道他闻着味道这么熟悉呢。 第055章 异变 薛蟠被绑回贾府,贾政听了林家小厮的话顿觉脸面全无,因好生训斥了一番,便把人给送回了梨香院,责令他一月内闭门思过,不得出府一步。那薛姨妈见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先是心疼了一番,待知晓缘由后又忍不住抱怨。倒是薛宝钗听她哥哥骂骂咧咧几句,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林家大门大户的,为何单单算计她哥哥?果真论起来两家也不曾结仇,又是姨爹介绍去的,如何就成了这样。一时想不明白,宝钗只能当做糊涂哥哥的呆病又犯了,先安慰了薛姨妈又得另想他法。 下人的嘴是最靠不住的,这薛蟠被打的事儿晚饭前就传遍了东西两府,不少人暗地里冷嘲热讽。饶是薛宝钗这样的人物,一时间面上都有些挂不住,没往这里过来,只推说身上不好。 宝玉最是怜香惜玉的,因央了几个姐妹一道去看宝钗。二春早已去过,便不再去了。黛玉不愿自降身价,况且这薛蟠又是在林府被打的,自然不肯去。宝玉还想再劝劝她,史湘云却是等不及了,“爱哥哥,林姐姐不愿去便算了,你何苦硬拉她去那里摆脸色,宝姐姐看了也不舒服。你若果真要去便快些,去迟了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回来了。” 如今来了个薛宝钗,史湘云可算是找到撑腰的人了,什么话都敢说,横竖有宝姐姐能圆回来。黛玉懒得理她,自回屋去了。宝玉一时无趣,奈何是他提的去探病,也不好作罢,只得打起精神同史湘云一块儿过去。 黛玉回到房里,十分气愤,这云丫头真真是个莽撞人。这口气如何都咽不下去,黛玉遂提笔胡诌了一首打油诗,这才转怒为喜。红袖和绿绮偷偷看了,掩着嘴角的笑容,问道,“小姐,这诗可要收起来?” 黛玉道,“又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值什么。”说着便把纸团作一团,“去找个人给家里送个信,明儿让人来接吧。”这薛蟠无缘无故被打,她总有些放心不下。 几个丫头数白芍最高兴,“是,小姐,奴婢这就找人去。总算是可以回家了,再不回去可找不着借口拦着那位宝二爷了。”说得大家都笑起来。 正巧唐氏想着过几日有几家的礼要送,正是让黛玉跟着学习的好机会,转天便派了人来接她。宝玉自然是恋恋不舍,可惜林黛玉连正眼都未瞧他,跟二春话别,便从老太太那里辞了出来。史湘云在后头远远地看着,她才不羡慕林黛玉,她两位叔父可都是侯爷呢,在这里又有爱哥哥陪伴,又有老祖宗疼爱,傻子才走呢。 黛玉一回家就忙问薛蟠之事,生怕给自家招来什么祸患。唐氏只淡淡的说不碍事,不过一个商家能有多大的事儿,何况是他们理亏,有点脑子的都不会宣扬出去。黛玉这才作罢,因前一晚忧思过甚并未睡好,因此被唐氏赶去歇息,却留下了红袖和紫苏问话。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想了一回才问,“这几天,那边可有什么事儿?” 红袖等也不是头一回回话,不待细问就回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那位史家姑娘还是那样,头一天去就给小姐找不痛快。好在小姐不曾理会,实在气急了就写了两首诗调侃,并不曾跟她拌嘴。奴婢们每日早上都守着,也未曾让那宝二爷闯进来。后来又来了一位薛家姑娘,原以为是个面冷心热,却对小姐暗中奉承,还特地私下里送了重礼,只是小姐没接。倒是那位史家小姐同她很是要好,整日姐姐妹妹的。那日什么薛大爷在咱们家被打了,贾府传了个遍,只是不敢在小姐面前多嘴。那位薛家姑娘想是心虚,并不曾出门,反倒是宝二爷央着小姐们去探望。小姐并不曾去,奴婢们也不在意。只是没多久又听闻薛家姑娘得了个富贵病,连药方都像是神仙用的,还说是一个癞头和尚送来的。那和尚还送了一把金锁,说是要捡那有玉的来配等话,满贾府都是这样的闲言碎语。奴婢们听着不像,并不敢让小姐知道。因那史湘云说了几句话让小姐不高兴了,这才让奴婢们叫家里人来接。对了,来前还去了宁国府一趟,珍大奶奶说是给小姐补寿礼,奴婢看着不像是俗物,还想着回来请老太太过目。” 唐氏道,“不用了,玉儿心里有数,你们好生收着,这是她自己的东西,可别一个眼错不见就弄混了。春雨,你让人去请老爷过来。” 红袖等告退出去,各自忙开不提。 话传到了前头,才知道林如海竟是又让人急招去皇宫了。唐氏听了半晌无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夏露偷偷看了一眼,老太太竟是红了眼,赶忙收回视线,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言语。 林如海还道君祁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不过一日沐休就这么急着找他,旁人看来如何看他?这倒是他自己做贼心虚,这内阁大臣每日往宫里跑还不是正常的。到了君祁寝宫,如海真真是吓了一跳,有多少年没见君祁这样胡子拉碴的邋遢样了。 横竖刚才戴权送他到门口就停下了,林如海也顾不上见礼装样子,忙问,“这是怎么了,才过了一日就成了这个样子。” 君祁一开口,声音嘶哑到可怕,“南边突然出了些情况,咳咳,你先看看吧。” 林如海拿过桌案上的东西仔细看将起来,“这,甄家怎么有如此大的胆子?如今的形势,他们连江南都掌控不了,这是要破釜沉舟?” 君祁道,“你也知道自从老爷子颐养天年后,甄家一直在找新的依靠。他们假借老爷子的名义把我那侄女送进了贾府,如今她又有了身孕。大哥当年有不少旧部留下来,大约被他们拉拢了不少。咳咳咳……” 林如海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先喝口水,别说话了。他们虽有动作也不会在一夕之间起事,你何苦急成这样。叫太医来看过没有?” 君祁摆摆手,将茶喝了两口,才觉得喉间舒服了些,“一大摊子事,昨晚大约踹被子了,有些着凉。有些晕的慌,你过来让我抱一会儿就好了。” 林如海想啐他,奈何君祁如今一脸憔悴,嘲讽的话他也说不出口,只能乖乖的过去让他抱着。君祁虽然经常耍无赖,但这样虚弱的时候确实不多见,如海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烫,想是有其他的烦心事,“这么多事儿哪有忙完的那一天,你很不该作践自己的身体。你常劝我少操些心,到了自己身上怎么反倒不明白了呢。” “嗨,我倒是想偷懒,带着你躲进深山老林里去,也得他们让啊。”君祁低低的说着,沙哑的嗓音中透出一股期待,“就咱们两个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远离这些繁杂之事,开开心心的想干嘛干嘛,这样该多好。只可惜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他们总劝我赶紧立太子,我如何不想?可老大那个混账东西,你也知道,烂泥扶不上墙。老二倒是有才,却是个贤王的料子。老三就不用说了,甄家的绝对不行。老四才刚会走路,什么都看不出来,谁知道将来是个什么出息。” 林如海双手圈住他的脖颈,下巴抵在他额头上,什么也不说。不是不敢,而是君祁说的都对,几位皇子中,还真没有合适的。又想起之前的事儿,便道,“薛家找上门了。” “这我知道,不是被你打出去了?”君祁话中带笑,他倒是没想到如海也会这样阴人。 “哪里是我,全是水溶的主意,不过是想出口气罢了。”又揶揄道,“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的药,不然那薛蟠再如何色急,又怎么会轻易在林家放肆。” 君祁恍然,怪道呢,只是那药他何时给过水溶?“又给我乱扣帽子了,我何时把这样的东西给过他?” “你做的事,我如何知道。你不是说那是秘药,不外传的,我闻着竟是一样的。” 君祁也不再纠结,反道,“原是想念那个味道了,今儿可不行,下回我再用那药试一回可好?” 哪知林如海如今早被他言语调戏惯了,竟接过话,“一个着凉就成了这样,怪道要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君祁听这话竟是说他不行了,又把人压在身下好一顿欺负,心里才痛快些。只是亲热一番后,又觉得有些凄凉,“哎,这样的日子多早晚能结束。什么时候你我日夜相伴,也算不枉此生了。” 如海亲了他一口,嗔道,“何时得了这么个毛病,竟如此多愁善感了。”同上辈子相比,如海一直觉得能有如今这样已是上天的恩赐,因不敢有太多奢求。 君祁一想也是,大老爷们儿的怎么成天就想这些呢,怕是因为病了就有些胡思乱想。因又扯回到正事上来,“我原想再留甄家一时,现下这样却是不能够了。若是要动,便要一击即中,斩草除根。我怕南边还有咱们不清楚的部署,想要亲自去一趟。” 虽是商量的口气,但他能说出来想必也是下了决心了。林如海也知道君祁说的没错,既然京城里都有心怀叵测的人,金陵那边就更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人了。虽然君祁这些年在金陵一带的官员安排上下足了功夫,却也不能保证这几年人人都能始终如一。因道,“可有了具体的安排没有?” 君祁握紧他的手,“你还是跟着我一块儿去,这回决不让你受伤了。” “上回西北是战场,这回是去江南游玩,哪里会受伤。”林如海笑着回答,“车架还有随行人员等是不是还同上回一样?” “不同,上回是出巡,这回是游玩,很该败家些。这两年国库和私库的银子都有些,还禁得起花销。就是路上简便一些,别扰民。”这回君祁是打定了注意要办甄家,既这样就不能让他们太有防备。好在近年来对甄家的动作都是暗地里在布置,只要小心一些想必不会让甄家起疑心。 林如海却道,“既是这么着,何不把甄贵妃和三皇子带上?” “你是说……”君祁思忖了一会儿,“也罢,倒是个好主意。我还打算让老六和水钧一道去。” 这是要把京城里“放空”呀,林如海蹙眉,“虽好,却险。万一出个什么差错,京里可就没什么主持事务的人了。” 倒是君祁全然不把这当一回事,“京城的防卫都握在唐晏手中,五城兵马司有卫霆看着我也放心,他虽不一定是我这边的却拎得清,万事都给自己留着余地。冯超英虽能调动二万兵马,却是在城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林如海一想也是,这么些年的经营,君祁早已不是当年处处被掣肘的尴尬处境了。只是他隐约还是有些担心,总觉得要出事儿。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4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拍拍他的肩,哄道,“好了,这些事儿可以再说。这一回我打算一路往南直到杭州,途中会经过苏州。你也好久没回去了,真该去看看才是。你那几位族亲也不错,这回我要亲自去你们家学里看看,说不得还能访得一名贤士呢。对了,你要不要把小玉儿和珩儿都带上?” “把他们带上?”林如海被这么一问倒是起了心思,只是顾虑颇多,“我是想要带他们回苏州看看,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时机。只是这回有正经事要办,带着他们怕是多有不便。再者我一个臣子,怎能拖家带口的跟了去。”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横竖不过我一句话的事儿。”君祁早就想见见林黛玉,这位小才女可是不简单。原来他有一回跟如海切磋,被一副对联问住了,总觉得对的不好。谁知如海回家后跟黛玉提起,竟得了一个绝妙的下联,让君祁自叹弗如。打那以后,君祁便经常央着林如海做中间人,和黛玉切磋诗文。也因此让君祁见识到了什么叫闺阁之风,绝不亚于男子。且黛玉是正经学过四书五经的,同一般人家的小姐又不同,有许多新奇有意思的妙解。君祁看了还有茅塞顿开之感,甚至还能举一反三用在国家大事上。 “我回去问问他们再说吧,玉儿如今比我还忙,怕是不一定想去。”话虽这么说,林如海却明白若是母亲点了头,玉儿必定愿意的。平日里就常扮作男孩儿的模样出去,如今能去到江南,指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 君祁又问了些家常琐事,室内一片温馨的气氛,却被门口的嘈杂声打断。 原是吴淑妃听说皇上身体不适,连忙躲着汤汤水水的过来献殷勤。这些年为了平衡后宫局势,君祁给了甄氏贵妃的名号,却更偏宠吴淑妃一些。现在眼看着甄家朝中无人,吴淑妃的父亲原是户部尚书,如今改任了内阁大学士,因此自觉腰板更硬了,连走路都能带起一阵风。 戴权知道里头的情况,自然不能让吴淑妃这个时候进去。吴淑妃如何受得了这份气,又想着昨晚的事儿必定惹恼了皇上,一定要进去请罪。一个拼命想进,一个死命拦着,渐渐的就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君祁十分不悦,让林如海在里头等着,自己走到门口去解决。 “何人喧哗。” 吴淑妃一听这声音便吓了一跳,皇上何时这么低沉地跟她说过话,摆明了就是不满得很啊。可都到了这份上也没有退缩的道理,因低头行礼,婉转道,“臣妾叩见皇上,给皇上请安。臣妾听闻皇上龙体微恙,特意炖了人参老鸭汤给皇上补身子。可是戴公公非拦着臣妾。” 听着这声音,君祁又觉得一阵烦躁,连头都更晕了一些,便直接跟戴权道,“朕是怎么跟你吩咐的。” “回皇上的话,皇上吩咐任何人不准入内。”戴权小心回道。 “原来你还记得,不错。来人,把淑妃送回去。”说完转身就走,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跪在一旁的女人。 吴淑妃被当中打了脸,羞愧难当,快步回了寝宫。她不就是昨晚推了一个宫女上床吗,皇上好久没有碰她了,她又生不出孩子,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这宫里也不是就她这样,再者那个宫女长得也算可以,怎么皇上就气成这样了。往日这么宠爱自己,却为这点子小事这样对她,难不成竟是要厌弃她了?吴淑妃越想越不对,慌得连茶碗都拿不住。 君祁还想跟林如海说会儿话,可惜实在是状态不佳,被勒令上床休息去了。只是他还是不让林如海走,就让他在一旁坐着。林如海再三推辞不过,便索性一边看他睡觉,一边计划起南巡之事。 五月初,浩浩荡荡的南巡队伍从京城出发。 黛玉终究跟了去,唐氏也乐得让她在出嫁前多长长见识。倒是林珩,说是父亲不在,林家得留个爷们儿在,也好陪陪祖母,便留在家中。 第056章 百济 君祁这回南巡,做足了游玩的姿态。先是陆路到山东,沿途几次停驻,带着一帮随行的大臣们名为巡视,实则赏景。而随驾出行的甄贵妃并三皇子,再加上君祁特意吩咐的让甄家准备接驾,让众人不禁起了心思。这立太子一事说了多少年了,皇上一推再推。如今出巡,却是只带了贵妃和三皇子,又让贵妃的哥哥接驾,难不成,竟是要确定太子的人选了不成? 官儿做到这份上,自然早就成了精。皇上的意思不能明着问,作为皇上近侍的戴权和最受重用的大学士林如海,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这戴权每日跟在君祁身边,随时要伺候着,倒还好。就是苦了林如海,每日同那帮老狐狸们周旋,真真假假的连自己也闹不明白了。 这日才又送走了一位来探听虚实的同僚,林如海长嘘一口气,只觉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时让甄贵妃和三皇子随驾是他的主意,也是想让甄家放松警惕的意思,却不成想招来了这么多是非。好容易暂时歇下来了,林如海想起自出京后就没怎么见过的女儿,因打算过去看看黛玉。行驾中多是男人,黛玉跟着林如海也不方便,好在北静王一家都随驾而行,因跟着北静王妃在一处。 只是林如海才刚跨出门槛,迎面又来了一人,却是戴权。 “哎哟,林大人您赶紧去看看吧,皇上发了好大的火,急着让奴才来请您过去呢。”戴权顾不得多说什么,拉起林如海就往回跑。 林如海一头雾水,“戴公公慢些走,好好的又是出了什么事。” “林大人您别停下啊,咱们边走边说吧。”戴权急吼吼的说道,“奴才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了,皇上也只跟平常一样看了京城的奏报,不明不白的动了气。后来缓了一阵,便让请忠顺王爷、北静王爷和您过去。” 那大约跟他没什么关系,林如海略微放心,这火别烧到他头上来就行。待他到时,北静王已然到了,君祁看着也是一脸平静,丝毫不像戴权所说的震怒模样。再看那桌上摊开的一副图样,却是西北和东北的布防图。 林如海请安未毕,君祁连连摆手,“别来那些没用的,水钧也不是外人。” 林如海果然起身,来到桌旁看起来。这里没有沙盘,君祁竟是以棋子为标记,看样子像是要对东北出兵。“可是百济出了什么事?” 君祁道,“高丽这几年同百济和新罗打打停停的,总也分不出胜负。前年新罗换了一位女王,又同百济王交好,结为同盟。如今他们可不只打算防守了,还想着进攻高丽。” “您这是想坐收渔利?” “是也不是,一旦他们果真大闹起来,东北那边必然受影响,咱们自然要防患于未然。不过这么一来,甄家那边就不好说了。一旦百济动乱,这里又是鞭长莫及,他们必定只能顾着一边。只是若那边断了,就不知这个甄光还会不会继续按计划进行。”君祁捏着一枚棋子久久不能落定,“耶律齐来信,甄家又跟耶律定联系上了,说是也要结成攻守同盟。” 水钧道,“要我说甄家不一定就什么都听那边的。真论起来,就是江浙一带都比那小小的百济强了百倍不止,甄光未必看得上它。且甄家先祖传至如今也四五代了,难不成竟还对故国如此忠心?怕是甄家也只是把百济当做一条后路,真正的目的怕是要落在三皇子身上了。至于鞑靼,他大概打的什么主意想必您也能猜到。只是耶律齐如今才是鞑靼的国王,又有当日这样的缘故,想必不会轻易同意。”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道,“王爷言之有理。甄家虽然同百济一直有联系,但以百济的国力,恐怕未必有这个胆量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况且如今他们也是自身难保,就算甄家帮着三皇子成为太子,皇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对百济也没太大的助力。” 君祁笑道,“可不就是这样,因此他才想要除了朕呢。到时候主少国疑,甄家必然外戚做大,军国大事哪里轮得到皇帝做主。且若是一个带有百济血统的人成了皇帝,哪一日大权在握,告知天下,岂不是百济侵占了我国一样。” 林如海反驳道,“可他们图什么?恕微臣放肆,便是他们真想刺杀皇上,要想突破这层层护卫岂是易事?且已有先例在前,您还能给他们机会?若说打的让带有百济血统的三皇子为帝的主意,那就更荒谬了。难不成这样就是百济征服了我朝?更别提到时候的三皇子会不会乖乖的听话,告诉全天下他是个百济人。” 君祁抱怨道,“我如何知晓,他非要鸡蛋往石头上碰,拦都拦不住。待他成了阶下囚,朕一定要问个明白。好好的做他的体仁院总裁多好,非闹出这些幺蛾子来。” 水钧心道,若是人人都能知足,这世上哪里还有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不过也忍不住怪罪甄家屁事太多,害得他好容易出来游玩一趟还得替皇上出谋划策。 这三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忠顺王缓缓而至,却是一身便服。君祁见不得他这轻松的样子,忍不住刺他几句,“老六你真悠闲呀,又是往哪个莺莺燕燕那里去了,连朕派人去请都请不动。可见是你福气好,朕这里可是急得连饭都快吃不下了。” 君祐面带愧色,正是被说着了。他才从外头听完戏回来,正想着要不要把今儿那个小旦叫来伺候一番,便听说皇兄找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回来了。因赔笑道,“皇兄身负天下重任,自然是日夜忧思,夙兴夜寐。臣弟愿替皇兄分忧,又怕才疏学浅误了正事,只好近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替皇兄去查探民情。” “哼。”当着另外二位的面,君祁也不好跟他斤斤计较,横竖忠顺王爷在京城早已是声名狼藉,也用不着他再添一把火,“朕之前吩咐你学的高丽文,你学的如何了?” 林如海诧异,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君祁竟是让忠顺王爷去弄去了。这样倒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看得懂甄家和百济之间通信的内容,也就不用在这里瞎猜了。君祐却换了一副表情,少见的严肃,“皇兄您也太难为人了,那玩意儿在高丽本国都未曾流传开来,臣弟找了好些法子,又派了多少人去才把当日同高丽王一起发明这蝌蚪文的人找着了。可惜那老头口风紧,又探不出来什么,最后还是请了一位梁上君子这才把东西拿到手了。只是他们这蝌蚪文看着简单,学起来忒难了。臣弟手下一位老先生这两年才摸出些门道来,却也不甚精通。” “能看个二四六的也行,大约知道意思就好。”君祁才不理他有多不容易才能学到这些,他要的就是一个结果罢了,“一会儿朕把东西给你,你赶紧让那位老先生看看是个什么意思,大约摸说得清楚就行。这件事若办好了,朕许你一件事。” 忠顺王甚是惊喜,他皇兄可是少有的大方,“臣弟领旨。”又偷偷觊了一眼君祁,问道,“不知道是不是任何事都行?” 君祁美目一瞪,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说呢。” 忠顺王赶紧低头,“臣弟明白了,臣弟告退。”乖乖,皇兄这眼神越发厉害了。 “今日就到这里,你们都先退下吧。”君祁大手一挥就把人都给放了。原想让如海留下来,只是每回这样也不好。再说山不来救我,我可以就山嘛,一会儿去如海那里也是一样的。 林如海回到住处,黛玉已经等在那里。 “爹爹,你可回来了。”一见到父亲,黛玉就又忍不住撒起娇来。 林如海摸着她的头,低声哄道,“玉儿可是等久了?爹爹有公务在身,才去见了皇上。这些日子如何,可累着没有?” 黛玉摇摇头,“一直坐在车上,并不累。爹爹不是说出来游玩的吗,怎的还有这么多公事。在家时就忙得很,女儿还以为出来了能天天跟爹爹在一块儿呢,谁知道爹爹更忙了。” 林如海在女儿面前有些心虚,他这么“忙”自然不是因为公务缠身,而是“君祁”缠身。不过这可不能让宝贝女儿知道了,因道,“虽说出来了,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呀。再说爹爹这里人多眼杂,你如今大了也不好随意抛头露面。等御驾到了金陵,会停留一段时日,到时候爹爹再带你出去逛逛可好?” “好,爹爹你可不能忘了。”黛玉脆生生的应道,又俏皮的眨眼,“来前祖母特意让带了几套新衣裳,正好出去时可以穿。” 林如海笑道,“了不得,咱们家的玉儿竟是越发的像个假小子了。” 黛玉这下可不高兴了,假小子难道不是像牛婉和史湘云那样的吗,“哪有,人家可都夸女儿呢。红袖,你们说是不是。” 站在一旁的红袖和绿绮异口同声道,“是啊是啊,王妃才说小姐娴静舒雅,便是被小郡主闹烦了也能保持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了不得。” 这小郡主就是北静王妃的小女儿,水溶的亲妹子,水沁。不过五岁的年纪,最是古灵精怪的。因老太妃和王妃都挺喜欢黛玉,往常也不少夸赞,因此倒是被水沁嫉妒上了。这一路以来,黛玉可没少被她找茬。黛玉可记着祖母的教诲呢,惹不起就躲。对这位小郡主可不能像对史湘云那样,因此她也只能多方忍让。好在只是个小女娃,当做笑话一般闹过去也就算了。 女儿被人夸奖,林如海自然高兴,但也少不得多嘱咐几句。他也知道自己对玉儿宠的厉害,时常怕她太过骄纵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虽则到如今也没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母亲也说玉儿于人情世故上虽有缺陷却也尚可,他这个当爹的还是忍不住操心。 父女两正说得开心,忽听到一人推门而入,还大声说着,“如海,你躲在里头干嘛呢。” 林如海不妨君祁这个时候来,又庆幸他没说什么浑话,因上前见礼,“微臣参见皇上。” 黛玉心道,这皇上怎的如此无礼,爹爹虽为人臣,这却是他的房间,也不能这么直接就闯进来呀。一边却是跟在父亲后头,低眉行礼,“小女参见皇上。” 君祁哪里知道林黛玉会在,有些尴尬的摸着鼻子,忙道,“免礼,平身。林爱卿,这位可是令千金?” “谢主隆恩。回皇上的话,正是小女。”林如海像模像样的装作普通大臣见了皇上的反应,生怕女儿看出些什么来。 君祁向她招招手,“快过来让朕看看。正想着何时见见你,不想今日便撞见了。你可还记得朕?” 黛玉小心的迈步走近一些,垂首而立,“回皇上的话,小女不记得了。” 君祁笑道,“可不是,那时你才多大点,话都说不利索,自然是不记得了。不过朕可记得你啊,你可是头一个扇朕耳光的人,胆子可不小。”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黛玉听他话中并无怒气,便壮着胆子回道,“小女年幼无知,多谢皇上不罪之恩。” 君祁诧异道,“你这意思,可是不知者无罪?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不知者乱行,有罪;知者乱行,罪上加罪。” 这下轮到黛玉疑惑不解了,这话是她说的没错,不过是有一回同先生争论之时说的,皇上怎么会知道? 君祁逗她,“小丫头,你可想知道为何朕会知道这话?” 没想到黛玉却不接招,直接摇头。林如海在一旁看了君祁憋闷的样子偷笑,玉儿果然厉害,竟能让君祁如此尴尬。不过这时候他少不得替女儿说话,“皇上息怒,玉儿还小。”却是不肯说一句自家女儿不懂事之类的话,玉儿又乖巧又伶俐,可是个好闺女。 君祁哪里会生气,不说这是林如海的女儿,到底一个十岁的小姑娘,他还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不成?不过黛玉小小年纪就能处变不惊,又不受蛊惑,可见是个不凡的,这大约是像她父亲。因想起明日还要在这里停留一日,原是想跟如海去外头走走看看。又知道黛玉在京城时也常随了她父亲去外头逛,便趁势道,“明儿朕想去民间看看,你爹爹也要同去,你也同我们一块儿去可好?” 黛玉的笑没了,却还矜持的看向林如海,见他轻轻点了头,才回道,“谢皇上隆恩。” 君祁心道这回总算是没拍错马屁,也不想打扰他们父女,横竖有黛玉在他也不能有什么行动,便先走了。 待君祁走后,林如海问黛玉,“玉儿才刚为何没有接话?” 黛玉蹙眉,“这事儿,总不会是先生说的,必定是父亲告诉皇上的,哪里用得着问。”她又不是傻子,这样简单的事儿一想就明白了,有什么好问的。最主要的是,皇上刚才一脸猥琐笑容,让她有些反感,只是不敢说出来。 林如海想自家女儿果然聪明,丝毫不知道她内心竟是这样想的。若是知道了,怕是要好好嘲笑君祁一番的。不过就黛玉脸上那一副鄙夷的表情,也够他乐上一段时间的了。 第057章 端倪 第二日的微服私访并未成行,君祁被琐碎小事绊住了,抽不开身。林如海却是不忍让女儿失望,自带着黛玉上街去了。 端午过后的济南城热气渐生,林如海怕黛玉中暑气,特意选了上午太阳不甚猛的时候出门。父女两个均是一身马褂长袍,一个风度翩翩,一个清秀可人,走在大街上惹来许多目光。好在黛玉在家时也常改了装扮跑出去,倒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的跟着林如海。只是一路上左顾右盼,显见的是好奇满满。即便是集市上也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摊贩分布在街道两侧,跟京城的繁华喧嚣截然不同。 父女两走了一阵,打算换乘轿子去大明湖看看。林如海正想拉着黛玉去前头茶楼等轿子过来,黛玉却在一个转角处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简陋的摊子,两条长凳,一块木板。上面摊放着几张大大的宣纸,是几幅书画组品。木板后一个三十来岁,头束儒巾,身穿灰色长衫的男子正奋笔疾书。身旁还倚着一根幡,上信”四个大字。 这样的人,黛玉并非没见过,京城里也有,多半是名落孙山的秀才,无钱返乡便靠着贩卖字画或是代写书信为生。而之所以会停下细看,则是因为其中的一张画。 那是一个妙龄少女,手中拿的却是一个花锄,腰间挂着一只杏色绢袋,在梅花树下回首。 黛玉也不知怎么了,看着这幅画,顿觉眼中酸涩不已,怔怔的落下泪来。好似她就是那画中人一般,孤苦无依,有心护花却无力。眼睁睁看着花开花谢,只得尽力护住落花,不叫它们被玷污了去。 她这一哭不要紧,林如海却是急坏了。这一世好容易把女儿养的没病没灾的,自懂事以来哭声更是少见,如今怎么无故就在大街上哭起来了呢。 “玉儿,这是怎么了?” 黛玉也不说话,只拉着林如海往那里走,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幅画。 林如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过一幅普通的画,无甚希奇之处,更加费解。 “爹爹,”黛玉哽咽道,“咱们把它买了吧。” 这会子黛玉怕是要天上的月亮,林如海都能想法子给她摘了来,更甭提这一幅画了。因向摊主问道,“这位先生,这画我要了。” 那人写完最后一个字才停笔,迟缓地看向如海和黛玉,稍显呆滞。林如海原看这画虽不算上等佳作,却也能显出几分执笔之人的风骨,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看似平庸甚至木讷之人,果真人不可貌相。 “晚生不才,这画既能入得小姐的眼,便送与小姐吧。”孩童般的声音在风中四散开来,令人大感意外。男子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这永远不变的奶声奶气的嗓音让他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异类,也是身为男子的一种耻辱。 林如海有一瞬间的失神,不过很快便清醒过来,“多谢先生。”说完让一旁跟着的松墨把画收好,自己又从荷包中摸出两块碎银放在桌上。 那男子也不假意客套,随意把银子一抓,扔到了左手边的碗中。 轿子很快便来了,林如海上轿之前忍不住又往书画摊看去,那男子竟还是同之前一样,低着头,写着什么,全然没有摆摊赚钱的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坐着书院里面用功呢。林如海暗道此子果然非同常人,又奇怪玉儿如何见到那幅画就哭了。 而后头的黛玉,正小心的把画展开来仔细看。在家时看过多少名人字画,却从未有过这样一幅让她情难自已的。摸摸已然干了的眼角,黛玉重新把画卷起来,抱在怀里。 待父女两到了大明湖畔,早有一艘游船等在岸边。一袭玄色金线滚边长袍的君祁在船头孑然挺立,已然等了好一会儿。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见了他也不行礼,直接就问,“你怎么在这?” 脸上的笑容僵住,君祁心底叫屈,好容易来了怎么还被嫌弃了,“原是我应了小玉儿的,怎么能失信于人。” 黛玉却在心里撇嘴,面上一点不漏,上前请安,“参见皇上。” 君祁忙道,“今日出来游玩,便不用这么拘礼了。小玉儿叫我一声伯父也使得。” 黛玉看了看父亲的脸色,又歪头想了一会儿,“那皇上也别叫小玉儿了,我是林琦!” 君祁一愣,随即想起这才是她的大名,便笑着说好。黛玉遂了愿,推说才刚走累了,自去船舱里头歇息一会儿。君祁赞她有眼色,虽说这回是为了哄好黛玉,如今多了些机会同如海单独相处也是好事。只可惜林如海并不领情,瞧着日头渐渐大了,也回船舱里去了。 黛玉趴在窗口,捻了一块荷花糕入口,清凉甘甜,甜而不腻,糯而不黏,不愧是内造糕点。外头就是荷浪连绵,间或点缀着一两个粉色的花骨朵,偶尔有一两朵抢先一步盛开了的荷花。夏日里看着这样的景象,最能消暑,配着荷叶茶和荷花糕,更是有滋有味。 君祁和林如海对坐而饮,以茶代酒,好不惬意。林如海时刻看着黛玉,生怕她一不注意从窗口翻出去。又见她把糕点掰碎了往湖里丢,忙提醒道,“玉儿,小心些,手别往外伸了。” 黛玉回身道,“爹爹,这里头看不清楚,女儿想去外头。” 林如海自然不肯,“不可,你人小,站在船头小心掉下去。” “哪有这么危险,”君祁笑着拍拍他,又走到黛玉身旁,“来,小玉儿,你爹爹累了,伯伯带你出去。” 黛玉乖乖的眨了眨眼睛,对林如海说道,“那爹爹在里头歇息,玉儿不吵着您,这就和伯伯出去。”说完主动拉着君祁的衣服往外走。 船头,一高一矮两个人对视良久。君祁揉揉脖子,还真酸,索性一撩袍子席地而坐。 “小玉儿,你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黛玉见他就这么坐下来,不禁蹙眉,多脏啊。只是特意把皇上拉出来,自然是有目的的。但是黛玉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眼前这人毕竟是皇上,是祖母所说的最不能得罪的人。隔着荷包摩挲着佛珠,黛玉才觉得心跳的不那么快了,“皇上,您……”嗨,这话还真是说不出口。万一皇上恼羞成怒,来个满门抄斩什么的,那可怎么办? 君祁全然不知道黛玉心中的百转千回,见她这样欲言又止,想着大约是黛玉还小,有些怕他。因又换了笑脸,放缓了声调,“小玉儿,你想说什么就大胆的说,不用把我当做皇上,就当做一个寻常的伯伯可好?” 黛玉终于壮起胆子问道,“伯伯,你讨厌爹爹吗?” 君祁愣住,这是怎么话说的,“为何这么问?” “那天,我去找爹爹,看到你在,在打他。”黛玉的眼眶红了起来,她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哭,只是一想到那时的场景,眼中忍不住的酸涩。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眼里高大威武、无所不能的爹爹,在皇上面前会是这个样子的。联想到曾经多少次爹爹被皇上急招进宫,黛玉忍不住猜想或许一直以来爹爹就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她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她心疼爹爹,不管皇上会怎么处置她,如果能为爹爹做些事,她就满足了。 君祁茫然的想了一会儿,继而明白过来,怕是那天跟如海开玩笑,被玉儿看到了。可这事他又不好解释,总不能说我是跟你爹爹在调情呢。不过黛玉能如此关心如海,也不枉如海对她的宠爱。因道,“乖玉儿,伯伯可没有真打你爹爹,那是跟你爹爹玩呢。” 黛玉不信,连连摇头,直接冲他哭喊出来,“不对,不对,你骗人。你总是找爹爹进宫,有时候爹爹脖子上都有伤痕。祖母都伤心了,就是不告诉我。你们都骗人,爹爹还说是为了公事,娉婷姐姐和飘絮姐姐的爹爹都没有这么忙的。你别欺负爹爹了好不好。” 君祁忙蹲起来把黛玉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乖玉儿,别哭了别哭了,让你爹爹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我可真没欺负你爹爹,你不哭了,咱们好好说话行吗?” 黛玉这头可是停不下来了,想起近年来爹爹多次诡异的行踪,甚至有时候明明连走路都不大对劲还得笑着逗她和弟弟,心里一阵阵揪痛。她稍稍磕碰膝盖上起个乌青都觉得疼,爹爹脖子上都红了该有多痛啊。在下人面前已经树立起官家小姐威信的黛玉,此刻像个不知事的孩子一样,哭倒在君祁的怀里。 林如海在里头听到哭声,赶紧跑出来,连带着船身都晃了两下。黛玉多少年没见过眼泪,今天一日之内就掉了两回,还越哭越厉害,怎么能让他不心疼。把孩子抢过来抱在怀里,像黛玉小时候一样娴熟地哄她,直过了一刻钟才让她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林如海拿眼睛瞪君祁,也不知道他怎么招惹了玉儿,让孩子哭成这样。君祁苦着脸,什么都说不出,黛玉说的那些话,让他明白,事情大了。 第058章 真假 当日太上皇在位时,甄家就曾四次接驾,对此早已是驾轻就熟。御船一靠岸,甄光就带着金陵一干官员在码头接驾。两队人马在左右两旁依次排开,外头是乌压压的百姓,都想要看热闹却又怕拦在眼前的官兵,不敢进犯一步。 君祁下船后就看到这样壮观的场景,不禁想发笑,这甄光竟是玩起这样的小把戏了。来前他特意吩咐了不得兴师动众,更不能影响百姓生活。今儿整这么一出,也不知是谁的主意。 甄光一身朝服,连跑带颠的拖着有些圆滚滚的身子,直接跪倒在地就拜,“微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甄光这么一跪,两旁的众多百姓也呼啦啦跪了一地,请安的声音震天动地。 君祁暗暗使劲儿,朗声道,“平身。” “谢皇上。”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这样的整齐划一,倒是真不容易。君祁笑意盈盈的对甄光道,“甄爱卿,朕不是说了不要太兴师动众的,怎么还弄这么一出。”看着却不像是生气,反倒是乐在其中。 甄光回道,“皇上,微臣有罪。实在是老百姓们听说今日圣驾到金陵,情难自抑,微臣虽派人下令守住码头,却也挡不住热情高涨的百姓们。自皇上登基以来,四海升平,百业俱兴,这金陵更加是商贾云集,百姓安居乐业。因此今日有幸得见天颜,还特意上了一本万民册,以报天恩。那册子才大了不便携带,微臣已经命人放在皇上下榻之处。” 君祁笑容更盛,嘴上却说,“百姓们抬爱了,朕不过继承父皇大业,遵循祖宗规矩。若果真有功劳,也是父皇的,岂敢贪为己功。” 甄光肚子里早有盘算,自如今的皇上登基以来,他拢共才进了三回京。就是算上今上为皇子时,他对皇上的了解也不算深。甄光自诩太上皇心腹,自然明白当日太上皇为何会立君祁为新皇,也因此有些看不上这位。新皇登基前几年,谁不知道政令全部出自太上皇之意。只是他的计划几次落败,宫里头妹妹又争不过其他后妃,渐渐的甄光发觉大约是他小看了这位。 君祁懒得再同他周旋,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就朝着甄家进发。经过几次修缮,这甄家的花园比一般的行宫也不差什么,只是地界儿没那么大,占了大半条街。对甄家的地位来说,这就已然是违制了;只是当日太上皇头回让甄家接驾时下了恩典,这才把花园扩大了。 快六月的天,即便是绿树成荫的花园子里头,也是闷热难耐。好在甄光早吩咐人在一路上还有下榻的房间里头放满了冰盆,君祁这一路走来才没觉得太热。 坐下来几句话打发了甄光,昨儿睁眼坐了半宿,君祁这会儿已然有些支撑不住了。换了一身丝绸寝衣,擦了汗,君祁这才觉得痛快些。才想睡下便又想起一事儿,忙吩咐戴权道,“你去如海那里看看,若是不够阴凉就让人多送几盆冰过去。” 戴权领命而去,心中暗道,这明明一刻不见就想得慌,一路上也是事事周到的替林大人想着,怎么偏生就不自己去呢。似乎是从离开济南那日开始的吧,这都快小半个月了,他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了,还没和好呢。要说加起来也是近百岁了,一个是皇上,一个是朝廷重臣,怎么净干这样孩子气的事儿呢。 想归想,戴权还是老老实实的按照君祁的吩咐去了林如海的屋子,仔细看了,果真只有一个冰盆。若是常人怕也够了,横竖这屋子比不得在家时那么宽敞。只是林如海一向怕热,人还穿着单袍呢他就想换纱袍了,因此一个冰盆是万万不够的。 戴权让小太监把冰盆放好,对林如海道,“林大人,皇上知道您怕热,特意吩咐奴才来给您送冰来了。” 林如海对他仍旧是客客气气的,“有劳戴公公,还请公公替微臣谢过皇上隆恩。” 戴权叹口气,您要是跟着一块儿去当面谢恩该多好啊,下回也不用他再来回跑。虽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皇上和林大人闹成这样,不过在宫中多年的戴权深谙明哲保身之道,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因不再多言,辞过便回去了。 林如海看着多出来的两盆冰,心里一阵阵发凉。 十二日,他们俩已经有十二日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当时君祁甩门而去,林如海也曾反省过,不管这事儿是谁起得头,他既然是下臣,难道就不能先低头?只是这些年一有什么事儿,多半都是他妥协,只要不有损林家,不累及妻儿,君祁想做什么他都依着。一是不敢惹皇上,天子之怒他一人倒是可以承担,就怕连累了林家;二来,他自认为能同君祁相知相守已然是上天的恩赐,不敢有太多奢求。也因为君祁身份特殊,因此放下了自己身为男人的骄傲的尊严,想借此挽留住他。后宫佳丽三千,谁知道君祁什么时候会厌弃他呢。 只是这回君祁竟然这么轻视和质疑他的感情,林如海实在是不能接受。再者这样一味的退让又有什么意思,总有一天会把自己闭上悬崖。因此林如海打定了主意,这回决不能先低头。若是君祁自此厌弃了他,便彻底歇了心思,从此后一心一意为林家而活,把前尘往事皆当做一场空梦便算了。哪知道君祁虽不见他,不同他说话,却殷勤地差使戴权来嘘寒问暖,多半是直接送东西,衣食住行无所不包,巨细靡遗。这算个什么意思? 林如海想,若是此刻他主动去见君祁,服个软,说不定什么事都没了。君祁是皇帝,要的就是乖乖听话的人呢,若他一再拿乔,怕真要“失宠”了。只是若君祁不能待他以诚,打从心底里头把他当做另一半,就像君祁对他的要求,那么还是让这样更像是宠幸的关系就此结束吧。 君祁贪心,林如海也会贪心;君祁想要独占林如海,林如海也会想要独占君祁。在林如海看来这是心照不宣的事,哪里知道有人就等着他明说出来呢。 君祁那里强撑着等戴权回去复命,可还是只见到戴权一个人,顿时倍感低落。他自认为已经退让了许多,几次三番给如海台阶下,奈何人家就是不接。一气之下,君祁也懒得问话,径自去了内室歇息去了。 那边甄贵妃得了恩典,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园,来不及好生休息一番便召见了自己的嫂子,甄光之妻田氏。甄贵妃母亲早逝,长嫂如母,在家时跟这位嫂子就很是亲厚。如今时隔十年之久,再见了嫂嫂,自然是感慨万千。 “嫂子。”甄贵妃才叫了一声,便再说不出话来,姑嫂二人只管呜咽对泣。半日,甄贵妃方强笑着继续说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了,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过几日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说着又哽咽起来。 田氏渐渐止住眼泪,拿帕子替她抹泪,“可是好容易见一回,不该这样。娘娘在宫里也是千恩万宠的,这回皇上南巡,皇后凤体违和不跟着出来尚且有理,可这淑妃可不是自封当今后宫第一人吗?皇上下江南来明摆着是来游山玩水的,何以竟不带她,独独带了你,显见的是不一样。你哥哥听了也高兴,当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何曾不愿意把你留在身边时刻能见的。好在如今你皇宠加身,又有了三皇子,我跟你哥哥也能稍稍安心了。” 不说这个到还好,一说起这事儿甄贵妃便又落泪,“难不成嫂子也这么认为,我的苦可跟谁说去。这后宫里头年年有新人,哪一个不是如花似玉的,又都比我年轻,我哪里争得过她们?况且又有淑妃那样的人物,这几年倒是她越发的势大了。” 田氏道,“妹妹快别这样想,不说天家,就是咱们这样的人家,爷们儿哪有守着一个老婆的道理?不说别人,你看你哥哥便知道了。皇上若果真宠爱那个淑妃,又岂会不带她出来?且你哥哥也说了,皇上对咱们家并不如太上皇那么好,如今却能指明让咱们家接驾,怕也是看了你和三皇子的面子。” “正是这样我才更担心。”甄贵妃道,“自出来以后,多少风言风语,全往皓儿身上招呼。若皇上果真有那样的意思,又岂会让皓儿成为众矢之的?这事儿还请嫂子跟哥哥好生说道说道,我总觉得透着一股奇怪劲儿。” “你放心,我回去就跟你哥哥讲。既这样,你自己也当心些。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至今又只有四位皇子,想必不会故意将三皇子当做箭靶子。你哥哥的意思,皇上迟迟不立太子必定是对大皇子和二皇子不满意,而四皇子如今还是个奶娃娃……”田氏压低声音,“你哥哥让你放心,无论如何,有他在呢。” 甄贵妃放了心,又让田氏给甄光带了几句话才罢。 晚上自然又是一番宴饮,其中琐碎小事不消赘述。唯有一件,宴毕,甄光便将才刚献舞的两个舞姬送到了君祁那里。 君祁瞟了两眼,长得还算过得去,倒是这身材,前凸后翘的很是勾人。且眼含媚态,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出来的。这样的事儿也不是没有过,想来甄光当年替太上皇也准备过这样的尤物。若是平时君祁说不得就顺其自然了,横竖是底下人孝敬的。可惜甄光这回没赶巧儿,正碰上君祁最心烦的时候。 “朕有些累了,甄爱卿跪安吧。把这两个姑娘也一并带下去。” 甄光心底一沉,皇上没有拒绝的道理啊。倒不是说他是个好色的,只是此乃下臣敬上的,况且下江南除了看美景,不就剩下美人了吗。皇上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带着舞姬出去之后,甄光匆匆忙忙又回了自己房里,问问田氏贵妃到底还说了什么。 待第二日,甄光自信满满的带了两个清秀少年进园子,自然还是给君祁准备的。 君祁这回可是气乐了,这甄光怎么就看不懂他的脸色的,还是说他长得一副色鬼的样子?才想让甄光把人带出去,君祁转念一想又有了个主意,便让戴权把人带下去安置起来。 甄光心道果然如此,皇上这是突然好上男风了,怪道也不怎么流连于后宫了。不过比起宠幸某个宫妃,显然这样对他们更加有利。毕竟男人是生不出儿子的,皇子也够多了,可没必要再来几个凑热闹的。这边又让田氏把消息传给贵妃知道,好让她安心。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而君祁这里,原是想装个样子,借着这两个人刺激一下林如海,看他做什么反应。那两个小子长得也还算行,一看就是个雏,手法却不简单,几下就把许久没有泻火的君祁撩拨起来。因想着不过是两个玩物,君祁索性任由他们动作,舒舒服服的享受了一回。 戴权在外头守着,不禁摇头叹息,这么闹下去,怕是要一发不可收拾了。就林大人那性子,明摆着就是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上回淑妃娘娘闹过一次之后,林大人回去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都没瞧见他在一边。戴权想着这事儿是不是要先瞒着林大人,可惜又不是在宫里,这会儿甄大人给皇上送了两个人的事儿怕已经传遍了整个别院了。不过若是林大人知道了,说不得会主动找上门来,闹一闹也就好了,总比现在这样强。 这主仆两个端的是好打算,只可惜算漏了林如海那里的变数。这个消息的确没过多久便传到了林如海的耳朵里,也确确实实惊到了他。 若是平时,林如海怕也同以前一样,把这事儿埋在心底,不去想起。可压抑了小半个月,心里本就有一股怨气和委屈,又被这件事这么一激,什么都还未说出口,就先吐出一口鲜血! 第059章 因果 林如海拦着小厮不让去请御医,深更半夜的惊动起来,何苦呢。因草草的收拾一番就睡下了。松墨和松砚商量一番,总觉着不能由着老爷的性子来。出门前老太太千叮咛万嘱咐,决不能让老爷和小姐有任何闪失。这平白无故吐血可是大事,老爷虽说不妨事,总还是让大夫看看才放心。只是今日的确晚了,又不是在自家,因打算明日天亮后再去请随行的御医给看看。 第二日天明,松墨和松砚等了许久也不见自家老爷转醒,登时就慌了。一想到昨晚上的事儿,后悔不迭,就该立刻请御医来看才是。松墨守着人,松砚急忙忙的去请随行的周御医,正是家常请的那位。 这不看不要紧,周御医一把脉,直吓得不行,忙吩咐准备施针。这林大人背上受过刀伤,失血过多已然伤了根基。几年前在西北又被冻伤,看着不如眼睛那么严重,实则最伤根本。再加上身居高位,案牍劳形,身子已是有些发虚了。今儿再这么一整,说句厉害的,减寿十年也不为过。 周御医虽未直言,松墨松砚两个却也看出来了,老爷的情况怕是不好。因事事听从周御医的吩咐,待他施针完毕又问了好些该注意的。 周御医才被请去,戴权这里就得了消息,也不知道那边为什么请的御医,有些着急。可惜今儿早起皇上就召见了甄光所带领的金陵一干官员,这会儿还未得空。戴权吩咐一个小太监去看看,若是周御医看完了便请过来,自己就在这里伺候着。他想着怕是昨日的事儿林大人气狠了,可以前也没有这样过啊,若果真如此,皇上还不得把肠子悔青了。又想着皇上到底还是对林大人不同的,早起就吩咐把那两个小子处理了,又问消息是不是传出去了。只希望这回别出什么幺蛾子就好。 君祁原也不想见这些人,在金陵地界上能呆得长久的,多半都跟甄光同流合污了。这一回甄家接驾花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是这帮人想办法从各个官府的库银了挪用的。自他登基后就停了国库向大臣借贷一项,如今想用公家的银子把事情办漂亮了,可是难上加难了。 这边又同甄光打了几个太极,君祁瞥见戴权出去了一阵,还以为是去换热茶了,没想到一会儿又是两手空空的进来,脸上多了一分张皇之色。生怕出了什么大事,君祁不再浪费时间,匆匆结束了接见,把人都打发了。 也不等戴权主动交代,君祁便问道,“戴权,你老小子又有什么坏主意,一早上进出好几回了。” 戴权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回皇上的话,奴才早起听闻林大人请了御医,让人去问了,说是有些不大好。” 君祁登时站起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奴才说,林大人那里有些不好。奴才派去的人回说林大人昨儿晚上吐了一口血,到现在也没醒呢,这会儿周御医还在替林大人施针。” 君祁脚下踉跄一下,扶着椅子堪堪站定,“快,随朕去看看。” 君祁到时,周御医正好施针完毕,开了药方,又跟松墨二人交代了许多要注意的事项。 君祁进去也不急着进去看如海,先抓着周御医一通问,“你来跟朕说清楚,林爱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御医跪伏在地,回道,“林大人早年间受过刀伤,失血过多,伤是养好了,这气血到底没有完全补回来。再有在西北时冻得厉害,伤了根基,底子全坏了。原本林大人平日里注意保养,也不干什么体力活,是以并不能看出来什么。这回这房里许多冰放着,又是忧思在怀,有一股郁结之气凝于腹中,一时怒火攻心,便发出来了。” 君祁听他这话,一句句打在心上,横竖都是他的错。细究起来,这几回受伤可不都是因他而起。更有近日之事,若非他斤斤计较,哪里还有什么郁结之气。又问道,“你看这症状,可治不可治?” 周御医道,“林大人这是伤了根本,若想要根治怕是不易,只能好生养着。平日里不能冻着,夏日里不能食冰冷之物,屋子里的冰也不能多放。秋冬之时怕已有了四肢冰冷的毛病,要多进温补之物。再有切忌大喜大悲,不要轻易动怒发气,怒极伤身,最是忌讳的。还有其他等等,微臣都写下来了。” 第060章 倾塌 君祁正待要细问,那一僧一道便不耐烦道,“果真要治,赶紧让我二人见一见那位长官才是正理。” 君祁不再多言,让戴权引着他们去见了如海。他现是分身无术,一会儿还要去亲自审理甄光一案,如海那里只能让戴权多看着点。 戴权将人带过去时,碰巧黛玉也。这些天林如海一直未醒,黛玉心急如焚,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父亲身边。君祁体谅她孝心,让人把林如海暂居小院子里面偏房打扫出来,让黛玉不用来回奔波。此刻一听说有人能救治父亲怪病,喜不自禁,忙让到屏风后头请两位神仙看诊。 那一僧一道也不望闻问切,只对着屏风后黛玉道,“还请小姐墨玉一用,若有佛珠,则好了。” 黛玉心中奇道,他们如何得知我有这两样东西?墨玉挂胸前多少人都见得,可这佛珠却是自小放荷包里随身携带,除了近身伺候几个,一般家里下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可见这两位是有道行,定能救爹爹。因把两样东西摘下来,让红袖捧到外头去。 僧人接过佛珠,道士捧着墨玉,并肩站床前,口中念念有词。一盏茶后,便停了诵念,将佛珠和墨玉放林如海枕边。 “稍等片刻长官便能醒来,将此两样宝物贴身携带四十九日,可保无虞。冤孽已了,吾等先走一步。”二人说话间便往外走,待话音一落,背影便消失门口。 戴权忙追上去,走到门口却是空无一人,问了外头守着松墨,也说没见着什么人走出去。戴权心内称奇,又回去守着林如海。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黛玉匆忙从屏风后出来,盯着看了一会儿,果然见她父亲眼皮松动,似要醒转,喜得扑到床头,连声道,“爹爹,爹爹,你可醒了,爹爹。” 林如海似乎听见耳边有人叫唤,眨了几回眼皮才看清楚是黛玉。想要抬手替她擦眼泪,却发现浑身无力,连头都不大能转。 戴权忙劝道,“林姑娘安心,林大人既然醒了就是好了。躺了那么久现大约是没什么力气,也没喝口水,先让大人润润嗓子吧。”说着便把手中茶杯递过去。 黛玉才想起来,接过水杯小心给父亲喂过去,一边止了眼泪,吩咐道,“红袖,去让人煮了粥送过来,不对,还是先送完鸡汤过来。粥也让熬上,别太稠,里头搁些肉末。” 红袖应声而去。戴权心道这位林姑娘果然不凡,前几次看着还道是目下无尘之人,如今见她调度有致,料理得当,隐隐有当家主母之风。只是因年纪还小,有些稚嫩之处,但也确实难得。可见林老太君教导有方,也是林家家风使然。又想不知林大人到底如何,很该叫御医再来看看,便又打发了一个小太监去请御医,另叫了他干儿子乖徒弟去皇上那里报喜信。 君祁听闻如海醒了,恨不得立刻过来看他。只是这话才问到一半,今日拿出来东西怕是甄光自己也没有料到,正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押后再审,让他有时间准备,还想一锤定音就难了。因示意忠顺王和北静王两个将都证据等些拿出来,好早早了结这一桩公案。 那甄光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一身布衣,跪地下。前几日思索辩解还未说完,紧接着又被一大摞密信和账本给震晕了。这些东西都能被皇上找到,可见是早就盯上他了。可笑他还处处提防,时时警惕,没想到纸包不住火,到底都被揭发出来了。如今只庆幸中原并无人能识得那高丽文,甄家大秘密还能守住。不然就连宫里贵妃和三皇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怜甄光太自以为是,竟不知君祁已然掌握了先机,洞察一切,才有了今日刀斩乱麻。只是碍于太上皇颜面,君祁故意选了几件不大不小错处,还不能牵扯到其他几大家族,因只判了个抄家革职,留了甄光一命。 不管其他人如何震惊,也顾不得如此匆忙处理会有什么遗患,君祁让忠顺王主管甄家抄家一事,北静王协理,自己连朝服也来不及换就去了林如海那里。 黛玉伺候着林如海喝了些汤,便被赶去歇息。如海见她眼睛底下两抹青黑色煞是吓人,本就生单薄,若是再这么强撑下去怕是要病倒了,便劝她仍旧回王妃那里去。这里人多严责,她一个姑娘家总是多有不便。黛玉自父亲醒过来后,心里大石便放下了。这里确有许多不方便,就依父亲所言仍旧回去。只是又千叮万嘱,让有什么都得只会一声,万不可瞒着她。 林如海一概都应了,待黛玉走了就一个人躺着愣神。说是昏睡了三日,于他不过是大梦一场,梦醒了也就好了。他重活一世,还以为逆天改命,没想到还是重蹈覆辙。看起来是遂了旧愿,却原来一味痴念枉自怀。若再能有一次机会,他定然不会傻傻选择这条路,还不如早日解甲归田,隐于山野。他不后悔改变母亲和女儿命数,不后悔为林家留后。死后灰飞烟灭又如何,本来人死如灯灭,他能重活一世已然是上天厚德,这一世便是倾其所有也要对得起林家列祖列宗。可还有一个大变数,他却忘了。 曾以为痴情终有报,也拼着身家性命妄想以心换心;却原来是一场好梦空欢喜,只落得懊悔不跌空余恨。 君祁一进来就看到林如海睁着眼睛躺床上,惊喜之余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只步上前坐床边,抓着他手道,“可是醒了,这些日子可急死我了。” 林如海转过头来,仔细瞧了一会儿,似乎是才把人认出来,讷讷道,“微臣参见皇上,不能起身见驾,还请皇上恕罪。” 君祁僵那里,满脸不敢置信,如海这是还跟他置气?因柔声道,“前次是我错了,不该这样说你,你可别气了。你可知那日知道你晕了,我有多着急,便是再生气也不能拿自己身子开玩笑,往后再有这样事,你或打或骂都使得,千万不能憋心里。你知道我有许多臭脾气,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会儿子要想全改了怕是不易。我也只能慢慢注意着,你就担待些。” 林如海哪里想得到这一出,这位爷竟是如此低声下气,怪哉怪哉。可往日里也不是没有伏低做小时候,虽然多半是因为房中事,并不见有多少诚意。可林如海怕了,谁又知道君祁如今这样不是哄他?他从前忍着让着,还得自己编个幌子骗自己,实是累了。且君祁这样,自己胡来,还要怀疑他不是真心相待,让他如何能再忍?倒不如早早撩开手,大家清净。因道,“原是微臣不明事理,让皇上担忧真是罪过。似微臣这等不知好歹之人,万不敢让皇上记挂。这病不过是积劳成疾,又加上水土不服带了出来,才显得严重了一些。若皇上开恩,能让微臣先一步回京,微臣便感激不了。” 君祁听这话不对,怎么倒像是要同他分道扬镳意思,便强笑道,“你果然还是这个脾气,我这里都认错了,你好歹开开恩饶我一遭。原是我气昏了头才要了那两个小子,早让人处理干净了,往后再不会有这样事儿。我心你还不知道吗,若果真如此可真真枉费了咱们这些年了。” 林如海一听这话气极,“你什么心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我这一片心竟是喂了狗了,平白得了这么个罪名,如今你又这样说。岂不知早前儿闹成那样,显见是白费了这些年。原是我自己犯贱,还以为我既真心待人自然能得一片真心,违逆母亲不去找个清白姑娘家,反倒爬到你床上做这没脸没臊娈宠,如今这样都是我自己活该。” 君祁听他连这样粗鄙不堪话都出来了,显然是气极了,又听他自称娈宠,心疼不行,忙道,“别这样说,竟是往我心窝子上扎刀。你是什么样人,何苦自己作践自己。今儿咱们就说明白了,若不是被世俗所累,我岂能让你这样受委屈?我早先就说过,只待把我该做都做完了,就不再做这个劳什子皇帝,只让他们操心去。到时候就咱们两个,相守相伴,同吃同住,到老了就同穴而眠。我若果真不看重你,何必这么小心翼翼替你筹划,生怕你知道了要不高兴。若是为了什么男宠,还不早初见之时就拿皇子身份压你,你能奈我何?那日原是我吃醋了,我就想着你是我一个人,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你好几回为了林家为了玉儿不理我,或是对我摆脸色,可想过我会不会难受。” 林如海哽咽道,“谁知道你说是真是假,你既这样想难道就猜不到我是如何想?你要我满心满眼只有你一个,却不想想你自己如何?” 君祁叹一口气,想去替他擦掉眼泪,却被躲开了。因强硬把人扶起来,自己坐后头给他当靠垫,“这事儿我做是不如你,可凭良心讲,我这几年难道进后宫次数也算少了。你总把这些憋心里,我怎么知道你不高兴了,若是早些说出来,可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那日一吵,我倒是把正事儿给忘了。那日你家小玉儿说是让我别再欺负你,怕是平日里看出来什么。只是还有一件,听她意思,你母亲应该也知道了咱们俩事。” 林如海还是没多少力气,只能倚靠着君祁,听了这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儿才道,“我知道。” “你早就知道了?”君祁很是意外。 林如海笑道,“这么些年了,母亲除了贾氏才去那一年,再也没提起过让我续弦一事。那年中秋,我曾因这个跟母亲吵过一次,听她意思明摆着是知道了。再加上这些年来,时常不家待,你又传召得殷勤,母亲哪里还能不明白。知子莫若母,我也没打算一直瞒着她。不过她大约以为我是被迫,毕竟你可是皇上啊。” 君祁圈着他手又收紧了一些,“是我错了,不该激你。”那年中秋他如何都不会忘记,原来如海那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此看来,真是他不知好歹,猪油蒙了心,没看到如海对他一片真情。 林如海却轻轻地摇头,“没什么对错,这种事情哪里说得清楚。只是君祁,我累了,这样猜来猜去,瞒来瞒去,太累了。我原以为我可以忍受,只想着能同你一起就好,别人都不用去理会。哪家爷们儿房里没有几个侍妾,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也很不该计较这些。可是现,我没办法不去意这些。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个女人一样小气,为了这么点子事争风吃醋。” 君祁埋如海颈间,“我就是要你意这些。我霸占了你心,也想要独占你身,想让你跟我一样,对我说‘你是我’。你以前从不说你不高兴,我总觉得是你不够爱我。如海,你要是早说出来,哪里还有那些人。” 林如海冷笑一声,“这么说来都是我错,才让你宠幸了那两个小子。” 君祁大惊,忙道,“哪儿话,自然是我错。只有一件,往后再有这样事儿,明着告诉我可好,别让我去猜了。倘或猜不出或是猜不准,岂不是伤了你心,辜负了你?往后我也保证,再不会有这样事了。只可恨我如今没有这样能力,果真可以,把你娶回家多好。” 林如海被君祁从后面抱着,看不到他,只能手上一使劲拧了一把,“说什么疯话,我累了,让我躺下歇会儿。” 君祁听了忙把人放下,又替他拿过纱被盖着胸口,这才出来。心想这事儿总算是了结了,往后也再不会因这样缘故置气,又听了如海这么一番大实话,也算收获颇丰。一边又盘算着回去该好好筹划筹划,不然总让如海这么委屈着,竟真像是个男宠了。 而林如海躺下后并未睡着,他现虽然没什么力气,却也不想再接着睡了。只是才刚说了这么一通话,有些不好意思再跟君祁说下去。明明已经打算要远远离开他,不再有什么瓜葛,没想到几句话之后竟成了这样。看来梦中老神仙果然说没错,他和君祁,就是一段孽缘。若果真能同君祁所说那样,生同眠,死同穴,也算不枉此生。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第061章 隔阂 金陵之事并没有阻碍南巡,处理完甄家事,御驾继续往南,直奔杭州。 又临摹了一遍兰亭集序,君祁左右端详一阵,还是把它撕了。戴权一边数着,这可是今儿第三张了。这兰亭集序字数虽不多,写起来却是费劲。往常皇上来了兴致,偶尔也会写上一回,却鲜少这样。要说林大人如今身体已然大好,又没有再同皇上置气,怎么皇上看着比前几日还烦躁呢。 把笔扔回架子上,君祁长嘘一口气,这样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还道那日说明白,如海一向又不是个胡搅蛮缠,自然不会再有什么纠葛。哪知道如今人是不同他别扭了,可那不阴不阳,不冷不热态度,真真让人堵了一口气胸口,偏偏还吐不出咽不下。 “戴权,才刚让你送东西,可送过去了?” 戴权回道,“回皇上话,送去了,奴才亲自送到林大人眼跟前儿了。” “那,他可有说什么?” 戴权声音不自觉低了一些,“林大人说谢皇上恩典。” 君祁蹙眉拳手,又问道,“再没别了?” 戴权都哭出来了,“没,没了。”这主子之间置气,倒霉还得是他。皇上这些天连着往林大人那里送了好几回东西,吃玩什么都用。林大人也同以前一样,把东西收了,不痛不痒说几句。难不成,这里边还有什么他不知道事儿? 君祁想了想,正色道,“几时了,是不是该用晚膳了?嗯,去把林爱卿叫来,今儿陪朕一块进膳。” 戴权小心翼翼回道,“还有一会儿呢,要不奴才先去把林大人请过来?” “咳咳,”有些尴尬清清嗓子,君祁含糊道,“随你。” 戴权贴着墙边溜出来,他就不该多嘴,乖乖把人请来就对了。横竖也不是第一回了,从金陵以来,哪一日哪一顿不是一起用。不过皇上这样是不是也太明目张胆了一些,虽说甄贵妃和三皇子被提前送回了京城,皇上也不必再同他们虚与委蛇,可行驾之中这么多人看着呢,不说那些奴才,单就那几位随行大臣就够呛。收起这些担忧,戴权腿脚利索地往外走,如今能让他亲自请人,也不过这几个了。 可惜事有不凑巧,今日黛玉正闹着要和林如海一道用膳,不肯放人。原是她跟松墨他们打听了,这些天皇上还是日日要找爹爹过去,她怕爹爹受欺负,因此特意来这儿守着。这也是祖母教,惹不起咱就躲,横竖不能让皇上见到爹爹。虽说君为臣纲,又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话,可先生当日也说了,愚孝非孝,愚忠非忠。天子英明有道,自然该敬而忠之;若是昏聩无能,凭什么让爹爹替他卖命?谁也不是傻,主子不尊重还会让奴才看不起呢。 宝贝女儿开了口,林如海哪里会拒绝,自然推了君祁那里,原本如今也不怎么待见他,少见几面还不心烦呢。 第062章 偶遇 第二日早起,林如海换了一身素服,正同黛玉一道用早饭,出来后父女两倒是亲密了。他昨夜早就打算好了,上半晌就去唐家祖坟给外祖父上香,中午便带玉儿去醉仙楼尝尝地道杭帮菜,下午就去西湖上泛舟。玉儿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很该让她好生欣赏一番西湖美景。正好儿是荷花盛开时节,想来比他前次来时候是一番滋味。 谁知早饭才用完,就有人报进来,“老爷,门外来了位老爷,说是老爷好友,只是没有拜帖,奴才们不敢擅作主张将人请进来,还请老爷定夺。” 林如海心想,这昨日才到了杭州,这别院知道人也不多,竟真不知是谁,难不成是君祁?因问道,“可有问姓甚名谁?” “问了,那位老爷只不说,自称京城人士,与老爷颇有交情。奴才看他三十五六年纪,衣着不凡,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白无须随从。” 林如海一听,岁数不大对,其他却是对得上。原不想见,从行宫追到这里是什么意思?只还没等他吩咐,黛玉便道,“去把人请进来吧。爹爹,女儿先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可别忘了出门事儿。” “玉儿……”林如海可不信玉儿猜不到来人是谁,她不是一向对君祁都没有好脸色吗,怎么这时候竟让人进来了。 黛玉笑道,“爹爹作何吞吞吐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难得这里遇上,若不厮见一番,岂不辜负了人家心意。”说着便起身回自己房里去了,心里却想着,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事儿给了结了,省得爹爹总是失魂落魄,忐忑不安。她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却也知道爹爹不开心定和皇上有关。相比之下,她倒宁愿爹爹时不时地被皇上“传召进宫”,总比整日愁眉不展好。 林如海踌躇着思考一会儿该如何面对君祁,又要说什么话,摆什么脸色,要不要就这么算了,还是再吊着,什么时候君祁想明白了再说。那日君祁说一番话确感人,也让他一时心软。可事后想想,漂亮话谁不会说,又听说那两个小子已经按照规矩处置了,加心寒。明明是君祁利用了那两个小子,后竟是卸磨杀驴,他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日? 听到身后窸窣声音,林如海料定是君祁进来了,忙摆正表情,狠吸一口气,转身看去。 嗨!居然是君祐。 林如海这口气憋胸口,差点就岔气了,怎么是这位爷呢。只是人都请进来了,少不得应酬一番,“臣不知忠顺王驾到,有失远迎,还望王爷海涵。” 君祐笑得憨厚,忙扶住他,“林大人别多礼,本王不请自来,还请林大人别见怪。昨日晚上我才知道林大人竟是一个人来躲懒了,好不活。好容易打听了地方,特来看看这满杭城有名无名别院。来前就曾听闻这别院大名,再不想是林大人家。” 林如海笑道,“王爷夸奖,愧不敢当。原是家母名下别院,不过精巧细致些,哪里来什么大名。”心里却想,这忠顺王跑了这么远路,难不成就为了来看看这园子?再者无名别院虽然西湖边有些名气,只因常年并无主人家,是以见过这园子风貌人也不多,大多是以讹传讹。这忠顺王哪里打听来,能摸到这小巷深处来。 君祐见茶水上来了,毫不客气坐下来端起茶杯就喝,这么热天他早就口干舌燥了。“哟,还是凉茶,不错不错,到底是林大人府上,与别处不同。” 说话间,有个婆子从后头进来,回道,“老爷,小姐问何时出门,她好做准备。”原是黛玉怕出什么事儿,因让人来看看。顺便提醒父亲,他们今日可是约定好了,别又因为皇上不能成行。 不待林如海吩咐,君祐忙道,“哎呀呀,原来林大人要出门,本王来可不巧。可是要去看西湖十景?正好本王也想要去看看,不如咱们一道?”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回味过来,感情是赖上他了?不定是谁主意呢,冷笑一声,说道,“微臣要带小女去拜祭先人,不敢冲撞王爷。” 君祐一听就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忙道,“这天儿太热了,瞧我都热昏头了。我想起来还有些事儿,就不打扰林大人了,我先走了,先走了。” 林如海自然不会虚留,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招呼不周还请王爷见谅,王爷走好。” 君祐连连摆手,“留步,留步。”心道这林大人生起气来可真不一般,几句话听着怎么觉得瘆得慌。又后悔不该这样鲁莽,直接找上门来。横竖皇兄都没急呢,他跟着裹什么乱啊。 第063章 评论 被君祐这样打扰过,父女两都有些兴致缺缺。好容易趁着上菜的功夫,黛玉说笑几句,这才揭过去。因想起昨晚恍惚听到有京城里来的消息,黛玉又问道,“爹爹,昨晚可是家里来人了?” 林如海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是你祖母打发人来,说是一直不曾收到书信,因放心不下,让他们来看看才安心;二来也是让咱们替她去拜祭先祖的意思。昨儿怕你歇下了就不曾告诉你,今儿回去就写封家书让人送回去,免得你祖母担心。” 黛玉点点头,一脸的担忧之色,“也不知怎么了,竟是没送到,这回我可要仔细些,把前头的都写上。可有别的消息,东府里的珍大嫂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上回去听她的丫头们说她都食难下咽了,我问她是什么病她也不说。” 林如海笑道,“傻孩子,你珍大嫂子那是有喜了,怎么好跟你一个姑娘家明说。”见黛玉也红了脸,林如海也不再提这事,只问她,“每年都要去贾府好几回,也没见你瞧得上哪一个,怎么偏就对她这样上心,倒像是自家姐妹似的。” 黛玉回道,“哪有什么瞧不瞧得上,果真要说也没什么缘由,就是看对眼罢了。珠嫂子和琏嫂子也都是好的,只是一个太静一个太闹,皆不是能交心的。二姐姐跟个木头人似的,我瞧着她还被奶娘辖制着,太没有个小姐的款了。三妹妹倒是厉害的,可惜也是个庶出的,许多事都得看二舅母的脸色。自那位薛家姑娘来了,我瞧她竟是把我和二姐姐都冷落了些,许多事儿都拉着那位薛姑娘。到底还得是珍大嫂子,怪道阖府上下都夸她,连外祖母都心疼她。且不说生的袅娜纤巧,跟仙女儿似的,难得行事又温柔和平,却又压得住那些刁奴,偌大一个宁国府被她管得井井有条。祖母听了几件事,都说要我跟她好生学习学习,琏嫂子管账虽厉害,平常之事上头未免过于严厉,不是长久之计,又平白背个破落户的骂名。” 林如海听了这一番话,心想,“再不想玉儿能看的这样清楚,果然是前世失了教导,如今有母亲指点,果然胸中自有丘壑。”却不想前世黛玉六岁失母,去了外祖家寄人篱下,贾家又是那样的地界,便是有这些想法也不会说出来。如今虽有唐氏教导,更因有林家做倚靠,自然将各人都不放在眼里,随口就说这些评语。 林如海又想起些什么,问道,“听你说了这几个,不是还有一位史家姑娘和一位薛家姑娘,怎么不说说她们?” 黛玉蹙眉,“我自来便跟那位史湘云不对付,爹爹又不是不知道,何苦提起她。再说那位薛家姑娘,不过是二舅母的内侄女,又是个商户人家出身,叫她一声薛姐姐就已经是抬举她了,这还是看在二舅母的面子上。人倒是个精明的,只是太爱端着架子,一言一行都是思忖过的,说是像侯门小姐却又不是,让人看着不喜欢。只是不知道她这样一个聪明人,为何总跟云丫头好。” “哎,玉儿,这话可是过了,难不成在外人面前也是这样的态度不成?”林如海鲜少见黛玉这模样,生怕她不在家时也这样,岂不是容易得罪人,“不管人家是什么出身,到底是你舅舅家的客人,万不能失了礼数。” 黛玉浑不在意,颇有些得意道,“爹爹多虑了,我岂是云丫头那样没脑子的,这样的话在家说说也就罢了,怎么会摆到明面上来。再说了,那日的事儿祖母也是知道的,她还夸我呢。您瞧,沁妹妹刚出来时处处挤兑我,我可说什么了?” 林如海大笑出声,“哈哈哈,再不想玉儿你竟是个欺软怕硬的。” 黛玉不服,说道,“怎么是欺软怕硬呢,我又不曾拿着大小姐的款去欺负她们,祖母说这叫识时务。若我真是这样,想来不用外人说,祖母定要第一个教训我的。”说着撅起小嘴,略带担忧道,“我虽不耐烦这些,可是祖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免不了这些,往后各家之间的应酬,都得让我来。爹爹,你说玉儿真能做好吗?” 林如海一听,生怕自己刚才说的话打击了女儿,忙道,“一定能做好,玉儿现在不就做的很好,才刚爹爹只是说笑,你别放在心上。只是别做的太明显,不然人家可要说林家小姐看人下菜碟,也难结交到朋友。咱们家就你一个女孩,平日里也没个人陪你作伴,正该多结交几个姑娘家,做手帕交,也不寂寞。” 黛玉重展笑颜,“不是有芳菲和飘絮她们吗,年前还听说林仹要把妻女也接到京城里,怎么后来又没了消息。” 这林仹正是当年受了林如海接济的一位族人,算起来却是黛玉的表侄,为人机敏,只可惜家境贫寒,不曾识得几个字。林如海重新资助林家家学之后,才有幸跟先生读书识字,却也不是什么考状元的材料,因学了些本事帮着管了林家在扬州的几家铺子。前些年林如海听闻他于生意上头颇有些天赋,又适逢京城里头一家商铺的大掌柜年老请辞,便让林仹进京接替。林仹原以为不过顶替个一年半载,待有了经验丰富之人,他就可以卸任回乡了,便不曾带上妻女。哪里知道一做就是几年,因思乡情切,便想着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 林如海道,“开春就动身了,我想着他许久不回家了就让他多待一段日子,他又想到可以趁着时节收些南边的新鲜玩意儿回去贩卖,大约到七月就能回到京城,到时候你可就有侄孙女了。” 黛玉恍然,之前就想着能有个本家的年龄相仿的姑娘一块儿做伴了,哪里想过辈分啊,现在这样一听,还真是吓着了,“怎么差这么多呀,爹爹,那她该叫我什么?” “嗯……”林如海想了一会儿才道,“应该是姑奶奶?” 黛玉不再说话,这辈分抬得太快了,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没记错的话,外祖母就是史湘云的姑奶奶,这这这…… 从醉仙楼出来,黛玉仍旧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林如海有心逗她,想着杭州也有几家铺子,便带她去了一家斋,还是当日唐老爷子在时弄的,后来给了独女当做嫁妆,而这书斋名字就叫一家书斋。除了名字别致一些,倒也没有其他新奇的地方,就是偶尔会有一两本洋文书,却是南边传来的。来客也没有会洋文的,多半当做稀奇东西看过就算了。只是有几幅插图甚是有趣,同中原大不相同。 黛玉这个小果然就抛开了一切,自选了两本拿到里间坐着看将起来。林如海亮了身份,看了看,只跟黛玉交待一声便出门往东边另一家铺子去了。 不多时,书斋又进来一位少年,饶有兴致的转了一圈,也挑了本书想要到里头坐下来看。这样的书斋都是分内外两部分,外头摆书,里头自有座位、茶水准备着,便是有那不买书的,也能坐下来慢慢看。掌柜的心想大东家的少爷在里头应当不碍事,便也没有阻止,随那位客人进去了。 一身小厮装扮的红袖正给黛玉打扇,忽见一位年轻少爷进来,忘了这是在外头,慌忙挡在黛玉身前,喝道,“哪里来的莽汉,竟敢闯进来。” 水溶被她吓着,很快又回过神来,“这位小哥,这书斋又不是你们家,我为何不能进?” 黛玉忙扯了扯红袖的衣服,道,“这位公子,家下人莽撞,言语冲撞了公子,还请海涵。红袖,还不跟公子赔罪。” 红袖也回过神来,这可是书斋,不是自己家,忙俯身赔礼,“小人糊涂,冒犯了公子还请恕罪。” 水溶也懒得计较,看这两人都比他小上好多,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主仆,因摆摆手道,“无碍。”说完便径自在一旁坐下,自顾自看起书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黛玉虽然也在外头走动,却从不曾跟陌生男子这样“同处一室”,顿时有些不自在,因说道,“爹爹怕是已经办完事了,红袖,你去告诉店家把这两本书包起来,送到家去,咱们去找爹爹。” 水溶听她们说话,忍不住抬起头来,只见一张白皙俊美的侧脸,微带着少年独有的圆润,竟是不输女子的美貌。黛玉也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向他看去。四目相对,都惊讶于眼前这人的容貌。水溶暗道,往常还说贾家的宝玉生的比女子还美,竟不想今日能遇见这人,面若芙蓉,真有一股天然去雕饰之美。黛玉想着,自家爹爹和皇上,还有今日见过的两位王爷,都是人中龙凤,从样貌到气质,都是个顶个的好。没想到这位公子竟是不遑多让,虽然比不得爹爹一身文人雅士的风骨,却也看得出不是个草莽之辈。可见苏杭一带钟灵毓秀,人杰地灵,此言非虚。 心中虽有几多心思,却也只看了一眼就转过脸去,黛玉有些羞赧的往外头走去,往后可要少出来才是,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哪里还有脸活。十岁的黛玉也渐渐地有了少女的心思,再不像从前那样只想着到外头玩去了。 林如海正在此时回来找黛玉,一脸慌张,“玉儿,爹爹有急事要去行宫面圣,我叫了一顶轿子送你回去,西湖咱们改日再去吧。” 黛玉见他神色慌张,便知是出了大事,因道,“爹爹别着急,小心一些。西湖不去也罢,我这就回家去。您若是不回来,千万让人往家里捎个信儿。” 林如海一一答应,送她上轿之后,自己打马往行宫赶。 行宫里头,君祁正大发雷霆。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他不过是让老六替他看些折子而已,想不到今日就跑的不见人影了。一时又听手下人来报,老六居然是去找如海了,中午又在醉仙楼巧遇。他策划了许久,想着到了南边可以让如海陪着他到处游玩,微服私访,好不快活自在,哪里知道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连见一面都难了。这时候老六却是凑上去了,也不知道打量的什么主意,可别让他知道了。 本就因为孤单一人在行宫而发脾气的君祁,又收到了东北那边的消息,高丽吞并了新罗和百济,也不知下一步会如何,因忙吩咐人去找两位王爷和林如海,这便先召集了几个随驾的大臣来议论此事。 找林如海的侍卫也没闹清楚是什么事儿,只说出了大事儿,皇上急着召见各位大人,害得林如海不明所以,只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急忙就打马往行宫赶。宫门外头正巧儿遇上回来的君祐和水钧,相问之下才知道是高丽之事,顿时放心不少。只要不是君祁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出了什么事儿,那就都可以解决。 高丽之事林如海也早就料到了,这三个小国早年间就是一个国家,源起同宗,虽说奉行的孔孟之道是从中原传过去的,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长相上并无甚大的差异,只是日常服饰并不相同。按照史书记载,当年高丽国三位王子争夺皇位,最后各据一隅,分裂成三个小国,成了高丽、百济、新罗三足鼎立之势。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何况这三国又是源自同宗,总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从之前的消息看来,高丽虽为三国中最为强势,但也没有一下子吞灭两国的能力,如今还颇有一夕之间成事的样子,其中必定有蹊跷。 君臣商议过后,君祁下令从关内调遣两万人马增援东北边防,静观其变。另又吩咐人往鞑靼而去,打探消息。一时众人散了,君祁却找个借口将林如海留了下来。 斟酌一番,君祁总算开了金口,“明日我安排了游湖,你要不要带着玉儿一块儿来?” 林如海一想,若是他要游湖,底下人怕是会把整个西湖都围起来,届时普通游船肯定不能下水,倒不如上了御船,遂了玉儿的心愿,便回道,“谢皇上恩典,微臣一定带小女前来。” 君祁听他语气还是不佳,又试探道,“我想着来杭州一趟也不能总躲在行宫里不出去,还得微服出去看看才有意思。只是少个带路的,听说你少年时曾来过,不若你替我引路可好?” 林如海回道,“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力,是微臣之幸。” 君祁得寸进尺,“那不如今日我就住到贵府,明日一起去游湖。也省得后头你来回奔波,竟是这样便宜。” 林如海冷笑一声,“寒舍简陋,恐怕无法接待皇上大驾。” 君祁却突然走过来,抬起如海的下巴,“如海,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去西北之前,我跟你说过什么?想是都忘了吧。你心思细,我总猜不着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又不告诉我,竟让我如何自处?在金陵,是我的错,也跟你说了,那两个人也处置了。你若还有不满,就说出来,别总埋在心里,把自己憋出病来。” 林如海看着他的眼睛,里头倒映着自己的脸庞,双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影子,心里话不觉中都说了出来,“我要你对我,如同我对你一样,你能做到吗?” 第064章 五年 时间凝固在这一刻,君祁自然明白这一句话里头有着怎样深刻的含义,但是现在,他没办法回答。这件事他也不是想了一天两天了,可真要立刻把身上的担子放下,带着如海去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他做不到。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日继承帝位之时,母妃因激动而流下的泪水,也不会忘记那几年父皇对他的打击,更加不会忘记身为一个皇帝应尽的职责。世人都说皇帝好,哪里能知道皇帝身上背负着怎样的责任。 为了天下,他终究要负了如海。 “呵,”林如海突然低下头,笑出声来,“你看,即便是我说了,同不说有什么分别。是我自己钻了牛角尖,想通了便好。” “不,”君祁把他拥进怀里,“是我对不起你。五年,你再给我五年可好?” 林如海垂在两侧的手缓缓的绕上去,紧紧环住君祁,“好,我等。” 最怕的,不是你不在意我,而是一边说着爱我,一边却要我无止境的牺牲自己来配合你。只要你给了一个确定的期限,至少在这段时间,五年之内,我还有理由继续等下去。君祁,千万别让这份感情,消失在五年之后。 君祁情动,从耳后细细的开始亲吻。许久不曾拥抱这个人,却并不陌生,如海的每一个敏感点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些寂寞的夜晚,他都是靠着回忆曾经一个个火热的夜晚,才熬了过来。如今真人就在眼前,又好容易把话讲开了,定下了,哪里还能做那柳下惠。如海于他,就是一种瘾,一旦染上,要想忘却就难了。 林如海不适的动动脖子,这样又痒又舒服的感觉,太熟悉也太陌生,每一次经历都好似头一回那样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人都说女人四十如虎狼,那男人呢?怕是从开荤头一天就一直是虎狼。 君祁仔细的舔舐着耳廓,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同那时的动作有一种诡异的契合。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今日,就留下来可好。” 手软脚软的林如海哪里听见他说了什么,只能胡乱答应着,“嗯。” 君祁笑着堵住他的嘴,手上也不闲着,时轻时重的在腰上流连,一手向上扶住如海,一手向下,穿过薄薄的纱衣揉搓臀瓣。夏日里穿的少就是方便,三两下这衣服就成了摆设,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低下头吸吮着胸前的红果,另一只手从下面移上来,安慰着另一颗。 林如海气息愈发的重起来,艰难的靠着柱子才没有摔倒。双手自然的捧住君祁的脑袋,明明想要让他更远一些,手却往自己这边用力。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想要喊停确实不可能,林如海只能挣扎着找回最后一丝理智,不断告诉自己现在还是大白天,一边艰难开口,“不要,不要在这里。进去。” 君祁抬起头,亲了一口,下面一顶,笑道,“进去?是这里吗?这会儿就急了,放心,很快就进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5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抬手在他背上捶了一下,却是说不出话来。底下被人握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其实也不是头一回了,过去被君祁折腾得更甚都有,可是最后都能让他到床上去。如今青天白日的也就算了,还只靠着这么跟柱子,一会儿支持不住。 君祁手下不断揉搓,直到感觉发胀发硬了才停手,捞起瘫软的林如海,大步向里屋走去。他虽然会折腾些花样,却总能摸到如海的底线,不会太超过,慢慢的把如海“带坏”。不过除此之外,还得照顾到如海的身子,站着做听起来刺激,果真做起来却是不好施展,对如海的伤害也大。一不小心扯到腿或是扭到腰,都是要命的事儿,关键是不好跟御医说。 因许久不做,如海的身后又恢复了紧致,君祁试探着放入手指,也并不顺利。怕把人弄伤了,君祁想法让他好受一些,可惜这里没有润滑用的药膏,想了想还是自己伏在如海下身,灵巧的舌头开始舔弄。 林如海感到又痒又酥麻,忍不住暗暗使劲,菊花一开一合,配合着君祁的一进一出,真真是销魂蚀骨。多年来,林如海早已习惯了被他这样“戏弄”,索性抛开了羞涩,松开了紧咬着的双唇,呻吟出声。男子特有的粗重、低沉的声音弥漫在纱幔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腻和魅惑,一下一下打击在君祁心中最柔软的的地方。身下已经是火热难耐,却还是想着不能让这人受伤,君祁以手代舌,耐心的进行开拓,一边回到上头,安慰他无措的嘴。唇齿相交,晶莹的唾液在二人之间传递,溢出来,染得唇舌、胸口,一片剔透。 君祁见时机已到,抽回手指,提枪上阵,直捣黄龙。手上却也不停歇,一边安慰着如海因为疼痛而有些萎靡的小兄弟,一边在他腰间细细摩挲。初时只是浅浅的抽插,待手中的家伙精神起来便加大力度,又俯下身去亲吻如海。 林如海情难自已,又许久没做,很快便泻了出来。只是君祁却一点都不见疲累,将人抱坐起来,让如海的手搭在他肩上,抓住他的胳膊继续冲撞。林如海被顶得只能发出细碎的声音,话不成句,连抗议也不能。 也不知过了多久,如海只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却发现自己正跪趴在床上,身下是一床纱衾,身后君祁还在不断努力。忍不住出言抱怨,“怎的还没好,你该不是又用了什么烂七八糟的药吧。” 君祁大掌拍在屁股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继而说道,“什么话,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相公我金枪不倒,是你的福气呀。”说着又往更深处探去,狠狠撞了两下。 林如海不由得收紧已经麻木的下身,前边在这样剧烈的刺激下流出如清水般的些许液体,再不能多了。君祁被他这样一夹,终于忍不住,泄了第二回。好在这回如海还醒着,才刚那次把人弄晕了才出来,可是把他气到了。他就爱看如海在他身下失神的模样,也想让如海看到他因为如海而把持不住的模样。尤其是在上回说过那样的话以后,君祁想让林如海知道,林如海对他有着难以替代的影响和吸引。 抱着还剩一口气的如海跨进浴池,君祁细心的替他做清理,刚开始不会这些,也伺候不好,如今已然很上手了。见如海有些昏昏欲睡,君祁不甘心的在他肩头又烙下一枚印记,满意的看到他蹙眉不满的样子,这才把人抱起来,擦干水,拿干净的寝衣裹上。 把人放上床后,君祁低声说了一句话,“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林如海紧闭的眼角有液体划过,也不知是不是才刚没擦干,只是他心底浮现一句话,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君祁,还望你能记住今日所说的话。 许久都没看到林如海出来,戴权悬了半个月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这要是再闹下去,他身为皇上贴身近侍,可真真是受不住了。只是皇上这么久没找人了,也不知道会把人折腾成什么样子,他可得早作准备。还有林家那里也得派人去捎个信儿,林姑娘还在家呢。戴权笑着吩咐新带的徒弟,事儿虽繁杂,抵不住是为皇上办的。且只要过了今儿,往后就又有好日子喽。 君祐原以为他们和好了就没事了,哪知道自家皇兄丢下一句话就出去玩儿去了,可怜他这个没有老婆孩子跟着的人留在行宫里批各地的请安折子还有京城来的奏报,也只有晚上才能去戏园子逛逛。他除了喜欢搜集美人,也就好这口了,况且这戏子里头可也有许多身段好,长得美,声音又好听的。 将一把鱼食儿洒向湖中,黛玉恹恹的收回手,拖着腮。她到现在还有点不明白,怎么才过了一天,爹爹又待见皇上了,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父女两游湖要同皇上一起。昨晚爹爹没回来,她还以为真是有什么朝廷大事发生了,可今日皇上还有闲情逸致来游湖,可见不是什么大麻烦。那爹爹昨晚为何要留宿行宫呢?难不成,是皇上又欺负他了?可若是这样,为何今日爹爹看起来挺高兴的,没有前几日那么阴沉、抑郁。黛玉想不通,小脸纠结在一块儿,把手里的一盅鱼食儿都到了下去,一时间引得一大群鱼儿在湖里打架。 红袖替她撑着伞站在后头,绿绮在一旁打扇,见她这样闷闷不乐,还以为是外头太热了,便道,“小姐,外头热的慌,不然咱们还是进去吧,可别中暑了。” 黛玉一甩帕子,“不去。”里头有讨厌的皇上在,她才不要进去。 二人相视一看,红袖接着道,“小姐,这大日头的,最是毒辣,一不注意就容易中暑,到时候要喝苦汁子,您可别喊难受。” 黛玉想了一会儿,气呼呼的站起来就往船舱走。这皇上烦人的很,有那么大的行宫不住,偏跑来跟他们一起游湖,难不成是闲得发慌了?红袖和绿绮如今也少见黛玉这般孩子气,心里想的什么都摆在脸上,忍着不笑出来。 里头君祁正在桌下摩挲着林如海的手,一手放在腰间替他揉搓按摩。昨日实在闹得凶了些,好在戴权准备了药,这才没让如海下不来床。只是坐也难受,站也难受,底下垫了这么厚的垫子还是觉得硌得慌。现在天又热,如海的身子又不适合摆太多冰盆,身上又流了许多汗,一向爱干净的他实在难受的紧。君祁才想着劝他几句,就听见外头有动静,慌忙放开,两个大人都有些尴尬之色,好在黛玉并未发觉。 “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黛玉一进来就向林如海撒娇。 林如海奇道,“怎么了,前几日还闹着要来西湖呢,入夜了还要看三潭映月,这会儿就走了可什么都看不着了。” 黛玉继续撒娇,“没怎么,就是不想看了,觉着没意思。” 林如海见黛玉今儿的小性子使的没有缘由,不由得板起脸,“玉儿,往日是如何教你的,先生就教你这些不成?当着皇上,成何体统。你看看外头,船都行到湖中央了,就为了你一句累了便回去不成。” 黛玉长到这么大,鲜少被父亲说这样重的话,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眼看就要哭出来了。君祁原就比较偏疼女儿,总觉得女儿贴心又迟早要出门,该多宠些。如今见黛玉这样,自然心疼,忙拉了林如海一把,说道,“这有什么,横竖都要回去的,不过早些罢了。若是玉儿不愿意待在这里,就让他们调头回去。一句话的事,何故这样说孩子,她还小呢,又没有做错什么事,你也太严厉了些。倘或她心里不高兴了,又是在船上,一会儿怕是要不舒服,何苦让孩子受罪。再说你身子也……倒不如早些回去,改日再来吧。” 林如海瞪他一眼,好在没说漏嘴,继而叹道,“我岂是不心疼她,只是不能这样喜怒无常,小性子也使得太过了。在家时都是小事,不过费些物什,如今这样一闹,原本安排的那些岂不是都白费了?今儿你要来游湖下了禁令,其他游船都不能下水,她这样轻巧的一句话就回去了,赶明儿若是要再来,你还封一回不成?玉儿,爹爹不是非要让你待在这里,只是若是一时兴起,回去了可就再不能来了;若果真不想看了,咱么就回去。” 黛玉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说道,“玉儿再不敢了,爹爹息怒。” 君祁过去替黛玉擦掉眼泪,哄道,“乖玉儿,你爹爹这会儿还在为昨日的事儿生气呢,不是故意凶你。你跟伯伯说,为什么不想看了,要是累了或是不舒服,咱们立马回去。” 黛玉一甩手,心想还不都是你,下一刻便跑到林如海身边,哭着拉他的衣摆,“爹爹,玉儿错了,玉儿要看,爹爹别生气了好不好。” 林如海示意红袖把手绢递过来,轻轻的替黛玉擦干眼泪,“好了,都哭成个小花猫了。爹爹并没有生气,只是想让玉儿知道,千万别仗着有爹爹撑腰,或是有林家撑腰,就这样恣意妄为,任性随意。且不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说一般的人情往来,哪有人受得了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人?你不过命好,托生到了这样的人家,岂不知有些人没有这样的出身背景,却比你还强上百倍。” 这些话林如海原早就想跟黛玉说了,他虽不想让女儿变成一个市侩、有心机、城府深的人,却又不能眼看着她骄纵妄为。只是原先并没有看到她有这样的趋势,不管是母亲那里还是下人嘴里,黛玉一向都是进退得宜,有大家风范。只是昨日一番评论让林如海看出了些苗头,只是当时也没什么话好辩驳的,他对那些人也并不了解。可今日黛玉的要求,却让他十分警醒,若是长此以往,必定要把孩子宠坏的。 黛玉抽噎着回道,“玉儿,呃,知,呃,知道了。”这些她如何不知,就是祖母也曾提点过,只是不曾这样郑重其事,略说几句也就罢了。 岂不知唐氏就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黛玉又有一股天生的孤傲之气,因此于待人接物上头有些随心所欲,并不十分随和。若要她学的跟那位薛姑娘似的,却是万万不能的。林如海骨子里也有这样的气节,只是常年在官场里打滚,又有君祁这样一个人精在身边,早学得一套厉害的表面功夫,行事说话也往往思量再三,因见如今黛玉这样便有些担忧。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却是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黛玉这样已然是十分谦恭有礼,宽容大度了。不说她是林家的姑娘,如今又有他在背后撑腰,就是把她宠上天那还不是应该的。他现在虽说满足不了如海的要求,却可以毫无顾忌的宠爱黛玉,也算是一种补偿。只是如今如海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出言反驳,只是日后明里暗里对黛玉诸多照拂。 第065章 摊牌 七月里,暑气渐消,林家父女也同圣驾一道回京。 唐氏摸着黛玉的笑脸,笑中带泪,连声道,“瘦了,瘦了。” 黛玉依偎在唐氏身边,乖巧道,“哪里瘦了,竟是胖了才对,好几身衣服穿着都觉着小了。祖母,玉儿可想您了。” “好玉儿,我还怕你在外头玩疯了不记得家里了呢。”唐氏笑道,“你正是长个的时候,衣服自然穿一阵就觉着小。今年的新衣裳早就做出来了,一会儿回去试试,不行让她们再改。这一路上可好,到了南边有没有不习惯,坐船时可难受了?” 黛玉笑道,“一切都好,祖母不必挂心,瞧我如今能不是好好的在这呢吗。就是一直记挂着家里,弟弟在家可乖?没父亲压制着,不知道又怎么调皮捣蛋呢。” 唐氏道,“这你倒是冤枉他了,珩儿如今也是一副爷们儿样了,早晚来请安,平日里就跟着先生读书,许久不曾出去了。昨儿还说你们回来了要去接去,哪知道今日就回来了,他还在上学呢,要是知道了该伤心了。你爹爹这一路上如何,可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千万别瞒着我。听说杭州别院里也住了没几天,那园子倒是比这里更精巧些,怪可惜的。” 黛玉思忖一番,爹爹早就吩咐过,昏迷一事决不能告诉祖母让她担忧,因回道,“爹爹能有什么事呢,左不过因天气热有些中暑。您是知道的,爹爹素性最怕热,那几日在杭州的时候又是最热的,一日里要费好些冰。因咱们家不怎么去,别院里也不曾备下冰块儿,还是出去买的。虽说只是些冰,待了也不过几日,竟是费了好些银钱。家里每年都要用上几车子的冰,得花费多少。” 唐氏道,“那冰在冬天自然算不得什么,随意找处湖海就能寻到,夏日里这样的热,并不好放,若是到外头买自然就贵。咱们家的都是京城外几处庄子每年冬天凿了冰放在地窖里,夏天再拿出来用,因此这一笔倒是并不费。玉儿才学了没多久,竟也开始注意这些了,可见是上了心,又聪明。如今回来了正好,明儿起就跟着祖母一块继续管家。” 黛玉垂眉瘪嘴,一脸悲戚,“早知道这样就不问了,还以为刚回来能好生松快一些,这下子竟是自己送上门了。好祖母,容玉儿再躲一天的懒吧,带回来好些东西还没有整出来呢。” 唐氏假意捶她一下,“瞧你这小懒猪,连这也不愿意,往后管一大家子可怎么办。你那些东西,捡些有趣的给你那几位好姐妹送去。不管东西贵重与否,总归一片心意。那边府里也别忘了,反倒让人说咱们不知礼数。” 黛玉这下可是打开了话匣子,“您别说,这回去南边还真搜罗了不少好东西,我还给您带了好些杭州的土仪,一会儿收拾出来就送过来。至于要送的,东平王府的、唐家两位姐姐,还有贾府那几位,连同陈家的、梅家的,我可是早就想好了。因回来的时候还是同北静王妃一处,因此还另外备了一份给王妃,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多半都是从咱们家在杭州的铺子里拿的。若不是爹爹说起,我竟不知咱们家在杭州还有铺子。爹爹还带我去了那片茶园,看着真好,漫山遍野的茶树,只可惜没遇上采茶的时候。” 唐氏笑着打断她,“好了好了,也不渴吗,说了这么长一通话,都不带喘气的。这出去了一回,可是把心都玩野了,别收不回来。我瞧你这一趟收获还真不少,回头再跟我细说说,这会儿还是先回去梳洗一番,好生休息。我听着嗓子都有些哑了,是不是夜里又不曾睡好?” 黛玉清了清嗓子,“也不是,大约是说的话太多了。那玉儿就先告退了,晚上再跟您仔细说说路上的事儿。” “去吧。”唐氏让冬雪帮着去收拾一番,又嘱咐前头若是老爷回来立刻叫他来见。 林如海作为大臣,自然要同皇上一同回宫,交代事宜之后才能回府与家人团聚。一进门就听说老太太有请,便知大约是母亲要探听南巡一路上的事儿了。来前除了他突然生病一事,其他的林如海并未多嘱咐黛玉不该说什么,这一回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不愿再同母亲装糊涂。 林如海一进去还未请安,唐氏就先把屋子里面的人都给遣散了,摆明了要好好说道说道。林如海也不怕,照常请安,“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近来可好。” 唐氏似笑非笑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整日在家也就这么些事儿,吃吃喝喝睡睡,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便是往常你们在家,不也就这些事儿。我又不在外头经历风霜雨雪,比不得你们。” 林如海立刻跪下,“母亲这话让儿子无地自容,若儿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母亲明示,儿子定当改正。” 唐氏却忽然收了笑,正色道,“你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横竖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你若是果真孝顺,今年就把事儿给办了吧。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年,这些年便是玉儿能帮着管理一家事务,她也总有出门的一天。你和珩儿两个大男人,后院就剩了一个姨娘还是常年吃素念佛的,我如何放心留你们父子两。满京城里头打量打量,不说是你这样的一品大员,就是寻常的官宦人家,哪有这样的?前些年你不愿意,我也不逼你;可如今都这把年纪了,难不成果真要这样一个人过下半辈子。” 林如海磕头后又直直的跪着,言道,“母亲,儿子不孝,别的事儿子都能答应,只这件事,儿子怕是要让母亲失望了。” “你!”唐氏狠狠的在引枕上一捶,好在不是木桌,“难不成你还真想同那人一块过活不成,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又把你当做个什么人物。我是为你好,果真喜欢……挑个长得好的,品行过得去的养在家里也就罢了,何苦这样作践自己。” “母亲既然已经知道了,儿子也不愿再瞒着您。”林如海顿了顿,回道,“儿子原就不是一时兴起,您还记得吗,二十年前,儿子曾经结交过一位知己。” 唐氏愣住,想了还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你曾说过的那位安清?难不成……”唐氏恍然,若果真是这样,二十年的纠葛,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分解的。原本还闹不明白,那位爷就是个不着调的也不应该会对自家儿子下手,竟是早就开始的! 林如海道,“母亲,儿子知道这是妄想,也不敢奢求跟同他如一般人那样,只是这份念想存了这么多年,挣扎过,逃避过,当年回家为父亲守孝之时也想就此忘了他。可,说句不知羞的话,儿子没办法忘了他,甚至在知道他故意隐瞒身份之后也没办法去恨他,只想着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儿子跟他之间,太复杂了,如今连自己都闹不明白了。儿子现在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只是现在真的是歇了再续弦的心思。就是再娶一个,也是白耽误了人家。” 唐氏一听这话便觉不对劲,忙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可是出了什么事了?” 林如海摇摇头,这些事儿就让他自己处理去吧,“并没有,只是您也知道我和他的身份,哪里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子只求母亲体谅,贾氏您也知道是怎么定下的,为了孩子又闹出了这么许多糟心事,便是没有他,儿子这个年纪,也早没有了再娶的心思。” 唐氏叹气,这件事果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好在并未强行替他定下亲事,不然可真就难以收场了。不愿再问的更加详细,唐氏打发林如海先去歇息,自己却到了小佛堂里,静静的坐了半晌。偏生她的儿子出了这样的事儿,让她有何颜面面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往常还说自家儿子知礼明事,洁身自好,从不与那些纨绔子弟相交,更没有那些臭毛病。如今看来,竟还不如贾家那群败家爷们儿,好歹只是一时兴起找些小厮戏子玩乐,或是多要几个姨娘,哪家大门大户里没有这些腌臜事。便是那忠顺王爷,满京城里头好男风出了名儿的,家里也有王妃,小妾成群,看着到底是这么个样子。早年间一直没有孙子,她还替儿子叫屈,平白得了个好男色的坏名声,哪知竟是真的。好容易有了孩子不在被暗地里说长说短,又死了老婆,成了鳏夫。凭他是有高官厚禄,也架不住别人说,这些年愈发传得厉害了,唐氏这才更着急了。 哭过一回,唐氏整理了妆容,没事人一样回到往常起卧的地方,照常听管家娘子回话。林家支庶不盛,可上下主子到奴才,加起来几百号人,一日里有多少冗杂事务,也难为她一个老太婆还要操劳这些,别人家自然是早早的交给儿媳妇儿了。这样一想便又有些辛酸,唐氏忍了忍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换了别人怎么着都可以想办法,偏生那人是碰不得的。只这口气不出,她又如何咽得下去! 晚上,一家人和和美美的一块吃了餐团圆饭,有黛玉姐弟两插科打诨,倒也颇为热闹。母子两虽然心中都有事儿,也不愿再孩子们面前显露出来,自然也是装作高兴的样子。黛玉讲了在南边的见闻,还有带回来的一些土仪,挑了几样摆出来给林珩看,惹得林珩好不羡慕。 黛玉拿着一只蓝印花布做的布老虎,对林珩说道,“你瞧,他们那边还有这样的布,看着朴素,这花纹确实有讲究,做了这布老虎倒也好看。你很该跟着一块儿去,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竟是比你闷在还管用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珩一脸艳羡,“好姐姐,再有下回就带上我吧。你快再跟我细说说,到底有什么同京城里不一样的景致人物,真有这么好玩儿?” 黛玉逗他,“才刚不是说过了,再有这景儿啊,得自个儿看,说哪里能说全了呢。我当日所见是一个样,心里想的又是一个样,说出来却是别的样,你再一想,离我所见之景说不得大相径庭了。” 唐氏笑道,“玉儿鬼机灵,这么多样儿,竟没有一个可听的?你那张嘴啊真真太溜了些,一般人都说不过你。瞧把珩儿给急得,还不快写说出来,祖母可还等着你说呢。” 黛玉忙跑到唐氏身边坐下,“好祖母,玉儿这就说,您可千万多疼玉儿一些,别只顾着珩儿呀。” 屋里众人又笑了一回,就听黛玉在那里娓娓道来。黛玉善诗词,又是博古通今的,配上些典故、诗词,竟真是把江南之色展现在眼前,令人心神向往。唐氏回想起当日未出阁时的种种情景,激动地都落泪了。林珩听了家姐一番长篇大论,暗含典故无数,都是张口就来的,心里更加佩服,回头也更加用功学习,希望赶上姐姐。他可是一直以姐姐为榜样,先生多次夸赞姐姐,甚至还有几次直接言道姐姐的天赋、灵性、才气皆胜于他,作为林家的独子,他可不能这样没出息。因此林珩一向以来都奉行勤能补拙,于学业上加倍用功,也是因为这样才没跟着去南巡。 话毕,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唐氏打发了两个孩子,让林如海留下,只说有事要商量。林如海有些后怕,难不成中午母亲表现如此平静是被吓懵了,如今回过神来要秋后算账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心怀忐忑的坐在一边,等候示下。 唐氏先拉着他说了一通家里的事儿,又说了些人情往来,这家诰命生辰,那家公子满月,还有她娘家侄儿唐晏的小儿子年里也要成亲了,等等,皆不过是家常琐事,并无异常。 林如海刚要松气,耳听的一句震天响,“还有,我虽不再过问你的事儿,总归要见上一回。你只告诉他,我要见他,看他什么个意思。只是先说明白了,我这回可不是求见,而是让他来见我。至于在家里头还是在你们往常见面的地方,我也不挑,就看他的意思吧。” 林如海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叹服,他母亲实在是非寻常人能比的。只是这要求却也过了,他自己都没实打实的定下来呢,这样算怎么回事儿。因回道,“母亲,儿子说过有他没他一个样儿,您也知道他出来一趟不容易,何苦这样为难儿子。再说他那样的身份,您就是有什么话也不好当面说,倒不如写下来,由儿子代为转达可好?” 唐氏冷笑一声,“我儿子都舍得了,他有什么不容易的。往常也没见你少出去过,来家一趟就这样难?我有什么话说不出口的,横竖不是我做了亏心事,你倒是担心他吧。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不管跟他有多大关系,反正我就是要见一面。你也知道,我身上还有个一品诰命的品级在呢,若是你十分不愿,我自低了牌子见皇太后去。虽然算不上什么深厚的交情,想见上一面还是行的。” 林如海连忙讨饶,“母亲息怒,是儿子的不是,儿子明儿就去告诉他,您息怒。” 唐氏道,“这还差不多,放心,我还会吃了他不成,到底要给几分面子。你也不用怕什么,你到底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还能害你不成?俗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不过是担心你,想替你把把关罢了。他若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做,你还是趁早带着我们祖孙回苏州去吧,何苦替他卖命。” 林如海又跪下来,有些哽咽,“母亲言重了,儿子不孝,到了如今还要母亲担忧。” 唐氏道,“你快起来吧,今儿跪的也够多了,一把年纪也不怕人笑话。你父亲还说你性子随他好,如今看来倒是像我更好。” 林如海深知父母之事,不再说话。父亲一辈子宠着母亲,事事为母亲着想,用情不可谓不深。如今他对君祁,也相差无几。明知前途艰险,君祁又不能完全属于他一个人,却还是这样傻乎乎的为他鞠躬尽瘁。只是君祁就是他林如海命中的一个劫,他又能如何呢。说不得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渡劫,了却这段冤孽,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总觉得一直瞒着不是个事儿,还是说清楚罢,也能让林老太太成为林如海面对君祁的一个强有力的后盾。 第066章 渐弱 林如海虽说答应了唐氏,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同君祁开口,这样的事儿,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哪有让皇帝老子屈尊到臣子府上,还是以那样的身份见老太太。况且进来朝中事忙,后宫中又有皇后日渐沉珂,大约有些不好,因此上更没有机会提及这件事,因此便被耽搁下来。 又说甄家一倒,朝中的几个派系之间隐隐有了不小的变动,老一派的大家族都有些惶惶,不知道皇上下一次会轮到哪一家。贾家却是没有这样的担忧,虽然一直同甄家往来密切,不过这一回并没有牵扯在内。而且既是四大家族之一,又是八公之二,太上皇又还在,皇上断不会轻易对贾府下手。而其他几家却是不好说了,首当其冲的便是薛家。 当日薛劭在时,便曾通过甄府跟搭上太上皇的线,在金陵一直是跟甄家同气连枝,官商勾结。后来薛劭临终前投靠了君祁,却是把罪过推到了弟弟薛劯身上,把自己撇清了,但是薛家跟甄家的联系却是再不能处理干净的。这一回在金陵惩办甄家时,薛家也被牵扯进来,不过君祁为了尽早了结甄家,并未将太多东西拿出来。不过这也不妨碍他要把薛家弄掉,横竖这些年薛劯已经在他授意下掌握了大半商业势力,这明面上的皇商薛家,也没有再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因此,薛蟠很快便接到了户部的通知,明年起便不用再领内帑钱粮,除去皇商名号,年内将这一年的账给清了,并将名册上缴。这下薛蟠可是急了,饶是他再糊涂也知道,没了皇商的名号,没了一年白花花的二十万两银子,这样的损失对如今的薛家是在太大了。只是他一向是个没有成见的,店铺里出了事故都是靠着那几个老伙计,掌柜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些老人也都没了主意,因此薛蟠只能进内来找母亲和妹妹商议。 待听完这事儿,薛姨妈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别是弄错了。咱们家从你曾祖父开始便是皇商,你祖父又是钦赐的紫薇舍人,怎么这皇商说收回就收回了?” 薛蟠嚷道,“妈妈也太小瞧我了,这消息真真的,是我亲自到户部问了管这个的老赵。那公文过几日便要发下来,老赵同咱们家有些交情,这才提前透给我知晓。况且又要收回名册,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能有假?听老赵的意思,怕是甄家的事有碍,咱们家跟他们还有往来不成?” 薛姨妈道,“你父亲在世时曾有过来往,却并不熟络,果真说起来,甄家倒是跟这边府里一向交好,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你可有问他,还有什么转机不曾,若是失了这个名号,咱家的生意可是要大受影响的。如今这边的生意原就愈发不行了,再摊上这事儿可如何是好。” 薛蟠道,“哪里没问,只是老赵他含糊其辞,也不说个准信儿。如今户部尚书又是那位唐大人,最是公正严明的,跟咱们家又没什么关系,也不好上门走动。儿子问了几位老伙计,也是不得其法,因进来问问妈妈,可有什么法子没有。或是往姨妈那里去问问,看姨爹有没有什么门路,好歹指点指点,如今是有钱无处使,真真可恼。” 薛姨妈道,“我这里却没什么法子了,若是你舅舅在还能把帮衬一二,可惜他离京赴任,也是不巧。如今也只有去问问你姨妈,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外头你先看住了,别让那起子奴才瞎起哄,这事儿也别往外传,等明儿有了准信我再告诉你。” 薛蟠得了母亲的吩咐,应声而去,自去找贾家几个酒肉朋友喝酒玩乐不提。横竖有母亲在,还有妹妹帮衬着,他也不用担心了。 薛宝钗在一旁静静的听了,却是一言不发,待她哥哥出去了才问道,“妈,你看这事儿里头可有蹊跷?” 薛姨妈叹道,“嗨,还能有什么,怕就是被甄家带累了。” 薛宝钗却摇头,“妈难道忘了,咱们为何上京?原就有这样的风声传出来了,说要销了咱们家的皇商名号,怪的是进了京找了许多人也没个准信,哥哥又在林家闹出那样没脸的事来。可后来却又说并没有这样的事,乃是误传。只是如今无故却又闹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实打实的户部下的公文,竟是不让咱们有疏通的机会。依女儿所见,会不会是上回哥哥得罪了林家,因此……毕竟前次也是风言风语的,连舅舅都不曾来信告知,说不得还真是虚惊一场。倒是哥哥办的事儿,那林大人又是个清高孤傲的读书人,想来很是不忿。不是女儿在背地里嚼舌头,这话也就跟妈说说,就看那林姑娘的小性子,说起话来又尖酸刻薄,却不像这府里的样子,想是随了她父亲了。” 薛姨妈忖了一会儿,觉得有理,因道,“果真有些道理,林大人乃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那唐大人又是林大人的姑表亲,若是真要动手脚也是容易的。可恨你哥哥这样,整日介无事生非,若是没有那档子事,说不得就没有这些了。只是若果真得罪了林家,那可如何是好。有了上回之事,你姨爹本就对你哥哥不屑,连带你姨妈都没脸,还抱怨了几句,这回怕是难让你姨爹从中调和了。” 薛宝钗道,“也不尽然,好歹妈妈让哥哥近日克制些,再到姨妈那里求求情,先探探口风,若十分不行,再想别的法子。到底是亲侄子,姨妈哪里能说不管就不管呢。再有,大姐姐在里头花费了这许多,难道母亲不是每年都私下里相帮的,想必姨妈都记着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薛姨妈道,“我倒是忘了这茬,可怜你大姐姐也熬不出头,这样的岁数,怕是再有两年就该放出来了。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可怜我的儿,这样的年纪,正该跟小姐妹们玩笑的年纪,就要替你哥哥操心这些。也多亏你聪明,不然你哥哥这个孽障真是要把我活活气死了,难怪你父亲当日在时如此偏疼你,今后也不知道哪一家这样的福气,能得了你去,我却是舍不得的。要是你也能同你大姐姐那样进了那富贵地,定能出人头地,只可惜咱们这样的人家,嗨,总归是耽误了你。” 薛宝钗红了脸,“好端端的,妈偏又提这个,好没意思。”说完就自进内室做针线去了。 薛姨妈才要起身,便听见外头一个丫头在说话,“宝二爷来了。”话音刚落,就见贾宝玉从门口进来。 宝玉见薛姨妈在,忙上前请安,薛姨妈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道,“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来,快上炕来坐着吧。”一边又命人倒茶来。 宝玉因问,“哥哥不在家?” 薛姨妈道,“可是不巧,他才出去,前头有事要去忙。” 宝玉道,“姐姐可大安了?” 薛姨妈笑道,“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她。她在里间呢,你去瞧瞧她,我收拾收拾就进去和你们说话。” 宝玉听说,忙下炕来至里间门前,掀帘子一跨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做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宝玉心中一动,暗道这宝姐姐果然非自家众姐妹可比,又走近问道,“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抬头就看到宝玉的脸近在咫尺,不觉脸上一红,忙起身含笑答说,“已经大好了,倒多谢记挂着。”说着让宝玉在炕上坐了,即命莺儿斟茶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姐妹们好,一面细看宝玉打扮,尤其是胸前那块玉明晃晃的悬在那里,好不抢眼。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你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 宝玉只觉一股幽香扑鼻,顿时身心通畅,竟不知这香气从何而来,遂问,“姐姐熏的是什么香?我竟从未闻见过这味儿。”说着又把项上的宝玉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内。 宝钗细细的看了,一边答道,“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烟燎火气做什么呢。想是我早起吃的丸药的香气。” 宝玉奇道,“什么丸药这么香得好闻?” 这时正好莺儿倒茶进来,宝钗便让她上茶,不再提丸药之事。又细看了那玉上头,面上竟有八个字,不觉念了出来,“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莺儿在一旁笑出声来,道,“我听着两句话,倒像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不等宝钗说话,宝玉忙道,“原来姐姐的项圈上也是有字的,我也赏鉴赏鉴。” 宝钗不肯,宝玉央求了一番这才让她答应了。“不过是两句吉利话,也没什么好看的,偏你就这样上了心。”说着将胸前的金锁摘下来,递给宝玉。 宝玉细看了,果真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个,“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宝玉连着念了两遍,因笑道,“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儿。”继而又想起黛玉也有一块玉,因说道,“不知姐姐见没见过林妹妹的玉,往常也为曾仔细看过,说不得也是有字的。我原就说,她这样的一个人,若是没玉倒是这通灵玉不识货了,还说什么通灵不通灵。没想到林妹妹果真有玉,还是那样一块墨玉,通身墨黑,一看就是上好的。跟她的一比,我这块倒是石头了。” 宝钗听他突然提起黛玉,且听宝玉话里话外的意思,林姑娘就是神仙般的人品,合该有这样的灵物,竟不知置她于何地,因此便有些不自在,只面上不露,口中说道,“到底你们亲近些,你都不知道,我统共跟她见了没几回,哪里就能知道了。横竖下回她来了,你再好生看看不就是了。说起来也是,怎么竟有两月多未见林妹妹了,可是家里不让她来?” 宝玉叹息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催着老祖宗打发人去接了好几回,总是不成。好在昨儿老太太又打发了两个女人去,总算是请到了。” 宝钗一想,大约是那位林小姐又拿架子呢,偏她来时连家常用的茶碗都要带了来,虽说看着的确不凡,和她惯喝的茶也相匹配,可到底让亲戚家脸上挂不住。还有那几个带来的人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显得与众不同。如今外祖家派人去接,又是这样三催四请的才肯过来。这样又岂是为人处世之道?又想到八月初三正是老太太的寿辰,怕是这样人家才肯来。转而想起才刚哥哥说的事,还说没有门路,眼前可不就有一个绝好的机会吗。就是不知道林黛玉有几分能耐,能不能说通,照前次看来,却是个不好相与的。不过为了薛家,也只能勉力一试,就看到时候如何了。 一时薛姨妈进来,又说了一会儿话,留宝玉在这里吃饭。宝玉乐得留饭,还能喝酒,没有奶嬷嬷管着,顺势就留下来吃饭。 黛玉那日把东西归置好了,又分成一份份的差几个管家娘子往各家送去了,只说是林如海出门带回来的,并不提自己随行一事。接着便又照常跟着唐氏每日学着管家理事,闲时做些针线,或是同两个丫头打一回棋谱,偶尔做两句诗,好不自在。红袖、绿绮几个也是随黛玉一块儿识过字的,也能附和几句。只没过多久又听说贾家来人了,因是外祖母寿辰,且好久不去,推却不过便只得收拾铺盖妆奁往贾家去。 林如海这回想得周到,贾政已经试探过他的意思,被他打太极似的推了回去。他虽然瞧不起薛家这样的人家,但也不至于故意去陷害人家,没得自降身价。且君祁对薛家的厌恶,可是要远远比他还甚。因怕薛家那个姑娘去聒噪玉儿,林如海又趁着黛玉去贾府前提了提。 黛玉听林如海的意思,不过是不要多理会那位薛姑娘罢了,因答道,“爹爹多虑了,我素来不喜欢那样的人,难不成还会上赶着找她不成?都是在亲戚家,不过个人的面子,见面时说一两句话,私下里谁还找谁呢。再者这回史湘云也定是要去的,她们两个一向要好,想来连话也说不上几句。” 林如海道,“那就好,若是她找你说些别的什么事,也不用管她。还有,让跟着的人警惕些,他们家那个宝玉,这样大了还住在内院,说出去不成体统。过两年若是还这样,你也少往贾家去吧,他们不在意,咱们可丢不起这人,于你的名声也不好听。” 黛玉红了脸,这话也太直白了些。唐氏在一旁听了忙止住他的话,“好了好了,这些事儿自有我来跟玉儿说,每回去我都要交代的,哪有你这样大咧咧的说出来了,可见是个爷们儿,到底不够细心。玉儿,你先回去吧,好生看看有什么东西落下没有,你惯用自家的东西,若是一时忘记带了什么,又该不自在了。” 黛玉知道祖母有话要同爹爹说,便辞出来,往自己屋里去了。 林如海在唐氏的眼神中如坐针毡,他哪里不知道母亲要说什么,只是那话,他还未曾对君祁提起呢。 唐氏假意拿帕子掖了掖眼角,说道,“你也是做爹爹的人了,又快不惑之年,可见是我老婆子差遣不动你了。简简单单的一个口信儿,有十来天了吧,怎的还没来呢。” 林如海忙答说,“这几日朝中事多,儿子还没来得及提及。儿子想着也不急在这一时,如今内忧外患,您瞧我也是整日的不能着家,因想着过一阵也使得。” 所谓朝廷大事唐氏不知道,但她自然明白林如海轻易开不了口,只能下猛药,因道,“罢了,你这里我也管不了,随你去吧。我昨儿已经递了牌子,求见皇太后,今儿已经得了懿旨,明儿未时觐见,就不劳烦你这位大忙人费心了。” 林如海登时慌了,立刻跪下说道,“母亲,是儿子的错,儿子再不敢了,还请母亲手下留情啊。”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蹙眉嗔道,“什么话,皇太后准了我觐见,难道还半途反悔不成?你放心,你老娘心里有计算,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还不是为你,竟像是要害你似的。就是不想着你,还有玉儿和珩儿呢,我只指望着他们罢了。” 林如海清醒过来,也知道如今母亲心中最重要的怕就是林家了,断不会做那种害人害己的事,因又赔礼,“是儿子糊涂了,还请母亲恕罪。” 唐氏摇头叹息,“你还是这个性子,如今看来,若不是有他,你能不能做上今日这个一品大学士还成问题,竟不知是好是坏。罢了,我乏了,你先下去吧。” 林如海复又请安出去,心里却是越发的沉重。 第067章 拨乱 第二日下了早朝,林如海果然寻了个由头,单独面圣。君祁拉他在炕上坐了,问他,“可是为了江西粮道一事?刚不是说过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林如海却摇头,答道,“并不是这件事,只是,只是想问问,那个薛家,你到底打算如何处置?” 君祁一想,笑道,“可是他们拐着弯儿的找上你了?看来还不傻,只是薛劭自己做的孽,又有这样一个儿子,便是我不找他们麻烦,想来薛家也会败落在那个薛蟠手上。再者如今薛劯已然干出一番事业来了,这明面上的薛家也不需要了。这样的人家,根基愈深,其中腐朽之事愈多,还是早日斩草除根的好。” 林如海道,“这样我便放心了。他们倒是还没有登门,有了上回的教训该学乖了。只是玉儿又往贾府去了,上回他们家那位小姐就有意攀附玉儿,这一回还指不定怎么去聒噪她呢。” 君祁道,“你也是,何苦让玉儿总往那里去,人多说贾府也就门口两只石狮子干净些,没得玷污了玉儿这样玲珑剔透的人物。不过听你的意思,薛家这位姑娘果真比她哥哥强上百倍不止,真不知道一个肚皮出来的,又是一样的教养,怎么就成了这样。” 林如海叹道,“谁知道呢。只是这样年纪,又是客居贾府,竟能让阖府上下称赞不已,可见有其过人之处。玉儿心思细,又有些小性儿,就怕她心里不自在。” 君祁说道,“哪有这样的事,她不过是商贾之女,哪里能和玉儿相提并论。哎,你今儿巴巴的跟过来就为了这事儿,这可不像你。说吧,是不是还有什么事不好开口,在我这里还矫情什么。” 林如海呼吸一滞,犹豫了一会儿便把事情和盘托出。君祁一听吓得不行,拍着自己的额头就说道,“怪道说好似忘了什么事一样,回京以前还记着的,怎么偏就忘了。上回听你的意思老太太该是早就知道了,我就想着得表表态,既然老太太也有这个意思,明儿我往你府上走一趟就是了。” 林如海竟不想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都不知该接什么话,只愣愣的看着君祁。君祁看他这样只觉得有趣,一时忍不住便笑了起来,更让林如海摸不着头脑。 这边黛玉又带上四个丫头和奶娘丁氏,坐了自家的车,往贾府而去。虽说外祖母很是疼爱她,又有几位嫂子、姐妹还算投缘,只是一想到那贾宝玉、史湘云,现在又多了一个薛宝钗,真真是让人头疼不已。 要说也是冤家路窄,来往这么多回,偏今儿个就在门口和接史湘云的车碰上了。本来也不算什么事,但有一个缘故,黛玉因带的人多,东西也多,因此唐氏特意让把自己的大车给她送了过来。那可是一品诰命的车架,而史湘云乘的不过是寻常家用的马车,这样放在一起,高下立判。贾府平日里也有诸多王妃、诰命往来,看门的小子们自然知道看到什么样的车该开哪道门,因此黛玉的车就从中门进去,而史湘云却是被引至角门。 黛玉坐在车里自然不知道这些事,那史湘云却是坐不住的,偷偷掀起帘子一看,就看到一架八宝朱缨大马车从一旁经过,由中门而入。她原以为是哪一家的太太到访,却听周奶娘在一旁说道,“好生气派,不愧是林家的。” 史湘云着了一耳朵,忙问道,“妈妈说什么,什么林家的?” 周奶娘回道,“姐儿才刚看见的那个车子,我瞧着角上悬着林府的灯笼呢。像是林家的老太君用了自己的车架把她家姑娘送了来,过几日这里老太太的千秋,林姑娘也是要来的。” 史湘云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凭什么都是来走亲戚的,她林黛玉能从中门入,她就要走角门?往日不曾注意这些,这回正撞上了,可是气的很。好在周奶娘劝了几句,史湘云明白过来,素性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一见到姐妹们一高兴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 林黛玉和史湘云一到,最高兴的便是贾宝玉无疑。只见他看看黛玉,不敢轻易说话,又被史湘云拉着说了好些话。迎春和探春谢了之前送来的东西,又问怎么这么久不来,黛玉随意敷衍几句,又说家里忙,便不再提。大家也知道她素来忙得很,学这学那的,也不十分计较。倒是李纨又偷偷的谢了一番,自然是为了贾兰那份更厚几分的礼。 一时薛宝钗也来了,史湘云拉着她就说起家中趣事,到免了林黛玉同她应酬。只可惜贾宝玉瞅着空便凑上前去,小声问道,“林妹妹前些日子可是身子不爽,怎么请了几回也不见来。我留了好些东西要给你玩呢,一会儿给你送去可好?” 黛玉不经意间拉开距离,携了迎春的手笑道,“二姐姐你看表哥,竟是红口白牙的咒人呢,我虽生得单薄些,却也是随了母亲,哪里就是个病秧子了?说起玩的,不知前儿送来的东西表哥可收着了,我也不知道爷们儿喜欢什么,你们的原是让珩儿选的,他到底比你小几岁,不知道选的合不合你的心意。” 宝玉原以为是林黛玉特意选的,一听这话不免有些怏怏,也没听出黛玉的意思,只回道,“难为林妹妹记着我,东西看着十分新鲜,我都让袭人收起来了。” 黛玉淡淡道,“只不过一些玩物,表哥喜欢便好。”又转头和迎春几个聊起来。 宝玉见她这样,霎时没了兴致,只闷闷的坐在一旁不言语。薛宝钗那里应付着史湘云,又要时刻注意着宝玉的行动,还得分出一份心思注意林黛玉,想要借机上前招呼一声。如今有求于人,那林黛玉既不来跟她招呼,她也只能放低身段迁就林黛玉了。也亏得是薛宝钗,这几人中除了她怕是再没有第二个有这一心三用的本事了。 一时王夫人进来,众姊妹起身请安,方又坐下。王夫人因有事要回,不方便让她们年轻姊妹听见,便将她们赶到后头暖阁里去说话。 待姊妹们走尽,贾母问道,“太医可来过了?” 王夫人回道,“来了,才诊了脉,媳妇儿给老太太贺喜了,凤丫头是有喜了。” 贾母立时笑开了,“阿弥陀佛,果真是天大的喜事,我就说她那样,再错不了的。太医可嘱咐了什么不曾?” 王夫人答道,“别的倒没什么,只一样,凤丫头看着强健,其实内里却弱,失于调养,因此要静养,不好操劳。” 贾母登时有些心急,“那可要好生养胎,这样的最是危险,竟是那看着弱的平日里反倒小心谨慎,不易出事。她这样外强中干的却是最不注意的,依仗着自己年轻,便不放在心上,有了什么难处也不说,反倒容易出事。既然太医都说了,我看这管家之事也暂歇罢,别让她再操劳了,少不得你这个婶子心疼她一些。老大这几日又惹了风寒,老大家的也顾不过来,你多担待些。一会儿再让人把琏儿叫来,往日有他媳妇儿管着倒还老实,如今凤丫头可再没力气管他了,可不能惹出什么祸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王夫人道,“媳妇儿原也是这个意思,只不好说,不想老太太心疼孙媳妇儿,竟说了。” 贾母因道,“我就是心疼孙媳妇儿,凤丫头才嫁进来就添了个大胖小子,如今管家又是利索能干的,我如何不偏心呢。” 王夫人因又赔笑了几句,复又出去料理前头的事儿去不提。众姊妹在后头听了个大概,虽年轻却也明白,知道是凤姐的喜事,自己不便过去,回房后便打发了丫头去道喜。 凤姐原因太医之言有些恹恹,又要卧床将养,又不能管家理事,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如今见各处都来人磕头道喜,又有老太太亲自吩咐让她好生养胎,又赐下了不少好药材,心里好不得意。尤其是贾琏回家知道了这事儿,喜得几乎要把她抱起,虽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可谁家又会嫌孩子多呢。东府珍大哥有了蓉哥这样大的儿子,明年都要做公爹了,如今新嫂子怀了身孕不也是乐得找不着边了。 下半晌,薛宝钗回梨香院前特特又找了一回林黛玉,却扑了空,只有紫苏和白芍守着房门,说是小姐去看望琏大奶奶了。薛宝钗笑着又同她们俩说了几句话,只不过被敷衍一阵,颇觉没意思,便说家去了。紫苏和白芍客客气气的送了几步,一转身,性子直的白芍便有些忍不住说道,“这分明就是贾府,不过一个客居的小姐也说什么家去不家去的,还真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了不成。” 紫苏忙道,“噤声,再怎么样人家也是主子小姐,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横竖是别人的事,与咱们什么相干,只管住自己吧,别招了口舌。” 黛玉正扶着红袖的手往前头正院走。 原来贾赦一家住在正院旁边,是从花园子拦出来的一块地,圈做了院子。贾政却是带着妻妾,堂而皇之的住在了正院边上的侧房内。这样的事儿放在哪一家都太不成体统,只在贾家却是许多人视而不见,不敢提及。前两年贾琏外放回京,原想提这件事,只是没找着合适的时机。后来凤姐得了贾芮,这公公婆婆和儿子儿媳外加孙子挤在一个小院子实在紧了些,且贾赦还有一屋子的小老婆,更有一个庶子,还有那一地的丫头婆子,哪里还住得下。贾琏便趁机发动了贾珍,跟老太太提了这事儿,也不说让二房把正院让出来,只说是老国公去了那么多年了,他父亲身为长子已然服孝完毕,如今一大家子又实在挤不下。而二房里宝玉和三丫头又都是养在老太太身边的,李纨带着贾兰就住在贾母院子的后面,因此只贾政夫妻两个,余下也就两个姨娘和一个贾环。因此,两家是不是换一换。 贾母早年间用一个孝字把大儿子压的死死的,又把小儿子挪进来,说是照顾自己,却把兄弟两个弄了个本末倒置。这些年了没人敢拿这事儿说话,但贾母也知道若是一旦提出来,她也再没有理由让小儿子住在正院。再说贾琏如今也是个做官的,又请来了贾珍这个族长,贾母便是再不愿意,也只能默认了这件事。因此去年两家就换了院子,大房已然回到了正院,贾琏夫妻连带着邢夫人可是出了好大一口气。王夫人倒是没见什么神色,还跟往常似的,连凤姐那里也不曾疏远。贾政自诩正人君子,这次倒是闹了个没脸,再不肯提这事。 第068章 后逝 这一日,林如海辗转反侧一夜,天一亮就爬起来,挑挑拣拣才换了身合心意的衣服,又反复吩咐林升约束各处下人,另嘱咐门子一旦有人来访便立刻请进来。眼看着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林如海愈发着急,恨不得亲自到外头守着。 另一头,君祁也是慎之又慎,早一天夜里就选好了今儿要穿得衣服,佩戴的玉佩、荷包,连头上的发冠都挑选了一番。瞧着时间差不多了,君祁带上戴权,坐了轿子,外头跟着四名侍卫,一路往林府而来。 林如海等了半晌,到了,外头小厮一路报进来,说是有位年轻公子上门,已把人请到偏厅。林如海心中大奇,好好的怎么又出来一个公子,忙去看了,竟是当日在济南遇上的卖画之人。 林如海自觉当初并未曾吐露身份,也不知他是怎么找上来的,便问道,“这位公子,不知尊驾到此,有何贵干。” 那人却好似并未认出林如海,仍旧一脸木讷,只作揖说道,“晚生林玄青,见过林大人。晚生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见,这是家师的亲笔信,请林大人过目。” 林如海疑惑着拆开看了,发觉这人竟是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信中又提及林玄青不善言辞,还请林如海多多关照等话,林如海暗道果真是不善言辞,不过能入老先生的眼,想必是有过人之处。上回那些字画他也不曾仔细看,玉儿买的那幅画他却是再没见过。只是现下还有要紧事,林如海分不出心思来应付他,因说道,“原来是老先生的弟子,既是老先生的吩咐,哪敢不从。只是今儿我这里还有件要紧事,足下不如暂且住下,待明日得空了再好生说道说道。” 林玄青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愣愣的回道,“多谢林大人,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林如海暗笑他果真像是个不入世之人,因吩咐林升给他安排了客房,自己索性在这里等着君祁到来。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君祁的轿子就在府外落定,即刻便被迎了进去。 唐氏原让人把诰命服制拿了出来,想着不对劲又换了一身家常见客的衣裳,端端正正的坐在上座。后来一想,又不对。虽说黛玉不在,可这院子里这么多丫头婆子,一来不方便,二则难免有碎嘴的会传出些不堪的话来,因此又打发人去跟林如海说了,去正院的大客厅。按着君祁的身份,原本也该在那里才对。 林如海在前面带路,一直到正厅,一路上都没见什么人走动。君祁明白大约是特意吩咐过的,他原并不觉得有什么,进了林府反倒怕起来,见了这样的情形更加担心,这林老太君大约真是不好应付的。 林如海才把人领进去,话都还没说,唐氏便道,“你先下去吧,把外头的人都撤了,我同他有几句话说。” 林如海无法,只得听从母亲之话,连君祁也不敢多看一眼,请安辞出去。君祁心一突一突的,上战场时都没这样紧张过,笑着向唐氏问安,“晚生安清,见过林太君。”林如海早就传达了唐氏的意思,这回见了,不讲君臣。君祁也要拿出十分诚意出来,便不以皇帝自居,仍是以安清自称。 唐氏心里也并不十分平静,她不过是一个后院妇人,再厉害也不敢真的对皇帝做什么,如今能这样镇定还是为了儿子,勉力一试罢了。现下看君祁这样上道,多有谦恭,便先增了一分好感。因故作轻松,道,“不必客气,请坐。当日我儿言说交了一位至交好友,我便很是好奇。他那时年轻气盛,少有入得了眼的,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偏偏对你推崇备至。我和他父亲颇觉奇怪,几次说要见见,只是一直没机会,再不想竟真能得见,只是这场景却与那时节所想大相径庭。” 君祁听这话也没有个明确的意思,因不敢乱搭话,只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吱声。果然唐氏紧接着又道,“那年他高中之后却再也没提起那位安清兄,我还道是不再往来了,颇觉可惜。他后来按照他父亲的意思,成家立业,及至他父亲去世往姑苏丁忧,我竟不曾察觉出什么。这其中种种,我也不甚清楚,你很该明白,现在想来他那时真是委屈了自己。直到玉儿出生之后,我才看他有些笑脸,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原以为是玉儿带来的福气,后来我才明白,大约是因为和他的安清兄重逢了。”说到这里,唐氏突然又停了下来,想起往日种种,她是既心疼又心酸。 君祁突然出声,“晚辈有一事不知,可否请老太太告知,您是何时知道这事儿的?”林老太太既然能细细的说这些,想必早有了准备,且并不打算阻拦。如今看来,大约老太太只是不放心如海同他在一起,毕竟二人身份是个绕不过的坎。因此他也只能慢慢的探探老太太的底,看接下来如何应付。 唐氏瞥了他一眼,说道,“如海向来没有几个交好的,又不喜欢应酬,哪里需要隔三差五的出去,到后来竟至夜不归宿。我原还以为是他不学好,在外头养了外室。只是他向来洁身自好,贾氏也不是个善妒的,如何要弄成这样,有喜欢的接进来就是了。后来慢慢看着,才发现一些苗头。再者,若是有人成心想让我知道,随意使个法子就是了,夏日里穿的少,脖子上更是难以遮掩,真当我老太婆是睁眼瞎不成。” 君祁未曾料到她连这都猜到了,不由得佩服起老太君来。后来几回,如海脖子上的吻痕的确是他故意弄上去的,至于为了什么,连他自己也揣摩不清。但也曾有这样的念头,林家人或是其他人发现了吻痕,自然要闹起来,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广而告之,林如海是他的人?荒谬可笑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微红的痕迹却是烙印在那人身上,一次也没少。只是林老太太刚说的外室,君祁有些哭笑不得,细想想,那时两人的情形,还真像。 唐氏忽而问道,“你今日来,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君祁一震,这回主动权回到他手上,来前也是准备了好多话要说,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呢?安清能为如海抛弃一切,许一生一世;君祁身上却背负着太多,连一句简单的承诺也无法轻易说出口。 “不瞒老太君,我虽将如海放在心里二十年,但现在要为他做什么,确实不能。”下意识的,君祁并不想提及那个五年之约,“君祁有君祁的责任,但安清,永远只是如海的安清。” 这大约是君祁现在能做的最大承诺了,但是显然唐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即刻板起脸,“ 既这样,想来你也能体谅如海,又是林家家主,又是朝廷大臣,可不能有什么落人口舌的地方。老婆子年纪大了,没什么精神头了,这家里没个女主人总是不像样,也万没有让小姐抛头露面的道理,这往来应酬还是得要一位太太才好。”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一听便吓住了,忙道,“万万不可。” 唐氏冷笑一声,“哼,我竟不知有什么不可的了。” 君祁这下被问住了,他能说什么? 唐氏继续说道,“你是他什么人,又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即便你是皇帝,也管不了大臣的家事,更何况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能有什么话说?他当日能因着孝顺答应一次,如今就能答应第二回。你自己三宫六院,坐拥美人无数;他却是中年丧偶,上有老下有小,合家上下只依靠着他一人。你要真心为他好,就不该拦着,难不成让他就这样孤独终老不成?别说什么你会照拂他的话,满世界打量了也找不出来哪一家是两个老爷们儿一块儿过的。我把话放这儿了,既然不是你用皇上的身份胁迫他,你们要如何我不管,也管不了。只一件,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儿子这样形单影只的过完下半辈子。” 不待君祁做什么反应,唐氏径自出去,也不看林如海一眼,扶着夏露的手往自己院子去。一回到房里,打发了丫头们,独自歪在床上落泪。她本是想好好跟君祁说,毕竟那人是皇上,且看如海的样子分明自己愿意的。可一见到人,一想到其中种种,唐氏便忍不住伤感,凭什么她辛苦养大的儿子就要受这份罪。因此匆忙把话撂下便走了,不管他们外头如何闹去,林家还是得有一个女主人才像个样子。 林如海不明所以,只知道母亲看起来十分不悦,还以为是君祁说了什么。只是君祁却只是一味的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 “如海,五年之约,可还作数?” “自然。” 君祁忽的笑开来,罢罢罢,如海能为他忍受这些,他又何必过于执着。因说道,“你替我转告一句,就说我答应了。我先回去了,你去看看你母亲吧。” 答应了,答应什么呢?林如海攥紧的拳头又松开,终于还是没有亲自把君祁送出去,急着去向母亲求证了。 唐氏也不露面,只隔着屏风听林如海回话。听了君祁的答案,沉默良久,才开口道,“他可还有别的话?” “并没有了。”林如海恭敬回道,又问,“母亲可是说了什么。” 唐氏不愿多说,只敷衍道,“并不是什么要紧事,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有什么要问的,等我精神头好些了再说。” 林如海只能暂把此事按下不提,心想第二日问君祁也是一样的。只是还没等到第二日早朝,宫中的钟声响起,因病缠绵病榻将近一年的皇后,殡天了。皇上与皇后乃是少年夫妻,又共同经历过这许多年,自然感情深厚。且皇后出身名门,端庄贤惠,上事太上皇、皇太后,克尽诚孝;下佐内治,尤极敬勤;节俭居身,宽仁逮下;宫闱式化,淑德彰闻。因此当今下令辍朝三日,又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许筵宴音乐,庶民皆九月不得婚嫁。 如此一来贾母的生日便过不成了,因凡诰命等皆要入朝随班按爵守制,唐氏,并贾母、邢氏、王氏、秦氏、凤姐等具要每日入朝随祭。好在秦氏和凤姐报了产育在家处理事体,不至于两府无人理事。黛玉也被慌忙接回来了家,暂理阖府事宜。 这事儿来的太急,往常只听闻这年来皇后身子时好时坏,竟不想就这样去了。皇太后更是哀伤不已,因此犯了旧疾。君祁身为皇上又要每日去皇太后那里侍疾,又要到皇后灵前举哀,一时间也忙得没时间去理会其他事体。林如海见他这样也只能多分担些国事,又不忍心拿之前的事去聒噪他,便这样耽搁下来。 而君祁直到第三天看见淑妃带领着后宫一干人等给皇后致哀时才发现,这后宫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吴淑妃一家独大了。原本后宫有皇后坐镇,地下是甄贵妃和吴淑妃互相对立,其余的倒也没什么太突出的人物。而皇后病了之后,这掌管后宫之事便分给了甄贵妃和吴淑妃。南巡之时因甄家的事,甄贵妃和三皇子被提前送回京城,软禁在其寝宫,君祁一回来便收回了她的贵妃宝册,虽未打入冷宫,却也相差无几。这样一来,后宫的权力全然落入了吴淑妃手中,如今皇后一去,吴淑妃更是自以为立后一事只是早晚罢了,兼之地位的妃嫔们的奉承,便有些得意起来。 君祁想着,如今也不是刚登基那会儿,还得靠着这些人笼络朝中松散的势力,这些女人对他来说再无用处。他正愁怎么把这些人除了,没想到眼前就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像吴淑妃这样的女人,虽有些小聪明,却是锋芒毕露,一眼就能看穿。以前要是没有君祁暗地里的动作,她怕是早就被甄贵妃欺负的连骨头都不剩了。不过如今君祁却是要感谢她时不时的“没脑子”,正好能让他轻易的找到借口。 皇后殡天,一应事宜有礼部承办,但后宫里头却还得有个人来管,自然是吴淑妃无疑。因此从整理皇后的坤仪殿带领后妃举哀,具是由她牵头。君祁随意给她安了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少了几件皇后的东西,殉葬的物品又放错了,在这样的时候,自然是对皇后的大不敬。君祁还假意慈悲一番,说是念在皇后的份上,从轻处罚,只把她降为嫔位,不再领六宫事。 后宫中形势如何变化林如海并不清楚,但他猜到这回的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多半是君祁的主意,只是不大明白原因。倒是唐氏听说了,知道后宫女人之间的钩心斗角最是复杂,想着大约是皇上想要平衡后宫势力。同时,也是一箭双雕,算是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上回所说的话。虽然唐氏认为他动机不纯,但也不得不认真地考虑之前所提出的条件。且不提如海上回强硬的态度,以皇上这样的性格,若是让如海续娶,怕是会出大麻烦。 停灵满二十七日,皇上亲自扶棺送到城外,更是下了一道恩旨,说是皇后仁德,曾多次提起女官、宫人等常年在宫里,不得享骨肉亲情,且耽误婚配,实乃不义。因下令往后女官、宫女有年满二十者,可在各尚司局登记造册,回家团聚,自行婚嫁。 此令一出,天下大喜,皆赞吾皇乃仁厚纯孝之人。但也有那忧愁之人,贾母、王氏便是其中之二。原来当日元春进宫不久便被调到皇上寝宫,那时同家里还有联系。后来触怒了皇上被调往老太妃处后便如同身在冷宫一般,好好一个女官成了宫女一样,再不得见天颜,就是连往家里递消息都十分之难。贾母原本还对元春抱有希望,只盼着她什么能时候能入了皇上的眼。只可惜这么些年了,银子白填进去不少,元春那里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如今又来了这样的恩旨,算来元春今年二十有一,可不就该放出宫了。若是其他宫女自然是欢天喜地,然贾元春现在要嫁人便是高不成低不就,就是从前王夫人嫌弃的几家,如今也是很看不上她了。 君祁自然不管这些,邀功似的把林如海拉来说了一通,又让千万转告唐氏,问问她的意思,看这样的诚意够了没有。林如海这才知道前因后果,回家便把这事儿说了,又重申决不再娶妻,不为君祁,却是不想耽误人家。唐氏也没料到会这样,索性彻底抛开他二人之事不再理会,只是日后更加注意林珩,连清秀俊美的小厮也不敢给他配,生怕他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第069章 如梦 待这事儿忙的差不多了,林如海才想起来那位几乎被自己忘了的林玄青,因找来林升问了林玄青的近况。 林升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这位林相公十分古怪,往日轻易不出门,一日三餐具是奴才吩咐人送到房里的。说来也怪,这些天奴才也没听见他说过几句话,偏跟少爷聊得来。奴才也不懂他们说的什么,只知道少爷头一回见林相公之后便时常去客房,听那边伺候的人说林相公在教少爷下棋呢。少爷不去时,林相公多是读书,或是作画,也没别的事。不过奴才还听说,小姐曾差人去看过林相公,还求了一幅画。” 林如海猜想怕是黛玉已经知道林玄青就是当日卖画之人,好奇为何女儿偏瞧上了他的画,又得给这位安排个去处,因也不让人把他请来,而是亲自往客房去了。 正巧林玄青在作画,林如海也不出声,轻声缓步走近了看他正在作的画,也不知道画的什么,正中央一块大石头,好生奇怪。 林玄青勾完最后一笔,这才向林如海问好,“林大人好。” 林如海笑道,“你既是老先生的徒弟,又这么巧与我同宗,看你的年纪,不妨以兄弟相称,日后也方便许多。” 林玄青忙作揖,脸上却不见任何欢喜神色,说道,“恭敬不如从命。” 林如海心想不知是他本性如此还是跟老爷子学得这么古怪脾气,不过这样的性子确实如老爷子所说不适合进官场,因问道,“老爷子信上也未仔细说,你来京城所为何事?”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玄青倒是从善如流,换了称呼,一点儿都不别扭,“师父只说让我来京城找如海兄,别的一概未吩咐。” 林如海点点头,“既然这样,你先住下,我门下也有几位清客,各有所长,你若是无聊了尽可以找他们去。其他的有什么事就吩咐人去找林升,就当做自己家一样的,不必拘束。” 林玄青道,“谢如海兄。” 林如海又指着桌上的画问道,“贤弟这是在画什么?” 林玄青一脸茫然,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林如海奇道,“嗯?我看贤弟这里许多画作,上回在济南相遇时也有不少,怎么竟说不知道呢。” 林玄青答道,“我从小便有个怪毛病,每夜必做梦,也不是噩梦,也不是好梦,到底是个什么也说不清楚。自从跟了师父学习以后,师父便教我作画,还说让我把那些梦到的东西都画下来。” “那当日小女所买的那幅画,也是你梦中所见?” 林玄青点点头,若不是那日林小姐派人来求画,他也不会记起来当日见到的父子两。林如海深觉其中必有玄机,又问道,“听说小女又向贤弟求了一幅画,不知道是什么样儿的。” 林玄青摇头,“说不大清,不过这里还有一幅差不多的。”说着便从一旁的画缸里挑了一幅出来,展开来摊在桌上。 林如海这一看,心肝儿直颤,上面所画的,分明就是曾经玉儿辞别他坐船进京,离别时的情景。因忙问道,“这场景,也是你梦中所见?” “是,我所画的,都是梦中之境。说来也怪,多半还都跟这位姑娘有关,若是仔细将每个梦串联起来,竟好像就是这位姑娘的一生似的。只可惜幼年丧母,几年后又失怙,若果真有这样一位姑娘,倒也可怜。” 林如海一想,当日他去了以后,黛玉可不就是这样,又想起林玄青所言,忙道,“你刚才所说,大半都和这位姑娘有关,那其他的画呢,还有吗?” 林玄青指着画缸道,“画出来的都在这里了,北上之时并没有带几幅,都是进来才画的,如海兄若是想看便拿去吧,这些于我也不过身外之物,只是每日作画,也习惯了,倒是比看话本子还强。” 林如海因吩咐人把话都拿到他书房去,回头仔细看了不提。 后院里,红袖几个伺候黛玉歇下,留了绿绮和白芍看着,红袖并紫苏携手到了唐氏房中。正巧夏露和秋霜在廊檐底下晒着太阳做针线,见她们过来便忙叫住,“你们俩怎么过来了,小姐那边有事吗?” 紫苏回道,“小姐并没有事,正在歇晌呢,我和红袖姐姐有事回老太太。” 夏露道,“一会儿再来吧,老太太前几日累狠了,今儿也没什么晌午觉,竟是还未起呢,用过午膳便又躺下了。若是那边没事,坐下来一块晒晒太阳,你们两个小蹄子自从跟了小姐出过门,越发的心野了,成天介不见人。” 红袖笑道,“好姐姐,这话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做奴才的,自然是主子走到哪儿我们便跟到哪儿。你看看,才回来我们要忙着给小姐收拾带回来的东西,才收拾出来那边府里就又把小姐接走了,咱们也得跟着。这还没待上几天呢,又出了这样大的事,小姐才跟老太太学了多久就要掌管一家子的吃喝,有时回话的管家媳妇儿多了,一整个时辰连口水都喝不上,我们可不还得跟着伺候着。” 秋霜笑道,“红袖真真是个老实的,你夏露姐姐不过一句玩笑话,竟还当真分辨起来了。说起来也是那边府里事儿多,每每遣了人来聒噪,小姐去南边时来了不下七八回,都让老太太想法挡了去。” 夏露冷笑一声,“还不是怕断了咱们家这门亲,你们年纪小许是不记得了,早年间老爷还没升大官的时候,那边可没有这样热络。如今见老爷做了一品大员,小姐又成了王妃的干女儿,越发的热情了。明明又有祖母,又有父亲,也没有个恶毒的继母,亲家老太太非要弄成这样,倒显得咱们老太太容不下小姐,林家亏待了自家小姐似的。” 秋霜拽拽她的袖子,“行了,就你聪明,少说几句吧。不是说亲家老太太对咱们小姐挺好的吗,派来的几个娘子虽有些礼数未到的地方,却也是客气的,尤其是以前常来的那位赖嬷嬷,原先还时常话中带话,后来几回说得多漂亮。若是咱们老太太不许,岂不是辜负了亲家老太太对小姐的拳拳之心。” 紫苏笑答,“可不是吗,虽说咱们都不愿往那边去,可亲家老太太对小姐是真真的好,跟他们家那位二爷也不差什么。只有一位史家姑娘可恶,每每找小姐的茬,说话也不过脑子,好几回惹小姐生气了。如今又来了一位什么宝姑娘,总爱往小姐这里凑,可笑在外人面前又要装作大家闺秀的样儿。这回回来的前一天,小姐同贾家的姑娘们在一处说笑,因说起几句诗句,又扯了一通典故,原就不过大家乐呵乐呵,又不是正经做学问。偏她当着那边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几位奶奶的面,对几位姑娘说什么‘女子应该以针黹为主,作诗写字原不是咱们女儿家的本分。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大字不识几个也是笑话,只闲时于你我深有益的书看几章是正经,那起子闲书看多了反倒移了性情。’珠大奶奶还未说什么呢,她一个客居的小姐,也没大几岁,这样一说也不知是给谁听的。再说咱们这样人家,小姐们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读书识字的。虽说也要做针线,不过是闲时偶一做,大小不过是荷包等物,谁还正经每日去做呢,又不是穷人家要贴补家用。便是咱们几个,除了老太太、小姐要用的,多不过再绣几个荷包,谁还整日介捧着针线不放吗。” 夏露笑道,“瞧瞧紫苏丫头,平日里多说几句也难,今儿偏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这么一大通。那薛家姑娘就这样不堪,还是哪里惹了你了。好歹也是大家小姐,又是未出阁的,怎么说这样的话。” 红袖道,“可不是紫苏偏颇,夏露姐姐若是你见了也准这样想。那边府里的奴才们倒是都说她好,不过是人情往来更周到一些,有事没事多给几个赏钱。可果真按她所说,她又从哪知道的这么多事,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竟还给小姐的话作注解,真真是不像样。可见商家之女,便是皇商,也不过如此。” 夏露啐她一口,“你也知道她是商家之女,还计较什么。林家几代诗书传家,哪里是这样的人能够比的,她爱说就说去,没得自降身价和她计较。你们也别撺掇着小姐,多劝着些,没得生这些闲气。横竖听老太太的意思,小姐渐渐大了,那边府里又没有个体统,这么大的爷们儿还养在内院,往后就少往那里去吧。” 紫苏忙答,“果真这样便好了,小姐也不跟她们理论,就是生闷气而已,就是怕她闷坏身子。好在小姐聪明,每每被气到了,便诌几首诗词,或是讽刺,或是自嘲,竟是能发泄不少。对了,上回跟姐姐说过的那首打油诗,不就是说那位史大姑娘的吗。” 夏露笑道,“原是这样,怪道咱们小姐的诗做的这样好,竟还要谢谢那两位姑娘了。对了,你说上回的事倒让我想起来了,贾家那位宝二爷,还那样吗?” 红袖不屑道,“可不就那样,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咱们本来也不愿招惹他,不过同住在亲家老太太的院子里总有碰见的时候。上回我路过门口,发现他还是那样,给丫鬟们调胭脂膏什么的就罢了,竟还抓着身边的几个丫头吃人家嘴上的胭脂呢。早起或是晚间,也是不管不顾的要往小姐房里闯,这些年想了多少个法子来敷衍他了,竟是个不知事的,再这样下去,我可也要江郎才尽了。” 紫苏忙道,“可别呀,若是姐姐都没了主意,咱们几个更加挡不住了,那往后哪里还敢去啊。人都说他衔玉而生,必定不凡,我看他哪里是宝玉,分明是块顽石。不过我听他们家的丫鬟说,这位爷最怕舅老爷,一提舅老爷的名号,他连动都不敢动的。” 夏露嗤笑一声,说道,“这倒是了,他们家别的上头不说,只有‘孝’一字,绝对没有半分错的。你瞧那大舅老爷,多少年了住着偏院,说是为老国公爷守孝,竟是不敢违抗母命才是真的。再瞧那些叫法,若说琏二爷是按着两房的顺序来的,何故又有一位宝二爷?真真是闹不清楚,琏大奶奶明堂正道的当家大奶奶,若不是那年在咱们家被老太太叫了出来,怕是就要当一辈子的二奶奶呢。要说也怪,虽说子女之间又个把偏心的也不足为怪,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亲家老太太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又是老诰命了,怎么尽做这些不成体统的事儿。” 秋霜忙打断她,“说这些做什么,越发的没头没脑了,横竖是人家的事儿,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了。他们家的事儿,自由他们自己的章法,就是翻出大天去,与我们何干。说了这半天,你们两个找老太太有什么事,难不成就为了这个。” 红袖道,“自然不是,不过是跟姐姐们白抱怨几句。只是有一件事,近来小姐不知道怎么了,每日唉声叹气,茶饭不思。我们问她有什么不顺心的,她也不说,眼看着小脸都尖了,因此特意来回老太太。我们是没法子了,只求老太太想想辙吧。”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几个人嘀咕一阵,也说不出个四五六来,又听里头有动静,便知老太太醒了,夏露忙收了针黹,带着她们两个进去回话。 唐氏听了自然担心的不行,这孩子打小在她身边长大,眼珠子似的疼着爱着。兼之林如海曾说过有位高人说玉儿不好见哭声,因此更是小心谨慎,不敢让她有什么烦恼之事。如今听说她都愁得茶饭不思了,登时着急了,待黛玉歇过晌,也不管有多少事等着吩咐,就让她先过来说话。 拉着黛玉的手,唐氏担心道,“玉儿啊,你跟祖母说实话,这些日子可是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黛玉深觉有异,好端端的祖母怎么问起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并没有,家里都好着呢,我整日也不过就这些事,哪里有什么不顺心的。” 唐氏又问道,“那可是在贾家有人惹你生气了,那个史湘云,还是薛宝钗的?” “哪能啊,不说她们敢不敢,难不成孙女就是这样好欺负的。”黛玉笑着安慰唐氏,“爹爹都说玉儿的一张嘴,最是像祖母的,能说会道,她们又说不过我,我也不曾有短处让她们抓住,哪里会让她们欺负了去。再者我一向不跟她们深交,也懒怠跟她们计较,生气一事从何说起。祖母可别听那几个丫头乱嚼舌根,玉儿一切都好呢。” 唐氏道,“若是一切都好,怎么说你又是唉声叹气又是茶饭不思的,这也是她们胡说?依我看竟是有大事才对,你年纪小,可别胡思乱想的,还是告诉祖母,替你出出主意可好?” 黛玉明白过来,原来这些天她竟是这样的,怪道那几个丫头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因答道,“也并没有什么,怕是孙女多想了。祖母可知道咱们家来了一位客人?” 唐氏疑惑道,“你是说住在前头那位?不是你父亲世交家的孩子吗,还跟他有关?” 黛玉道,“我跟着父亲往南边去,在济南也曾见过那位先生,当日就从先生那里购得一幅画,看着深有感触,总觉着画中人似曾相识,却又说不上来。前几日得知先生就在咱们家,我便让人问了他,他只说不知道,画上画的却是梦里的景象。因此我又求了一幅,看着竟是更加熟悉了,好似那画中人就是我自己一般。听先生说,那画上的女孩儿原也是大家小姐,后来却无父无母,寄住在外祖家,生出了许多事端。” 唐氏道,“既是这样,那就跟你无关。你母亲虽然走得早,可你父亲好好的呢,怎么就往自己身上扯了,可见真是你想多了。” 黛玉摇摇头,“这话原不该说,倒像是咒爹爹似的,可就是觉得透着一股子怪异。说不得是我的前世,不然再不会这样的。往常听戏也有那家道中落的可怜小姐,可从来没往自己身上想过。我虽没有母亲,可祖母和爹爹待我这样好,比对珩儿还好,就是外祖母也是疼我的,哪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可偏就是这两幅画,又是葬花,又是思乡,就觉着有什么东西堵着嗓子眼,总觉得要哭出来才舒服,可又没有眼泪。” 唐氏把她搂进怀里,“傻玉儿,许是那位先生画得太好了,你心思细,想太多了。” 黛玉还是觉着鼻子酸酸的,“就是忍不住去想。祖母,若是,若是没有您在,我是不是也要被爹爹送到外祖母家里了呀。” 唐氏安慰她,“哪儿的话,你爹爹这么疼你,怎么会忍心把你送到外祖母家。林家家大业大的,还养不起你一个小姑娘了?你也看过账本了,你这样的小人养个百八十个都不是问题,哪里会送走。再说你都这样大了,如今又有这么多人疼着,何苦去想这些不会发生的事儿。倒是再有几年出了门,怕是想让你回来都不行了。”话虽这样说,唐氏却知道,若是果真自己当年没熬过去,如海又绝不续娶,黛玉无人教养,也只能送到贾家了。 黛玉忽听到出门的话,也顾不得伤感,脸烧的通红,小声道,“祖母又打趣我。” 唐氏笑道,“又岂是打趣,女孩家家的,总有出门的一天。哎,也不知道老婆子等不等得到那一日,我们玉儿穿上嫁衣,必定是这世上最漂亮的新娘子。” “祖母。”黛玉扭着身子,把脸埋在唐氏怀里不敢抬头。这样羞人的话,她哪里好意思再听。 唐氏抚着她的背,心里盘算着要跟林如海好好说说这事儿,好歹弄清楚那位客人是什么来头。不然他这样长住下去,再弄出几幅画来,玉儿岂不是更加的胡思乱想了。 第070章 姥姥 说起来,如今最闲的怕是要数凤姐无疑了。待贾母、王夫人等守制回来,府中一应事务仍旧交给王夫人管理。凤姐前次胎息不稳,有些落红,整日就窝在小院中卧床养胎,整日吃喝都在床上。如今过了头三个月,胎息已稳,只是贾琏还是不让她出门,还嘱咐了平儿几个看着她,越发的当个菩萨似的供了起来。 这一日,凤姐批了件大毛衣裳,拥着被子半趟在炕上。平儿就坐在一旁做针线,孩子穿的衣裳凤姐儿都是吩咐平儿亲自做的,多半还得亲眼看着。主仆两个正说话,东府珍大奶奶也快生了,凤姐一向与可卿要好,自然也上心。 快到午饭时候,周瑞家的却逶迤而来。丰儿正出来让人传饭,忙道,“周大娘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周瑞家的笑道,“有个缘故,来了一位远亲,太太又不在,因此来问问大奶奶。这会儿可传饭不曾?” 丰儿回道,“正让人去呢,若不是大事,周大娘进去说上一两句也就是了;若是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还是等过了午饭再来吧。如今我们奶奶好容易能咽得下饭了,可不敢耽误了她用饭。” 周瑞家的进退两难,那边已然夸下海口,可碰巧太太又不在,大奶奶又是这样,难不成再回去跟人说不行?也是她运气,凤姐这会子正精神,又许久不曾理事,心里有些痒痒。今儿听到外头有人说话,素来好揽事儿的凤姐哪里会往外推,忙在里头问道,“丰儿,外头是谁。” 丰儿在檐廊下回道,“回奶奶的话,是周大娘来了。”说着便让周瑞家的进去。 凤姐喜道,“赶紧让她过来,好久不见了,趁这会儿说说话吧。” 周瑞家的进来,忙先请安,“给大奶奶请安,大奶奶今日安好。” 凤姐笑道,“周姐姐客气了,好几日没见着你了,还怪想的。让我猜猜,今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不然再不会来的。” 周瑞家的忙道,“大奶奶这话说的,奴才真是无地自容了。因知道大奶奶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也吩咐了不让打扰,因此不敢随意来请安。若是大奶奶不嫌弃,往后奴才见天儿来请安也是应该的。若说事儿,倒还真有一件。” 凤姐不待她细说,便先跟平儿道,“你瞧,说什么来着,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真是有事才来呢。”又转向周瑞家的说道,“你也知道,早前儿大夫说我有些不好,老太太便做主不让我再管这些。你今儿过来,太太可知道?”虽十分清楚必定是太太不在周瑞家的才敢过来,但凤姐仍旧问了清楚,省得到时生出龃龉。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周瑞家的回道,“可是这话,奴才也不欲打扰大奶奶,只是今儿不巧的很,太太往舅老爷家去了,来的又是王家的亲戚,因此奴才才大胆来请大奶奶示下。” 凤姐知道前几日她二叔王子腾才奉命回京,因想着姑妈怕是回去看二叔了,也不分辨。只是听说是王家的亲戚,疑惑道,“王家的亲戚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可知道是哪一家的?” 周瑞家的答道,“这倒是不清楚,我原本就不管这些迎来送往的事儿,只知道当日太太是常会的。今儿她大老远的特来请安,也不好不见,所以我才敢带了她进来了。” 凤姐道,“这倒是有些为难了,竟不知该如何裁夺才是。”又想着这样大老远奔了来的,想必不是什么正经亲戚,不过是打秋风来的。只是人都带进来了,若是不见却失了礼数,落人口舌。但此刻正是用饭的时候,因此凤姐低头想了一会儿,便吩咐道,“当日太太常会的,我自然也不能怠慢了。如今正是饭点,周姐姐又说她大老远来的,怕是该饿了。这样,平儿,你去吩咐厨房传一桌客饭,劳烦周姐姐相陪了。我虽有心,如今却是不方便,今儿大爷要回来。等一时完了,我让平儿去请过来,周姐姐就多照应着些吧。” 周瑞家的还以为今儿要丢脸了,不想大奶奶又应了,忙应了,出去告诉了刘姥姥,便拉着她和板儿,往西边的厢房里先用午饭去了。 一时十几个妇人并小丫头捧着大漆捧盒,进到院子里,听得那边说了声“摆饭”,渐渐的人才散出,只有伺候端菜的几个人。因凤姐如今有了身孕,贾母吩咐这一段的份例一概按太太们的来,因此这菜蔬又多了许多,桌上碗盘森列,多是些鱼肉之类。 凤姐才举箸,挑了两筷鱼肉来吃,就听见外头有人进来,正是贾琏。 平儿忙上前替他脱了斗篷,丰儿又绞了热帕子来于他擦脸。待身上寒气散了,贾琏才坐上炕来,笑道,“紧赶慢赶的,竟还是慢了一步。可饿死我了,这半天奶奶可好。” 凤姐亲自接过平儿递过来的筷子,替他放好,答说,“都好着呢,还以为大爷今日回不来了,因此就让他们摆上了,竟是慢待爷了。” 贾琏先喝了一杯热酒,言道,“这值什么,如今你才是要紧,很该这样。如今天气愈发冷了,若是好了就让摆饭,不用管我,别又像前儿那样等得饭菜都凉了。过些天又有外朝时臣要来觐见陛下,因此部里便忙些。等他们走了,又该空闲了。” 凤姐笑道,“你们爷们儿的事我也不懂,从前看祖父、父亲他们,公事为大,最是要紧的。你如今既有这样的出息,很该以大局为重。家里横竖有我呢,再者满地的丫鬟婆子,还怕伺候不好吗。” 贾琏道,“正是这话,只是不在眼跟前儿总有些不放心。对了,才刚进来时看到有人捧着东西往西厢房去,可是有人在那?” 凤姐答道,“是一个姥姥,说是王家的亲戚,太太不在我也闹不明白,人都来了也不好赶出去,因留她用饭。” 贾琏也不在意,便道,“既是亲戚,很该好生招待着,你看着办吧。下半晌儿我还得去衙门,你整日介喊闷,老人家懂的事儿多,若是从城外来的更好,你只同她聊天解闷吧,倒是让我省心了。只别太累着,太医可说了,虽稳了,还得小心些才是。平儿,你们几个可看好了奶奶,别一个眼错不见就又让她如何了。” 平儿忙答应,又笑着替他们夫妻两个布菜。凤姐红了脸,低头吃饭不语。 一时饭毕,贾琏果真又换了身衣裳出去了。凤姐喝过茶,便让人把那位姥姥领过来见了,果然不过一个村媪,还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梳着小辫子,羞于见人,只往他姥姥身后躲。 凤姐招呼了一阵,听她言谈中粗鄙不堪,并不大看得上。只是若就这样打发了去,一则并不知道其真实来历,怕有损王家的面子;二则自己独自在家实在是无事可做,因引着她说些村言村语,反倒有趣。那刘姥姥初时还有些拘谨,说到后来也放开了,越性的讲一些有的没的说,只盼着能哄了这位大奶奶高兴。 凤姐听至后来,笑得不能自已,伏在平儿身上才堪堪稳住。平儿怕她笑得太厉害,动了胎气,便示意刘姥姥止住。凤姐看时辰差不多了,也怕老人家出城不便,因吩咐人替她雇了马车送了去,又让平儿包了一包五十两的银子,搭了两块布。刘姥姥喜得什么似的,千恩万谢的,拿了东西随了周瑞家的来至外面,又叽咕了一阵才携了板儿从后门出去了。 话分两头,贾琏推说部里有公事要忙,实则是往府外两条街外的一条小巷子里去了。如今皇后大丧未过,家里头不能兴音乐歌舞,便是民间的戏园子也都停了。可这些官老爷们哪里受得了这样,多半在背地里偷偷的取乐。贾珍向来是个及时行乐的人,虽说娶了可卿之后收敛了不少,在外头还是一样的风流,因在这一处置办了房舍,以作平日取乐之所。这日乃是贾珍生辰,又不能在家里宴客,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叫了几个相熟的戏子来这里,又因一向同贾琏交好,便请了他来,另有贾蓉和贾蔷兄弟两个作陪。 酒喝到一半,贾琏搂了一个戏子在怀里,强喂了一杯酒,展眼望去只不见了贾蓉和贾蔷兄弟两个,便问道,“大哥哥,蓉哥和蔷哥呢,怎的一晃眼就不见了。” 贾珍笑得一脸暧昧,“他们自有他们的乐子,管他们做什么。如今蔷儿一人在外过活,兄弟见得也少,许是有体己话要说呢。” 贾琏会意,又问道,“大哥哥也太狠心了些,蔷儿这样小,竟是让他出去单过,你难道不心疼的?” 贾珍放下酒杯,示意戏子们都出去,这才长叹一声说道,“我自来把他当做儿子一般,从三岁起养到如今也十三年了,哪里不心疼。只是你也知道咱们府里,多少腌臜事,便是没有都要传出七八分来,似他们这样的还不闹得满府上下都知道?若是只有我们府里也就算了,你嫂子也是个明白人,又压得住那些刁奴,便是焦大也不敢很放肆。只是这样的事若是被你二叔知道了,岂不糟糕。” 贾琏道,“正是如此,竟还是这样的好。只是我从前知道他们小孩家家的闹着玩儿,不想竟是玩儿真的。要说咱们这样的人家,爷们有这样嗜好的也不少,可谁把它当做个正经事,横竖一时兴起抓几个小厮也就完了,顶多在外头养两个戏子。真不知大哥哥怎么想的,就这样随他们去了。蓉儿到还好,已经娶了妻,那蔷儿是作何打算?总不能就这样打一辈子光棍,虽说在府里领了差事,也不能总混着,好好的小子都要被那起子人带累了。” 贾珍道,“我如何不知,早就想着给他相一个。只是你嫂子如今身子不方便,只等她生产完了再说吧。他们从小坐卧在一处,见的又多,会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岂是意料之外的。我只没想到会这样厉害,虽说他们也跟别人闹,偏就一定要跟着一块儿才行。你是不知道,上回我去蓉儿的院子,这哥俩就这么赤条条的,一起在弄一个小厮。乖乖,成日介说我如何如何,我说倒是青出于蓝才是。” 贾琏连连咋舌,“大哥哥也该管管,总不能让他们这样混闹。倘或进去的不是你,一时被撞破了,不知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 贾珍笑答,“他们才聪明呢,凡是有人的时候只弄别人,自个儿的事瞒的比什么都紧。虽有些闲话,却也没什么依据,不过是胡沁。横竖于子嗣上也无碍,就随他们去了。倘或一时管住了,说不得更坏了,又或者他们在心里偷偷怨我咒我,又何必呢。我只担心,孩子们还没闹出些什么来,外头就是大风大浪的了。你如今在衙门做事,消息也比我灵通些,可听到什么风声?” 贾琏大惊,“大哥哥竟是听到什么话了吗,我却是不知道的。” 贾珍背着手站起来,“却不是听闻,只是猜测罢了。甄家一倒,总觉得还要出点什么事。前些日子听说薛家的皇商被除了,他们家几十年的老字号了,怎么说除就除了呢。那薛蟠说是什么得罪了林如海林大人,被公报私仇了,我却不觉得如此。” 贾琏答道,“自然不会,林姑父的为人我十分清楚,薛蟠必然是得罪了他,但林姑父定然不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薛家。这事儿那薛蟠也曾找过我,因我们家那口子又是薛姨妈的亲侄女儿,我也不好推脱,打听了一番却没什么头绪,像是上头的意思。” 贾珍一拍手,“就是了!想来上头早有这个意思了,先是甄家,如今又是薛家,就怕咱们家也不能幸免啊。” 贾琏笑道,“大哥哥多虑了吧,咱们什么人家,虽都说是四大家族,却比他们不知风光多少倍。况且虽说二府都有爵位,到底没有实权,又没碍着上头,哪里就这么容易被盯上了。再者如今南北并不甚太平,想来上头也不会随意在朝中掀起大风浪。” 贾珍叹道,“若果真这样,倒还好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6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琏递过一杯酒水,“大哥哥向来恣意洒脱,最推崇及时行乐,今儿这是怎么了,这样多愁善感起来。今儿是你的千秋,竟是把这些都放放,喝酒取乐才是正经。来,弟弟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贾珍也笑着把酒干了,将此事揭过不提。 另一头,王子腾前些日子奉旨回京,这些天还在家里等消息。王夫人今日上门,却是为了她的女儿元春。因皇上恩旨,元春应该是可以放出宫回家自行婚配了。王夫人早年间被权势迷了眼,如今见甄贵妃的下场,兼之元春年过二十却身在太妃宫中,早已把当日的心思熄了大半,只盼望能让女儿早日还家。只是这其中诸多打点事宜,自家老爷又不精通,偏生家里也没个跑腿的人,因此只得求助才回来的兄长。 王子腾却连声道她糊涂,“元春好容易进去了,没被皇上瞧上许是时机不对,你们可曾在里头打点了?这样不管不顾的,竟不知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如今元春有二十一了吧,就算是出来了,能找什么样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的,当年你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还有只剩下被别人挑的份,还能看上哪一家。” 王夫人被他这样一说,倒是没了主意,“那照哥哥的意思,竟是仍旧待在宫里的好?” 王子腾道,“也分情况,若是能打点好了,让云春往皇上看得到的地方去,自然是待在宫里好,横竖咱们手上还有点东西。若是仍旧待在太妃那里,竟是早早的把孩子接出来吧,省得日后越发的难了。” “什么东西?哥哥还有什么法子不成,快些告诉了我,也救救你外甥女吧。” 王子腾自悔失言,只含糊道,“没什么东西,我这里自然会打点,你们也该上点心。回头你再跟老太太商量商量,她老人家经历的多,还得靠她拿主意。我这里也不知是什么结果,来年往那里上任都还未知,也是忙得很呢。” 王夫人因记下来,又急匆匆的回府找贾母商量去了。 第071章 温泉 进了十一月,京城的天气越发寒冷,隔三差五的就要飘起鹅毛大雪。太上皇和皇太后都上了年纪,颇有些受不住。皇上素来孝顺,自然不会不体谅二老,因照例往汤泉行宫过冬。因每年冬天都是如此,许多王公贵族也在行宫周围建起了自家的别院,如此也免却了每日奔波于行宫和城里。 北静王妃带着小女儿水沁在太妃跟前逗趣,太妃看这一屋子的人,却都是些丫鬟,深觉家里人口太少,因叹道,“到底是贾家的老太君有福气,成天介这么多孩子一块儿凑趣。咱们沁儿虽好,到底只有一个,没这么热闹。” 北静王妃笑道,“可不是,说来也怪,偏就他们家这样多的女孩儿,一个个还水灵的很。前些日子听说宁国府又得了一位千金,那位夫人也是个绝色,难得性子也好,怎么好女孩儿都到他们家去了呢。我原想着咱们四王家凑在一起也热闹,只可惜东府里没有姑娘,南府里那位又太闹腾些,倒是西府里两位,沁儿也愿意跟她们玩儿的,偏又不来。” 太妃道,“可不是,贾府也好生奇怪,偏就不来,这样大冷的天,在这里住着多舒服。依我说,竟是看看有哪几家来了,请了相熟的来,一则给沁儿作伴,二来嘛,溶儿的事可不能就这样耽搁下去。我原说今年把人挑了,先定下,待溶儿弱冠之后再成婚,谁成想皇后偏又去了。好在也不用太久,如今先把人挑好了,两家通个气,日后办起来也便宜一些。” 王妃答道,“还是母妃想得周到,我跟王爷提了几回,也不知道他这个当爹的是怎么想的,非说太早了。京城里头合适的人家咱们也相看的差不多了,不知道来了多少。只是媳妇儿想着这样请了来是不是太唐突了,这里虽宽敞,到底不如家里各色齐备,若把人都请了来,岂不更乱了。” 太妃一想正是这个理,又问道,“即这样就等回京再说吧,横竖也不急在这一时。只是你去看看林家来人没有,前两年都来的,今年也该来了吧。” 王妃道,“昨儿就来了,我想他们才到,怕是要忙上两天,因想着今日再派人过去。” “嗨,来前肯定吩咐人打扫出来了,有什么好忙的。如今那老婆子只一味的让玉儿去管,这会儿定是舒舒服服的抱着手炉窝在房里呢。你去打发四个人去请,一定把玉儿带了来。” 水沁在一旁听了,也拉着她母妃的手,“对呀对呀,母妃千万把林姐姐叫来,我都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妃笑她,“当日刚启程的时候左右看不顺眼,如今一口一个林姐姐倒是叫得欢,你这臭脾气,竟是怎么被制住的。” 水沁往太妃身后一躲,再不说话,母妃就爱提她的糗事。 一时将人请了来,太妃一看却又不高兴了,“玉儿呢,怎么没同你一块儿来。” 唐氏冷笑道,“我说呢,昨儿才来,今儿就巴巴的让人去请,太妃什么时候对我这个老太婆这样上心了,竟是想见玉儿才对。我就不该来,没得讨人厌烦。” 太妃笑骂道,“你呀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似的。我不过问了一句,竟这样编排起我来了。” 唐氏回道,“若是过一时问也就罢了,我这客人才进来,您劈头盖脸的就问了,可不是让我寒心吗。再者,回回都是如此,您自己的孙女也在这儿呢,怎么就抓着我们家玉儿不放了。要我说还是沁儿好,沁儿,是不是呀。” 水沁跑到唐氏身边,糯糯的问道,“林奶奶,林姐姐哪里去了。” 这下子众人都笑开了,合着一老一小都等着黛玉呢。王妃忙过来请唐氏在一旁坐下,“林太君这里坐,还是您会调教人,要不怎么一个个的都盼着玉儿来呢,就是我也爱呢。太妃原是想着让她们小姐妹一处作伴,难不成玉儿不曾来。” 唐氏也不再掰扯,直言道,“来了,哪里能不带了来,不然你家太妃还不急死。只是不巧的很,她和珩儿出去逛去了,外头集市上正热闹,那两个猴儿哪里还忍得住。” 太妃听了直皱眉,“玉儿这样大了,你怎么还是一味如此,若是传出去怕不好听,还是多拘束着些吧。” 唐氏回道,“我如何不知,只是这里同城里头又是两个样子,孩子愿意就让他们出去转转也不妨事,横竖换了装扮,又有这么多人跟着,出不了岔子。原本玉儿也不想去,只是珩儿闹她,这才陪着一块儿去了。” 说话间又有一个妇女来报,“东平王太妃携东平王妃来访。” 太妃对着唐氏笑道,“必定是听说你过来了才来的,来了这些天都还没见过她们呢。” 那边北静王妃早就迎了出去,寒暄几句,依次坐下。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哪知道东平王太妃一开口也是问黛玉,只见她拉了唐氏的手问道,“才遣了人过去,就说在这儿呢,怎么没见着黛玉?” 北静王太妃就笑起来,“瞧瞧,可不是人人都喜欢玉儿。” 唐氏一脸无奈,“我倒情愿她不要这样,如今已经够惹眼的了,何苦让孩子受这份罪。” 东平王太妃听她话里有话,便问,“怎么了,你这话可有深意啊。难不成,还有人打玉儿的主意?” 她这样一说,几个人都以为有人向林家提亲了呢,北静王太妃又急忙道,“玉儿还这么小,你可别现在就急着定下。” 唐氏一挥手,“嗨,哪儿跟哪儿啊,并不是这么回事。我是说树大招风,玉儿往别人家去,不是有人来聒噪,便是有人说些不阴不阳的话,让人好生厌恶。这孩子心又细,看着像是骄纵坏了的,嘴上也不饶人,岂知是玻璃做的心肝儿,稍一碰就要碎。前次也不知受了谁家小姐的气,好生哭了一回才罢休。” 东平王妃自己没能得一个女儿,因此对这个干女儿可是心疼的很,忙道,“就是这话,去年来我们家住了几天,不知听了什么闲言碎语,登时就有些不好,却只憋在心里也不说。别人家的孩子若是像玉儿这样,千恩万宠的,还不骄纵的无法无天了,偏她看着这样清高,于这些事上却是看不开。我也同她说过几回,虽说只是义母,可自来就是把她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的宠着,让她有什么自管对我说,总这样憋在心里却伤身体。每每说到这里她便低头不语,真真是要急死我。” 北静王太妃奇道,“往常看这孩子很是外向,又时常往外头去的,怎么这样的多愁善感?我倒是觉着她进退有度,动静咸宜,难不成是我看走眼了?” 唐氏答说,“也不是,平日都好好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作起来,便是怎么劝也劝不好的,若是她父亲的话还肯听两句,别人任凭说上一车子的话也不顶用。在家时也不常这样,多半是从外头回来就要闹一回。” 北静王妃道,“想来是她小小年纪便没了母亲的缘故,因别人都有母亲,两下里一比就觉得自己与别人不同。女孩嘛,又娇弱又怕羞,因此也不说,只自己胡思乱想,愈发的显得可怜了。” 唐氏叹息一声,“怕也只能是因为这个了,只盼她再大些能看开些。哎哟,瞧我,竟是没头没脑的说这些个做什么。我说二位老姐姐,下半晌儿横竖没什么事做,不如来抹骨牌?” 众人都赞同,因摆上桌子玩儿起来,一边聊些家常,不过是京城中各家新闻,并无甚意思,不过取笑一回罢了。 那边林如海因有些事情耽搁了,迟了一天才往别院中来。好容易到了,却听闻母亲和一双子女都不在,顿时觉得有些无趣。得知黛玉和林珩是逛集市去了,林如海有些不安,又多派了几个人去找,让好生看好两位小主子。他自换了一身衣服,往行宫去了。 君祁才陪着太上皇和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回到自己寝宫,堪堪吩咐人准备汤泉,就听说林如海来了,忙欢喜的让戴权把人请进来。 林如海如今也习以为常,皇帝的卧房也是出入自由。只是今儿一进去,并未见到君祁。因听见里间有动静,便又往里走,问道,“你在里头干嘛呢。我才刚从京城过来,薛劯前些天进京了,我瞧着他有些不好,听他的意思是要告老还乡。你……”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林如海暗自后悔,他就知道君祁这家伙每个正经的,大白天的就赤条条的站在那里,也不怕冷。 君祁却毫不在意,连亵裤都脱了,一边还同林如海说话,“他的折子我看到了,看来是该给找个人接替他了。这事儿也不急,你才从京城过来,一路风尘仆仆的,很该泡泡汤,一块儿下来把。”说着就下到浴池了。 这浴池的水是直接引的温泉水,两边各有一个机关,一边进水,一边放水,很是方便。这汤泉行宫自然不缺温泉,只是皇上寝宫里原先并没有这样方便的浴池,却是前些年君祁让人特意弄的。林如海也不止一次栽在这浴池里面,因此也不买账,只站在一边,目不斜视。 “这薛劯有一子一女,儿子薛蝌今年十四,虽说打小跟他学习做生意,却还是太嫩了些,怕是撑不起这么大的架子。其他人,我知道的却不多,你那里可有这样的人才?” 君祁趴在浴池边上看着他,“啧啧啧,你总这样,竟不知是好是坏。罢了,这事儿我早就有了安排,这薛家大房一倒,薛劯大仇得报,日后还能不能忠心如故还两说着呢,怎么敢再让他弄这些事。把薛家原本的几家铺子赏给他,日后随他自家造化吧。”心里却想着,还是得想个什么办法把如海拉下来。 林如海似有所察,又走远了一些,“我骑马过来的。” 君祁撇嘴,这么一路,定是累了,那就暂且绕过他。只是又不甘心,便道,“那你过来给我擦擦背,我不闹你。这明明都过了明路了,怎么弄的比从前还凄惨。你算算,咱俩有多久没在一块儿了。” 林如海抓起一旁的帕子给他擦,下手却狠,“什么明不明路的。” “还跟我装傻,自然是你母亲那里,我做的这些事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君祁转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今晚就留下来吧,孤枕难眠呐。” 林如海嫌弃的擦掉脸上的水珠,“我这才过来,总该见见孩子们。差不多得了,泡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我去外头等你。” 君祁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有反应了,还跟他装。哎,谁让他就喜欢这口呢。利落的从浴池里出来,君祁随意擦了几下便穿上衣裳,可不敢让如海久等。他出来时就看到如海端坐在炕上,手中捧着一个手炉,暗道戴权这老小子越发上道了,都不用他吩咐就知道该做什么。 随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了一件披风替如海披上,君祁道,“多早晚改了这毛病,明知自己身体不好,外头又是风又是雪的,怎么总不戴披风。” 林如海拢了拢前襟,“穿了的,落了雪面上有些湿,才刚就放在外头了。我看今年江浙的赋税怎么有些不对劲,虽说有天灾,也不能一下子少了三成。” 君祁在他对面坐下来,“他们把我当傻子耍呢,也不知是谁借他们的胆儿,看来这富庶之地的确是多生腐败,吏部的考核该紧着些了。江浙总督也该换人了,王子腾还没安排去处呢,不如让他去江南吧。” 林如海一愣,“王子腾?你不是……哦,也行,只是若原本就是一路的,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君祁道,“王家每年都有人往江南去,却不是跟当地官员联络往来,而是在寻一个什么人。甄家一倒,他们在江浙一带更没有了势力,恐怕并不是一路的。” 这下子林如海更加疑惑了,“寻人?” “嗯,听传来的消息,怕是当年那位苏明安的后人。” “苏明安,可是义忠亲王老千岁的旧部?不是当日事败之时就被赐了个满门抄斩,还有漏网之鱼不成。”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叹道,“谁知道了,似乎是他的女儿被奶娘救出来了,也有说不是的。不过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在扬州的时候,曾见过一个花盆,还画了画像给我。我让人去查了,正是当年父皇赐给大哥的,大约是后来大哥又赐给了苏明安也未可知。” 这个林如海自然记得,“当时你并没说什么,我还以为不碍事,竟是连着苏家。只是苏明安都已经伏法了,就算他的女儿逃出去了,当年也只是一介婴孩儿,便是要找也是朝廷的事,王家怎么这么上心。” 君祁道,“这却有个缘故。当日大哥事败后,拉扯出一连串的人,我就不信没有四大家族什么事,可偏偏他们还真就摘得一干二净。大哥做事一向谨慎,若要用人,必定要拿些把柄在手上,可偏偏当时查出来没有这样的东西。我当时就猜测是不是藏起来了,现在想来,苏明安是他最信任的谋士,说不得东西是在他那里。可他如今也死了,苏家只剩下他女儿,他们自然就盯上了。” 林如海道,“果真如此,若是咱们快一步找到那人,拿到东西,要除掉四大家族岂不是易如反掌?” 君祁笑道,“我怎么不知这个道理,正让人找着呢。只是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按说一个奶娘带着一个女娃能躲到哪里去,偏生就是找不到。” 林如海忖了一会儿,“我当年把花盆的图样送回来难道没告诉你吗?” 君祁诧异道,“告诉我什么?” 林如海回道,“那花盆,原是从一个小尼姑那里来的,送给了一户庄稼人,后来才辗转到了当铺里。” 君祁一拍桌子,“哎呦喂,竟是出家了,难怪找不着。若早知道这样,还用绕这么大的冤枉路,我这就吩咐他们去找。你可还记得是哪一家庵堂?” “确实有些记不清了,横竖是扬州城外的,不过我记得说是一对师徒,却是云游而来,怕是早就已经不在扬州了。” 君祁笑道,“这就已经足够,比之前强多了,还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要费多少功夫。” 林如海赧然一笑,“若是当日一并报给你知晓,说不得早就找到人了。要是让他们的人早一步找到,我就是罪人了。” 君祁怕他多心,又安慰了一番,扯了几句闲话。才要动手动脚的时候,戴权在外头高声道,“皇上,林大人家有人求见,说是家里出了事儿,老太太让林大人赶紧家去。” 林如海登时慌了心神,不知到底出了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072章 绑架 君祁不放心,换了便服同如海一道家去。才走到大门口,就有人候着,“老爷,您吩咐去找小姐和少爷的人回来了,说是小姐和少爷不见了。集市上找了一阵就是不见人,因回来禀告了老太太。老太太一着急,晕了过去,好在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 林如海在路上只听说黛玉和珩儿不见了,现下又听说母亲晕倒,脚步踉跄一下,好在有君祁扶着,堪堪站稳。又厉声道,“跟着小姐和少爷的那些人呢?” 那小厮回道,“被老太太叫去了,在院子里头跪着呢,另派了人去找去,只是别院里人本来就不多,因此赵管事去衙门找官差了。” 林如海一边听一边加紧往后头赶,君祁不敢拦他,只在一旁小心看着,防着他摔倒。才刚一听说是孩子们不见了,别说是林如海这个做父亲的,就是他也吓得不轻,因立刻吩咐了戴权回去先叫一队人马过来待命,看情形怕是孩子们在集市上被冲散了。只是如海现在这样让他更担心,面上就是脸白了些而已,可他来时拉了一路的手,可是抖个没停。 唐氏当时一听说孩子们走丢了,霎时变了脸色,才想说些什么,一口气上不来就昏厥过去。这一晕可是把众人吓了个好歹,慌得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前头又有人来回话请示,一时间忙得人仰马翻,不可开交。夏露几个呵斥了一顿,才让小丫头们稳住了手脚。好在有一位积年的老嬷嬷在,壮着胆子掐了人中,这才把唐氏弄醒了。 夏露拿来一丸丹药研碎了用开水冲了,递过来,“老太太宽心,先把这丸药吃了吧。外头已经吩咐了人再去找小姐和少爷了,也有人去找老爷了,您先别着急。” 唐氏皱眉喝了一半,到底没能全喝下去,“好了好了,还死不了呢。那起子奴才是怎么回事,连主子都能跟丢了,很该好好治治。往日一味宽容,竟把这些人纵成这个样子,往后还了得。如海也是,才到这里又进行宫,到底哪里才是……”唐自觉失言,又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问清楚了。这两个孩子都不是胡来的,往常也是出门的,怎么就逛个集市就丢了呢。” 夏露忙回道,“问清楚了,说是……” 话没说完,外头就有婆子说道,“老爷回来了。” 一干丫头见林如海身后还跟着一个,躲避不及,都低头垂手而立,不敢言语。夏露话说到一半,也来不及解释,忙走到外间,“老爷,老太太在里头躺着呢。” 林如海也不管君祁了,径自走进去,一边问,“老太太如何了,大夫来了没有?” “老太太已经醒了,也服了家常用的丸药。这里只能请寻常大夫,怕是要花些时间。” 林如海一路进去,竟把身后的人给忘了。君祁不好就这样跟进去,只好自己选了个地儿坐着,不去管那些丫头婆子们的眼色。 唐氏听到儿子的声音,挣扎着要下床,好歹被拦住了,半躺在床上问道,“如海,你可是回来了,有孩子的消息没有。” 林如海忙上前问安,又回道,“儿子也才回来,还没人回来报信,业已找了官差一起去寻了。母亲还请宽心,若是因此犯了旧疾,孩子们知道了也该自责了。只是到底是怎么个缘由儿子也不清楚,待我先去问个明白。” 唐氏道,“也好,那你赶紧的,若是玉儿和珩儿有个三长两短,竟是活活剜我的心,我也不用活了。” 林如海忙又安慰两句,“母亲这是什么话,竟置儿子于何地。想必是孩子们一时贪玩走散了,哪里就这样严重,儿子一定马上把人找回来。夏露,你们几个伺候好老太太,一会儿大夫来了让好好看看,别让老太太再着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说完才到外头来,跟君祁说了两句,复又出来到檐廊下。院子里几个跟着黛玉和林珩出门的奴才正跪在雪地里,寒风瑟瑟中颤抖不已,一半是冷的,一半却是吓的。小姐和少爷都是金贵的主儿,哪一个都不能出差错,如今倒好,一丢就是一双。不用说也知道,他们这回都是凶多吉少了。凭林家再怎么体恤下人,这把林家的独苗都给丢了,不连累家人就是烧高香了。 林如海难得一脸戾气,往日清冷的声音竟是带着一丝煞气,“说,到底怎么回事。” 为首的小厮跪爬出来,战战兢兢的回道,“回老爷的话,奴才几个今日随两位小主子出门,一路跟着小姐和少爷,一步都不敢离开的。后来少爷见了舞狮队伍,很是好奇,便要去看。小姐嫌人多,不愿过去,便把奴才们分了两拨,三个陪着少爷去看舞狮,奴才等剩下三人陪着小姐去了一家古玩铺子。小姐看上一方砚台,店家非要说到里间才能细看,小姐便让奴才们在外头等候。奴才们坐等右等就是不见人,掌柜的再出来时却说小姐已经从后门走了。奴才们闯进去看了,半点踪影都不见,这才急了,忙出去找,谁知又遇到了他们三个,说是看完舞狮,散了场,少爷也不见了。” 君祁听了便觉不对,拉了拉如海的袖子,低声道,“我看这事儿没这样简单,先到前头去吧,这里也不方便。” 林如海点点头,他这会儿早没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只能指望君祁能看出些端倪来。 “两个孩子都不在一处,却同时不见了,依我看定是有人早就在暗中盯上了。”君祁仔细想过才这样说,“你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算少,对方怕是有备而来。既然已经有人去找了,你不妨先安心等消息。来人若是有什么意图,想来也会主动找上来。” 林如海自然明白这话,只是哪里静得下来,还是背着手来回走动,才能稍稍缓解心里的紧张和害怕。珩儿不用说,是林家的独苗,自然担心。玉儿又是他上辈子到这辈子的牵挂,又聪明又懂事,疼都疼不过来,碰上这样的事可不是让他急得很。 想了想又对君祁道,“我竟想不出来得罪了哪一家,这分明是要让我林家绝后。若非深仇大恨,哪里会用这样狠辣的手段。可他们小孩家家的,又岂能得罪什么人。我只祈求真是碰上拐子了,好歹一时于性命无碍。若果真是寻仇来的,怕是……说来都是我连累他们姐弟俩,竟是不该当这个劳什子的大学士,惹了多少红眼。” 君祁知道他的话在理,这些年为了肃清朝政,剪除党羽,如海出了好几回头,还不都是为了他。认真论起来,这些仇原本都该算在他身上才对,也比如海成为众矢之的要强。这些年他已经做了许多,不仅提拔了许多新人,就连成立内阁也多半是为了分散朝臣的注意力。如今的圣意一出,要嘛就是他这个做皇帝的意思,要嘛就是内阁几位大臣一致同意的,比从前好了不少。可就算这样,身为所谓宠臣的如海,还是承受了太多他想象不到的敌意。 稍时戴权便带了一队御林军来,君祁忙吩咐去满城搜寻。又有别院的赵管事带了此地父母官来拜见林如海,得知皇上也在,吓得屁滚尿流,哆哆嗦嗦的回说已然派了衙役们去找了,又说往日这地界上并未有过这样荒谬的事,连寻常人家的孩子被拐卖也不曾听说过,极力想把自己撇清。 君祁何林如海都没心思搭理他,只是若这县官说的是真的,那岂不是更加证实了他们的猜想。这样一来,孩子们可就更加危险了。 又是一拨人回来,却仍然没有两个孩子的消息。因此地建有行宫,附近又有许多人家的别院,因此真正的民居并不甚多,且今儿又是赶集,好多人都在集市上,可问遍了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只有黛玉去的那家古玩店,虽是十好几年的老铺子,众衙役们也都知晓,并不觉得有蹊跷,只随意搜查一阵便罢了。而御林军自然又是另一番样子,仔细盘问了一番才发现少了个伙计,顺着追查下去却发现那伙计已然横尸在两条街外的一个小巷子里。 林如海越发担忧,看他们这样的手法,狠辣阴毒,看来真是仇家上门了,万一他们真把孩子怎么样了,可怎么办。君祁见势不好,暗中下令,让暗部去查探消息。只是如海这里已然听不进什么劝说,也只能陪着他干着急。 唐氏那边再四遣人来问,林如海也只能随意打发了,并不敢把那些事告诉她。正是心烦意乱间,忽听得外头有人高喊,“老爷,小姐回府了,小姐回府了。” 林如海还道自己幻听,一时不敢置信,愣在那里没有动作。君祁忙上前拍他,“可是傻了不成,玉儿回来了,你还只在这里站在,快出去看看。”说话间倒是自己先出去了。 林如海忙跟上,走到门口一看,远远走来一个小人,可不就是一身男装打扮的黛玉吗。父女两此刻眼里都没了别人,尤其是黛玉,才经历过那样吓人的场面,眼泪忍了一路,此刻见到父亲就好似开了闸似的,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嘴里喊着,“爹爹,爹爹。” 林如海忙把黛玉搂进怀里,“玉儿,真是玉儿回来了,可吓死爹爹了。” 黛玉哭的愈发厉害,竟连话都说不出来,断断续续的喘几口气又开始哀嚎,好不可怜。君祁这时候插不上手,因见跟在黛玉身后进来的竟是水溶,便问他,“溶小子,你怎么来了。” 水溶正在疑惑所救之人到底是谁,林珩他是见过的,并未听说先生还有另外的公子。原本那个小孩儿说是林家的,还以为是个亲戚,可如今分明就是父子的样子,一时不解。又听到问话,才惊觉皇上竟也在,忙上前请安,“不知皇上尊驾在此,万望皇上恕罪。” 君祁道,“免礼。你可是来看你家先生的?只是不巧,你先生这里有事呢,这会儿可没功夫跟你寒暄,晚些时候再来吧。” 这时一旁的小厮却提醒林如海,“老爷,是这位公子爷将小姐带了回来。” 林如海这才注意到水溶,再不想竟是他救了玉儿,忙道,“原来是世子爷救了小女,我这里先谢过了,只是这会儿玉儿这样,我也脱不开身,日后待事情了结了,必定亲自上门谢过世子爷救命之恩。” 水溶连道不敢,“先生严重了,学生不过谨记先生教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缘际会才救下师妹,实在是巧合。”心里却是颇为惊讶,没想到这位曾在江南见过的小公子竟是先生的千金,如今他又救了她一回,果真是缘分了。 “你我虽为师徒,这救命之恩还是得谢。”林如海还想说什么,黛玉却是哭个不停,因也不多言,只一味的哄她,又吩咐人赶紧把大夫叫来。玉儿经历此事,大约是吓得厉害了,自从懂事以来还没见她哭得这么凶呢。 君祁却把水溶拉到一边细细盘问,“你是怎么发现玉儿的,又是在哪里救下玉儿的?” 水溶一一回答,“我先是在西边街上见到的,那时林姑娘跟着一对夫妻模样的人走着。因在杭州时我曾见过林姑娘一面,觉得面善,便注意到了。况且她一身华服,跟那两个庄稼人打扮很是不同,因此我留了心,跟在他们后头。走了两条街,他们把林姑娘带上了一辆马车,又多了两个壮汉,嘀咕几句便驾车往南走。上了官道以后,到了郊外的一家茶寮,似乎还在等什么人。我怕他们还有帮手要来,因不敢再耽搁,便先下了手,把林姑娘救了出来。” 君祁问道,“郊外茶寮?南边,可是往京城的方向?” 水溶答道,“正是。我只带了两个人出门,只抓住了那一对夫妻,却被另外两个壮汉给逃走了。因留了一个人在那茶寮看着,我先护送林姑娘回来,那对夫妻应该已经被送到这里的官衙了。” 君祁一听,立马招来戴权,“传话下去,即刻封管道,来往的人和车都给我查清楚了,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再派一队人马沿着官道往京城找。还有,让县令把那对夫妻押到这里来,朕要亲自审问。” 戴权领命而去,不敢耽搁半点。只有水溶在一旁奇怪,皇上为何如此在意林府的事。御驾亲审,这可不是谁都能享受到的待遇。这样的念头也只一瞬间,很快水溶又纠结黛玉的身份去了。当日在杭州虽只是一面之缘,也并未看真切,却是让他记忆犹新。倒不是说长得有多俊秀,只是难得一身书香气,稍嫌清冷,却是显见的不同寻常人。只是,怎么就会是先生家的千金呢,她刚也没说,这下可如何是好。 原来水溶出门时并未坐轿子,而是骑了马。因他从未怀疑黛玉是女儿身,回来时又着急,便和黛玉同承一骑。如今既知她的身份,水溶顿觉自己所做不妥当。古人云男女七岁不同席,他这回可是把人一路在马上抱回来了,怪道当时觉得她脸红了,还以为是吓的,没想到竟是这个缘故。水溶既饱读诗书,深知礼义廉耻,虽说不知者不怪,可到底是有损人家名节的事。 林如海此刻可不知道中间还有这许多事,不然哪能轻易绕过水溶,他因怕唐氏担心,索性直接把黛玉送到了那里,正巧大夫给唐氏诊过脉后还未离开,省了一趟功夫。 诊脉过后,果真如林如海猜想的那样,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只是还有一件,却是中了一种迷药,是那些拐子常用的,知消闻上一点儿,小孩子就不哭不闹的听话的很。好在黛玉吸的不多,喝两剂药解了就是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搂着已经哭晕过去的黛玉,小声道,“回头再请御医来看看吧,这回吓得不轻,就怕孩子以后落下病根。也不知道珩哥如何了,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竟挑了咱们家下手。” 林如海道,“许是儿子的错,往常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也未可知。外头许多人在找呢,皇上连御林军都派出去了,说不得下一刻珩儿也回来了。母亲先休息着,玉儿就劳烦您照看了,我去前头看看,皇上和北王府的世子爷都在,也不能把人晾在那里。再有御医的事,也只能求了皇上了,行宫里好像有两个随驾而来的。” 唐氏就不愿提君祁,忙道,“你忙你的去,玉儿这里自由我照看。横竖是他欠咱们林家的,我不管你们如何分辨,只要我的玉儿和珩儿没事就成。北王府那里,待玉儿好了,我带着她亲自去道谢。” 林如海讪讪道,“母亲,他也是好意。”因见唐氏脸色更加难看,忙又道,“我这就出去问问水溶是怎么把玉儿救回来的,兴许还能找到珩儿的下落。”说完忙出去,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而外头君祁得到暗部的回报,也是一头雾水,正要找如海商量。 第073章 获救 通往京城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急速往南行驶。他们原本的打算是在茶寮那里汇合,哪知道远远的就看到有几个官兵模样的人在那里,因不敢多做停留,即刻驾车往北走。 林珩在剧烈颠簸中醒过来,入眼便是一片青黑,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在马车里头。大约是那几个壮汉看他只是个小孩,因此并未用绳索捆绑,下了药之后随意的把他扔在车上。林珩动了动压在身下的手臂,都已经发麻了。 “哟,这小子醒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带着轻蔑的笑意。 另一个声音回道,“还真是,要不要再下点药?” 更加不屑的声音响起,“小鸡仔儿一样的孩子,还怕他跑了不成。那药吸多了可没什么好处,万一把人弄傻了怎么办。” “倒也是,大哥,你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真把孩子交出去?” 原来这位看似粗犷的大汉就是这群人的头领,“放你娘的屁,不交出去你还养着他不成?也不看看他是谁人家的公子哥,可比不得咱们以往绑的那些。再者那位爷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若是得罪了他,日后就等着亡命天涯吧。”说着又踢了踢林珩的脚,“嗨,小子,醒了就坐起来,别跟大爷装死。” 另一人在旁边嘀咕,“一万两的买卖,真亏。若是往林家要钱,要多少都给了。” 林珩还有些晕乎乎的,只知道自己大约是碰上坏人了,原以为只是一般的拐子,可听他们言语之间,怕是来头不小,竟是直冲他而来。因不敢掉以轻心,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慢慢的扶着坐起来。 那大汉啐他一口,“呸,你要钱,老子还要命呢。小命都没了,拿什么去享福,钱又不能带进棺材去。嘿,小子,我问你,你可是林家的小少爷?” 林珩一听这话便觉不对,显见的是冲着他来的,却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因壮着胆子,一脸迷茫地看着大汉,回道,“什么林家小少爷?” 那大汉原本也只是随口问问,虽说当时有两个人在,但他分明听那些人叫这个孩子少爷,因此便认定了他就是要绑的人。当时不过是为了确保不绑错人,这才决定把两个都绑了来,没想到还真弄错了。因骂道,“操,老子明明听见他们叫你少爷了,你个小娃娃可别骗人,老子可不是好惹的。把老子逼急了就把你剁碎了喂狗吃!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珩不停的往角落缩,生怕自己真的被抛尸野外,便随口诌了一个名字,“我,我叫,我叫陈宁。” “操,还真弄错了。”大汉抓着头发,一脸狰狞,“老子玩儿了一辈子鹰,竟被只小鸡儿啄了眼,真真可恨!”说着一把抓住林珩胸前的衣服,将他拖过来,“你说,跟你在一起的那个,是不是林家少爷?” 林珩猜到他是在说姐姐,更加不敢说话,只含糊道,“我,我不知道。”话中带着哭腔,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那大汉烦躁的松开手,骂道,“他娘的,这都是什么屁事。” 另一人却问道,“小孩儿,你说你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跟他一块儿从林家的别院出来,又玩了一路?” 林珩紧紧地攥着衣角,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我爹爹是林府的管事,今日是赶集日,我爱热闹就出来了。那位少爷是林府的客人,他听说我要出门,死活要同我一道出来。后来,他不要看舞狮,因此就分开了。” 那大汉原是带着人远远地在后面看着,因此并未疑心他所说。那些大户人家有头有脸的奴才,穿的用的也都跟主子似的,整日介穿金戴银,可是不一般的。 “大哥,这下可如何是好?” 大汉长叹一口气,“罢罢罢,让麻子在前头找个茶寮停下,人都没带来,去京城做什么。至于这小子,看他这样,他老子再不济也是个管事,咱们兄弟几个辛苦这一趟,赵四儿他们下落不明,总该拿些辛苦费。” 林珩听这意思,竟是要把他当做人质了,也不敢大声哭闹,只安静的躲在角落里思考如何逃脱。可怜他这样的身板,更是没有学过任何拳脚功夫,凭一己之力哪里能斗得过这两个壮汉,只盼望能遇上几位官差或是侠士。只是那也不过是戏里唱的,寻常哪来那么多大侠闲着没事干就往这样偏僻的地方走的。看来这一回,还真是凶多吉少了。 也是林珩命不该绝。马车行到了一个小茶寮停下,那大汉先在车上厉声恫吓一番,才让林珩下车。简单的草棚下三两张矮桌,配着四方矮凳,一个小哥站在一旁招呼,一边已经坐了一老一少。大汉见他们桌上放着一柄剑,心中提防,将林珩拉在身边,挑着远的那张桌子坐下。林珩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个人,心中顿时燃起了希望,看来这戏文也不都是骗人的,只盼着这两个人果真是什么侠客义士,能将他解救出来。可是他被看的牢牢的,就怕呼救声才出口,就被他们先给打了,因不敢轻举妄动。 三碗热茶上来,林珩小声说道,“我要解手。” 大汉似未听清,追问道,“什么?一个爷们儿,大点声儿,跟蚊子哼哼似的谁听得见。” 林珩红着脸又说了一遍,“我要解手!”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大汉随手指了刚才驾车的人,“麻子,你带他去。撒尿就撒尿,文绉绉的说什么解手,大门大户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另外两人都笑起来,那个麻子在林珩后背推了一把,笑道,“走吧,小少爷,解手去。哈哈哈。” 那边,柳湘莲和他师傅才见到这几个人便觉出不对劲了,三个莽撞汉子带着一个身着华服的小公子,用膝盖想也能想到是怎么回事。他虽然是个冷面热心的人,可师傅没有下令,他们这回来这里是有事要办,并不敢轻举妄动。此刻见那小公子寻了个缘由往他们这里走,眼中又是一片期盼之色,便动了恻隐之心,只往他师傅那里看。见他轻轻点了头,柳湘莲心中一喜,便放开手脚就要动作起来。 趁着林珩从他们身边走过,柳湘莲一把拉住他,往身后一藏,转身拦在麻子面前。麻子愣了一下便回过神来,一个刀手向柳湘莲劈去。坐着的两个大汉也赶忙过来帮忙,因没有大刀在手,只得赤手空拳的向柳湘莲打去。林珩机灵的躲在那个老头身后,小手拽着他的衣服就不松开,一边偷看他们打斗。那老头只坐着不动,老神在在的喝着热茶。 柳湘莲闪身躲过一拳,一脚揣在麻子下腹,旋身超起桌上未出鞘的剑,挡住另一拳。三人互使眼色,提拳一同上前。柳湘莲一个扫堂腿,连带着几个方凳也踢得不见踪影,那个小伙计早就吓得躲在灶膛后面,连看都不敢看。 四人撕打一阵,那三个大汉见他剑未出鞘就这样厉害,不敢恋战,横竖也没抓住正主,先保命要紧,便赶紧搀扶着上了马车跑走了。 林珩见他们走了,也不敢即刻松手,还是躲在那老头儿的身后,小声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 柳湘莲拍拍身上的尘土,笑问他,“你是哪一家的小子,可是前头镇上的,怎么会被那些人绑来的?” 林珩忙点头,“正是。我今日上街,便被他们绑了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那老头突然开口道,“想必是见他穿得华丽,便动了歪心思,想要换两个钱花。正好咱们要到前头镇上去,就此顺带了吧。乖徒儿,人是你救的,可要带好了。”因丢下一块碎银子,算是赔偿之费,便拉过一旁的马儿,一脚蹬上去,扬鞭而去。 柳湘莲无奈的看着自家师父远去的背影,虽说师父也有侠义之心,却是最怕麻烦。因招手叫过林珩,“咱们也走吧。” 到了镇上,柳湘莲问林珩家在哪儿,只可惜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其实就算不认得路,林珩只要说了自己是林府的人,也容易找到别院所在。可是林珩听那老人家才进城,便跟救他的这位大侠说什么“打听清楚林海在哪儿”,顿时心生警觉。虽然并不确定他口中的林海是否就是父亲,但是林珩在刚经历了被绑一事,防备心比平常多了不知几许。因只说自家住在巷子深处,又是刚到此地,所以记不真切了。 师徒两不疑有他,因把人救了回来,也不好就这样放他自己回去,便打算先去客栈落脚,再去报官。这正合了林珩的心意,官府可比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让他放心多了。虽说眼前这两人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谁知道得知他真实身份之后会怎么样呢,因此还是小心为上。 正当他们选定了落脚的地方,君祁那边撒出去的暗卫也得知了林珩被救的消息,赶紧回去复命。只是待听完了前后,君祁和如海更加糊涂了。这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救了孩子还不把人送回来,是几个意思? 林如海琢磨了半天,担忧道,“不对,那两人说不定是故意守在那里的,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君祁想的却不一样,“那两个抓了玉儿的人不是说也是受雇于人吗,依我看倒不像是有意为之,只怕真的是古道热肠的侠士,路见不平便把珩儿救下了。” 林如海却不以为然,“那也不该这时候还未到,那伙计不是说已经有两个时辰了吗,就是走也该走到了,何况那两人都骑了马。珩儿虽不一定认得回家的路,但这别院也不是在犄角旮旯里不好找,随便问问也能问到。我只怕那两个人又是另一拨人,那就糟了。” 君祁按住他,“你先别急,你说的也有理,只是他们既然进城了,必定要找个落脚的地方。百姓家不好大肆搜查,我先派人去各个客栈看看,若实在不行,就全城戒严,挨家挨户的搜查,还能躲到天上去不成。” 林如海叹道,“也只能如此了。” 君祁又威逼利诱的让林如海吃了些东西,陪着他在这里等着,不时安慰两句。好在黛玉用了药后业已好转,唐氏听说已经有了线索也稍稍放心,让林如海宽慰了不少。只是这么干等着,心里难免生出些胡思乱想。他到底是没有子嗣缘的,上辈子三岁上就夭折了,这辈子好容易养到了这样大,还以为总算是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了,偏又出了这样的事。看着眼前这人,难不成就因为他,才有这样的报应?若是君祁知道此时的林如海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必定又要好好教训他一番。 只没过多久,便又有人回报,“那两人带着林少爷住在悦来客栈,听说那两人还在打听林大人的别院。” 君祁拍拍林如海的手,笑道,“这下可放心了,待他们打听清楚了,定把人送来的。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知你坐不住,少不得咱们亲自跑一趟,也好当面谢谢那两位侠士。” 林如海道,“此话有理,真该好好谢谢那两位侠士。来人,赶紧去套车,不,备马。” 客栈中,柳湘莲头疼的看着自家师父,才刚还嫌弃那小孩儿,说是要赶紧的送到官府去,也好脱了干系。可他才回房放了包袱,一转眼就看到这一老一小竟是聊上了,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孙两呢。 因怕这小孩儿家人找不见他着急,柳湘莲不得不打断他,“师父,咱们还是先把他送到官府去吧,万一人家发现儿子不见了,可不得着急死。” 老头儿却道,“他们自己不看好咯,与我何干。好容易找到这样一个对脾气的小子,等为师聊够了再说,他可是比你强多了。臭小子,咱们刚说到哪儿了,你继续说,别管他。” 林珩心里也是盼着早点回家呢,只不敢开口,一双大眼盯着柳湘莲看,盼望他能解救一二。哪曾想这柳湘莲最怕他师父,尤其是他师父兴致来了,那绝对是拦不住的,因也不开口,索性吩咐了小儿上酒菜,先填饱肚子再说。这一路灌了一肚子冷风,好容易喝杯热茶又碰上这样的事,一番打斗可是费了力气,很该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林珩无法,只得继续应付这位老先生。好在家里请的先生也有一股牛脾气,时常跟他说些天马行空的话,又非要他说出个门道来,因此他如今对着这位老先生也是胡扯一通,连自己都给说晕了,竟意外合了老人家的胃口。 待柳湘莲都开始吃饭了,老头儿才捋着胡子开怀大笑,“好小子,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见识,将来必定前途无量。只是你这小身板太经不起风雨,今儿不过遇到三个粗人就被弄得毫无招架之力,这可不行。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你若是想要出人头地,还得练就一身本领才是。你瞧他,看着有一副好皮囊,又有什么用,若不是跟老夫学了一身武艺,早就被人欺负的骨头都不剩了。老头子轻易不收徒弟,今儿跟你有缘,你又难得是个聪明人,不如老头子破例一次,收你做了关门弟子如何。” 林珩愣愣的看着他,怎么突然就说到收徒弟了。林家诗书传家,祖上虽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却也只做一个谋士,最看不起的就是靠着一身蛮力在战场上厮杀挣来军功的人家,哪里又会让他习武。便是如今官至大司马的表叔,当日离家出走,偷偷参军一事也是向来不愿被人提及的。 因婉言谢绝,“老人家好意,只是家父从小便教导晚辈要勤勉进学,不为别的,只盼将来能考得功名,光宗耀祖,因此怕是要辜负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了。” 那老头便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脚,高声道,“难不成只有考取功名才是光宗耀祖吗,多少国贼蠢禄都是进士出身,竟还不如三岁小儿有良心。老头子一辈子行走江湖,所救之人无数,不比他们强?才刚听你说话还有些明白,却原来也是个糊涂人。罢罢罢,待我吃了饭就把你送回家去,省得老在我眼前晃荡。” 林珩听得一愣一愣的,柳湘莲见他有趣,又怕被吓到,便低声道,“我师父就是这样的脾气,江湖中人嘛,最厌恶功名利禄,你不用放在心上。你还是赶紧用些饭菜,一会儿就送你回家。”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珩听话的拿起碗扒了两口饭,这米饭硬得很,跟家常吃的不一样,便有些没了胃口。又挑了一筷子青菜,油乎乎的,又没什么味道,更是无法和家里的相提并论,因扔下筷子,只推说不饿。师徒两看得明白,心想必定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吃不惯这样的粗茶淡饭,也不戳破。只是老头子想要收他为徒的想法却是彻底没了,他要的是任劳任怨的徒弟,可不是娇贵的大家少爷,到头来还是自己吃亏。 这饭正吃着呢,门外小二来敲门,言道,“二位客官,楼下有两位老爷找。” 柳湘莲已然吃完,听这话便开了房门,问道,“是什么人?” “小的也不知,只是看打扮像是富贵人家的,也没说来由,只让小的来请二位下去。” 柳湘莲低头一想,便道,“你先下去,让那两位爷稍等一会儿。”又回身把门带上,问他师父,“师父,咱们的行踪泄露了。” 老头儿并不将碗筷放下,漫不经心道,“人都没见呢,你怎么知道是为何而来,别忘了这个臭小子。你先下去看看,待打听清楚身份再请上来也不迟。” 一旁的林珩听了他们的话眼睛都亮了,只盼着是爹爹来接他了。可一想到这两位多半也是为了爹爹而来,又担心爹爹是不是羊入虎口,一时间忐忑不安,有些坐不住了。老头儿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继续吃菜。 下面柳湘莲见了两位老爷,果然不管是身上的穿戴还是通身的气派,绝非一般人家,因有心仔细打探。只是他虽在江湖行走了几年,到底比之君祁和林如海少了些经验,尤其是在言语之上,更不急他们两来得滑头。因此几句话下来,还没把人家的底探出来,便先交了自己的底儿,又把人领到了楼上。 房门一开,林珩一看来人,再也坐不住了,一路跑向林如海,口中喊道,“爹爹。” 林如海见了儿子,虽才分别了不多会儿,可好歹算是“劫后重逢、失而复得”,自然感慨万千,几欲落泪。这大半天等的他真真是没了脾气,也没了希望,好在如今雨过天晴,儿子也好好的,并没受伤,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能放下了。 老头儿正夹了一块排骨送到嘴里,听见不止一人进来,便有些不悦。才要呵斥,就见林珩激动的跑上前,也就不好出言打扰他们父子团聚。可再往那里一看,不对呀,那站着的分明就是当今圣上。再往下一看,蹲着抱着臭小子的,可不就是他们这回的目标,林海林大人吗!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呀!因顾不得口中的排骨,忙吐出来,厉声道: “林如海,可是找着你了!” 第074章 密信 林如海和君祁听到这一声吼,都往老头儿那里看去,却是从未见过。林如海也来不及去想这位老人家是如何得知他的身份的,先放开了林珩,恭恭敬敬的向他道谢,“听闻犬子多亏了老先生才能获救,晚生在这里先谢过了,待回家后必定补上一份厚礼,以谢先生救命之恩。” 谁知那老头听了这话登时便扔了筷子,不悦道,“还说你是个清高孤傲的贤士,怎的也是一身的铜臭味,老头子救他难不成还是贪图你的那点子谢礼不成?早知如此,还是不救的好,平白惹了一身骚。” 柳湘莲见师父的疯病又犯了,忙从中调和,“原来阁下就是林大人,救下令公子不过是举手之劳,林大人不必挂怀。我师徒二人原就是来找您的,想是天意如此,才碰上了令公子。” 林如海听了这话更加疑惑,忙道,“晚辈唐突,只想略表心意,不想冲撞了先生,烦请见谅。只是晚辈从不曾见过先生,不知先生是如何识得晚辈的。” 老头冷哼一声,“老头子自然有老头子的办法,只是现在我很不高兴,你赶紧带了你儿子去,别跟我眼前晃悠。徒儿,送客。”说完就背过身去,再不肯多说一句。 柳湘莲一脸无奈尴尬,只是师命难违,只好低声向林如海道,“林大人,此间地方狭窄,不如到楼下宽敞些,晚生再好生跟您说明白。” 林如海点头称是,又谢过了老先生,这才携着林珩下楼。君祁在一旁并未出声,却在离开前盯着老头儿的背影好一会儿,这才跟上林如海。 来至楼下,柳湘莲面带笑容,将碰巧救了林珩之事仔细说了一遍,末了儿又说,“家师原就是来找林大人的,再不想能有这样的机缘,倒是先和令公子遇上了。只是家师脾气怪得很,他老人家行走江湖多年,也不为名利,因此才这样气愤,还请林大人见谅。” 林如海笑道,“哪里哪里,是我唐突了。只是我并不认得尊师父,不知尊师不远千里来找我所为何事?” 柳湘莲却道,“这我也不知道了,横竖我只跟着师父走,不过师父这一路上着急得很,想必一会儿便要忍不住下来的。林大人不妨先带了令公子回府,只消告诉我林府别院在哪儿,不用明天师父必定上门的。” 林如海叹道,“果真尊师风范与别个不同,怪道是江湖中人。既如此,我留下一个小厮给二位带路,先就告辞了。” “多谢林大人,林大人慢走。” 柳湘莲笑着把人送出去,才回到房里果然见他师父站在窗前,眼巴巴的望着远去的人。费了老大的劲儿从江南到京城,好容易找到了人,竟是为了一句话就火了。他从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师父的孩子气这样厉害呢。 老头儿转过身来,气呼呼的说道,“真真可恨,就这样走了。你也是傻的,不是告诉你是为了找林如海才来的吗,你怎么就把人放走了!” 柳湘莲委屈道,“好师父,怎么就是我把人放走的了,您看您才说了两句话就又发火了,我总不能让那两尊大佛在外边等着。再说了,人小少爷才被救了回来,可不得先回家安慰一番,若是受了什么惊吓,也好早些治疗。不过林大人留下了一个小厮,若是您这会儿想去,咱们便即刻出发。若是要等到明日,索性把人先打发回去,我只把地方打听清楚了,明儿咱们再上门可好?” 老头儿冷哼一声,“你倒是打得好算盘,明日复明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事儿给办完了。我也管不了你了,横竖这一趟走完你也不用跟着我了,出了师的徒弟哪里还听师父的话哟。罢了,那个小厮在哪儿呢,我自跟他去林府,你随意吧。” 柳湘莲暗道果真又被他说中了,只是师父又说这样尖刻的话,因不敢表露出来,只恭敬回道,“师父在上,是徒儿错了,徒儿愚鲁不该擅作主张,还请师父宽恕。” 老头儿这才满意,捋着胡子笑道,“果然孺子可教也,比你那两个师兄强多了。既然知道错了,赶紧吩咐小二把这些东西撤了,咱们收拾收拾这就去林府。” 柳湘莲听了赶紧招呼小二去,又取了重要的东西随身带着,便是那一柄鸳鸯剑,就跟着林府的小厮,师徒两个往林府而去。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府里,黛玉一觉醒来才好了些,听了旁人讲才知道珩儿也不见了,也急得不行,因陪着唐氏一块儿等消息,被赶了几回也不走。唐氏无法,只得一起坐在炕上,拥着被子,又拿了手炉来给她。外头从院门到二门再到大门,每一道上都守着两个小厮,随时准备递消息进去。因此,林如海带着林珩才走到二门上,唐氏那里已然得了消息,携着黛玉在院门口等着了。唐氏见孙子好模好样的回来了,自然高兴得不行,好一顿揉搓,又拉在身边坐了,听林如海细细道来。 却说君祁原先一路跟着林如海,见孩子们都没事了,兼之林如海此刻也顾不得他,因此留下两句话便自行回宫了。那师徒两个乃是江湖中人,又非如海熟知的,却指名道姓的找上来,那老头儿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其中必定不简单。因怕对如海不利,君祁早就有了打算,一回宫就又下了一道暗令,让去查那对师徒的底细去了。只是他的暗部虽然厉害,却并未如何涉及江湖,因此并不能即刻得到回报,难免有些着急,只得又增派了几个暗卫到林府。 这里祖孙四个还未说上几句话,又有一个丫头在门口回话,“老爷,前头赵管事说救了少爷的那对师徒来了。” 林如海忙道,“吩咐赵管事好生招待,一会儿就过去。”又对唐氏道,“母亲,儿子先出去招呼着,就先告退了。” 唐氏点点头,“可要好好谢谢人家,你既然说他们才来此地,又是在客栈落脚,索性将人请到家里来。要说他救了珩儿,便是送再重的礼也不为过,只是那位侠士既然不屑黄白之物,咱们也不好看低了人家,就把人请来略尽地主之谊,不过聊表心意罢了。我这里倒是有几样东西许是他们用得上的,却是在家里,只让人快些取了来,改日送给侠士也不迟。” 林如海道,“母亲所虑极是,儿子这就去跟两位说说,只是那位老人家脾气有些古怪,并不一定能留下来。玉儿,珩儿,你们这几日就好生在这里陪着祖母,切不可再往外头去了。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赶紧告诉他们好去请大夫,可别自己硬挨着。” 黛玉和林珩忙称是,起身将林如海送到门口,才回来。两人这一日都吓得不轻,同别人倒是不好说,一则没有这样的体会,二则到底是自己不小心才被人家钻了空子,尤其是林珩,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因此姐弟两个私下里嘀咕一阵,互相嘲笑一番,倒是很快就揭过去了。 林如海来到前厅,见到那两位一坐一站,忙迎上前去,“两位侠士大驾光临,学生这里有礼了。” 老头儿并不动弹,连正眼都不瞧他。柳湘莲忙替他师父回礼,“林大人太客气了,我师徒二人冒昧造访,烦请见谅。” 林如海道,“侠士客气了,才刚同家母说起,还怪我不知礼数。二位既然远道而来,也很不用住在客栈,不若就在这别院中住下,也好让学生略表感激之情,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老头儿瞥了他一眼,道,“乖徒儿,你去把咱们的行李拿过来,我先跟林大人说正事。” 柳湘莲奉命而去,心想这下可好了,住在林家可比那劳什子客栈舒服多了。他这么久都没洗上一个热水澡了,很该好生休整一番,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可不能这样不修边幅。 林如海立刻会意,吩咐人去将偏院整理出来。又想到所谓正事,便问道,“不知先生找学生有何要事,学生洗耳恭听。” 老头儿一挥手,“别一口一个先生的,我可没你这样的徒弟。” 林如海心想,果然从见了到现在还未请教过这位的大名呢,因问道,“学生冒昧,只是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小老儿漂泊江湖几十载,什么名啊姓啊的,早就置之度外了。你若非要问,就叫一声古老头也就是了。” 林如海岂敢呢,只唤他为古先生,好在老头儿也并未再说什么。 古老头见他如此恭敬,不免起了捉弄之心,因道,“我这里有一位故友的信要交与你,只是这信中所写之事关系重大,你若是想要保得身家性命,就不要拆了;若是不怕惹祸上身,就拿去。只是一旦拆开了,可就由不得你了。” 古老头这样郑重其事的话让林如海有些诧异,将薄薄的信捏在手中,不由得问道,“古先生可否告知,您这位故友是哪一位?学生可认得?” 古老头摇摇头,“你大约是不认得的,他却认得你,至于他到底是谁,我也不好说。他若是愿意告诉你,想必这信里头会写,若是没写,我也不好多嘴。” 林如海一时拿捏不定,没了主意。古老头不再说话,指了一个小厮让带他去客院,老头子吃饱了正犯困呢。不过走之前,古老头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嘿,我瞧你那儿子不错,我有心破例收他为徒,只可惜他说你这个当爹的不准。我如今跟你说了,你好好想想,老头子一生就带了三个徒弟,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林如海不妨他突然提及此事,哪有心思想这个,只得先敷衍道,“多谢古先生好意,容学生再仔细想想。” 古老头又不高兴了,扭头就走。他放下架子提了两回,谁知这父子两都不答应,真真气煞人也。 这厢林如海仍旧是踌躇不定,因吩咐了一声,坐上轿子复又往行宫去了。 君祁拿着没拆封的信翻来覆去的看了,“这上头也没什么机关毒药的,你就拆开来看看不就得了,怎么这样犹豫不决,还特地拿到我这里来。” 林如海白他一眼,若果真这样简单哪里用得着跑到行宫来,“这信上是没涂什么毒药,怕的就是这信本身就是一剂虎狼药。且不说那位古先生我从未见过,来历不明,写信之人更是连个名字都没留下,让人摸不着头脑。且古先生说的如此严重,怕是真的拆开了就再脱不了干系了。” 君祁却道,“这有什么,天下之间能主宰生杀大权的人就在你眼前,还怕什么。你若是不敢,我可就动手了啊。” 林如海忙抢过信封,“这是给我的,你急什么。”又想着君祁的话也有道理,便把信封拆了,细细看将起来。薄薄两页纸,很快便看完了。林如海看了君祁一眼,什么也不说,只把信递过去给他。 君祁匆匆看完,喜道,“嘿,才要找这人呢,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可见是天注定的,这回他们可是跑不了了。只是这位了凡是什么人,怎么会要你保住苏家的人。” 林如海摇头,“这事儿怕是还得去问问我母亲,若猜的不错……算了,只是不知道他所说的,你能不能办到?” “不过是为苏家平反,保住苏家这位小姐罢了,有何难。”君祁毫不在意的说道,“再者大哥的事,也该有个了断了,他在时对我也好,我不能让他背着这样的名声,至死不得安宁。不过碍着老爷子,才迟迟不敢有动作。如今我探了老爷子的口风,上了年纪也容易心软了,总归不希望史书里头写着弑君杀父。好在当日并未说的太过,如今处理起来也简便。” 林如海心里却是存了另一份心思,“这样便好,你赶紧派人将这位苏姑娘接了来,别被他们抢了先。这送信之人我还得回去问问我母亲,回头再跟你说。只是有一件事却是越快越好,劫了玉儿的人如今都已抓来了,只是抓了珩儿的那三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把他们捉回来。到时候凭我用什么法子让他们开口,你只别理会。就算背后的人一时动不得,我也不能让人这样欺负到头上来,打量我林家是好欺负的呢。” 君祁笑道,“这个你自然放心,我已经命人去寻了。这两个孩子我和你一样疼的,此番受了这么大的罪,哪里能轻易揭过。再说了有人欺负你不跟欺负我一样,这口气我必定让你舒舒服服的出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听他说着说着又不正经起来,也懒怠理他,拿了信就往外走。当年他还小时,曾听母亲提起过在家时的趣事,恍惚听闻有一个三舅,堪堪比他母亲大了两岁,自小便是最要好的。可唐家一脉到了他母亲这一辈,现今明面上就只剩了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大舅一家在京城,唐晏、唐昊两个撑起了唐家门庭。而二舅一家却是奉行祖风,留在了杭州,守着老宅子。那位三舅,却是再没听说过。 “母亲,儿子这里得了一封信,却是一位从未得见的人送来的,自称是唐家故人,不知母亲可知道此乃何人。” 唐氏的笑僵在脸上,很快又恢复过来,笑问道,“没名没姓的,我如何知晓。” 林如海道,“他信上所署,却不像是个真名,倒像是法号,了凡。” 唐氏捏着佛珠的手上青筋毕露,一开口连声音都带着丝颤抖,“你是说,了凡?他,他在信上说了什么。” 林如海回道,“是另一家的事,与咱们两家却不相干。” 唐氏问道,“可是苏家的事?”见林如海的神色,唐氏便知自己猜着了,“我就说,他当年一狠心就走了,这么多年没个音讯,若不是为了苏家,怎么会主动跟你联络。” “难不成,这位了凡果真就是三舅?” “什么三舅,你三舅早就死了,他只说了凡,一个老秃驴罢了!”说着唐氏便流下泪来,“他这样狠心,当年置爹娘不顾,我去山上找了他许多回都被拒之门外。好容易在扬州见了,明知道是我,还只让人带了话出来。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林如海鲜少见唐氏如此失态的模样,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讷讷的叫着母亲,在一旁干着急。他就不该这样鲁莽,明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缘故,还这样明晃晃的拿出来刺母亲的心,真是该死。 好在唐氏很快便回转过来,擦干了泪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嘱咐他,“这事儿,你能帮一把就帮;若是不能,万没有堵上自己的身家性命的道理。还有,明儿我自会写封信给他,你派两个可靠的人送到扬州去,亲自交到他手上。” “儿子知道了。”林如海不敢再细问有关苏家的事,便辞了出来。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姑苏,一座不起眼的庵堂里,一个老尼姑正推演天机。按说这样费心费力还折寿的事,不可多行,只是为了徒儿,她少不得更加小心谨慎一些。只是从她小时到如今,三次推算都有所不同。如今连着推了两次,却是一个结果,到底还得北上才行。念了一声佛号,老尼姑终究闭上眼,看来,该尽快启程才是了。 第075章 肉肉 进了腊月,各家各户便要开始准备过新年了,做官的、经商的也都开始准备各色礼品,上下走动,为的自然是来年的做打算。可惜,还没等江南那边的人做反应,圣旨早就下了,摘去江浙总督于诚的顶戴花翎,押解进京受审,余者却一个未动。 林如海却不领情,“你这是什么道理,偏把他这样大张旗鼓的拉下马,岂非打草惊蛇。” 君祁道,“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替你出气还不好?待把他押回京城,交与大理寺受审,你去当主审官。我可没有合适的位子再给他留着,横竖是要除掉的,费那个劲儿去找个合适的官职给他,不值当。过了年就让王子腾去那里,有了于诚的先例,下面那些人人也必定不会轻举妄动。我倒要看看,他王子腾有多大的能耐。” 林如海但笑不语,半晌才说,“既然交给大理寺审理,我也不好插手,平日的事情也够多的了,得罪的人也足够了,没得再添一家。至于出气,天牢里头有的是机会。进了腊月里,也该回京了,不然这年也不用过了。” “也是,不觉都一个月了,老爷子倒是想不回去,直接在这里过年了。只是我每年还得有这样那样的事,连个安生年都不能过,再者二老都不回去,我也只能等到小年再走了。”君祁提到这个便颇有些遗憾,原本还想着不能一块儿过年,小年的时候能在一块儿也算安慰了,看来是不行了,“你定下来回城的日子没有?” 林如海答道,“还没呢,左不过这两天,至迟到十五也该回了。” 君祁一想,也差不多,便道,“那何时定下来你来跟我说一声。对了,那对师徒怎么样了,还在你家住着吗?” “早就走了,怎么都拦不住。不过那位柳湘莲柳公子倒是京城人士,说是回家去了,那位古先生却是自己一人行走江湖去了。你不是早让人去查探了,竟是没查出他的底细来?” 一提起这个君祁就有些气愤,“那些人往日自诩天下第一,岂知一个老头儿就让他们犯了难。不说调查背景底细,便是跟都跟不住,才进你家那天,从客栈到林府,若不是知道路怎么走,早把人跟丢了。那柳湘莲却是简单,不过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因缘际会找了这么个厉害师父,出去云游了几年,如今想是出师了,才回家。” 林如海道,“横竖朝廷向来也不干预江湖中人,他既然走了,就这么算了吧,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且了凡大师既然能托他送信来,想必是信得过的,也不用这样提防。不过老爷子脾气还真古怪,不收谢礼也就罢了,我原打算给柳湘莲寻份差事,不想也被他拒绝了。倒是我母亲从家里带来的一坛子好酒,被他要了去。” “这样才像是个江湖中人,倒是让我更加放心了,就这样吧,横竖也翻不出大天去,先管住眼前是正经。南边的人说,地方是找着了,也知道有这样一对师徒,小尼姑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跟那位苏家小姐相仿。不过他们找到那儿的时候,那师徒俩就已经整理行装进京了,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这样倒好,省得又想方设法把人请了来。不过他们虽是出家人,到底来京的路上不安生,河间府那里近日盗贼横生,很该治治了。你快些让人跟上,一路护着他们才好。” “这还用你说,早吩咐下去了。”君祁得意一笑,看天色也不早了,便道,“天色都要暗了,不过今儿就陪我一块用了膳再回去吧。” 林如海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才道,“今儿出门的时候交代过了,不回去了。” 君祁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喜得直将他搂进怀里,“哎哟哟,今儿是什么日子,早起也没见太阳打西边出来呀。你不回去,老太太能同意?” 林如海心想,还不是因为连着一个月都老老实实回家,竟让母亲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旁敲侧击的问他是不是“失宠”了,弄得母子两好不尴尬。他原是因着两个孩子的事,不敢轻易离家,也是多陪陪他们的意思。再者温泉总让他想起些不好的事,便能躲就躲,一个月也没让君祁得手过。到底有些年岁了,不比年轻时候,且他的身子又不好,打从江南回来就一直用着药呢,可不敢只贪图眼前的享乐。 “我这样大的人了,还怕走丢不成,有什么同意不同意的。”把人一推,林如海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不再往炕上坐,却是坐在了一旁的一把交椅上。 君祁看他那样儿,心中痒痒,想那椅子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怕如海受不了那样的姿势,不如今儿先在床上试试,往后有机会,等天儿热了再试吧。不过还有件事,因多日不在一起,君祁几乎都要忘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东西要给你,这左一件右一件的竟把它给忘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问道,“你又鼓捣了什么不正经的东西,再没一个好的,留着自个儿玩吧。” “这东西我还真用不了,合该是你的。”君祁却是卖起了关子,“你可有什么想吃的,趁早告诉戴权,好吩咐人去做。上回说是不挑,正经吃的时候就没见你动几筷子,难不成玉儿他们也这样挑食,真真不知是跟谁学的。” 林如海毫不自觉,“哪里就挑食了,我不过吃的少些,难不成像你这样每样都沾一点才算不挑?那不就成了饭桶了。” 君祁走过去咯吱他,“好啊,拐着弯的骂我呢,谁是饭桶了。你看那饭桶都是圆滚滚的,我哪里像了?你也是,看看别人,不过一个小小的知府就脑满肠肥的,偏你就养不胖,一身的骨头,除了屁股就摸不到一把肉。好在现在天冷,盖得厚实,不然我还不被硌死啊。” 林如海听他说的不堪,无奈又痒得很,笑得都没声了,直在君祁背上狠狠的砸了两下才让他罢手。这边气儿都没喘匀,便数落起来,“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孩子气,只知道捉着我的痛处。这长不长肉能不成是我自己说了算的,还嫌弃我硌到你,即这样,我还是早些回家的好,你抱着软和的被子去吧。谁喜欢你那一身腱子肉似的。” 君祁忙上来讨饶,“是我说错了,千万别恼呀,好容易能留下来,哪儿敢嫌弃你啊,是我一身骨头硌到你了才对。林大人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小人计较。” 林如海忍着笑意,正经道,“念你初犯,就罚你今儿不准用晚膳,下不为例。” 君祁一把把人抱起来,笑道,“不用晚膳有什么打紧的,有你就够了。” 戴权在外头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眼看着晚膳时候就该到了,他正想进去问问,哪里知道突然就没了声响,想来皇上这又是忙正经事去了。因吩咐下去,晚膳迟些在做。皇上倒是没事,万一让林大人不满意了,又吃的少了,那可是要出大麻烦的。 林如海刚被放下,就一拳捶在君祁胸口,倒是没用几分力,“什么时候能正经些,脑子里一天到晚就这些东西,你这皇上是怎么当的。” 君祁一脸坏笑,“自古君王爱美人啊,怎么就不正经了。”说着又亲了他一口,可怜兮兮的说道,“你数数,都多少天了,就是我忍得了,我这小兄弟也忍不了啊。” 林如海一如既往的脸红,只是再不会像从前那样无言以对,冷笑道,“皇上后宫佳丽三千,还怕没人安慰您的小兄弟不成。” 君祁在他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又说这样的话,成心气我呢。我这小兄弟可是认人的,除了你,见了谁都不管用。” 林如海转念一想,反正今儿是跳不掉了,本来就做了准备的,再者君祁为他做了这些也该意思意思。便忍着羞意抬起右腿,膝盖正好顶在君祁的小兄弟那里,轻轻地打转。 君祁舒服的不行,三两下扒开身上的棉衣,暗恨这鬼天气。紧接着又把如海拔了个精光,立刻拉过一床被子给他裹上,生怕他着凉。明明是再不能熟悉的身躯,但是在指间触摸到的那一刻,君祁还是忍不住激动。 黑暗的被窝里,君祁索性闭上眼,用手指去感受如海,寻找到大约的位置,从胸前到身下,一寸一缕都细细的吻过来。这是君祁的癖好,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真切的感受到如海,同时也让如海感受到他。 果然,炙热而又细碎的吻已经让林如海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双手无意识的插入君祁的发间,挺起胸膛去承受更加炽热的进攻。胸前的两点已然被吞吐、揉搓得胀痛,却还想要更多,嘴巴也遵从主人最真实的意愿,发出细碎的呻吟。 君祁也不好受,这里头闷得很,又要忍着已经快要爆炸的小兄弟先替如海纾解,口手并用,几乎把能想到的点都挑逗了一番。直到如海的腿难耐的磨蹭着他的腰,才笑着掀开被子的一角,吻住如海,一手开始往后探索。 一个多月没用过的地方又变得紧致如初,好在如今是东西齐全,君祁耐着性子开拓着即将属于自己的领地。温热湿润的地方随着手指的进出自发的收缩,每一次都好似在挽留抽离的手指,君祁知道,若是能看到的话,那里会是一幅怎样的画面,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无声的在向他招手,让他快些进去。 绵长到令人窒息的吻,配合着下面有规律的揉搓,林如海却还觉得不够,好似还少了什么东西。双手抓着被子,难耐的蠕动两下,潜意识的抬起一条腿,勾住精壮的腰身。 比起淫声浪语,这样直接的动作让君祁更加难以自持,立刻结束了亲吻,提枪上阵。 狭窄的地方被强行撑开,林如海的神智渐渐的回来,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极致的快乐之前,总要忍受短暂的痛苦。只是小兄弟也因此而萎靡,实在不美,又看君祁没有动手的意思,只好自给自足,抛开羞耻覆上去动作起来。 君祁爱死他这样的又羞又爽的表情,也不急着动作,俯下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接着握着他的手慢慢动起来,连带着身下也缓缓挺近,轻轻抽插。经验多了,他自然知道怎样才能让如海也同他一样感受到这里头的乐趣,不会只顾着自己的兴致,不得不说是个很大的进步。况且,两人同时达到巅峰,那种感觉才是最美妙的。只是今天,君祁却有另一个主意。 待小如海也精神的站起来后,君祁拉开如海的手,十指相扣压在两边,身下继续动作,渐渐的猛烈起来。林如海前头难受,后边又被这样进攻,直哼哼的不行。想要缓解一番,却是没办法,就连打他一拳也不能够。只能趁着亲问的时候,狠狠的咬了君祁一口。其实也没多重,连皮都没破,于君祁不过是一种乐趣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泄过一次的如海也受不住了,失神的呢喃,“要,要来了,快些。” 君祁握着他的手,突然加快速度,只觉得二人相连的地方都快冒火了,随着二人同时一声喊叫,终于双双泄了出来。君祁在他身边躺下,轻轻的舔着他的耳根和耳垂,继而又辗转到肩头,算是一种安抚。 林如海从瞬间的失神缓过来,身后的瘙痒引去了大部分注意力,无奈又躲不掉。待他再次反应过来,身后已然又有一个又热又硬的物什顶在股间,蓄势待发。 等到可以用晚膳的时候,已然比平日晚了两个时辰。林如海被这一通折腾,早就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如今也只能背靠着君祁,泡在温泉里头才能缓解一两分身上的不适。 君祁饱餐一顿还不老实,一双大手上下游走,恨不得再拉着人来一回。只是如海的身体一向是他最挂心的,切不可贪图眼前的蝇头小利就有损日后的长相厮守,这点眼光身为皇帝的君祁还是有的。因此吃够了豆腐,在事态不可遏制之前,君祁便停了手,老老实实的替如海按摩着腰,好缓解酸痛。 一时泡完澡,君祁把光溜溜的如海抱到床上,却不急着给他穿衣,而是从一旁柜子的抽屉里头找了一个小玉瓶。林如海这会儿已经是昏昏入睡,自然无暇顾及君祁的动作。只是当身后传来一阵清凉的时候,不可避免的紧张起来。才刚做了两回就把他累成这幅鬼样子,难不成他还嫌不够? 君祁感受到他一瞬间的紧绷,忙上来亲了两口,“别怕,给你上药呢。我看着有些肿,还是小心点。” 林如海这才放心,软下身子随他摆弄。君祁忍着心中的旖旎,好容易上完药,又捧着如海的脸亲了好一阵才罢休。这下子林如海不清醒也不行了。 睁开眼便是君祁餍足的笑脸,“快起来,用了晚膳再睡。”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7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实在不想动作,无奈肚子也饿得很,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开始叫唤了,因此只能扶着君祁的手,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想他三岁开蒙,四岁进学,十年寒窗,日日早起读书,就是寒冬腊月,也不曾对被窝有过一分留恋,倒是跟君祁之后,多半都是不想离开的。这样一想便不免有些不舒服,恨恨地瞪了君祁一眼,若不是这个人,他哪里会是如今这样堕落的模样。 君祁还以为是在怪他才刚闹得凶了些,因此有些心虚,不敢辩驳,只小心把人扶到外间炕上,又让戴权简单捡几个爱吃的菜送上来便罢,不用正经把一桌子有的没的都送上来。也不用人伺候着,横竖他得殷勤些向人赔罪呢,就是只有戴权一个在,他也抹不开面子。 才坐上炕,林如海也不管什么仪态,左右没人看见,便靠着墙歪着,虚软如泥。君祁看得好笑,便道,“竟这样累了,连坐都坐不住了,这哪里还是平日那个知书达理的林大人啊。” 林如海气结,“也不看看是谁害的,我是没力气跟你斗嘴的,嘲笑别人去吧,我才不跟你闹。”只是实在没什么力气,这话听着倒像是嗔怪,让君祁十分受用。 “我哪儿敢啊,你也别靠着墙了,虽烧着炕,墙上却是冷的。”说着便把人往自己这里扳,“不如靠着我,这样给你喂饭也方便,又不冷,多好。” 林如海耳朵都红了起来,嘴上却道,“我又不是没手,要你喂什么。快些放开,万一有人进来,像什么样子。” 君祁道,“这会儿能有谁,安心吃你的吧。”说着便夹了一块鱼肉送到他嘴里。 林如海即便窘迫,也不是头一回了,知道门外定是戴权守着,便安心由着君祁伺候。他这样都是被君祁害得,如今让他伺候着用饭也不为过。只是吃了几口,还是忍不住劝他,“别只顾着我,你也没吃呢。” 君祁笑着把刚舀的一勺鸡蛋羹转而放进自己嘴里,也不吃下去,却是直接亲在如海嘴上,将嘴里的鸡蛋羹渡了一半过去。舌头搅了半天,直到两人都被迫着把东西咽下去,君祁这才放开他,笑道,“还是如海知道心疼人。” 林如海啐了一口,不再言语。谁知道他又会借着什么由头动手动脚的占便宜,还是不理他的好,横竖饱暖饥寒也不干他的事。 第076章 妯娌 因国丧未过,这个年也不曾像往年那样热闹,各家的年酒也简单许多,倒是让黛玉轻松不少。早年间她只需跟着祖母去亲近的几家,左不过东平王府、贾家、唐家、陈家、梅家等几户有限的人家。如今却是被你推到了前天,凡是唐氏要去的,她必定也逃不开。虽说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有些千金小姐的嘴脸实在是不忍直视。因此再在贾家碰上史湘云和薛宝钗之流,黛玉顿时觉得看着顺眼许多。且不提性子如何,单就看长相也要比人家标志许多,又都是能诗会画的,更为雅致。 只是今年贾家又多了一个姑娘,便是她从未见过的大表姐贾元春。听说是在宫里当女官,这回皇上恩典,便提前放回家自行婚嫁。不过黛玉冷眼看着,这位大表姐不说年纪比她们大上许多,没什么话说;又兼性格孤僻怪异,不好亲近,整日都不踏出房门,也鲜少见她有笑脸。 黛玉到底还小,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门道。贾元春当日进宫是一心奔着高位去的,想要去挣那泼天的富贵。哪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能得皇上青眼,反倒惹怒了皇上,白白耽误了大好青春。二十一岁的姑娘,凭她再好的出身和姿色品德,又哪里会有大户人家愿意娶了去做当家太太的。人家少爷、公子可都是十六七岁上就定下来了的,至迟到了二十岁也该成亲了。因此贾母已经明摆着不指望元春能得一门好亲事,只嘱咐王夫人仔细相看,挑着性子不错、门第适宜的就嫁了吧。王夫人虽然心疼,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再耽搁下去就不用嫁了,不过要找着合适的也不容易。看大房里那位,嫁过来的时候二十有三,可不就是做了填房,她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吃这个苦的。 就在王夫人发动着嫂子、妹妹替女儿相看夫君的时候,薛姨妈这里也出了事。 看着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儿子,薛姨妈心疼不已,“我的儿啊,这又是怎么了,哪个瞎了眼的敢打你。脸上可疼,喜儿,还不赶紧的把药拿来。香菱,你还看什么呢,快把大爷扶着呀,进去给他换身衣裳。”又向薛蟠的小厮问道,“今儿是谁跟着大爷,怎么眼错不见就弄成了这幅模样,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几个小厮互相推诿,谁也不敢说话,直把薛姨妈气个好歹。薛宝钗赶紧上前搀着薛姨妈,替她顺气,“妈先别急,坐下来听他们仔细回话也不迟。您又不是不知道哥哥的性子,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不惹出些事情来不罢休的。还不赶紧回太太的话,别藏着掖着,你们大爷不好,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一位小厮忙回道,“太太、小姐明鉴,奴才们不敢又半句虚言。今日东府大爷请咱们大爷过去吃酒,席面上还有好几位别家府里的公子爷和几位相公作陪。大爷有心同一位柳相公交好,半路偷着跟他出去了,不让奴才们跟着。后来奴才们左等右等不见大爷,这才骑了马到处找,在城郊找到大爷时已然是这个样了。” 薛宝钗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怕是她这位哥哥又色胆包天了,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薛姨妈却是个护崽子的,虽然心知是儿子的错,偏偏把气撒在了那位柳相公身上,一叠声的叫着要把人拿来送官。 薛宝钗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翻脸。谁醉了,多挨几下打也是有的。况且哥哥无法无天这样,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那边珍大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众向哥哥赔罪认错也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哥哥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安生了。” 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 那边薛蟠睡在炕上,一味的痛骂柳湘莲,只是又不敢把自己所做之事告诉母亲和妹妹,也只能骂骂咧咧的,又命小厮们去拆他房子,打死他。薛姨妈说了两回,又敲打了小厮们不得听他的话,这才渐渐平复。 而那位柳相公,正是回京不久的柳湘莲。他父母早丧,素性爽侠,不拘细事。这些年又是漂泊于江湖中,于规矩上头更加松散。以致赌博吃酒,眠花卧柳,吹笛弹筝,无所不为。因此才回京,便又同从前的狐朋狗友勾搭上了,时常的出来相会。又因他生得美,时常也串两出戏,且串的都是生旦风月戏文。 薛蟠本就好龙阳之风,又见了这样一个妙人,不免误认他为风月子弟,见了三两回就已经是迫不及待,魂不守舍了。如今又有贾珍、贾蓉等引见,又吃了几杯酒,便壮着胆子求他串了两出戏。那柳湘莲碍着贾珍等人的面子,不好推辞,便唱了两出。待下来时,薛蟠更加得寸进尺,拉着人问长问短,好不聒噪。柳湘莲一时气闷,又想自己武艺在身,怎能让这只蠢猪这样诋毁,便想出了个主意,偏把人引到了郊外,痛打一顿这才罢休。 且说贾珍果然面上下不来,让贾蓉出面从中调停。柳湘莲也知道自己下了狠手,不再计较此事,只是要赔罪却是万万不可。薛蟠那里倒是好说,贾蓉先好言安慰一番,又给他弄了两个有些颜色的小子,直乐得他找不着北了。伤好后不出三日,便又故态复萌,整日游街斗鸟,走马观花。 薛姨妈见了真真是恨铁不成钢,皇商一事没了下文,她这个宝贝儿子也不说再去走动一下,就是打听点消息也是好的。可毕竟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指着他养老送终呢,况且她的话,薛蟠向来是不听的。 倒是薛宝钗,一直把这事儿挂在心上,连带着这些天面上也有抑郁之色。这一日从王夫人处回到梨香院,薛宝钗忍不住说道,“生意上头的事到底是个什么打算,虽说哥哥才是正经的当家爷们儿,也该早早拿出个章程来,好让咱们安心。现在这样一时拖过一时,皇商的名号已然回不来了,我恍惚听说来年的许多生意也要受影响,难不成就这样随它去吗。” 薛姨妈叹道,“我如何不想让你哥哥争气些,也不要他怎么样,只盼着上点心。你父亲一撒手,留下咱们孤儿寡母的,若是再把这份祖宗家业给丢了,我还哪有脸面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父亲。” 宝钗劝道,“妈也该狠心治治他才是,每回都这么拦着,哥哥才不怕。依我说,咱们既然已经进京了,金陵那边差不多也可以收拾出来了。横竖几家铺子也给了二叔他们,剩下的也没有京城这里的好,免得两头来回跑。再者京城里又有舅舅,又有姨妈,也是一大助力。住在这里哥哥也碍着姨丈乖一些,若是能时常去家学就更好不过了。” 薛姨妈道,“也是,金陵那边也该收了。”这话却不是因为宝钗所说,而是有更重要的原因。不过宝钗这样一说,薛姨妈又恍然回神,薛家可还有个二房呢,“咱们跟你二叔一家也许久没有联系了,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你二叔就是这样散漫的性子,居然就带着一家老小到处跑,也不知金陵的几家铺子是不是都被他给败光了。” 薛宝钗道,“即这样,妈不如让哥哥往金陵去待上一段日子,把铺子处理了,再有打听打听二叔们的下落。还有,开春不都有伙计要往南边去进货,索性让哥哥跟着几位老管事去,总不能事事都靠伙计们帮着,很该让他自己学习起来。”薛宝钗所虑,她哥哥遭了打,面子上到底不好看,无奈哥哥又故态复萌,把前事都忘了个干净,劝他在家里躲着是不可能的了,倒不如寻个缘由将他打发出去。二则,没有了皇商的名号,薛家在金陵的根基也已经腐蚀殆尽,又没了甄家的帮扶,倒不如转到京城里来。 薛姨妈听此话有理,立下就找来薛蟠说了此事。薛蟠一想,正好可以出去躲羞。且一人回去,路上又可游玩一番,到了金陵本宅,更是无人拘束,随他恣意玩耍,因此便一口答应。出了正月,挑了一个黄道吉日便带了几个家仆,套了三辆马车,往金陵而去,此是后话。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却说王夫人这些日子,因为元春的事,再加上这个混账侄儿捣乱,她在贾母面前十分不好过,连贾政都私下里跟她抱怨过,还说不能让宝玉跟蟠儿过多接触,没得带坏了他。因此一急一气之下,王夫人身上便十分不好。偏生这一日是宁府年酒,老太太兴致正高,她不好推辞,只得强撑着过去。 贾母高高兴兴的坐在中间,看着左右两边一溜儿的孙子孙女们,感叹她果然福气不浅。打从进了这府里,从重孙媳妇做起到如今自己也有了重孙媳妇,经历过多少大事,只盼着这样的能够福泽绵延,庇护子孙,贾家越来越兴旺才好。 宝玉正在此时双手执壶,上前给贾母斟酒,“老祖宗,孙儿给您倒酒。” 贾母收起思绪,笑着接过酒杯,一口喝下,“还是宝玉孝顺,去,给你娘还有伯母们斟酒,还有众姐妹们。你既要留在这,也做些事情,一会儿好去前头跟你老子他们吃酒。” 宝玉笑着赖在贾母怀里,“老祖宗,原是让孙儿当做个使唤小厮,用完了就丢呢。好祖宗,让孙儿留在这里不好吗,让孙儿留下吧。” 贾母看看一旁正同秦氏说话的黛玉,才转过头来对摩挲着宝玉的脸,说道,“好好好,随你高兴吧,只要你老子不来叫你,就在此处也是一样的。快,给你姊妹们斟酒去。” 宝玉高兴的跑过去,先给邢夫人和王夫人斟了,复又来到黛玉坐前。才要倒酒,黛玉身后的红袖忙出来阻止,“宝二爷,快别,我们小姐这几日有些咳嗽,可不敢让她喝酒。” 宝玉听了忙道,“怎么,林妹妹病了吗,可要紧,可请大夫看过了?” 秦氏笑着推了正对着她的黛玉,知她一向不喜欢搭理,便道,“宝玉还是这样热心肠,姐妹们但凡有些不舒服就问长问短的。你林妹妹在家又不是没人照顾,没见这几个丫头今儿连吃什么都管得紧吗,哪里会连大夫都不叫,真真是无事忙。你还是快些给宝姑娘斟酒去吧,我和你妹妹说话呢。” 宝玉见黛玉只顾着跟秦氏说话,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因打小就是这样,也不放在心上,又嘱咐了好几句才拿着酒壶跑到薛宝钗那里。宝钗明事理,如今又有意同宝玉亲近,自然高兴的跟他说话,又反让了一杯酒,只恐人都看着,才推他继续去斟酒。 秦氏才回头跟黛玉嘀咕几句,就有人过来小声回报,说是大姐儿哭闹不止,奶娘们都哄不好。秦氏对女儿很是上心,听这话便着急起来,跟贾母告罪一声就往自己屋里去。黛玉不耐烦跟旁人打机锋,也就推脱说累了,随着秦氏一块儿进内室去歇息。 待二人携手回道房里,才知道竟是凤姐的主意,让下人谎报,把人诓了来。她如今也是六七个月的身子了,在前头坐了一会儿便有些受不住,早就躲到里头来偷懒。可惜只她一个又寂寞的很,因此才想了个法子把秦氏叫过来说话。 秦氏啐她,“你这个破落户,多早晚才能改改,好好的偏拿我们家姐儿说事。保佑你这一胎也得个姐儿才好。” 凤姐笑道,“我就是这么个性子,还能如何改。儿子我也有了,这一胎要是个女儿还就好了。芮儿虽小,倒是能折腾,几个奶娘丫头都看不住他。不会走时就在炕上乱爬,如今能走了真是满院子的跑。好在那门槛高,他人小出不去,不然可就是满府乱窜了。女儿多乖巧,可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将来再出落的林妹妹这样,真就跟宝贝一样了。” 黛玉虽未真的伤风,却因有咳嗽,不敢靠近凤姐,因此选了远些的椅子坐下,笑道,“凤姐姐又打趣我。那日去你们府上,我也见了芮儿,怎么不像你说的那样顽皮,倒是透着股机灵劲儿。三妹妹让人抓了一把果子给他,就那样坐在炕上吃起来,也不闹。” 秦氏笑道,“你不知道,芮哥别的时候可闹腾着呢,偏就见了这些姑姑们就不敢说话了,乖巧的出奇。要我说竟是学了宝玉的样子,一见了姐姐妹妹们就挪不开步子了。” 凤姐冷笑道,“我的儿子再不会这样没出息的,我那几个丫头难道都是丑的,也没见他就喜欢跟她们玩了。他分明就是怕三丫头,上回三丫头教训一个小丫头被他看见了,那小丫头哭的好不可怜,也不敢回嘴,就那样忍着。自此他见了三丫头也不敢撒野了,果真是个欺软怕硬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秦氏叹道,“三丫头好大气性。不过你的儿子,难道不是随了你?” 凤姐知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言,转而说道,“前几日薛家那位的事你可知道?” 秦氏使了个眼色,当着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别人家的爷们儿可不好。凤姐会意,又见黛玉昏昏欲睡,便道,“林妹妹可是困了,不如就进里头你珍大嫂子房里睡一会儿。” 黛玉一听,缓过神来,“嗨,大约是昨日睡晚了些,今儿早起就有些头疼犯困。我就不推辞了,二位嫂子多担待。” 秦氏道,“你在我这里还客气什么,别嫌弃我的屋子就成。宝珠,快待林姑娘进去,换一床被子,我看着你凤姐姐,就不过去了。” 黛玉笑答,“嫂子的屋子,怕是连神仙都住得,竟是便宜我了。二位嫂子见谅,我这就去歇着了。” 凤姐也不插科打诨了,见她进去了又打发了身边的丫头,小声跟秦氏道,“薛家那事儿,到底是怎么闹的,我听说还跟珍大哥哥有关?” 秦氏一脸抑郁,“你不知道,家里上下都说自我进门后,他收敛了许多,谁知他竟是在外头置了一处别院,隔几日就到那里去混闹一番,还道我不知道。不过他们爷们儿家有个人情往来,逢场作戏的,我也不大计较,不知他为何偏要这样,这回便是在那边出的事。那个打人的也不知是什么人,听说也跟他们认识不久,因为聊得来没几日就走得很近。偏生他长得好,你也知道薛家那位的性子,便惦记上了。” 凤姐一脸鄙夷,说道,“按说他还是我表亲,不该这样说,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实在是不像话。我姑妈因只有这么一根独苗,更加宠溺得无法无天。倒是可怜了宝钗妹妹,好好的姑娘家,若是生在别人家,哪里需要操这么多的心。” 秦氏却道,“若果真生在别人家,怕也不会这样懂得藏拙之道了。我听说,她竟是出了个主意,让她哥哥往金陵老家走一趟,说是去查账的。可每年生意往来,不都是年前又各地的揽总查过汇总,再送到本家,哪里就要主人家亲自去。” 凤姐笑道,“还不是为了躲羞,她自己也好些天没上我们那边去,只说是身上不好。她那个旧疾你可听说过,又有那样一个巧的不能再巧的方子,偏不能根治。” 秦氏道,“你这是怎么了,她可是你嫡亲表妹,又是阖府上下都称赞的人,听你这话怎么像是对她不怎么满意。” 凤姐一瞥眼,“她历来是会做人的,我没出嫁时在家就见识过,那样小的人,事事周到,可是不凡。只是但凡是个人啊,都有短处才像话,若是果真这么好,岂不是让别人无地自容。我看她现在是太得意也太着急了,金玉良缘的话想必你也是听说了的,最可恨是装腔作势,跟着老太太她们喊我凤丫头,当时她们几个小姐妹都在,还是在二太太那里,你说她是个什么意思。不是我气量小,只是我好歹还是她亲表姐呢,不说咱们家的两个小姑子,就是林妹妹在老太太、太太们面前自来都是叫我嫂子的,最多不过玩笑的时候说一句。偏她当时这样叫出来,还是我跟二太太在说家事的时候,咱们贾家的事哪里轮得到她薛家的姑娘来置喙,还真以为靠着她那好姨妈就能成就了金玉良缘?没见老太太还在上头镇着呢吗。” 凤姐如今当家惯了,连王夫人的脸色也不怕了,因此上这样被薛宝钗下了脸子,又不能出气,很是怀恨在心。 秦氏劝道,“你也很不必这样气愤,她历来端庄惯了,又喜欢在姐妹们面前充正经,讲学布道似的,许是一时不妨就跟着说出来了。倒是什么金玉良缘的事,依你的意思,竟不做准?我还以为他们家留在你们府上这么长时间,正是这个意思呢。” 凤姐得意一笑,“你没见如今老太太愈发的喜欢叫林妹妹往这里来了吗,正是想破了他们的意思呢。如今薛家又没了皇商的名号,便是我那姑妈想来也不愿意替她的宝贝儿子找这样一门亲事。便是家中钱财万贯,咱们家还缺那个不成,到底脸面更要紧。”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秦氏摇摇头,“这事怎么就能如愿了呢,老太太也太……” “谁说不是呢,就冲着林姑父对林妹妹的宠爱,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林妹妹落在咱们家。”凤姐叹一句,又扶着腰挪动一下,“我啊,如今也是看开了,这些日子没有那些糟心事,整日吃吃喝喝睡睡,倒是轻松。虽说心里头总觉得空落落的,但是我手上还有一个庄子和铺子,闲时看看账本倒也能打发时间。有件事我也给你提个醒儿,我家爷说的,咱们几家怕是要有些事端了,你小心嘱咐了家下人,都紧着些吧。” 秦氏低头仔细想了一回,点点头,按下不提。妯娌两个又说了些闲话,忽听里头一声高声呼喊,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078章 神游 黛玉扶着红袖的手进了内室,卸了钗环,脱了外头的披风和大毛衣赏就睡下了。也不只是真的太累了还是这里太舒服了,很快便睡着了。红袖几个知道她觉浅,也不敢打扰,便结伴出去坐在外头自己嗑瓜子儿谈天。 黛玉才睡下,朦胧间就觉得眼前有一片白光乍现,隐隐的有似乎有丝竹管弦之声从远处传来,一时好奇便向前边走去,穿过一阵白雾,来至一所在。但见朱栏白石,绿树清溪,真是人迹罕至,飞尘不到。黛玉欢喜,想到,“这个去处有趣,清净别致又不粗鄙。虽说自家院子也弄得不甚清雅,到底还是人工堆砌出来的,失了本真。倒不如这样浑然天成的,看着舒爽。” 正胡思乱想之间,忽听山后有人唱歌,许是太远,却是听不甚清楚,只能听个大概曲调,竟是从未听过的调子。正出神之际,一个仙姑翩然而至,立在眼前。 黛玉忙过去问道,“这位仙子,不知这是何处,我怎的到了这里。” 只见来人笑道,“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乃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是也,司人间之风情月债,掌尘世之女怨男痴。因近来风流冤孽,缠绵于此处,是以前来访察机会,布散相思,今日原是特意来接仙子的。此离吾境不远,不如仙子过府一叙,故地重游一番可好?” 黛玉不明白此话何解,因此便问道,“仙子此话何解?吾乃京城人士,祖籍姑苏,林氏黛玉是也,何来仙子一说。” 警幻笑道,“妹妹下界多日,怕是已将前尘旧事都忘却了。妹妹别怕,待一会儿我与你细细道来,先走吧,姊妹们怕是都等急了。” 黛玉无法,也不知身处何地,只得依言跟上。警幻仙姑甩了拂尘,驱散眼前的白雾,往前走了不多会儿,便来至一所在。只见石牌横建,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黛玉也不知怎的,竟有似曾相识之感,因此更加放心的随警幻仙姑进去。一时一群仙袂飘飘的侍女从里头鱼贯而出,见了她竟是一脸震惊,纷纷问警幻此乃何人。 警幻笑道,“绛珠妹子才下凡尘十几日,你们怎么就不认识了。” 众仙子惊呼,“竟是绛珠妹妹不成?妹妹,几日不见怎么就变了个模样。” 警幻笑道,“那凡间岂是什么好地方,沾染了俗气自然也就不复前尘的模样。你们还不快将妹妹请进去,难不成就在这里站着说话吗。” 众仙子都笑起来,一面把黛玉让进去,来至一殿阁依次坐下。黛玉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又不认识眼前这些人,便有些坐立不安,强笑着问警幻,“不知此处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诸位又是何人,乞请告知一二。” 警幻想着现在不过是在绛珠梦里,多说几句也无妨,便老实告知,却隐去了许多,“你原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草,因缘际会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因凡心偶炽,下凡造历幻境,才变作了林家小姐,成为红尘俗世中的沧海一粟。当日你在天上时,也曾跟姐妹们玩耍嬉闹,咱们一番情谊,不忍看你久在尘世受苦,便想接你来点化一二,也好助你早日历劫,重返天庭。” 黛玉听她说尘世受苦之话,便忙反驳道,“我在家好好的,哪里受了什么苦。仙姑莫要信口雌黄,恐吓与我,还是快些将我放回去吧。” 警幻眉头一皱,不知发生了何种缘由,这绛珠仙子在凡间应该是寄人篱下,受尽苦楚才是呀,怎的这样说。再仔细一看,她眉宇之间并无愁态,看着单薄却也并无不足之症,忙招来另一位仙姑,嘀咕一番这才明白内情。 黛玉被晾在一边好不尴尬,又怕她们不让她家去,心中忐忑难安,只得一个劲儿的绞着衣角,不发一语。 警幻回过头来笑道,“竟是我弄错了,望仙子海涵。既然如今个人运势已改,却不在我的职责之内了。妹妹只当此一回是游历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同姊妹们玩乐去吧。” 说着便有许多人涌上来,拉着黛玉往殿外逛去。黛玉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倒不如依了她,倘或一时高兴了,再求了她放人。再则此地景色秀丽,连她曾在江南见过的奇景也难以匹敌,因此倒放下担忧开始欣赏美景。 警幻却拉着才刚那位仙姑嘀咕,“不想久未主意凡间的动静,竟出了这样的差错。如今这林黛玉既然不曾父母双亡,自然也不会寄居贾府,那这灌溉之恩如何得报?她原是为此而下界历劫,若是不能得报,岂不耽误了功德。” 那仙姑却道,“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那林如海逆天改命也并非无缘无故,此中干系甚大,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绛珠既然不用在尘世受苦,岂不更好。至于那风流孽债,自然有消去的办法,吾等静观其变,只待绛珠功德圆满便是了。”警幻点头,便跟上前去陪黛玉游览。 一亭一阁,一草一木,黛玉都仔细看了,果真有一股亲近之意,一时也忘了要家去。只是行走之间来至一处铜镜前,竟比家里的穿衣镜还大上几倍不止,里头恍惚有人影。警幻心中一惊,原是为了点心绛珠而准备的,此刻却是用不上了,可别惹出了什么祸端才好。因赶忙上前想把绛珠拉走,却见她好似钉在那里一般,如何都不走。 再往镜中看去,一会儿是林如海辞世,一会儿又是大观园葬花,还有几个姑娘家笑作一处,又有一男一女对坐而泣。黛玉心中大惊,这样的场景怎的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使劲想想才发觉竟是同林先生那里求来的画上画的一个样儿。看着看着,不觉便落下泪来。 警幻一着急,实在无法,便硬拉着她说道,“好妹妹,这铜镜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再去别处。”众人也纷纷劝慰,只盼她别迷失了本心。 忽听黛玉说道,“各位姐姐宽心,妹妹不过一时想不开,并不碍什么。妹妹既然已经挂号下界,自然该历经尘世凡劫才能重返幻境,姊妹们不必记挂。世事无常,尤其是天意所能轻易决断的,我还是早日回去,别耽误了才是。” 众人听她这话,分明是悟了,知道了前因后果,因此也不拦着,只一路将她送到门口。 警幻拉着她的手,颇为不舍,“好妹妹,到底是我的疏忽,你这一去千万小心。姐姐们没什么好帮你的,只能略尽绵力。” 黛玉道,“谢过众位姐姐好意,妹妹这就去了。”说完向前一步,走出了环境,眼前复又是一片白雾,很快便没了知觉。 却说绿绮怕小姐蹬了被子,因进去查看,正巧看见黛玉额头发出一阵光芒,一晃眼就不见了。绿绮向来胆子小,还以为碰见了什么脏东西,一个没忍住就叫了出来,惊动了屋里屋外的一干人等。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众人闻声进来,却见黛玉还未醒来,又听绿绮这样说,十分惊奇,仔细看了看黛玉,却又没发觉什么,便道是绿绮晃了神看走眼了。绿绮自己也看了,并未发现什么,又被红袖示意,因此忙道自己困了,一时眼花也未可知。秦氏和凤姐都道虚惊一场,又让人守在里头,复又出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黛玉才悠悠转醒,只恍惚记得做了个梦,到底梦见了什么却是记不真切了。几个丫头见她没了睡意,又并无不妥之处,便重新给她换衣裳、梳妆,这才出来到前头贾母处说话。 贾母有心留黛玉多住几日,不过正是正月里头,各家都忙着走亲戚,黛玉原就不得空,再加上本身不愿在贾家多待,便十分推辞,见天色稍晚便要回家。 贾母假意嗔道,“玉儿如今大了也跟我这个老婆子越发不亲近了,你安生在这里多住几日多好,姊妹们一块儿玩闹,也比你一人在家里强。” 黛玉笑着撒娇,“怎么就跟外祖母不亲了,外祖母又冤枉玉儿。只是近来各家走动的多,过几日家里也要办年酒,祖母如今身子不好,只能我多帮衬着些。我自然没有姊妹们的好福气,又是娘亲又是嫂子的,又是个蠢笨的,只能自己可怜着吧。” 凤姐这会儿也出来了,托着大肚嘴上还不肯饶人,“哎哟哟,瞧林妹妹这可怜劲儿,人家还巴不得过过当家人的瘾呢,偏你竟说这是苦差事,每回都要跟嫂子我抱怨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跟老祖宗抱怨。你哪一回出门几个丫头不都是尽心伺候着,稍有动作便说老太太吩咐了,老爷嘱咐了,那不成都是假的?明明是娇小姐呢,又是个顶聪明的,说这样的话,竟是来怄我的吧。” 秦氏听她这话不像,忙提醒她,却见她并不领情。那边黛玉也冷笑着说道,“嫂子这话何解,好端端的我怎么就成了怄嫂子了。我不过白抱怨一回,半点跟嫂子无关的,你若说不出个一二来,我必定不依的。” 贾母也说道,“很是,凤丫头这张嘴如今越发的厉害了,我倒要听听你怎么掰扯这事儿,可别把玉儿惹哭了,仔细我捶你。” 凤姐笑道,“老祖宗且听我细细道来,必定不会捶我的。妹妹才刚歇息的时候,我可是仔细问了红袖她们,说起来如今林妹妹在家里可威风了,可是说一不二的主子小姐,许多话竟比亲家老太太还管用。亲家老太太见她如此能干,便渐渐的把事儿都交与她来办,也是林妹妹替祖母分担,以尽孝心的意思。想我进了贾家门,跟着爷在外头三年许,便是一个小家都是渐渐地才摸清门道,及至掌了阖府事宜,更是小心谨慎,半点不敢行差踏错。饶是这样,还有许多不服的,摆不平的。林妹妹如今反倒自谦起来,岂不是愈发显得我这样的破落户上不得台面了吗。我才刚想向妹妹请教几招,她又说并不曾管了多少事情,自己也是一知半解的,如今又急着家去,岂不是明摆着看不上我这破落户。” 众人仔细听了,都笑起来,说凤姐无理,怪得太牵强,又夸赞了黛玉一番。唯独席上有几个人听出了其中的真意,有心里偷着乐的,有面上不显心中暗恨的。秦氏又在凤姐后背拍了两下,让她适可而止。好在凤姐惯会看人眼色,只是如今有了身孕,又有这么个时机,不吐不快罢了。如今既然都说出来了,也不再掰扯。顺着贾母的话又扯开去。 一时黛玉也回过味来,笑道,“凤姐姐好计谋,竟是借着这个拖着我不让我家去呢。只是实在明日已经定下来要出门的,再不回去家里该打发人来接了。” 一语毕,果真有婆子进来,回说,“前头姑老爷遣人来问林姑娘,何时回家,若是即刻便去就一同走。” 凤姐道,“看看,可不是娇养着的大小姐,姑父也是,这么一会儿子也不让留。好妹妹,赶紧收拾收拾家去吧,可有大事等着你呢。” 众人撑不住又笑了一回,黛玉红着脸辞别众人,穿戴整齐就往外走。却说宝玉才刚被贾政叫到前头陪客,听姑父要走,知道林妹妹必定也要走的,便忙进来想让老祖宗把人留下。只是有贾政拘着,不敢动作。贾政见他坐立难安,今日又着实给他涨了脸,因此也不为难他,开口让他进去伺候老祖宗。宝玉恭敬的告退,一出门就撒丫子跑开了,却还是晚了一步,黛玉已然上了小轿往外头去了。 另一边林如海上了轿子,却并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往宫里去了。自行宫回来以后,君祁也不知是怎么了,每回见他的时候都吞吞吐吐的,连留他的次数也少了。虽说正月里忙是正常的,可往年也没见他这样过。林如海心里担忧,又问不出口,只能这样拖着。而这回进宫,却是因为刚刚从贾家得到了些消息。 要说贾珍和贾琏,虽然如一般的纨绔子弟一样,不学无术,兼之好色下流,却也是难得的明白人。大约是甄家的事让他们警觉起来,再加上贾琏到底是在朝为官的,又有沈家帮扶,大约已经揣测到了皇上的意图。因此早些时候,贾琏就曾向他提起过一些事,甚至后来引着贾珍到过林府。而这一回,事情确实有点急。 君祁听说林如海求见,这心里是又喜又悲,戴权轻声提醒了两回,他才回过神让林如海进来。 林如海照常进来请安,也不等君祁问便主动道明来意,“我今儿往宁国府吃年酒去了,得了个消息。那甄家,曾经往荣国府送了两箱东西,却不是走的官中,而是交给贾政之妻王氏保管起来,里头是什么东西也不得而知。” 君祁道,“左不过一些偷着藏下来的金银珠宝,我看也不多,就随他去了,贾家我还没打算动。不过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林如海道,“是荣国府的贾琏,今日酒席上偷偷跟我说的。” 君祁递过一个手炉给他,冷笑道,“哼,他倒是识时务,借着你进了理藩院,想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了。” 林如海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索性不管他,说道,“他可不是借着我的名头,他娘舅是沈含章,你难道忘了不成?不过若是他能为你所用,岂不省事?这样的人家,果真要查起来,里头有多少旧账,外人看不明白,他们自己却是熟知的。且这贾琏做官以前在家里帮着跑腿,许多机密要事虽说不是十分清楚,也明白八分了。还有宁国府的贾珍,看他的意思,大约也是要投到你这边。” 君祁笑道,“什么投到我这边,倒是投靠你才是真的。宁国府到比荣国府强些,只是两府具为一脉,断不能除了一府留下另一府。不过他好歹也算是我的侄女婿,若果真是个识时务的有脑子的,到时候放他一马也不是什么难事。” 林如海恍然,才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不是说要为义忠亲王老千岁正名吗,那那位郡主你认是不认?” 君祁笑道,“可是呆了不成,我便是有心要认,其中牵扯这么多人,且她如今又是这样的身份,不知要扯出多少麻烦事来。横竖已经嫁为人妇了,也不能为大哥延续血脉,倒不如就这样让她平平顺顺的过完一辈子多好。” 林如海嗤笑一声,说道,“才刚还算计着宁荣两府呢,这会儿又说让她平平顺顺的话,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不过听闻贾珍对这位夫人宠爱非常,她又是个能干的,在贾家颇有威信,连我们家玉儿都对她夸赞不已。” 君祁叹道,“她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总算没有十分对不起大哥。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我也只能说尽力保全她,不让她受连累。可若果真到了不得不办的地步,就是亲女儿也不能心软呐。” 林如海见他忽然就消沉了,忙转了话头,“我今儿还听说薛家的人要去金陵把那里的生意了断了,全搬到京城里来呢。” 君祁听了这话,又想起什么似的,直咧嘴笑,让林如海摸不着头脑。等他笑够了才说道,“那薛蟠原是被柳湘莲打了,出去躲羞呢。不过金陵那边,当年薛劭、薛劯兄弟两分家的时候本来就已经一分为二,薛劯虽然分到的少,却也有好几家铺子。传到薛蟠手上之后,又有薛劯暗中经营,已经有七八成都归我所有了,哪里还有薛蟠什么事。再说金陵那边的知府也换了,甄家又倒了,他们没了倚靠生意也愈发清淡,了不了断也就那样儿了。倒是薛劯,似乎一日重似一日了,怕是没几天活头了。” 林如海听了唏嘘不已,曾经富可敌国的薛家,如今也落败成这样了。“那你可找好了接替他的人没有?” 君祁道,“早就找好了,我原也不放心就他一人掌控着这些。不过我这里有些乱,皇帝命下的皇庄、铺子也不能太多。直隶府和河间府分别有两处庄子,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寄名,我想就放在你命下。” 林如海忙道,“林家的田产原就不少,你又来这一手,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又该弹劾我贪墨了。你手底下这么多人,不拘是谁就写上呗。实在不行,不是还有,还有忠顺王爷吗。” 君祁道,“快别提他了,如今他是鬼迷了心窍,脑子不灵光了,哪里还敢找他。这四处庄子也不是极好的,很不用担心,打不了就当是我的聘礼。”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白眼一甩,不理他后面的话,只问道,“忠顺王爷又做了什么事让您这样生气,我最近可没听说王爷府上有什么大动静。” 这忠顺王府可以说是全京城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有一个天下第一风流的王爷,又有一个天下第一醋坛子的王妃,三天两头的就要闹上一回。但凡忠顺王府出了点芝麻绿豆的小事,第二日也能传遍整个京城。 君祁明显不愿提及这个“没出息”的弟弟,只含糊道,“想必过几日你就知道了,管他作甚。我这里还有一事要求你帮个忙。” 林如海不解,“什么事你自己不能办,偏还用个求字。” 君祁道,“上回那个柳湘莲,我瞧他功夫不错,有心招揽,只是当时在行宫没那个时间。如今手下缺了一个人,你替我找找他,问他愿不愿意。” “可是暗部需要人手?你就不怕他来路有什么问题,好歹是半个江湖中人。” “可不是,如今他们做事越发的散漫了,得换几个新人进去才行。至于是什么人,我也管不着他,端看他自己的意思吧。说到底我手下的人也不都是吃素的,难不成就查不明白他的底细了?再说了,我也没糊涂到这份上,自然也要先考察一番。”说到这里君祁才想起来,当时只是粗略的查了一下柳湘莲的背景,可果真要把人招揽进来,还是要小心为上,把他的祖宗不说十八代,至少三代都扒出来看看才行。 林如海便应下来,这位柳湘莲连薛蟠也打,真是又替他出了一口气。再说进暗部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至少也是个差事,前次听他说起无生计度日,自己门下也没有个合适的,若是能为君祁所用,既让君祁得了一个人才,他也算还了恩情,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078章 选秀 林如海还没闹明白君祁这些日子的态度是因何而起,礼部那边就接到了一道懿旨,着令礼部于三月初采选秀女,选聘妃嫔。除此之外,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以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这事儿吧,在别人看来都是那是应当应分的,好些年没有选秀了,前次皇上借口太上皇大寿不能劳民伤财给推了。如今皇后去世,贵妃被打入冷宫,淑妃又被贬为嫔,后宫都没有个能拿得出手的人来执掌凤印,自然该选新人。可是林如海就不一样了,君祁费尽心思把几个人都弄下去,怎么会在这时候提起选秀的事,岂不是白费功夫。林如海自然不会以为君祁真的想要充盈后宫,不说他们二人之间的羁绊,就凭这旨意是皇太后直接下的,就有问题。按说选秀是祖制,这旨意也该是以皇太后的名义下的,但事实上自然是要通过皇上下旨才行。既然要皇上下旨,内阁不可能不知道,而这回却是礼部直接接到了懿旨。联想到君祁这段日子的怪异,林如海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君祁也没想到皇太后会来这一手,又不好违抗懿旨,又担心该如何向如海解释。只可惜等了好些天,只有礼部呈上来的奏折,却未见如海有何反应,也不见他来问,不由得心中哀怨,奈何无人可诉。 这日忠顺王正好进宫,便被逮了个正着,陪着君祁聊开了。 “你说,他这样算什么意思?” 君祐小心乜了他一眼,心道皇兄何时这样婆妈,既然想知道直接问林大人去不正好,偏拉了他说些有的没的。他又不是林大人肚子里的蛔虫,更不是他的至交好友,怎么知道林大人到底怎么想的。要说皇兄也怪的很,若是他要纳新人,王妃一句话都不说倒是好了,偏偏那个泼妇三天两头的要闹一会,连捧一个戏子都要说,一点大家风范都没有。 君祁久未得到答复,毫不客气的给了君祐一下,“你小子想什么呢,没听见朕说话啊。” 君祐揉揉脑门,委屈道,“皇兄,臣弟好歹也是过了而立之年的人了,您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招,怎么还跟逗孩子似的。要我说,林大人自然有他的道理,您是什么身份,他比谁都清楚,难不成真拦着您不让您纳妃,不让您进后宫?不说太后,就是朝中一干重臣,谁能答应。您也别想这么多,最近多哄着就是了。男人女人啊,都是一个样,非要别人伏低做小的才开心。” 君祁听这话颇觉有理,横竖他和如海还有五年之约,如海怕也是想忍了这五年就好,便不同他计较。怎么说他的如海也是朝廷重臣,自然不会做出那种拈酸吃醋的妇人行为来,虽然平白让他少了许多乐趣,却也少了许多烦恼。因又一脸玩味的看着君祐,“听你这意思,经验颇丰啊。近日府上似乎也不大太平啊,不如这回也给你指两个人?” 君祐忙道,“哎哟,好皇兄,您可饶了臣弟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个泼妇,真是懒得跟她计较,若是再有两个新人进门,她还不直接提刀来坎。” 君祁道,“谁让你非要把她惹成这样,早些年她可没有这样不知体统。你一个王爷,总不能老往外跑,还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果真有看对眼的,接到府里也未尝不可。成天在花街柳巷里出没,把皇家的脸都丢尽了。” 君祐忙作揖告饶,“皇兄息怒,臣弟回头一定改,一定改。”心想,近日正好去厌了那些地方,该换换场子了。听说才来了个戏班,有几个小旦不错,今晚就去探探虚实。 君祁知道他的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掰回来的,因此只能又敲打了几句,命他不要做的太过,便把他放走了。直到君祐走了有一阵,君祁才想起来,竟是忘了把正事告诉他了。鞑靼那边说要来朝贺,乃耶律齐亲自前来,又点名要忠顺亲王招待,他这个天朝上皇也不好意思推辞不是。好在还有些时日,明儿再寻个时机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再说这选秀的旨意一出,那有适婚女儿的人家真是高兴坏了,眼看着离大选之日不过两月不足,急忙开始筹划。一边忙着赶制衣裳首饰,一边忙着上下打点,一时间京城里头几大脂粉铺、裁缝铺、首饰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而此刻王夫人和薛姨妈姊妹两个,虽不在一处,却也各自哀叹。王夫人自然是为了自己的元春,秀女要求乃是十五岁至二十岁未婚嫁的名门之女,元春论身份,借着荣国府的名号自然是够的。偏就是这年纪,要是生辰小一些还好,可她就生在正月初一,往日都说这样的生日必定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哪里能想到如今就是因为这生辰错失了选秀的良机呢。 薛姨妈所叹者,自然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薛宝钗了。她虽原本就没有秀女的资格,可此次懿旨中还有一条,便是要为公主、郡主选伴读。凭薛宝钗的才华和德行,薛姨妈自然笃定了她能选得上,可偏偏如今薛家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商家,并非仕宦名家。只是薛姨妈到底不甘心,便求东告西的想要走走门路。可惜薛蟠不日就要离家,自家兄弟也要往南边赴任,没有个男人在外头跑腿,哪里能做成这些。因此把贾家人捋了一遍,就看中了贾琏。 凤姐眼看着就要生了,如今又同头三个月一样整日关在屋子里,一步都不能走出去。不过如今双腿肿得厉害,肚子又大,她就是想走也得人扶着,自己也不愿意受那份罪了。因此只每日说闷得慌,也只能找李氏或是迎春、探春姐妹来说说话,并无多大趣味。 这一日姊妹们都在贾母处说笑,凤姐这里靠着被子发呆。平儿才从东边芮哥的屋里出来,一掀帘子就看到凤姐这幅模样,笑道,“奶奶又在愣神了,真就这么无聊不成,芮哥这会儿醒了,不如把他抱过来。” 凤姐回神,笑道,“罢哟,那小子横冲直撞的,再撞出个好歹来,我还活不活了。今儿他怎么这样乖,也没听见什么动静。” 平儿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回道,“想是真的困了,奶娘哄了两下就睡了,醒了也没闹。今儿还让稳婆来看看吗,可是就这两天了,该小心些。” 凤姐喝了一口便不想再喝,省得一会儿就要方便,折腾人,“不用了,昨儿才看了,怕是还得等两天。我好歹也是做了娘的人,自己心里有数。我看这一胎八成是个女儿了,只躲着不出来,哪里像芮哥,日子还没到就要往外蹦。” 正说着,廊下有小丫头回话,“奶奶,姨太太来了。” 凤姐冷笑一声,“我的好姑妈怎么有空往我这儿来了,平儿,你去迎进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平儿也不说话,就往外走。知道自家奶奶跟那边关系不好,她虽是王家出来的,可如今只认奶奶和大爷是主子。 薛姨妈笑着跟平儿寒暄几句,便进到内室,见了凤姐就道,“我的儿,你身子越发的重了,我特意来看看你。” 凤姐笑道,“姑妈快请坐,我身子不方便,就不起来了。” 薛姨妈忙道,“很该如此,你如今可是金贵的很,千万小心着些,我自会坐的。”说着便在对面炕上坐下来。 凤姐忙吩咐平儿上茶,“没眼力见的小蹄子,还不快给姨太太上茶去,事事都要我说了才动,竟真把自己当小姐了。姑妈别见笑,因我如今懒怠管她们,越性纵得她们无法无天了。我这里正闲着没事做,只盼着有个人能过来说说话,解解闷,不想姑妈就来了。” 平儿深知主子的脾性,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呢,也不分辨,亲自出去倒茶去了。 薛姨妈仍是一脸慈爱,说道,“你怀着身孕,很不该跟她们计较,便是有不好的,让管家娘子教训去,哪里要你亲自训话。我在家也是一个人无聊,想着你也是这样的景儿,便过来瞧瞧。你不日就要生产,我这里有两支老山参,生产时切了片含在舌下,最能培元固本的。”说着便让一旁站着的同喜把东西呈上来,打开了给凤姐看。 平儿正好捧了一个茶碗进来,放在薛姨妈面前,又接过那两支老山参放在凤姐面前。凤姐看了也不是什么上好的,不过二指来粗,她这里早就备下了,有比这更好的千年老参。不过不好推辞,便笑着让平儿收起来,谢道,“多谢姑妈费心了,这东西正合时宜,我也不矫情了。这些东西往常家里也都有,偏要用时就找不见了,怕也只老太太那里还多些。” 薛姨妈笑道,“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又不是常用的,一时要紧了就不顺手。外头药店里又难能买着全须全尾的,许多拿须根拼凑起来的,又有镶嵌芦泡须枝的,看着虽不错,其实也没什么药性。因我们铺子常和参行交易,因此命个伙计去商议说明了,才有这样未作的原支好参,比外头买的强些。” 凤姐笑道,“竟不知这里头还有这样的门道,到底姑妈家家大业大,买卖做的也多,因此见识这样广。也怨不得宝妹妹知道的这样多,什么事都能说出个由来。” 薛姨妈知宝钗几次无心冲撞了凤姐,且凤姐又是个好胜心强的,看似机变善做人,内里最是小心眼的。虽不忿她几次三番言语间奚落宝钗,无奈这回还得求人帮忙,只当听不懂,仍是笑着开口,“可不是这样,宝丫头跟她哥哥两个样,打小就爱看书,自然懂得也多。只是我想着女子无才便是德,她也不出将入相,看这些劳什子东西有个什么用。不想今上竟是另一个意思,听了旨意我才知道,这公主、郡主们还要读书的。” 听到这里,凤姐可是明白了薛姨妈的来意,也不用她往下说,径自说道,“可不是呢,到底是天家,规矩大。咱们自认是大户人家,可她们姊妹也不过识几个字,将女戒等三四本书看了,谁还正经读书的。我打小见了这么多官家小姐,怕是也只有林妹妹是正经跟爷们儿一样请了先生授课的。宝妹妹自然也是厉害的,知书达理,比那些自诩为大家小姐的姑娘强多了。我却是个蠢笨的,自来也不识几个字,最信奉的还是宝妹妹时常说的那句话,纺绩针黹才是女子的本等,读那些书做什么。” 薛姨妈听这话,也不知道凤姐是否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但也不能顺着她的话说,一时有些尴尬,讪讪的说道,“虽说如此,到底不是平民百姓家,识几个字也是好的。”又打量了一眼凤姐,见她神色如常,复又开口道,“琏儿今儿怎么不在,不是说如今整日除了上朝都守在家里吗。” 凤姐脸带羞色,说道,“姑妈说的什么话,他一个爷们儿哪里能整日窝在内院。不过因近日部里不忙,因此在家的时间多了些。今儿说是有公务要忙,又出去了。姑妈可是有事要找他,说与我听也是一样的,待他回来时我再告诉他。” 薛姨妈心想,凤姐一向和宝钗不对付,如今更是渐渐地摆在明面上了,若此时说了实话,怕她不帮,倒不如令找个时间,私下直接跟贾琏说了。因道,“我能有什么事找他,不过白问一句。我出来也久了,该回去了。你好生歇着,赶明儿得空了我再来看你。” 凤姐忙道,“姑妈慢走,劳您挂记。平儿,快替我送送姑妈。” 平儿那边已经打起门帘,把薛姨妈送到院门口才回转。见凤姐笑得一脸怪异,便问道,“今儿姨太太来这一趟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又送人参。” 凤姐双眸微闭,轻笑着说道,“不过是为了那位宝姑娘,还能有什么。也不看看自家现在什么身份,竟还想着攀高枝儿呢。今儿的事不用跟你大爷提起,知道了吗。” “奴婢知道了。”平儿向来不多话,对凤姐又忠心,自然是对她言听计从。 第079章 琪官 话说薛姨妈买通了凤姐院里的一个小丫头,让她通风报信,只待贾琏得空了便要找他去。奈何理藩院近来忙得很,贾琏更是连逗弄儿子也只能等晚上回家,哪里有功夫见薛姨妈。只是薛姨妈哪里知道其中的内情,只道是凤姐因为前事记恨着,故意拦着贾琏,因此倒把凤姐也记恨上了,自去想别的门路不提。 却说这日忠顺王才下朝,瞅准了时机就往林如海身边凑了上去,小声道,“林大人现下可有空闲,本王有几句话要说。” 林如海猜到他的来意,便道,“下官正要回府,却不知王爷有何事吩咐,不如边走边说可好?” 君祐想不过几句话,倒也不用特地找个地方坐下来闲聊,他们两又不熟,因此便答应了。要说这话也是不好问出口,只怪他皇兄如今越发没气势,这样的事还要他这个做弟弟的代劳。他也不敢耽搁,小声问道,“林大人这些日子可是心里有事,我瞧你上朝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林如海笑道,“王爷站在下官前头,怎么知道下官心不在焉?王爷有话还请直说,这宫门口可就要到了。” 君祐忙道,“嗨,林大人你这分明是知道的,何必为难我。” 林如海依旧装傻充愣,“王爷此话何解?下官是真的不知道。” 君祐道,“你们这算什么,若果真心里不舒服,摊开来说明白了,这样藏着掖着有什么意思。你既然要装傻,我就明摆着告诉你,选秀这事儿也不是皇兄自己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横竖最后还得看皇兄的意思。他若是不愿意,后宫人再多那也就是个摆设。”这话君祐虽说的出来,自己却是不以为然的。男人嘛,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他一直没弄明白,皇兄对这位林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真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对君祐来说可是个天大的笑话。只是既然皇兄有令,他也不能违抗。 林如海依旧一脸镇定,笑着回道,“王爷说的是。” 君祐抓抓头发,这是个什么意思。见他要走,忙又追上去,“哎,林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不是不痛快了,给个准话啊,我也好回去交差。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整日介说我荒唐糊涂,我看你们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如海不耐烦了,这忠顺王果真不是个聪明的,因道,“王爷若要交差,只跟皇上说下官知道了,皇上自然明白。”说完加快脚步走到宫门口,钻进了自家的轿子。 君祐听了这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索性也上了轿子,往戏园子去了,横竖先乐呵了再说,皇兄那里回头再说吧。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这才下朝的功夫,戏园子自然没有开门,可君祐是谁啊,就是想要这个戏园子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因此轻易就进去了。他现在来也不是为了看戏,却是为了看人。 君祐才下轿,只见一个掌柜模样的小老头过来请安见礼,“给王爷请安。琪官正在后院吊嗓子呢,小人这就给您叫来。” 君祐道,“不用了,本王自己过去,你们都下去吧。”说着就熟门熟路的往后院走。 这戏园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请不同的戏班来唱戏,时间长短端看戏班的功力。这园子前头是戏台,后头的院子充作戏班的生活、练功之所。君祐往日除了花街柳巷,来的最多的便是这里,也从戏班里挑了不少好小子,也有接到府里的,如今却也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而今儿来找的琪官,正是前几日才来到此地的丰庆班的当家旦角儿,虽为男儿身,那扮相却是比美娇娘还媚上三分。君祐头一回见了他,魂都被那小眼神给勾没了,因此这几日天天往这里跑。 来至后院,果真见琪官一身短打扮,却不是吊嗓,而是在耍花枪。君祐仔细看了一阵,待他耍完一套,才拍着手叫好,“没想到你不仅身段唱腔好,就连这手上的功夫也这样出色,竟是要去做武生不成。” 琪官见了来人,忙放下枪,过去请安,“王爷安好。” 君祐携了琪官的手来至庭院中的石桌前坐下,只不放开手,笑道,“说了几回了,还这样疏远,本王可是不高兴了。” 琪官并不挣扎,脸上带着三分笑容,却并不谄媚反显羞涩,“王爷息怒,小人生于草芥,粗鄙之人岂敢跟王爷平起平坐。”说着又低下头去,露出雪白的一段脖颈。 他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生的又艳丽,真是雌雄莫辩。如今露出这样羞怯之姿,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直把君祐的心都扇得抖动起来,双手握着他的手,“这是什么话,这天底下,除了你,还有谁堪配本王?” 琪官听了这话,脸上更是鲜红欲滴,咬着嘴唇不敢说话。君祐清了清嗓子,心想这小人可真会勾人,一颦一笑都让人神魂颠倒。不过他好歹也是情场老手,岂是没见过世面的,因此按捺下心中的念头,笑问道,“今晚你还上台吗?” 琪官摇摇头,软糯的声音比之女子更加动听,“唱了三天了,班主让歇一天,不然嗓子受不住。” 君祐故作伤感道,“那岂不是今日听不到仙音了,真真可惜。” 琪官笑着说道,“若是王爷想听,小人现在便给您唱一段。” 君祐似乎十分受用,“好啊,还是琪官懂事。”说着又摇摇头,“只是这里不行,你又是这样的打扮,本王可入不了戏。不如这样,带上你的行头,到我的别院去,离这里也不远,你看如何?” 琪官眉头一蹙,不过一瞬便又换上了羞涩的笑容,也不说话,只轻轻点头,便挣开君祐的手回房去拿行头去了。 君祐让小厮替他拿了包袱,也不令叫一顶轿子,拉着琪官一块坐进了轿子,吩咐往别院而去。轿子原就不大,堪堪坐得下两个人。如今正是仲春,二人还都穿着夹袄,越发显得拥挤,琪官更是把自己缩在角落,不敢动弹。君祐也不说话,也没有趁机动手动脚,只拉了琪官的手不断在掌内揉搓。 别院就在两条街外,很快便到了。说是别院,不过是君祐随意置办的一处房子,方便取乐而已。因也不大,二十余间,留了几个小厮在这里看门并寻常打扫。 君祐也没有让琪官到处看看的意思,拉着人径直去到了一间正房,命小厮放下东西便把人都赶了出去。将里头的一套行头拿出来,君祐笑着说道,“这会儿也不用讲究,妆就不用上了,只把衣服换上吧。” 琪官并不答话,只拿过衣服,抱着进到内室去。才把夹袄脱了,就看到门口有人影闪过,却是忠顺王。琪官拎着衣服一时手足无措,只诺诺的喊,“王爷……” 君祐走近他,“怎么还不赶紧换上,只穿了单衣不冷吗,若是着了风,明儿可就上不了台了。还是忘了要怎么穿,本王来帮你可好?”说着就直接上手,拉着琪官的手就往袖子里头塞。 琪官忙抽回手,惶惶不安,“王爷千金之躯,怎敢劳王爷大驾,小人自己来便是了。” 君祐笑着放开手,他本来也不知道这戏服该怎么穿,不过装个样子,此刻也不给他添乱,只站在一旁看他动作,嘴里说道,“你日日上台也辛苦,倒不如别在戏班里待了,到本王府上来可好。” 琪官知道京城里达官贵人多,豢养戏子的也不少,尤其这位忠顺王爷,家里头的戏子更是没有断过。凡是在京城里唱出点名堂的,就没有几个是没进过忠顺王府的。可他虽然不敢得罪眼前这位爷,私心里也不想让自己成了那入幕之宾,待王爷新鲜劲儿过了,一旦被赶出府可就什么都不剩了。因答道,“王爷府上现下不是不能筵宴音乐,小人去了也是无用武之地。况且贵府上有这样多的前辈,小人算哪根葱,可不敢跟他们相提并论。” 君祐一把搂过琪官,低下头,呼吸打在他粉嫩的脸上,还能问道淡淡的脂粉味,“本王又不是专门叫你去家里唱戏的,那些人哪比得上你可人。没想到小琪官竟也是个醋坛子。好了,这事就先算了,快些换了装,给本王唱一段吧,本王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先去外头等着。小琪官可别本王就等哟。” 琪官心下诧异,不明白这位出了名的风流王爷怎么突然又变了脸,难道是他太拿乔了?因不敢再假意推辞,忙换过衣裳出去,不待君祐吩咐就开始唱起来。 君祐也一改之前的暧昧态度,只翘着二郎腿,闭着眼仔细的听着。冷不防水袖甩在脸上,这才惊醒梦中人,那笑靥如花,明眸皓齿,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君祐却忽的一把把人拉进怀里,大手禁锢着精巧的下巴,强迫琪官扭头看他。 这样的姿势很是不舒服,琪官想要挣扎,却不敢,只握紧了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右手,面上露出胆怯之意。 君祐却又忽然笑开了,把人一松,不管他是否站定,自己先站了起来,掸掸衣服的皱痕,说道,“你先回去,回头本王再去找你。来人,送琪官回去。” 琪官低眉敛手,进去把外头罩着的戏服脱下,好在没有上妆,只要把衣服一换就能出去。只是心里不禁抱怨,这位王爷也太难伺候了,这样喜怒无常。明明只听说他男女不忌,风流无道,又最是喜新厌旧,却不料这样难捉摸。不过此刻也没有再多的时间让他想明白到底是哪里惹到了那人,只能赶紧抱着包袱走出去。 房门开了又合上,君祐端起一杯酒,笑得神秘莫测,却不喝。手一歪,杯中的酒倾泻而下,湿了地。 第080章 太后 简单的三个字,君祁便明了了林如海的意思。打发了一脸茫然的君祐,君祁难得的把那幅画像又翻了出来。这些年,两人心意相通,又是朝夕相处,这画除了一时感慨会拿出来怀念一番当日的酸甜,便不再有机会摆出,今日他却是忍不住再拿出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想当年的君祁,韬光养晦,最懂掩饰。即便对皇位没意思,为自保,他也学会了掩饰一切喜好,不争不抢,不喜不恶,不悲不喜。继位以来,除了身为帝王随之而来的手握大权,他依旧走的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 可唯独对如海,君祁放不下,更加无法掩饰对他的爱恋。而如今,他更加没办法阻止心中的那个念头,把如海藏起来!把后宫中的女人一个个解决掉,这是君祁这两年渐渐筹划的事,并不是为了安抚林老太太,却是疲于应付这些人,明明心里记挂着那个人,偏要对这些女人温言细语。他原以为自己能做的很好,偏偏时间越久,脑子里都是那个人的影子,到最后,更是连敷衍都懒得给。 想到这些,君祁不由的苦笑一声,没想到当年的惊鸿一瞥,就留下了这样深刻的羁绊,以至于今日,再也无法分割。但他又在庆幸,幸好那人是如海,换了别人只怕也走不到这一步。 戴权赶走传话的小太监,有些为难的朝里头瞟了一眼,皇上现在这样,谁要是进去不是找不痛快吗。可这边也不能耽搁,他这个做总管的也只能身先士卒,少不得迎难而上。一咬牙,一跺脚,把心一横,戴权小碎步进去,低声道,“皇上,皇太后派人来传话,请您过去。” 君祁一脸的荡漾来不及收敛,又听到这样一件麻烦事,一时脸上的表情纠结至极,颇为有趣。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明白这一天早晚会来,不如趁早就说清楚吧。也省得如海替他顾虑这样多,反倒各自都受委屈。 要说这位皇太后,当日乃是四妃之一,却因为种种原因并不得宠,即便有了皇子傍身,在宫里的地位并不见得有多高,她的宫殿也是如同冷宫一般,鲜少有人问津。可她硬是在风云变幻的后宫中保住了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把他教成一个合格的“闲王”,只盼着母子两能平安度过余生。后来随着君祁意外登基,她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尊封为皇太后。虽然太上皇仍旧同以前一样不待见她,她却是乐得不用看他脸色,怡然自得的在宫中安度晚年。 君祁从来不敢小看了自己的母亲,且因为从小相依为命,对母亲的感情非同一般,打小就没有什么事情忤逆过她。只是这一回,怕是要破例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斜躺在贵妃榻上的皇太后听到动静,缓缓地睁开眼睛,随意晃了一眼就又闭上,一手托着头,轻声说道,“皇上可算是想起哀家这个母后了,如不是哀家吩咐人去请,皇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哀家。” 君祁挥挥手,将宫女们都赶了下去,走进两步拿起榻上的美人捶,亲自动手,“母后这话实在儿臣无地自容,近来朝政繁忙,儿臣也是无暇分身,万望母后见谅。” 皇太后轻笑着说道,“皇上这话说的,倒像是哀家这个做娘的耽搁了你的正事似的,这耽搁朝政的罪名,凭我是皇太后也担不起啊。罢了,手下每个轻重的,放下吧。” 君祁依言放下美人锤,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儿臣还记得小时候,母后最喜欢让儿子捶腿了,现在怎么嫌弃儿臣了。” “你那时候细胳膊细腿儿的,哪有这样大的力气。”皇太后作势要坐起来,君祁立马伸手去扶。皇太后似乎很满意,不再是刚才似笑非笑的样子,“哎,想当年,咱们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何曾想过会有今日的前景。你知道,我一向不要你做什么,只求你平平安安,顺顺当当。可人家都说皇家人生来就是身不由己,好在你历来是个有分寸的,打小儿就没让我多操心。按说如今你这样的年纪,大皇子都该娶亲了,有些事更加不用我这个老太婆多嘴。皇后是个没福气的,这些年替你管理着偌大的后宫,半点差错都没有,还没享上福呢就去了。不过后宫不可一日无主,这会儿立后是太着急了些,但选个出挑的暂领六宫也是应该的。这后宫我看着都快成了摆设了,这回索性你亲自去挑去。” 君祁没料到这么快就进入正题,看来这回母后是铁了心,可他也早有决断,可不能轻易妥协,因道,“儿臣进来忙得很,这种小事不提也罢,倒是要劳烦母后替君祐看看。他这个年纪了,府里别说儿子,连个女儿都没有,也太不像话。以前皇后顶不住他们家那个醋坛子王妃,每每要替他指一两个好的,总不成,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由着她胡来了。” 皇太后脸上的笑容瞬时就淡了,“他的事哀家自然要管,王妃也太不懂事了,这回要是还敢拦着,就让她回娘家去罢,无子善妒,可是大忌。既然你说忙,你的事少不得我这个做娘的多上点心,你就别管了。四妃六嫔,怎么着也该填上两个妃位的,嫔位如今是四个,就把剩下两个补上吧。” “母后……” “你不用说了。”皇太后断然说道,“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跟他之间有什么,你是皇帝,自然该有皇帝的样子。” 君祁一惊,这分明是要放到桌面上来讲了,可怎么了得,“儿臣谨记母后的教诲,原是想说不想让母后太过操劳,若是您喜欢,就随您的心意来吧。妃位上的就提吴氏和叶氏,余者就由母后做主。” 皇太后这才放心,看来她的儿子还没昏了头,“这事儿哀家记下了,你就放心吧。” 君祁脸上赔笑,心里却暗恨自己没用,明明来前已经打定了主意,结果被母后一看,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了。母后说的对,他现在到底,还是个皇帝啊。 选秀的事才有点眉目,君祁在林如海面前连提都不敢提,都忙着出云国之事,也没工夫计较那些。这出云国与天朝隔海相望,在君祁看来不过是一个大一些的岛屿罢了。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岛国,凭借着地势之优,擅长海战,不断侵扰东南沿海一带。南边的一些小国早已对天朝俯首称臣,只有这出云国久拿不下,君祁一直视其为心腹大患。 如今君祁打定主意要拿下出云国,并不让它称臣纳税,而是要彻底的将其收归本国,因此早在去年就已经组建了福建水师,出兵出云。无奈水师组建时日不长,战备上也没厉害多少,因此几番交战下来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军需耗损日益加重,朝廷有些难以负担。因此渐渐的就有大臣上疏,提议与出云和谈,将其纳为臣国,如同茜香等国一般。一开始君祁还坚持己见,可时间一长,他也不得不重新考量。 将折子一扔,君祁冷笑道,“果真遂了你们的愿就好了,既然要和谈,你们倒是说说,派谁去合适。” 大殿中一时没了声响,谁也不敢当着皇上的面窃窃私语,可这事皇上突然松了口就让推举人选,谁也没有这个准备呀。 正在大家犹疑之间,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站出来道,“臣以为,此次和谈乃是两国是战是和之关键,且当下两国对峙不下,必然要一位能言善辩兼之身份得当之人去了才有更大的胜算。臣以为,内阁大学士林海,堪当此重任。” 君祁看过去,那老头可不正是文华殿大学士、吴淑妃的父亲,吴尚庸嘛。按理说林如海的身份和才干还真适合这份差事,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是吴尚庸提出来的,君祁不得不想的更多一些。 底下的大臣们哪里知道皇上的真正心思,好容易有个出头鸟了,又是为年老有名望的,自然也是随声附和,一个劲儿的推举林如海。君祁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真让如海去了,且不提是不是他们布下的陷阱,福建那边原本就不太平,他哪里舍得如海去冒险。 而林如海的二表兄唐昊也是有些担心,主动请缨,“启禀皇上,林大人就在京城,怕是对南边的战事并不甚了解。微臣曾在福建待过几年,熟知其风土人情与出云国并无甚差异。微臣请命,愿南下和谈,以效犬马之劳。” 君祁心想,唐昊说的不错,况且如今福建水师提督跟唐昊的兄长唐晏私交甚好,在福建行动起来也方便许多,因道,“唐爱卿言之有理……” 不料此时林如海突然站出来,“皇上,唐大人乃一部之尚书,怎可轻易出京。微臣不才,却也愿为皇上鞠躬尽瘁,以报皇恩。” 君祁不明白林如海为何要在此时站出来,可看着下面的局势,分明就是非林如海不可了。仔仔细细的扫过前排的几位重臣,君祁捋了一遍思绪,毫无头绪。 “和谈之事,押后再议。” 君祁一句话定乾坤,把事情暂时压了下来,却也只是暂时而已。更何况,林如海从来不是对君祁言听计从的人。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皇上,这事儿微臣去再合适不过了,恳请皇上恩准。” 君祁坐在桌案后独自气闷,也不管林如海还跪在下面,就是不开口。这时候他倒是恨上了如海的倔性子,一旦决定了就难以更改。好像从前的西北之战,弄成那样,君祁可不敢再冒一次险。况且那吴尚庸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真心举荐还未可知,他又有许多旁事要倚靠如海,怎么能让人轻易出京。 “皇上。”林如海又唤了一声,却不在请求,直直的跪在那里。他也不想在这样的时候出京,苏家那个女儿已经快要到京了,四大家族的许多事等着去办,就是家里他也放心不下。可是没办法,他几乎可以想见,如果这时候不出京避避风头,等待着他的会是更加棘手的处境。他自己倒是没什么,若是牵扯到一家老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君祁无奈放下手中一页未翻的书,叹道,“你又何苦凑上去,乖乖待在京城里做你的内阁大臣不好吗。” 林如海苦笑道,“若果真能好好的做这个内阁大臣,我又何苦跑这一趟,横竖内阁六部九卿有的是人。你我心知肚明,这回还是我去吧。” “如海,你,看得太明白了。” 吴尚庸为人老奸巨猾,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往日虽暗中对林如海有不满,却也从未对上。这回不惜当中举荐林如海做钦差大臣,别人看来合情合理,君祁却知道他若不是有了十足的把握猜中了他这个皇帝的心思,或者是有更厉害的人在背后指点,吴尚庸是绝不会做这个出头鸟的。而这个背后的人,只要略一思忖,君祁便有了答案。 林如海黯然,“我何曾想看的这样明白。想必等我回来,选秀也该差不多了。你只别忘了五年之约,余者我也不想计较,又有什么意思呢。” 君祁握紧双手,克制着不让自己冲过去,一字一顿的说道,“好,朕就应了这一回。五年之约,朕绝不会忘。你记住,一定要回来。” 林如海笑开了,“臣只不过是个使臣,又不是去前线打仗。况且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皇上不必担心。” 直到林如海的背影也不见了,君祁才撑不住瘫坐在龙椅之上,一脸苦笑,心里想着,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不放心,现如今要跑那么远去,怎么能不担心呢。 第081章 中计 三月初五,以林如海为首的队伍出发;三月初八,初轮选秀开始。 按说这选秀每三年一次,但也不是死规矩,自然可以随皇帝心意,或增或减。每年春天,皇帝决定后便诏令礼部,若是这一年要选秀,礼部就要先从户部调集符合条件的秀女,然后一家一户的通知下去,这其实就是头一回删选。有家世不够的,年纪不符的,自然不会收到礼部的通知。有些外放官员携家眷上任,为了给外省的秀女留有足够的时间让其进京,正式的选秀于每年八九月份举行。 而这一回,皇太后却是急着帮皇帝充盈后宫,也不管这些规矩了,只说不愿大动干戈,两位公主又急着找伴读,因此只选京城以及直隶、河北等邻近地区的秀女。却说皇太后也并非全然图快,而是自来就不愿皇帝的后宫里有太多的江南美人。江南多美人,美人多误国,即便是想要挑几个好的抓住儿子的心,皇太后也不会冒着引狼入室的风险。 君祁却是没心思去管这些,苏家后人已经进京,他要着手去处理那些烂摊子了。不过这位如今已经是出家人,又是个女的,总不能掳了来,也不能直接找上门打草惊蛇,可真是为难死他了。最后还是忠顺王出的主意,礼部侍郎陈彦的母亲最好礼佛,曾邀一老尼与家中,讲经布道,可惜前些年圆寂了。如今这妙玉的师父也是一位极好的尼姑,又精通先天神数,何不让陈家出面将她请了去,如此就方便了。 君祁一听很是有理,也不跟君祐掰扯戏子的事儿,立马跟陈彦说了让他赶紧去办。只是君祐似乎皮痒了,非要给他找不痛快,又说,“听闻薛家找了许多门道,竟让他们家的姑娘在名册之列,虽不是秀女,到底是要日日跟公主、郡主相伴的,不知皇兄作何打算。” 君祁冷笑道,“紫薇舍人之后,朕也不在乎这一两个名头,让他们用去又何妨。他们打的好算盘,儿子指望不上了就想让女儿去挣风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地位,她想干这伺候人的差事,朕还不敢让她伺候呢。” 君祐笑道,“皇兄何必如此严苛,虽说薛家那位公子的确不像话,这位姑娘可是个贤德人,听说借住在贾府,人家阖府上下都称赞不已呢。臣弟还听说,有什么金玉良缘的典故,荣国府的二太太很是看得上这位侄女。再说,难道您不是因为这位薛姑娘的为人,才让他们偷偷放水?” 君祁道,“什么贤德人,一个姑娘家名声传出来,难道是好的?再说什么金玉良缘的话,还不是怕失去了贾家这棵大树的倚靠,小孩子把戏罢了。你既然听说了二太太看得上她,怎么就没听说老太太看不上她?朕看你就是太闲了,整日介不是追着个戏子跑,就是打听大宅门里头的八卦奇事,一点正经事不干。如今如海不在京里头,朕身边没几个可靠的人手,你也收收心,明儿开始每日到内阁点卯吧。” 君祐忙求情道,“好皇兄,这玩笑可开不得,臣弟愚钝,哪里能比得上林大人,还是不要给皇兄添乱的好。林大人是将相之才,自然是辅佐皇兄治国平天下;臣弟却只会吃喝玩乐,也只能打听些奇闻异事给皇兄解解闷。” 君祁故作恍然,“哦,朕倒是忘了这茬,你哪里能跟如海比,万一出了岔子还得朕给你兜着。行吧,你自去玩儿你的吧,只注意些分寸,别让人逮着小辫子,又给皇家丢脸。” 君祐气结,他不过自谦一下,皇兄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不过好歹不用去点卯了,也算逃过一劫,忙谢恩跪安,生怕君祁后悔。 荣国府的梨香院中,薛姨妈抱着宝钗一阵欢喜,“我还以为再没有办法了,谁成想祖宗庇佑,这皇商的名号没了,紫薇舍人却是你祖父得的恩典,再做不了假。我的儿,你这样的人品样貌,必定能脱颖而出。可惜咱们家身份不够,不然就是选秀女,也一定比她们强的。” 宝钗红着脸,害羞道,“妈说的什么话,不过是因为祖宗的功德有了这么一个名额,第一轮选的又是身体有无疾病等等,甭管长什么样,只要四肢齐全,全都能过的。只怕过几日比拼才艺,女儿怕是要丢丑了。” 薛姨妈笑容不减,说道,“哎,在妈面前何故这样谦虚,你的才学自不用说,打小看了这些书,人都说再没有你不会的了。再说品德,也是这么多人冷眼看着的,谁能挑出半点错来。你信妈的,绝对错不了,必定能跟在公主身边。听说两位公主都十分受宠,你若是能跟着,说不定哪一天就入了皇帝的眼呢。” 宝钗心中也正是这样想的,却不妨被她母亲讲出来,到底是女孩子,脸皮薄,羞红了脸还强撑着,“不和妈说了,女儿进去做活计。”心里却想着,只盼这一回能事事顺利,上天保佑她能一步登天。 薛姨妈笑着在后头喊道,“那琴棋书画你也练一练,虽都是好的,到底许久未上手了,熟悉一下也好。”薛家将来的富贵,可都寄托在这个宝贝女儿身上了,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这样想着,薛姨妈又从身后一个小抽屉里寻出了一叠银票,仔细数了一遍,又放了回去。这一路下去,不知要打点多少人,花费多少银子,她可得早作准备。一时又想到自己的好姐妹,薛姨妈怪笑着吩咐人准备,她可要去探望二太太一番。凤姐还在月子里,还有小半个月就可以出门重新理家了,到时候这位二太太可就只能回到自己的小院了。凤姐上回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可还想住在宁国府的薛姨妈可不会上赶着找她的不自在,还是王夫人这位亲姐姐,最能明白她的心意了。 话说元春的婚事,几经斟酌,王夫人终是忍痛,答应了谢家,让元春做了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兼京营游击谢鲸的填房。因是续娶,谢家也不愿大张旗鼓,只说待出了国孝,简简单单的办一次酒就行了。王夫人虽心疼女儿,到底不是什么好婚事,只得应了。如今元春就整日躲在房里绣嫁妆,比之从前更加沉默寡言。 这一日王夫人又在为女儿哀叹,忽闻外头小丫头回报,说是姨太太来了,忙命人请进来。虽说薛蟠之事连累她好没脸,但到底是自家姐妹,从前又诸多帮扶,怎会记仇。 薛姨妈进来就笑道,“我来得不巧,正是姐姐忙的时候。” 王夫人不明所以,看到她后头又进来两位管家娘子,才明白过来,三言两语打发了那二人,这才拉着薛姨妈说话,“你好几天没过来了,我这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就盼着你来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薛姨妈笑道,“家里有些事,因此这两天就没过来。元春呢,怎么不见她。如今她在家,姐姐还怕寂寞吗。” 王夫人脸色登时又有些不好看,“就是为了她,我才这样烦忧。谢家虽好,可到底是个填房的,哎,真是可怜了我的元春,这样的品格,什么人家找不到,白白的进宫耽误了。” 薛姨妈心想,你正为此事不快,我若是此时将宝钗去选才人善赞一事说了,难免显得我故意挤兑你,更让你不快。姊妹两个大半辈子的情意没得为了这事儿闹翻,且宝钗之事还未板上钉钉,倒不如等结果出来,说起来也有底气。因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了,像东府里那位,虽说出身不好,如今过得也算快活。元春又有府里撑腰,姑爷必然也不敢欺负的,姐姐就放心吧。” 王夫人叹道,“东府里那位,嗨,不过是表面上风光,内里多少糟心事,那父子两就不是什么善茬,还有一府的老家人,岂是省油的灯。就一个焦大,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不过元春样貌品行也不比她差,门第又比她高出一大截,很该比她过得好才是。只是可恨谢家不愿大肆操持此事,我也只能给她准备一份厚重的嫁妆,总不能一进门就被那些奴才看轻了去。” 薛姨妈道,“姐姐所虑很是,这新媳妇要立威,嫁妆便是头等重要的事。你们府上又是这样的富贵,自然要比别家准备的不同。我这里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记得还有一副东珠头面不错,只给元春添妆吧。” 王夫人忙道,“这样贵重的东西,妹妹留着给宝丫头吧。我已经备下了好些头面,尽够了。” 薛姨妈却不以为然,“姐姐说这话却是跟我客套了,咱们姊妹两个,我拿元春也当自己姑娘一样看待,添个妆,又不贵重,哪里就要这样推辞。宝丫头我自然给她准备了其他的,也不差这一套头面,你就让我这个做姨妈的尽一点心意吧。” 王夫人知道薛家百万之富,怕也不在乎这一两套头面,便道,“既然妹妹这样说,我就不再推辞了,明儿让元春给你磕头。宝丫头今年也十四了,妹妹也很该相看起来,别像我似的,从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一个都看不上,如今倒好……” 薛姨妈心想,我女儿自然比你女儿强,就是入不得皇上的眼也不至于给人家去做填房,只是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的,便道,“姐姐也知道蟠儿这样的荒唐,家里全靠着宝钗,我还能安心一些。再说上回算命的说过她不该早嫁,我也想着再多留几年,横竖也不差在这一刻。” 王夫人说过才想起如今薛家的身份很是尴尬,且宝钗又不用进宫去,她的话委实说的不合适。如今见薛姨妈这样说,她自然也就不再提了。 薛姨妈想说的话一句也没说出口,怏怏不乐的回到了梨香院,等着三天后的第二轮。宝钗所选不如秀女那般复杂,因此第二轮选过之后很快便出来了最后的结果,却是薛姨妈如何也没有想到的,直让她后悔不迭。 第082章 绝后 一顶小轿从梨香院进去,因另有院门开在后头的大街上,倒是方便宝钗进出。往宫里去了两回,竟是不知不觉的,贾家众人也都只当她又是顽疾犯了,并不在意。 难得一身粉色宫装的宝钗扶着莺儿的手下轿,脸上带着一贯淡然的笑容。莺儿瞧自家姑娘的样子怕是十有八九成了,忙欢喜道,“姑娘,奴婢先给姑娘道喜了。” 宝钗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说的什么话,哪来的喜事。母亲呢?” 莺儿回道,“太太等了许久也不见姑娘回来,心里着急,就去二太太那里说话了。奴婢这就去叫人请太太回来。” 宝钗忙拦住她,“急什么,妈去说话,咱们又没有什么正经事,眼巴巴的把人叫了来,姨妈那里怎么说呢。横竖也不急在这一时,一会儿也该用晚膳了,妈说话间就回来了,没得多跑这一趟。我这半天也没喝口水,肚子也饿得慌,赶紧去给我准备些吃的来才是正经。” 莺儿回道,“太太早就吩咐了,厨房温着燕窝粥呢,奴婢这就让人去拿。”说完又招呼了站在台阶下的文杏,让她去端了粥过来。 宝钗进了屋子,在莺儿的伺候下洗手净面,仍换了家常穿得半旧衣裳,从刚才一身粉红的娇媚瞬时就变得端庄不少。看了一眼燕窝粥,宝钗眉头微蹙,问道,“怎么这样稠,我自来不喜欢吃这样的,难不成没人知道吗。” 莺儿瞅了一眼,说道,“想来是今儿温的时间久了,我这就去跟厨房说,让她们重新做了来。” 宝钗拦住她,“算了,也别再忙了,一熬粥就是一两个时辰,我还空着肚子等不成,今儿就将就着吧。你去告诉厨房,往后多尽心着些。我倒是没什么,若是一时亲戚来了,错了个人口味,岂不是不才对。” 莺儿笑着答道,“姑娘总这样体恤下人,奴婢可要好好跟她们说说去。总这样不上心,那日还把姑娘的菜做错了,姑娘也说了两句就罢了,越发的纵了她们。整日除了三餐,也就只准备些点心罢了,喝酒赌钱倒是来劲儿,偏把本职忘了,岂不该罚该骂。” 宝钗已经尝了一口,径自扔下勺子,“罢了,果然该敲打敲打了,这样的甜腻,我何曾吃过这个,快把人绑了来,越发的没王法了。” 莺儿听了,立马掀帘子出去,喊了两个婆子,命人将厨房的管事绑了来。婆子们瞧姑娘发怒,都不敢吱声,径直去了。他们家的姑娘平日里虽然体恤下人又是菩萨心肠,可一旦动怒连太太和大爷也不敢去惹,没得找不自在。 不一会儿两个婆子就把厨房管事绑了来,压在地上。宝钗盘腿坐在炕上,一旁的炕桌上放的就是那晚燕窝粥。见人来了也不急着问话,反倒优哉游哉的喝了口茶,又拈了一块糕点,细细的嚼着。 那管事的被绑时已经吓得不轻,又不知自己所犯何罪,如今见姑娘也不问话只顾自己吃喝,倒是壮着胆子问道,“姑娘,不知奴才犯了什么事,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奴才糊涂,还请姑娘明示。” 宝钗放下茶碗,轻笑着说道,“你到问起我来了,也罢,我先问问这位妈妈,在厨房做了多久了?” 管事的略一思忖便回道,“四年了,奴才在金陵时就在厨房做事,一直到了京里也没挪过位子。” 宝钗道,“也算是老人了,何况还是跟着进京的,想必对一家子老小的口味忌讳都烂熟于心了吧。那你说说,我可有什么忌讳。” 管事的虽不明白为何姑娘问这样的话,却仍旧老实回答,“姑娘不食葱姜,不喜辣,不喜甜腻之物……” 宝钗示意她停下,把燕窝粥往前一推,“既然知道我不喜甜腻之物,这碗燕窝粥又是怎么回事。煮成这样,难不成是诚心来恶心我的。” 那管事的心知必定是燕窝粥出了岔子,忙磕头道,“姑娘明鉴,奴才真不知道啊。今儿太太吩咐煮燕窝粥,可不巧厨房里熬粥的小炉子坏了,来不及换,因此奴才便往那边府里找了相熟的嫂子,接了个炉子。奴才因还要准备午膳,就让一个丫头守在那里,样样都交代清楚了,只等熬好了就拿过来放在厨房温着。想必是小丫头偷懒,并未按照奴才吩咐的做。”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8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宝钗看了她许久,才道,“去把那个小丫头叫来。” 待小丫头也被传来,战战兢兢的说了,果然同管事的所说一致,却抵死不认自己弄错了,只说都是按照管事的吩咐来的,不能太稠,不能太甜,都没错呀。 宝钗也不再问,只让她二人自己去分辨,总该有个人认错才行,不然今儿这样大动干戈的就成了笑话了。 二人争论一番,小丫头被管事的骂的厉害,却忽然想起一件事,“姑娘,奴婢守在那里的时候见那边老太太房里的鸳鸯姐姐亲自去吩咐了老太太今儿也要喝燕窝粥,只说熬得稠稠的,又让多放两块冰糖。后来燕窝粥快好时,奴婢一时内急就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只看到一个炉子上还有砂锅,便想着是咱们家的,就给拿来了。想来是和那边老太太的弄错了。” 宝钗早就被她二人吵的有些头晕,如今听她这样说,也不再分辨,只说,“既然这样,便是你玩忽职守,连个粥都看不好,今儿起就去做杂役吧。把她松绑,御下不力,革一个月的银米,都下去吧。” 莺儿早就见宝钗揉了太阳穴,知道她是累了,忙让人把她们赶出去,“还不快照着姑娘说的办,你这个贱蹄子还嫌罚的不够重是不是,多早晚赶出去了就如意了。都是死人们,还不快堵上她的嘴,快叉了出去。” 院子里鸡飞狗跳一阵,好容易平息了,宝钗也早没了食欲,身上又有些不舒服,服了一颗冷香丸便躺下了。 薛姨妈回来后也不叫她,听莺儿之话便知道八成是选上了,因此高高兴兴的独自用了饭,也早早的歇下了,只等第二日喜报上门。 只可惜第二日午时,还未等到报喜的上门,就见一队官差开道,一个身着四品补服的官员骑着高头大马往梨香院而来。薛姨妈从未见过传旨,哪里知道这是干什么的,还以为是报喜的来了,立马吩咐开门,又让下人把鞭炮挂上,只等着有了准信儿便开始庆贺。 传旨之人见这户人家一脸喜气,心中纳闷不已,遇上这样的事还能高兴成这样,真不知道是户什么人家。只是现下他公务在身,也没闲工夫搭理这些,径自下马进门,让官差去传话,只说薛家一干人等速速接旨。 薛姨妈一听接旨,心里七上八下,还想着是不是宝钗太出挑了,超拔为秀女,被皇上选为妃子了,因忙拉了宝钗一道去前头接旨。 因都是女眷,那官员只隔着屏风宣旨,“经查:秀女金陵薛氏,谎报家世,欺君罔上。其兄薛蟠曾犯杀人重罪,假死脱身,罪在不赦。特命有司即刻将薛蟠捉拿归案,依法严惩。薛氏革去秀女名号,永不得参选。”说毕,也来不及等薛家人反应,依旧乘马而去。 薛姨妈和薛宝钗在屏风后头早已经是如遭雷击,六神无主,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宝钗平日虽然稳重,可到底只是个闺阁女子,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又是圣上亲下的旨意,哪里还有什么主意。因见她母亲吓得连站起都不能了,也来不及替自己抱屈,忙让旁边的丫头将薛姨妈搀起来,一叠声的叫她。见她许久都不回应,一边掐人中,一边又让人去叫大夫。 薛姨妈正被这飞来横祸震得迷了心智,一阵剧痛后才清醒过来,一见着宝钗就哭开了,好不凄厉,“我的儿哟,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偏就遇见了这样的事。我的蟠儿啊,你可让为娘怎么活啊。” 宝钗原想安慰两句,却不想母亲只一味的喊着哥哥,也不管她如何,心里不禁唏嘘。不过薛蟠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宝钗也不计较这些,忙道,“妈,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还得赶紧想办法才是。这事皇上都下了旨意了,必定不能像前次那样遮掩过去,若想要哥哥活命,还得要找个靠得住又有本事的人去疏通。您先别忙着伤心,赶紧求了姨娘、舅舅,想想办法才最要紧啊。” 薛姨妈一听正是此理,忙擦干了眼泪,收拾一番准备去宁国府。别管平日里怎么说女儿的好,儿子的不是,她往后还得靠儿子养老不是。女儿再好早晚也是别人家的,她又能指望着女儿、女婿替她养老送终。这回不管话多少银子,求多人情,总归要把蟠儿保住了才行。 薛姨妈一路慌张的走到了王夫人的院子,正巧她也没什么事,因此把丫头一赶就说起来。王夫人看她眼眶发红就知道是刚哭过,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及至听闻是薛蟠之前的旧账被翻出来了,便不在意道,“妹妹有什么可担心的,横竖上回已经解决了,哪里有秋后算账的道理。再说应天府的人我家老爷都熟悉的,回头让他再修书一封也就是了。” 薛姨妈好容易平复了些心情,稳住心神说道,“哪有这样简单,我的好姐姐,这回可是皇上下的旨意,若是金陵那边的人倒容易了。也不知蟠儿犯了什么太岁,好端端的竟被捅到上面去了,我是没主意了,只盼着姐姐替我想想辙,求了姐夫,千万保住蟠儿一命,就是倾家荡产我也愿意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爹去的又早,姐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呀。” 王夫人听说是皇上的旨意,也唬了一跳,忙问道,“不过是一件寻常官司,怎么在皇上那里挂了号,这可如何是好,我却也不知了。你先别急,待老爷回来我帮你问问。” 只是这样的事岂是贾政这个小小的工部员外郎可以左右的,当初也是金陵知府看在荣国府的面子上才把这事轻轻揭过去了。此次听说是皇上亲自下旨,贾政是再不敢管了,也严命王夫人不得帮着他们疏通,万不可连累自家。王夫人虽不聪明,却是个谨遵三从四德的,有了贾政的话哪里还敢帮着,只提点了薛姨妈几句也就撩开手了。 薛姨妈一见连贾家都不帮忙了,更加慌乱无章,手足无措,不过一天就病得不能起身。还是宝钗心思细,一边让人去给身在江南的舅舅王子腾去信,一边又派家人日日到刑部守着打探消息,更派人日夜兼程往金陵送信,好歹让薛蟠先躲过这一阵再说。只是日日都要操心这许多事,她的顽疾又发作起来,又要照顾母亲,只得每日多服几丸冷香丸顶着。 不过十日,刑部那边还没有任何消息,薛宝钗派往金陵的人却并原先跟薛蟠出行的几个家仆都回来了,一身缟素。言道一行人在路上遇到了土匪,钱财被洗劫一空,又被痛打了一顿。薛蟠慌不择路,一个不小心就从悬崖坠了下去,尸骨无存。 薛姨妈一听这话,直接昏死过去,醒来后也是痛哭不止,不敢置信,竟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薛宝钗强忍着悲痛,整日安慰母亲,这边又料理起哥哥的后事。如今这样,也只能做个衣冠冢,但这丧礼却是不能少,不然也太可怜了。只是必定不能在梨香院办的,不说贾家忌不忌讳,薛家的人没道理要在贾府出殡。因此还得连夜派人去布置薛家在京城的老宅子。好在虽然久不住人,却也因主人家就在京城而打扫勤快,不至于蛛网密布。其间还是王夫人见宝钗实在忙不过来,又是个小孩家家的哪里操持过这样的事,况且也不适合,无奈自己脱不开身,也只能指了周瑞家的等几个媳妇儿去帮忙。 且不说薛蟠的死讯搅得薛贾两家很是慌乱了一阵,君祁却是意外的心情大好,感叹总算除了一家。他把这张牌留到这个时候用,可不是早就打算好的,只是没想到薛家的心这么大,却这样没脑子。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竟还敢让女儿参选,真真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只有水溶听说了这件事,笑得一脸诡异,从此闭口不谈这个曾经让他颜面扫地的家伙。 第083章 应酬 且不说薛家鸡飞狗跳之事,林家自林如海南去后,祖孙三人又是一贯的低调,平日里也没什么亲戚往来,唐氏直说清净不少。黛玉整日忙着家事,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贾母派人来接也推了,不愿自找麻烦去。倒是林珩,没了父亲的约束,松快了不少,虽说每日还要去上学,好歹不用每三日被考校一回。而林珩如今的先生,正是那位林清玄,授课教书与别个不同。见近日林珩有所松懈,也不责怪,反倒停了一天的课,说是要带他去见见世面。林珩心里痒痒,请示了祖母以后就高兴的跟着林清玄出门去了。 林珩如今虽然可以独自出门,却因学业之故难得上街,因此一到了大街,仍然是兴奋不已,期待着先生所说的好地方。林清玄秘而不宣,也不在街上多做停留,径自往街尽头走去,来至一家酒楼,吩咐林珩跟上就往二楼雅间进去了。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一阵嬉笑声,林珩不好相问,心里却是奇怪先生到底要带他去见何人。 林清玄推门而入,还未见着里头的人就先笑道,“你们好呀,竟是把我漏下先开始了,可得罚你们一杯酒,方能解我之恨。” 远远的有一位公子哥迎出来,满脸笑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笑话中走出来,“清玄兄可冤枉我们,不是你说的过时不候吗,自个儿来迟了,反倒怪罪起我们来了。上个月请了几回你也不来,就忙成这样了不成,今儿可要好好喝几杯。” 林清玄笑道,“你这个小兄弟还真是,我又不似你们这样闲得发慌,整日除了吃喝玩乐一概不理。虽说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也还得为生计忙活,不然就要喝西北风了。”说着又把身后的林珩一推,“来,今日给你引见一位小朋友,这位是林大人的公子,林珩。这位是卫霆大人家的公子卫若兰。” 林珩还没看清楚屋内的情况,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忙向那人看去。但见那人笑道,“原来是林家的小公子,往日只听说林公子年纪轻轻就才学不俗,聪慧异常,可惜不能得见,今儿总算是一尝夙愿。”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珩忙撑起笑脸连说不敢,同他寒暄起来。里头陈也俊见了林珩,也忙过来招呼,“我说是谁,原来是你。今儿你怎么出来了,打量你父亲不在家就这样大胆起来了。” 陈也俊乃是礼部侍郎陈彦的嫡子,因陈林两家交好,两人早就已经认识了。林珩因当着众多陌生人的面有些腼腆,微红着脸说道,“哥哥又说笑,父亲又不曾把我拘在家里。今日原是跟着先生来的,不想你也在。” 陈也俊道,“咱们不过是闲时聚聚,早该让林兄把你带来了。快过来,卫若兰你认识了,我带你认认其他几位。这是我新近结识的柳湘莲柳公子,最仗义不过的,这位是……” 陈也俊还待介绍他人,林珩却惊喜的叫道,“原来是柳侠士,上回你匆忙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好生谢谢你呢。家父只说柳侠士也是京城人士,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再见一回,今日就遂了愿了。” 柳湘莲见他半大不小的样子,偏进门后就故作沉稳,跟当日的倔强心慌又有不同,正觉得有趣,想着一会儿要好生说上两句话,不想竟被他抢了先机。也顾不上一脸疑惑站在一旁的陈也俊等人,柳湘莲抱拳作揖,“林公子客气了,在下不过举手之劳,如今能在京城安身立命还要多谢令尊大人的提拔。” 卫若兰凑过来问道,“你们怎么早就认识了,这里头可有什么缘故,听这话奇怪的很,你谢我我谢你的。” 柳湘莲笑道,“不过是前次在京郊替林公子赶跑了几个悍匪,不是什么大事。林大人见我有些身手才举荐我谋了这样一个差事,可不是该谢谢人家。只是我才上任,林大人就出京了,我也不好贸然上门拜访。” 陈也俊、卫若兰等都道,“柳兄果然仗义之士,佩服佩服。” 林珩还怕柳湘莲将那件丢人的事说出来,没想到他三言两语就揭过去了,心下感激,欣然说道,“柳侠士客气了,你是我的恩公,随时往府里来就是了,横竖我都在的。当日你走后父亲还感概没能把你留下,可是找了好久的。” 林清玄作为这群人中的“老头子”,看不惯他们这样应付,忙道,“罢了,你们这样寒暄下去,天都要黑了。我早就闻到了酒味,三十年的陈酿,再受不住了,你们要谢私下去弄去,我这会儿可是急着喝酒。”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他们跟林清玄结识也算是个意外,原本以为这位大才子也就是脾气有些古怪,哪里知道还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当然不是整日喝的酩酊大醉,只是一见着好酒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好在他酒量好,从未喝醉耍过酒疯,喝高了还会诗兴大发,因此众人也不拦着他,每回都让他尽兴而归。如今见他这样说,柳湘莲和林珩也不好再说什么,都停下来归坐,喝起酒来。 林珩喝不来烈酒,只要了一壶清酒,却是和陈也俊一同畅饮。他以为先生时常出门是有事要办,却没想到是跟这些人一道,听他们谈话间的意思,必定是熟识,大约每回也是这样胡侃瞎聊,竟也十分有趣。没想到先生私下里竟是这样的不羁,明明才比父亲小了没几岁,倒是跟十几二十的年轻人合得来。 林清玄几杯酒下肚,简直跟往常换了个人似的,喋喋不休起来。见林珩安静地坐在一旁,忙大声道,“林珩!你别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就没见你说话。不是我说,你可得好好改改这个性子,爷们儿嘛,还怕生。” 林珩冷不防被点名,呆愣着看他,一时回不过神来。待明白过来,林清玄早就顾自己喝酒去了。陈也俊在一旁开解两句,卫若兰也跟着凑热闹,倒没让林珩太难堪。 这边正乐呵着,外头一片喧哗,扰得人好不心烦。卫若兰是今天的东道,因家里有事才把人都叫到了酒楼,想着酒楼太嘈杂特意吩咐店家选了一间比较偏的雅间,不想还是被打扰了。向大家寒暄两句,卫若兰出门去叫伙计,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没想到一开门就见到了几个熟人,可不就是神武大将军公子冯紫英,还有荣国府的贾宝玉,余下几个也是熟悉的。因过去打个招呼,“紫英,你怎么也来了。” 冯紫英正和老板掰扯,他一时兴起把兄弟几个叫来吃酒,却不想雅间都没了。他就喜欢这家的下酒菜,也不愿意换,正闹着老板替他想个辙,没想到就遇到熟人了。听到有人叫他,冯紫英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看,就见到一个雅间门口站着的卫若兰,喜道,“若兰兄也在,可是巧了。” 卫若兰走过来同其余几人招呼,又问道,“你这咋咋呼呼的干嘛呢,每回见你都这样热闹。” 冯紫英道,“嗨,我这不是招呼了兄弟们来喝酒,没想到店家不给面子,连个雅间也整不出来。” 那掌柜的在一旁连声抱歉,“真是对不住公子,今儿雅间早就满了,小老儿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卫若兰道,“不过这样的小事,店家也有难处,又不是故意不给你雅间,谁还把上门的生意推出去吗。你们五个人,我那里有七个人,好在雅间够大,掌柜的你就去支一张桌子,咱们一块倒也热闹。” 宝玉笑道,“这样更好了,还是卫兄想得周到。” 冯紫英也高兴了,大手搭着卫若兰的肩就往里面去,“若兰就是聪明,咱们也好久没喝酒了,你出来潇洒也不叫我。里面还有谁在,我来了。” 陈也俊等忙站起来相见,只有林清玄一个坐在那里,自顾喝酒。冯紫英眉头一皱,继而又笑着同其他几位打起招呼,末了才问道,“庶我眼拙,不知道这位是……” 卫若兰忙答道,“这位是林清玄林先生,现是林如海林大人家的西宾。” 林清玄丢下手中的酒杯,说道,“老夫年纪大了,喝几杯就上头,这会儿也站不起来。这位小爷有礼了。” 冯紫英忙笑道,“先生客气了,小生晚辈,不敢当先生之礼。”说着又拍了拍一旁的林珩,“林大爷也不常出来,往日都没怎么见过。我虚长你几岁,就托大喊一声林小弟了。说起来,宝玉,这还是你表弟呢。” 林珩被他这样弄得不舒服,又兼他把宝玉拉过来,心里更加不舒服,只淡淡的道,“冯大爷客气了,见过二表兄。” 因林珩身份尴尬,几乎也不往贾府去,因此贾宝玉同他并不熟悉。如今乍一见,才发现这位表弟年纪大了也越发的眉清目秀了,又是雌雄莫辩的年纪,比之一般的姑娘家更多一份清新淡雅。一向喜爱美人的宝玉立马便热心起来,绕过冯紫英就拉上了林珩的手,“林表弟,好久没见你往府里去了,闲时可以往我那里去坐坐,常相谈聚,彼此有益。” 林珩皱着眉头说道,“因每日都要上学,一年也就逢年过节和生辰那天才能停歇,只能谢过表兄好意了。” 陈也俊见林珩一脸不快,忙道,“大家快坐下说话,站着像什么样子,坐下来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详谈岂不更好。” 众人称是,正好一旁的桌椅也已放好,就分坐两桌,说笑起来。林珩婉拒了宝玉同坐的邀请,赖在林清玄身边不肯动弹,脸色更差了。 第084章 论玉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贾宝玉也不在意林珩的冷淡态度,虽见过没几回,却也知道这位表弟从小性子就冷淡,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沉稳的像个大人。在座的都是往日熟悉的几个王孙公子,他自由许多话可以跟他们说。只是才聊了一会儿,冯紫英又在那里嚷嚷,“若兰你也太小气了,也不说叫个唱曲儿的,这样多无趣。” 卫若兰笑道,“这里有十二张嘴,还嫌不够热闹呢,没得让那些人来扰了雅兴。” 另有一人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教最严,要是在家里倒也罢了,在外头从来不招惹那些人,不然回家又该挨训了。” 卫若兰不好意思道,“又胡说,才刚说不用找的人是谁,这会子又推到我身上来,不嫌害臊。你也彼此彼此,不就一个小子,竟还闹得这样没脸没皮,合该你父亲罚你。” 原来是这一位早前看上个清官,与人争抢起来,闹得有些大,被老爹逮回家好好教训了一顿,如今还在余威中没缓过来了呢。只是兄弟们面前自然不愿丢人,强笑着说道,“哪里有这样的事。若果真说起来,咱们这些人里有谁比的上忠顺王,那位爷才是真风流。” 冯紫英大声道,“了不得,竟敢编排起王爷来了。不过听说近来王爷转性了,正跟一个小戏子较劲呢。” 又有一人插嘴道,“我知道,不就是琪官吗。他的唱功和身段都不错,又被王爷相中了,如今京城里头也就数他有名,一般人家想请他唱堂会也不能。只是怪的很,王爷往常总把人收进府去,这回好些时候也不见动静。” 卫若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次选秀,当今给忠顺王指了一个侧妃,王爷再糊涂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这样打脸的事。别说这个,那位琪官我倒是想认识认识,听说不仅戏扮的漂亮,为人也不错。柳兄,不知有没有幸得见你俩合演一出。” 在一旁静静听了半天的柳湘莲出声道,“那得看琪官给不给这个面子了,我碰巧和他有些交情,赶明儿得空了替你去问问。” 宝玉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忙抬头看去,竟是一个面若桃花,色如春晓的翩翩佳公子。原来才刚他们进来的时候柳湘莲正好出去了,并未得见。不过贾宝玉的大名柳湘莲还是知道的,只是大家都坐着说话,他也不好轻易去攀附,倒显得故意了。宝玉坐在众人之间也没注意这个后面进来的人,直到这时才发现竟还有这样一位佳人在座。 心念一动,问过旁边的冯紫英,宝玉朗声道,“原来柳公子同琪官还有交情,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一同观赏。” 柳湘莲举起酒杯一笑,“二爷客气了,若不嫌在下,只管跟他们几个一起来就是了。赶明儿定下时间,我再给各位发个帖子。趁着现在再过把瘾,往后再这样胡闹,可就又该丢了饭碗了。” 贾宝玉忙谢过不提。反倒是陈也俊笑着打趣他,“你这样一个潇洒不羁的人,何故不快意江湖,非要去衙门做事,岂不是自寻烦恼。” 柳湘莲道,“我也不想被俗事官体所累,奈何我上头虽没有父母双亲管教,我那姑妈却是看得我十分紧。当日若不是师父救了我,姑妈也断不会让我去跟他老人家学艺。如今既然听说能在官府当差,她自然比我还高兴。我再不情愿,也不好拂了姑妈的意思。” 有人在一旁笑道,“很该如此。虽说行走江湖听起来潇洒,但岂是易事。再者柳兄年岁渐长,到了该娶亲的年纪总要定下来的。” 又有一人推他,“你不要自己订了亲就来这里说教,柳兄才多大年纪,再缓两年也使得。我说今儿都是怎么了,一个个的成了长舌妇了,还是快些把酒杯端起来吧。” 宝玉道,“光喝酒也无趣,倒不如行个酒令,到还有趣。” 众人都附和,便指了个酒令,热热闹闹的闹开来。林珩推辞不过也跟着玩儿,好在他虽然年纪小不胜酒力,才学上却是极好的,即便是不怎么行的令,听他们说过两回也就会了。且几轮下来,林珩也看出些门道来,谁的才学好坏倒是其次,重要的是这态度。那冯紫英就是个大大咧咧的爷们儿,说话干脆利落,不会就是不会,痛快喝了酒就是了。卫若兰是个谨慎却不失上进心的,每回都要思忖一会儿才开口。贾宝玉倒是出乎意料的在这些上头有点子歪才,酒令行的不错也会许多生僻的典故,却太歪了些。陈也俊是熟识,自然知道他是个面热心冷的,却有一股傲气,想是出自诗书之家的缘故。还有柳湘莲,最是让林珩佩服,不仅武艺高强,有侠义之心,连酒量也不差,只是于诗书上头实在平平。 林清玄得到这些答案,脸上带着一丝微妙的笑意,又说道,“那你认为,谁可以结交,谁又不能结交。” 林珩低头想了一会儿,才道,“陈家同我们家一向来往甚密,家父同陈伯父也是莫逆之交自然无碍。卫若兰是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家的公子,可以结交却不能太密。柳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若有难我自当竭力相帮。且他的差事又是父亲替他安排的,想必父亲已经了解过他的为人,也没有什么问题。那位冯大爷……道不同不相为谋,点头之交罢了。” 林清玄笑意更深,又问道,“怎么不说你那位贾家的表哥。” 林珩一脸不快,才刚从酒楼出来又被贾宝玉拉着说了几句话,还想把他拉到贾府去,他可不愿意见那些人。又不是自己的亲娘舅,那些下人眼中的轻蔑他也不是看不出来。还有那位老祖宗,生怕他日后抢了姐姐的财物似的,话里话外都让人不舒服。怪道姐姐都不愿意往贾府去了,实在是难缠的很。因此瘪着嘴说道,“亲戚情分罢了,有什么结交不结交的。” 林清玄摇摇头,“你小子,罢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呢,能想到这些就不错了。快去给你祖母请安吧,我先回去了,明儿交两张大字上来。” 林珩拱手作揖,看着林清玄远去的背影一阵沉思。他的确还太小,不明白为何先生会同他们交好,也不明白先生为何要装醉,更不明白今日席间那些人的笑脸后面到底藏了什么心思。打发了随身伺候的小厮,林珩让丫头伺候着换了身衣服,去了酒气这才往后院去。 黛玉正打发完了几个管家娘子,拿起针黹靠窗而坐,绣了几针就听见外头有人喊,“大爷来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就看见林珩进来,问道,“今儿上哪去了,听说跟先生出去了。哎哟,怎么一股子酒臭味,这是喝了多少啊。” 林珩嗅了嗅身上,倒是没觉出来有什么太大的味道,“姐姐鼻子可真尖,不过跟几个世家公子喝了几杯,因他们在一块儿喝得多,想是熏得味道大了。祖母这会儿怎么还在歇晌呢,都快用晚膳了。” 黛玉吩咐人去沏了一碗浓茶,才道,“早起就有些鼻塞,大约是夜里着凉了,一睡下就不想起来。原想打发人去请太医,只是不让,吃了一丸药就继续睡了。” 林珩接过热茶喝了,又让再去倒一碗来,“若是明早还这样,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才放心,爹爹不在,千万不能出什么差错。爹爹临走前可是交代了我的,千万让照顾好祖母和姐姐。” “行了,小大人样儿。”黛玉笑着又拿起刚才的活计,“过来看看,这中间想要什么纹饰,别回头给你绣了又不喜欢。” 林珩笑道,“姐姐拿主意就行了,我何时不喜欢了。只是我还有件事想请教姐姐。” 黛玉也不再比划手中的腰带,严肃道,“什么事情这样这样正经,不去找先生反倒问起我来了。” 林珩道,“这事儿怕只有姐姐才能告诉我。上回你不是说让我离那个贾宝玉远着点吗,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黛玉收线的手顿了顿,“怎么忽然说起他来了,你今儿见到他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是,今日他也在席,是跟冯家的冯紫英一块儿来的。”林珩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只是今日见他十分热络,同往日在贾家时大不相同。我躲了两回他也没发觉似的,临走时还拉着我要让我到贾家去。我哪一回去贾家受过待见,他这样无事献殷勤,我就觉得心里发慌,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黛玉扑哧一笑,“难不成是我的话惹你想了这么一大通,原是知道他荒唐顽劣,不想你跟着学坏了。他这人就是这样,在家里是个混世魔王,遇上了人,有喜欢的便能捧在心上,不喜欢的能踩到泥地里,管他做什么。你往后躲着点就行了,别被他歪缠上。” 林珩这才放心,“原来如此,这样我便放心了。看来往日听说他最喜欢吃胭脂什么的话也是真的了,不是都说二舅舅教子有方,治家有法,偏生这位二表兄竟是这样的人。要我说还不如兰儿懂事,就是像琏表哥那样油嘴滑舌也比他强。” 黛玉正色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好歹是你的长辈,哪里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爹爹和先生就是这样教你的不成,说出去岂不丢我们林家的脸。还有什么吃胭脂的混账话,也是一个爷们儿能说的,谁在你面前这样嘴碎嚼舌根,若叫我知道,一定打一顿赶出去!” 跟着林珩的两个丫头立马跪下来连声道,“小姐饶命,不是奴婢说的。” 林珩见黛玉这样生气,也忙解说,“跟他们并没有关系,是从前在贾家听到的。好姐姐,我日后再也不敢说了,姐姐饶命。” 黛玉这才作罢,又嘱咐了林珩几句,就听说唐氏已经起身了,姐弟二人忙一同过去。 第085章 真假 唐氏勒着抹额,斜靠着引枕,虽然起来了,看着却还是不好。黛玉和林珩请过安,有些担忧的问道,“祖母,您这会儿觉得可好,” 唐氏有气无力道,“我没事,怕是睡过了,身上有些没气力,一会儿用过饭,喝杯茶醒醒神就好了。对了珩儿,你明儿去唐家走一趟,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你爹爹的消息,就说是我的意思。” 黛玉道,“爹爹才去了一月有余,就算是一路快马加鞭也难说有没有到那里。爹爹不是说了这回不过是替皇上跑腿儿,并没有什么危险,您就放宽心吧。倒是您这样,让我们放心不下,明儿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您原本夜里就不容易入睡,那茶也别喝了,让他们换了热热的牛乳吧,上回大夫不是说那个好吗。” 唐氏道,“我也知道,就是心里不踏实,去打听打听也好。玉儿如今越发的有大人的样子了,罢了,明儿就派人去请吧,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能熬到几时。横竖这些都有你做主了,我乐得松快,都听你的吧。” 林珩忙上前赖在唐氏身边,说道,“您又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惹姐姐伤心,上回您不过讲了句玩笑话,姐姐可是流了许多眼泪呢。您可是林家的主心骨,必定是长命百岁的,不然叫我们可怎么办呢。” 唐氏笑道,“你这个臭小子,这话竟是为了你姐姐才对,倒是不知道说你是有良心呢还是没良心。生老病死乃是人间常态,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当日若是没有你姐姐,想来我也活不了这么久。你们祖父去了之后,我就觉着活着没意思,你们父亲又是个省心了,若不是为了见孙儿一面我也早就走了。”说着说着唐氏便陷入了沉思,神情恍惚,似乎是想起了过去的事。 黛玉和林珩吓了一跳,忙连声叫“祖母”,这才让唐氏回过神来。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深觉不合宜,便道,“瞧我都说了什么,真真是老糊涂了。瞧天色也不早了,让他们摆饭吧,今儿又是咱们仨一块儿,你爹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瞧我,又绕回去了,珩儿你别忘了明儿去唐家,就是打听不到什么,好歹问过了我也能安心一些。” 林珩点头应下,黛玉吩咐人去摆饭,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她是女孩子又比林珩大两岁,自然想的更多一些。祖母这样必定不是无缘无故的,况且她的身子也是越发的不好,爹爹又离家千里,若是有个万一,黛玉不敢往下想。即便管家之事都学的差不多了,一旦碰到真事她还真没有这个魄力可以掌控大局。 第二日一早,林珩果然按照唐氏的吩咐往唐家去了,因唐晏和唐昊都不在家,林珩便找了唐晏家的表兄唐逸,说明来意。唐逸也不知道这些事,宽慰了几句就说等父亲回家一定转告,让林珩回去照顾好姑奶奶才是在正经。待林珩走了,唐逸把事情与母亲胡氏说了,胡氏一听就有些担心,让人套了车急急地往林家去了。她婆婆去得早,这位姑妈早年间可是帮了自家不少忙,听说当年自家老爷被老太爷责怪时也是姑妈出手相护,因此老爷时常吩咐让她要孝顺姑妈。现在林家表弟不在,家里也没有个主事的媳妇儿,她这个侄媳妇儿也该多尽心着些。 胡氏才出门没多久,唐晏便回家了,随行的还有唐昊。他们兄弟两早就分家而过,除非有事要商量,不然也不可能回同一家。唐逸便把林珩来说的事儿回了,自己下去不做打扰。 唐晏行伍出身,膀大腰圆,满脸的胡子,看着倒有些凶神恶煞,只是此刻却是一脸纠结,愁眉不展,“你说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走漏了,姑妈怎么偏在这时候担心。” 唐昊道,“怕是母子连心,姑妈说到底也是个内院妇人,这样的事在各家爷们儿之间传还有可能,谁会传到内院去。只是皇上今日所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前头的队伍最快也是才到福建,又没有听说有八百里加急的奏报,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唐晏道,“我也闹不明白,不过当日挑选随从人员的时候我都是挑的心腹之人,副官又是从当日军营里开始就跟着我的章副官,表弟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只是皇上突然又让兵部准备好备战事宜,若是想一举灭了出云国,也不用等到现在。” “可不是,都说了要和谈了,真是,这位爷的心思我从来就没猜准过。”唐昊摇摇头,手中的茶碗就是个摆设,一口都没喝,“听说鞑靼的大王正在来的路上,难不成是要趁虚而入,打鞑靼?” 唐晏笑道,“二弟你说笑呢,谁不知道自几年前那场战役,耶律齐称王,鞑靼早就同我朝交好了。皇上早年也说过,鞑靼只能使其臣服却不能归于本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况且耶律定如今还掌着兵权呢,鞑靼岂是好打的。大约是又在想什么主意了,皇上的心思,哪里是随便什么人能猜到的。若是表弟在还能给我们指点指点,如今,嗨,这都是什么事啊。” 唐昊也不复刚才的凝重,转而笑道,“大哥你怎么还是这样,多少年了,外人看着也都挺精明的,偏私下里这样糊涂。朝廷上的事,哪一件不是弯弯折折的,就是费脑子。如今也不需要你舞刀弄枪的,花点时间想这些又怎么了。罢了,听皇上今儿的意思,前头也没什么事,赶紧打发人去给姑妈说一声,别让她老人家担心受怕才好。这么大年纪了,若是吓个好歹,岂不是罪过。” 唐晏道,“不错,我这就叫人去。” 宫里头,君祁头疼的看着眼前的人,大手一挥就让他回去复命。好容易不用自己出面选完了秀女,母后又天天让他临幸新人。刚开始还是请安时暗中敲打,如今这都派人来直说了。若同从前一样,随意点两个人,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做这事儿的时候脑子里都是如海的样子,还有二人欢好时的情态,倒是兴致高涨了,可怀里的人终究不是如海,怎么说呢,总归不是滋味。 一旁的戴权小心翼翼道,“皇上,这都好几天了,要不您就随便点一个吧。” 君祁瞥了他一样,继续看手上的奏报,问道,“新晋的那几个秀女,哪一个可以随便动。动了一个必然要动第二个,这里头的门道难道你还不清楚。” 戴权回道,“皇上英明。” 君祁放下奏折,说道,“罢了,让人宣忠顺王和北静王来。” 戴权提醒道,“皇上,北静王太妃今日身体违和,北静王三天前就告假了。” 君祁恍然,“倒把这事忘了,太妃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戴权回道,“听御医的意思,太妃就是上了年纪,怕是……” 君祁点点头,“你去到御药房看看有没有上好的千年老山参,给北王府送去。就不用叫北静王了,把老六叫来吧。” 戴权奉命而去,从忠顺王府摸到戏园子又到了别院,这才把人找着,急急忙忙的拉着人就往宫里去。 君祐一进来就抱怨开了,“皇兄你又有什么重要的事这样找急忙慌的,每回都不提前打个招呼,怎么做个挂名的王爷还这么难呐。您说我每日就点个卯,正经事从来不做,有什么朝廷大事您倒是找大臣去呀,我这正要紧呢。”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难得找你一次,瞧你这样。”君祁懒得正眼瞧他,“又到哪里野去了,叫了这半天才来。若不是事关大哥,我难道想找你,满脑子的风花雪月,你自己倒是有自知之明。那个戏子拿下来?” 君祐笑道,“这可是块硬骨头,哪里是轻易可以搞定的,不过也快了。皇兄什么时候对臣弟的事这样关心了,不过是个戏子,能不成皇兄还要治我的罪不成。” 君祁让他也坐在炕上,道,“别给我装糊涂了,我就不信你花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个戏子,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不都是把人接到府里,没几日就又忘了。你玩儿归玩儿,别误了正经事,还有,别把自己坑了。” 君祐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皇兄也太小瞧我了,别的我不敢说,这事儿我绝对不会把自己坑了,您就放心吧。不是说有要紧事要说,赶紧的吧,不然一会儿太后又要逮住我不放了,就为了侧妃,真是伤脑筋。您说您也是,好好的干嘛要答应太后给我指个侧妃,还嫌我那王府不够热闹吗。” 君祁心想,若是让你知道这是我的主意,指不定要怎么闹了。再说了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只有他一个人受苦,再说也是为了弟弟的子嗣大事,他绝对没做错。清了清嗓子,君祁换个话题说道,“那个妙玉还记得吗,就是苏家唯一幸存的女娃,如今带发修行,陈家那边的消息,她身边可带了不少好东西,这倒也罢了,苏家原是大富大贵之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还有许多宫中禁物,这却值得考量了。” “宫中禁物?”君祐奇怪道,“难不成是当日赏给苏家的?” 君祁道,“若是这样倒不奇怪了,我让人去查了,就她用的那个绿玉斗,我绝对没记错,当年可是大哥府上的东西。还有好些,都是大哥的珍藏。就算大哥再器重苏明安,当日赏了不少东西,总不至于将心头好都送出去。外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大哥最喜欢这些珍奇古玩,怎么可能轻易割爱。他看上的东西,就是老爷子的,也总要想办法拿到手的。” 君祐摸着腰间的玉佩,一时拿不定主意,“上回不是说,那个秦可卿是大哥的女儿,她身上可有什么信物?” 君祁道,“当日是薛家把她从金陵找来的,说是有一对玉镯,还有随身跟着的奶娘就是太子府的人,其余的便没了。我想薛家既然敢把她当做筹码,应该是确信了才对,如今看来,怕是弄错了。” “难道,真是苏家用自家女儿换了大哥的女儿?” “也不是没可能,当年秘密处决大哥一家的时候,苏家还没有被查抄,苏明安一向对大哥忠心耿耿,做出这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只可惜他没料到,苏家也得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以至于让这个孩子流落在外。” 君祐摸着脑袋,好半天才说,“那,有什么关系吗?不都是个女娃,就是换错了,也没什么。横竖如今都没了该有的身份,也不碍什么呀。” 君祁白了他一眼,“这个自然,大不了就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往后多照顾着些,别的也没有什么。只是你忘了,苏家的册子。” “啊?册子?”君祐一脸不解,“这有什么关系?那妙玉身边这么多宝贝,说不定就藏在那里面,若是不在她那里就是秦可卿那里了,那不是更方便。我就不信您在贾家没有眼线,这么一大家子,怕是还不少吧。” 君祁挥挥手,许是自己想多了,“不说这个了,没几天耶律齐就要到了,你准备准备。” 君祐立刻一脸悲痛,“那小子怎么就来了,都这么久了,我还以为他不来了呢。我是上辈子欠他的不成,上回就把我闹得够呛,这一次还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呢。皇兄,不然咱们打个商量,您还是另外找人陪他吧。” “那怎么行,他指名道姓的让你作陪,到底是一国之君,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作陪。” 君祐后悔不迭,“早知道前次和谈,我就主动去了,就是给您跑腿也好过陪那个臭小子。我看他如今一定得意的很,连耶律定都甘愿臣服,乖乖的做他的王爷,真是不愿意见到他那副嘴脸啊!” 君祁笑了,“看来真是前世的孽缘,若不是他还有个耶律定,我都要以为他看上你了。也就奇怪了,往日你才是最难缠的那个,老爷子看到你都头疼,怎么偏偏怕他。”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真是前世欠了他的。”君祐无奈道,“算了,皇兄没事了吧,趁着太后还没找到我,我这就赶紧回去了,人还在等我呢。” 君祁也怕太后一找他就露馅了,因此就放过他,只是叮嘱了一句,“那事你心里一定要有数,别当玩儿似的,他可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知道吗。” 君祐一边往外跑一边回道,“知道了知道了。”跑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事,折回去又问君祁,“对了,今日皇兄让兵部准备打仗的事是怎么个意思,南边在和谈,北边又没事,高丽那边如今也安分的很,忙着处理自己的家事,还有什么地方要用兵不成。穷兵黩武可不是您的作风,这是又有什么算计了?” 君祁笑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朕能算计什么,总不至于是逗他们玩儿的。南边和谈也不知道能不能谈拢,自然要做两手准备。他们往日万事不放在心上,我总要适时给他们找点事做,不然白养了他们了。” 君祐自然不信这话,“瞧您那笑的,肯定没好事,罢了,横竖我也不管这些,不说就算了,我找美人去。” 君祁这回却叫住他,“回来,我说不对劲儿啊。” 君祐一脸迷茫,问道,“哪里不对劲了。”心里却想,我看是你不对劲,好好的又把我叫住。 “你自己算算,咱们才说了几句话,你提了多少次那个戏子,你可千万别被我说中了。往日里见过这么多没人,后院里又这样热闹,难不成真栽在这个戏子手里了。我倒是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难不成是个天仙,把你迷成这样五迷三道的。” 君祐磕磕巴巴的说道,“哎呀,您,您说什么呢,我这不是,这不是您让我干的吗。他那样儿也就扮上好看些,长的都是俩眼睛一鼻子,还能比别人多个嘴巴不成。比他漂亮的我见过,比他会来事儿的我也有,怎么可能栽在他手上。” 君祁给了一个白眼,说道,“得,又成了我让你干的了,明明是人家知道你的好名声,就冲着你来的,同我有什么相干。你还不是屁颠屁颠的迎上去了,我说要快刀斩乱麻你又不愿意,非要说什么陪他玩玩儿。罢了,随你随你,日后真被我说中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他终究不是个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你记住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祐被他的话扰得心神不宁,随口答应两句就往外走,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震得他心肝儿颤。 唐氏今日越发显得昏昏沉沉的,早起都有些睁不开眼。黛玉担心了一夜,辗转反侧都没有睡好,听说这样的情形,忙起身让人去请大夫。林珩从唐家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儿,急忙往后头来请安,见了祖母的样子也是唬了一跳。 姐弟两惶惶不安的等了许久,才有人报进来御医来了。黛玉忙扶着丫头的手躲在碧纱橱后,伺候唐氏的几个丫头也避开了,只留了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并四个嬷嬷。 今日来的御医却不是常请的那位,花白的胡子显然上了年纪,但也不敢托大,一路低着头进去。 安静的房里只有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胡子花白的老御医闭着眼外头把了许久,睁开眼又让换了个手,大约一盏茶后才松开,起身往外走。家里没有别人,林珩人又小,正好今日林仹在家,便请了他过来一起招呼。二人一见御医出来,忙迎上去,问道,“老先生,家祖母的身体可有什么要紧的。” 老御医道,“不妨事,老太君有了年纪,夜里着了凉,心里又存着事儿,越发觉得不舒服起来。” 林珩放了心,便道,“还请老先生往外书房去开药方。” 老御医连声道好,跟着林珩走到外书房。吃过茶写了方子,老御医又说,“这药要按时吃,切忌遗漏,那就没有效果了。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要让老太君保持心情愉悦,不要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林珩看了药方,说,“先生果然高明,晚辈都记下了。” 老御医见无事,便告辞而去。林仹将人送至门口才回转。这边林珩又把药方和脉案交与黛玉仔细看了,他这位姐姐可真是无所不晓,连医书也喜欢看,不仅是喜欢,更是精通,因此才要同她商量。姐弟两个看了对症,就吩咐人去抓药,赶紧煎上。 一时胡氏到了,仔细看了看唐氏的情形,心里也有些担心。因打发了家下人往家里去把铺盖和妆奁拿来,说是要在林家住上几天。黛玉巴不得此刻有位长辈在家,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喜得道谢不止,在胡氏怀里哭了一回才罢。当日她母亲去世之前也几乎是这样起不来床,她可真怕祖母也就这样去了。 且不说唐氏吃了药如何,千里之外的林如海,一路加急堪堪赶到福建境内,却是因水土不服也病倒了。好在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便换做马车缓了下来,一边治病一边赶路。半躺在马车里的林如海不禁苦笑,来前不说君祁,他也怕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因此处处小心生怕中了暗算。哪里知道还没等别人来暗算,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就先倒下,来南边也不是一两回了,竟然还闹一个水土不服。不过这事儿林如海可没打算让君祁知道,想着没两天也就好了没得叫他担心。只是病中的林如海忘了,他身边有多少君祁的眼线,这样的事又如何瞒的了他。不过二人相隔千里,就是知道了也不过白担心,的确是没什么用。 捶了胸口两下,林如海只觉得心口发闷,却也没有其他的症状,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病症之一。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此刻唐氏也正是胸闷气短,头昏乏力的时候。想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林如海还是觉得愧对了母亲和一双儿女,只想着把幕后之人揪出来,顺带帮君祁处理了出云国之事,却忘了自己一离家,家里没有个靠得住的男人,平日无事还要,若是有个大事小情的,珩儿也不顶用呀。好在还有两位表兄帮扶,也让他少了些忧虑。 只是这水土不服三五天也不见好,每日吃的药好像白倒了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林如海心急了,他现在可是“主帅”,这样病怏怏的到了前头跟人和谈,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哪里还能谈得好。又因为担心京城里的局势,到底在呈奏折的时候捎带了一封家书,不好让官差送到家里,只能让君祁转交。 又是两日过去,眼看着泉州城就在眼前,林如海一咬牙,让大夫下了一剂猛药,不管对身体是不是有害,先把这些恼人的症状压下去才行。也不知是那药真的起了效果,还是病得差不多了,林如海终于在到达泉州城的前一天恢复了生气,做好了准备。 第086章 点火 清冷的城门口,一队人马护着中间宽敞的大马车,气势浩荡的进城去。才进到门口,就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参将上前来,也不行礼,大咧咧地对着马车大声道,“敢问可是京城来的钦差林大人,” 马车旁的侍卫都是君祁特意挑选的御前护卫中的亲信,都是出身大家,见他区区一个参将就敢如此无礼,即刻骂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钦差面前放肆。” 那参将毫不在意,笑道,“卑职乃是福建水师麾下参将,白长硕,奉将军之命来迎接钦差大人。” 林如海在马车里听了,暗道是这人不知深浅还是这位大将军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但若没记错,此次带兵的乃是定南大将军常峰,与林家没什么交情也并未交恶,看来是对此次朝廷下令诏安让这位常大将军心怀不满了。 “来人,传我的话,让白参将带路,直接到衙门去。” 故意压低的声音低沉浑厚,从马车里传出来,不用侍卫转告,白长硕也听得一清二楚。白长硕也是靠着军功起家,腥风血雨里闯过来,靠着一身硬骨才爬到了如今参将的位子,满脑子的打打杀杀,哪里懂这些门道。刚才会这样,一来他原就是个不拘小节的糙汉子,二来却是常峰吩咐的。如今见这位钦差的反应,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抓抓头发打发了一个小兵先去衙门报信,自己走在前头带路,心里想着这些文官就是麻烦,人都到了连面都不露,京官就是脾气大。 林如海捏着那块,或者说半块玉佩,心里还在思量一会儿见了这位常大将军之后要如何应对,不管跟出云国怎么谈,总不能乱了自家的阵脚,必须要先安定军心才行。当然,照刚才的情形看来,今日或许是见不到常峰了。 林如海所料不差,到了衙门果然不见常峰在外等候,一问之下才知道常峰昨日带人去检查海防,要过两天才能回来。林如海心想,常峰不愧为皇上亲口御封的常疯子,不让他打仗就这样摆脸色,也亏得总在外征战,这才能稳坐大将军的宝座。相比之下,自家的大表哥唐晏可以算得上是足智多谋了,当然并非是指用兵之道上。 白长硕一脸疑惑,明明大将军早起才吩咐他去迎接钦差,怎么这会儿又说巡查海防去了呢。不过他也至于傻乎乎的说出来,一脸歉疚的回了林如海,就主动招呼起这位钦差大臣,好在衙门里早就打扫出了钦差下榻的房间,还不至于失礼至此。 林如海也不生气,却未失了钦差的身份,不顾官衙里的一众将士,吩咐随行的侍卫布防下去,更当着众人的面说,“本官一路风尘,正好趁着沈将军不在好好休整一番,待沈将军回来了,即刻来报。本官可以等,心系战场的皇上可等不了,前线拼命的战士们更加等不了。你们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打量出了京城就没人管了,本官虽然是个文官,对行伍中的事也并非是一窍不通,不然皇上也不会派我来做这个钦差。这趟差事办好了,回去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办砸了,咱们谁也逃不了干系!” 这话白长硕听得不甚明白,可身为常峰军师,一早就隐在众人之间的吴凯可是听出了里头的意思,见钦差大人笑着回房歇息了,立刻就派了两个小兵快马去寻常峰。因此第二日林如海还未用午膳,就听说常将军一路快马加鞭,从前线赶回来了。 林如海笑着说了一句,“常将军消息倒是灵通,这一夜赶路,辛苦了。”前儿个派人来传信说是昨儿就能到,结果到了没见到人;如今也没派人去叫,才过了一夜又回来了,消息灵通之说,实在是讽刺至极。不过自然没有人会自讨没趣说出来,毕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常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没什么效果的下马威觉得没脸,在林如海面前也不摆谱了,对这位钦差甚是恭敬。毕竟是一品大员,又是皇上的亲信,圣旨里也明说了一切事宜由钦差做主,可便宜行事。这样的旨意无异于尚方宝剑,便是要换了他这个大将军也不是不行。当然,能做到这份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只是他常峰一心报效国家,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这么窝囊的让这些书生去和谈。他们打了这么久都没什么结果,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去,除了和亲、赔款,难道还能有其他法子不成,简直扯淡! 林如海并未立即同常峰见面,而是让人传话,让常峰用过午膳后在后花园的凉亭等他。常峰忖度着大约是钦差昨日被下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才要报复他。只是为了前线苦苦支撑了一年的战士们,他少不得忍气吞声,待打听明白了钦差的意思再行事。 只是常峰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饶是再好的脾气和耐心,也要被消磨光了,何况是常峰这样一个一身戾气,说一不二的将军。别说是他,一旁跟着的几个副将也早就眼毛火光,若不是他死命拦着,早就找上门去了。 正当常峰最后一丝耐心也要耗尽时,林如海一身常服,拿着把折扇缓缓而来。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这把扇子自然不是用来扇风的。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还未走进凉亭,林如海就笑道,“常将军一路辛苦了,从海防线到这里少说也要两日的脚程,将军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只是本官不过奉命而来,哪里比得上战事要紧,将军既然是去巡查海防,不该这样轻易回来才对。若是有不明就里的人传出去,还以为情况有变,到时候惹得军心大乱可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常峰脸上一僵,“林大人言重了,海防并没有什么问题,本将军只是见大人迟迟不来,担心出云国又突袭,因此才去前头看看,也好放心。” 林如海仍是一脸微笑,“本官的马,自然比不上将军那匹身经百战的良驹。不过本官特意将将军请到这里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道这几位是……” 常峰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却是丝毫不让,“大人放心,这几位都是下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绝对信得过。” “常将军这样说,本官就放心了。毕竟事涉机密,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总归不好。” 林如海这话一出,其中一位暴脾气的副将就要冲上前理论,这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们,好在另外一位副将把人拦了下来。常峰胸口憋了气,也是不好受,奈何眼前的人不是轻易能动的。即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他也得为大局着想。 林如海像是没见到他们一个个火冒三丈的样子,继续说道,“想必将军也知道,此次皇上派我前来,是为了与出云国和谈。皇上的意思,这仗打得够久的了,不是不想赢,只是这样耗下去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既然出云国主动要求和谈,咱们就顺势而为,又全了面子,又免了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岂不两全其美。” 常峰却道,“大人,末将也知道这仗拖得久了,只是如今既然出云国肯和谈,必然是坚持不了多久。前几次交战,也是胜多败少,咱们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那出云国也曾和我朝议和,至多不过十年太平,过后还不是照样来沿海一带烧杀掳掠。斩草才能除根呀!” 林如海道,“若是能斩草除根自然是最好,不然皇上也不会特意让人组建这福建水师。只是常将军也知道这打仗所需的,不仅要粮草银饷,更需要众多的兵力。你自己算算,这年就你这水师花了多少军饷了,又补充了多少兵力。北边还没太平下来呢,可禁不起你这样花费了。人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皇上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且不说北边和西南的布防,今年江浙大旱,两河洪涝,陕北又爆发霍乱,哪一处不是用银子的地方,哪里还禁得起这样折腾。这出云国固然可恨,也得先让老百姓活下去,能求得十年太平,为何不要。待十年之后,常将军的手下还会像今日这样,整整一年也拿不下出云吗。” 常峰一时语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不是他的风格。只是林如海所说的也的确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军饷花费日增,战士伤亡过多,更加扰得沿海的百姓无法安居,一年都没能拿下出云,他这个大将军也的确没资格再说什么。 林如海叹道,“只是如今也并不是没有转机,千万不能泄了自己的底。毕竟是出云国主动要求议和,咱们自然要把姿态放高些,总不至于吃亏。常将军就趁着这些太平日子好好练兵吧,总有一日有你的用武之地。” 常峰一张方脸憋得通红,若不是原本长得黑怕是十分壮观,不过倒是像极了关二爷,只差了长长的胡子,和一把青龙偃月刀。钦差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必然是皇上的意思,看来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待日后再好好收拾出云国的那帮兔崽子了。 林如海转了两下扇子,留下一句“既然常将军想通了,那就有劳将军让人去给出云国的人带个话,就说议和的钦差已到”就走了。几个副将见此,忙围上来,劝道,“将军,难不成真听这个狗屁钦差的话不成,咱们折了多少兄弟,如今好容易有了些优势,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岂不是让那些兄弟白白送了性命,教剩下的兄弟们寒心吗。” 常峰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钦差说的话也在理,没有军饷,咱们怎么打仗,总不至于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战场。这么些日子还没能把他们拿下,本来就是咱们理亏了,皇上没有治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不能再由着咱们来了。” 几位副将还是不服气,明明他们才是打仗的好手,凭什么让一个书生来指手画脚,才刚话里话外还说他们没用,这么长时间也打不下出云,他们可不是聋子。正当他们还在骂骂咧咧之时,林如海去而复返,将手中的折扇交给常峰,笑道,“没想到泉州的天儿这么好,不过也不至于热到要用扇子。我看常将军火气大得很,不如就送给常将军吧,去去火。” 林如海说完就走,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更加气愤难耐,恨不得立刻活剐了他。常峰捏紧扇骨,几乎要把它捏碎,终究还是保持了一分理智,拦住了手下,愤愤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将折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第087章 中毒 奋笔疾书一阵,林如海停下笔,敲了敲肩头,赶了一路,身子都快散架了,这会儿也没缓过来。也不知道那个常峰看明白没有,只盼他能聪明一些,早日把事情了结了。只是一年了常峰也没看出这其中的猫腻,大约是太相信这帮一起打拼了多年的兄弟了。君祁会让常峰来做主帅,就是看中他为人最讲义气,在军中的威望,在战士中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如今却成了他的软肋。恐怕就算常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不会愿意相信是出了内鬼。 林如海猜的不错,常峰心里也明白,这仗打了一年了,就算水师组建不久比不上出云国的舰队,也不能这么久都没有什么进展。况且有几次交战,明明是算准了的,偏被他们碰巧躲过了。可是这水师是他花了几年时间亲自训练的,所带的几个副将也是从年轻时刚入行伍就在一处,历经生死,十几二十年的过命交情,要是怀疑他们,岂不跟怀疑自己一样。 出云国的使臣不久就到了,林如海却又不急着跟他们见面,晾了三天才摆足了姿态,召见了他们。然而,前来议和之人更加出乎林如海的意料,若是记得不错,当年他曾见过这位使臣,正是出云国如今的宰相郑铎。据说这位宰相大人深受出云国主的信任,在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出云国主幼年继位,对宰相几乎言听计从。难得郑铎又是个至忠至纯的人,并未因此而生出不臣之心,挟天子以令诸侯,上至国主,下至大臣百姓,竟都是对他赞许不已。 林如海一面不冷不热的跟他们招呼着,一面想,这个郑铎改换姓名装作一个使臣,还是副使,恐怕不那么简单。他们原也没打算真的和谈,看来出云国也并非有意求和。看他身边还有几个随从,眼泛精光,身材挺拔,走路沉稳,不仅仅是侍卫那么简单呀。 掩去心中的种种心思,林如海接过对方的议和条件,登时气得将那一叠纸掼在地上,厉声道,“呵,本官若是记得不错,这议和可是贵国主动提出来的,吾皇感念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生灵涂炭,心存善念,也希望可以早日平息战事,这才答应和谈。如今贵国这样蹬鼻子上脸,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使臣却笑着说道,“大人息怒,这两国之间的战事,您也看到了,都拖了一年了。咱们出云自然不在意,横竖打小就是在船上过活的,可贵国的水师,不是下官妄言,怕是已经折损了不少了吧。我们国主一贯心软,提出议和也是为贵国考虑。” 林如海冷笑道,“按贵使的意思,再打下去我朝必定是要输了不成,贵使也太自信了些。若贵国的水师有如此功力,怕也不用拖这么久了。若贵国议和的条件就是这些的话,贵使就立即请回吧。” 这样的话都出口了,必定是没有回转的余地,更何况说话人并非是一个意气用事的毛头小子,而是代表一国之尊的使臣。可出云国的使臣也不介意,大概也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们既然敢直接到贵国来和谈,自然是有把握的,可不是存心来送死的。听闻林大人出身书香世家,少年时便高中探花,一路平步青云,如今早就做到了内阁士,授太子太保衔。下官还以为林大人应该是个明白人,没想到也这样感情用事。您这样义愤填膺,或许贵国皇上反倒希望可以平息战事呢。毕竟大人刚才也说了,贵国皇上不希望见到百姓生灵涂炭啊。” 林如海被他这样的态度气得直发晕,强忍着一口气,喝道,“吾皇的心思,贵使还是别妄加揣测的好。常将军,送客!” 常峰虽然也在一旁,却并没有看到国书的内容,并不知道林如海为何这样气愤,只是看样子也不是件小事,且这个出云国使臣的话实在是气人,便也不问什么,派人将几位“送”回了驿站。直到人都走尽了,常峰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了,也气了个好歹。才忍不住骂了几句,就发现林如海早已晕倒在座上,忙喊人去请大夫。 林如海恍惚回到了当日重生之时,昏昏沉沉的不知今夕何年,心里一阵慌乱,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场好梦就要醒了。胸口两股力左右乱窜,好像下一刻就要冲破出来。可是,不甘心,即便是偷来的一世,就这样走了,他也不甘心。 “哎,林大人的身子骨原本就不结实,调理了这些年体内的寒气也没有完全祛除,这次又不知中了什么毒,体内生了一股热气。只可惜两股气息并未相抵消,反而在体内冲撞,导致脏器受损,情绪不稳。如今老夫也只能用药暂时压制,若要完全化解,还得回京找之后让御医看了才有办法。” 被君祁亲自嘱咐过的侍卫听了这话心里十分担忧,这位老大夫听说还是林老太太不放心,特意托人从江南请回家来的好手,听皇上的意思比御医也不差什么。可如今他都这样说了,不说林大人在他们重重保护下被下毒,单就大夫这个不明确的诊断,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因郑重道,“老先生,林大人我就托付给您了,在回京之前可一定要稳住,不然咱们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那位老大夫医术精湛,此刻便不肯下论断,只含糊带过,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他于毒理并不精通,连确定中的是什么毒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哪里敢打包票,只能让他们快些将人送到京城,或者让御医赶紧赶到这里来。 林如海直到第二日早上才醒过来,听了大夫的话却是未置一词,虽然拦不下已经打发去京城报信的人,却十分不愿意因此耽搁了议和之事,只说先用着药,其他的再说。即便不甘心,老天爷要收回他的命,难道还能争的过吗,倒不如抓紧时间,先把眼前的事给了了。只是这两世活的也太窝囊了,居然又栽在同一个地方,被下了毒。明明已经小心再小心,身边又是重重护卫,可见是上天注定的。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又过了一日,出云国的使臣倒也不着急,只派人来问了一回什么时候再议就不再有动静,倒是京城里来了人。自然不是听闻林如海中毒之事而来,却是林如海出发没多久后君祁派人快马来报信的,至于内容,自然是有关于那位好丞相,郑铎。 林如海看了密信,即刻命人趁着天黑到驿站将使臣都扣下了,尤其是郑铎,更加是派重兵把守。 一身镣铐的郑铎端坐在堂上,笑道,“林大人好胆量,自个儿都快朝不保夕了,竟然还来探望老夫。” 林如海心中一凛,果然是他下的毒!没想到才见了短短一面,就找了道,或许那人在其中所做的贡献也不小啊。“郑大人才是好胆量,堂堂丞相居然敢堂而皇之的作为使臣前来议和,真当这里没人识得你了?不过郑大人在这里诸多内应,想必是不怕的。林某性命不保,想来也是令公子的杰作吧。” 郑铎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 林如海大笑起来,“哈哈哈,人都说郑大人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忠良之臣,手握大权却不骄不躁,依林某愚见,恐怕不是这样吧。只可惜令公子为了你的大业,恐怕要白白牺牲了,这样一个英勇之士,真真可惜了。” 郑铎紧握着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毕露,脸色刷白,他不敢确定林如海所说是不是他所想,万一是激将法,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可是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唯一的希望就是这个流落在外的儿子,花费了这么多年才找到的,若是被林如海抓住了,能有什么好下场。到时候他这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包括这一次冒险所为,就都白费了。 林如海自然明白这样简单的激将法对郑铎这种老狐狸不会有太大的作用,于是直接挥手,让把人带进来对质。 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拖着一个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的人进来,郑铎定睛一看,果然是常峰的六大副将之一,他流落在天朝的儿子,郑韫。这下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即想要冲上前去查看儿子的状况,却被两个侍卫拦下,死死地按在座椅上。 林如海看都不看地上的人,刚才行刑的过程他可是全程观摩了的,每一道伤口是怎么造成的他都一清二楚。常峰碍着以前的情面不敢下手,他带的人之中可是有几个君祁给的暗部的高手,用刑上都是一把好手。 “郑大人,这个人,你总该认得吧。”林如海面无表情,尽管知道他做的没错,但还是免不了对这样事情的厌恶。 郑铎忽然疯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林如海,没想到你一个书生也有这样狠辣的手段,看来老夫果然看走眼了。不过本来就是一把豪赌,能拉你给我们父子做垫背的,也不算亏了。你中的毒,连个名字都没有,更别说解药,你就等着五内俱焚而死吧!” 林如海自然没指望郑铎能为了自己或者是他儿子的性命而退兵,他更加不会做这样放虎归山的危险事,只是见他此刻如此癫狂,心中不免疑惑,“郑大人,林某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为什么非要至林某于死地?”按理说他不过是一个钦差大臣,按照郑铎原本的计划,自然是面上虚以委蛇,实际上暗度陈仓,钦差在这个计划中根本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郑铎眯着双眼,半晌才回说,“林大人是钦差,我自然想要除了你。” 林如海不再问,分明是不肯说,就算用刑,怕是也不能撬开他的嘴的。只是从郑铎的态度他也能猜出一两分,想必跟朝中某些人有关联。 三日后,常峰带着剩下的五位兄弟,集结兵力,上了战船,往出云而去。出云使臣毫无议和诚意,还意图谋害钦差,藐视朝廷,自然不可能再和谈,为了颜面也只能一战到底。而出云一没有了内应,无法得知其兵力布防,二没有了替出云国主出谋划策的郑丞相,朝廷上下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大军压境之下,自然是节节败退。不出一月,出云国主递上降书,自愿归附。 听到这样的奏报,君祁自然是喜不胜收,但是一想到林如海身中奇毒,又担忧不已。早在战局已定的时候,林如海就已经启程回京了,再有几日便能到京。中毒的事,君祁没敢让林家人知道,一点风声都没敢透露。京城里的猫腻他也查的差不多了,现在只等着如海回来,把毒祛了,就可以好好跟他们算账了。 第088章 论婚 唐氏的病直到听说儿子平安回京才有所好转,让黛玉姐弟很是松了一口气。林珩不记得,黛玉却隐约有些印象,当年父亲也出过远门,只是回来时带了些伤,让祖母在暗地里伤心了好久,只希望这一回不要重蹈覆辙。 君祁早吩咐了人在城门口等着,让林如海不必回宫复命,直接回家就是。倒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一进宫必定又要浪费大半天的时间,他也难保自己会舍得把人放家去,林老太太如今的境况,还是让他们母子早些相见才好。 林如海想着横竖这些侍卫也都是君祁的心腹,便将要上呈的几份东西交由他们带去,自己即刻往家赶。君祁怕他担心只说母亲身体微恙,他如何不知其中的意思,大约是真的不好了才特意提及,因此也是急着回家去呢。 林珩在后院陪着祖母等了一阵,实在心急就跑到了离大门最近的花厅里,要不是顾及体面,他早跑到大门口等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珩急得都快出门打听消息了,终于听得外头有人高声喊道,“老爷回来了。” 林珩一路小跑着迎出去,穿过檐廊,果然见到风尘仆仆的父亲正往里走。虽欣喜却也急得规矩,忙理了理衣服快步上前,“见过父亲大人,父亲一路辛苦了。” 林如海笑着扶他,“起来吧,才多少日子不见,个头倒是涨了不少。这些日子可淘气了,明儿我得好好检查你的功课,可要小心了。” 林珩笑答,“父亲放心,儿子谨遵父亲的教诲,学业上未敢有一日的懈怠,先生可以作证。您每日让写的大字也一个不落,都在书房里放着呢。” 林如海点点头不再说他,一边走一边又问,“家里一切都好?这些日子也难为你们姐弟了,听说你祖母病了,太医是怎么说的?” 林珩回道,“太医说不碍事,就是心里太记挂父亲了,忧虑过甚,因此一直不能痊愈。自从收到了父亲回家的消息,就好了一大半,已经可以下地了。才刚祖母想出来,姐姐怕日头太毒会中暑,再三拦了,此刻都在祖母的院子里等着呢。” “很该这样,玉儿越发有大姑娘的样儿了,更会照顾人了。”林如海十分欣慰,看来是无大碍了,“你一会儿让人去把林升叫来,我要仔细问问家里的事。” “孩儿知道了。”林珩应下,想了想还是把那事儿说了,“只是有一件事还要禀告父亲,您不在时,先生带我认识了好些王孙公子。” 林如海会意,林清玄同那帮小子走得近他是知道的,珩儿迟早要跟他们打交道,早些认识也没什么,“嗯,能入得了你先生的眼的,想必人品学识都不差,你若是愿意结交几个也没什么问题。我也早有打算,之前见你还小便没有提这事儿。不过你们到底差了几岁,有些行为举止要看清了,别好的坏的也不分就跟他们学。出去必定要让周仁跟着,有什么拿不准的多问问他。” 这周仁却是林珩的奶兄,比他大了七八岁,自他进学就在身边伺候了,因此记下不提。 唐氏的院子里,一众丫头婆子脸上都是喜气盈盈的,待看见老爷和少爷的身影往这里来,即刻争着打起门帘,又有小丫头跑到里头去报信,“来了来了,老爷回来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早就等急了,额头上都沁出了薄汗,因她生病,黛玉并不敢让人放许多冰在屋里。此刻一听见这话,喜得扶着左右大丫头的手就站起来,又想着不好,复又坐下,眼巴巴的看着门口。黛玉忍不住掩嘴而笑,心里却是一样激动,早就站起来到外头迎接父亲,请安道乏。 母子两闲叙一番,林如海见母亲虽有些虚弱但脸色还好,说了这么一阵也不见咳喘便知虚惊一场,放下心来。唐氏见他全须全尾的,不见半点异样,也高兴的很,直吩咐人去治一桌上好的席面,一会儿替儿子接风洗尘。 不过唐氏心中还有其他顾虑,因打发了孩子们,跟林如海商量,“这些年我时不时有些小毛病也不在意,这次也算是大病一场,才恍然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有些事不得不考虑。哎,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你也知道当年的情形,若不是有玉儿伴着,想来我早就去找你父亲了。这孩子在我身边从小猫似的长到如今这样亭亭玉立,我看了心里也欢喜。她娘去得早,你这个做父亲的许多事又不好说,少不得我多操点心。虽然现在说这事还早了点,只是我不知道哪一天就这么睡过去了,珩儿有你教导我自然放心,唯一担心的就是玉儿。按我的意思,竟是现在就开始相看,这个年纪可以看个大概齐,哪一家的好哪一家的坏咱们也好早早心中有数。” 林如海道,“母亲所言不差,只是是否还是太早了些。玉儿才十一岁,我想着也不必急着嫁出去,怎么也得再有五六年,哪里就急成这样了。再说玉儿这样的品性,咱们家也不比别人差,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是皇子皇孙咱们也未必看得上,儿子冷眼看着京城里合适的各家公子哥,可没有配得上玉儿的。” 唐氏笑道,“自家女儿自己疼,玉儿在咱们眼里自然是最好的,难道就不许人家挑三拣四的。我还说我眼光太高,没想到你竟比我还厉害。照你这样说,普天之下哪有配得上玉儿的人哟。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这样已然太过打眼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咱们家也不需要玉儿找一个什么高门大户的,只要人品好,家世差一些的倒是更好。虽然不用担心皇上对你猜忌,好歹朝廷上还有这么多眼睛看着呢,你可千万不能走错半步。当年你外公非让你二舅留在杭州不得入朝为官也是这个道理。再有,你那丈母娘的心思你也应该知道,我就怕万一我不在了,你稀里糊涂的应了这门婚事,那可就是玉儿的大不幸了。” 林如海道,“母亲说的什么话,儿子再糊涂也不至于害了玉儿,且不说贾家的家风,那贾宝玉不过是二房的嫡次子,又是那样一个风流的人物,说破天去也配不上玉儿的。再说,上头的意思,贾家怕也是好景不长,更不能让玉儿去受苦了。至于其他,如今说还太早。虽然儿子现在位居一品,可毕竟不是世袭的爵位。再者林家子嗣单薄,就珩儿一个,将来就算入朝为官也没有什么关系。族中虽然有一两个人有了功名,都不是五服内的,也不必担心有人拿此做文章。” 唐氏愣了一下,“你说的也很是在理,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贾家竟也是强弩之末,怎么着也是一门两国公,,怪不得你越发的和他们疏远了。不过这样我便放心了,只是这事儿你还得记在心上,别不当回事。我知道你的心思,就想多留玉儿几年,可女儿家哪里耽搁得起,留来留去留成愁,就是害她了。本来东平王府的老二倒是正好,大了不过三岁,也是个聪明的,跟咱们家也相熟。可惜玉儿认了王妃为义母,那就不成了。北王府的溶哥儿也是好的,只可惜又比玉儿大了那么多,年里就已经在张罗着婚事。若不是国丧,怕是今年已经成事了。如今太妃又病重,怕是要赶着冲喜了。”唐氏这些天早就把几个熟知人家的适龄爷们儿都过了一遍,只可惜挑挑拣拣的也没什么合适的。她身在内院,对爷们儿知道的不多,左不过略有耳闻罢了,就怕了解的不真切。 林如海见母亲十分认真,也就顺势应下,“既然这样,儿子平日就多注意些。只是北静王太妃又是怎么一回事?” 唐氏道,“嗨,左不过是年纪大了,这些日子听说越发的不好了,怕是……你走之后,我都派人去看了好几回了,也不知还能熬几时。” 林如海怕母亲又往自己身上想,便扯开去,“听说早些时候都是表嫂在家照顾母亲,赶明儿我可得亲自去道谢。” 唐氏对两个侄媳妇儿都满意的很,听他这样说就高兴起来,“很该如此,她们在家也忙的很,老大家的住了小一个月,我赶了几回才让她回去。没想到第二天就换了老二家的来,也多亏了她们两,那几日可把玉儿吓着了,好在我命大,熬过来了。” 林如海忙道,“母亲福泽绵延,定然是要长命百岁的。”话音一落,便觉得胸口一阵翻腾,剧痛难忍。 唐氏见他忽然变了脸色,连嘴唇都发白了,唬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就发作起来了,可是路上受了什么伤没告诉我。” 林如海忍了一会儿,只觉得背后冷汗湿透了衣裳,才勉强找回声音开口,“不妨事,天气太热,今儿又赶着回来,一路都没停,怕是中暑了。一会儿我让人煮一碗消暑汤,喝了就没事了。” 唐氏见他这样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只是中暑却是不信,哪里突然就发作的,“老大不小的人了,对自己的身子这样不在意。来人,赶紧去请太医。” 林如海知道若是不请太医母亲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也就没有阻拦,疼成这样的确是该请太医看看了。不过短短两个月,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毕竟肩上担着重担呢,决不能轻易死去! 第089章 风起 御医诊了脉,心里有了底,便收了东西要出去。林如海忙叫住他,“老先生留步,我的病我自己有数,还望老先生替我遮掩一二,免得家母担心。” 那老御医原本就是君祁特意吩咐过的,也不是林家家常请的那位,不用林如海说也知道这中毒的事哪能轻易说出来,因道,“皇上已经吩咐过了,林大人放心。不过是天气太热,又急着赶路有些中暑,不碍事,不碍事。” 林如海放下心来,让人把御医送了出去。林珩等在外头,听了御医的话也就放心了,立刻派人先去唐氏那里说了一声。请过茶又看了药方,林珩亲自把老御医送到门口,见他上了年纪行动不便,又吩咐两个小厮一路送上轿子。待这里吩咐完了,才去了唐氏那里,亲自回话。 唐氏分明不信,“你们爷俩别合起伙来糊弄我,打量我老糊涂了。才刚你父亲那样的脸色怎么就是中暑了,快些说实话。” 林珩道,“并不敢欺瞒祖母,才刚那位御医就是这么说的,只是还说父亲早年受过伤底子弱,中暑不过是个引子,勾起了旧症,因此看着才有些严重。只是年岁久远,怕是不能根治,只能平日里好生保养,或可缓解一二。因此除了一张解暑汤的方子,还有一张平日补养的方子。” 唐氏想了想,叹道,“怪道呢,当日仗着年轻就不注意,如今可是要受罪了。让他们照着方子去办吧。玉儿,再吩咐厨房每日给你父亲准备一碗参茶,要用上好的人参,若是家里没了就赶紧让人买去。我是不爱那味道,每每收了好的都送出去了,这会儿怕是也没了。” 黛玉道,“祖母放心,年里头不是才有一个掌柜的从东北带回来好几支上好的,我估摸着今年各处的礼也差不多了,就留两支备着,其余的都送到父亲那里去吧。” 唐氏点头笑道,“你安排的很好,就这样吧。再备两份礼,给你两位伯母送去。这段日子也苦了她们了,家里也有许多事还操心这边,原本想着等你父亲回来请一次酒,不过现在怕是不能了。再说她们这几日大约还忙着要办你太姥爷的百年忌辰,定然抽不出身来的。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没有,那些香烛纸钱虽然不值钱,可是必须要的。” 黛玉道,“早就准备好了,只等日子一到就可以送去了。只是自来没听说过还要办百年忌辰的,是不是南边的规矩?” 唐氏笑道,“是啊,老爷子一辈子在南边,自然要按照南边的规矩。倒也不是正经的一百岁,却是九十九。京城里的是长房,继承了宗祧,不然也不用费事,在杭州祖祠里弄要简便不少。唐家是大族,族中除了家谱还有家规,这些都是上头写明了的,半点不能错。林家也是有的,只是咱们家你们也看到了,人少得很,因此不大在意,只让珩儿学了。大概明年又该修订族谱了,到时候把珩儿的名字添上,咱们家这一辈就是他了。” 族谱家规,是各家族最要紧的两样东西,真论起来,比那国法还严苛。若是不记入族谱,将来连财产都分不到半点,更不用说继承宗祧。 再说那位老御医,坐着小轿一路到了宫里,匆匆放下药箱就赶去见皇上。 君祁听他扯了一通的病理药理,总算明白个大概齐,“得了得了,你说了这半天,就是说也不能根治,只能先压制毒性?” 老御医战战兢兢的回道,“是,皇上。” “那,于性命可有碍?”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依目前的脉象来看,这毒暂时不会有伤性命,只是每当林大人体内的热气和寒气相冲撞时,五脏六腑也会受到冲击,长此以往不仅发作时会疼痛难忍,对身体也是不小的损耗。虽不至于即刻伤了性命,于寿数终究有伤。” 君祁捏紧双拳,若是那个郑铎此刻在眼前,他必定要手撕了他!“那按你说的,如今到底要怎么用药,可以拖多久?” “这,微臣实在不知。治愈旧患已然不易,又添了新毒,恐怕就算是找到了解药,也不能直接用。只能先用温和的方子,再辅以药浴,大约还能有些作用。” 君祁看在他头发花白的份上,忍了一时的怒气,打发了人,即刻让暗部在全国各地遍访名医,又想起君祐似乎曾经认识一位圣手,便又叫戴权去把他叫来。他此刻最想见的自然是如海,只是事情还没有个定论,又不能让如海带病进宫,只等着这里的事儿处理的差不多再偷偷出宫见他也是一样的。 君祐来了自然少不了一番抱怨,他上个月好容易盯着耶律定越发阴沉的视线把耶律齐那个小祖宗送走,最近又因为琪官的事正心烦,没几日睡得好的。这会儿好容易把琪官找着了,抱着人还没动手呢,宫里又来人了,真真是恼人的很。 “皇兄哟,耶律齐不是早就走了吗,您还有什么大事要臣弟做呀,咱们不是说好了不往别院去找我的吗,让家里那只母老虎知道了又该闹开了。”那可是他最后一片净土,若是再被发现可真就没有安宁之日了。且琪官的事也要紧,虽然母老虎如今被那个侧妃膈应的有些气弱,但果真闹起来可要坏了大事。 君祁这会儿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直接问道,“朕记得你认识一个什么神医,那人在哪儿呢,可还找得着。” 君祐疑道,“好好的问神医做什么,太医院不有的是高明的大夫。那位老先生早就神隐了,我也长久未见了。” 君祁将林如海的事简单说了,又道,“你说说在哪里能找着他,现下没工夫瞎掰扯了,横竖先把人找到再说。” 君祐忙道,“自然自然,林大人的事怎么可以耽搁,更何况还是性命攸关的。那位老先生有些怪癖,不喜欢别人贸然造访,还是臣弟派人去请。不过早年听说他有意云游四方,效仿神农氏尝遍百草,因此臣弟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京城,皇兄还是尽快让人去找找还有没有别的大夫。” “这是自然,原本以为御医就可以解,没有准备,才刚下令让他们去找,也不知几时能找着。你结识的能人义士多,也帮着打听打听。” 君祐应下,又道,“既然是出云国的人下的毒,恐怕还得去出云国找才行。泉州那里与出云多有往来,怕是会有线索。” 君祁一拍脑门,“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真是糊涂了。不过听当时在场的侍卫所说,那郑铎根本没说这是一种什么毒,还说是无解之毒,偏生御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不好去问呀。” “那就更简单了,让御医把林大人的病症仔细写下来,总能找到的对应的毒吧。” “果然是糊涂了,一时着急连这样简单的办法都没记起来。”君祁总算是暂时解决了心头大患,大手一挥,“行了,这事儿先这么找了,你赶紧回去把人找着,走吧。” 君祐不乐意了,“哟呵,感情您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呀。找急忙慌的把我叫了来,才说了几句话就又赶出去,皇兄您也忒不厚道了。” 不等他继续开腔,君祁理直气壮的说道,“怎么,不服气?” 君祐忙讨饶,“哪能啊,只是臣弟也有件事想要求皇兄帮个忙。要不是耶律齐那小子突然来了,我早就搞定那小子了。谁知道就这么些天,他居然勾搭上了水钧家小子,跟溶小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我看这里头不简单,您看是不是提点提点他,老大不小了可别栽在这个小戏子身上。” 君祁笑道,“你不是也算计了耶律齐,走的时候都是耶律定把人抱上车的,有什么气都出了,这会儿又愤愤不平的给谁看呢。溶小子那里却是糊涂,老太妃眼看着身体越发不好,听说家里还张罗着要给他娶妻冲喜,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跟个戏子搅合上了。你不是跟他们这些小子处的来,怎么不自己去说去。” 君祐道,“嗨,如今满京城都知道他是我的人,若是我找上门去说,那溶小子保不齐怎么想,还以为我为了个戏子故意跟他这么说呢,还是您去说恐怕还听得进去。正好人现在急着娶媳妇儿,您给指个婚什么的,让老太妃也好安心。” “行了,这事儿我有数了。不过那个琪官,你到底是怎么个意思。上回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立马就能把人拿下,这都多少日子了,也就这样儿吧。倒是他,借着你攀上了不少富贵人家的门路吧,听说怎么也得二品大员家的宴席才能请得动他呀。上回还跟冯家那些人一块儿,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君祐一提起这事吧心里还真有些犯怵,当日他的确是夸下了海口,可如今看来却是给对方推波助澜了,若不是他这么捧着,凭他再好的身段和功夫,哪里能红遍京城,还声名远播呢。因此也不再辩驳,只老实说,“这事儿是臣弟大意了,再给我些时间,这回保证不会再出差错了,管教他服服帖帖的。” 君祁也不在乎这么一个小角色,便道,“你自个看着办吧,别让他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儿就成,横竖不过一颗棋子儿。行了,我也要出去了,你赶紧走吧,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在我这儿碍眼,一会儿让母后抓住了可别怪我。” 君祐一听这话,也不管会不会被太后抓去唠叨,立马会意,笑得猥琐,“哟,皇兄这就等不及了,不是还让人不用回宫复命直接回家吗,又眼巴巴的跑到人眼前去献殷勤,别到时候见不着人反被林老太太轰出来,那可是人唯一的儿子。” 君祁两眼一瞪,“这事儿没别人知道,你可不要在外头瞎说。再说了,我就是献殷勤又怎么样,你倒是想献殷勤呢,也没人让你献呀。”说完也不理他,自往内室换衣服去了。他算是明白了,君祐这个人就是脸皮厚,一说起这种话,就比谁更不要脸。 君祐没想到这位最正经的皇兄居然就这样面不改色的承认了,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那里。直到君祁换完衣裳出来,君祐还在那里做木头人呢,被扇子一敲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罢了,一块儿出去吧,你要是再慢一些,说不得母后那里的人就真的找上来了,又要拖累我。”君祁因为这个也头疼得很,因为一直找不到君祐,母后往往抓着他就要唠叨,“你说你也是,也没人拦着你荒唐啊,偏生就是不要个孩子,就这事儿母后说了多少年了,如今还捎带上了我,真真是冤枉。我倒是真想把这天下都丢给你,自己逍遥自在去,省得受这些气。” 君祐立马狗腿的上前,“皇兄,这样的事可开不得玩笑,您别逗我了,就我这样荒唐的人,哪里能担得起如此重任呀。这孩子的事儿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你看我后院里被塞了这么多人,她们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 “你别糊弄我,太医也没少看,你家王妃药也没少喝吧,若不是你在其中动了手脚,这么些年,这么多人都没有一个怀上的,你这不是分明说自己不行吗。” 君祁还以为这一招能激到他,没想到君祐毫不在意,“哎哟,天大的冤枉,谁不希望自己留个后呀,生不出儿子有个闺女也好呀。您若是非要这么想,就当是臣弟不行吧。” 君祁举起手中的折扇就往他脑袋上招呼,“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话你跟父皇和母后说去。” 君祐捧着头逃得老远,“皇兄息怒,这么多人看着呢,好歹给臣弟留点面子呀。” 君祁不理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罢了,打你也是脏了我的手,这会儿没工夫跟你掰扯,回头赶紧把神医的事儿给办了,你的小戏子跑不了,用不着这么着急。白日宣淫,亏你还是个王爷。”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9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祐瞪了戴权一眼,定是戴权这个老小子派去的小太监多嘴了,才让皇兄知道当时自己在做什么。真是的,他自诩风流却不下流,也不想大白天的就做这种事,可是这样一个可人在眼前放着,里头又有许多缘故,当时一急一气可不就想着立刻把人办了吗。不过这事儿也的确不光彩,因此他也不说什么,眼看着宫门就在眼前,匆匆告辞就坐上轿子,自然还是去了别院。 君祁也不理这些,钻进了特意吩咐准备的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往林家去了。 微服出宫又是去林家,君祁自然不会用真实身份,仍然是以林如海的故交,安清安老爷的身份掩人耳目。好在林升虽然有些年纪了,记忆力还好,立刻就想起了这位通体贵气,卓尔不群的安老爷,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客厅奉茶,一面派人进去回过老爷。 林如海没料到这时候君祁还会出来跟着裹乱,若是被母亲知道了恐怕又是一番事端,因此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也不好把人轰出去,奈何自己又走不了几步,就让人把他请进来。横竖他的院子里也没有女眷,不需要避讳,也招不来风言风语。 君祁跟着小厮一路进到内院,可怜戴权却是被丢在外头,由林升林管家招呼。林升看了他好几眼,总觉得这位浑身上下透着股子怪异,又说了两句话,猛然发现这可不就是经常往家里来宣旨的掌宫内相戴权戴总管吗!既然知道了戴权的身份,刚进去的那位爷的身份也就昭然若揭了,林升勉强摆出一张笑脸,却不知比哭还难看。乖乖,他可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皇帝老爷,还是纡尊降贵到林府来探望自家老爷的皇帝。 君祁可不知道这些,他一开始还有些兴奋,终于可以到如海的卧室去一探究竟,总有些登堂入室,名正言顺的意味。待真正进去,也没有了仔细观赏的心思,尤其是见到了还卧病在床的如海,一颗心都悬在他身上了。 打发了几个小厮,如海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不想才刚痛得厉害,折腾一番之后身上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单凭自己哪里就能起来。 君祁见状忙上去按住他,“别瞎动,乖乖躺着。” 说完这句话却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一时间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你别担心……” “你放心……” 二人同时出声,却又同时收音,最后看着对方,突然就笑了出来。 君祁笑过之后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自己坐着,一手握着林如海的手,低声说,“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遍寻名医,一定能找到解毒的方法。” 林如海笑道,“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御医不也说了暂时无碍。就是现在去了也没什么,我这半辈子也够了。只可惜珩儿如今还不足以顶门立户,若是我真的就这样去了,你可得照应着些,总不能让他受了别人欺负。” 君祁道,“瞎说什么呢,你的儿子自然要你来护着,我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你现在是上有老下有小,怎么可以轻易的说这种话。我可是把暗部的人都派出去了,连君祐都帮你去找神医了,你怎么可以自己先泄气呢。” 林如海也不跟他争辩,只是反握住他的手,讷讷的说,“不是外人。” 君祁的心忽然就软了,恨不得把人揉进自己怀里,却顾及着他的身体,还强撑着跟他说笑,“我们两自然不是什么外人,可老太太指不定怎么想呢,怎么说拐了她的儿子,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说起来,这回也是我的错,若不是让你去和谈,哪里会有这样的糟心事,闹得我都没脸见岳母大人了。” 林如海老脸一红,才刚还说什么外人的话,这会儿又打趣他,真是没个正经儿。才想开口却岔了气,咳得惊天动地的,连带着胸口隐隐作痛起来。君祁见他这样还以为是毒又发作了,慌了手脚,连声问道,“怎么了这是,可是毒发了。不是才发作过一次,这么频繁可不像御医说的那样轻松,我这就叫人去,你先忍忍。” 林如海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这才阻止他没头没脑的冲撞,待咳了一阵平复下来,才说道,“不是毒发,你别瞎操心。”却也不提是为什么才咳。 君祁见他双颊微红,大概是咳得狠了,不过其余到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就放下心来,只是还是忍不住嘱咐一句,“若是不舒服可千万别忍着,一定要说出来,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不行,我还是派个御医日夜在你府上守着吧,等到毒彻底解了再让他回去。” 林如海赶紧拦住他,“别了,不是说好了这事儿别声张出去吗,外头多少人盯着呢,若真让御医整日守在府上,还指不定外头怎么传呢。我带给你的东西可都看了?” 君祁道,“自然看过了,不过你可是晚了一步,这些事儿我可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胆子这样大,原先还以为是母后的意思,幸好你拦着我没去找母后说清楚,不然真是要伤了母后的心了。不过如今也没办法立刻整治他们,毕竟没有十足的证据。” 林如海笑道,“你是皇帝,若果真要治他们的罪,还要什么证不证据的。况且通敌叛国本来就是事实,你想办法加点铁证不就行了。也只能说这个郑铎心机太重又小心谨慎,竟然什么都没留下。” 君祁愣住,既然叹道,“如海呀,你现在越发的厉害了,怎么都学会这一套了,给我出这样的馊主意,从前那个耿直正气的林如海去哪儿了。” 林如海背对着他,笑得狡黠,“我这不是,近墨者黑吗。” 君祁立刻回过味儿来,知道他这是变着法儿的说自己呢,也不计较,如海还能有心思跟他贫嘴就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轻易的解决。“毕竟都是一朝重臣,不像薛家那种小角色又有小辫子可以随意抓,我看还是再等等,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来的。” 林如海道,“我也不过是说笑,且不说没有铁证,就是有了,把他们一下子都撤换了你也受不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我难道就这么惹眼,怎么甭管是谁都想要我的命啊。” 君祁道,“谁让你是我的人呢,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林如海无奈道,“岂不就是受了你的牵累,不对,就是替你受过的,人也不敢拿你怎么办就把我当做出气筒了。罢哟,我看我还是早日告老还乡,免得在这里担惊受怕的。上有老下有小,这可是你说的,一家子的吃喝都指着我呢。” 君祁收紧了双臂,低下头在他耳边吹气,“说好了五年的,这才一年你就想反悔吗。” 林如海被他这样一弄,本来无力的身子立刻软了大半,心底好像有爪子在挠,不轻不重却恼人的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你,你好好说话,谁说要反悔了,你又没说这五年里我也必须待在京城。我现在是众矢之的,就是自己不怕死也得为一家子想想。我也不指望林家能像从前的石家、甄家那样,只盼着子孙能安安稳稳就够了。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总有倒的一天,倒不如清粥野菜的布衣生活,远离这些心计纷争,活得轻松快意。” 君祁忽的把人转过来,直接把人按下,堵住他的嘴。不同于以往或温柔缱绻或霸道攫取,毫无章法的啃咬让林如海很是不满,几次用反抗都被更加强硬的进攻,直到气息将尽的那一刻才被放开。透明的液体混合着点点猩红,也不知是谁的嘴唇还是舌头被咬破了。 君祁盯着林如海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我!你也不要妄想可以逃离,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找到你!”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听到这句话心里却是咯噔一下,他不知道君祁是不是洞悉了什么,抑或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有辞官的心思而不满,因此只强笑着说道,“胡说什么,还不快些放开我。” 君祁自然不放,“你答应我不会辞官,不会离开京城。” 林如海的眼神开始闪躲,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可做的,也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用做。 君祁小心的把他放回床上,一脸落寞,再开口时声音低沉的不像话,“你又瞒着我。” 第090章 上琪 这事儿还真不是林如海故意瞒着,实在是不好说出口。再说也不是什么小事,他又没有真凭实据,怎么能轻易说出来,“诬陷”当朝太后呢。 君祁也明白过了,这事儿不是随便就能说清楚的,可是如海解决问题的方法还是让他很是伤心。说了多少回了有什么事不要瞒着,要一起商量,可他倒好,这么大的事也只是想自己逃避,一点要跟他商量的意思都没有,合着以前那么多话都白说了。 思量了几番,最终化成一声叹息,不再计较,“这事儿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操心。” 林如海默然不语。 君祁知道他又要多心了,忙扯了闲话跟他说,“才见了老六,那个戏子你可还记得,如今竟是攀上了北王府,跟冯家的冯紫英倒也认识了不少人,我看他们的心也太大了。” 林如海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不是说忠顺王爷定能把他拿下,他若是知道的更多,说不得将来与我们也更有利。我只怕对方有备而来,即便忠顺王爷身经百战,怕是也不一定能够将其收服。” 君祁笑了,“那可不,他们也是煞费苦心,好几年才能调教出这样一个人物来,又是照着老六的口味调教的。你可不知道,别看那个戏子同那些少爷们打得火热,他可是个雏儿。外人只道老六风流不羁,流连花丛,却不知老六从来不碰别人碰过的人。他们连这个都想得周到,可见是下了大工夫了。不过,一颗不起眼的小棋子儿罢了,我又不怕他真的能策反老六,既然老六想要玩玩儿,就随他去。这些年也难得有人让他上心,要是真的看上了就留在身边也没什么。” 林如海一惊,“你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忠顺王爷真的收了那个戏子吧?”可这其中的缘由,怕没有那么简单。王爷是什么身份,要什么样的人找不到,再说了如今太上皇和太后又急着想让王爷留后,君祁怎么也不能让一个戏子跟了他呀。要是换做别人,还能说是不想让兄弟留后,怕他有别的心思,可他自然知道君祁是不会这样打算的,恐怕还巴不得忠顺王能“篡位夺权”呢。 君祁想了想这事儿虽然早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过既然如海想知道也没必要瞒着,因道,“这琪官,早年跟君祐就有些瓜葛,只是恐怕他们都不记得了。恐怕这就是缘分,虽然是孽缘,但是谁让我这个做兄长的不愿不忍心见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呢,也只好推一把成全他了。” 这可真真出乎林如海的意料,听着意思也只是临时起意呀,恐怕还有其他目的才对。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才喝的药起了作用,眼皮子重的厉害,有些昏昏欲睡。君祁也看出他精神不济,暗道自己一时兴奋就忘了他还病着呢,忙说了几句就让他睡下,自己出了房门打算就此回宫。 哪知一出门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在外头等着,瞧她的服色打扮,大约是有头有脸的大丫头。见君祁出来也不敢抬头,低身一福,“安老爷,我家老太太有请。” 君祁心想怕是林老太太也知道了些什么,也该跟她透个底儿才是,便道,“知道了,你暂且等一会儿。”说着又想起来有东西忘了给如海,就回到内室,解下揣在怀里的一个荷包放在林如海的床头,见他已然熟睡又扯过一旁的纱衾盖了一角,这才安心的往唐氏那里去。 唐氏本来就不大放心儿子的病情,又刚好听说君祁来了,更觉着其中有猫腻,知道儿子那边撬不开口,便想从君祁这里探探口风。虽然不合礼数,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了。不过这回可不是找人“算账”,唐氏可是打算正经行礼的。 君祁走到门口,那丫头也不再领路,只掀起门帘让他自个儿进去。明白是回避的意思,君祁安心进去,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唐氏下了座儿,要朝他下跪,唬得他立马快步上前,把人扶住了。 “老身参见吾皇……” “老太太快快请起。”君祁一把把人托起来,连忙道,“今儿晚辈还是以安清的身份来贵府叨扰,老太太快别如此。论理我和如海是一辈儿的,还得同您请安问好呢,如何受得起您的大礼。” 唐氏却道,“纲常不可乱,礼乐不可废,这礼万万不可免。”到底是唐老爷子亲自教导出来的,上回若不是一心为了儿子打算,唐氏也做不出那样大胆无礼的事,如今自然再不会失了礼数。 君祁叹了一口气,“您是如海的母亲,我自然也当做母亲一样敬重,怎可受此礼。说句不怕您笑的话,我可是早把咱们看做一家人了,在家里自然该行家礼才对。” 唐氏见他这样坚持,就不在多言,请他上座也不肯,就让他坐了如海的座次。 也不等唐氏开问,君祁就抢先说道,“如海这一回南下和谈可是又立了大功,只可惜回来的不是时候,这么毒的日头还整日赶路,一回家就病倒了。我又不知道情形如何,心里有些担忧便过来看看。” 唐氏笑道,“难为你有心,御医只说是中暑了,不过他底子弱,早年将才养回来一些,如今这么一折腾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病根给断了。” 君祁听这话就知道老太太所知并不多,只是隐隐有些怪他的意思,毕竟这福建可是他让如海去的,因此颇有些歉疚,“是我考虑的不周,明知道他身子不好,还让他这样来回奔波。原本朝中那么多大臣,我又离不开他,不该让他去的。” 君祁话音一落,便知道这话说的太直白还有歧义,明明是说朝廷大事许多离不开如海帮忙,怎么偏就说了这么一句。抬头一看,果然见唐氏脸上有些不好的神色,忙收住音不再说话。唐氏却是被他吓到了,没想到他这样直言不讳,虽然替儿子感到高兴,但从一个大男人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总归有些不适应,何况他还是皇上。 假意咳了两声,唐氏道,“我还怕他有其他的病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如今你既然这样说肯定是没有大碍了,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老身还有一件事想求皇上恩准。” 君祁听她说的严肃,忙又侧耳倾听,只听唐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从小被他父亲教导着要精忠报国,鞠躬尽瘁,自从入朝为官以来也算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我看着他步步高升也欢喜,可他太不顾及自己的身子,现在身边又没个人照应着,我也不知道还能活到几时,就怕他一忙起来就连身子都不顾了。” 君祁听到这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难不成这林老太太还打算给如海娶妻不成?却听她接着说道,“我也知道让他再娶个人放在身边是不能够的,就是个姨娘恐怕他自己也不会愿意,更不用说……”唐氏意有所指的停下来看了君祁一眼,“我也不想费心思替他操心这些个了,你既是君又是他的……只怕你的话他还能听得进去,因此想让你平日多劝着些,别让他太过操劳。” 君祁听完心里却是高兴的很,老太太这是认了呀,且跟他是一样的心思,“我也说过许多回了,让他自己注意着些,身体垮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只是您知道他的倔脾气,当年殿试时还敢跟父皇论辩,我虽然说得过他,也奈何不了他的倔性。不过您放心,我往后一定多加劝导,可不能让他这么作践自己。这会儿就先让他好好在家歇几天,等好全乎了再去上朝。”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这才满意,这样看来皇上当日所言果真非虚,儿子也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就不用担心往后落得个凄惨的下场。 而忠顺王君祐,打从宫门口上了轿子,一直到别院门口,都在想着一件事,却不是君祁急着让他找的那位神医,横竖已经派了人去找了,他自个儿着急也没用,而是才刚捉回别院,一气之下差点强要了的琪官。 要说他什么样儿的美人没见过,像这样的戏子,或清秀或妖冶,后院里都曾有过。甚至还有几个背负着功名的秀才,因长得不错也曾做了他的入幕之宾。可没有哪一个像琪官这样,让他如鲠在喉,迟迟不下手的。 倒不是说琪官不合他的胃口,这人简直就跟专门为他准备的似的,长相艳丽却不张扬,身体柔软不似一般男人那样僵硬,说话不卑不亢时不时还发点小脾气,他愿意宠着谁的时候可真是喜欢这样儿。最难得前后都是个雏儿,是他最喜欢的。 可是吧,一想到他是为了什么来的,君祐就觉得有些膈应。其实从前跟他的那些人,不是为了权势就是因为怕他的权势,也没有哪个是因为爱他这个人才跟他好,他还不是照样寻欢作乐,不亦乐乎。可换成琪官,君祐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因此虽说“捧”了好几个月了,外人看着这琪官必定是忠顺王爷的新宠无疑了,可事实呢,他也就有时候抓着人上下其手,吃吃豆腐罢了,害得他的心腹都要以为他是不是病了。 今儿也是巧了,君祐因前几日琪官又发了点小脾气,就有心晾他几日,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这个琪官,就听说他跟着北王家的小子闹得欢着呢。这下可了不得,直把君祐气了个好歹,满京城都知道琪官是他的人,他还没上手也没把人丢了,居然就传出这样的流言,岂不是给他戴绿帽呢吗。他忠顺王是谁啊,是当今唯一的亲兄弟,京城里无人不知的荒唐王爷,怎么可以咽得下这口气。碍着水钧的面子不能把水溶怎么样,这个琪官却是可以教训一番,因此急忙叫上人去了戏园子,二话不说就把琪官带到了别院。 君祐原本还打算给他个机会,若是他好言好语的赔罪,这事儿也就罢了。哪里知道那琪官竟然敢跟他顶嘴,还一口认下跟水溶的事,尤其腰上还系着皇上才赏了水溶的一条茜香国进贡的汗巾子,君祐顿时怒从中来,一把把人撂倒在床上就要开动,却被小太监坏了好事。只是皇上诏见不能不去,因吩咐人把琪官看住了,自己换了衣服进宫。只是一直到了宫里,还是愤愤不平。 可是现在,轿子已经停在别院门口有一会儿了,君祐却是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进呢还是不进,到底是把人办了呢还是放了。 君祐犹豫着呢,外头的奴才们可等不及了,生怕是自家王爷在轿子里睡着了。因让跟了君祐十好几年的一个老太监出头,低声问道,“王爷,别院到了。” 君祐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别院到了,可他还没拿定主意呢。不过既然奴才都有请了,他也就勉为其难下轿,今儿就凑活着在别院过了吧。横竖回家要对着两个女人的愁眉苦脸,还不如看琪官的冷脸呢。 却说琪官被君祐当时的举动吓得不轻,他虽然知道被派到了忠顺王身边必然是有这么一天的,可过了这么久也不见王爷对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还以为自己不合王爷的口味,可以幸免于难。本来还在庆幸,哪里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出。好在王爷突然被皇上叫进宫,他这才又逃过一劫。只是被软禁在房里,琪官也不得不考虑起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原本因忠顺王这里毫无进展,他便壮着胆子凭借如今在京城的名声结交了不少富贵人家的子弟,其中最厉害也是同他最聊得来的,自然是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冯紫英。虽然才见了没几回,可这位冯大爷显然是喜欢他的戏也喜欢他的人的,只怕碍着忠顺王才不敢有越矩的行为。更让琪官欣喜的是,这位冯大爷还把他介绍给了北静王世子,水溶。京城里谁不知道北静王爷和林大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若是能攀上水王爷家的世子,可以获得的东西必然更多。毕竟比起几乎不参与朝政的忠顺王爷,北静王爷可是个实打实的实权王爷。 只是琪官却忘了他被送到忠顺王爷身边的目的,窃取机密这样的事自然有更厉害的人去,他一个戏子的作用,也就只剩下那点所谓的美色了,还得是忠顺王爷看得上的。 就在琪官还在纠结着要不要逃离忠顺王,投靠水世子的时候,外头一阵脚步声传来,让琪官下意识的往床角缩进去。 纷乱的脚步声在门口戛然而止,接着就是门被大力推开,也有可能是被踹开的声音,在接下来便只剩下一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琪官抱着薄被,像个姑娘家似的害怕的挡在眼前。听到脚步声停下,慢慢地扯下一角睁开眼睛,果然见到一双青色缎面白底子的朝靴,再往上看是一件纱质的蟒袍,却是亲王才能穿的服色,赫然是君祐才刚出门的时候新换上的! 君祐见他这样,心里的那点气愤早就没了,只觉得有趣,“怎么,才多久没见,刚不还跟个小猫似的张牙舞爪,这会儿知道怕了。” 琪官忙放下挡在眼前的被子,耳朵变得通红,暗道自己没出息,居然怕成这副德行还被那人看去了。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又是打小吃苦受罪长大的,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立马下了床给君祐请安,“小人见过王爷,今儿是小人无礼冒犯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君祐也不叫起,却是单手抬起琪官的下巴,弯下腰笑着呵气,“你也知道冒犯了本王呀,你说这罪,你该如何赔啊。” 琪官垂下眼帘,心中百转千回,知道逃不过这一劫,便小心翼翼的展开笑脸,柔声道,“小人,任凭王爷处置。” 明明只是一个眨眼,却是妩媚温柔,衬得那张艳丽的脸蛋更加出彩,让君祐有些微微的晃神。他竟不知道,这小家伙的眼神如此勾人。既然人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他不吃了也对不起他不是,因此把人拉起来,看了他身上的衣服却又想出了一个主意,笑道,“你先在这别动,爷去拿件东西。” 琪官还道他是要去拿桂花油之类的东西,却见他走到一旁的衣柜,从里头拿出一件薄如蝉翼的衣裳,脸一下子就红了。这却是君祐早就准备的,上等的杭州丝绸所织,说是衣裳却没什么遮蔽的效果,穿上后跟没穿一个样儿,只是前头绣了一枝芙蓉花,从下摆一直到领口,隐隐约约能遮住要紧的地方。这玩意儿青楼里头倒是有不少,君祁上回见了有趣就让人准备了几件,料子自然比那些人用的好,可惜一次都没试过,真好琪官的身段不错,皮肤也白,正好派上了用场。 却说琪官也猜到了君祐的用意,满脸通红的愣在那里,鼻尖都紧张的沁出了汗珠。别人家的台柱子唱到他这个份上,多多少少也出过堂会,身子早就是不干净的了。可他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只记着当日被教导着要守身,忠顺王最不喜欢被人碰过的玩意儿,因此他到现在也只从春宫图上只道男子之间如何交合,却从未试过。如今不仅要做,还要穿那样让人羞耻的衣服,琪官哪里还受得了。 见琪官这样害羞的模样,君祐心情大好,大手用力一扯,早先就已经被扯得摇摇欲坠的盘口就开了,单薄的夏衣即刻被脱得精光,只剩一条亵裤。君祐却不再动手,阴笑道,“怎么,剩下的还要爷动手?” 琪官这才回神,这位爷可还在气头上呢,不敢也不能得罪,即刻脱了裤子,光溜溜的站在那里,任凭君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君祐把衣服朝他脸上一扔,厉声道,“给爷换上!” 琪官被他这一喝吓得颤抖了一阵,这才哆嗦着从地上捡起那间几乎透明的衣裳,勉强套在身上。这衣服明显是女子穿的,好在他如今才十六的年纪,骨架又小,这才能穿上。 君祐见他穿上这一身,胸前两点樱红若隐若现,右边正好隐在芙蓉花瓣之间,刚才就已经有些抬头的家伙更加嚣张,薄薄的夏衣完全无法掩饰它的气势汹汹。只是琪官因害怕而带来的颤抖极大的刺激了君祐,一狠心就又把人掼在床上,随意几下就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累赘,压倒在琪官身上。 隔着柔滑的丝绸,君祐的指甲轻轻的划过琪官身上每一寸皮肤,尤其是在两点突起,狠狠地一压,让琪官不可遏制的痛吟出声。君祐从来不像有些达官贵人那样有这些怪癖,非要把人弄疼弄哭才觉得痛快,可今天却忍不住想要狠狠地欺负他,不想看到这皮肤有一寸完整。重重的啃咬,而非亲吻,让琪官周身颤栗,可怜的小家伙更是软软的趴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君祐突然就有了些挫败,他虽然不在乎别人快不快活,可琪官连装个样子都不会,倒显得他手法不行。因此也不再啃噬,转为轻柔的吮吸,大手也由上到下不断抚摸,甚至还勉为其难头一回替别人用手动作起来。 这样突如其来的温柔让琪官有一瞬间的沦陷,不过很快清醒过来,他不知道一会儿还会有什么更加痛苦的事等着他,可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样的亲吻和揉搓让他很不适应,那里传来的陌生反应更让他害怕,尤其还被别人掌握在手中。下意识的扭动让原本就没有系扣的衣裳很快散乱开,半挂在身上,若不是躺着恐怕早就掉下去了。 君祐却被他这样勾出了更大的火,也不再流连于细腻的肌肤,迫不及待的将手伸向后面。紧致、干涩,这地方绝对没人碰过,君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底涌起了一股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欣喜和满足,却还记得若是贸然进入怕是两个人都要受伤。好在这里东西齐全,长臂一伸就从床头柜子的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随意打开就抠了一大块下来,往琪官后面送去。 清凉的触感让琪官不自觉的紧缩,紧闭的嘴巴泻出一丝甜腻的呻吟,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淡淡的花香弥漫开来,君祐低下头把这甜腻的声音吞进肚里,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加快。有了这香膏的帮助,君祐的手指很顺利的就进去了,狭窄的地方从来没有被外物入侵,不适应之下即刻收缩,想要阻止那东西的进入,却没想到反倒更加引诱得它往深处探去。 君祐细心的等着加到三指,又怕琪官是头一回,难免会不习惯,从前他可是见过不少人第二日出血的,便又多弄了一会儿。他却是忘了,从前,堂堂忠顺王怎么可能帮着那些玩物做这样的事,许多时候都是等他们在自个儿弄好了坐上来,或是他一时情急直接就往里冲,哪里管过人家死活。 被君祐问的七荤八素的琪官,早就适应了身后的三个手指,一身雪白的肌肤透着粉红的光泽,娇喘微微,双手不自觉的攀着君祐的双肩,甚至开始忘情的回应。君祐知道时机已到,小心将手抽回,却惹得琪官发出一声不满的娇哼,只把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祐笑道,“宝贝儿,这就等不及了,立马让你高兴。”说着就换了大家伙,一挺而进。 这下可是把琪官疼了个够呛,那玩意儿哪里是三个手指能比的,绯红的脸颊刷的就白了,连带着身下精神头十足的小东西也萎靡不振。君祐却是舒服的直呼气,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才发觉他不对劲,也不急着开动了,口手齐上阵,直把人摸得虚软如泥这才开始动作。 也亏得这琪官打小练功,骨头软,韧性好,被君祐大开双腿也并没有多少不适应,尤其是被深深地顶了两下以后更是双眼迷蒙,脸泛红晕,直拉着君祐的手让他俯下身来。君祐一时不明白,还以为他要说什么话,就低下去,却见琪官双手缠上他的脖子,仰起头就要亲上来。君祐笑了,这小东西倒是个尤物,才开苞就知道主动了,也不客气的用舌头跟他搅和起来。琪官上面满意了,下头却还难受,自己就松了一只手去学着刚才君祐的样子揉搓,加上后头的顶撞,没几下就泻出来了。君祐趁着他在余韵中没缓过神来,按住他的胯就开始猛烈地进攻,直把人顶得哭出声来,这才舒舒服服的把几天都没能抒发出来的精华全送给了琪官。 君祐停下来喘了两口气,好久没有这么尽兴了,再看床上的人一脸迷蒙,眼波带水,脸色绯红,一朵淡粉色的芙蓉压在他身下,更衬得肤如凝脂,暗道下回该换个牡丹的,想必更衬他的肤色。又想到这是琪官的头一回,还让他这么舒服,心里好不得意,底下的小兄弟又开始兴奋起来。 琪官这里才休息了一会儿,好容易找回点神智,却又被翻了个身,跪趴在床上,有些空虚的身后在下一刻又被塞得满满当当,就着刚才的液体继续律动。火热的感受让琪官不自觉的呻吟,想必刚才,这一回更加舒服,身后的感觉也更加清晰。琪官一手撑着床榻,一手伸到下面去缓解自己的痛苦,却不料在下一刻被一只大手覆盖,轻轻地动起来。那速度太慢,让琪官更加难受,只能痛苦的哼哼表示不满。 君祐听到这样满含情欲的声音,哪里还把持的住,快速动作几下,却又忽然停下来,细细的吻着蜿蜒的脊背,“宝贝儿,往后还敢不敢随意跟他们出去了。”享受归享受,有些事还是得让他明白,不能坏了规矩。 琪官正是舒服的时候,被他这样折磨的更加难耐,连手都被君祐抓着不能动作,只好带着哭腔开口,“王爷,小人知错了,再也不敢了。别停,还要。” 君祐听了喜笑颜开,下面又是重重一顶,“真乖,既然小宝贝儿这么听话,爷是赏罚分明的人,这就好好赏你。” 琪官见他顶了一下就又不动了,便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开始自己收缩起那里来,希望可以减轻一些痛苦。哪知道狠狠地刺激了君祐,即刻被他在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妖精,这么快就学会勾人了,看我不操死你。”说着就狠狠地动作起来,比之刚才还疯狂激烈。 琪官被顶得说不出话,又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涨涨,就要溢出来了,便高声哼叫起来,让君祐更加满意。 第091章 逆母 这一年的夏日似乎特别的长,七月的天竟比六月还热些。北静王府上因着王太妃的病情不见起色,几个月来都笼罩着愁云惨雾,连暑气的散退也没能让府里上下松口气。 北静王妃一脸愁容,跟北静王抱怨,“溶儿这是糊涂了吗,先是死活不愿意娶亲,这也就罢了,横竖牛家那个疯丫头咱们也看不上,别家的又没有合适的。只是我听说他又跟一个戏子搅和在一起,那人还是忠顺王爷看上的,他这是想做什么,非要把我气死才甘心吗,” 北静王劝道,“这事儿我知道,他自有分寸,横竖不是跟他们混闹呢,你不必担心。母亲的事你准备的如何了?” 王妃道,“差不离了,不至于慌了手脚。只是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不成,母妃这些年身子骨也还算硬朗,怎么忽然就……”说着又有些哽咽。她嫁到北王府二十几年,虽然只能给王府添了一儿一女,却从未被太妃说过什么。虽然比不上亲母女,却也比其他人家的婆媳关系好了太多。如今亲眼看着太妃被病痛折磨,奄奄一息,心里实在不好受。 北静王摇摇头,沉痛道,“生老病死终究是上天注定,母亲年事已高,也算得上是一件喜事了。你可别在母亲面前这样哭哭啼啼的,别惹她不快。” 王妃道,“还用你嘱咐,母妃最不喜欢看哭丧脸,我才不给她添堵呢。只是溶儿那里你去好好说说他,就是有天大的事也暂且放一放,昨儿母妃醒来没见到溶儿可是不高兴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把他找回来。”北静王停下脚步,又嘱咐了一句,“御医说就是这两天了,你去母亲那里守着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而此时的水溶,正在自己房里换衣服,一会儿要去冯家赴宴。按理连他父王都已经告假在家伺候病重的太妃,他身为嫡长孙自然也不该出门,应当时时刻刻侍奉祖母左右。只是最近京中形势有变,那群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忽然就热闹起来,又多了个名冠京城的琪官,水溶心思活络,自然想要一探究竟,更何况还有人巴不得把他拉下水。 北静王一看他这样,就知道又要往外头去,赶紧把他拦下,“盛之,今日就别出去了。” 盛之却是水溶的字,他业已弱冠,因此如今都以字相称。听父亲这样说便有些不解,“父王,今儿那贾家的宝玉和琪官都要去,这可是个好机会。” 北静王道,“你祖母这两日有些不大好,你还是别往外跑了。那边的事我早让人告知皇上了,想必他早有安排。那些人不过是纨绔子弟,哪里知道什么正经事,琪官又是忠顺王的人,你就不用跟着掺和了。” 水溶年轻气盛,听了这话却是不服气,“儿子如何是瞎掺和,那几家何时这么亲近过,虽然平日里也在走动,可这些日子就透着一股奇怪劲儿。尤其是那个冯紫英,我听他言语中对我颇多亲近,若是贾家也就罢了,从祖父时就是交好的,可冯家,跟贾家有交情跟咱们家却是没关系的。且冯紫英提过他父亲进来忙得很,没工夫搭理他,因此才能跟几位好友日日饮酒作乐不怕被管教,难不成没有蹊跷?冯将军手中握有兵权,可是现在是太平盛世,南边才把出云国拿下,其他地方也没听见有什么动静,偏他这样忙,却是为了什么。” 北静王笑着拍拍儿子的肩膀,“果然越发聪明了,知道去想这些,就是现在把王府交到你手上我也安心了。不过你还是得多锻炼,你想一个将军还是手握兵权的将军,别说忽然忙起来,就是家里头少了一个人多了一个人,皇上能不知道吗?若是平日你要去我也不拦着,不过现下你祖母这个样儿,还是少往外跑吧。” 水溶惊道,“前几日不是还说祖母的病情有所好转,怎么又厉害了。” 北静王道,“怕是回光返照也未可知……” 话还未说完,便有一个小厮跑过来,“王爷,王妃请您即刻到太妃那里去。” 父子两暗道不好,忙赶到太妃的院子,忽然昏迷的太妃又醒过来,含笑看了他们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走完了这一生。 且不说北王府一应发丧事宜,君祁虽然不愿在这个时候失去一个得力助手,但是丁忧的祖制却是万万不能破的,因此也只能命礼部按制主祭,让水钧父子回府守孝。 林如海知道了此事,不肯再告病,京中形势越发复杂,北静王爷这个时候又闭门守孝,朝中再没有他这个内阁大学士帮着君祁,怕是真的要乱了。如今六个内阁大学士,那位吴大学士分明就是扯后腿的,也不知道除了替太后当了一回出头鸟还有没有其他的猫腻。剩下四位有两位是两朝元老,自不用担心,可还有一位,就不好说了。而六部中,除礼部、户部、吏部的掌事都是君祁的亲信外,刑部尚书是个公正严明之人,工部掌管营造工程事项,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然而兵部实际却是由北静王所控,如今怕是要被人钻空子。 君祁再三拦了也没用,又得知林家请的那位大夫已经研发出了一个药方,虽然不能将毒全解了,却能缓解一二,连发作的间隙也不像之前那么频繁,因此才准了。毕竟自林如海回京已经十来天了,若是再不上朝,老太太那里,还有一众朝臣,谁也交代不过去。 只是太后一心以为事情成了,林如海一回京连皇宫都没进,直接回家休养,傻子也能猜到这其中的玄机。可惜才高兴了没多久,林如海竟然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更重要的是,太后知道了皇帝这几日竟然往林府去了三回!忍了又忍,在君祁连续三个月都不曾踏入后宫一步之后,太后终究忍不了了。 君祁坐在太后身旁,笑道,“母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这么急着让孙公公把朕叫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太后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皇帝一向孝顺,在她面前从来自称儿臣,同小时候一样。即便是做了皇帝,私下里也总是这样,轻易不会在她这个做娘的面前自称“朕”。只是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瞬间就掩饰过去,“皇帝说的是什么话,哀家听戴权说,你这些天都忙着朝政,许久不往后宫去了。虽然国事要紧,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这么没日没夜的忙。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奔来走去,乾元殿后头不是有几间空房子,白放着,不如打扫出来,让她们到那里伺候着也是一样的。” “她们”是谁,君祁自然明白。原本他还隔三差五去后宫逛一圈,总算是应付过去,也是不愿意让太后操心的意思。可自从出了这事儿,君祁又让人去差了个彻底,连面对太后的心思都没了,更遑论去后宫。他从未想过,打小相依为命的母后,竟然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也不得不感叹一句,难怪当日他们母子两竟如同身在冷宫一般,更有父皇即便是退位了也不愿同母后一道在宫里安养。只是他身为人子,自然不好因为这些事就对太后撒火,因此虽然说了要解决如海的事,却直到今日也没有个头绪。 “母后,乾元殿乃历代皇帝寝宫,前头就是每日朝会所在,若是传出去让那些大臣如何想,又置朕于何地呢。”君祁想了想还是说道,“母后,坤宁宫前头的石碑可还立着呢。” 这下太后是真的怒了,冷笑道,“了不得,做了皇帝越发的威严了,如今倒是威胁起你老子娘来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话我比你清楚,可这是政事吗?你看看你膝下才多少儿女,让你翻个牌子也要推三阻四的。宫里什么样的没有,你若是真喜欢那样的在身边多安排几个小太监也不是什么大事,可你瞧瞧你做的事,哪像是一个皇帝做出来的!真是要气死我才罢休吗!” 君祁道,“父皇膝下也没见有多少皇子皇女,还闹出大哥那样的事,若是再多几个,朕怕是都不用活了。如今大皇儿和二皇儿都已经长大成人,母后也不用担心朕无后,若果真多了怕才是祸事。至于其他,朕心中自然有数,母后不必担心。” “你心中有数?”太后高声道,“你若是心中有数能昏聩至此吗?君臣纲常都弃之不顾,竟还为了一个男人昏了头,三番五次出宫,置自己于险境,岂是你该做的!今儿我把话说明白了,他若是不能恪尽本分,哀家不介意帮他一把!” 君祁忽然笑开了,“帮他一把,哈哈哈,不知道母后要如何帮呢。是不是,像当年对大哥那样,帮着他‘谋反’呢。” 太后一惊,忙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话一出口就后悔莫及,这事儿她从未打算让儿子知道,当年的知情人除了身边跟了几十年的老嬷嬷,都灭了活口。虽然是为了帮儿子,但是太后清楚君祁的性子,若是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必定会让母子两个疏远,因此才瞒着他做了许多事。她不知道是不是进宫后一贯对万事看淡的行事影响了儿子,她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偏偏就养出了一个看似韬光养晦实则的确是“不思上进”的儿子。 君祁并不曾想过自己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更没有想过要把事情摊开来说,刚才也只是一时情急。只是见她这样的反应,也知道一直不想承认的事情终归是事实,便叹道,“母后,儿臣所做之事于社稷无碍,更于他人无碍,为何不能让儿臣如愿呢。” 太后收敛了刚才的神态,脸上的狠厉之色却无法掩盖,“这种事原本就是违反人伦纲常,天理难容,你若是一时兴起玩玩也就罢了,竟还认真起来,像什么样子!” 君祁硬忍着胸中的那一口气,说道,“那儿臣若是非他不可呢。” 太后气极,怒道,“哀家决不允许,决不允许!” 母子两不欢而散,而远在行宫的太上皇,听了回报,手中的画笔落下来,乌黑的墨水瞬间晕开去,生生毁了一幅将要完成的画像。画上的人一身宫装,脸却是再也看不清了。 君祁有了前车之鉴,将林府的防卫又加重了一倍,甚至连林如海上下朝的路上也都派人暗中保护,只是没敢把事实告诉他。他原本以为他的母亲是一个温柔多情的人,只是对父皇爱而不得才变成如今这样,却没想到被母亲骗了四十年,就连今日的地位,都是靠母亲的暗中动作才能落到他头上。人都说后宫如战场,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宫女太监甚至宫妃死在这座金牢里头,却不曾想到,他的母亲,会是下手的那一个。也是,一个生了皇子却并不受宠的妃子,若不是心狠手辣,如何能躲得过后宫的明枪暗箭,尤其他的外家并不显赫。 君祁也不知道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大哥是他除了父皇以为最尊敬的人,只因为当年大哥曾替他出头,时年八岁的君祁便立志要成为大哥的左膀右臂,做一个贤王,辅佐大哥成为一代明君。当年大哥出事之时,他还十分惋惜,却是不大相信大哥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没想到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生生的把大哥给逼成那样。 林如海等在一边实在奇怪,明明是他把人留下了,这会儿又是一言不发的算怎么回事。因故意清了清嗓子,问道,“咳咳,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君祁恍然回神,才惊觉刚让戴权把如海留下了,没想到只顾着自己在那里伤感,把他忘了个干净。拉过如海的手将他引到炕上坐下,君祁轻轻的把他圈在怀里,下巴抵在他肩上,“老六找到那个神医了,后日就能到京。那位神医医术了得,最善解疑难杂症,精通毒理,必定能解了你身上的毒。” 林如海却是毫不在意,经历过一回早就看淡了,如今还剩的日子也够他安排好一切,只是这话不能直说,因道,“那可要好好谢谢王爷。只是听说他最近忙得很,我也不好贸然去府上打扰,恐怕也找不到人,还请皇上代为转达。” 君祁终于笑了出来,“你也调侃他,果真是忙得厉害,我都不敢找他,上回就挨说了。不扯这个了,我还有事要同你商量。南边进展不错,王子腾也适应的差不多了,我想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林如海道,“京城里都解决了?若是差不离了把他先除了也好,留着总归是个祸害。不过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把保龄侯史鼐迁到外省去,还是一方大员。” 君祁笑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史家虽然是你那岳母的娘家,可惜她几个侄子里也就史鼎同她亲近一些,这史鼐却是因早年间他大哥去世才袭了爵位,又因他母亲同贾太君有嫌隙因此倒是更疏远了。况且听说贾太君常把他大哥唯一的女儿接了去住,弄得有些传言出来,说是他亏待侄女儿,早年间闹得很不像样。他又是个聪明的,也没有参和那些腌臜事,瞧势头不对早就主动投诚了,我也不好把这样识时务的人打出去不是。” 林如海叹道,“竟是这样,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那侄女也不是个好惹的,偏爱找玉儿的麻烦,在家都抱怨过好几回了,可见十分难缠。” “还有这样的事,玉儿到底是贾太君的亲外孙女,难不成在贾府受了委屈老太君也不管的?咱们玉儿这样的人品,怎么还让她一个孤女欺负了去,可得替她出出气。” 林如海哭笑不得,“你堂堂皇帝,还想欺负一个孤女不成?玉儿是我女儿,我还不急呢,你倒是上火了。那边老太太自然是偏帮玉儿的,只是人家也是客人,自然不好做的太过明显。况且都是孩子,就是拌个嘴什么的也不能说教。我对这些事是无论如何理不清的了,母亲却说有这样的人给玉儿添点堵也好,省得日后被更厉害的欺负了去。” 君祁浑不在意,“有你这个父亲在,谁还敢欺负玉儿不成,再不济还有我呢,日后一定给她指个好人家。” “越说越没边了,我不指望她能嫁个好人家,只希望她将来能得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别像她母亲一样……” 君祁有些不高兴,“好好的怎么提起她来。” 林如海却是始终存着那份愧疚,贾敏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底不是她死活要嫁过来,若说错,谁也没错,只怪命运弄人。但这份愧疚也只对贾敏罢了,他也不会因此而待见贾家,“过几日就是她的死祭,贾府又是早早的把东西送来了,像是怕我们忘了一样。她到底是玉儿的母亲,就是为了孩子着想我也不会做这样没头脑的事。可恨她总在玉儿面前提起她母亲,贾敏去世时玉儿本就记事了,虽然不是她养着的,好歹是生身母亲,心里必定是记挂的。她再这么时不时的提几句,可不是招惹玉儿伤心吗。那日贾府送了东西来,当晚玉儿就有些不好,听伺候的丫头说是晚上对着月亮哭了一回,受了寒气。” 君祁道,“我记得玉儿一向是古灵精怪的,现在竟是这样多愁善感,看来果真得让她同晗儿作伴,也好让那个疯丫头学学大家闺秀的风范。” “二公主那是被你宠坏了,这会儿又来抱怨。”林如海可不愿意让自家女儿同皇家儿女掺和在一起,“再说如今一家子上下可都靠玉儿管着呢,哪有功夫和公主作伴。” 君祁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白提一句。” 只是世事难料,君祁的一句玩笑话,差点就成了真。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第092章 伴读 才下了早朝,君祁先转到寝宫换了一身常服,打算去御书房商议政事。六个内阁大臣此刻都在那里等着,却是为了江南牵连甚广的贪污大案。前次收拾甄家的时候特意放了一马,如今正好一块儿算账,准备好的人选也可以即刻走马上任。虽说急了点,也不至于出什么大的差错,总比让这些蛀虫白白的把鱼米之乡弄成腐败之地要强。 戴权利落的指点着宫女们伺候皇上换装,瞥见门口自己的小徒弟正鬼鬼祟祟的往里头张望,见还需要一会儿才能弄完,便先悄悄的走到门边上,低头听了一阵。 君祁由着宫女伺候也不睁眼,昨儿个晚上批奏折一直到四更,这会儿累得很。只是等宫女穿戴完毕还是悠悠的开口问道,“什么事。” 戴权唬了一跳,赶紧把小徒弟打发走,快步走到君祁身边低身道,“回皇上的话,太后宣了林老太君和林姑娘进宫。” 君祁忽的睁大眼睛,挥手让宫女退下,“怎么回事,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戴权回道,“听说太后一早让孙公公去宣的,也没听提起过,忽然就要见见。不过后来又让人把二公主叫去了,奴才想着二公主的伴读上个月回家后再也没来过,有了这么个空缺,大约是太后知道林姑娘好,便有了这个打算。” 君祁双眉紧锁,喃喃道,“怪道呢,我说怎么就没有动静了,竟想从玉儿入手。母后这又是何必,都算计到孩子的头上去了。”他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吗,虽然平日里他也宠的厉害,可这些年都换了几个伴读了,不过是想给她找几个闺中玩伴,哪里知道个个都不行,连性子最软的刘侍郎家的姑娘都耐不住她的刁蛮任性,忍了半年就跑了。这回这个倒好,连三个月都不到就又跑了。玉儿打小也是在家千恩万宠的养大的,他更是知道如海对玉儿有多宠爱,若是让玉儿做晗儿的伴读,别说林老太君和如海不答应,就是他也不会愿意让玉儿受这份罪。不过母后也是,当年能想出这么厉害的手段不知不觉的对付了大哥,如今却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想用孩子来牵制如海。 想着林老太君也不可能轻易答应这件事,君祁便打算先去御书房,只吩咐戴权,“你去让人盯着,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 戴权答应着下去,吩咐了小徒弟就连忙跟上皇上,暗忖着皇上和皇太后之间多年的母子情分,大约要出现裂痕了。只是他心里还有一件事藏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着机会说出来。不过他隐隐有种感觉,真相大白的日子不远了。 太后倒也没真打算利用一个孩子来威胁林如海,就是要使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对象也该是林家唯一的男丁林珩,只是事有凑巧罢了。二公主虽然性子刁蛮一些,但是嘴甜会来事儿,一向很得宠。那日在太后这里求了半天,又答应绝对不会再把伴读欺负跑了,太后才开始寻摸着哪家有合适的姑娘可以进宫做晗儿的伴读的。 数来数去几个合适的姑娘家都已经被晗儿欺负跑了,太后也只能数着朝中的官位高低,让底下人一个个的回报是不是家里有十来岁的姑娘。除去几个两朝元老,那都是大门大户的,就是有也不能选进来,没的让人家孩子来受罪。等到数到林家,太后恍然大悟,这林如海可是有个女儿的。可是再一想,这林姑娘可是个没娘的孩子。可是孙公公多嘴,提了一句,“听说林姑娘打小就由林老太君教养,那林老太君还是唐家出来的,太后您早几年还夸过呢。” 太后一想,可不是吗,这唐氏她可是知道的,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好的,她曾经还怕会一起入宫,没想到被她父亲做主嫁给了快要没落的林家。若是她教出来的孩子,大约是错不了的。虽说一想到林家就难以避免想到皇上和林如海的事,但是太后明白皇上轻易不会屈服,若是在这个时候她让林家的姑娘进宫给晗儿做伴读,皇上再多想一些,也能起个威慑的作用。因此特意没漏风声,选了个大朝会的日子,让孙公公亲自去宣口谕,把那祖孙两个接进了宫。 唐氏原先还奇怪,太后能有什么事要宣她,而且非要带着玉儿一块儿。等进了宫,寒暄几句,听太后说一旁的那位就是二公主,还让二公主带着黛玉去御花园逛一逛,她就明白了,感情是把主意打到了玉儿的头上。 太后还笑着自顾自的说道,“看着她们的样儿,倒是想起咱们年轻时候的模样来了。那会儿整日拘在闺房,最盼望的就是去走亲戚见见小姐妹们,有个人陪着总不至于太孤单。” 唐氏紧接着说道,“可不是吗,姑娘家就是这点不好,不如他们男人可以满世界跑。若是像她外祖家有那么些姑娘倒也不寂寞,偏我家只玉儿一个,就怕她太过孤单。好在她父亲想了个法子,让她跟她兄弟一样上学念书,我又教她些针黹,每日里倒也不闲得发慌。如今更加好了,家里一应大小事务也都教会了,我也乐得清闲,只管吃喝,别的事都让她去做去。” 太后笑容一滞,难道唐氏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不成?因笑道,“读书倒是极好的,哀家看她也是跟你一样的知书达理,比晗儿强了百倍不止。不过她这个年纪就学这些,你倒是狠心,急着把她送出去不成。” 唐氏收敛了笑容,皱着眉头说道,“哎,还请太后恕罪,并不是臣妇要在太后面前说些晦气话,只是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撑到哪一天,总要早些为孩子做打算。再说了她也不喜欢总往外跑,就爱在院子里躲清静。我要是再不给她找点事做,同尘世越发疏远了,对孩子也不好。从前捧着一本书就能看一整日,如今时不时的有个管家娘子来回话,又是东家又是西家的,看着琐碎却并不是太费脑子的事,权当让她歇歇神罢了。” 太后明白了唐氏的意思,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嗨,这不是给孩子找事吗。不然这样,晗儿身边正好缺个伴读,她虽说性子跳脱了些,却是个好孩子。哀家看玉儿这般稳重内向,正好和晗儿互补,不然就让玉儿来做晗儿的伴读好了。” 唐氏忙道不敢,“玉儿打小被我和她父亲宠坏了,看着内向可往往说话没个轻重,难免冲撞了贵人,恐怕担不起这样的重责大任。”唐氏没想到都说的这么明显了,太后竟然还是明着说出来了。玉儿可没时间陪公主玩儿,他们也舍不得让玉儿去受那份罪,二公主的吓走了这么多官家小姐,她岂是不知道的。 太后笑道,“你多虑了,我看玉儿好得很,又是经纶满腹不比男子差,做晗儿的伴读倒是正好。横竖也不是皇子的伴读,还得替他们挨罚,就当多一个闺中姐妹,一块儿说说话罢了,不用当什么正经事儿,哪是什么重责大任。” 唐氏还想再说两句,不想太后没了笑脸,严肃道,“莫不是你觉得晗儿顽劣不堪,不配让林姑娘给她做伴读不成。” 好嘛,这简直就是威胁呀。可是巧了,唐氏看着温柔,内里最是要强的,尤其厌恶别人要挟她。虽说眼前这位是太后,不能得罪,但也忍不下这口气,只好板着脸一言不发。 这下倒是太后大感意外,心想你既然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晗儿虽然顽劣一些,好歹也是皇家公主,哪里轮得到你来嫌弃。再说了,林黛玉也不怎么入她的眼,若不是为了给皇上一个警告才不会上赶着找她。 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孙公公也没想到这位林老太君竟是个胆大的,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岔开。正思忖间,就有一个小太监悄悄进来回报。孙公公听了心中惊疑不定,走近太后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太后,太上皇派人来见。” 太后眉头一挑,太上皇可是多久都没派人过来了,这会儿突然让人来指不定有什么大事,若非如此,怕也不会想起她这个太后。因对唐氏道,“哀家的话你再好好想想。”又吩咐道,“请林太君往后头去歇一会儿,让人准备午膳,晗儿今日也跟哀家一块儿用膳。” 唐氏别无他法,只得跟着一个宫女往后头去,心里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事儿给挡回去。 而太后怎么也想不到,太上皇找急忙慌的派了个心腹来,竟只带了一句话,“不要动林家。” 太后仔细琢磨了一遍,又让孙公公细数了林家的家底儿,总觉得不对劲儿。要说林家这样的侯爵,当年太祖皇帝开国时候封了不少,就是不降等袭爵的也有好几个。而到了林如海父亲那一辈,加恩多袭了一世,也不过是恰逢先皇晚年多病之时,感念这些老功臣的功勋,连带着赏了好些人家恩典,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来了林如海,便是从科举出身,当日太上皇还在位,也没见有多器重,一样是丢在翰林院慢慢升迁。一直到了皇儿登基,才算是平步青云。这样的人家,凭什么让太上皇亲自开口?再者,她可不信太上皇到现在还不知道皇上和林如海的事。如此看来,这里头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恐怕还不小。 却说君祁有心早些往太后那边去,可惜江南一案事关重大,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又急着拿出个章程来,因此君臣几人连午膳都是在御书房用的。好在戴权送来了消息,只说二公主带着林姑娘在御花园玩,太后和林太君说了几句话,正是为了二公主伴读一事。后来因太上皇那边派人过来,因此就没有再说。 君祁也没有多想,好歹先把那事儿拖着,等他一会儿过去再找太后细说也是一样的,便又回到正事上来。 唐氏祖孙两食不知味的用完了御赐的午膳,都为伴读一事而担心。尤其是黛玉,刚刚在御花园中差点就把公主得罪了,要不是身边有宫女嬷嬷们跟着,她又时刻谨记着谨言慎行,大约早就吵起来了。从前只觉得云丫头性子太直,有时候太莽撞了些,没想到这位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可不想与她作伴。 好在一直到用完茶,太后又东扯西扯的聊了两句,再没提伴读的事。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第093章 谋退 林如海到了家才知道这事儿,忙去问过唐氏,得知并未落定,便暂时放了心。只是太后这样的态度,他不得不替林家再多做些打算。下毒一事,他原本还打算轻拿轻放,横竖君祁是站在他这边的。一个不知轻重,勾结外贼的太后,别说下手的对象是他,就是随便一个官员,恐怕作为皇上的君祁都不会乐见的。他们母子多年的情分,怕也只够让君祁忍了这一回。 急急忙忙的把林仹叫来,林如海量着这些年积累的家底,就是珩儿没大出息,也足够支撑林家往后三代了?比唬羰窍窦旨夷茄峙乱仓荒苤С哦潭痰募甘臧樟恕,br& 林仹才将京城里的铺子查了一遍,就听说叔公找他,正好捧着账本就去了林府。这些年,他从当日一个小掌柜的变成了如今林家南北生意的总管事,全靠林如海的信任和提拔。就连他的大女儿也沾了林如海的光,嫁了个秀才,日后说不得还能做个官太太。因此林仹对林如海可真真是感恩戴德,对生意上的事尤其是盈利亏损,可是比林如海这个大东家还上心。 多年的经营,林家暗地里的生意已经颇具规模,林仹才查完帐就发现今年这九个月的盈利就快赶上去年一整年的了,因此十分高兴。正想着告诉林如海也让他欢喜欢喜,就听林如海问道,“林仹,咱们家在京城里的铺子有多少家了?” 林仹笑道,“原是七家,年初又开了一家药铺,便有了八家。照您的意思,并没有粮铺,盘的一家当铺,听说前东家是薛家。我看他们家也算是老字号了,平日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也挺多,该是不错的生意,不知薛家怎么就不做了,我去查过铺子没问题,就盘下来了。” 林如海点点头,“生意上的事你比我懂行,只要把底子查清楚了,其他的你放开手去做,我也不管你。薛家是强弩之末,家里也没个男丁,这些铺子上头没人管着,倒还不如顶出去的好。不过往后他们家的铺子就别再沾手了,京城里的铺子这就尽够了。你快点把几个铺子的账目盘一遍,铺子里留一些,算算能有多少多出来。” 林仹道,“赶巧了,我刚才查完几个铺子,您瞧这账本我都带来了。今年从长白山进了许多上好的灵芝和人参,江南带来的丝绸也卖得好,因此比去年的多赚了不少。我粗略算了下,除了铺子里要留着的现钱,现在大约能拿出二十万两来。” “这么多?”林如海不大过问这些,一来是他实在不在行,二来林仹也算是自家人,信得过,因此每年年末账本交上来多半也不看,只照例让林仹将一半存进钱庄,一半用作生意。他所知的,也不过自己一年的俸禄几百两银子,自然不够看,主要还得靠几个庄子,南北都有,加起来一年也能有十来万银钱。至于南边的几家铺子,都是唐氏在管,他自然不知道。 林仹见他一脸诧异,便觉得好笑,感情这位叔公压根就不知道这些铺子有多赚钱呀。不过也多亏了之前那位老掌柜的,教会了他不少门道,几家铺子又都是盘下来的,原本就有些名声在,换个东家对老百姓来说也不是个事儿,因此打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赔过。 “这才是九个月的呢,到了年底大约还能拿出六七万来。”林仹说话间不由的带上点骄傲,怎么说他也是总管事,铺子赚钱他脸上也有光,“我原打算年后把布店开一家分号,不过既然铺子已经够了,不如把郊外的庄子扩一扩。上回听林管家说,原先庄子边上还有几亩田是别人家的,刚好缺了那么一角看着也别扭。如今听说那家的儿子是个不争气的,生性好赌,把家底儿输了个底儿掉,正琢磨着卖地呢。虽说不缺那几亩地,不过正好是庄子的一角,买下来庄子看着也齐整些。” 林如海道,“竟有这样的事,林升怎么没跟我说起过。若是还没卖出去,就赶紧让人去谈。那个庄子我去过一回,就那片角上长了荒草,都快过膝了,没得糟蹋了这么好的地。也不用动铺子上的钱,那个我自有打算,让林升在府里账房领就是了。” 林仹一时没转过弯来,“不知道叔公有什么打算,不是说不用再盘铺子了?” 林如海一笑,“我只说不用在京城盘了,你带上二十万两银票到南边去,苏州,不,还是去杭州的好。至于开什么铺子,你来拿主意,不过还是老规矩,粮铺不能碰。不用一味求快,也不急着一定要有多少铺子,根基一定要扎实,可是要传下去的。” 林仹心想,您是一品大老爷,做生意开铺子也就罢了,怎么现在看着像是要以此为业呀。虽然林家一脉大多没落了,只留了林如海一支大出风头,可祖上留下的规矩还没人敢坏,也因着书香世家的名号,有些人宁愿饿死也不做那些买卖营生,没得玷污了名声。士农工商,无知的百姓只看你有没有权,有没有钱,可真正的有识之士,最是重视身家背景和家族内蕴的沉淀。尽管心中疑虑重重,可林仹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本分,知道以他的身份地位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因此压下心中的思绪,林仹恭敬的应下,只问了一句,“这回可是要往南边常住了,若是真要实打实的弄起来,恐怕三五年也不够。若果真如此,我不如还是让我家那口子带着孩子回老家去,叶落归根,总在外漂着总不是个事儿。” 林如海道,“是了,竟把这个忘了。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总不能因此同家人分开,就一块儿去吧。我让人在杭州给你置办个小的院子,你别嫌弃,先凑活着住,等将来稳当了你再随心意换吧。” 林仹忙道,“叔公说的什么话,我感激还来不及,哪会嫌弃呢。若不是叔公帮扶,我如今恐怕还只能靠着族里的救济过活,哪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想当初我刚来京城的时候……” 林如海见他又要忆苦思甜,忙止住他的话头,又嘱咐他要同以往一样低调行事,切忌张扬,这才打发了林仹。又唤了林升进来,吩咐了一阵才罢。 林仹带着一家人,除了嫁出去的大女儿,同那年进京时一样,连年都来不及过就匆忙往杭州去了。林如海虽然没有明说,但是林仹瞧着最近的形势都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尽快按照叔公所说,在杭州站稳立定。 只可惜林仹的媳妇儿可不这么想。打从她嫁给林仹起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这些年终于有了点起色,有进了京城见过大世面,家里也是几个小丫头伺候着,可把她美上了天。现在当家的着急忙慌的要往南边去,还不是回老家,她心里就只犯嘀咕。问了许久又没个头绪,林仹是打定主意不透露一个字,让她很是气恼。她不过是个乡野村妇,一时气愤之下也只能骂骂咧咧的解气,直说林如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靠着她男人赚了那么些钱,又一脚把他踢开,发配到杭州,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林仹原本不想跟她计较,直到听她说话越发不堪,这才发狠起来,好好收拾了媳妇一顿。许是林仹平日为人一向谦和,尤其没跟媳妇儿红过脸,突然来这么一下倒是管用,真把人镇住了,耳根子也清净了不少。 林如海连番的动作,君祁又岂能不知。太后还在背地里不断使劲儿,君祁越发慌乱起来,一头是母亲,一头是爱人,哪一个他都不想伤害。而如海这样做,又让君祁想起来五年之约,想起当时如海的动摇,生怕他萌生了退意,因此思虑再三还是打算跟他说个明白。 这回君祁却没有召如海进宫,而是想当年那样,选择了在别院见面。 曾几何时,二人一坐一站,明明两情相悦,偏都眼高于顶,不愿说出来,只互相试探。若不是后来的种种巧合,君祁猜想他们俩恐怕也不会有今天。如今故地重游,虽说已经知心相交,可现下心情之复杂,比起当初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如海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打量了一圈,才对君祁说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这一出,最近太后不是盯你盯得紧,出来一趟回去指不定怎么教训你呢,何苦来的。宫里也不是不能见面,什么话不能说,偏跑到这里来。不过我倒是挺惦记院子里的几杆竹子的,还是那样翠绿,这么冷的天也不见蔫。” 君祁顺着他的话说道,“虽有难得的傲骨,被人用得多了,却也俗气。” 林如海深深地看了他一样,轻声说道,“我本就是个俗人。” 君祁呼吸一滞,不知道这句话里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却接不下去,说不出来,只能过去把林如海的手包住。调养了这些年,他的手脚一到冬天还是容易冰凉,如今又添了新毒,就更甚了。冰凉的触感透过双手一直传递到心脏,那一瞬间,君祁居然觉得他即将要失去眼前这个人,心里一阵慌乱,忙紧紧地抱住了林如海,怎么都不肯松手。 林如海被那样禁锢在怀里,这副温暖宽厚的胸膛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想要依靠着他寻求庇护。可惜,林如海是个男人,是个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人。他不需要别人的保护,他有足够的能力来保护自己,也希望自己有能力来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但即便是这样,在当下,林如海仍旧无法抗拒这个怀抱。两颗心最近的距离,大概就是面对面的拥抱,尽管隔着厚厚的棉衣和皮袄,他们还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那是他们存在的最好证明。 最终还是林如海先挣开了怀抱,低声说道,“你把我叫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样的场景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君祁却知道他此刻并非是因为害羞,不禁有些挫败。他们之间,如海才是那个真正掌握全局的人。原本想要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变了,“没什么,只是许久没来这里了,前段日子为了江南的事忙得天昏地暗,不过想松快松快。我让人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一会儿陪我好好喝一杯如何。”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难得这样的雅兴,自当奉陪到底。”林如海笑着上了炕头,不去看君祁的脸,“不过可不能喝醉,你若是喝的不能行走,戴公公可又要伤脑筋了。” 君祁忙在对面坐下来,“放心,不过小酌几杯,还醉不了。过几日王子腾就要被押解进京了,案子一旦开审,消息恐怕就瞒不住了。你做好准备吧,王家跟贾家是姻亲,到时候必定通过贾家找上你。” 林如海毫不在意,“我又不是随他们摆弄的傀儡,就是烦了些。王家和我们向来没什么往来,不过碍着贾家的情分罢了。只是这些年同贾家也疏远了,连玉儿也不常去。话说回来,就算我把这事儿应下了,难道就能替他免去杀头之罪不成,到时候说皇上不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横竖我也算在你这里出过力了。” 君祁笑了,“倒把事儿赖到我头上来了,若是你开口,我自然有办法免去他的杀头之罪,只是下半辈子注定得在天牢里过了。” 林如海道,“你不知道的时候替多少人担了错儿,也不少我一个。再说我又不拿他们什么好处,比起那拿了还办不成事的可算是厚道。到这一步,杀不杀的倒是其次,王家当年让他们家老大顶了罪,以一己之力承担了所有罪过,回金陵去了。如今只有王子腾一人,再想找个替罪羊可没有了,他一倒,那几个小的就更加不足为患。倒不如将王家的家产罚没充公,免了满门抄斩之罪,即得了实惠又赚了个仁君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君祁问道,“这是你们几个的意思?他们那群老狐狸的小心思你还不知道,就怕江南的事牵扯甚广,到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这才假仁义。” 林如海却不这样想,“甭管他们为的什么,这个想法不错。何苦兴师动众的给自己落一个残暴的罪名,甄家的事还在眼前,没得让王家成为第二个甄家,老百姓可不管他们到底犯了什么事。若是一地的父母官,百姓受了欺压自然希望将其千刀万剐来出气。可这样的大官落马,民间传了你这个做皇帝的名声也不会好听,何苦呢。” 君祁说的有些咬牙切齿,“我倒是不在乎他,只是他背后的人实在可恶,到如今我也没能理出个头绪来。我原以为是老爷子的手笔,可自从老爷子说再不管了,再也没给王子腾下过命令,王子腾也没有主动联系过老爷子。可是除了老爷子,还有谁能让王子腾甘愿臣服,而且还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 林如海摇摇头,叹道,“你心里明明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不愿相信罢了。” 君祁一时无话,这样的事他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戴权正好进来禀告,酒菜已经备齐了。君祁立马吩咐他摆上来,不再提那事。 第094章 莽玉 过几日就是年三十了,黛玉在唐氏的指点下安排人手准备三十晚上守岁以及年初一祭祖的事宜。再加上林家有几门远亲也进了京,依附着林府过活,还得另备一份过年的东西给各家送去。虽然就几户人家,抵不住事小物多,冗杂的很。 黛玉才指点着几个管事媳妇儿才领了牌子将蜡烛等物什分配完毕,好容易歇下来喝了一口热茶,立马又有一个婆子进来回话,说是贾家的表少爷来了。 黛玉还未开口,一旁的紫苏就说道,“妈妈可是吃了酒糊涂了,既然是表少爷,自然有老爷、少爷去招待,巴巴的报到里头来算怎么回事。小丫头年轻不知事,您老这把年纪了也不明白不成,凭谁家的规矩也断没有让未出嫁的小姐去招待外男的。得亏现下都是自家人,若是有外人在,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了。知道的是妈妈一时糊涂,不知道的还打量咱们小姐是多么不庄重的人呢。” 那婆子慌忙说道,“哎呦呦,可是猪油蒙了心,小姐千万饶了奴婢这一回。来的表少爷是贾家的二爷,前头老爷和少爷都不在,这位表少爷又说奉了他们家老太太之命,非要亲自跟小姐说话不可。前头几位大管家一时都找不见人,小子们一时拿不定主意这才报进来,想请小姐示下。” 黛玉也不急着吩咐,喝完水又让一旁早就等着的一个媳妇儿领了牌子,见没人回话了这才看向刚才那个婆子,“妈妈也是老人了,什么消息能进二门,难道还不清楚。若是外祖母有话要交代,自然会派了管家娘子来,又不是小门小户的,还要劳烦表哥大驾来传话。连这样的规矩都拎不清,我看正月里这二门妈妈也是守不好的。正好听说厨房里管热水的人手不够,妈妈就去那里帮忙吧。” 那婆子还待求情,一旁站着的卜嬷嬷厉声喝道,“没听见小姐的话不成,还不赶紧下去,难不成要等人来请你吗。大过年的,别在这里给小姐添堵,回去好好醒醒神。” 卜嬷嬷原是唐氏身边的人,往日也是帮着理家的,因唐氏怕黛玉一时辖制不住下人们,特意将她派在黛玉身边。下人们原想着这位小姐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约心软也没什么手段,可时间一长就看出来了,自家小姐分明就是面慈心狠的,想来都是说一不二。瞧着柔柔弱弱的样儿,话一出口却是决不收回。那婆子因是守门的不大清楚,只听过传言,本来还存着一丝念想,大过年的说不定小姐就开恩了,可如今卜嬷嬷一说,知道再无回转的可能,只能灰头土脸的往外走。 贾宝玉早就想着林黛玉了,可惜每回闹着老祖宗来请人都不成,说是家里忙脱不开身。今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借故出门,莽莽撞撞的上门,想着就是见上一面也是好的。原本一听门房说老爷和少爷都不在家,贾宝玉还高兴得很,不用跟他们打马虎眼就可以直接见林妹妹了。可谁知道小厮们推三阻四的就是不肯放他进去,一时情急之下他便只能拿老祖宗做借口。 贾宝玉还以为这下定是可行了,哪知道小厮去了半日还是没人来请他入内,不由得有些心焦,也有些愤懑。又往里张望了一回,贾宝玉放下已经喝了许久的茶,小声对茗烟说道,“你说那人究竟去通报没有,怎么老半天了还没有消息。” 茗烟回道,“二爷放心,谅那小子也不敢怠慢二爷。如今年节里,林姑娘必定忙乱的很,说不得这会儿就在换衣裳,一会儿就出来了呢。二爷您先坐着,别着急。” 贾宝玉一听有些道理,便又坐回去,只是忍不住抱怨,“林家规矩就是繁琐,其实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我不过想看看妹妹好不好,偏这些小厮婆子横亘其中,着实讨厌。就该让林妹妹去咱们家,有姊妹们陪着一块玩闹,也不用理这些俗事,老祖宗也欢喜。” 茗烟连忙拉着他的袖子,低声说道,“我的爷,您小声点,这可不是在咱们自己家里头。您若是想,跟老太太说说不就是了,如今史大姑娘不就要在咱们家长住了。” 贾宝玉道,“云妹妹是因为她叔父要到外地去赴任,老祖宗舍不得她才将她留了下来。可林妹妹这里,林姑父也在,她还有祖母,每回老祖宗让人来接不是这忙就是那忙的,你说是不是她祖母不让她去呀。林妹妹这般人品模样,整日跟这些死鱼眼珠子似的媳妇婆子掰扯,真是罪过罪过。” 主仆两个还在那里嘀咕,一旁守着的小厮可是把这些话听了个分毫不差,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就等着一会儿去回禀管家。这位爷也不知道是真不知事儿呢还是假不知事儿,这样的话居然就在主人家议论起来了,何况说的还是自家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可是不得了的大事,还是得尽快打发走才是。 也不知过了多久,从二门上来了一位小厮,却不是之前那个,板着脸对贾宝玉说道,“贾二爷见谅,您来得不巧,我家老爷和少爷不知道今儿有客上门,皆不在家。您若是有事还请早些递了拜帖来,过些日子再来吧。” 贾宝玉好似听不懂小厮言语间的讽刺,只一味的追问,“我是来见林妹妹的,难不成连妹妹也不在家。” 小厮回道,“小姐自然在家,只是女眷不便接待外客,还请二爷改日再来吧。” 贾宝玉有些急了,也不顾茗烟的眼色,急吼吼的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我和妹妹是嫡亲的姑表亲,有什么便不便的。往日在家时都是一块玩耍的,妹妹若是知道我来了必定请我进去的。你是不是躲懒不曾去通报,还不赶紧让爷进去。” 小厮冷笑道,“凭是哪位爷,就是皇上来了咱们府上也断没有往后院去的道理。二爷这样的年纪难道没有读书识字的,岂不闻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二爷这样嚷嚷着要进内院,没的让人笑话。二爷家的规矩小的不懂,可这是林家,还请二爷按着林家的规矩来。” 贾宝玉被这一番话唬住了,也清醒过来,这可是林家不是贾家,更没有宠爱他的祖母撑腰,今儿又是瞒着家里出来的,万不能惹出事端。前几日还听母亲提起,有什么事要找林姑父帮忙,若是他现下硬闯进去,这些刁奴去姑父面前借机中伤他,那可怎么好。思前想后一阵,贾宝玉愤愤的带着茗烟打马回府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一见贾宝玉走了,旁边的几个小厮纷纷围拢过来,朝着刚才同贾宝玉呛声的人说道,“到底是平哥儿厉害,三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您是不知道,刚才那主仆两个可是说了咱们府上不少坏话。” 被叫做平哥儿的人一脸不耐烦,挥着手说道,“行了行了,不用学舌了。一会儿等叔祖或是林管家回来了,你们自去回过就是了,小爷我可不耐烦听这些。”他却也是林家一门远房亲戚,因领了东西,今儿他母亲让他来给老太太磕头,正好碰上这事儿。见小厮们都怕惹事,就替小厮们出了头,把贾宝玉打发走了。 小厮们听了这话才散了,横竖他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也不过是靠着林家过活的穷亲戚,用不着巴结得太厉害。 却说林如海今日出门,竟不是皇上召见,而是太上皇密召,让他去郊外行宫见驾。 当年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如今也不过是个老态龙钟、垂垂老矣的糟老头,若不是他身上难以忽视的威严气势,怕是没有人可以将他同当年的样子联想在一起。如今这个老人,也不过是个费尽心思跟阎王爷周旋的可怜人罢了。 “林如海,这里有样东西,你拿去吧。”尽管声音不复当年的低沉有力,却仍然让人不敢违抗,“那小子为了你的毒,几乎恨不得把全国上下的大夫都抓来给你诊治一番,还是赶紧把毒解了,消停一些吧。” 林如海也不去拿放在桌案上的瓷瓶,拱手行礼,“谢太上皇救命之恩。” 太上皇捋着胡子笑得意味深长,“你的命,朕可救不来。朕一生遇到这么多人,一直以为朕就是最心狠手辣的人,没想到你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林如海面不改色,回道,“太上皇谬赞。” 太上皇脸上的笑忽然就消失了,紧紧地盯着林如海,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动作,“朕可从来不乱说话,尤其是称赞。朕只是好奇,你到底有什么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你要知道,若是其中错了一步,可就是整个林家都要给你陪葬了。” 林如海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来,笑道,“太上皇说笑了,微臣从来都很爱惜自己的性命,更加爱护林家。” 太上皇暗想,这林如海说话还真是滴水不漏,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居然还能当做没事人一样,怪道能做到如今的内阁大臣,果然有真本事。因道,“罢了,你既然不想说,朕也不逗你了。不过朕很好奇,若是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会作何反应。你做了这么些事,可别是白费功夫,还吃力不讨好。朕乏了,你下去吧。” 林如海将那个瓷瓶拢在衣袖里,恭敬的请安告退,“微臣谢太上皇隆恩。” 捏紧了瓶子,林如海坐在轿子里一路沉思,这一招险棋,用得好,困扰林家几代人的问题就可以一次解决;用得不好,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欺君之罪大于天,可若非如此,恐怕林家永远都脱不了干系。如今棋子早已落定,是好是坏很快就能见分晓,他自然是希望是妙招,虽说往后跟君祁解释起来也颇为麻烦,总比带累一家老小要好。好在江南那边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若是遁世,也能保他们十年无虞,有了这段时间,万事都能解决了。 轿子落定,管家还没来得及回禀宝二爷的事,那边就有一骑快马停下,却是贾琏。林如海见他神色匆忙,便赶紧叫他到书房说话。 贾琏一路快马加鞭,短短几条街也着实跑的累了。只是事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气儿都没理顺呢,就先急着开口了,“姑父,我听说王家出事了,王子腾已经被押解进京关入大牢,年后就要被吵架问斩了!” 林如海笑道,“就为了这事儿?那你这样着急作甚,横竖同我们没什么关系,你顾好自己便是了。” 贾琏一愣,随即想到林姑父可是皇上的亲信大臣,这样的事情必定是早就知道了。因道,“姑父说的是,是侄儿莽撞了。不过王家倒得这样快,同我们府上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阻碍。再者消息一旦传出来,我那位婶子必定要想办法帮着兄弟。我自然不会再帮她跑腿请姑父帮忙求情,可拙荆也是王家人,再说万一二叔直接找上姑父……” 林如海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若是有牵连,他王子腾都从南边一路到了京城里,你以为你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家里等过年吗。皇上又不是什么大恶人,一向以孝义仁慈教化百姓,岂能做如此有损威名的事。侄媳妇儿同王家的往来你最清楚,只要不牵涉其中也就不会受池鱼之殃。若是你二叔问起你这件事,倒不如明着告诉他,这件案子说不定是要御驾亲审的,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置喙的。你好好待在理藩院,这些事别管。” 贾琏道,“我才从舅舅家出来,舅舅也是这个意思。侄儿愚笨,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也不奢望可以弄清楚,只是希望姑父念在亲戚情分上,给侄儿提个醒。侄儿就老实说了吧,我那个婶子也是个厉害的,甄家出事的时候就收了甄家的两大箱子东西,悄悄地藏了起来。如今出事的是她亲兄弟,恐怕其中更是牵扯不清了。” 贾琏早年就听从舅父劝告,也不指望升官,老老实实的守在理藩院,也不用参与朝廷的党派之争。家里也是十分注意,先是让自己媳妇儿跟她亲姑妈、他的二婶子离了心,不让她参和那些糟心事儿;后来又听了舅父的话,跟二房渐渐的分的清楚,好在管家权在他媳妇儿手上,他们又是名正言顺的大房,这才没让二房把整个国公府连累进去。 林如海对这些也早有所闻,没想到这个贾王氏如此胆大妄为,连犯官该抄没的家产都敢接受,竟不似一般妇人胆小如鼠,不知世事,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你舅舅说的不错。若她果真做了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想要补上也难。好在她不过是二房的,又没能掌管国公府,若不是老太太还在,早就分出去单过了。你只记住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贾琏将这几句话记在心里,回去仔细思忖再三,总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主动担下了一项差事,往外地公干去了。 第095章 慌乱 这一年最后一次诊脉,老太医摇头晃脑的摸了半天,好半晌才一脸不可置信的说道,“怪哉怪哉,大人体内的那两股浊气皆已消失殆尽,不仅中毒所引起的症状都没了,连以前那股寒气也没了,可算是彻底治愈了。不知大人是不是用了什么奇药,竟然有这样的奇效。” 林如海也没想到能把旧疾也祛了,实在是意外之喜。不过对太医所言也不好回答,只能含糊其辞搪塞过去。他原先几乎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想要在一年之内铺好后路,不至于让林家毁在他手上。没想到峰回路转,还因祸得福,连一向淡然自处的他都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好容易将太医请走,却不知道要做点什么。这些事他一直瞒着所有人,因此现下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只能吩咐下人准备了一桌酒菜,自斟自酌。 倒是君祁听了太医的回报,高兴的不能自持,若非戴权拦着,早就出宫去找林如海了。 戴权在一旁道了喜,又提起之前的事,“皇上,您先别忙着林大人的事,横竖都已经好全乎了,明日再见也是一样的。倒是太上皇和皇太后那里,您还得早作打算。您说太上皇此举到底是何用意,怎么忽然就……” 君祁平静下来,坐下来看着桌上的一叠信笺,缓缓说道,“老爷子斗了一辈子,都快成精了。听说前一阵又召见了太医,毕竟年纪大了,想必是开始为身后事做打算了。朕可以查到的东西,老爷子未必不知道。” 戴权不再接话,心想要是太上皇真的精明到无所不知,当年也不会发生这样的荒唐事。只可惜皇上让暗部调查的东西他也无法知晓,不知道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不过看这次皇上的态度,想必是有些头绪了。不然以皇上一向对太后的孝心,即使因为林大人的事有了隔阂,也不可能这样狠决,除非真的知道了什么事。 君祁收起摊了一桌的东西,笑道,“罢了,既然老爷子有令,朕能怎么办呢。母后这么多年的心思朕也不是不知道,好容易老爷子想起她来了,让母后去陪老爷子最后一程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戴权,你先去告诉太后一声,老爷子那边大约明后天就会有人来了,先让她做好准备也好。还有,让人把大理寺卿叫来。” 戴权领命而去,心里止不住的激动,盼望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家一片欢天喜地的准备过年,贾家和王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淡。王家自不用说,京城里几支本来就只依靠着王子腾,他一倒自然就没了主心骨。王子腾的大女儿才定下的婚事也不作数了,都恨不得离他们家远远的。 贾家却是避无可避,原本跟王家就是几辈子的交情,如今当家奶奶和二夫人又都是王家的人,因此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都担心王子腾的事会牵连到自家。 王夫人打发了娘家嫂子派来的人,心里也急得不行。她也知道这件事有多要紧,若是王家就此倒了,她在荣国府就更加没有地位了。只是她现在在府里也不能做主,又没有个成年的儿子去外头打听消息,丈夫又对她不上心,根本没有指望得上的人。不过转念一想,凤姐毕竟也是姓王的,贾琏也在朝为官,看来还得去找她才行。 而此刻的凤姐,正被贾琏三令五申不得多管闲事,尤其是王子腾的事绝对不能掺和。 凤姐这些年时常被他恫吓,此刻见他比往常还要严厉三分,便有些怕。只是她向来觉得娘家家大业大,一点不比贾家差,便是此刻她二叔听说出了些事也不觉得会如何严重。再者贾琏这样急切的模样,生怕王家会带累他似的,因此心里十分不高兴,便壮着胆子回道,“那好歹也是我二叔,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们王家哪一点比你家差了,我二叔不过是一时着了小人的道,过几日皇上查明了真相,自然就官复原职了。瞧你这小家子气,生怕连累了你是不是,等我二叔又成了封疆大吏,你可别求我。” 贾琏恨道,“不知深浅的东西,你知道什么!你别忘了你如今是贾家人了,王家的事自然有王家的人去操心,你不要命了,我和芮儿、芩儿还想活命呢。这么些年了,我何时倚靠过你那位了不得的二叔。我最后再说一遍,甭管王家有没有人找上门来,这件事你别管。若是打定主意要帮忙,你就带了你那堆了不得的嫁妆回娘家去吧,我们家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说完,贾琏就摔了门帘而去,只留下王熙凤一脸震惊的对着门口。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贾琏居然要休了她?自打她王熙凤嫁到贾家,上敬公婆,下侍小姑,还给他生了一儿一女,自问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可是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威胁她! 好在王熙凤也不是个蠢笨的,打发了平儿和丰儿出去,流着泪思忖了半天,终于擦干眼泪,亲自替贾琏准备好行装,让平儿拿到送到外头去。既然贾琏都这样说了,想必这件事的确不小,她还能掰扯什么。若果真想要帮忙,也得接住贾家的关系才行,她说到底也只是个深宅妇人。 王夫人可不知道夫妻两已经有过这么一出,满心以为凤丫头不会不管,因此拿着长辈的款,扶着丫头的手款款而来。看到这样熟悉的大院子,王夫人心里恨得牙痒痒,以前可是她的地盘,现在可是便宜了大房了。 凤姐才交代完一切事宜,就听外头丫头的声音,“二太太来了。”心想她这位姑妈怎么这样难得,自从不用管家之后一心在自己院子里求神拜佛,今儿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因吩咐道,“快请。”一边下了炕走到门边,笑着说,“二太太难得来的,快请进。有什么事打发丫头来叫我就行了,大冷天的怎么亲自来了。” 王夫人一边笑着一边顺手搭上凤姐的手,说道,“突然想起有些事,你整日这么忙,倒是我反正也是闲着,走动走动也好。” 凤姐心思一动,才想起来刚才王家来人找二太太,想必是为了她二叔的事了。因道,“太太说笑了,平儿还不赶紧上茶。” 王夫人回头吩咐,“金钏,你在外面等着。” 凤姐明白过来,等平儿上了茶也打发了她们,笑道,“太太有什么事,还劳您亲自来,是不是二叔那边有什么事。” 王夫人喝了一口热茶,神色如常,“其实也没什么,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小人,竟然敢诬陷你二叔。不过现在你二叔在大牢里,你表弟又小,家里也没个主事的人。你二婶的意思,是不是让琏儿去打听打听,在大牢里疏通疏通,总归是当官的,人家也得卖个面子。” 凤姐见她一脸倨傲,心里十分不喜。她自然知道这位二太太自来瞧不起他们大房,虽然贾琏做了官也并没有改变。“哟,这事儿还真巧了,大爷他才说要去外地公干,刚整理的行装,一会儿就要出门,怕是连过年也赶不及回来。娘家二叔的事我也听说了,二叔不也在工部当差,不如让二叔去打听打听。” 王夫人原以为不过一句话的事儿,没想到却碰了个钉子,便有些不快,“那还真是不巧,偏生有事了他就忙了,平日里也没见他出远门,又是大过年的,怎么还有这样的事。” 凤姐听这话也变了脸色,她现在可不是被二太太压制着的新媳妇儿了,因道,“二太太这话说的,大过年的要出远门,大爷和我都不愿意,可上头交代的,他也不能说不去不是。横竖二叔也没什么事,再过两天也不用去部里了,请二叔帮忙也是一样的。” 王夫人一听这话被气了个好歹,恨不得给凤姐一个耳刮子,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才硬忍了下来。若不是已经在老爷那里碰了钉子,她又怎么会到大房来。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便道,“也是,不过你二叔这些天忙得很,每天都有人递拜帖。” 凤姐也不愿再同她多说,幸而有个媳妇因急等着一样东西,求了平儿在外头通报。王夫人见状也不愿再久留,便告辞出去。 回去的路上,王夫人扶着丫头的手低头沉思,听嫂子的意思这次二哥的事恐怕真有些拿不准,可贾家这里还真没什么人可以找了。薛家妹妹那里倒是有钱,可惜连蟠儿都没了,就剩下母女两个,本来就不好过了,想必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林家,对了,林家! 一想到这里,王夫人豁然开朗,立刻想着怎么才能跟林家搭上关系。虽然王家和林家没什么往来,但是贾家和林家可是姻亲,虽然姑奶奶不在了,可林丫头也时常往这边府里来,到底亲戚情分是在的。不过这种事还是得爷们儿出面,她倒是不能贸然派几个媳妇儿去,看来还是得跟老爷说说。 待王夫人想了一回如何提及这件事,贾政也见完客闲下来。只是回到后院,也不愿往正房去,转而向赵姨娘那里去了。王夫人早就料到会这样,自从搬到这个偏院,离老太太远了,老爷越发的不在乎这些规矩了。好在她早就派人在门口守着,一见贾政不往这边来,赶紧上前把人拦住,“老爷,太太请您过去,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商量。” 贾政早就厌烦了王夫人的木头样,整天板着个脸也不会笑一笑,看了让人生厌。元春的事本来好好的,要不是她这个做娘的不上心,不聪明,说不定元春早就成了娘娘了。还有宝玉,都说慈母多败儿,若不是她一直护着,怎么会这样不成器。 因此贾政一进门脸色就不好,连看都不看王夫人一眼就坐下来,打发了上茶的丫头说道,“你有什么事。” 王夫人听他有些不耐烦,心里也不是滋味,不过为了把事情办成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今天二嫂子叫人来了,说是二哥的事很快就要明朗了,听说是大理寺主审,只是再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如今王家在京城里也没几个帮得上忙的,二嫂娘家又在外省,因此求老爷去打听打听,也好寻找应对之法。” 贾政沉声道,“这件事我早就说过了,你不用管。” 王夫人不死心,“老爷,怎么说也是二哥的事,这些年咱们这么多往来,要是二哥出了什么事情咱们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当年为了打点元春的事,二哥可也费了不少力气,如今二哥遇到了点难事咱们岂能袖手旁观。” 贾政脸色更加难看,“这是朝廷大事,你一个妇人知道什么!若是能帮我早就帮了,可是你二哥这回遇上的可不是小麻烦,这时候收手都来不及,还想着帮衬,难不成想要拉着咱们一家人给他陪葬不可!” 王夫人听他这话说的严重,下意识反驳道,“哪有这么严重,二哥一向深受圣上信任,这么多年也是兢兢业业。若说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别人家也都有那些糟心事,凭什么偏找我二哥的麻烦。必定是有小人在其中挑拨,要陷害二哥才对。” 贾政冷笑一声,“哼,果然是妇人之见。就算是有人陷害,都已经下了天牢了,对方必定是有备而来。若是还有回转的余地,皇上岂会把人从江南暗中押解回京,况且一押回来就下了天牢。动动你的脑子,别为了他把咱们家也搭进去。” 王夫人还是不死心,“就算是这样,也该尽一份力,难不成看着二哥上断头台不成。林姑爷位居高位,深得圣心,我只求老爷去跟姑老爷说一说,在皇上面前求个情。就算是二哥真的有罪,看在王家先祖和二哥历年来的功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贾政听她说出这样没脑子的话,直接摔了茶碗,“愚不可及!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对待玉儿的,如今眼巴巴的跑上门去也不怕丢人。没了小妹,林家和贾家的关系本来就不怎么深厚了,就是为了贾家的事,妹夫也不一定会出手相助,更何况是王家的事,你就不用痴心妄想了!”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0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刚才的动静闹得满院子都快知道了,本来贾政的话就有些过分,又在下人面前这样不顾她的面子,王夫人气得几乎要落泪。想想自从二哥出事的消息传来,不过几天老爷对她的态度就愈发冷淡,如今还恶语相向,若是二哥真的落了罪名,没了官职,可想而知她往后在贾家的地位会有多尴尬。为了往后的日子,她决不能让二哥出事! 第096章 除夕 大年三十晚上,林家一家四口吃完了团圆饭,围坐在一起守岁。唐氏吩咐厨房按着南边的习俗下了汤圆,也有饺子,不拘吃多少,只是图个好彩头。还特意吩咐人将几个金锞子放在两个孩子的枕头底下,当做压岁钱。 黛玉肠胃弱,不好吃太多糯米,就只吃了一个汤圆就放下了,见林珩还在一边吃得欢快,便打趣他,“才刚大鱼大肉的吃了多少,这会儿又是汤圆又是饺子的,你也不怕晚上积食,又该难受了。” 林珩慌忙咽下嘴里的汤圆,反驳道,“姐姐又说我,分明是你吃得少,偏说我吃得多。才刚可是特意留了肚子,就等着汤圆呢。” 唐氏也没吃,笑看着姐弟两,说道,“能吃是福,珩儿又是长身体的时候,是该多吃点。你别管你姐姐,她不过是与你说笑,若是喜欢厨房里还有呢,尽管让她们做去,可不能饿着了。玉儿你也再吃两口,才刚也没吃几口饭,今儿可是一晚上都不能睡,吃了热乎乎的饺子一会儿才不怕冷呢。” 黛玉笑道,“这些足够了,坐在炕上倒也不冷,只是一晚不睡怕是不能的。去年不就睡过去了,该找些乐子才是。红袖,去把骨牌拿来,我来陪祖母玩一会子。” 唐氏忙拦住她,“费那个劲儿做什么,也没有搭子,咱们两玩什么。” 黛玉道,“让她们再去把吕嬷嬷和卜嬷嬷请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难事。” 唐氏却道,“罢哟,人家好好的一家团圆,没得再把她们两叫来。咱们坐在一处吃吃茶聊聊天也就是了。” 黛玉偏偏还是打发了红袖去拿骨牌,“有多少话咱们都聊,一边玩牌一边聊不也一样。既然不叫几位嬷嬷,便宜了她们几个丫头吧。整日跟着我也闷了,趁着今晚让她们玩一会子,不然白芍这丫头又该站着睡着了。” 众人都笑起来,去年守岁时白芍果真站着靠着门沿睡着了,这一年没少人拿她说事儿,笑了不知道几回了,今儿又当了一回笑料。白芍平日里大咧咧的,这会儿也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给黛玉换了一杯热茶,离门远远地站了。 唐氏见几个丫头站着果然也无趣的很,便道,“即这样,让她们多准备几副牌,你们留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其他要玩的便去外间自己找搭子去,我也不管你们。珩儿,你同你父亲是在这一块儿玩呢还是自去找乐子呢?” 林如海听了刚才黛玉的玩笑话正同林珩说日常保养之道,也不管她们祖孙两如何安排,听这话便笑道,“母亲如今满心满眼的都是孙儿,都没有儿子的地位了。横竖也没什么趣味,倒不如陪母亲抹一回骨牌,平日里可没有这等闲工夫。” 唐氏笑道,“罢哟,从来也没见你玩过,你难道是会的?” 林如海一愣,还真不会。不过话都说了,父子两这时候能找什么事做,便道,“这有什么难的,看两局就会了,您先玩着,一会儿儿子就替上。” 红袖拿了骨牌进来,唐氏也不再说什么,让摆了张小桌便开始玩。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连林珩在一旁都看会了,林如海还是没看懂里头的门道。好在也不缺他一个,唐氏便由着他坐在一旁看书。也难为林如海竟能这样认真的看书,屋外远远的还传来不断的爆竹声,砰砰作响,很是热闹。林珩听了心痒,赖在唐氏身边哀求了一阵,带着几个小厮出门,也放爆竹去了。 夜深了,众人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一个个哈欠连天。黛玉让人准备了浓浓的热茶,喝了两杯才算好一些。唐氏有了些年纪,实在有些累了,便歪在炕上看她们玩,没一会儿便睡着了。黛玉见此便让人收了骨牌,又让丫头去拿了一本书过来,也歪在炕上开始看书。 此时又有一个小丫头进来,悄悄的找了门口守着的紫苏。紫苏听了心中疑惑,也不敢耽搁,小心的走到林如海身边低声回道,“老爷,前头管家遣人来说,有贵客到访。” 林如海心中奇怪,大年三十的,连一向独来独往的林清玄都早早的说要过年回南边去了,这时候能有什么贵客。不过既然外头管家会递消息进来,想必也不是一般的客人,便收拾一下去见客。 直到在书房看到那人熟悉的背影,林如海真有些哭笑不得,“你怎么又来这一招,总这样吓人。大年三十连老爷子都回宫了,你倒是偷懒跑出来了。” 君祁笑看着他,“每年都是那样,他们不累我都嫌累。今年老爷子发话了,这么多人闹哄哄的也不好,索性吃过饭便罢了。至于母后,年后就要去陪老爷子了,如今自然也是要一起守岁的。怎么,我来这里你还不高兴了?” 林如海道,“多大的人了,尽做这样鲁莽的事情。万一宫里头有个什么事,找不到你岂不是翻了天了。” 君祁冰冷的手覆在如海的手上,让他忍不住瑟缩,只是不放,“我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明明昨儿个才见过,才刚看着那堆人,就想起你了。老六最近也高兴着呢,天天在我跟前嘚瑟得厉害,相比之下,咱们倒是不如他了。” 林如海忙道,“没头没脑的说这些个干什么,快坐下喝杯热茶,手都冻成这样了。” 君祁从善如流,只是不放人,“你在家做什么呢,还是同往年一样守岁到天亮吗?” 林如海道,“是啊,年年都是如此,才刚一块儿在我母亲那里。横竖我家人也不多,若是分开守岁倒是冷清的很,围在一起热闹许多,老太太看着也高兴。” 君祁笑起来,“就是怕你太冷清了,我这不是赶着凑热闹来了吗。好歹也是得了母亲的准许的,我这个女婿是不是也该来陪着岳母守个岁。” 林如海瞪他一眼,“又在说浑话了。” 话音刚落,外头便有小厮回话,“老爷,老太太说她不方便见客,请老爷安心招待贵客,不必急着过去。若是太晚了,便不用过去了。” 君祁抢先说道,“看来还是老太太精明,大约知道是我来了。今日的确不便,改天可要当面谢谢岳母大人。” 林如海打发了小厮,懒怠跟他斗嘴,“这时候跑来就为了说几句玩笑话吗,我倒是不信你什么时候这样不顾大局了。王家那边还没找上我,只是往贾家跑过两次。大约这次事情闹大了,贾家的人也有所察觉,因此并不敢管这个了。不过那个王氏从前就跟甄家有牵连,这回王家的事许多又是扯不清的,你难道真的准备把贾家也一起拉下马?”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慵懒的从后背环绕着如海,下巴抵在他肩头,“你总是这样扫兴,难道我出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些破事不成。若只是这个回头找你进宫商量不也是一样的,何必偷偷的溜出来。就是想跟你一块儿过年,这段日子事情太多了,你说为什么就有这么多麻烦事呢。” 林如海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总会来的。 “如海,你早就猜到了吧,江南背后的那个人,就是大哥。”君祁忽的低沉着嗓音,可以放缓的语速反而在末尾带出一丝慵懒的诱惑,却透出一股凄凉,“兜兜转转,没想到还是到了这一步。之前还替他抱屈,现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可以,真想即刻抛下一切咱们两个逍遥自在去,何必管这些烦心事。说来也怪,我和大哥当年这样要好,可他如今处处针对我,难道真以为是我抢了他的皇位不成?” 林如海的手慢慢的凉下去,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为一声叹息。“想必其中还有许多苦衷,也许其中有误会……” 君祁轻笑道,“不管是不是误会,当年的确是母后害得大哥如此下场,母债子偿也是应该的。只是昔日的好兄弟,终究还是要形同陌路,都说天家无兄弟,果然不错。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才查到他的行踪的时候我还很高兴,老爷子耿耿于怀十来年,我也想了多少次只希望当年的事不是真的。等真的确认他还活着,剩下的却只有无奈。我想跟他联系,只是他虽然知道我在找他,可偏偏就躲着我。” 林如海转过身将君祁搂在怀里,两个大男人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好笑,可是此刻双方就是对方唯一的依靠。 “顺其自然吧。”林如海叹口气,又说道,“你这会儿饿了没有,厨房里备了饺子、汤圆,还有其他菜,若是饿了就让他们现做去。汤圆还是用的南边的法子,不像这里是摇元宵,更加软糯,你可以尝尝。” 君祁一扫之前的低沉,笑道,“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就你讲究,多少年了还留着南边的习俗呢。往常只在元宵节才吃元宵,这汤圆听说跟元宵一个样,我倒是要尝尝。” 林如海吩咐小厮让厨房煮一碗饺子和一碗汤圆来,原还想喝两杯,只是天太晚了,怕君祁喝了第二天早上上头。只是最后厨房送来的还是一桌子的菜色,除了指明要的饺子和汤圆,还有几样小菜,一壶温酒。 林如海诧异道,“这许多下酒菜是要做什么,是谁吩咐的?” 小厮回道,“是老太太吩咐送来的。老太太还说老爷小酌两杯即可,切忌贪杯。这个荷包是老太太吩咐给这位先生的,说是,呃,同小姐和少爷的一样。” 君祁听得一头雾水,林如海忍俊不禁,打发了小厮,把玩着荷包笑出声来,“罢哟,这才是登堂入室了。” 君祁问道,“这是什么个意思,这个荷包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林如海道,“玉儿和珩儿每年除夕夜都能拿到这样的荷包,里头是压岁钱,你自己打开看看吧。我多少年没有收到过这样的荷包了,还是你面子大。” 君祁缓过神来,感情老太太这是把他当做孩子对待了,因笑道,“原来如此,压岁钱都收了,是不是该去磕个头?”说着还真要往外头走。 林如海忙拦住他,“后头这么多下人看着呢,别又惹出什么乱子。正经吃点东西,坐一会儿就走吧。” 君祁道,“你还当真了,来来来,陪我一块儿喝两杯。又一年过去了,总算和你一起守了岁。往后每年,咱们也像这样,可好?” 林如海举杯相碰,笑意盈盈,干脆果断的回道,“好。” 第097章 宴客 年初四是林家的年酒,林家正是风光的时候,亲朋好友来了不少人。 林如海招呼着众位亲朋喝酒吃菜,偶然瞥见同一桌的内兄贾政一脸欲言又止,便知他有事要说。果然待酒酣耳热之际,趁着众人都不在意的时候,贾政端着酒杯来到林如海身旁,笑着举杯,“如海,我也来敬你一杯。” 林如海忙起身相让,“二哥客气,原该小弟敬你,岂敢岂敢。”说着便碰了杯,却没有一口喝干,只是抿了一口。 贾政虽知他酒量不好,只是心里存着事儿,见他这样便觉得是有意而为之。才刚跟其他几位大人碰杯可喝得干脆,连跟自家大哥也是爽快的干了,偏他主动来敬酒就不喝。只是到底是有求于人,又当着众人,便不好发作,尴尬的笑道,“你如今贵人事忙,倒是许久不见往我们府上来了,也难得有机会同你交谈切磋。” 林如海淡淡的说道,“二哥说笑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咱们都是替皇上办差的,说什么忙不忙的,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二哥若是有事,遣人来告诉一声就是了,只是闲聊的话,想必二哥也没这个功夫呢。” 贾政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就是朝廷真有要事也轮不到他去忙,从来都只是去衙门点卯对付一下,听林如海这样一说自然尴尬。因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有件小事要向你讨教,不知道现下……” 林如海轻笑道,“原来如此,这会儿人多眼杂,再说吧。” 贾政这才恍然,刚才只顾着要同林如海说王子腾的事儿,竟忘了这会儿还在席面上,登时有些脸红。再仔细想想刚才林如海的表情,竟觉得是在嘲讽,心里不是滋味。若是平时他怎么会这样糊涂,只是近来被王夫人逼急了,拿甄家的东西作要挟,又搬出了早逝的珠儿,几乎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地步,非要让他替王子腾打点打点。私心上他自然不愿意去管这件事,皇上这些年的手段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甭管是对那些贪官污吏还是曾经权倾朝野的甄家,从未手软。王子腾的事他也略知一二,能让皇上如此震怒,必定所犯不轻,他没得上赶着去当那被殃及的池鱼。只是王夫人手上的东西也够他喝一壶的,况且若没有了王家做依靠,他将来跟老大分家时也少了一分把握,因此也只能想办法试上一试。 林如海哪里知道其中的缘故,心中暗叹这个贾政竟然这样轻重不分,这时候还打算救王子腾,也不知道该不该赞扬他的仁义。转头见到一旁自得其乐的喝着酒的贾赦,林如海心道,以贾家目前之势,还是这个沉迷酒色的混账大爷靠谱,好歹没什么大罪过。贾琏倒是个聪明的,直接来了个避而远之,也不知能躲到几时。紧接着又想到贾家的倾塌是必然的,却不知会不会牵连到林家,毕竟是姻亲,早年间父亲定下同贾家的亲事之前似乎还有过秘密往来,这也是不得不防的。 林如海正想得起劲,就听到林珩在一旁叫他,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又问了一遍,“才刚说了什么,这里吵得很,你再说一遍。” 林珩又走近了些,说道,“父亲,林叔说外头来了个道士,非要见您,说是有要事相告。他拿不定主意,因此来问问父亲如何处置。” 林如海皱着眉,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只是既然连林升也拿不定主意,他便见上一见也无妨。因找了个托词脱身离席,前去外庭相见。岂知一见之下,那道士着寻常道袍,手执拂尘,虽俭朴些却不邋遢,倒是个十足的云游道士。细看其眉眼,白眉长至肩头,却是精神奕奕,便是清虚观那个所谓的老神仙也不如此人的仙风道骨。 林如海抱拳行礼,“这位师父有礼。” 那道士笑眯眯的作揖还礼,“先生有礼,贫道可当不起您的大礼。”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伸手请他入座,“师父请坐,不知师父点名要见林某所为何事。” 道士谢过坐下,便道,“先生果然快人快语,贫道此来却是为了两件事,其一是令千金,其二便是先生乃至先生一家的前程。” 林如海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换上了防备,“哦,不知师父此话何解。” “且听贫道细细说来。”这道士倒也不卖关子,直接就开口说道,“想必令千金小时候定有一位癞头和尚要来化她出家,贫道说的可对?此系令千金前世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灌水之恩以毕生眼泪偿还也算是一段佳话。若不愿受此苦难,则需出家,方外之人断七情六欲,自然无需报恩还情。只是先生疼惜之心,却是误了令千金,今后还不知要用什么去偿还前世恩情。只是这一件,贫道也无他法,只能给先生提个醒儿,日后还请令千金多积福德。” 林如海听了这番话还是一头雾水,什么前世恩情,没头没脑的几句话实在令人费解。才要出口细问,便见那道士抬手阻止他出声,顾自言道,“这第二件事,还请先生细听。想必近来先生一直在为一件大事烦心,其实先生心里早就有了决断,何必迟疑。贫道不才,只有两句话送给先生,一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二则是叶落归根。贫道言尽于此,若有一日功德圆满,先生千万记得今日,告辞。” 那道士说完就起身往外走,林如海阻拦不及,连声叫人,“快,快拦住他。” 守在门口的小厮听见声音忙跑进来,主仆几个面面相觑。林如海连声问小厮怎么没把人拦住,小厮们众口难辨,却说压根儿就没见有人出来。林如海心思又复杂起来,这样神出鬼没的人,难不成真是个老神仙?可为什么偏偏找上林家,他又没有满世界找高人卜卦算命,可听那道士所言,却是对林家极为了解的,连当年有癞头和尚要度玉儿出家的事儿都一清二楚。可那事儿,除了他自个儿,恐怕也只有他母亲知道了,还是他事后告诉的。 按下心中的疑惑,林如海打起精神回了席面,同众人喝酒取乐。王子腾的事儿过几日就要有个论断,贾家也不知道会被如何牵连,偏生半路又杀出个道士,真真是乱的很。 同样心烦意乱的还有后院坐在女眷中间的王夫人。她使了手段让贾政答应了同林如海求情之事,心里仍旧放不下,一来是不知道贾政会不会真的跟林如海说起,二来是怕林如海会不会撩开手半点不管。抬眼看见凤姐儿正顾自同几位太太说笑,丝毫不见愁绪,王夫人心里的火就更大了。 只是这事儿也的确赖不着凤姐,贾琏早就千叮咛万嘱咐,连休妻的话都说出来了,她岂敢再插手。再者金陵娘家也来了信,让她万万不能插手此事,因此凤姐也乐得自在,只管做她的贾府当家奶奶。 按说王家一脉相承,凤姐的父亲王子鹏与王子腾更加是一母同胞,何以冷情至此呢?原来早年间这王子鹏也在官场走动,只是凤姐的祖父年迈,王家每况愈下,后来更是牵扯到一件贪腐大案。那时候王子鹏和王子腾兄弟两都受了牵累,为了王家着想,王老太爷决意牺牲了牵连更深的大儿子,保住了王子腾。这王子鹏本来就因为父母偏疼幺儿心里存了疙瘩,后来又出了这么一件事,虽然老太爷临终前将金陵的大部分田产分给了他,却实打实的在他心里烙下了痕迹,和王子腾更是有了隔阂。随着王子腾加官进爵,只能在金陵守着祖产的王子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总觉得王子腾是抢了他的大好前程,如今见他失势,自己又是个平头百姓,岂会出手相助。 凤姐是怎样的一个精明人,被王夫人这样盯着看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不当回事儿,继续拉着几位夫人说笑。贾家一向只同那几户人家往来,四王八公说着好听,传了这几世也早没了祖上的威风;那些沾点边的皇亲国戚又只能奉承着来,哪一回不是小心翼翼的。而林家这边,且不说像唐家这样既是家学渊源的世家,家中又有手握实权的高官;还有陈家、梅家、柳家等等新贵,清贫出身架不住人家手中有权呀。最难得的便是东南西北四位郡王,别人家能请到一两位就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偏他们家能一下就把四位都请到。瞧瞧主桌上坐着的,人可还是老太妃带着王妃婆媳一块儿来的呢,多大的脸面。 也不知是不是怕触景生情,贾母推说身上不好便没有来。唐氏乐得她不来,也不用费工夫去应付,同老姐妹儿几个说笑。自北静王太妃去后,四王家老一辈儿的也只剩下东平王太妃和南安王太妃了。 东平王太妃一向最喜欢热闹,才听了两句戏文,又要拉着人说话。见南安王太妃正一脸陶醉的听戏,便打趣道,“哎哟老嫂子,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戏文,就您还听得这么入神。家里不是养了一班小戏子吗,就喜欢成这样了,我可得拉着您,要不还不跑到戏台子上去了。” 南安王太妃笑着将手中的一颗瓜子塞进她嘴里,“罢哟,听个戏还被你说,快拿吃的堵着嘴吧。我还就爱这出戏,你若是嘴瘾犯了,找被人去,别打扰我听戏。” 东平王妃正拉着黛玉说话,怪她好久没去府上了,又说想她了,没有女儿在身边都没人陪她说话,惹得黛玉十分不好意思。一时见婆母同南安王太妃争辩起来,便知道缘故,忙拉着黛玉过去,“太妃怎么了,可是在抱怨媳妇儿抢了您的乖孙女。” 东平王太妃一见黛玉来了,忙撇下南安王太妃,拉着黛玉坐到她身边,笑道,“可是呢,你们娘俩倒是高兴了,撇下我这个老婆子没趣。好孩子,你祖母狠心,小小年纪就让你干这干那的,我怎么记着都好久没来家里住了。今儿正好,一会儿就跟我一道家去,让那个狠心的老太婆自己忙去。” 唐氏换了件衣裳,正从后头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忙道,“老姐姐,你又来抢我的乖孙女了。” 黛玉笑着站起来将唐氏扶到座儿上,脆生生的道,“哪能啊,祖母,太妃说笑呢。” 东平王太妃却不领这个情,横竖她是不怕唐氏的,“玉儿甭怕,我今儿还就是要把玉儿接走了,你还拦着不成。” 唐氏笑道,“大正月里接了去,替你忙活不成。你也别忙着说我狠心,我早替你打算过了,待出了正月,开春的时候带玉儿上别院玩才是正经。” “那感情好,”东平王太妃笑道,“正月里还真没什么空闲,三月里别院正是风光最好的时候。嫂子,不然咱们一块儿去,横竖整日在家也没什么事做。” 南安王太妃笑道,“急什么,真是个孩子心性,三月里的事儿往后自提不迟,这会儿巴巴的说了,谁知道到时候得不得空呢。不是说你们家二小子的婚期定在开春,怎么到现在还没个动静呢。” 东平王妃笑道,“嗨,原本就定在二月里,只是慧明师太说春天不好,得秋天才合宜,因此巴巴的又改了日子。” 南安王太妃点点头,“慧明师太精通天文演算,八卦风水,听她的没错。横竖也只差了小半年,倒是不用着急。倒是水家的小子,竟不知是何打算。” 东平王妃看了远处的北静王妃一眼,压低声音道,“早先问过姐姐,说是横竖溶儿要守三年孝,就不着急定下。早些年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更加是高不成低不就。新年就是二十了,等到除了孝可就二十一了,京城里十六岁上下的小姐拢共也没几位,难呐。” 众人点点头,不再言语。其实也不算什么事,北王家的家世地位摆在那儿,水溶长得俊性子也好,多少人家愿意高攀呢,只要北王家放低点要求,自然有的是媳妇儿的人选。 黛玉早在她们说起什么婚期的时候就避开了,找了几位好姐妹说话。她今儿是主人家,不仅要招呼客人,还得注意是不是缺了什么,下人们伺候的如何,因此格外忙碌。才刚好容易歇了一会儿,又被东平王妃拉走了,都还没来得及跟姐妹们说话。 探春眼尖,一见黛玉就跑过来拉住她,生怕她跑了,“林姐姐,可见着你了。这半天就看你转悠来转悠去的,真就忙成这样了?咱们可是许久不见了,快过来说说话。” 黛玉边走边说,“可不就忙的跟什么似的,怠慢了各位小姐还请见谅。” 陈飘絮和梅芳菲两个也走上来围住黛玉,“光嘴上说可没有诚意,很该自罚三杯才是。” 黛玉连忙求饶,“两位好姐姐,可饶了我吧。前儿个着了凉,正咳嗽呢,可不敢喝酒,万一被祖母看见了又要挨说了。” 探春不甘被冷落,连忙插话,“可是,林姐姐向来身子弱,三不五时就有个头疼脑热的。如今既着凉了,这酒可不能喝,就让妹妹替姐姐受罚便是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这话一出口,黛玉几人的脸色就变了。因为探春的看人下菜碟,这几位对她的印象越发不堪,关系也是不远不近的,却没料到她今儿能说出在这样的话来。水沁正窜到一边,听了这句话立马不高兴了,气呼呼的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知礼数,你是什么人就敢替玉姐姐受罚。还有,玉姐姐向来身子好好的,你红口白牙的咒人呢!” 探春自悔失言,只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只能红着脸赔不是,“郡主说的是,妹妹一时失言,还请林姐姐见谅。” 黛玉心中气恼,不过想着怕是自己几次称病没有去贾家才让探春有这样的印象,便不咸不淡的说道,“沁妹妹童言无忌,三妹妹不必介怀。” 飘絮也在一旁缓和,“大约是玉妹妹太瘦弱了些,竟让探春妹妹这样想。看你还抱怨不,很该吃得胖一些,你祖母看了也欢喜,又不会让人家误会,岂不是一举两得。” 黛玉脸上也带了些笑意,“姐姐又不是不知道,该补的都补了,燕窝粥、人参茶,还有各式汤品,轮番上,吃了多少也不见长肉。我可也想长点肉呢,不然可闹不过芳菲。” 芳菲听了上来就挠她的痒痒,“好好的又带上我做什么,可得趁着现在好好治你。” 黛玉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嘴上忙不迭地求饶。偏生水沁年纪小,见她笑成这样觉得好玩,也学着芳菲的样儿挠痒痒,直把黛玉闹得不行。飘絮见此忙上去拦下她们,又帮着黛玉把散下来的头发弄好。 黛玉喘了一会儿才能说话,“还是飘絮姐姐好,芳菲,瞧你都把小沁儿带坏了。对了,怎么没见着娉婷姐姐和芷兰姐姐。” 芳菲气呼呼的不理她,带着水沁到一边玩儿去了。飘絮笑着回她,“才刚被你两位婶子叫去了,仿佛是北静王妃要见她们。” 十几岁的少女已经知道许多事情,听她这样说黛玉便明白了七八分,也就不再问了。 第098章 求婚 还没到元宵节,水溶就忍不住了,因为他母妃整日寻思着给他找媳妇儿的事儿急得都上火了。想来想去,他父王和母妃是一个意思,他的年纪也的确不小了,若不是太妃去了,恐怕也得不到这个时候。只是他心里一直存着一桩事儿,他母妃给张罗的几位小姐他是打从心底里没考虑过,思前想后这事儿还得去求皇上。 在这些子侄中,君祁最欣赏的就是水溶,甚至还曾感叹过自己的几个儿子不如他,其中不乏林如海的原因。因此一听到水溶求见,君祁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听他到底有什么事竟然单独来求见。 水溶鼓足了勇气好容易才进宫,才打算开口,一见里头不少宫女伺候着,又有些迟疑。本来嘛,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一个大小伙子大咧咧的说这事儿也不好,何况还牵扯到了林姑娘的闺誉。 君祁鲜少见他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给戴权使了个眼色,一屋子的人即刻就走了个干净。 见此,水溶才开口,“多谢皇上体谅,臣此次求见皇上是有事相求。” 君祁笑道,“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儿人都打发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水溶撩起袍子跪下,“臣恳请皇上赐婚。” 君祁一愣,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竟是为了赐婚来的。这两年北静王妃忙着张罗水溶的婚事,就连最近在老太妃孝期里头也并不曾忘了这事儿,君祁还是有所耳闻的。甚至之前他也打算把水溶招为驸马,只是北静王毕竟是异姓王,一旦势大就不好掌控。现在的水钧能够让他信任,并不代表北王家世代都不会有贰心。按下这些心思,君祁说道,“哦?竟是为了这事吗。听说你母妃早就在替你相看了,难不成你自己已经有了看上的姑娘了?是哪一家的小姐,你说出来听听。” 水溶听这话就知道皇上不一定能管这事儿,毕竟北王府不是普通人家,可不是随意什么人都能进门的。一想到先生如今的地位,水溶有些摸不准,只是都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英明,也并非是臣……只是……”这话说到一半又不好继续了,水溶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让皇上信服的理由,难不成真把自己心里记着的事儿说出来?总归不大好。 君祁看他这样犹豫,又想着北静王妃为了选儿媳妇的事几乎没把整个京城里头的大家闺秀都看上一遍,忽然灵光一闪,问道,“难不成你看上的是平民女子,你母妃不准?” 水溶一咬牙,回道,“并不是这样,臣想让皇上给臣和,和林大人的千金赐婚!” 这可是更加出乎君祁的意料了,他没听错的吧,还是说这个林大人并非是指林如海,要知道如海可就一个女儿,况且玉儿过来新年也才十二啊!因问道,“你说的林大人,是哪位林大人?” 水溶涨红了脸,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没有再退缩的道理,“是林海林大人。” 君祁高声道,“糊涂,如海就一个女儿,今年才十二岁,如何做得了你的……”这媳妇两个字君祁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他向来把如海的孩子也当做自己的一般。尤其是玉儿,也算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又喜欢她像极了她父亲的性子,因此内心十分喜爱。如今乍一听水溶竟是打玉儿的主意,便有些不喜。 水溶却道,“臣知道,臣,臣愿意等林姑娘及笄之后,再行嫁娶之礼。” 君祁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朕问你,为何偏偏选上林姑娘?” 水溶早就发红的脸更加烧起来,皇上的话问的太直白了些,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当年的“无心之失”,对林姑娘失了礼数,因此一直在心里记着,就想着对林姑娘负责呢。因此换了个说法,小声道,“臣少时师从林大人,也曾听闻先生的千金自幼聪慧,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那年在京郊一见,更是惊为天人,因此,因此……” 君祁一挥手,“行了,你不用说了,朕知道了。你这小子,还是一见钟情了?”君祁心里更加不舒服,水溶当年救玉儿的事儿他还记得,只是玉儿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水溶怎么就偏对她上了心呢?难不成这溶小子其实……就喜欢小孩儿?那他可得仔细想想,水溶别的地方挑不出什么错儿,可要真是有这个毛病,那绝对不能让玉儿进了火坑。 水溶听了什么“一见钟情”不好意思,不再回话。若是他们年岁相当也不用劳烦皇上了,想必以林家的家世父王和母妃都十分欢喜的。只是他毕竟比林姑娘大了许多,不说母妃能不能让他等到二十好几才成亲,林家那里也是个大问题。可求皇上也有个问题,先生如今可是朝中第一红人,若是林家和北王家成了姻亲,再加上林家的姻亲、原本就和北王家关系密切的贾家,这里头的关系皇上不可能不考虑。水溶在赌,赌皇上对现在的北王府的信任,也是赌自己和林姑娘的缘分。他自然并不是非林姑娘不娶,当日所发生的一切除了早已被打发的几个侍卫,恐怕也就他和林姑娘记得,只是打小所学的孔孟之道还有父王的言传身教,都让水溶不能不去想这件事。说到底是他太莽撞,好心办了坏事,虽说是为了救人,却也对林姑娘无礼了。 偌大的御书房里头,君臣一坐一跪,安静的可怕。君祁思忖良久,终于说道,“这事儿,朕知道了,只是现下还不能答应你。朕明白你的顾虑,此事得空了朕会同你父王和林大人说一说,你先回去吧。” 诚如水溶所想,君祁不得不对水林两家的联姻仔细考虑,不过也存了给玉儿找个良人的心思,水溶自然是数一数二的人选,因此并不当下拒绝。只是到底不是自个儿的亲闺女,他一时做不了主,还是得问过如海才行。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水溶听这意思便知道有希望,立马磕头谢恩,乖乖的回家等信儿去了。 林如海接到宫里的急召,还道是王子腾的案子出了变故,匆忙打发了如今京城里头店铺的总领事,换了官服就坐上轿子直奔皇宫。到了宫门口落轿,却见北静王也才下轿,一问之下也是被皇上临时叫来的,却不知所为何事。林如海还以为真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忙偕同北静王一道前往御书房。 这北静王却是君祁之后吩咐人去请的。毕竟是个大老爷们儿,又从未做过月老,君祁想了想还是得让他们都知道这个事儿。不然万一林如海看上了水溶,北王府又不同意这桩婚事,岂不白费心思。这君祁身为皇上,也不管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讨论儿女的婚事会否尴尬,就这么把人都请了来。 二人进门行过礼,左右而立,恭敬的等候皇上下令。岂知君祁斟酌一番,却说道,“水钧啊,才刚你家溶小子来过了,求了朕一桩事。” 这是怎么个意思?水钧和林如海心里都在打鼓。一个想的是自家儿子能有什么事来求皇上,这会儿又把他叫来恐怕是哪里得罪了皇上;另一个想的却是,听起来是北王府的事,怎么还带上他了,难道其中有什么关联? 水钧拱手问道,“犬子莽撞,还望皇上恕罪。” 君祁笑道,“什么莽不莽撞的,你这个做父亲的不关心儿子才是真的。你可知溶小子是为的什么事而来?朕也不同你卖关子了,他可是来求朕赐婚的。” 水林二人心里都咯噔一下,等着君祁继续说话。果然君祁也不想浪费时间,可是还有许多大事等着他处理呢,便痛快说道,“溶小子说了,想要求娶他恩师家的千金,愿意等林姑娘及笄之后迎她进门,又怕你和王妃太心急,逼着他成亲,因此就想了个主意,让朕来给他赐婚。只是婚姻大事,自然要听从父母之命,朕也不能仗着皇帝的身份乱点鸳鸯谱,就想叫你们来商量商量。” 商量商量?知道了真相的两位父亲几乎没当场晕过去,都是被气的!林如海虽然对水溶这个学生很满意,可如今听到他居然对自家女儿“心怀不轨”,还堂而皇之的求皇上赐婚,实在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他的玉儿才十二岁,又是幼年丧母,他虽然有心替她找个好人家,却也想着要多留几年,哪里肯轻易被人娶走。 水钧也来不及埋怨儿子,立马跪下请罪,“逆子无状,竟拿这等小事烦扰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君祁道,“朕向来把溶儿当做亲侄子,他的婚事怎么可以说是小事。这事儿朕先告诉你们了,可被回家找孩子的麻烦。要说溶儿原本就是林爱卿的学生,若真成了也算是一件美事。不过朕也不好独断专行,你们回家慢慢商量吧,此系终身大事,也不必急在一时。” 二人才想说点什么,君祁便又道,“今儿找你们两来也不独独为了孩子的婚事,过几日王子腾的案子也该审一审了,总这么关着也不是个事儿。朕想着大理寺恐怕也不好插手太多,你们说说谁能任此案的主审。” 林如海心里正不痛快,听君祁的话分明就是看好这门婚事,也不管旁边还站着水钧,冷笑着开口道,“皇上乾坤独断,让谁做主审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就是想要御驾亲审也不是不行,全凭皇上定夺。” 此话一出,水钧瞬间变了脸色,心中感叹,恐怕这世上敢这么同皇上说话的,除了太上皇也就林如海了。只是自己倒霉,皇上这样被落了面子,还被他撞上,恐怕得吃些苦头咯。 君祁一时也有些下不来台,若是只有他们两个倒也罢了,这水钧还在一旁呢,如海这样使性子置他这个皇帝于何地?因不悦道,“林爱卿放肆!” 林如海原本有些后悔,谁知君祁又来了这么一下,虽然多半是说给水钧听的,但是林如海在气头上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便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一脸倨傲。 气氛一时僵住了,水钧暗暗后悔,又在心里把水溶骂了个体无完肤,打定主意回去要好好教训这小子。若不是这小子搞出什么劳什子赐婚,怎么会有这些事儿。 君祁清了清嗓子,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便对水钧说道,“北静王先回去吧。” 水钧巴不得能走,都不敢多看一眼,即刻告退出去,一直到身后的门又合上才长舒了一口气。 君祁叹了口气,走到林如海跟前,“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林如海憋着一口气就是不开口,心想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好好的提什么婚事。尽管嫁妆早就在准备了,最近也在打点这些,可突然这么一提,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上辈子把玉儿就那么丢给了贾家,也不知道她在贾家过的如何,最后嫁给了什么样的人,如今每每想起便觉得有愧。虽然明白女儿总有出门的一天,可总归想多留几年,就当是补偿前世的亏欠。 君祁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大约是他对水溶不满意,便道,“你是不是在想溶儿和玉儿的事?其实,溶儿是个好孩子,你教出来的学生你还不清楚吗,人品学识都是好的,家世就更不用说了。他既然对玉儿有意,想必将来对玉儿也是好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林如海瞥了他一眼,“哼,溶儿自然是个好的,可你可不看看他多大了。玉儿还小,我还打算留个四五年呢,可不敢耽误世子爷的终身大事。” 君祁才醒过神来,原来是舍不得玉儿,便笑道,“这有什么,四五年就四五年,溶儿可是说了,他愿意等玉儿及笄后再成亲。只要你点了头,这婚期还不是随你定。你仔细想想,满京城里头,恐怕也找不出比溶儿更好的孩子了,难道还配不上玉儿。” 林如海却道,“我这是选女婿,又不是选状元。我原也没指望让玉儿嫁一个如何出色的人物,只盼她能得一个如意郎君,将来对她好一些,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也就罢了。我实话给你说吧,溶儿什么都好,也不论他比玉儿大了八岁,只是他的家世太好了些,我是不愿意同北王家结亲的。” 君祁道,“你很不必这样,我又不会猜忌你们两家,别人也不能说三道四的,你们两家不正是门当户对?你只说看不看的上溶儿这个人吧,别的都不用考虑。要不是我那几个儿子没有合适的,我还想着让玉儿做儿媳妇呢。” 林如海瞪他一眼,“什么话,又浑说。要只看人就简单了,反正这事儿你别应承他,就算是我答应了,恐怕北静王爷和王妃也不会同意。你别忘了,溶儿今年都已经二十了,要再等几年成亲,像什么样子。” 君祁神秘一笑,“这你别管,横竖我有主意。你回去再好好想想,同老太太商量商量,这么好的女婿可是难找见的,别到时候后悔。” 林如海被他气得直翻白眼,干脆就要走人。君祁忙拉住他,“哎,我还有话说呢,怎么就走了。王子腾的案子就让水钧主审,你甭管了。南边有消息了,你听是不听?” 林如海气呼呼的打掉腰上不安分的手,“你要说便说,别动手动脚的。” 君祁也不恼,一把把人拉进怀里,直直的往嘴上亲了一口,“别气了,这么多天没见了,也不给我个好脸色,除夕晚上说的话想是都忘了吧。” 林如海想起了什么,脸上通红,又羞又气,抬脚就往君祁的小腿上踹,“还有没有个正经了,你若是不说就算了,我还忙着呢。” 君祁痛得倒抽一口气,暗道如海的脾气真是越发的大了,如今都会动脚了。心思一转,便把人松开,蹲在地上,抱着小腿“哎哟”开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见状忙蹲下去看他,问道,“真有这么疼?要不要宣太医来看看,我也没使多大劲啊。” 君祁假装哀怨的看了他一眼,沉声说道,“不必了,要是问起来是怎么弄的,怎么说?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不免又是一番鸡飞狗跳。你先扶我去炕上坐下,一会儿让戴权找点药酒来揉一揉就好。” 林如海真以为他伤着了,乖乖的把人扶过去,还问道,“药酒在哪儿,现在就让他拿来吧,我替你揉揉。” 谁知道君祁一坐到炕上就把人拉住了,翻身把他压在身下,“别忙了,你乖乖的让我亲近亲近就好了。” 林如海来不及挣扎,细密的吻落在脸上,从额头顺着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熟悉的气息打在脸上,让他忍不住舒服的发出一声低吟。 君祁整个人一顿,几乎把持不住,转而来到耳畔,轻轻吸吮着小巧的耳垂,用轻若蚊蝇般的声音说道,“隔墙有耳,南边的人身份已经确定无疑,三月来京。” 林如海清醒过来,将头埋在君祁的胸前,故意说道,“还是在别院快活,罢了,你快点起开,一会儿让人看见了可怎么办。” 君祁大笑,“哈哈哈,害什么臊,他们都在外头伺候着,没我的话哪里敢进来,你就是胆小。算了,就遂了你的愿,今晚在别院等着我。”说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放人。 林如海心中苦笑,这下恐怕他这个祸水的罪名要坐实了。 第099章 对策 别院之约因为太后不了了之,君祁用最后一分耐心听太后唠叨了一个多时辰,最后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母后放心吧,您说的朕都记下了。明天母后就要同父皇去御苑了,今日还是早些歇下吧。朕还有事要忙,就不打扰母后歇息了。” 说完也不顾太后如何反应,一甩袖子就走了。一直到宫门口,君祁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是他小看了母亲,恐怕打从一开始,她所要的就是太后之位,而非皇宠。再提当年种种已无意义,这一别,就让那些恩恩怨怨就此消逝了吧。 而此刻被气得眼前发黑的太后哪里知道,她辛苦养大的帝王已经将最后一点母子情分都放下了。应接不暇的变故让一向聪明睿智的太后失了分寸,原本早该注意到的异样也不知从何想起,只担心着明日之后的命运。 君祁离开的背影像极了当年的太上皇,太后嗤笑一声,也罢,终归不是她的丈夫,不是她的儿子,强求不得。虽然不能压过那个贱人成为皇后,可她如今她贵为太后,还把那个贱人的儿子拉下了太子之位,她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林如海这边压根就不把赐婚当一回事儿,回家后连提都没跟母亲提。北静王乃四王之首,如今君祁在位自然不会有所猜忌,可往后呢?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好,可林如海没打算拿儿女的一辈子冒险。按着他原本的打算,将来退隐江南,给玉儿许一门不高不低的亲事,至于珩儿是想科举或是其他都随他自己喜欢。林家原本到了他父亲那里就该到头了,没想到中间出了岔子才把这个几代人守着的事儿留到了今天,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再把这个祸患留下去了。 林家毫无波澜,北静王府却因为这件事闹翻了天。水钧一回到家就气得满府里找水溶,谁知道这小子惹出这么大的事儿却跑没了影儿,让无处出气的水钧憋闷不已。王妃见动静挺大便要过来相劝,生怕儿子受委屈。 “这又是怎么了,你别整天的就知道找溶儿的麻烦,大正月里喊打喊杀的也不怕晦气。”北静王妃看着柔弱,内里刚强不过,尤其遇上儿子的事儿,那可是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从前溶儿小,淘气不懂事,你要管教我也不拦着。如今他都是可以娶媳妇儿的人了,总这样传出去不叫人笑话。我正给他相看媳妇儿呢,若是别人家听说你这个做爹的现在还成天的要拿家法治儿子,谁家还敢把女儿嫁进来。” 水钧气得几乎要把手边的茶碗扔出去,“还想看媳妇儿你,你的好儿子早就看好了!你去问问他打的什么主意,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翅膀硬了都敢求皇上赐婚了!” 王妃一听这话也唬了一跳,忙示意身边的丫头下去。待下人走了个干净才问道,“瞎说什么,你打哪儿听来的,溶儿这么懂事,岂能做出这样不循礼法的事来。” 水钧愤愤道,“才刚皇上亲口说的,你还要替你的好儿子狡辩不成!你也是,不一直说在为他的婚事忙着,也不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如今倒好,这样大咧咧的求到了皇上跟前,我这张老脸都要丢尽了!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这个混小子,看上谁家的姑娘不好,偏……嗨!” 王妃见他面露难色,暗道不好,小心的问道,“难不成,溶儿看上的并非大家闺秀?”也是,若是哪一家的小姐,溶儿必定早就告诉她了。这些日子她可是见了不少合适的姑娘,溶儿也是知道的,看来并不是这几位。 水钧冷哼一声,“倒是大家闺秀,还不如平民女子呢。你说说他怎么想的,怎么就看上了林家的姑娘。虽说见过几回,可林姑娘才多大,怎么就看上了。” 王妃听了也是一惊,“他竟是看上了林姑娘!?要说林姑娘的确不凡,小小年纪就透着一股子聪明劲儿,通身的气派可不是一般姑娘能有的。只是也太小了,当年太妃在时也说过,要不是差得有些多,让玉儿做了咱们家的媳妇儿也是好的。” 水钧可没想到她是这么个反应,话语间竟还有一丝遗憾,“罢了罢了,就是年岁相当也别高攀这门亲事。就是咱们愿意,林家还不定怎么想呢。我看今日林大人的反应,多半也是不赞成这门亲事的。” 王妃这下不高兴了,她家溶儿这样的品貌,林家凭什么不愿意?因道,“我们溶儿哪点不好了,依我看这门亲事挺好!你忘了,当年林姑娘抓周的时候可还抓着咱们溶儿不放呢,如今溶儿又非她不娶,可见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 “糊涂,不过儿戏你还当真了。”水钧十分气闷,有些话又不能乱说,便道,“反正这门婚事断乎不能同意,你也别挑三拣四的了,赶紧给这小子定下亲事,待除了孝就成亲。见天的就知道往外头跑,成了家就稳重了,你也可以早日抱上孙子。” 王妃才刚也不过是一时气话,林家姑娘再好在她眼里也还是个孩子,从未打算过娶来做儿媳妇。因此说道,“这还用你说,我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我看唐家的大姑娘不错,模样周正不说,性子也好。” 水钧略想了想,唐家和林家是姻亲,唐晏和唐昊兄弟两看起来虽不如林如海,但唐家家底也颇为深厚,且兄弟两个一文一武,也都是位极人臣。这姑娘却是唐昊家的,还能有两个兄弟帮衬也算不错。因道,“你拿主意吧,只是品性一定要好,别像那位牛家姑娘似的,搅得家宅不宁。算起来还是林姑娘的表姐,说不得溶儿也会中意。” 王妃点头称是,心里却想着待溶儿回来还得细问问。女人家到底心细,这平白无故的去求请赐婚,其中必有缘故,她这个做母亲的少不得要弄个明白。 水溶因这事心中忐忑,在席上虚坐了一会儿就要告辞。今儿是卫若兰的东道,他也不强留人,让他罚了一杯酒就算了。 偏偏贾宝玉也在,他一向仰慕水溶的才学,又艳羡他俊美的容貌,初见之时便引为知己,好容易见一回哪里肯轻易放人。“小弟好久不见世兄了,怎么也不多坐一会儿,咱们说说话再走也不迟。” 水溶哪有心情同他说笑,便道,“实在是昨日吃多了酒,今儿还没大缓过来,改日再叙也是一样的。若兰,你们尽兴,改日我做东,咱们再热闹热闹,先告辞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卫若兰眼尖,转身挡在还欲说话的贾宝玉身前,笑着将人送出去,“那就等着你的酒了。你们两个,还不快点扶着世子爷。” 水溶顺势将手搭在小厮肩上,“还真有些吃不消了,你留步。” 卫若兰送到门口,小声说了一句话,便回到席上。见贾宝玉闷闷不乐,推了一把身边的冯紫英,笑道,“你看看,宝二爷一个人无聊你,还不快过去敬他一杯。” 这些人中数冯紫英同贾宝玉的关系最好,又是个爱热闹的人,便端着酒杯喊他,“宝玉,还不快举杯,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贾宝玉忙端起酒杯,一口干了。见大家都在说笑取乐,遂把方才那点子郁闷都抛却了,听着一旁小戏子的小曲儿摇头晃脑。 水溶一进府就听说了才刚父王怒气冲冲的找他,也没往赐婚的事儿想,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先被他母亲身边的嬷嬷请了过去。 一进房门,里头的热气熏的他有些头晕,由着丫头将披风解下,这才进到里间去。见他母亲坐在炕上,便恭恭敬敬的请安,“母亲安好。” 王妃皱了皱眉,吩咐道,“你去给世子爷倒杯热茶来。这又是去哪里喝酒了,一股子臭味。” 水溶赶紧漱了口,又喝了几口热茶,顿时觉得肚中暖暖的舒服极了,“才喝了两杯,许是他们喝太多了,酒味就染到衣服上了。母亲急着叫我来有何吩咐?” 王妃也不再责问,转而吩咐身边的丫头下去,“你今年就二十了,你也知道,太妃去时就惦记着你的婚事,如今怎么也该定下来了。” 水溶急忙说道,“母亲,这事儿不着急。” “浑话,怎么不着急,你看看东平郡王家的二小子比你还小两岁呢吧,马上就要娶媳妇儿了,你要拖到什么时候。”王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多少回了总推三阻四的,像什么样子。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水溶矢口否认,“自然没有,母亲多心了。”脸上却是多了一丝不自然的神色。 王妃忽然笑道,“罢了,跟娘还藏着掖着呢,你去求皇上赐婚的事娘都知道了。你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先跟我说,这样莽莽撞撞的去求皇上反倒显得不庄重。” 水溶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被母亲知道了,却也不好说什么,低垂着头坐在那里。 王妃继续说道,“你说说,怎么偏就看上林姑娘了。你们倒是打小就认识的,可她,难道真就比娘跟你说过那些小姐都要出挑?” 水溶笑道,“儿子也不大认识那些小姐,怎么知道好坏。只是林姑娘是您打小看着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从前我去先生家的时候就听几个下人提起,说他们家小姐从小就聪明,跟爷们一样读书识字,比大爷还厉害。儿子不求将来能得一个美若天仙的媳妇,只求她知书达理,别像有些人那样被娇宠坏了,反倒惹得家宅不宁。” 王妃叹道,“你说的在理,这娶媳妇儿可不能光瞧着好看,她将来可是要替你掌管偌大的王府的。只是论起知书达理,唐家的两位姑娘也并不差什么,都是书香世家出身,相貌虽说不是顶尖的,却也称得上闭月羞花。大姑娘闺名娉婷,今年正好十六岁了,你觉得如何?” 水溶顿时语塞,到底是母亲棋高一着,样样顺着他来说,到了还是提了别人家的姑娘。不过还是想出了对策,“母亲,儿子都已经求到皇上跟前了,这样岂不是欺君。” “嗨,这有什么,皇上还没下旨呢,婚姻大事毕竟还得父母做主,想必皇上也不会怪罪的。”王妃见他神色有异,心知是不愿意的,便问道,“这也没有外人,你就给我交个底,是不是真的非林姑娘不娶?” 水溶大窘,不过想起书房里珍藏着的那张诗稿,虽然不过是一首七言绝句,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超凡脱俗的灵气。说它婉约却多了一分大气,说它豪放却带着女子的细腻,是少见的闺中之作,比之清照、文君,也不逊色。更难得诗中所写,竟和他当时的心境分毫不差,说是知音也不为过。他既然能甘愿冒着违抗父母之命的风险,自然不仅仅因为当年的偶遇,也是因为林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之质。 王妃见此哪里还不明白,恐怕儿子早就对人家牵肠挂肚了,只可惜玉儿太小了点。王妃越想越可惜,这么好的一门亲事,因此便道,“我明白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娘心里有数。你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这一身的酒气别让你父王遇见。” 水溶听此话还道是他母亲会帮着他,因此不再担心。抬起手左右闻了闻,还真染上了些味道,起身就要回去换衣裳。走到门口还有些不放心,便又回来对王妃说道,“母亲,这事儿就拜托您了。” 王妃笑看着儿子,不置可否。 二月里,山茶花开得正艳,北静王妃邀了几家太太、小姐一块儿赏花取乐。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都知道,王妃这是醉温之意不在酒,为的还不是选世子妃。不过前段时日就听说王妃已经相看得差不离了,今儿请到府上,说不得是让世子爷自个儿选呢!因此各家小姐可说是卯足了劲想要艳压群芳,只盼能入了王妃的眼。只可惜等到了之后才发现,正主早有人选,她们竟是陪太子读书,白费功夫。 娉婷来前被母亲提点过,明白王妃的意思,此刻当着众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有几个不矜持的姑娘在背后盯着她,如芒在背。 王妃见她不甚自在,便吩咐一个小丫头将她引到后头去歇息。娉婷巴不得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乖巧的向几位夫人道别后便跟着小丫头下去了。 一旁的东平王妃靠过来小声说道,“弟妹眼光不错,是个出挑的。” 北静王妃笑道,“嫂子过奖,比不上你家那两个。” 东平王妃摇摇头,“罢哟,竟是金玉其外才对,整日被她们闹得头疼。还是像唐姑娘这样文文静静的好。你今儿弄这么一出,果真是要定下来了?” 北静王妃才要回话,就见荣国府的大奶奶带着两个姑娘进来了。贾家同北王家一向交好,因此也是特意请来的。 王熙凤一向爽利,笑着跟王妃说了几句吉利话,这才把两个妹妹叫来招呼,“两位妹妹还不快来见过王妃。王妃您见谅,她们不大出门,没见过什么世面,今儿见了这么许多了可是害臊了。” 那两位姑娘上来见礼,其中一个肌肤微丰,合中身材,温柔沉默。另一个却是生的冰肌玉骨,容貌丰美,颇有杨妃之姿。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北静王妃笑道,“你又说笑了。这个孩子我倒认识,可不是你的二妹妹,倒是这一位,我却不认得。” 王熙凤扑哧一笑,“您可真是好眼力,才见过二妹妹几回就认住了。这一位却是我娘家表妹,薛家的女孩,名唤宝钗。这孩子整日闷在家里,今儿碰巧有这样的喜事,我便自作主张将她也带了来,王妃可不要见怪。” 薛宝钗闻言拿帕子掩了嘴,似有羞意。北静王妃自然知道是哪个薛家,虽有些不快也不好驳了王熙凤的面子,便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今儿就是图个热闹,人多了才好。这孩子长得真好,竟把一屋子的姑娘都给比下去了。” 东平王妃也凑上来说道,“可不是,往日只说咱们玉儿好,她竟能同玉儿比肩。只是我偏心,还是觉着咱们玉儿最好。” 一旁有位夫人也趁机奉承,“王妃说的是,林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风姿,自然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待过两年,恐怕更了不得。” 北静王妃指着脸,对东平王妃说道,“羞不羞,多大的人这样的话也好意思说。知道玉儿的自然明白她的好,不知道的还当你是王婆卖瓜呢。” 东平王妃毫不在意,“你只知道王婆卖瓜,岂不闻举贤不避亲?我最是讨厌两种人,一是自吹自擂,名不副实;二嘛,就是妄自菲薄。玉儿这孩子,甭管是容貌还是言行,哪一点不是众人称赞的。要不怎么说我命好呢,平白得了这么个好闺女。” 北静王妃不再同她争辩,横竖说不过她。因不见黛玉身影,便问道,“对了,一时说话竟忘了玉儿,才刚还看她在那边呢,怎么不见了。” 东平王妃正喝茶呢,急忙忙放下茶碗,说道,“她衣裳脏了,到后头换去了。” 北静王妃也不在意,又招呼起众位夫人。王熙凤早就同几位相熟的夫人说起话来,迎春一贯安静的坐在一旁。只有薛宝钗,还想借着今日的机会和两位王妃亲近亲近,没想到连话也没说上一句就被晾在那里,更可气的是她们竟然都在夸林黛玉。 当日薛宝钗就因林黛玉的家世心生嫉妒,如今薛家没了她哥哥,生意也是每况愈下,不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却也相差无几。她母亲有意替她找一个上门女婿,为薛家延后,可是她怎么甘心嫁一个平凡子弟呢。因此才在听闻北静王府的事之后,央求着姨妈和表姐,厚着脸皮跟了来,希望能有意外之喜。可这才一到,便被晾在一边,看王妃的脸色分明是看透了她的意图。尤其还要在这时候听到林黛玉,岂不是让薛宝钗愤懑不已。她自认为才学、容貌丝毫不比林黛玉差,偏人家就能有个王妃做义母,被人家奉承着;她却要抛头露面打理生意,费尽心机为将来打算。她不甘心,不甘心呐! 薛宝钗的苦闷、怨恨,林黛玉自然是不知的。她的裙子被泼了些茶水,虽不至于全湿了,可茶渍正好在显眼的位置。好在红袖防着这些呢,带了一套干净的衣裳用以替换。 黛玉嫌前头人太多,尤其几位小姐唧唧喳喳闹得慌,横竖娉婷也在这里歇息,索性也坐下来不走了,只和娉婷说话。 “好姐姐,上回我同你商量的事怎么说,也不给我个回信。” 娉婷点点她的额头,“你个坏丫头,偏你的鬼点子多,若是叫她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黛玉笑着躲开,“这有什么,横竖不过一幅画,当日的情景咱们几个不都亲眼看见了,想必飘絮姐姐不会在意的。今年可是她的及笄之年,咱们怎么也该送份大礼。” 娉婷叹道,“可怜你飘絮姐姐若是知道你的大礼是这个,恐怕是不希望收到的。这事儿还得看芷兰的,咱们几个数她的工笔画最好,只是最近天冷她不愿意动笔。” “芷兰姐姐哪是怕冷,大约又犯懒了吧。”黛玉灵机一动,言道,“有了,姐姐回去告诉她,若是她应了,我就给她送份大礼。她不是一直嚷着颜料不够吗,我那里有一整套,才从南边带回来的,我用倒是糟蹋了,姐姐若是不嫌弃就送她了。” 娉婷笑道,“不用问,就冲着这套颜料,必定答应的,你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说笑间时间就过去了,又有一个小丫头进来请人,“王妃带了客人们入席了,请二位姑娘一同过去。” 二人携手同行,却发现宴席换了地方,得从花园绕过去。小丫头在前头低头带路,走了一段差点撞上人。待看清楚了来人,吓得跪倒在地,“奴婢见过世子爷,世子爷饶命。” 水溶乃是逢了父王之名去后院问他母亲取一件要紧的东西,这会儿碰到人也不细看,只道是今日的来客。只是这小丫头实在莽撞,便说了几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去,在客人面前失礼像什么样子。” 那小丫头连连磕头,“王妃吩咐奴婢带两位姑娘入席,奴婢一时情急没看到世子爷,还请世子爷恕罪。” 水溶也不好耽搁,在后花园遇上女眷说出去于两位姑娘也不好,便道,“今日就先饶你这回,还不赶紧带二位姑娘去入席。”说完转身背对着她们让道一旁,好让她们过去。 娉婷和黛玉早在刚才就被丫头挡在身后,听见了男子的声音更是羞得脸上通红。此刻见事情已了,赶紧跟着丫头往出走。许是太着急了些,黛玉脚下一滑,直直的向后倒去! 第100章 转机 在众人惊呼中,原本背对着她们的水溶转身上前,长臂一伸,将人稳稳的接住。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可了不得!紫苏顾不得许多,上前跪倒在地,“多谢世子爷搭救,婢子替我家小姐谢过世子爷。” 水溶恍然回神,立刻将人扶起来放开,又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咳咳,一时情急,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谅解。”说着又指向才刚那个小丫头,“你还不赶紧将两位姑娘请过去。” 小丫头回过神来,忙诺诺的应和着,走在前头带路。 黛玉被紫苏扶着走了几步,才想明白才刚发生的一切。心还在扑通扑通的乱跳,这一回可是把她吓着了,心想好在世子爷相救,不然这一跤下去可是不轻。不过算来这是第二回了,这位世子爷还真有些侠义心肠。拍拍胸口,黛玉也没注意一旁表姐的神色,只想着快些到地方,喝杯茶压压惊。 水溶站在那里看着几个姑娘远去的背影,心中念着的却是刚才看到的一张俏脸,他决计没有认错。他再想不到,竟能在这里碰上林姑娘。上回男装打扮的她清秀灵动,没想到换了打扮又是另一种风韵,明明不过是寻常钗裙打扮,端的是出尘脱俗,却又带了一分俏皮。又想起诗中显露出来的傲骨,水溶笑着想,这位林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为了她便是再等上个十年八年又有何妨? 后花园里头的事儿谁也没再提起,王妃见到娉婷、黛玉二人携手而来有些诧异,细看之下娉婷身量比黛玉高些,早就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虽不及她标致却难得丰盈。王妃放下心来,想必就是溶儿见到了她们两个,也会对娉婷印象深刻。她又哪里知道,她故意安排的花园偶遇,竟让水溶更加坚定了非黛玉不娶。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坐在后头的薛宝钗,忍不住往上头看去,林黛玉正倚在东平王妃身边,笑靥如花。曾几何时,贵为薛家嫡女的她也是被众人捧在手心,奉承着,宠爱着。可薛家皇商被撤,哥哥莫名离世,什么倒霉事都找上了薛家。她多想同这些娇小姐们一样,养在深闺,可如今的薛家,总得有个人出来撑着。将酒杯紧紧的攥在手心,薛宝钗最后看了一眼林黛玉,总有一天,她要直上青天,要比这些娇小姐们更加体面! 众人说话间也没注意少了个人,连坐在前头的王熙凤也毫不知觉。只有一旁的迎春看到薛宝钗起身有些诧异,只是细想想同她又没有什么干系,许是喝了几口酒不舒服,出去透透气罢了,因此也没同凤姐说。哪里知道就是这么一个空子,就差点惹出大祸端。 说来也巧,为了安排“巧遇”,北静王妃特意把原本守在花园的几个婆子都支开了,只有各个门上留了两个人。而摆宴的地方正在花园靠南边的亭子,推开窗就能看见一溜儿的山茶花开得正艳。总归借了这个名目,得做到十足了才像样。 薛宝钗从北边出来,横竖也没有丫头婆子守着,便想着在花园里走走。她虽然见过不少华美的宅邸,到底比不上王府的恢宏。这宅院也都是有规制的,王府比起寻常富贵人家大了不少,因此这花园也开辟的不小。又因北静王太妃当年最喜花卉,园中种植了不少名贵花木,如今虽然老太妃不在了,这些花木依旧是长势喜人。薛宝钗一边看一边在心内感叹,若是此刻能遇上了世子,凭她的姿色不说让世子一见倾心,却也差不离。听闻北静王世子年界弱冠,才貌双全,是不可多得的翩翩佳公子。若是真能如愿嫁于他,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只可惜今日宴请女眷,那世子必然不会到这里来,她也只能空想罢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见了薛宝钗的心思,待她回身想往回走时,便看到不远处有个男子走近。薛宝钗心思一转便认定那人便是北王府的世子爷,这内院可不是随便什么外男都能进来的,看来还真是上天助她,这一回可要抓住机会! 水溶因才刚的事心里高兴,一时在花园站的久了,差点耽误了正事。待他去后头找到了父王要的东西,不过一枚闲章,真真是哭笑不得,却也没多想。把玩着那枚印章,水溶想着晚上得再和母亲商量商量,把这事儿尽早定下来。一时想的入神,竟没注意前头有人。 薛宝钗原还有些羞耻,等水溶越走越近,她却出奇的平静,连才刚激动不已的心都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只见她莲步轻移,微微蹲身行礼,“民女见过世子爷。” 水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一瞥见是个姑娘,又听她自称民女就知道怕是哪家小姐,也不敢看她,只拿眼睛看着别处,说道,“这位姑娘多礼,宴席摆在前头,姑娘想是走岔了。” 薛宝钗双颊微红,偷偷抬眼打量他,果然是一表人才,连说话都是温文尔雅,又不东张西望,颇有君子之风,顿时心生好感。她见过的男子中,从前也只有个宝玉算得上是俊美不凡,只是同水溶一比,却落了下风。一个孩子和一个男人,薛宝钗自然分得出好坏,一眼过后便打定了主意。 水溶是习武之人,突然变得炙热的眼神不用看就能感觉出来,他从欣喜中冷静下来,这位姑娘似乎想得太多了。 “在下还有事要忙,姑娘请便。” 这样的机会薛宝钗如何肯放过,忙叫住他,“世子爷请留步。小女唐突,无奈不胜酒力,才到外头来吹吹风。不想贵府花园实在太大,兜兜转转的我也记不清路了。才刚我在那里转了一会也没见有个人经过,还请世子爷……” 薛宝钗三两下就编了个谎话,这里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位世子爷总不能将她扔在这里不管吧。只要能让世子爷送她一段,她总能想到其他办法的。 水溶这下断定了她的意图,心里不禁有些恼怒。这样的女人,不就冲着他那世子的名头来的吗,攀龙附凤之辈,他实在不屑。因此便道,“孤男寡女多有不便,这样吧,还请姑娘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叫两个丫头来替姑娘引路。” 薛宝钗笑道,“我才来的一路上也没见着了,许是宴席上事多都去那里了,何苦再找她们去。光天化日的,世子爷还怕什么不成。” 水溶听她这话不像,霎时沉下脸来,“王府中还不缺这一两个伺候人的丫头,姑娘不必费心。”说完快步朝前头的院门走去,也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反应。 薛宝钗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就走了,从头至尾都没拿正眼瞧她。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做不出更加出格的事,只能恨恨的回到席上,一边暗自悔恨没能成事。这样一来,她便只能听从母亲的安排,招一个入赘女婿。只是想到如今时常疯癫的母亲,薛宝钗心里一阵阵发凉。 水溶气呼呼的走到院门口,心知刚才那人是故意找了个借口,却难得起了点坏心眼,吩咐了门子上的一个婆子去给人领路。过不久那婆子就回来了,说是那位姑娘自己找着了路,不用领了。水溶嗤笑一声,嘱咐她们看好花园子便到前头去了。 夜里,水钧夫妻两个特意避开水溶,论了论白天的事儿。 水钧还是有些不信,水溶这些年了也没看上哪家小姐,现在就这么一面,哪里就能看中意了,因此才再三问道,“你说说这事儿,到底行不行?” 王妃这会儿才得空,笑道,“我看八九不离十,唐姑娘回来时候脸上看着倒是害羞的模样。不是我夸,她也是个难得的人物,随她母亲。不过忙了这一天我也没来得及问,今儿园子里的事儿可有人知道呢,咱们问问不就明白了。芸香,今儿是谁去请的唐姑娘,你去把那丫头叫来。” 那小丫头今儿遭了这许多事儿,之前也没被吩咐过,还道是花园里的事被王妃知道了要责骂她,吓得整个人都颤抖着。 王妃端坐在上头,这种事还得由她来问,“今儿是你去请的唐姑娘?你说说,花园里都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头一听这话,心登时就沉了下去,果真是为了这件事!随即哭喊着求饶,“求王妃开恩,奴婢不是故意的。” 王妃皱起眉头,语带不悦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我问你话呢。” 小丫头早就被吓破了胆,哪里还听得进去,只一味的请求,“求王妃开恩,奴婢不是故意往世子爷身上撞的,奴婢,奴婢真的是无心的。” 王妃被她哭的头晕脑胀,也知道此刻问不出什么来,只能吩咐芸香先把她带下去,让她好生安抚着,问仔细了是怎么回事。 水钧坐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说道,“我怎么觉着这里头有事儿啊。” 王妃眼睛一横,“这还用你说,明摆着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不成有什么误会?” 水钧道,“咱们也没在眼跟前,怎么知道呢。要我说你不如去问问溶儿,横竖他最清楚,也顺便问问他对唐姑娘是个什么意思。若是果真相中了就早些定下来,那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待溶儿除孝恐怕早被人家抢走了。” 王妃说道,“我如何不想去问问他,只是这会儿上赶着去问,岂不明摆着告诉他这事儿是咱们安排的?我想着还是让他先来问咱们,他可不知道碰见的姑娘是谁家的,若是真有意,总该来问问。” 这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人通报,“世子爷来了。” 夫妻两一喜,“哟,还真说着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水溶请安之后便没有开口,夫妻两个越发笃定了刚才的猜测,心中好不欢喜。王妃使了个眼色,水钧立马会意,找了个借口出去了。这事儿还得娘俩来说,他这个做父亲的即便着急也不好跟儿子说哪家姑娘好哪家姑娘俏。 王妃支开了身边丫头们,笑着说道,“快过来坐下,你父王都走了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你这会儿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水溶来前想得好好的,这会儿却犹豫起来,总逮着这件事不放是不是显得太急切了些。 王妃看出些端倪,知他不好意思,便道,“罢了,你脸皮子薄,我替你说了吧。是不是下半晌在花园子里看上了一位姑娘?” 因此刻也没有旁人在,王妃的话说得直白,反倒让水溶抛开了顾虑。这也是他没有想到,花园里发生的事,别人不知道,他母亲事后必定会听到的,因道,“原来母亲知道了,那儿子也不瞒着了。” 王妃心中暗喜这一招果然有效,却听水溶满是欣喜的说道,“儿子也没想到竟能在花园里遇上林姑娘,也不知她如何做箱,到底是我唐突了。只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不然早早的和林家把这事儿定下来吧,免得林姑娘以为儿子是什么莽撞人,反倒不好。” 王妃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水溶要说的竟然还是林姑娘,因问道,“难不成你就看到了林姑娘一个?” 水溶怪道,“难不成还有别家姑娘也在场?对了,听丫头说,似乎是两位姑娘。” 这可不能怪水溶,才碰上的时候他可是非礼勿视,都没敢仔细看。之后发生了那样的事,也只顾着救人,又因为见到了林姑娘而震惊,便是知道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哪里知道是丫头还是小姐,更别提长得如何了。 王妃气极,自家的傻儿子怎么就跟林家的姑娘杠上了。那两个孩子站在一块儿,娉婷身姿高挑,今儿又穿了一身俏丽颜色的衣裳,怎么就会看不到呢。早知如此,她也很不必支开了那些人,又特意吩咐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去叫人。原是怕孩子看出异样,知道是她故意安排的,也是怕万一不成,别坏了娉婷那孩子的名声。 想了想,王妃说道,“溶儿,便是我和你父亲同意了这门亲事,你可曾想过林家能否答应?虽说林大人是你的先生,有师徒之宜,可他就林姑娘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说不得还看不上你呢。” 水溶有些沮丧,这事儿他何曾没有想过,只是先生对他一向不错,再说他们两家门第也算相配,因此还是抱有希望。因道,“儿子也想过这些,因此才想去求皇上直接下旨赐婚。如今您和父王既然都知道了,想必林家那里也得了信儿。因此儿子想求求母亲,去林家走一趟,可好?” 王妃想着这事儿林家定不能同意,王爷都说了林大人可是不高兴的很,即这样倒不如走一趟让溶儿死心,免得多生事端。因道,“生了你这个讨债鬼,娶个媳妇儿也不安生,罢了,赶明儿我就去一趟。只是有一样咱们先说好了,若是林家不准,你可再不能提这事儿。于你没什么大碍,但此事若是传出去,对林姑娘可是大大的不好。” 水溶有些犹豫,毕竟林家那边的意思他也不能十分确定,可为今之计也只剩下这一招了,便应下了,“好,若林家不同意这门婚事,儿子决不再烦扰母亲。”大不了到时候耍耍赖,再去求求皇上呗。 王妃可不知道他有这样的打算,满心想着快些往林家去一回,就可以准备跟唐家把这事定下,再过一年多就可以迎儿媳妇儿进门,那孙子也就不远了。 想着贸然上门也不好,王妃特意选了个晴好的日子,邀唐氏去城外皇觉寺上香。 唐氏往日也同几位老王妃结伴出行,可这北静王妃到底比她矮了一辈,无缘无故怎么会邀她一块儿去呢,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说。只是她没料到此事与黛玉有关,竟是带着她一块去的。 北静王妃见到玉儿有些诧异,暗恼自己考虑的不周到。许是有些岁数了,总做出这样不周密的事来,一会也不知道要寻个什么理由支开玉儿。好在她们才在寺院后面的厢房歇脚,便有一个小沙弥在外头求见,说是明德大师请林小姐过去一叙。 这明德大师乃是皇觉寺的主持,从当年太上皇御封到如今已有四十余年,如今早过了耄耋之年,是个得道高僧。自从上了年纪,明德大师便不大见客,近几年更加鲜少露面,连一向虔心礼佛的太后也只每年请他进宫一次讲道罢了。 今儿也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师怎么能请黛玉过去?唐氏和王妃满是不解,只是明德大师的面子不好不给,又是个高僧,也不碍什么,便让几个丫头好生伺候着,将她送了过去。 王妃来不及想其他的,趁此机会就和唐氏提起了孩子的婚事,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 唐氏让丫头们都出去了,见她不好开口就先问她,“王妃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王妃笑得勉强,说道,“到底太君眼尖,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要找您商量。” 唐氏奇道,“王妃说笑了,什么商量不商量的,今儿出来一遭,老身也猜到了。不是我拿大,当日太妃在时我们也是极好的,咱们也不必那么生分,有什么话王妃但说无妨。” 王妃道,“就是这话,那我就直说了。不知太君您,有没有想过玉儿的婚事?” 唐氏一愣,这事她自然打算过,不过是自己着急。玉儿如今的年纪,也不至于有人上门求亲,因此她自个儿虽然想过几回,却不曾被他人问过。因道,“养了个孙女,自然要想这些事的,不瞒你说,就是她才出生那会儿,我的身子也不好,早就想过这事儿了。只是王妃今日提这事,难不成竟是来做媒的?” 唐氏不过是说笑,却听王妃正色道,“虽不是,也差不离了。我就问您一句,您看咱们家水溶如何?” 这下唐氏可真是说不出话来了。她如何猜想也没往水溶身上想呀,那孩子倒是不错,可架不住人家早生了几年,错过了。因道,“水溶这孩子我时常见,也可以说是打小看着长大的,恐怕满京城也找不出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小伙子。只是你一会儿又问玉儿,一会儿又说溶儿,可把我弄糊涂了。” 王妃讪笑着说道,“可不是糊涂,我也糊涂着呢。您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是猜着了。我今儿啊,还就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的事。” 唐氏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没听错吧?好一会儿才问道,“这水溶不是已经二十了,难不成你还没给他相看好媳妇儿?” 王妃想着横竖都这样的,林太君也是靠得住的,倒不如将事情说明白了,只是将许多事隐了。因道,“我自然早就在给他相看的,只是他自己一直不中意。您也知道,当日太妃去时,就记着这事儿呢,无奈我如何忙活,他也不同意。上月,我总算看中了一位姑娘,说什么也要给他定下来,哪知道这小子死活不愿意。王爷和我都气得不轻,就问他是不是不想成亲。谁知道他说,如今不是时候。我们又问他,那到底什么时候才算好啊?他只说过个五七载的时机就到了。我瞧着有些不对劲,便私下里逼问于他,谁知这孩子说早已仰慕林姑娘才华,愿等她及笄后重金礼聘,结成伉俪。” 王妃这番话在唐氏心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惊讶过甚的她还来不及思考水溶是如何得知自家孙女的才华的,只感动于水溶的这份心意。她打从一开始就看好水溶,不止一次暗自可惜他比玉儿大了太多——不然凭着他们两家的交情,再有儿子和他的师徒情谊,即便没有娘家太多的依靠,玉儿的日子想必也不会难过——也因此并未曾仔细考虑过同北王家做亲。 可如今,水溶却说要等玉儿,这是如何的情深意重。若是放在别人家,或许还会嫌他不明事理,寡廉鲜耻,毕竟这婚姻大事哪能自己说了算。可当年林侯爷就是亲自从唐家将她求娶来的,她父亲和兄长转述当时林侯爷所言,把她羞得无地自容,心里却是甜如蜜糖。也因此,对于后来林侯爷不顾儿子的意愿定下贾家女,唐氏一直颇有微词。如今此情此景,让唐氏不由得想到从前,夫妻两个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儿子成亲后的郁郁寡欢。若是玉儿能嫁一个对她有意的人,大约不会像她母亲那样吧。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1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王妃见唐氏在那边沉思,心中有些惴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同意。按说来前儿她是想着林家肯定不能同意这门婚事,回头跟溶儿一说,让他熄了心思便好了。只是今儿又见了黛玉,她自己便有些动摇了。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出落得越发的水灵,才刚拜观音之时,她恍惚看着玉儿周身透着一股仙气儿,通身的气派竟不比那些铸的金光闪闪的神佛差。最难得是细心体贴,跟在祖母旁边一色侍奉周到,也不多话,却并不显得过于内向。唐家的姑娘虽好,却不如玉儿的落落大方,也没有她身上的那股机灵。 半晌,唐氏终于开口,“这事儿,难为溶儿这份心意。只是玉儿她那么小就没了娘,她父亲宝贝的很,这婚事恐怕还得问过他才行。” 王妃听着意思,分明就等着林大人答应就成了,也忘了原先的目的,竟有些欢喜的说道,“如此说来,太君是愿意的了?” 唐氏笑着回道,“自然,孩子都这样说了,想必是真心的。倒是对不住你和王爷才对,玉儿离及笄,可还有好几年呢。当日她父亲还说过,想多留她几年。” 王妃顺着说道,“有什么对不对的住的,玉儿这么好的姑娘,便是多等几年也值了。”话一出口,更加觉得自家儿子不但有眼光而且聪明,早早的将这么好的媳妇儿定下。 唐氏却怕林如海那边出什么岔子,因不敢把话说得太满,“王妃过誉了,那这事儿我回头就和她父亲商量去,就看他是什么意思了。” 王妃这才想起,林大人似乎并不赞成这门亲事?不过如今连他母亲都允了,玉儿打小又是她养大的,想必十之八、九是成了,因放下心来,只等着回去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 第101章 出征 黛玉过了小一个时辰才回来,绝口不提明德大师为何找她。唐氏碍着王妃在,又因着才刚说的事心里也乱的很,便没有细究。 一时回到家中,唐氏便拉着黛玉问了这事。 黛玉面露难色,说道,“祖母,不是玉儿不愿说,只是大师说,天机不可泄露。” 唐氏一想明德大师的身份,便作罢了,“既然是大师说的,也就罢了。今儿一天也累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黛玉道,“祖母也好生歇息,早起父亲出门时说了今儿夜里一块用膳,怕是再过一会儿就能回来了。昨儿下面送来了一头野猪,后腿肉不错,我已经吩咐人做了,还拿大骨炖了汤。您还有什么要添的,让她们跟厨房说一声。” 唐氏笑道,“野猪不错,只是得让他们把汤里的油去了,别像上回的鸡汤似的飘着一层厚油,看着就腻味。再有,让他们熬了高汤备着,明儿早上就用高汤下面吧。熬些猪油也使得,用来炒菜别有一番滋味。” 黛玉道,“还是祖母会吃,厨娘也是这么想的。我还让炖了一只后蹄给珩儿补补,他这些日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是比爹爹还忙。三天两头就要出去,好在多半是同先生一道,不然我可得让爹爹好好说说他。总往外头撒丫子跑,怕是心都要野了。” 唐氏点点头,“随他去吧,嘱咐他那边伺候的人,都仔细着点。若是出门,千万让人跟紧了,不行就多带两个。外头不比家里,万一磕着碰着,岂不让我心疼。” 黛玉心想,前儿才把脚崴了,可没敢告诉您呢。怕拉扯出这事儿,黛玉随口应了两句不再提起,便回房换衣裳去了。 用晚膳时,林珩暗中跟黛玉挤眉弄眼的,得知自己的事儿没被发现这才安心。好在那跌打药酒管用,他这会儿还能装作没事人一样,不然这脚可下不了地。 林如海照例在饭前关心了两句,这些日子忙着王子腾的案子许久没在家好生吃一顿安生饭了,如今案子有了定论,他也终于能喘口气了。 待一家人用过饭,又说了会儿话,唐氏就先将两个孩子打发了。 按理说这事儿也不急,只是唐氏今儿就想着这事,再者毕竟水溶这个年纪,恐怕还是得先给个准信儿才行。 “如海,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今儿我和北静王妃一道去皇觉寺上香,她跟我提了一件事。我倒是觉得不错,只是还得看你的意思。” 林如海一听就明白了,“想是同世子爷有关,母亲,儿子猜的对是不对?” 唐氏笑道,“你到聪明,果然同他有关。” 林如海忙道,“既如此,母亲就不必说了,这件事儿子不能同意。” 唐氏问道,“这却是为何?我瞧这门亲事就不错,都是知根知底的,那孩子也不错,堪配玉儿的。” 林如海道,“这些儿子都晓得,只是世子爷比玉儿大了这么好些,他岂能真等这么些年。再者北王家原就是四王之首,可毕竟是异姓王,自古以来,您见过哪几个异姓王有好的?便是如今看起来风光,将来指不定会如何。而且,不瞒您说,儿子已经有了打算,看如今的王家,祖上不比谁差吧,如今落得这步田地,可算是一个教训。林家一向子嗣不丰,儿子想珩儿往后要如何由他去,只是最好不要再牵扯在朝廷中。等过几年,儿子就告老还乡,侍奉您回苏州老家可好?” 唐氏心头一震,“好端端的怎么考虑到这些了,难不成,你和皇上闹意见了?” 林如海一愣,哪里能想到他母亲会往那里想,便道,“并不是这样,只是颇有所感,再者当日父亲原也不愿儿子牵扯过深,只当为子孙积德了。” 唐氏一向不管他们爷俩的事,却也隐隐知道他们有事瞒着她,“罢了,你们的事我管不来也不愿意管。珩儿便是要科举也还有好些年呢,只是玉儿的婚事,你是该想想了。不管怎么说,咱们这样的人家,难不成还能把孩子嫁给平头百姓?你要回苏州,难不成把玉儿也带去,在那里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不是我嫌贫爱富,只是你得为玉儿着想。她打小在家里金尊玉贵的养大,将来的夫家不说富可敌国或是什么皇亲国戚,好歹得不能比咱们家差吧,你嫁女儿又不是送她去吃苦的。” 林如海道,“母亲这话很是,儿子却也没这样想,只不想高攀,找个中等人家就差不多了。儿子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嫁妆,京城里好几家铺子,还有一个庄子,就是夫家再差,哪里能让她受苦。” 唐氏气道,“那岂不是让她去倒贴?真真是个爷们儿,这里头许多事岂是这样简单的。你只知道找个中等人家,许会碍着林家的家世地位不为难她是不是?你可想过,她将来如何与婆婆相处,还有妯娌之间,独她一个高高在上,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我明说了吧,水溶各色都好,但我看中的,唯独他的一片真心。人都说易得无价宝,难寻有情郎。你想想她娘,你父亲硬给你定下的,说良心话,她也算是个好的,可结果如何?这种事自然不能强求,我也不知道往后会如何,但就冲着水溶顶着他父母的压力,能提出这事儿,我就愿意把玉儿交给他。”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闷声不语,这些事的确是他不曾想过的。他只以为平凡是福,安稳为先,哪里想过那些,再说这什么婆媳、妯娌的,他就是想到了也闹不明白呀。 唐氏又道,“这些事你好好想想,实在不愿意便罢了,横竖你才是做爹的,玉儿的婚事自然该由你来定,我不过白说几句。只是你得快些,玉儿不着急,人家孩子可着急着呢。”说着又似是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哎,要说王妃也好,竟然能答应这件事,想来若这能成了玉儿的婆母,对她也不会差。” 原本早就被林如海一语否决的事就这样又萦绕在他心头,母亲的话句句在理,让他无法辩驳。更因母亲提醒之下想起当年和贾氏的亲事,牵扯了这许多,果然让他心力交瘁。难不成,玉儿将来也要她母亲的重蹈覆辙,郁郁而终?林如海开始动摇。 另一头,北静王妃回了府,只告诉水溶这事儿成了一半,让他静观其变,乐得水溶破天荒的咧嘴傻笑。只是娘俩谁也没想到,待北静王知道了这事儿,差点又把家里闹个底儿朝天。 水钧气得肝儿疼,恨恨道,“这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竟然听了那臭小子的话就直接去问去了。我告诉你,即便林太君同意了也没用,林如海绝不会同意的。” 王妃横他一眼,“你瞎嚷嚷什么,你儿子横竖看不上别人,就认准了人林姑娘,我能有什么办法。再说了,玉儿咱们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多好的孩子,能给你当儿媳妇你还不高兴呢。老话说一家女百家求,像玉儿这样的孩子,过两年求亲的人能把林家的门槛踏破喽,咱们先把这事儿定下岂不好。” 水钧道,“你不知道就别瞎跟着起哄,我是说玉儿不好吗?” 王妃也不怕他,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脸上分明就是不信的神色。 水钧暗恨,谁让他知道了这么多,又不能说出来。皇上也真可恨,偏偏看上了他,闹得他如今跟人家结亲家都心惊胆战的。 原来水钧最担心的,正是皇上同林如海那不同寻常的关系。倒不是说瞧不起林如海,实在是这二位身份特殊,一旦这事儿被别人知道了可是了不得。他跟林如海虽然走得近,可好歹非亲非故的,一旦结成亲家,往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是会连累到整个北王府的。只是这些话他却是不能明说,就算是枕边人,也决不能透露分毫。 王妃见他不说话,只道自己猜对了,也不再跟他掰扯,“这事儿啊就这么定了,反正别家姑娘溶儿也看不上,你也知道他的倔脾气,万一把他逼急了惹出祸事岂不弄巧成拙。横竖我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就等着林家如何回信了。依我看呀,甭管他们答不答应,对你儿子来说都是件好事。” 水钧长叹一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还没等林如海给北王府一个回音,北边局势有变,高丽吞并了百济和新罗,又出兵二十万,向天朝而来,其中还有向鞑靼借的五万精良骑兵。君祁一接到八百里加急奏报,急招大臣连夜议事。 待众人商议完毕,因事出突然,又是此等军国大事,君祁还是决定让北静王水钧挂帅出征,麾下又有沈含章、徐祖望等将军,率领二十万兵马尽快出发。 君祁留下水钧和林如海二人,把这里头的道道又说的更明白了些,“此次高丽如此野心勃勃,却是受了蛊惑。王子腾背后的人忍不住了,这案子里头的事牵扯下去他必然露陷,想来是要先发制人。” 他们可都没料到居然是先太子在后头捣鬼,就连先太子当年如何出逃以及为何要同当今作对都还没理出个头绪,如今又添了一项里通外国的罪名,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君祁接着道,“也是朕大意了,竟不想他全然不顾江山社稷,想出这么个主意。好在高丽是个小国,况且才吞并了新罗和百济不久,恐怕这二十万兵马也非实数。只是要小心鞑靼,耶律齐倒是不足为惧,耶律定却是个老奸巨猾的。此次只借兵五万,恐怕也是碍着之前签订的降书,也说不定想要得渔翁之利。水钧,朕给你派了二十万兵马,加上边关能调动的三万,必定要把他们打回去!” 水钧道,“皇上放心,微臣必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君祁又道,“你此次出征也要加倍小心,千万防着些。他既能与高丽勾结,说不得这军中也有内应。沈含章和徐祖望几个是可信的,其他的就不好说了。这先锋官你回去斟酌斟酌,一定要选一个可靠的人。” 林如海提议,“听闻沈将军两个儿子也在军中效力,虎父无犬子,想必是极出色的,倒是可堪重用。” 君祁道,“不错,还有唐晏的大儿子,听说也是年少有为呀,只可惜太年轻了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担此重任。” 水钧心内一转,说道,“皇上,既然要用小将,微臣这里有一个人选,不知道犬子水溶,皇上以为如何?” 君祁深深地望了一眼水钧,问道,“你想把他带上?” 水钧回道,“水溶虽未上过战场,于兵法之道还算精通。水家世代效忠皇家,祖祖辈辈都是经过沙场磨砺的汉子,不能断在他这里。” 君祁不语,心里种种想法一闪而过,思索着水钧此举用意。如今军中正是新老交替的时候,他所能信任的也只有水钧他们几个,而神武将军冯唐等老一辈的将领他实在是不敢再用,二来也上了年纪,恐承受不起这样的打打杀杀。因此近年来,他一直有意挑选栽培几个年轻的将领,沈家和唐家的几个小子都还算不错,却不如父辈出色,难有执掌帅印的魄力。而水溶,他原本更希望他将来做一个贤王,辅佐新帝。 “溶儿毕竟从未出征,乍一任先锋官恐落人口舌,还是再拟一个人选。不过溶儿也很该磨练磨练,你在军中替他安排一个职务,让他跟着去吧。” 水钧原以为没什么希望了,听完这话赶紧领旨谢恩。这时候把水溶一块儿带出去,一来自然是想让他挣些军功,为水家多一层保障,二来,也是为了最近烦恼着的婚事,这一去怎么也得小一年,说不得就能把他那点心思给断了。 林如海想了想,虽不是长久之计,但是水溶若是跟着出征,也算暂时免去了他的烦恼。只是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学生,难免为他担心。 十日后,所有事宜安排完毕,大军三日后开拔。 出发前,水溶到底没忍住,借着向恩师道别的机会,亲自求了林如海。 水溶不顾劝阻,跪在林如海面前,磕了三个头,“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学生向蒙先生教诲,传道授业之恩万不敢忘。只是学生此次出征,还有一事想求先生恩准。” 林如海万万没想到他在此时还记着这事,也不好推却,因道,“你我师徒一场,却是缘分使然,不必行如此大礼。你之所求,我心中有数,一切待你凯旋归来再说。此一去,为的是家国大业,黎民百姓,切不可因私忘公,只顾着儿女私情。” “先生……”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水溶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林如海阻止了,“罢了,我言尽于此,你明日就要启程,还是快些回家准备准备,其他的事,带回来再议。” 水溶别无他法,只得告辞。 林如海看着他稍显落寞的背影,心里却想着,待水溶回京,就把这事儿定下吧。 第102章 身世 突如其来的战事让整个朝廷的气氛又一次紧张起来,其中更有几位老将对皇上指派的将帅不满。不过碍于皇上越发说一不二的性子,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而大军开拔后不久,太上皇突然病重,更是让众人措手不及。 太上皇禅位十余年,身子骨一直挺硬朗,当年之所以禅位,也不过是因先太子之事寒了心。而在禅位后的几年里,太上皇虽不在宫中,可朝廷里的事一点也没落下,因此谁也不会更不敢忘了还有这么一位万万人之上的人。而那些两朝元老,除了仍然受当今重用者,多半都明白还能守着一个虚名靠的就是太上皇。况且这些年皇上已然对许多世家下手,更是一举抄了甄家,杀鸡儆猴。如今太上皇病重,若是就这么去了,他们这些老臣,怕是离解甲归田也不远了,就这还得是皇上开恩。 空旷的宫殿里传出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太上皇执意将守在床边的人都赶了出去,只吩咐他们去将已然在外头候着的皇上请来。 厚重的木门开启又合上,外头明明是春光一片,里头却是阴冷可怖。君祁没有来得觉得一阵心慌,也不知是因为眼前过于阴沉的景象,还是因为太医刚才说的话。 “儿臣给父皇请安。” 太上皇费劲的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难得的柔和,“你来了,坐吧。” 年届中年的君祁头一回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慈祥,这样温和的目光,他却不是头一次见到。那是小时候,大约才记事,每回看到父皇就紧张的不行,尽管一年也就那么几回。他想要同父皇亲近,让母妃开心,却丝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父皇一贯的威严。不过他的大哥,那时的太子,却是个例外。兄弟几个,父皇只会对大哥和颜悦色,摸着他的脑袋说些勉励的话。君祁当时还以为若是能像大哥那样出色,说不得也能得父皇另眼相看,却在之后的十几年中越发失望。 太上皇也不管他到底坐下没有,自顾自的说开了,“我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件事要跟你交代。你大哥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也派人给他送过信,不过这小子大概还在为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生气,说什么也不肯来见我最后一面。就这点,他就不如你。” 君祁不知如何回应,也知道太上皇只不过是累了,要歇一会儿才能继续往下说,索性静静的站在床边,听太上皇说话。 “我当年踩着几个兄弟才得以继位,按理不该跟你说这话,只是你大哥出事以后,我便有些后悔。到底是骨肉至亲,有什么事非要闹到自相残杀的一步呢。你若是不放心,甭管用什么法子,不到万不得已,别把他往死路上逼。” 君祁的心瞬间就凉了,说了半天,还不是替大哥求情。原来即便到了现在,大哥弑父篡位在先,里通外国在后,竟还能得到父皇的原谅。 “父皇,不是儿臣不答应,大哥如今的罪过,就是死上十次也不为过!” 太上皇的眼神有些黯淡,他何尝不知道这些。“事已至此,杀了他又能如何,倒不如折了他的羽翼,让他做个平民百姓去,也算是全了你们的兄弟情分。” “兄弟情分?”君祁的声音忽然低沉的可怕,“我若不念兄弟情分,何必为他平反?我若不念兄弟情分,何必一时心软放他一马?我若不念兄弟情分,就凭他如今手底下那些人,您以为他还能活着吗?我顾念当年大哥对我的诸多照拂,已经是一忍再忍。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今儿他便是弑君我也能饶他一命,可他做了什么!若不是我早对高丽有所防备,在边关布下重兵,如今高丽人都要打进来了!” 太上皇张张嘴,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可他终归是你的大哥。” “哼,大哥?”君祁讥笑道,“皇家无手足,父皇可还记得您的大哥是什么下场。” 太上皇颓然的闭上眼,半晌才又开口说道,“他,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君祁愣在那里,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上回调查太后的时候,不小心扯出了许多前程往事,他乍一听说自己并非太后亲生,而是当时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所出还有些不能接受。又因当时太后对林如海下手,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冷静和耐力才生生的忍下了这件事,并且跟谁都没有说起过。可今日,太上皇又突然告诉他,他和大哥竟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太上皇知道他一时无法接受,话已出口,也只能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如今的太后并非你生身母亲,她当年也未曾怀胎。当日我被她算计,让一个小宫女承宠还怀上了子嗣。她对外瞒下了这一切,还假装怀胎,意图狸猫换太子。只是这事儿岂是好瞒的,不多久我变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只是当时皇后正好也怀了身孕,她一向是个软性子,怀你大哥的时候就差点着了别人的道,我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就把‘怀孕’的淑妃(太后)当做了靶子,大肆宠爱。这一招虽然有效,替皇后挡下了不少龌龊事,却让淑妃有了不该有的念头。皇后怀孕七个月时,到底着了淑妃的道,动了胎气要早产。她拼死生下了孩子,自己却走了。只是临走前再三求我照顾好皇儿,我自然答应了。 “只是皇儿原本就是早产,身体极为虚弱,又没有母亲的庇护,我怕他撑不过去。再者我也没有再立后的打算,祜儿有太子的身份,又是最大的,自然不会受欺负,可是皇儿不同。想起即将临盆的淑妃,我便想了个主意,她既然想要狸猫换太子,我就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皇儿换下了宫女所产的死婴,让淑妃抱了去。” 说完这些,太上皇几乎已经没了气力,心中的悔意越发强烈。若不是当年的一念之差,大约也不会落得今日这步田地。 君祁双拳紧握,眼珠突出,额上青筋毕露,这样的事实让他如何承受。 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有些疑惑,“既然如此,为何父皇之后对儿臣,仍是不闻不问?” 他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便认识父皇大约也洞悉了其中的天机,因此才会对如今的太后不闻不问,连带他这个宫女所出的皇子也毫不关心。可如今按着父皇所说,他分明就和大哥一样是嫡子,为什么父皇对他却截然不同? 提起这个,太上皇更加内疚,“当时我原是宠着你的,可惜淑妃太得寸进尺,你还没满周岁就筹划着要让你替了你大哥的太子之位,我一气之下便冷落了她,只是为了让你在宫里不至于被人欺负,这才把她留在了妃位。皇后曾经说过,祜儿身为太子,将来要担家国大业,她即便心疼也不能如何。可小儿子,自然要宠着,将来做个闲散逍遥的王爷。只是我没能照她的意思让你有父母的疼爱,也只能尽力给你铺好一条路,暗中拉近你和祜儿的关系,只盼着你将来能过上安稳的日子。只是没想到淑妃如此歹毒,祜儿也禁不起调唆,犯下滔天大罪,以至于后来……” 君祁的心,彻底乱了。他不愿再多听一句,跌跌撞撞的从寝宫出来,铁青着一张脸,吓得众人以为太上皇出了什么事。随侍太上皇几十年的老内监壮着胆子进去,伸手探了探气息,这才放心。只是不知道太上皇到底和皇上说了些什么,竟让皇上如此失态。 君祁横冲直撞,走的毫无章法。他近日因太上皇之病也歇在御苑,寝宫就在太上皇寝宫的东北角,过了一道墙就到了。可他却从反方向绕出去,经过了太后的寝宫,又往北边绕了一段,这才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进门前,君祁招来戴权吩咐,“去宣林大人即刻来面圣。你们都在外头守着,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戴权领命而去,心想肯定是出了大事。 君祁一进到内室,便招出了两个暗卫,下了死命令,“即刻谕令,将人带进京城,到御苑来见。记住,要活的。” 暗卫一闪而过,立刻没了踪影。 君祁揉着有些眩晕的脑袋,千算万算没有料到,他身上还藏着这样的宫闱秘辛。难怪,难怪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得太子亲睐,难怪他和大哥诸多相似,难怪这皇位最后落在他手上。原来并非护着君祐,而是因为他是嫡子。 呵呵,还真是世事无常,造物弄人。 君祁躺在床榻上对着帐顶发呆。 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却是别有用心,将他当做了夺权争宠的工具;一向对他不假辞色的父皇,却为了他行如此荒唐之行为;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兄弟,如今却成了仇敌。 这一切,太乱太乱了。 第103章 抉择 林如海只以为出了什么急事,像往常一样也不管在门前停步的戴权,径自推门进去。尽管戴权身为君祁的近身内侍日夜跟在他身边,可有许多事并非他一个宦官能知道的。只是一进门略显昏暗的房间让林如海有些意外,这会儿太阳快要下山了,按理说早该掌灯了,看来君祁在里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听到动静,君祁动了动,却并没有起身。才刚心烦意乱之下便让人把如海叫了来,现在人来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这样的事,就是寻常人家恐怕也不多见,更别提广而告之,他前些日子才说了要狠下心来把南边的势力给清了,如海和水钧也帮着布下了许多安排;可这会儿又要用兄弟情分保大哥一命,哪里还有什么皇帝的威严。 林如海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动的意思,也不出声,心里猜度着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他如此失态。想起近日传言太上皇病入膏肓,连皇上都留居御苑侍疾,想必是大限不远了。他忍了这么久,林家最大的威胁眼看着就可以永远消失了,可若是太上皇跟皇上说了什么…… “还请皇上保重龙体。” 御苑里头布满了太上皇的眼线,还是小心为上。 君祁坐起来,单手撑着床榻,“我没事,这里没有外人,你很不必如此。这里头虽然都是老爷子的人,可这会儿恐怕也顾不上我这里了。只是有件难办的事,要你出个主意。” 林如海心中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显,“这么急着叫我来,想必是大事,你只管说来我听,有没有对策我却不能应承。” 君祁起身坐到临窗的炕上,指着对面示意林如海入座,“我昨儿给你说的,老大在北上的路上,虽然看着不像是要来京城,但就怕他还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我的人虽然已经找到了他,却只是一路跟着,并没有行动。老爷子知道了这件事,有些心软。大限将至,也想见儿子最后一面,毕竟当年他可是对老大寄予了厚望。” 话说到这里,林如海就明白了,分明是太上皇要保下这位曾经被他“逼死”的太子。只是如今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可不再是太上皇了,因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君祁摩挲着手上的扳指,低低的开口,“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不说,连眼睛都失了神采。他若是像从前那样下旨,我也不会理会,只是看着这样的他,心里难受得紧。况且,当年,大哥毕竟对我照顾有加。”说到这里,君祁的眼神有些异样,当年这些事,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林如海会意,一个不得宠的皇子,要不是得了太子青眼,恐怕在宫里的日子十分不好过。这也是为何,君祁从未主动出手加害过先太子的原因。只是如今那位犯了这么大逆不道的罪过,况且前几天还信誓旦旦要大义灭亲,将其绳之以法,怎么今儿太上皇一说就变卦了?莫不是其中,还另有隐情。 不过林如海相信君祁自有分寸,稍稍一想便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却忘了,那位原本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他如今还活着甚至还做了这么些事,你知道别人可不知道。就算是抓着了,你也不能名正言顺的将人处决,不然置太上皇于何地?既然这样,到时候怎么处置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只是有一件,此系重大,若是没有完全的把握,还是不要放虎归山。” 君祁说道,“倒是我糊涂了,连这都没有想到。罢了,这事儿我再想想吧。横竖过几日他就该到京城里,再议不迟。” 林如海一愣,“不是说……” 君祁道,“原不打算动手,只是老爷子这样,总归是他心头的牵挂,最后一面总得让他们见见。今儿太医说了,恐怕也就这几天了,大约是心里有事,一直不肯就这么去了。” 林如海心想,他总归是心软,不过上辈子怎么就对他这样狠心。转念一想,当年和如今可谓是天差地别,也无甚可做比较的,自己这样又是何必。 二人各存心事,也都没注意对方的异样,倒是省了不少事端。 三日后,一小队人马在黑夜里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送到了御苑。天明,圣旨下,王子腾于江南任职期间,欺上瞒下,贪墨赈灾粮款,上负皇上圣恩,下愧黎民百姓。又经查证,其子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实乃罪大恶极之人。圣旨中细数了几大罪状,最终判令抄家,王子腾及其子流放千里,王家女眷充作官婢。王家其余几支,因早已分家,并不知情,又念其祖上功德,不做惩处。 且不提与王家极亲近的几家听闻此消息暗自庆幸没被卷入其中,却是没有一人雪中送炭,便是他两个亲妹子王夫人和薛姨妈,也并不曾去牢里打点。 御苑中,君祁走进太上皇寝宫的偏殿,挥退了众人。 看着床上年近半百,一身风霜的人,君祁心情复杂,终究还是叫了一声“大哥。” 君祜哈哈一笑,“君祁,成者王侯败者贼,我今日折在你手里是我倒霉,要杀要刮凭你处置,何必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羞辱于我!”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双手负在身后,冷笑道,“大哥此话怎讲,朕何时羞辱于你了。” 君祜愤愤道,“你让人给我下药,又把我困在此间,难不成还是奉我为上宾不成。” 君祁笑道,“哈哈哈,大哥做了这样的事,还想让朕把你奉为上宾不成?朕也不拐弯抹角的了,千辛万苦把大哥请来,不过是为了了结父皇的心愿。至于下药,要不是大哥一路上费尽心机想要逃跑,你手下那些人又都是忠心耿耿,朕也不用出此下策。” 君祁原本想同君祜说几句话,可见他目露凶光,分明不待见他这个弟弟,便熄了心思,只想让他赶紧去见了太上皇了事。因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将君祜放在椅子中抬到了太上皇那里。 太上皇一睁眼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虽然苍老了些,但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如何认不出这就是他以为服毒自尽的大儿子,君祜。 君祜双目瞪圆,怒视着太上皇。这个人曾经是他最尊敬也是最敬佩的,可是他生生的毁了自己,逼得自己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爷变成了整日东躲西藏无家可归妻离子散的丧家之犬! 君祁懒得搭理这父子两之间的种种纠结,更不愿意太上皇当着他们两个的面将所谓的身世再说一遍。好在君祜被下了药,动弹不得,因此倒也放心的离开了,连暗卫都撤到了门外。 想起刚刚大哥对他的态度,君祁在心中苦笑,若是他知道了他们两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会作何反应。他何尝不知道,太子当年会对他照顾有加,也是有私心的。这宫中可没有大善人会在乎别人的死活,更何况是皇子们。当日的情形,太子无母,虽有皇上的无限宠爱,总归势单力薄。二皇子的生母虽只是个嫔,难得出身大家族,外祖家不容小觑。而四皇子出生不久便夭折了,五皇子尚在襁褓,生母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母凭子贵才得以升为嫔。剩下的,便只有他这个三皇子,母亲贵为妃子,却不得宠,外祖家有些势力却不足以撼动前朝。因此他变成了太子首先拉拢的对象。 尽管混杂着私心,可那是君祁也切切实实得到了好处,倒也不甚在意。何况他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能攀上太子,也算是他的福气。只是他留了个心眼,明面上从未给人留下过把柄,因此众人也不过以为不受宠的三皇子惧于太子威仪,没见他连看见二皇子也是恭恭敬敬,大气都不敢出的吗。 想了一阵,君祁招来暗卫,询问那边的情况。 “太上皇和那位先生说了几句话,似乎有些争吵,您吩咐不让进去,因此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大约半个时辰,太上皇便让人把那位先生送了回去,只是又暗中吩咐人去传召林海大人来见驾。” 君祁一愣,怎么还扯上如海了? 太上皇原也不想再去找林如海,前次事情已了,他遵守承诺并没有再插手这件事。只是君祁一直没给他一个准确的答复,他实在担心兄弟两个最后自相残杀。若是其他人他也就不管了,可当年皇后去时,他曾信誓旦旦的保证两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好好的。如今老大已经成了这样,若是再来个兄弟残杀,他有何面目去见皇后? 太上皇也不费力气去睁眼,知道林如海来了便道,“今日朕叫你过来,是有事相求。” 林如海心中一惊,即刻跪下,“太上皇言重了,微臣莫敢不从。” “哼,你也别跟我打马虎眼,连朕都敢算计,还有什么不敢的。”太上皇轻笑,又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桌案,“那里放着一点子东西,你一会儿拿回去吧。朕只要你一句话,替朕保下他。” 林如海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他没有料到太上皇手里竟然还有把柄,也不知道是林家的还是他的。只是太上皇所指的那人,君祁原本就已经打算放他一马,即便君祁如今改了主意,且不说他林如海有没有这个能力保的下废太子,就算是君祁卖他这个面子,他也绝对不会这么做。毕竟养虎为患,为了日后江山社稷的稳定,废太子自然是能除则除! 太上皇许是猜到他的心思,说道,“那东西,你若是不愿意要回去,朕百年之后自然要交给他的。其实当日他登基之时都应该告诉他,拖到今时今日,里头许多事情也不知道还说不说得清楚。” 林如海的手紧握成拳,不长的指甲几乎都要陷入肉中。这样明显的威胁,他连托词都找不出一二,横竖面前就两条路,他别无选择。 第104章 玉成 “林大人在里头待了不久,出来时脸色不大好。” 君祁有些忐忑,这个时候老爷子找他能有什么事?想起之前自己下的命令,君祁问道,“林府还有多少人手?” “只有两个人守着,因皇上交代不得让林大人发觉,而且林大人身边似乎也有高手护卫,因此并没有再派人随身保护。” 君祁点点头,这事儿他自然知道。只是打从一开始他对如海就不曾怀疑过,更加不愿让这样的猜疑破坏了他们的感情,便也没想着主动去问。可如今想来,他大概是太过放心了,以至于如海近几年私底下有些什么动作,他一概不知。 想了许久,君祁终究没让人把林如海叫住。他不愿让自己一时的猜想,毁了多年来二人之间的信任,或者说,他打从心眼里不愿意相信林如海会背叛他。 失掉了王子腾这一员大将,再加上君祜被君祁所控制,他在江南的势力迅速的被君祁暗中蚕食。这些人中除了少部分当年跟着君祜出逃的,大半都是他在各地招募的悍匪,在朝廷眼里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并未花费多少力气。真正让君祁担心的,却是北边的战事。 也不知这高丽是否有高人相助,兵力虽不甚强大,但凭借着从鞑靼借来的五千骑兵,竟有破竹之势,一时难以抵挡。好在大军到的及时,总算止住了败势,但是一时之间要把他们打回去却也是件难事。 君祁一边时刻等着前方的战报,一边却也等着林如海什么时候来找他。只是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林如海却是一点异样都没有。既没有找他说什么事,也没有再去见过太上皇,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倒是太上皇,病情越发严重,却死咬着一定要让君祁亲口答应放过君祜才行,每日都要叫君祁过去好几回。 君祁也说不出为什么,明明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就是不愿意松口。 这一日君祁同几个大臣正在商议前线战报,太上皇又吩咐人过来请他。几个大臣神色各异,分明就都知道了近来太上皇的异常举动。也只有林如海神色如常,心里却是悬着的。 君祁打发了大臣们,只留下林如海一个,这时候也只有如海能听他发发牢骚。 “老爷子现在倒好,虽说起不来床,精神却好,一天几遍的催我,生怕我趁着他不注意就把老大给杀了。”君祁看似抱怨,却含着一份试探,“你说说,他都做到这份上了,我还能如何?总不能真的不顾念父子兄弟,再说要真想把他杀了,我早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道,“太上皇上了年纪,又是这样的境况,恐怕也只有得了你的亲口承诺才能放心。” 君祁问道,“你也认为我应该答应太上皇?” 林如海一愣,继而回道,“这件事自然是你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敢有什么想法。再者你心里原就有了定论,别人如何说都算不得数。只是太上皇现在这样,闹得前朝人心惶惶,都在猜测太上皇是不是想让你兄终弟及呢。或杀或放,你赶紧拿个主意吧,宜早不宜迟。” 君祁回味一遍,却听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得对,是得尽快定下来。只是每每看到老爷子就想起他之前所说之事,心里不得劲,膈应得很。” 林如海不语,这件事并不是他能置喙的,便是劝也不好开口。不过那位的事的确要尽快给个定论,不然恐怕太上皇又该找上他了。这些日子君祁说话都有些怪异,也不知道是不是试探,太上皇身边必然有君祁的人,那么上回这样堂而皇之的进去必然让他知道了。可君祁连提都没提,他便不愿意主动去说,何况说也说不清楚。 一阵沉默中,君祁想到,似乎这样的沉默头几年还多,现在却几乎没有了。他和如海好容易走到这一步,难不成要为了这件事回到原点? “罢了,你也先回去吧,我上太上皇那里看看。” 有些事,是该弄个清楚了。 太上皇见到君祁很是激动,总算是把人叫来了,“你来了。” 君祁嗤笑一声,“父皇叫的这么急,当着众大臣的面,朕要是还不来,岂不是坐实了咱们父子不合的事。” 太上皇如今也不在意他这些刺耳的话,早在把当年的事和盘托出以后便不在乎仅剩的这点尊严。横竖都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了,只要能保住儿子一条命,也就值了。 “我何尝愿意时常让人去打搅你,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只要你一句话。” 君祁笑道,“父皇何必如此执着,就是朕现在答应了,又能如何,父皇不怕朕以后出尔反尔?” 太上皇道,“你的性子,决做不出这样的事。” 君祁不知道是否应该将这当做夸奖,比起父皇,他的确不是个好皇帝。 “父皇,要我答应也行,只是有一件事想要问问父皇。您那日召见林如海,为的可是大哥?” “呵呵,你果然没有问过他。你的性子打小就是这样,看着挺精明的,许多事却愿意放在心里。想必你也猜了许久,这才决心来问我。你猜的倒是不错。” 君祁有些窘迫,被这样直白揭穿实在令人难堪。“这事儿父皇找他做什么,他又做不了主。还是有别的什么事,父皇不愿明说。” “呵,那个女人都能知道的事,难道我就不知道?你说说这些年来多少事儿都是过了他的手,外头都传遍了,林大人深得帝心,凡有所求,皇上莫不准奏。”太上皇说的到都是真话,却没有将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你若实在不信,去问他就是了。他是你一手提拔的,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 君祁可不能全然相信他的话,“父皇是过来人,难道不知这人心有时候是最难捉摸的,尤其身为帝王,有时候身边出了叛徒,也不足为奇啊。” 太上皇叹道,“你这话若是叫有心人听去了,岂不又是一场风波。我竟没料到你同他能走到今天,只是你的性子真该改改。若是我此刻于他不利的话,你难不成真的要怀疑他?若没有前头这些事,我倒真想把他除了,帝王的心中就不该有牵挂,迟早会拖累你。” 君祁没想到太上皇能如此直言,一时无以应对。太上皇既然有此打算,必然是有足够的把握能让他们二人反目成仇。到时候他能不能相信如海,还真难说。毕竟这回只是召见,他就有些犹疑不定。从前的如海一直在他掌握之中,他也就没有多想,如今越发的放开手去,乍一提及,便有些不放心。 太上皇叹气,若非真的看透了林如海也是真心相待,他绝不会如此心慈手软。只要他在一天,就决不能让林如海威胁到君祁的皇位。如今他没办法再盯着了,几经思索这才决定相信林如海,也是不想当年的悲剧重演。都说外甥肖舅,没想到这两个儿子都栽在了男人手里,大概也是随了他。 当天下午,君祁同君祜谈了许久,入夜就派人把他送回了江南。自然没有把他放了,不过换了个地方软禁。好在君祜这会儿一点也不反抗,得知当年苏家救下的女儿和苏家的女儿都好好的,竟还向君祁道谢,只是并不愿再见她们。 自那以后,高丽大军的攻势就弱了不少,北静王趁机大举反攻,总算是化被动为主动,真正的主导了整个战局。而一月后,君祜所在的一座江南小院,迎来了远道而来的另一位主人。 君祁将太上皇所言藏在心里,只捡着君祜能说的事告诉了林如海。临了抱着人叹道,“大哥和我当真是亲兄弟,他背后有一个不顾身家性命全力支持他的苏明安,我却也不差,有你这个好帮手。他倒是没说错,你们俩都是贤内助。” 林如海却有些心虚,自问不如苏明安那样能够牺牲自己的孩子,更是连苏家上下都不顾了。不愿再说这些,他便换了话题,“如今前线捷报连连,想必离大军凯旋归来不远了。” 君祁还道他是不好意思了,也就不再说“贤内助”的话,“若是鞑靼不横插一脚,大约一月之内就能收兵。就怕鞑靼野心不死,搞个突袭。现在耶律定在鞑靼的势力可比从前还大,兵力布防这样的事探子轻易打探不出,因此我还有些担心。” 林如海道,“鞑靼肯借兵,其中未尝没有苏明安的手笔,或是许了其他的好处也难说。鞑靼如今每年都派人来朝,便是耶律定和耶律齐来才来过,若不是知道将有内乱,岂会贸然出兵。鞑靼即便在暗中练兵,军需用度却是没办法遮掩的,他们所练的又主要是骑兵,马匹增减更是明显。要我说,散点消息出去,毕竟解决了内患也是喜事一桩,很该让他们一块儿高兴高兴。” 君祁笑道,“对对对,此计甚好。不过还得提醒着水钧小心点,一旦被两面夹击,可是不好受的。嗨,真不该让水溶也跟着一块儿去,若是伤了哪儿,你岂不是要心疼了。” “才说正经事呢,怎么又扯这些。”林如海不耐烦提水溶,便有些不高兴,“他老子带着他呢,还怕出什么事。你若有功夫还是多去太上皇和太后那里走走,难得的孝名可不能丢了,外头老百姓可都在交口称赞呢,堂堂天子亲自侍奉汤药,日日不间断。” 君祁道,“老爷子昨日开始就不能进食了,至于那位太后,哼,若不是老爷子说自有打算,我岂能让她活到今天。” 虽说太后对他有养恩,可大哥的事儿可都是她弄出来的,当年母后难产也有她的手笔,一桩桩一件件,别说是家法,就是国法也难容她。不过明面上她到底还是太后,是皇帝的生母,不能怠慢。好在还有太上皇在,当年她费尽心思要争宠,如今就让她随太上皇而去,竟是替她圆了心愿呢。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一场雷雨过后,太上皇安心的闭上了眼。太后悲痛欲绝,翌日便缠绵病榻,不出一月就和太上皇一块儿到黄泉路上团聚去了。 与此同时,前线的捷报传来,大军狠挫高丽,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第105章 闲话 看似形势大好,君祁却高兴不起来。 鞑靼虽未出兵围攻,却派了人马偷袭,目标自然是三军统帅北静王水钧。水钧多年来征战沙场,虽然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却也落了一身病痛。此次偷袭,水钧胸口中箭,虽于性命无碍,但是伤势颇重,又引发旧症,日后怕是再不能上战场了。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水钧这样,日后要是跟鞑靼打起来,这更合适的统帅可就难找了。沈含章倒是熟悉西北军情,但早在几年前便调回了京城,而且若是领一路兵还行,统帅三军就差了那么一点子。 “皇上,北静王带领沈将军等已经京城。” 君祁吩咐道,“让人先行把北静王送到王府,太医院的御医都过去看看。准备车架,让众大臣随朕到宫门口亲自迎接大军。” “奴才遵旨。” 宫门大开,北静王一身战袍,身带佩剑,率领众将领行军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幸不辱命,得胜还朝。” 君祁心知是水钧怕没了他这个统帅在场不好看,这才不顾伤病坚持出席,因此快步走下御辇,亲自将北静王扶起来,“众将士平身。” “谢皇上。” 君祁道,“众将士为国为家奋战沙场,立下了汗马功劳,朕替天下百姓谢过众位将士了!” 水钧回道,“保家卫国是臣等的本分,万不敢当。” 君祁笑道,“朕说当得就当得。戴权,宣旨。” 戴权捧着圣旨出来宣读,不过是犒赏三军,分封有功将士,不消赘述。 这次出征的将士中,最抢眼的当属北静王世子水溶无疑。有点眼力见的人都明白,这位爷摆明是要去挣点军功。联想到京里传言皇上有意将公主嫁给水溶,更加肯定了他是要赚个好名声回去做驸马爷。他手下的士兵虽不满一个二世祖一来就做了个参领,奈何人家是世子爷,何况主帅就是他老爹,因此倒也不敢有什么怨言。谁知道到了战场上,这位爷居然比一般士兵更加拼命,更加在一次偷袭中亲自率领着三千精兵烧了敌军的粮草,立了大功。 君祁很是高兴,原想在大肆夸奖他一番,只是担心水钧的伤势,便先让他们回去了。因太上皇去世不久,此次大军凯旋也不能大肆庆祝,连往常的御宴都省了。 诸事毕,君祁换了常服,叫上林如海,一块儿往北王府去了。 北静王府才因王爷父子两胜利归来轰动了一番,又手忙脚乱的接驾,前头后头乱哄哄的,王妃一人更有些照应不过来。水溶才帮着把父亲安置下,被王妃赶去梳洗。才换了衣裳就听说皇上驾到,忙出来见驾。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祁笑着叫起,“平身。朕过来看看你父王,御医怎么说的,伤势严重吗?” 水溶回道,“谢皇上。御医还在诊治,尚不知晓。来前军医说已无大碍,只是进城的时候父王非要骑马,伤口有些裂开了。”说着便看到旁边还有一人,抬眼一看竟是林如海,忙又向他作揖,“先生也在,恕学生眼拙,失礼了。” 君祁打趣他,“还叫先生,再过段时日就该改口了。” 水溶微窘,这门亲事先生在他出征前都没有松口,这回这么拼命也是存了立下战功让先生刮目相看的心思。只是后来事情一多,便也把这事放下了。现在才回来,父亲又受了重伤,他压根也没想起再去问问这事儿,如今皇上一提倒是有些诧异。 林如海笑道,“我与他是师徒,不叫先生叫什么。” 水溶听这话便有些泄气,忙岔开去,“御医来了好一会儿了,皇上稍坐,臣去里头看看。” 君祁道,“去吧,问清楚了,一会儿把御医带过来,朕还有话问他。” 水溶应声而去。待他走出门口,君祁才同林如海说道,“怎么,还不松口?他这回功劳可是不小,允文允武,当世少有的英才,难道还配不上玉儿?” 林如海瞪他一眼,“玉儿还小,我原就不想她早早的嫁人。只是水溶这份心我也不好说什么,你也知道,母亲是极中意这门亲事的。谁知他又碰巧出征,我便想着等回来了再说。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哪里是提亲事的好时机。” 君祁道,“我倒觉着若是此时成了,正是喜上加喜,双喜临门。再说了,若不是先前放出了风声,就凭水溶如今的功绩,你猜猜京城里有多少人家争着抢着要把女儿嫁给他?” 林如海一想也是,便想着回去同母亲再商量商量,若是可行也得让北静王府先去提亲,可没有女家上赶着的道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6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不一会儿,水溶带着御医过来,说了水钧的情况。那一箭差一点就要了命,可巧偏了一寸,好好养着便是了。只是一路上在马车里也颠簸的厉害,再加上进城后骑了马,伤口又裂开了,好在重新敷了药也无大碍。只是除此一处重伤外,还有多处外伤,勾出了许多陈年旧疾,日后遇上阴雨天恐怕浑身的骨头都会疼。他这个年纪也只能好生将养,想要痊愈却是不能了。 君祁一听他已然服了药睡下了,也就不再停留,又让戴权搜罗了一大堆名贵的药材送到北王府。自己却拉着林如海一道上街,说是要看看如今的太平盛世。 看着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君祁好不得意,“如今南北安定,国泰民安,我当初立志要实现的,总算开了个好头。” 林如海却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今眼前之景虽说繁华,你可不要因此而沾沾自喜。” 君祁有些不高兴,“好好的又给我泼冷水,怎么在宫外胆子也大了。” 林如海不语,指着街角一家店铺给他看。君祁举目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妇人蹲坐在一家酒楼门口,四周围了好些人,还有几个看似店小二模样的年轻人嘴里叫嚷着要赶人。 君祁心中生气,才刚跟林如海夸口京城治安,这会儿就遇上这样的事,岂不是自大嘴脸,便走过去呵斥,“做什么!你们几个年轻人为何欺凌这个老妇人?” 几个店小二一见来人身着华服,便不敢放肆。领头的那人说道,“这位老爷不明前因后果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这疯妇挡在咱家酒楼门口,还有哪个敢进来,岂不坏咱们生意。” 君祁问道,“那这老妇人为何挡在此处?” 一旁有看热闹的说道,“嗨,这位老爷别提了。她就是个疯婆子,隔三差五的跑到这儿来说是找儿子,店家说没有她还不信,非要守在门口等儿子。见着年纪差不多的公子就上前纠缠,非要叫人儿子,谁受得了呢。看着吧,再过一会儿他们家人又该寻来了。哥几个也别难为她了,倒是真该和她家里人说说,有病得治啊,实在不行也该关在家里看住了,怎么总让她跑出来撒病。” 周围的人小声嘀咕开了,君祁一听有些尴尬,差点错怪了这几个小二。 正在此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打从酒楼前走过,那疯妇人忽的站起来扑上前去,嘴里念着,“蟠儿,娘的好儿子,你可来了。蟠儿,蟠儿,快让娘看看。” 那年轻人吓得不轻,回过神来立马推搡开了,好容易挣脱了疯妇人,拔腿就跑。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哈哈大笑,谁也没有上前把那妇人扶起来。好在街角又过来几个人,见到疯妇人便急忙喊着太太一边就把人扶了起来。领头一个管家打扮的人熟门熟路的跟酒楼的伙计致歉,又赔了些银钱,带着疯妇人回去了。 君祁听到周围有人说什么“好好的薛家竟成了这样”、“听说原来还是皇商呢”、“儿子都没了,再大的家业还不是便宜了外人”,便问如海,“他们说的,可是紫薇舍人之后,金陵薛家?” 林如海道,“大约是,他们家的独子名唤薛蟠,听闻那位薛夫人痛失爱子,有些失常,却没想到成了这幅模样。” 君祁摇摇头,“她那儿子要在,恐怕薛家还不如现在。都是自己欠下的孽债,薛劭的罪名我没有把薛家满门抄斩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林如海笑道,“若果真要把这些人都满门抄斩,恐怕等整治完,你也该背上个暴君的恶名了。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一件事不明白,怎么王家的事没有牵扯出贾家?” 君祁道,“我倒是想,只是你那位大舅哥虽然昏聩好色,这些事可是半点不沾。贾政也只知道故作清高,倒是懂得趋利避害,早早的就避开了。要说有关联的,也就只剩下贾政的夫人,就是王子腾的妹子。说起来刚才那位疯妇人可不也是王子腾的妹子,竟是不如那位厉害。她可不仅仅跟王子腾有关联,连当初甄家的东西都收了王家少的那点东西估计也在她手里呢,不知道她一个妇道人家要这么多银钱干嘛。” 林如海道,“原来是怕不能斩草除根,只是再等几年他们兄弟二人分了家,要想动大房的爵位,岂不更加难了。” “说你聪明怎么偏这时候糊涂,我难道就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爵位?你也不想想,如今贾赦袭的就是个一等将军,等到了他孙子也就到底了,只要他不犯什么事,一年几百两的俸禄也不是给不起。原是想着他们同各家都有往来,说不得也参与其中,可现在看来竟是没多大关联。看在先皇的面子上,也就不想折腾他们了。” 林如海一想也是,所谓爵位也不过是个虚衔,什么时候要撸下来都行,只是不知道贾家是真的没有牵涉其中还是藏得太深。又想起什么,问道,“那宁国府呢,那位可是顶着郡主的名号嫁进去的,他们就没有什么行动?” 君祁笑道,“这事儿我也奇怪,那贾珍虽说是族长,可有贾老太君在,什么事不都是跟她老人家商量的?偏就秦氏的身份,贾珍全然瞒了下来,恐怕整个贾府,也就他知道秦氏的身份罢了。” 林如海心想,这贾珍和秦氏果然是孽缘,不过如今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倒也称不上。若是秦氏的身份不被贾家知晓,说不得还是件好事,省得多生枝节。 君祁见他又在想事情了,忙道,“好了好了,说好了出来逛逛,怎么又说这些糟心事。这会儿我也饿了,咱们找家酒楼吃些东西吧。” 林如海左右看了看,“这会儿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吵得很。这里离我家也不远了,倒不如家去吃。” 君祁一听家去就高兴,连声说好,拽着人就走。 第106章 母逝 “亲家老太太见谅,我家老太太身子不适,小姐日夜侍奉汤药,衣不解带,实在是抽不出身。特备薄礼一份,另有小姐亲手做的鞋袜一套,恭祝老太太千秋。” 贾母因没见到黛玉有些不快,只是唐氏病重,太医日夜守着,她也是知道的,因道,“玉儿有心了,自然是照顾她祖母要紧。你回去同她说,让她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等亲家太太好全乎了,我再接她去。” 丁嬷嬷心知自家小姐不愿与这边多走动,知道这话带与不带都是一个样,面上却还是笑着应承着。 回到林家,丁嬷嬷将贾母的话一说,黛玉果然毫不在意,只让她去歇着,连问都没多问一句就赶着去给唐氏喂汤药。 一月前,唐氏偶感风寒,只以为是小症,谁知拖了好几天也不见好,甚至愈发严重,近几日更是缠绵卧榻,不能起身。太医换了好几个,药方也是流水似的换了,总不见好。还是家里请的那位李大夫说了实话,言道老太太上了年纪,大约要准备准备了。民间的习俗,就是用不着,冲一冲也是好的。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7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黛玉接过丫鬟手中的汤药,轻声唤着,“祖母,该吃药了。” 唐氏朦胧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一睁眼果然看到黛玉在眼前,很是高兴。只是这汤药实在不耐烦喝,因道,“罢了,再喝多少苦汁子也就这样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叫你父亲不用再白费心思了,那些太医也都让回去吧。我就是年纪到了,凭他什么名贵的药材,硬吊着一口气岂不让我受罪,凡事顺其自然便好。” 黛玉一听这话眼睛又红了,强忍着泪水道,“祖母说的什么话,不过一个风寒,可不是您拖着不肯吃药这才严重些。待吃完了这副药,必然可以痊愈的。知道您怕苦,里头参了上好的冰糖,还准备了一碟子蜜饯,还是上回玉儿吃药时您让她们准备的,吃一颗保管就不苦了。” 唐氏轻笑着说道,“傻孩子,人总有一死,祖母老了,要去陪你祖父了。” 黛玉见她眼神涣散,慌得把汤药扔在地上,大声唤她,“祖母,祖母,您别吓玉儿呀。” 唐氏将手抽出来握着黛玉的手,“玉儿别怕,祖母没事,只是有些累了。你去把你父亲叫来,我有些事要嘱咐他。” 黛玉此时哪敢离开,忙吩咐丫鬟去叫人,自己就守在床边,握着唐氏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生怕眼错不见唐氏就这么去了。 林如海一进来看到唐氏居然靠坐在床上,脸带红光,不喜反忧,心知大约是回光返照,不由得加快脚步走过去。因李大夫所言,这些日子他也不敢出去,除了每日上朝几乎都在家守着。 唐氏见他进来便对黛玉道,“你看,你父亲也来了,你先去歇着吧。昨晚上怕是又没睡,我醒了几回都见你在旁边坐着,瞧这眼睛底下都发黑了。我同你父亲说会儿话,一会儿就好。你去睡着,听话。” 黛玉看了看她林如海,又望了望唐氏,终于还是出去了。只是一到外头就立即吩咐人去把林珩也叫来,他昨夜也守在这里,早起才被她赶回去。 唐氏此刻精气神十足,笑着让林如海坐下,又道,“其实该交代的我也说的差不多了,你是个明白的,对孩子也尽心,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好歹玉儿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虽然外人不知,有皇上做主也不怕他们悔婚。玉儿那里你缓缓的告诉她,姑娘家家的容易害羞,你若实在不方便,就让你那两位表嫂说。只可怜玉儿早早的没了娘,我又挨不到那时候,不然这些话都该我交代她才是。好在她还有东平王妃这么个义母,对她也是极好的,想来日后也会嘱咐到。至于珩儿还有几年,你到时候可要相看的仔细些,别让他像你似的。” 林如海强忍着悲痛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晓得。” 唐氏看他这样便又笑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上了,难不成知道我那点家底儿没你的份,伤心了?” 林如海赶紧擦擦眼泪,强笑道,“母亲说笑了。” 唐氏道,“罢哟,我可是说真的,那点东西我已经让人分了,玉儿和珩儿各一份。不是我偏心,玉儿是我从小带大的,又是正经嫡出的小姐,日后嫁妆可不能薄了,嫁到北王府才能压得住下人。你和珩儿说说,我是不信他们姐弟两会为了这事儿争执,只是说明白些省得心里结疙瘩。” 林如海怕一开口就又要哭出来,索性点点头也不出声了。 唐氏停了片刻,喘匀了气儿,又接着道,“其他的琐事我也不说了,横竖家里都交给玉儿管着了,没什么不放心的。这最后一件事,自打我嫁到林家四十多年了,你父亲一直瞒着我,连你也帮着他瞒我。如今我都要入土的人了,到了下面可得好好问问他。至于你所顾虑的很不必担心,从前是我想不通,总觉着林家败落在咱们娘俩手里,对不起列祖列宗。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早早的抽身也好。你往后是要继续做你的一品大员或是解甲归田,你自己考量吧。只一样,千万不要以身涉险,弄得家破人亡。” 林如海哽咽着说道,“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唐氏笑了笑,“好了,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林如海心中担心,走到门口悄声吩咐丫鬟一旦有什么事赶紧去叫他。见到等在外头的姐弟两个,便道,“你祖母已经歇下了,你们先回去吧。” 黛玉道,“女儿不放心,还是在外头守着吧。爹爹,祖母她是不是……” 林如海指了指外头,走到廊下才道,“怕是就这一两天的事了,你们也不必惊慌,更不要在你祖母面前表露出来。” 黛玉用帕子遮着脸,小声的哭开了,不一会儿泪水就染湿了整条帕子。林珩也垂着头流泪,到底年纪小,没能忍住。 里头的唐氏却并没有躺下,而是让人取了一身新衣裳换了,又让丫鬟给她净面洗手,理了理头发,这才躺下。 吕嬷嬷跟了唐氏多年,又是经年的老人,知道是时候到了,忍着眼泪让丫鬟照着老太太的喜好打扮好。见她睡下了,这才走到外头,哽咽道,“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父女三人连忙进去,却见唐氏脸带笑容,安详的睡着,面色透着一股死灰。林如海上前探了探气息,已然去了。 黛玉悲痛欲绝,愣在那里,听到一旁丫鬟的啜泣才回过神来,知道祖母已经走了,扑在唐氏身上开始痛哭。 因一应物什已经预备齐全,只听里头传出信来,从大门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的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上下人等皆换上孝服,又命人各处报丧。 林如海报了丁忧,君祁岂有不准之理。又下旨,念及林家世代功勋,唐氏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谕令礼部主祭,另赏银一千两。 林如海身为独子,自然要守灵,只是外头的事却无人可理,另黛玉姐弟也要守灵,内里一时也无人可照管。好在唐家得了信立马就有人来,唐晏和唐昊带着二位太太,并在京的三个儿子一道,倒是能帮上不少忙。 却说贾母心疼黛玉小小年纪不能张罗,也有心派人去帮忙,无奈自家两个媳妇儿,不是没那个本事就是不管事的,再往下几个孙媳妇里头,凤姐和秦氏倒是好的,可身上担着一府的内务,那里能轻易脱身。 只是贾琏想着林如海于他有恩,同凤姐商量了一阵便让她主动跟贾母去说,横竖家里头这么多下人,离开个两三天还能垮了不成,再不济还有他母亲和二婶子。贾母一听便十分高兴,只是让凤姐从旁协助,别喧宾夺主。凤姐满口答应,原因没经历过这样的大事,也不敢十分卖弄,倒是跟着唐家的两位太太学了不少,此是后话。 出殡那天,君祁借着北王府做遮掩,在祭棚见了林如海一面,见他短短时日便消瘦的厉害,十分心疼,奈何无甚可慰,只得简单说上几句,聊以宽慰。此时林如海也无暇多说,匆匆而过。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8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唐氏的灵柩要在城外的庙里暂时安放三日。林如海早已上了折子,此次南下,一是为了扶灵回乡,二是在姑苏老家守孝,一去就得三年。孝字当头,便是皇上也拦不得。 南下的船上,林如海临风而立,心里止不住的凄凉。见后头船上冒出炊烟,林如海便知道又是丫头在给黛玉熬药了。这孩子强撑了这么些日子,原本就不怎么强健的身体哪里受得了,又在船上这么一晃,头一天就病倒了。忽而又想到上辈子,玉儿的不足之症一直是他的心病,送她进京前也将养了好些日子才敢让她上路,也不知在船上是否同现在一样。当日是母亲去世,这回又是祖母去世,恐怕也是一样的景象。 林如海长叹一口气,竟不知当日是怎么想的,狠心把女儿一人送进了京城。不过当时也是无奈之举,按着之后的情况,若是留她在扬州,恐怕也会被自己牵累。好在今生大不相同,他护着女儿长到如今,日后还要送她出嫁。林家也后继有人,珩儿虽说并非嫡出,好歹不会断了香火。 而他自己,也是截然不同。想到临来前君祁的殷殷叮嘱,林如海不由得勾起嘴角,也不知这回的如意算盘能否实现。 第107章 南巡 林家自打祖上封侯起,这一支便一直住在京城。如今即便是要护送唐氏的灵柩回家乡祖坟下葬,却也犯不着非得在苏州守孝。而林如海身为朝廷要员做出这样的决定,别人看不透,君祁却是知道的。按着林如海的意思,君祁将他身边的暗卫都撤了回来,耐着性子等了三个月也不见有何书信,稍一思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丁忧三年,正是五年约满之时。 想通之后,君祁也不再苦苦等着南边的消息,更是熄了让暗卫偷偷前去打探的念头,横竖是他欠着的。只是更加勤勉政事,将各家的底儿都摸了个透彻,只打算趁着这三年肃清朝堂之风,不求个个都是两袖清风,只盼着多留几个真才实学之人,少一些欺世盗名之士。 三年之期匆匆而过,君祁日日潜心朝政,倒也不觉得有多漫长。要说这三年中君祁最欣慰的,还是已经被立为太子的大皇子君昫,越发稳重老成,有帝王之风,倒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从前看走眼了。如今这样却也好,总归能放心的把江山社稷交与他。 只是君祁如今正当壮年,这如何禅位遁世还要仔细斟酌。 这一日,君祁又拿出当日如海所赠的画像,忽的就想起那一年如海在扬州任巡盐御史时遇刺,他前去探望,不想还能发现这样的意外之喜。如今想来,若非当日看到了这幅画像,他们两可不是还得白耽误多少时间。这江南,还真是他的福地。 第二日,圣旨下,命礼部准备行驾,御驾出巡江南。另谕令沿途各地官员不得大张旗鼓,劳民伤财。 旨意一出,沿途各地的官员尤其是江南的官员人人自危,倒是京中的官员可是松了一口气,皇上不在京城他们也能缓缓了。 这几年皇上也不知跟谁较劲呢,打退高丽之后就借着这事儿朝中大力整顿一番,就连四王八公也没能幸免,很是被敲打了一番。随后两年,几个封疆大吏也换了人,倒不是说都犯了事儿,而是江南西北换了个个儿。这原不是什么大事,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先例,封疆大吏在一处久了,必然形成派系,更有甚者党羽聚集,做起了土皇帝。只是皇上的动作太频繁,有几个老臣觉察出了不对劲,倒有当年太上皇禅位之前整改朝堂的势头。只是当今正当壮年,无病无灾,岂会有禅位的念头。一时负责皇帝脉案的太医院院判又成了香饽饽,几乎有点头脸的大臣都向他试探过,是不是皇上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也是院判实在被问怕了,在君祁那边暗示了几回,这才让君祁发觉自己实在太心急了。那时君祁便也有些理解当年的父皇为何禅位后还要事事过问了,到底是做惯了皇帝的人,一时怎么可能撩开手什么都不管。他倒也并非是放不下身为帝王的权力,只是当日既然担起了江山社稷的重担,如今要交出去,总觉着必然要做到最好,才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将的帝王。 林如海并没有收到君祁的任何书信,就连他要南巡的事儿也是苏州知府那日专门找到他府上亲自告知的。那苏州知府原以为林大人身为皇上心腹之臣,这事儿必然早就知道了,还指望他能提点一二,哪里知道林如海一问三不知,最后也只说让他恪尽己则,谨言慎行。 林如海三言两语打发了苏州知府,想了想也不明白君祁打的什么主意,便当他只是一时兴起,也不再费心思去猜测。 这一日,黛玉写好了礼单,着人送给林如海过目。今年是贾母的八十大寿,他们必定是赶不回去的,因此趁早把礼单开了,想着早些让人送进京城去。 林如海如今赋闲在家,又不爱理这些,粗粗一看,又让林升添了几样东西,命人择日进京。一时门外又报林仹来了,林如海忙让他进来。 林仹进来还是同以前一样恭敬的行礼,“见过叔祖。” 林如海笑道,“你可来了,昨儿让人到铺子里寻你,说是不在,往家里去找也不见,什么事就忙成这样了?” 林仹回道,“原是为了叔祖吩咐的事儿,听说南边有上好的紫檀木,我就去问了问。” 一提这事林如海就有些着急,“那如何了,是不是定下了?” 林仹道,“我问了师傅,说是全用紫檀许是不够,倒是可以嵌点黄花梨,也是上好的,做出来也不难看。” 林如海道,“不行不行,你再让人去打听打听,这是要给玉儿做嫁妆的,可不能敷衍了事。” 林仹道,“唉,知道了。只是叔祖,这紫檀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全,师傅说了,这样的千工拔步床,没个一两年可做不出来。” 林仹也是为他那个表姑着想,在家时也和他家媳妇儿说过这事儿,等出了孝都快十六了,虽说如今叔祖在准备嫁妆,可从没听说跟哪家定下了。再者家里又没有个女人,竟不知是怎么个打算。 林如海心道,一两年算什么,他倒是想借着这个拖上三年呢。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自然不会耽误了孩子。因道,“横竖也不急这一两年,怕什么。对了,这床一旦做成可不好运,若是木材齐了,就让人送到京城去,也把师傅请过去,不管花多少银子都成,把床做好了最要紧。” 林仹应下,又问道,“叔祖可还有其他要准备的,我们家那口子虽然粗鄙些,这上头还是精通的。” 林如海知他的意思,便道,“慢慢准备着吧,这事儿上头自然是女人家精细些,日后少不得劳烦你媳妇儿。只是过了年又该回京城了,这时候全部备下也没什么意思。床铺是最要紧的,又是大件,这才想着快些弄妥当。至于其他,横竖到了京城里再准备也使得。” 林仹笑道,“果然是这话,不过如绸缎等物上好的也并非一时可寻,我让铺子里都看着点,若是有好的,您看得入眼的,不妨就先留着,日后也省得一时忙不过来。开春的时候秦员外家嫁女儿,我看那抬嫁妆的人都有几十个,表姑将来可不得比这更多?这么多东西若是一下子置办起来,可是了不得。” 林如海道,“也是,就劳烦你多上点心了。”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29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仹忙道不敢,辞了出去。 林如海盘算着该开嫁妆单子了,无奈他一个爷们儿实在不大通晓这事儿,果真还得求助东平王妃和两位表嫂。只是一想到女儿就要嫁出去了,心里还是有些郁郁不欢。 他这里还没有感叹完,外头又有人送了拜帖进来,落款赫然是水溶!林如海可不知道水溶也随驾南巡了,一时也想不到这个,只有些惊讶。不过他如今已是王爷之尊,林如海想了想便让人将他先迎到正厅去。 换了身衣裳,林如海这才去了正厅,一见水溶便先行国礼,“微臣见过王爷。” 水溶忙起身站到一旁避过,“先生这是做什么,原该我向先生行礼,真真折煞学生了。” 林如海笑道,“你如今贵为王爷,君臣有别,自然要行礼的。” 水溶面露窘色,忙向他施了一礼,“先生可饶了我吧,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岂敢在先生面前充大。” 林如海道,“我可不是说笑,原该如此。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傲慢无礼自然不该,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废了。罢了罢了,瞧你怎么反倒更拘谨了,快些坐下吧。你父王如今身体还好?我在江南消息也不灵通,要不是你父王来信,我竟不知道北静王换了人。” 水溶道,“父王自从卸了王位,时常同母妃一道往别院里住着,倒是潇洒恣意的紧。许是没了那些烦心事,身体也愈发的好了,就是每逢阴雨天气总是浑身酸疼,太医也说是落下的病根,难以根治。” 林如海叹道,“也只得将养着,他戎马一生,那些伤都是为了天下苍生,实乃可钦可敬的大英雄。想当年高丽之战,你也跟随你父亲一道出征的,若非他用兵如神,恐怕东北一带早被高丽占去了。” 水溶道,“那也是学生头一回见到父王在战场上的英姿,实在自愧不如。”脸上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 林如海道,“你也不错,头一回出征就能力下大功,可见是虎父无犬子。只是你如今既做了王爷,岂非忙得很,怎么有功夫往江南来。” 水溶这才想起正事,忙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瞧我这记性。此次学生是随驾南巡,皇上让我带了一封信先来找先生,说是您看了便知道了。” 林如海接过信,边拆边问他,“御驾到了哪儿了,我原想着还得有小半个月,如今你都到这儿了,想必御驾也快了吧。” 水溶回道,“明日便到金陵了。原本在途中多有停留,后来皇上说行程太多,难免惹得沿途百姓受罪,劳民伤财的,便减了几个地方。” 林如海匆匆看了,无非是说一路看了哪些地方,又何日能到金陵。还说原想下榻苏州,奈何行宫在金陵,又不想劳动地方,因此来不了苏州了。倒是意外的没有任何思念之词,就连三年之期将到也没提,仿佛他此次不过是碰巧南巡,给一位老友带了封信而已。 林如海心中暗笑,看他能装到几时,一边同水溶说道,“你派人告诉皇上,就说臣还在丁忧,不能离开府邸,恕臣不能赶赴金陵面圣。” 水溶反问道,“就这么一句话?” “就这么一句。”林如海道,“横竖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写个折子也费事。再者皇上才到金陵还得忙着接见当地官员,视察吏治,哪有功夫看这种折子。倒不如派个人去说一句,替我请罪,皇上就是有什么责罚,待我年底回了京城再说吧。你在家小住几日,我久不在京城,有许多事要问你呢。” 水溶一向知道先生并不畏惧皇上,更是通过他父亲隐隐有些知道这里头的缘故,因此也不再担心,让皇上派在他身边的一个侍卫回金陵通报,自己就留在林府小住。 君祁一得了信,果然着急,心想如海呀如海,都三年不见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想着我呢,人都到眼前了也不记着来看看,你不能来,叫我去也好呀。全然忘了分明是他自己说不能去苏州,又没诉说半分相思之苦,可不是自作自受。 君祁忍了一个时辰,到底还是吩咐人去准备行装,撇下戴权去应付想要求见皇上的当地官员,自己带了几个侍卫匆匆往苏州赶去。 第108章 结局 水溶执一颗白子,凝神静思,最终还是放回了棋盒,“学生认输了。” 林如海道,“还有许多地方可以下,这就认输了?” 水溶道,“横竖也是输,再继续结果也是一样的。” 林如海不语,从他那边拿了一颗白子,落在一处。 水溶仔细看了,恍然大悟,“到底是先生棋高一招,学生再想不出来的。” 林如海笑道,“你心中有事,心神不宁,这才顾此失彼。罢了,这棋也不用下了。我还道你该有长进才是,怎么越发的不如从前了。是不是你父王不在家没人管你,又跑出去同那些酒肉朋友混闹了。如今是棋艺退步,再往后,可不是连写文作诗都要忘了。” 这却是林如海迁怒,一见着水溶就想到女儿该出嫁了,再加上他还替君祁传信,这会儿眼前又只有他这个学生兼未来女婿在,可不就成了出气筒。 水溶忙站起来作揖,“先生恕罪,学生再不敢如此荒唐行事,每日正事都忙不过来,哪里会同那起子人胡闹。实在是昨夜侍卫来报,说圣驾正快马加鞭往苏州赶来,算来今早怎么也该到了。只是迟迟未见有人来报,因此学生有些担心。” 林如海一惊,君祁会来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却不想这中途会出什么事故。如今听水溶这么一说,也有些担忧,便叫来门口的松墨吩咐道,“你去外头看看,有没有客人来,若是没有让门子注意着,有人要见老爷就赶紧报进来。”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0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松墨应声而去,正巧赶上有一位老爷带着两个侍从找上门来,也无拜帖,只说是林大人故交,路经此地特来拜访。因林如海是在家丁忧,除了之前苏州知府来了几趟,也并没有什么人上门。前两日来的是北静王,又是老爷的学生,自然不同他人,可如今这位空口白牙的就要进去,门子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松墨原是跟了林如海十来年的老人,一看那人便知是皇上驾到,忙打发了门子亲自过去,打千作揖,“这位老爷,他们原是这边家里的,不认识老爷,多有得罪。老爷已经在里头等候,请您随小的来。” 君祁见这人还眼熟,便知是从京城里跟过来的,放心跟他进去。他原是早上便到了苏州城,只是风尘仆仆的赶了一路,不免有些狼狈,因此特意找了家客栈梳洗换装,这才上门。 林如海正心神不宁,忽听外头有动静,一时情急之下竟自发走到门口张望,一眼便看见了一身玄色衣衫的君祁。 水溶颇有眼色,见他们俩就站在那里不做反应,便道,“臣见过皇上,臣还有些琐事,先行告退,请皇上恕罪。” 君祁笑着摆摆手,“不碍事,忙你的去。” 林如海也反应过来,近了一瞧竟发现君祁两鬓已然微白,不禁有些鼻酸。若不是水溶一句话,恐怕就要落下泪来。 君祁过来牵起他的手,将他拉回房里,面对面站着,想了半晌才道,“媳妇儿,我来接你回家。” 才刚还满腔伤感的林如海一听这话便没好气地瞪了君祁一眼,“又说浑话。” 君祁把人搂进怀里,幽幽的叹了口气,“哪里是什么浑话,这些日子你不在我身边,我可是日夜思念,巴不得一觉醒来你已经回了京城。眼瞅着三年就要到了,我却再等不得,总想着早些见到你。五年之期已到,我这回来,可真是来带你回家的。” 林如海扶在他腰间的手僵住了,慢慢的环上他的背,轻声道,“我也想得紧,只是你不该这样肆意妄为,南巡也就罢了,又弄什么微服出巡。若是路上有个好歹,岂不叫我担心。” 君祁蹭了蹭他的脸颊,“我媳妇儿不愿去见我,可不得自个儿来。身边跟了侍卫又有暗卫,不用担心。我可还得留着这条命来见你,把你接回去呢。” 林如海却忽然挣开他的怀抱,语气中满是低落,“你说五年之约,可还记得当日所许诺的?如今这样,便是回了京城,又有何分别。” 君祁因他的动作有些失落,听了这话便明白了他在计较什么,便道,“我既然来了,断没有只把你接回京城的打算。委屈了你这么多年,我总归不能给你个名分,也只有我这个人,你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林如海却道,“你都把我说糊涂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不成你还真要丢下皇位,陪我去做山野村夫?” 君祁道,“原是我答应了的,金口玉言,还反悔不成。我找了几出地方,若说隐居,到底是江南好,苏杭两地都是极好的。若你不愿意,再选就是,横竖都听你的。” “胡闹。”林如海气呼呼的说道,“当年先皇年迈,才有禅位之举,你如今正当壮年,虽说如今并无内忧外患,但江山社稷岂是说抛下就抛下的。再者你如何对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交代,没病没灾的,突然就说不做皇帝了,让别人如何作想。” 君祁笑道,“这事儿我原就打算好了,南巡路上人多眼杂,保不齐就来个刺客什么的,到时候假死也好,重伤也罢,横竖能脱开身就行。太子越发长进,也帮着我处理了不少大事,我瞧着还成,不至于压不住那群老臣子。我又不是不知事的毛头小子,若非万事安排妥当了,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知道你是最忠君爱国的,又岂能做一个昏君,辜负了你。” 林如海安静下来,片刻又道,“你愿意这样,我自然是高兴的。当年为了这事儿闹了几回,你也知道,我就是放不下这个心结。打从知道自己对你存了这份心思,到后来知晓你的身份,多少回犹豫,可不就因为你是皇上。那时候我便常常想,若是你是普通世家子弟,我便是豁出一身功名不要,也要把心里话告诉你。” 君祁听了十分动容,当日自己可不也是碍着身份,才几经犹豫,差点就错过了。因走过去拉着他的手,挨着他坐下,“即这样,如今咱们就抛开这些皇上、大臣的名号,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林如海反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若是从前,我自然愿意同你一道,可是如今……” 君祁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他,“你还有什么顾虑呢,我这里是万事俱备,只欠你点头了。难不成,你放不下林家,放不下你这一品大员的位子?” 林如海心里有些不高兴,却不想因此事再同他闹别扭,因道,“我如何待你你心里自然清楚,你如今还能说这样的话,我也不分辨什么。放不下林家确是实话,你的太子早就成家立业,可以继承大统,可珩儿才多大,难不成我这个做父亲的就这么丢下他一个人快活去?” 君祁话一出口便知不好,又听他这样说,只觉得心里百爪挠心似的难受,“是我急昏头了,这样的话都……你说的很是,只是若要等到珩儿能自立门户,又得好几年。我倒是没什么,只怕委屈了你。再者咱们俩,虽然不比牛郎织女一年才能见一回,到底不能长相厮守,已然错过了那些年,难不成只能等到老得须发全白,才能日日相伴?” 林如海听他说的可怜,想了想他须发全白的模样,一时不妨竟笑了出来,“我却也并非因这一件事。你是皇帝,一言一行尚要记载到起居注中,留给后人评判。若是此时闹出被刺客重伤的事,一则牵连的人太多,到时候总要找些替死鬼,安排行宫布防的人难道就能免于责罚?二则,说出去到底不好听,还要被写进史册呢。荆轲刺秦王,虽未成事,给后人留下多少话柄笑料,你便把刺客说成逆贼,堂堂天子被一个小小的刺客所伤甚至所杀,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我看上的人,可不能为天下人所耻笑。” 君祁听了最后一句,心里跟吃了蜜似的,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好,“可,这么一来咱们还是君臣,到底是委屈你了。” 林如海笑道,“你有这份心我就心满意足了,横竖咱们两的事也不能广而告之,明面上是君臣还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真心待我,也算不负我的心了。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若是真这么一走了之,恐怕也要日夜牵挂朝政,倒不如留下来的好。” 君祁听他事事为自己考虑,动容不已。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给如海一个名分,如今如海为了他更是连隐居也不肯,又想起之前差点就怀疑如海,心里越发愧疚,直把人抱进怀里,喃喃道,“你放心,我此生定不负你。” 半月之后,君祁被林如海硬赶了回去。 八月初三,京城贾家一片欢天喜地,正是贾母八十大寿之际。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丝竹管弦,好不热闹。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老祖宗乐得连嘴都合不上了。 苏州林家,林如海带着一双儿女祭拜母亲,三周年忌日一过,他们便要启程回京。林如海跪在母亲和列祖列宗的牌位面前,心里默念:母亲放心,儿子定当好生教导珩儿,绝不叫祖宗的基业毁在儿子手上。 八月寒风起,桂花香正浓。两只大船在运河上缓缓前行。 黛玉掀起帘子,看着两岸风光,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并非是来时的景象。一时想不出个头绪,只以为是才祭拜过祖母,因此有些伤感,便撩开去不提。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1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林如海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无暇观赏两岸风光,一心只盼早日回京。 一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大船靠岸。 林如海才出船舱,老远便看到了远处于熙攘人群中,有一人负手而立。 那人走近码头,亲自扶着他下船,在他耳旁轻语,“夫人,为夫来接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是要写得更加仔细一点,后来删删改改,还是只有三千字,总觉得再多恐怕也只能这样了。 林如海的动机原本想写得更加明白一点,怕毁了他的形象就没有深说。其实早在开头我就说过,林如海不过俗人一个。即便是前世,恐怕他也做不到放下林家,和君祁双宿双飞。遑论如今,他重活一回,若是再不能振兴林家,岂非无能。 我一直想写纯粹的爱情,但是发现太难太难。有些事情,林如海和君祁心知肚明,比如林如海和太上皇之间所谓的“秘密”,君祁曾经对林如海的怀疑,还有林如海最后的选择。怎么说呢,这两个都是现实的而且聪明的人,也不是像我这样整天爱幻想的小女生【好吧其实也不小了就是心智还很幼稚啦】所以并不会因此而有损他们之间的感情。经历过这么多事,他们之间的信任虽然不能达到百分之一百,却足够让他们继续走下去。 说实话,原本打算要写很多番外,现在却一下子不知道写什么好了_(:з∠)_大家可以给点意见,我参考一下。 第109章 番外一水黛 “来了来了,迎亲的花轿来了。” 随着报信小厮的一声大吼,林家大门口两串鞭炮点燃,噼里啪啦震天响。 消息一层层递进去,原本安坐在闺房里的黛玉,一听到消息心里就一紧。东平王妃拉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脸上却带着笑,不住的安慰她。新娘子出嫁,自然是紧张的。 水溶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好不威风。及至林府门前,下马落地,那动作更是干脆利落,就连衣摆微微的晃动都透着一股喜气。 那边傧相、喜娘一道进去,原是接了新娘子就要走的,水溶却让倒了一杯茶来,当着众人的面跪于林如海面前,说道,“溶少时顽劣,幸得先生教诲,不致荒失学业,以至如今略有小成。更蒙先生不弃,愿将令嫒下嫁,学生不胜感激。请先生喝下此茶,水溶以性命担保,此生决不相负!” 屋内众人见他以王爷之尊下跪已然颇多惊讶,又听了此番话皆为动容,暗道林家小姐有福气,能得此如意郎君。 林如海自然舍不得女儿出嫁,只是水溶一等便是四年,如今又当着众人许下如此承诺,那点不舍早就没了。因接过茶碗喝了一口,上前将水溶服气,“茶我也喝了,女儿我也交给你了,只一样,往后你可得改口了。” 水溶喜道,“小婿叩谢岳父大人。” 说话间,喜娘早已到了内院,见新娘子装扮妥当,便请东平王妃替她盖上红盖头,请新娘子出门。 喜娘在前头带路,傧相在一旁唱和。东平王妃拉着黛玉,身后是唐家和贾家的几位太太、奶奶,簇拥着将新娘子送到正厅。 黛玉被红盖头遮着,只能见到脚下的方寸之地,耳边是乱哄哄的说话声,几乎听不清都在说什么。才刚的慌张、害怕、惶恐,这会儿可是没工夫去想了,只盼着这路能长一些,走的再慢一些。 隔着盖头,黛玉拜别父亲,小声啜泣着被林珩背在背上,一路上了花轿。 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林如海心里不是滋味,却也算了了一桩心事。倒是林珩,不知道刚才同水溶说了些什么,此刻高兴得很。 绵延了大半条街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吸引了众多百姓。人群中有几个闲来无事的媳妇儿,指着花轿说道,“要说林家姑娘福气好呢,托生在这样的人家,有个做大官的爹,如今还能嫁给王爷做王妃去。” 另一个道,“可不是,之前王府下聘就够咱们瞧的了,谁知道这林家的嫁妆更多。你们昨日瞧见没有,满满当当的三十六抬,压的扁担都弯了。我男人说原不止这些东西,只是再多可就违制了,那林老爷便只能想尽了法子往里头塞,什么值钱给什么,真真是把这个女儿疼到心里去了。” 此时却有一个年轻妇人酸道,“还不是上赶着贴王府,说不得那林姑娘是个丑八怪,生怕嫁不出去,因此才置办了这么丰厚的嫁妆。你们瞧瞧那位王爷可比她大了不少呢,这么些年也没娶妻,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呢。” 谁知这话却惹怒了一旁的妇人,啐道,“呸,冯二家的你又说瞎话,那林姑娘可是长得天仙似的,多少人家上门求亲呢。你自己跟破落户似的,一个破包袱就进了冯家门,眼馋人家就明说,这阴阳怪气的说给谁听呢。要说年岁大,你家冯二可不是都能给你当爹了。” 冯二家的气极,冷笑道,“我什么富贵没见过,要眼馋这点子东西,又不是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 那妇人还欲理论,被一旁的人拉住,“你跟她置什么气,人家是大门大户出来的,哪里像我们这样破落户似的,没有见识。冯二嫂你也别恼,咱们这样的人一辈子难得见一回这样的大世面,不如你这样的,往常见惯了。哟,日头都这么高了,我可得赶紧回去给我男人做饭了。冯二嫂你慢慢看热闹,你家冯二哥走得慢,也不急在这一时。” 原来那冯二正是个瘸子,因这个毛病一直没娶上媳妇儿。年初却有人找上门,要给他说个媳妇儿,还是从大宅院里出来的,长得不错,只是因与主子私通犯了主人家的忌讳,因此被赶了出来。哥嫂正欲快些给她婚配,因此不甚在意男方家世样貌,只想快些把事儿办了。冯二原以为只能一辈子光棍,不想有此意外的姻缘,自然就答应了,也不甚在意那人已经破了身子。 冯二家的被气了个倒仰,她从前何时受过这样的气,就连伺候的宝玉也不把她当下人看待,满院子谁不奉承着她花大姑娘,如今却落得这步田地。花袭人又看了一眼远去的花轿,呸了一声便转身回家了。当日若非这位林姑娘要成亲的事让宝玉失了心智,宝玉又怎么会任由她被赶出去。 花轿中捧着苹果的黛玉自然不知道这些事。她昨儿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早起梳妆打扮,这会儿被轿子一颠倒是有些昏昏欲睡了。好在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不停,她又想着喜娘刚才说的话,一会儿自下轿始要做些什么,倒也不觉得困了,就连心中的担忧也去了大半。 水溶紧紧攥着手中的红绸,那一头牵着的就是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年的林姑娘,一会儿礼成之后,便是他的妻了。想到这里水溶就抑制不住的激动,好在还能听到傧相的话,照着话拜了天地,又到新房里头坐床、撒帐,倒是做的分毫不差。只是心里却只有眼前的一抹艳红。 直到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水溶才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他原还要去前头应付来客,身为新郎官自然没那么容易能脱身。只是刚才他那么一愣神,众人连同喜娘都出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不知该如何应对。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2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水溶欲叫她夫人,怕吓着她;欲唤王妃,又觉得太过生分。想了想便道,“我还要去前头陪客,你在这儿歇一会儿。丫头们都在门外候着,倘或要做什么,尽管吩咐她们去办就是了。你且稍坐,我去去就来。” 黛玉也不敢说话,只微微点头,惹得盖头一阵轻晃,引得水溶心里痒痒的,恨不得此刻就掀了她的盖头。 水溶这一去便是小半日,饶是他端了王爷的架子,也挡不住众人轮番上阵。更有忠顺王为头儿的几个,既是长辈又非一般官员可以轻易打发,竟是被灌了不少。等他脚步虚浮的走到新房门口,却又停下来,非让丫鬟去拿一碗解酒汤来,自己又到了院子里坐着,说是要散散酒气。 几个闹洞房的人计算着时间,想趁着他们喝合卺酒时闹一闹,却不想新郎会在院子里。卫若兰几个同水溶素来交情颇深,因此都起哄道,“难不成王爷头一天就被嫂夫人请出来了?” 水溶今儿算是栽在这帮人手上了,也不同他们分辨,说道,“你们不好好的在前头喝酒,跑到这里来作甚。” 众人道,“自然是来闹洞房的。” 水溶笑道,“谁像你们这样的厚脸皮,什么闹不闹的,回家自己闹去。” 众人不依,“原该闹的,往日说什么不以势压人,这会儿偏又拿出王爷的款儿来。若是不闹也行,咱们这里还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王爷爽快些干了吧。”说着还真就让人拿出了一个坛子,若是真把这一坛喝了,水溶恐怕到明日也醒不过来。 水溶骑虎难下之际,太妃身边的老嬷嬷便过来了,“太妃让老奴来瞧瞧,说是王爷怎的还不进去,太妃可是着急看儿媳妇儿呢。众位公子怎么在这儿呢,前头好酒这样多,怎么反倒抢起这么一坛来了。秀儿,还不快写带几位公子去入席,吩咐人麻溜儿的,见哪里少了酒菜就快些上,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众人一听太妃在里头坐镇,也不敢再闹,草草祝贺一番复往前头去了。 水溶忙谢过老嬷嬷,“好嬷嬷,亏得你来了,又想出这么个法子,不然可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谁知老嬷嬷道,“王爷快些吧,打量我吓唬那几位爷呢,太妃可真在里头等着呢。” 水溶一听,酒醒了一半,忙进去新房,照着喜娘说的掀盖头,喝合卺酒。只可惜因太妃在场,水溶也不敢乱看,竟也只偷偷瞟到两眼,却也足够他惊艳。 太妃见黛玉今日盛装之下别有一番风姿,也是十分喜欢,又见她在此儿子十分拘束,因不再耽搁,叫上屋里伺候的人,一股脑的都出去了。便是黛玉的几个陪嫁丫头要守门,也被她赶回去了,只在院门口留了两个人,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只说明儿个一早再去伺候着。 两位新人却是毫不知情,没了一群围着看的人,反倒更加尴尬,连丝毫的动作也不敢有。 水溶愣愣的想了想刚才的事,心里很是后悔。若不是母亲在场,他那时便可以看的更加仔细一些,也好知道这几年林姑娘,哦,如今是他的王妃,变成什么样儿了。继而又想到,横竖往后就是夫妻,朝夕相伴,哪里还能没机会仔细看了,竟是自己糊涂了。因偷偷的转过去,想要看仔细一些,不料正碰上黛玉抬起头,四目相对,倒像是回到了那日王府后花园中偶遇的一幕。 黛玉忽然扑哧一笑,抹了胭脂的俏脸更显羞红,“王爷怎么这般看着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水溶快速转过头,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竟是说了一句大实话,“并没有,只是见夫人盛装之下,美艳更甚,不觉看呆了。” 这分明是调戏之语,黛玉回不出话来,心里却有些气恼。虽说二人已结为夫妻,可这才新婚头一夜,并不甚熟悉,他身为王爷竟说出如此轻薄之语,实在可恼。只是再偷偷瞧他一眼,又觉得刚才那样傻气的表情半点不似外头传说的英武不凡,丰神俊朗的王爷,却也意外的可爱。 水溶想了想,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因问她,“你累了一天,可饿了没有?我让人去给你做些吃的来。” 黛玉回道,“才刚已然吃过了,王爷请不必费心。” 水溶听她叫王爷便有些不自在,因走到桌边喝了一杯酒,说道,“咱们既然已结为夫妻,你也很不必同他们一样叫什么王爷,听着怪别扭的。” 黛玉感受着鼻尖淡淡的香气,颇有些疑惑,问道,“不叫王爷,那该如何叫?” 水溶又回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忽然出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你我是夫妻,你说该唤我什么?” 带着酒臭的湿热气息扑在脸上,黛玉头一回没在意酒气,似乎自己也醉了,脑袋里晕乎乎的,满脸通红。 水溶见她眼神迷离,面红耳赤,薄唇微启,再忍不得,稍稍往前,便把她含进嘴里,吃拆入腹。 ☆、番外二忠顺 几日来因着陕甘一带的旱灾,君祐被君祁抓了壮丁,在宫里住了三天,忙得脚不沾地,总算把一应事体都布置妥当。一边感叹这陕甘总督又要换人了,一边又想着家里还有个宝贝等着他呢,连声吩咐轿夫快些。 谁知一回到王府,管家就迎了上来,“王爷,您可终于回来了。” 君祐正困得厉害,听他咋咋呼呼的便有些生气,“什么天大的事儿,等爷睡醒了再说。”说着就往自己院子走。他早几年便搬出了正院,王妃也早就是名存实亡。 管家一边跟上去一边道,“王爷,此事若是奴才不说,您恐怕更要怪责了。蒋公子不见了。” 君祐忽的停下脚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管家颤颤巍巍的回道,“蒋公子不见了。” 君祐忙道,“那去找了没有,爷才出去几天,怎么就出了这种事。侍卫呢,就让人这么走了不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都把爷的话当耳旁风了!” 管家道,“就是那日,您派人来说这几日不回府了,第二日蒋公子便说要出门见朋友,不用人跟着。奴才们拗不过,只能让他出去。后来天黑了也不见公子回来,奴才想着让人出去找一找,可是王妃下了令,说是谁敢出去找公子就永远不用回来了,因此奴才等也不敢动作。” 君祐气得脸红脖子粗,一边往王妃那里去,一边扯着嗓子喊道,“这府里谁当家,你们这些狗奴才该打,她不让你去找你就不找了?明个儿她让你来杀了本王,你也听她的?这婆娘,老子不搭理她,她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打量我不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儿呢。你跟着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带人出去找去!” 管家道,“王爷,也不用如此慌张,奴才听闻蒋公子如今同京城几位公子爷走动频繁,他又是匆忙出府,奴才大约知道该往哪处寻。只是这几家都是有头有脸的,您看是不是让长史官去问问?”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3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祐停下来,看了看管家,“这么说来,京中传闻是真的?罢了,先找着人要紧。你去找长史官,就说本王爷的吩咐,让他去贾家问问,见过蒋玉菡没有。别太客气,有什么就直说。本王倒是要看看,那贾宝玉有多大的胆子敢私藏本王的人!” 长史官一听是这事儿,忙换了打扮,叫上了两个王府护卫,往贾府而去。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把蒋公子宝贝似的供着,连王妃都不能说蒋公子一句坏话。前儿蒋公子不见了,王妃又拦着不要去找,王府上下就在传,怕是王爷回来有一番计较,如今看来果然不差。 长史官到了贾府同贾政把事儿一说,吓得贾政忙把宝玉叫出来对峙。贾宝玉被他父亲一吓,立马就供出了蒋玉菡正藏身于西郊农庄上。长史官立刻告辞,赶着回去寻人。 贾宝玉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因这一事算是被忠顺王府记上了,又有贾环揭发他调戏母婢,致使其投进自尽。贾政一听这还得了,怒气冲天,一叠声地让人拿家法来,说是要狠狠地教训这个逆子。又知道老太太向来对他最是疼宠,便发了狠话,若是谁敢去老太太跟前乱嚼舌根,必叫他好看。 有了二老爷的话在前,又因如今是正经的大房当家,竟没有一个奴才跑去后院多嘴。 那贾宝玉头两下还能忍住不叫出声,到后来便是哭天喊地,直叫老祖宗救命。贾政见他如此不堪,心中更加厌恶,下手又重了几分。贾宝玉的背上被打得血肉模糊,更因为疼痛难忍几次昏了过去,连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因贾政结结实实打了几十棍子,贾宝玉算是落下了残疾,贾母和王夫人知道后心疼的不行,又是跟贾政大闹了一场,此是后话。 话说君祐知道了蒋玉菡身在何处,却没有即刻前往,只叫人把他看住了,不能再丢。 君祐原是知道蒋玉菡心中有疙瘩,只是没想到都这些年了,蒋玉菡居然还想着要离开王府,离开他。虽说他们两开始的有些尴尬,各自都带着目的,就连第一次上床也并非是两厢情愿的。只是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又记起了当年的种种,加之那些腌臜事也都被皇上解决了,君祐满心以为他们从此就可以这么相伴到老,即便不能像皇兄和林大人那样,但怎么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蒋玉菡这回离开王府,让君祐不得不再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到底该如何走下去。 想起如今皇兄形同虚设的后宫,以及透露出来想要等林如海守孝回京后二人厮守的想法,君祐也开始打量起自家后院。要说他当日荒唐的时候,府里的确没少养人,可是前几年早都打发干净了,如今除了王妃和一个侧妃,还有两个当年太后赏的侍妾,可再没别人了。他又是个好男风的,可不是日日守着蒋玉菡,后院的女人再没碰过。就是王妃,也不过一月去上一两回,去了就睡,醒了就走,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往常君祐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过如今仔细一想,到底明面上不好看。怎么说那些女人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妾,他对蒋玉菡再好,在别人眼中他也不过是个男宠罢了。 京城最热的六月天,忠顺王府出了大事。 忠顺王妃嫉妒侧妃生了个儿子,几次三番暗害侧妃,终于得手,将其毒死。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竟被忠顺王发现了,羞愧难当,自己也服毒自杀了。忠顺王因此大感痛心,遣散了剩下的几个姬妾,只守着侧妃所生的独子过活。 等身在郊外的蒋玉菡知道这个消息,已经过了好些天。对着正在议论纷纷的几个妇人嗤笑一声,蒋玉菡想要嘲讽几句,却如何也出不了口。这人总做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谁知他又是发什么疯呢。虽这样想着,蒋玉菡也不能否认,心里还是存了那么一丝丝的期望,只盼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 回到简陋的草房,蒋玉菡的心里忽然空落落的。他曾经以为只要离开了王府,得到了自由,即便没有王府中的华服佳肴和锦被雕梁,也会开心自在。哪知道出来不足一月,越发的空虚。吃饭时想起那人总是嘱咐厨房照着他的口味来做,还曾经找来有名的药膳师傅只为了替他调养因幼年贫苦而落下隐疾的肠胃;穿衣时想起那人打小被人伺候着长大,却喜欢替他仔仔细细的穿戴打扮;洗脸时对着水中倒影想起那人时常抚着他的脸颊,一脸痴迷;夜里睡觉时,竟还能想起那人温暖有力的怀抱,还有每夜紧贴着后背,微微颤动的胸膛。 几年来的点点滴滴,充斥着蒋雨涵的脑海,以至于看到堂屋里的人影时,竟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君祐瞧他呆愣的模样,甚是开怀,忙上前把人搂进怀里,“小东西,可让我好找。” 刚刚还在想念的温暖胸膛一瞬间变成了现实,蒋玉菡愣在那里,眼泪忽的就下来了。就在被君祐抱住的那一瞬间,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这段日子,他有多想念这个熟悉的怀抱,又有多想念这个人。 就是在床上把人折腾得狠了,君祐也没见过蒋玉菡这样狼狈流泪的模样,一时慌了手脚,“怎么了这是,别哭呀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再哭了,这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这样调笑的话,君祐从前在床上可没少对人说,可只有这一回是真心实意的。他好不容易把事情想透了,又下了这么大的决心,来前几番犹豫,就怕小东西知道了他的作为又怕他,嫌他不折手段。可就是纠结了这些天,他才更加不后悔做了这样的决定。这人天天在身边儿还不觉得,要是哪一日离开了,才知道真是无法割舍的。 蒋玉菡觉得自己长这么大似乎也是头一回哭成这样,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有些羞怯的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心里委屈。” 君祐索性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坐下。蒋玉菡大约是因为打小练功的缘故,不仅筋骨比较柔软,体格也不大,较之一般女子也只是稍显修长,这样被他抱在怀里竟不觉得违和。 “是我委屈你了,这回回去以后,府里的事儿都由你做主,好不好?” “你明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又何必如此……”话是这样说,可心底那一丝窃喜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君祐亲亲他的嘴角,“口是心非的小东西,爷怎么就栽在你手上了,回去在收拾你。” 说完直接把人抱起来就走,马车就等在门外,他可是等不及了。 蒋玉菡吓得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一边还说,“快放我下来,让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 君祐把人一抬,吓得他死活不松手,“你看,分明是你抱着我呢。你这一走好些天,可想死爷了,咱们赶紧回去办正事要紧。” 蒋玉菡被他在腰间一掐,经过调|教的身体早就软了大半,只是心里记挂着一样东西,便道,“你先放我下来,我有东西落在里头了,等我拿上咱们就走,好不好。” 君祐浑不在意,“这地方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拿的,你出来也就拿了两套衣裳,回头我让人给你新做就是了。” 蒋玉菡死活不肯,君祐拿他没办法,便跟进去看他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蒋玉菡遮遮掩掩的从床铺底下摸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也不细看,揣进怀里就要走。 君祐好奇心起,非让他拿出来,“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连我都看不得?” 蒋玉菡心中紧张,生怕他真要来看,“没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只是跟了我多年了,有些舍不得。” 君祐见他这般反应反倒更加想看一看,知他怕痒便去挠他的咯吱窝,趁着他闪躲之际便把东西拿了出来。 果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是一块儿已经碎成两半的玉牌。 君祐才想笑话他,只是目光所及,那玉牌上刻着的字,分明就是一个“祐”。恍然想起,这玉牌可不就是当年父皇所赐,他们兄弟都有一块,刻了各自的名字。只是他那一块,早在十几年前便已经失落了。 “这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是不是也是他们给你的?” 蒋玉菡有些慌乱,忙道,“不是的!这是,是,是我捡的。” 君祐的脸瞬间就阴沉下来,“呵,皇子的玉牌,还能随便在大街上捡到,真是稀奇。” 蒋玉菡怕了,忙过去拉着他的衣袖,“真是捡的。你忘了是不是,你从马车底下救下我,掉了东西也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以为再见不到你,再说反正也摔坏,便留下来做个念想。你别生气,是我不该瞒着你,是我的错。” 经他这么一说,君祐似乎有些印象,只是想不到当年顺手救下的瘦的像猴子一样的孩子,如今居然长得这样妖娆,更是成了自己心尖儿上的人。只是他们之间的开始便是最深的疙瘩,恐怕这一辈子也不会消除。 好在他们两人都不大在意,君祐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把蒋玉菡控制在掌心,蒋玉菡因为当日接近君祐是有所图,更加不好意思掰扯这个。因此这样别人眼里天大的事,被二人同时有意无意的绕过去,反倒没有什么。 君祐抱着蒋玉菡安慰了好一阵,回府的路上问了他小时候的事,又问他如何会被选上之类的话,曾经的疑问都一一解开。虽然君祐原也不在意这些,听到他小时候受的苦更是心疼的紧,只是听了他另一番话,君祐觉得自己实在是上辈子积德,才能被蒋玉菡看上。 原来当年和蒋玉菡一起的人有许多,都是模样清秀的孤儿。一开始他们也只以为学唱戏而已,等到了十二三岁,被迫去学那些羞耻的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样。有几个年纪大一些的猜想是要他们做小倌,可谁也没听说过小倌要会唱戏。及至后来,有些人被果然被送去了青楼,蒋玉菡等四五个模样上等,唱戏也好的就被留了下来。 “我那时也只想着填饱肚子,并不在乎这些。可是有一日来了个男人,教唱戏的师父对他毕恭毕敬,又在房里谈了许久。我和三儿偷偷去听了,他说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有幅画像,便是日后要去伺候的人。夜里我跑去师父的屋里偷看了,没想到那人便是你。” 君祐在他耳畔落下细碎的吻,“那后来呢,你认出我来了?” 蒋玉菡一边闪躲一边说道,“自然认出来了。我们一群人里头,三儿才是最有灵性的,长得也好,放在人堆里数他最亮眼。那人中意的也是三儿,可是三儿不愿意,他想要逃跑。” 君祐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穿过层层衣服的阻隔,覆上了细腻的肌肤,“后来呢?让我来猜一猜,是不是你帮着他逃跑了?” 蒋玉菡哈着气,断断续续的回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君祐笑了,这个小东西犯起傻来也可爱的紧。 蒋玉菡听着这笑声不明所以,欲待再问,嘴巴却被一个吻封住,渐渐的沦陷在无尽的温柔缱绻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个都不是正常人,但是写的挺过瘾。 最近实在太忙,定制可能会迟一些【画手妹纸还在修改人设_(:з∠)_ ☆、番外三君祁 巡盐御史林海,于某年某月某日,逝于任上。 奏报传来,君祁的心在一瞬间就凉透了。 他原以为,把那人远远的放到天边,见不着也就不会念着,谁知道即便隔了千山万水,那一丝牵挂还是牢牢地系在他身上;他原以为,江南虽然暗流汹涌,好歹比京城安全,谁知道如海就折在任上,天人永隔。 忍着满腔悲戚,君祁把宫人都赶了出去,独自在书房呆坐。直到人走尽了,他才放任自己留下了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将来,能不能抛下一切表明心意,或是默默的守在一旁,只要能看到他便就满足了。只是如今,斯人已逝,他也不用再犹豫,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想起林如海南下前,他到底没忍住,特意把人叫到御书房,仔细叮嘱了一番。尽管当时如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君祁还是觉着高兴,到底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将他派往江南也是无奈之举,江南富庶之地如今对他正是最要紧的,满朝上下有这个能力又让他放心的,恐怕也只如海一人了。 那时的如海沉浸宦海十年,一身死板的官服,面上看着圆滑世故,却丝毫没有染上那股俗气,骨子里还是当年一样的傲气。尤其对他这个皇帝,看似毕恭毕敬,心里不知道有多讨厌。对此,君祁也毫无应对之法,毕竟是他欺瞒在先,以如海的傲气,没有辞官回乡已经让他很是意外了。 君祁走到桌案前,撩袍坐下,呆呆的盯着门口。当时如海就站在这里,向他行了跪拜之礼,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书房的门开启又合上,如海留给他的,最终也只有那个略显单薄和孤寂的背影。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4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恍惚间,君祁似乎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自觉的伸出手去触碰,可惜只抓到一把虚无的空气。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啊。 紧握的拳头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只是这样的痛,根本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 当年把人送走时,他在心底建了一个角落,把如海和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放了进去,关上门,甚至上了锁。而如今,上天是活生生的要把这一块角落挖走,连仅存的一点点念想都不留给他。 年届中年的帝王,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瘫倒在地。咸涩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抚不平经历过岁月的皱纹,更加无法带走一丝心底的难过。 戴权发现,皇上一夜之间就苍老了。那不是表面上的衰老,棱角分明的脸并未突然松弛,一头乌黑的青丝也并未生出白发,那是一种从心底散发出来的,沧桑的气息。他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哪里能不知道皇上是因何而伤,就连这其中是谁在推波助澜,也是一清二楚。 当年太上皇在位时,皇后难产而死,所有人都以为是一尸两命,谁又能想到是皇上偷梁换柱,把小皇子送到了淑妃身边呢。他当日不过是皇后宫里一个小太监,因皇后于他有救命之恩,皇上就特意把他调到了淑妃宫里,成为了三皇子身边的贴身内监。到如今,他已经是总领宫内太监的大总管。四十年,有些事即使一开始没看明白,如今猜也该猜到了。 只是有些事情,戴权如何也想不明白,太上皇当年明明深爱皇后,又十分疼惜两位皇子,如何竟把大皇子逼得弑父篡位?虽说淑妃在其中捣鬼,可是以太上皇的英明睿智,又岂能看不清?再者,为何将三皇子推上皇位以后,又要处处掣肘,竟像是十分不满?这个他费尽心机保下来的孩子,可是他和皇后唯一的血脉了呀。 其实何止戴权,恐怕连太上皇自己,也弄不清楚。身在皇家到底复杂许多,既是父子,又是君臣,至高无上的权利即便是亲子也容不得他侵犯。 朝会上,圣旨下,赐林如海谥号“文正”。满朝哗然。 本朝开国至今,得谥号者不过十人,得“文正”者,更是仅有两位。这其中一个,便是第一代安乐侯,林家的老祖宗。他当日能得这个谥号,一是因他乃当时太祖皇帝的谋士,乃是开国功臣,二来却是江南的一众文人联名上书,替他求来的。 而如今林如海虽是探花出身,治理江南盐务也确有功劳,可怎么着也当不得这个谥号啊。 众朝臣反对声四起,君祁一道口谕:金口玉言,覆水难收。 圣旨已下,再不能改。 其实若是能脱开身,君祁更想要亲自到江南去,只可惜时局变幻,如今如海又走了,恐怕太上皇那里也不会轻易放过此次机会,他身为君王又岂能轻易出京。然究其缘由,更是因为他怕见如海最后一面。 若非他将此重担交付给如海,一连四年,又岂能让他积劳成疾,逝于任上。终究是他害了如海。 内疚和悲痛遮蔽了君祁的眼睛,他当时甚至从未想过其他的可能,比如如海是被人害死的,亦没有心思去关注如海留在世间的唯一牵挂——他的女儿。 太上皇的行动来的措手不及,贾家横插一脚,更是让君祁怒从中来。他忙着调配人手,暗示贾家把他的侄女儿风光大葬,紧接着又提了贾元春的分位,布下了一个大局,请君入瓮。 正值壮年的帝王有足够的耐心来与太上皇抗衡,失去的此生唯一牵挂的君祁,更有足够的耐心来与后宫中那群女人周旋。 只是每每夜深人静之时,君祁坐在御书房里,或是躲在当日他和如海见面的别院中,那人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会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君祁从来没有试图去忘记过,大概只有这样他才能铭记住曾经那段不敢宣之于口的深情,更期望可以将它刻在心上,待到下一世,弥补遗憾。 甄家倒了,四大家族倒了,最终太上皇失去了臂膀,垂垂老矣。 突如其来的身世之谜,反目成仇的大哥,爱恨交织的父皇,一切的一切让君祁无力承受。 握着仅剩一半的玉佩,君祁终于尝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原来,如海对他也是有情的;原来,真正害死如海的还是他;原来,他一直以为掩藏的很好的心思,早被人看透了。 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世人都道当今英明,铲除奸佞,肃清朝政,实在是世间少有的明君。而君祁却在这个时候,选择了禅位,一如他的父皇,却又并非像他父皇一样。 新君登基,身为太上皇的君祁彻底放下了一切,换了寻常人家的装扮,一路往南而去。 戴权已经老了,君祁早就放他出宫恩养,身边再没有知道当年那些事的人。就连怀念,都是孤单一人,再没有个可以说话的人。 苏州林家的祖坟很大,旁边几亩祭田,住着几户人家,早年间依靠着侯府一支,虽不能大富大贵,却足以过活。自从林如海死后,林氏家族再无兴盛之家,便渐渐的破败了。好在几年后便有一位自称林如海故交的人出资,托付了一家人打理,这才堪堪像样。 君祁孤身立于墓前,满腹心事却无从说起。 “如海,我终于能接你回去了。从此以后,咱们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入夜,才刚修缮过的坟头被扒开,一个瓷罐被人郑重的托在手中,递给君祁。 若非当年他太过不舍,想了这么个法子,恐怕也不会知道如海是中毒身亡,如今面对的大约也只有一副白骨。 人说肉身毁了,便不能转世投胎。君祁执念太深,一心只想着让如海在黄泉路上等着他。对也好错也好,总归要生生世世纠缠不休。只是到底太过愧疚,不忍日日对着林如海的骨灰,便将其仍旧放在棺木中,许下承诺,待尘事了尽,便来接他。 拿到了骨灰,君祁马不停蹄的赶往扬州的大明寺,去寻得道高僧了凡大师,为林如海超度。这却是皇觉寺的明德大师指点的,只说此事他也无能为力,恐怕世间也唯有了凡大师有此本领。 了凡大师年事已高,须发全白,眉宇之间却透着一股出尘脱俗之气。他原是心有执念才削发为僧,如今终于大彻大悟,真正了却凡尘。对君祁所求,他也只说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 三日后,世间再没有君祁此人,大明寺里却多了个整日对着一坛骨灰念经的人。不剃发,无法号,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亦无人去打听。尘世碌碌,又有谁会在意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呢。 黄泉路上,奈何桥边,君祁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高声叫着如海的名字,只是对面的人却是一副痴傻的样子,充耳不闻。 君祁急了,正要跑过去,却被身后的牛头马面拉住,不由他分说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君祁挥舞着双手,无法挣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如海离他越来越远。 一阵天旋地转,君祁被推入了一个光口,眼前再没有了如海的身影。情急之下,君祁随手一抓,竟摸到了点什么,欲待细看时,却发现竟是一个枕头。 左右看了看,君祁才发现这是自己在御苑的寝宫。原来才刚种种,竟只是一场梦。 “来人,掌灯。” 守夜的宫人听到皇上吩咐,赶紧拿了灯进来,一时间烛光映照,满屋生辉。 君祁看看眼前的人,才提上来的小太监,是戴权的徒弟。 “戴权呢?” 小太监近身伺候没多长时间,听见皇上问话还有些害怕,忙跪下小声回道:“回皇上的话,今儿不是戴公公值夜,想必是在后头睡着呢。” 君祁敛了敛有些松垮垮的中衣,吩咐道:“去把他叫来。” 戴权从被窝里爬起来,心中计算着,自从林大人上回家去已有一月有余,皇上也不知道是第几回天未亮就醒了。要说如今,皇上一年里有大半年住在御苑,同林大人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原是好事。可自打林小姐的婚期定下,这二位就又开始闹腾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皇上不是,毕竟是北静王爷着急了,这才求着皇上催了催。奉旨成婚可是天大的脸面,皇上为了林大人可是给足了面子。只可惜林大人正舍不得女儿,又找不着出气的人,便怪到了皇上头上。加之如今皇上对林大人可谓千依百顺,竟由着他去,自己一个在这里受苦,只是每日定要派人去林府探望。 只是戴权没想到,今儿皇上又早早的起来,吩咐他的却是另一件事。 “戴权,你先去准备准备,天亮后朕要出去一趟。” 戴权只道皇上要去林府,便去准备。心想皇上终于忍不住了。也是,林姑娘婚期已过,前儿又是三朝回门,林大人再没有不来的借口。 天一亮,一辆马车从御苑出来,却是往城郊皇觉寺而去。 直到日上中天,君祁才一脸沉重的从皇觉寺中出来,吩咐马车往林府而去。 忙完了女儿的婚事,林如海忽然就闲了下来,也只坐在打发时间。打从玉儿成亲前三天,他就告了假,不曾去上朝,算来也有六七日没有见过君祁了。自苏州回来后,他们几乎日日都见面。君祁又找了借口搬到御苑,因此他晚上也多留宿在那儿。大约是习惯了做什么身边都有一个人,此刻倒有些莫名的孤单。 一会儿又有下人来报,说是安老爷来了。 林如海忙收起书,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只让小厮去将人请进来,自己复又坐回刚才的地方,拿起书来看。 君祁进得门来,仍旧是一脸沉重,也不管如海坐在那里假装看书落他的面子,上去就把人抱在怀里。 林如海没料到他来这一手,以为是他又厚着脸皮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原先还想着若他说句好话,就把此事揭过去,毕竟当时是他无理取闹在先。只君祁来了这么一手,便又有些不快。打量他对他有情,割舍不下,也不能总借着亲近来掩盖矛盾。 “快些放开,这可不是你的地界儿,万一有什么人进来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君祁也只抱着,并没有其他动作,“就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满含着心疼和愧疚,林如海这才发觉他的不对劲,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却不能挣脱他的怀抱。 良久,君祁才平静下来,眼眶虽红,到底没有丢脸的哭出来。面对林如海关心的目光,也只能强笑着道:“没事,昨夜做了噩梦,找不着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你这几日在家可好?昨儿水溶还去了我那里谢恩,看着倒是神采飞扬。我也嘱咐他了,媳妇儿是他求来的,可不能欺负玉儿。他倒也乖觉,这点比他老子强,想来也不会委屈了玉儿。” 林如海听他说完,便觉得之前是自己迁怒了,君祁分明也是关心玉儿的,便道:“他自然不敢欺负玉儿,有你护着,谁还敢欺负她?那时我说她几句你都要拦着,如今又给她找了一位好夫婿,竟比我这当爹的还疼她。” 君祁听他这样说便知道已经不生气了,因道:“既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今日便同我回去吧,也省得我一晚上睡不好。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每每天未亮我便醒了,身边少了个人总归不习惯。” 林如海却不理他,“这也好,我总不能日日留在御苑,家里只有珩儿一个人,像什么样子?你往常都是一个人睡,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过有失眠的病症,偏这会儿跟我说这个,我竟是不信的。” 君祁抓着他的手,认真道:“就是往常只有一个人,有你相伴之后,才知道两个人的好。也不知怎么了,自打你回来以后,我越发贪心了。两年都熬过去了,偏这几日不见就想得紧。我如今却是后悔,当日不该听你的,就该带着你去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如今你既要做好父亲,又得做好大学士,哪里还有时间陪我。” 林如海颇有些羞赧,“都多大的人了,还说这样的话。” 恋耽美 [红楼]但为君故_分节阅读_135 [红楼]但为君故 作者:金家小瑶瑶 君祁的手更加用力,生怕眼前的人忽然就不见了,“就是因为老了,才要说这样的话。我已是知天命的年纪,还能有多少年的活头。我欠你这么多,如今可不得抓紧时间还了。” 林如海的心忽然就痛了一下。他们相识于最美好的年华,偏偏阴差阳错,一直过了而立之年才坦诚相对,这还是因为他知晓后事。如若他不是重生了这一回,像上辈子一样,岂不是就那么和君祁天人永隔? 这其中的是非对错,如今再去追究已经毫无意义,林如海也不明白君祁所谓“欠”是什么意思,但也明白是该抓紧时间了。他们两个都已不再年轻,曾经如墨的长发也开始泛出斑驳的霜白,眼角眉梢的褶皱愈发明显,这岁月的痕迹,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好在他们的心一如从前,甚至更真、更诚。 古诗云: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我却道:情到深处难自已,只盼日日对欢颜。此生倾吾满腔情,来世仍愿与卿伴。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至今,五月有余。 这原本就是一个打算细细的写下来的故事,只是越到后来,越发觉得力不从心。 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情,很多时候反映在文中,连我自己也无法解释突然出现的波动。 好在我终于是把它完成了。 废话不多说了,明天还要上班,若有机会,会把一些想法,比如文中未写到的人的下场之类,写出来,发在评论里。至于文章,戳上完结的印章之后就不会再更新了。 谢谢一直坚持到最后的亲们,如果不是你们的陪伴,恐怕我也没有这个勇气一直写到最后。看着后台的点击,总会有一种责任感,知道还有喜欢这个故事的人在等着结局,对自己也是一个督促。 红楼文以后还会开,不过肯定要过一段时间,写红楼太累了,心理负担也太大。 至于定制,等到校对完毕就会开了,有收藏的话到时候会发送站短通知的。【其实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主要自己太在乎这个故事,所以还是想要弄一本珍藏。】定制里会对全文进行错字修改和润色,当然情节上不会有太大的出入。福利也是有的,会在适当的地方差点肉,不过不会太多【不会超过一章的量】。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