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死了》 分节阅读_1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我已经死了》作者:梦裳宛 季言已经死了。 却又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游魂。 没想到生前拉拉扯扯纠缠不清,死后还要在一起折腾不休。 只可惜—— 那个人的一辈子还有很长。 而季言的一生,已经结束了。 cp:幽灵受vs失忆攻 (内有暗线出没) 内容标签:怅然若失 情有独钟都市情缘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言,秦未,季泽┃ 配角:莫彦成,沈廷天 ┃ 其它: ☆、季言 有人说,人绝望到了一定程度,死就完全没有恐惧了。 季言不知道这句话在自己的身上是不是还适用,毕竟他也没觉得自己绝望到了哪种地步,只是有的时候死的念头从脑海里涌上来,就完全压抑不下去。 压抑不下去啊…… 季言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指尖夹住的香烟还燃着浅淡的烟雾,狭小的房间里一股干燥而辛辣的气味蔓延开来。季言将未燃尽的香烟放在了狼藉的烟灰缸里,然后走到了画板前,伸出食指抚摸着画上人物的轮廓。 尽管画就放在眼前,季言都觉得他已经不认识画上他所画的男人了,已经过于陌生了。 如果说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留恋的话,恐怕就是这个房间里的画了吧。 自己最喜欢作画,最后死的时候却也一张都带不走,不知道自己死后这些画会怎样,只是至少现在,他一幅都舍不得毁掉。 季言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了一瓶开动的廉价啤酒,大口喝下去后,突然间觉得陪伴自己这么久的酒水此时在嘴里的味道却恶心到想吐。 季言拿着酒瓶,然后用力地摔在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酒瓶碎裂的声音,酒水就那样喷溅出来,在地板上沿着诡异的纹路蔓延开来。 静静望着地上的水纹和玻璃碎片,季言将手伸向桌上的其他酒瓶,接下来是接二连三的酒瓶碎裂的声音,玻璃的碎片折射着灯光,从那碎片里季言看到了破碎不堪的自己。 季言从桌上拿了刀片然后走进了浴室,直接踏进了放满温水的浴缸里,而浴缸里的水在季言这般大的动作之后也迅速溢了出来。 右手拿着刀片放在左手手腕上,季言看了很久,久到季言自己都以为自己后悔的时候,季言的右手却动了起来,在左手腕上用力划下一道。 鲜血瞬间从白皙的皮肤里喷涌而出,一滴一滴猩红的血液落在了透明的水里,那样的艳红肆意曼妙着荡漾在水中散了开来。 白的寂静,红的跳目。 想着会不会伤口太浅死不了,季言皱着眉忍着剧痛,右手又在手腕上划下了几道血肉模糊的伤痕,当季言意识到的时候,左手腕已经惨不忍睹地只能看到猩红的血肉了。 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怕一道死不了,还要受苦地划这么多道? 已经,这么想要死了吗? 脸上忽然低落热得能够灼伤人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角,流进了季言的嘴里,那是咸到发苦的味道,耳边隐约传来了自己压抑的呜咽声。 哭什么?真是的,有什么好哭的。 季言不禁在心里百般地嘲讽自己,都是要死的人了现在这个时候还懦弱地哭出来有什么用吗? 奇怪的是,他还是没有恐惧,没有后悔,只是多了些不甘心和苦痛。 跟着嘴里发苦的季言在心中的苦痛也蔓延开来,像是黑洞般的绝望即将吞噬自己。 那个人当初许诺过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最后却放任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自杀死去。 身体越麻木地疼痛,头脑却似乎莫名地清晰起来,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回放着过去的回忆。这么多年他拼命压抑着想要忘记的事情,终于可以在最后一刻放肆自己尽情回想起来。明明只是很快的瞬间,他却似乎将和那个人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甚至连那个人心脏跳动的力度和频率都能清楚地记起。 只是他和他,从一开始就胡搅蛮缠地纠缠不清,到最后却空白到了毫无交隔。 真是不甘心啊…… 直到临死前的我,还在想着那个男人的事情,恐怕他到现在都不记得我。 全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已经感觉不到了鲜血从体外流逝,大概是生命流逝的速度比鲜血还要更快吧。疼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思绪一片混乱。 那种死亡逼近的寒意笼罩着季言的周身,死神似乎就冷冷地守在他的身边,见证着他的不幸与死亡。浴缸的水由透明变得浅红,而围绕在左手腕旁的水更是深红得令人窒息,狭小的空间里溢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季言觉得身体缓缓变轻了,思想也开始麻木迟钝得想不起任何事情。 闭着的眼睛迷蒙地睁开,然后费力地移过头去,看到浴室的门还开着,透过敞开的门,他看到了画架上那幅素描,那个男人的轮廓和眉眼在这一刻似乎骤然清晰起来。 这一刻季言觉得自己早已生锈的胸腔里无法承受住这一刻炙热到极点的情感,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下去了,就这样快些死去吧。 越来越过疼痛麻痹了所有的神经,死亡竟然会是如此的安静。 最后,季言又睁开了眼。 不甘而又悲哀地看向了那幅画,直到最后他还是想要多看一眼。 一直以来我们都在一起,即使到最后,我也想要假装你还在我身边。 当初我放你走了,那谁来放我走? 季言静静地看着那幅画,涣散的眼眸毫无光彩,最后只是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扬起了嘴角,染血的手指缓缓从水中奋力地抬起,然后指向那幅画似乎想要再抚摸一下画上的轮廓。 最后,季言顺从内心最终还是轻声唤出了那个名字: “秦未。” 在下一秒,季言的手无力地垂下,眼眸缓缓闭上。 他的呼吸停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秦未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已经死了。 他清楚地记得自杀的每个细节,他也肯定自己是死了,但是现在的他却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很陌生的房间,但是却很豪华,似乎是顶楼的房间,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楼下灯火通明,繁华拥挤的街道,而整洁的房间里却莫名地很单调,看上去像是酒店套房般的装修。 只是一眼季言就可以确定,这里不是他所在的城市了。 “咔嚓。” 身后传来了门推开的声音,季言一吓连忙转过身去看向门口。 门口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神色有些疲惫地关上门,即使面容疲惫却掩盖不了男人俊逸的外表,比季言记忆中的穿着花里胡哨的男人成熟了许多,但是两个人的身影在这一刻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那一眼,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不管是曾经撕心裂肺的疼痛,绝望苦痛的不甘,还是即将崩溃的寂寞在这一刻似乎什么都不存在了。 五年了…… 季言自己都没想过,他会和这个男人分隔五年,更没有想过了五年,他还能见到他。 “秦未,我……”季言颤抖着艰难地从喉咙口撕扯着发出微弱的声音。 还没等季言说话,季言就看到秦未向自己走过来。 季言浑身都在颤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向后退,还是顺应内心地冲上去抱住他。 然后,秦未走了过来,径直地穿过了季言的身体,站到了落地窗边向外看去。 穿过…… 是的,是穿过。 季言张了张嘴,近乎于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去看向秦未,然后晃了晃神,最后无奈而又悲哀地扯了扯嘴角。 他怎么一见到秦未,就完全忘记了呢。 季言,你已经死了啊。 这下子再多莫名的激动和感慨,在这一刻也成了枉然。 只不过这到底是得有多深的执念才能自己就算死了也要跑到这个男人身边,季言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现在季言知道了一点,就算是自己死了,他也无法将自己从秦未身边放走。 秦未,秦未,秦未…… 季言一遍一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近乎于贪婪地看着秦未的脸。既然已经死了的话,他也就可以这样百无禁忌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吧。 这就是死人的福利吗,季言忍不住在内心中嘲笑自己。 看着五年后的秦未,季言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画的秦未太年轻了。 画里的秦未总是穿着当初秦未自认为时尚潮流但是在季言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衣服,而不是穿着黑色笔挺的西装; 画里的秦未总是神采飞扬,眉眼里总是有一股抵不过的活力蓬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小憩,脸上是疲惫的神色; 画里的秦未还像是大孩子,总是行事轻佻有些鲁莽,而不是现在沉稳成熟的秦未,只是这样看着,就知道这个男人已经踏入了成功人士的行列了…… 还有—— 画里的秦未还爱着自己,而五年后的秦未…… 房间的门铃被人按响了,秦未皱着眉睁开眼,缓缓起身去打开了门。 季言的思绪也被这个门铃打断,不由得循着秦未的脚步看去,这么晚会来找秦未的人是谁? “爸爸!”清脆而又干净的童声,一个小男孩在开门的瞬间就向男人的小腿上扑了上去。 季言的身体一怔,看着那个叫秦未爸爸的孩子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只是那一刻季言觉得即使死之前的那缸逐渐冰凉的水都抵不上这个孩子出现来得凉彻心扉。 那稚嫩的童声却如同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嗓音,恍若刺入他的血肉,一道一道割裂他的心脏,战栗的错觉渗入每一个细胞。 “嗯。”秦未点了点头,然后俯身将男孩从地上抱了起来,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照看孩子的女人离开,也没多说什么就关上了门。 “爸爸。”小男孩咯咯地笑着,看到秦未的时候满脸都是光彩,两只小胳膊勾住秦未的脖子,然后在秦未脸上吧唧一口就响亮地亲了上去。 季言愣愣地看着眼前父子温情的场景,脑海中莫名出现了很多想法,思绪混乱得最后却又只能整理出一条结论 ——还好,我已经死了。 不知道这条结论是从何而来,但是季言却在此刻庆幸着已经死了。 他与秦未分开五年,而这个孩子也应该四岁出头了吧。 直到这一刻,季言才终于记起来他与秦未分开的理由…… 真是讽刺啊,他念了这个男人整整五年,而秦未在这五年里结婚生子,事业成功。 季言,你这辈子到底活得算什么? 季言已经不想再停留在这个房间里了,眼前明明是温情的场景在季言看来却刺眼到疼痛,秦未眼底那显而易见的疼爱是给他的儿子的,不是给他的,而这孩子也不是季言能给秦未的。 不知道是觉得讽刺到极点,还是可笑到极点,先前见到秦未激动的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挪开了视线,季言穿过了大门离开这里。 身体轻飘飘的,即使自己看伸开的五指都觉得是半透明的感觉,而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还残留着割腕着狰狞的伤口,还好没有鲜血淋漓,但是看起来还是很骇人,就连季言自己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自杀的时候对自己下手竟然这么狠。 都市的夜晚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无数的人在匆忙的行走着,季言就站在原地,看着人来人往地穿过自己的透明的身体,季言知道自己真的变成游魂的存在了。 抬起头,望着落叶自阴沉沉的天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空荡荡的胸腔里觉得什么都不存在。他站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头,身旁是川流不息的人潮,笑语喧哗塞满了空气的每一丝缝隙,如此热闹。 如此热闹。 他却依旧感到了近乎于崩溃的寂寞。 季言还是回到了秦未房间门口,他就那么蹲在门口不进去就那么蜷缩着发呆。 很安静,安静得他只能听到摆钟的响声。 他记得刚才在秦未的房间里看到的落地大摆钟,那个摆钟很像之前秦未送给自己的,只不过那个摆钟很小,只能放在床头柜上,只不过相像这种事情只可能是巧合吧。 耳边摆钟嗒嗒作响,感觉时间流逝地很快,身体空空的,像是什么都不存在一样。 最后季言还是穿过了门,走到了大床前看着沉睡的男人和孩子。 季言叹了口气,最后无奈地笑了笑,终于定下心来认真地注视着秦未的儿子。 小孩子睡觉仰躺着,小手小脚敞开着,看睡姿就觉得和以前的秦未一样会是个闹腾的主。黑色的碎发,白嫩的脸蛋,眉眼里与秦未很相似,特别是那眉毛,这妈妈生得真是给力,一看就是秦未的亲生儿子。 没想到此刻季言心里也多了几分调笑的心思,然后缓缓俯下腰来,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孩子的脸蛋,最后在离了一厘米的时候,动作又顿了下来。 “喂,小家伙,你现在躺的位置是我以前的专属哟。” 在这个男人怀抱里沉睡是我的专属,这个男人曾经也是我的专属,只是现在已经不是了。 季言将手伸了回来,看着大床上睡着的一大一小也觉得没那么难受了。五年前自己就知道的事情,何必亲眼见到了还要故意为难自己呢? 况且,死都死了,为什么还有计较这么多。 季言又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听着摆钟的响声,看着床上男人的睡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天渐渐亮了,季言突然想着,会不会碰到了光自己就会灰飞烟灭呢? 这么想着,季言就等着天亮,可是直到温暖的阳光完全照射到自己的身体,季言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痛苦的感觉或是消失了。 有一种矛盾的情绪油然而生,不知道到底是失望还是心安。 秦未七点多就醒了过来,这让季言觉得很奇怪,明明以前把这家伙十点拖起床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果然五年时间,人都是会变的。 看着秦未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来,不闹醒身边的孩子,一切动作都很轻,最后秦未站在镜子前穿西装打领带,看着秦未熟练地系领带的动作都让季言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要是在很早以前,让季言看到秦未难得穿西装肯定还要冷言讽刺一句装模作样之类的,然后无奈地将秦未脖子上绕的乱七八糟的领带重新整理好; 可是现在,看到秦未却觉得西装领带其实很适合他,而且已经不需要人帮他系领带了。 季言看着镜子里。 明明他就站在秦未的身后,镜子里却没有他。 就如同秦未的世界里没有季言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 季言一直都觉的,他和秦未之间就是一本完全理不清的账。 他们很早之前就一直互相看不顺眼,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吵吵闹闹,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和秦未之间不对盘。上辈子估计就是什么天杀的仇人,把这孽缘绕来绕去地还延续到了这辈子。 季言总喜欢出声冷言讽刺秦未,而秦未直言直语,要是暴躁起来直接就会挥着拳头上来,但是记忆里,尽管和秦未经常小吵大吵的,秦未的拳头好像也一直都没有朝过自己。 季言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和秦未发展成恋人的关系,本来觉得应该会很微妙奇怪,但是真正发展到那一步的时候却觉得自然而然地也就发生了。 反正他们俩一直都在一起,以后也会继续在一起。 当初季言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总以为他们会相伴很久,还有很长很长时间。有人说过,人从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要和某些人紧紧相连了,季言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人就是秦未。 只可惜,原来一切都是错觉。 从决定分开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断了。 季言自以为是的紧紧相连,也最多不过是自相情愿而已,整整五年,不,是直到他死,季言都和秦未毫无交集。所以,季言不过是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后又独自离开而已。 一直等到秦未出门,季言才发现自己这么长时间竟然一直在盯着秦未看。 季言看着那关上的门,思考着自己是要跟着秦未走还是留在这个房间里。 “爸爸……” 还没能季言想好,就听到那孩子软糯的声音喊着爸爸,季言连忙转过身去,看到那孩子正揉着眼睛,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在凌乱的被子里坐着。 “……小偷?” 孩子的头发凌乱不堪,大概是睡姿不好的缘故,柔软的头发睡成了奇特的发型。顶着那头草包,孩子打着哈欠看向了四周,最后却停留在了季言的方向,然后歪着头喃喃地问着。 “小偷?”季言皱了皱眉,连忙环绕四周寻找着小偷的踪迹,本来是有些吓一跳,但是在看到周围空无一人的时候,季言更是被吓着了。 “你是在说我?”季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孩子,然后缓缓指了指自己的脸。 那孩子皱着眉定定地看着季言,然后歪着头表情似乎越来越疑惑的样子,最后甩着头发,伸出双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再猛地睁开瞪大了双眼看着季言。 “又看错了吗?”孩子嘟着嘴说着,圆嘟嘟的脸上眉头皱着,然后小手小脚地从床上爬了下去。 又,看错? 季言愣了愣,这是指那孩子有看到自己吗?也许只是一瞬间,但是的确是看到了吧。 季言呆在房间里,看着到十点的时候有女人接孩子离开房间,本来还以为是孩子的妈妈,但是在听到孩子清脆的声音喊着老师后,季言也知道这个女人大概只是聘请来帮秦未照顾孩子的吧。 秦未的妻子在哪呢?季言在房间里兜兜转转,想要从蛛丝马迹里发现女人的痕迹,只是却找不到,看不到女人的衣服和化妆品,就连相框里也只有那孩子的照片。 没有女人吗? 没有找到女人的痕迹,季言却看到了那孩子的儿童房,里面琳琅满目的玩具令人咂舌。这倒是让季言知道秦未这家伙到底是多喜爱这个孩子,然后在那小板凳小课桌上,季言看到了很多张纸,上面外八扭曲地写着许多鬼画符,不过隐约可以认出来是字母吧。 四岁多的孩子开始学拼音了吗?季言也不清楚这件事,只是坐了下来闲情逸致地打量着。 然后在一张纸上,季言终于看到那孩子大概是认真写的拼音,一行一行写下来,尽管字迹依旧稚嫩扭曲,但是至少季言可以认出来是拼音了。 季言看着拼音,轻轻地试着读出来…… “秦一言。” 季言的声音瞬间卡在了喉咙口,浑身骤然颤抖着,这是那个孩子的名字。 秦一言。 秦一言。 秦一言。 季言在心里重复念着这个名字,直到眼泪骤然从眼眶里夺出季言都没有意识到。 那个时候,秦未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喜欢肉麻地说很多情话,季言总是听得头脑发热,耳尖泛红。秦未就连让季言帮他生个孩子的话也说得出口,不过季言自然没有在意。 亲热后,秦未却似乎记着这件事情,拿着一张纸慢慢凑着各种字说要给他和季言的孩子取个好听又响亮的名字。当时季言只讽刺秦未无聊,然后就累得睡了过去。 等到起来的时候,季言看到床头柜是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纸,而放在最上面的一张却只有两行字。 第一行是秦未绞尽脑汁,终于想好的孩子的名字——秦一言。 第二行——“只此一生,情衷季言。” 季言的身体颤抖着,想要触碰那张写满了秦一言拼音的纸,透明的指尖却就那样穿过了小课桌。 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明明已经和其他女人结婚了,明明这个孩子是另一个女人的,明明他已经…… 季言眨了眨眼,眼泪却越流越多,眼睛弥漫着一片水雾,原本应该温热的泪水却毫无温度,那样的凉薄与苦痛却渗透到了心里去。 秦未这个混蛋,死之前不让我安生,就连死之后也不让我好过。 这辈子,让季言到死都念念不忘,即使痛也如此甘心,最后连死都死得不心甘情愿还要在这人世间徘徊的,也只有这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 季言在这里无聊地晃荡了几天后,终于明白了秦未住的并不是常人意识里的房子,而是酒店的顶楼。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懒到家了,才会想到把酒店顶楼的套房给买了下来当成家一样住。 每天还有人进来打扫卫生,而秦一言大都是早上十点被老师带出去,然后晚上九点回来,但是秦未回来的时间却不定性,最早八点半回来,晚的话就会到凌晨回来。 每次看到秦一言一个人裹着被子睡在大床上,季言都忍不住在心里骂秦未,之前什么对孩子疼爱的完全都是错觉吧,明明就这么忙着工作对孩子不管不顾的。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但尽管是这样,当季言看着秦未回来时疲惫的神态时却也会心疼,有的时候会看到秦未坐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就不小心睡着了。季言想要推推他让他回床上躺着睡,也想拿条毯子盖在秦未身上,只是季言都做不到。 季言只能站在秦未面前,定定地看着男人的睡颜。 就那么看着看着,深入脑海,似乎这五年的空缺也会就这样慢慢填补过来一样。 今天秦未回来的格外早,才五点就已经回来了,而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 “秦未,亏你想得出,把五星级酒店顶楼买了当家住。”那个男人四周环绕,然后用仇富的语气说着,最后就懒散地躺在了沙发上毫无拘束。 “沈廷天,你每次进来都要说这句话吗?”秦未挑了挑眉,已经不想再理会这个人了。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冰凉的罐装啤酒直接往沙发上砸去。 “喂!真要砸死我啊!”沈廷天堪堪地接住啤酒罐,还被其中一罐砸中了肚子,冰凉的撞击让沈廷天有些吃疼地嘶了一声,“你就不能买点高级的红酒什么的吗?每次都只有这种便宜的啤酒。” “是你自己说要来喝酒的,爱喝不喝。”秦未毫不在意沈廷天的抱怨,随意地开了一罐啤酒然后坐在了沈廷天对面的沙发上,“说吧,这回又是什么事。” 季言看了看沈廷天又看了看秦未,最后选择了坐在了秦未脚边上,准备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 曾经的季言和秦未一直在一起,朋友圈子也是一样的,不管是谁突然出现在了秦未身边,季言都认识或者说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更别说是秦未,对季言的所有简直是了如指掌。 而现在,季言叹了口气,看着对面名叫沈廷天的陌生男人,他连秦未都陌生了,更何况是知道秦未身边的人了。 “其实吧,我男人最近他……”沈廷天叹了口气,眉眼里有几分愁怨。 “你他妈把我当成垃圾桶还是知心姐姐,每次都来跟我谈你男人的事情做什么!”秦未差点将手中开动的啤酒罐向沈廷天泼过去,眉头皱着有几分烦躁地看着沈廷天。秦未都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交到的这个损友,经常因为男人感情受伤然后不分场合地就来倾诉。 “这不是好哥们吗?”沈廷天老早就习惯了秦未的语气,然后看了看四周,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着,“对了,小肚子还没回来吗?” “要到九点。”秦未看了看手表,然后就将手中的一罐啤酒喝光了,“你最多八点就回去。” “你就让我看看小肚子呗,真是多疼你家孩子。”沈廷天冷哼了声,语气里有些委屈。 直到现在季言才意识到,这两个男人的口中说的小肚子指的是秦一言。 秦一言的小名,竟然是小肚子? “秦未,你就不考虑再找个女人嘛?”沈廷天眼睛瞥着秦未的脸,然后随意地问了出来。 “我对你妹妹没兴趣。”秦未直截了当地回复了。 “咳咳……”沈廷天一口啤酒呛住了,开始猛地咳嗽起来,然后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地看着秦未,“那个,呵呵,你已经知道沈恬的事啦?” 沈廷天其实今天他男人的确出了点小事,但是更多的还是被自己妹妹求着过来在秦未这里探点口风。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看上了带着孩子的秦未,而且总是想拖着自己的关系来和秦未相处,不过沈廷天怕真那么做了,秦未会一个不高兴把自己都列到黑名单里。 只不过,沈廷天真的觉得不正常,毕竟他和秦未合作这么久,都没看到秦未身边有什么关系暧昧的人出现。如果不是孩子都有了,沈廷天都要以为秦未是禁欲主义的人了。 “我说,既然你对女人没兴趣,要不你找个男人试试?”沈廷天真的觉得眼前这个人的确该找个男人陪陪了。 “哼,你以为我像你?”秦未又开了一罐啤酒,听这语气显然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 季言听到这话,却是瞪着秦未,嘲讽地笑笑,这句话多打脸,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没皮没脸地把自己拐上床,还一个劲地说喜欢自己的。 真应该让之前的秦未好好听听他现在说的话,脑袋都可以藏在垃圾桶里别出来了。 “像我怎么了!我不是过得很滋润嘛!”沈廷天不服气了,瞪着眼睛理直气壮地说着。 “你的情感问题垒起来都能说一天了。”秦未又喝了一罐啤酒,然后伸出脚踹了踹茶几,“你要是没事的话,就滚回去。” “其实吧,我就是想来躲一晚上。”沈廷天终于说到了重点上,眼神瞄着秦未的脸色,“你也知道我和我男人那烂摊子的事,他又被家里人逼着相亲了,我再不失踪一下刺激他指不定他就真的被逼良为娼了!” 坐在地上的季言顿了顿,思考着逼良为娼的这个成语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个语境里的,只不过其实大概意思就是,沈廷天被相亲这件事刺激到了所以闹别扭离家出走了的意思吧。 这样听的话,季言突然觉得自己和秦未之前的生活还是挺和谐的,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不会有被逼着相亲这种说法,而秦未一向特立独行惯了,他不想做的事也没人能逼着。 要说不和谐的,就是当时季言经常说秦未神经错乱,要不就是把自己管的太死,要不是就是每天都跟着找小三的原配似的,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野兽盯上了被当做专属的猎物一样,久而久之,就连季言都有了那种错觉,他就是秦未的,而秦未也应该是他的。 就算当初经常吵来吵去,他们也从来没有起过会分开的念头,那就像是一种会一直在一起的潜意识。这样想着,季言觉得自己还真是没用,秦未离开自己还不是过的好好的,而自己短短五年就混成了这种鬼样子。 “要开房自己去开!”秦未不乐意了,明明这里就是酒店,还要没事抢占家里的地盘做什么。 “我这不是……没钱么。”沈廷天本来气势挺足的,说着说着就快噤声了,在看到秦未不相信的眼神时,沈廷天立刻补了几句解释,“我这不是经常失踪出去住么,后来我那家子直接就把我卡都收了,最近,那个,手头就有点紧。” 这下子秦未质疑的眼神就变成鄙视了,而季言也觉得其实这就是作死而死的节奏。 秦未懒得和沈廷天烦,从皮夹里将百元的钞票直接扔给沈廷天,沈廷天一张张拿着钞票,然后突然抬头对秦未乐呵一笑,“秦未,你觉不觉得你这是甩着钞票要包养我?” “……”秦未觉得身体一震恶寒,直接拽着沈廷天的胳膊要把人往门外扔出去。 还没等到门口,突然听到门铃在响,沈廷天立马反应过来,“是小肚子回来了?” 秦未一愣,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太早了,然后看着沈廷天想要去开门的模样立刻就将沈廷天拉开,自己整理了下衣服走向门口。 打开门后,秦未愣了愣,然后脸色更差地转过头,“沈廷天,你男人来了!” “啊?”沈廷天还在点钞票,被秦未一吓,保持着点钞票的财迷样看向门口。 “嗯,我来了。”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灰色的风衣,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的模样,在看到沈廷天的时候微笑着点了点头,“抱歉,秦总,又给你添麻烦了。” “带回去吧。”秦未没有反驳,只是有些烦躁地看了眼石化在房里的沈廷天。 “等,等等!魏巍,你怎么找到我的!”看着魏巍向自己走过来,沈廷天咋呼地突然反应过来,“我不要回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天天在家里贤妻良母地等你,你还在外面花天酒地地相亲!” 这下子季言知道了,滥用成语是沈廷天的本能。 不过看魏巍这幅温和而雅的样子,季言就觉得这肯定是个精明的主,肚子里止不定一肚子坏水。 “我不带你回去。”魏巍抓住了沈廷天的手。 “啊?”这下子沈廷天真的被吓到了,这该不会真的觉得自己烦腻了要分居吧。 “今天就在这里开房。”魏巍看着沈廷天被吓到的模样,眉眼缓缓勾起,然后将沈廷天右手还攥着的钞票抽出来放到桌上,然后又从皮夹里掏出了一沓钞票放在沈廷天手上,“慢慢数着,去一楼开房。” 季言看着直到走似乎脑筋还没转过弯来,手中还傻乎乎抓着钞票的沈廷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噗嗤一声笑出来,只觉得这一对的相处模式很有趣。 门关上,寂静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一人一鬼,季言看着秦未又摊在了沙发上一罐一罐地喝着啤酒,只觉得秦未似乎也很寂寞,季言突然想让沈廷天留在这里陪一陪秦未了。 “秦未……”明明知道秦未听不见,季言还是出声了,似乎这样就可以假装和秦未在交流一样。 “你还真的叫你的孩子小肚子呢。”季言的嘴角缓缓勾起来。 “你肯定不记得了吧。”季言看向秦未,眉眼里温和而又悲伤,“当初你说和我生了孩子名字要叫秦一言,后来我说那小名我来取。” “当初你老是胃痛,我还经常说你的名字取错了,不应该叫秦未,要叫秦胃才对。” “孩子的小名,小胃子太难听了,就叫小肚子好了,听起来多好玩。” “当时你还和我闹说这名字太难听了,认真地和我商讨了半天,你看,最后你不还是用了这个名字。”季言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神色复杂而又哀伤地看着秦未,“你妈妈是不是在骗我,她明明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你却还记得这些名字。” 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有些欣慰秦未还是记得些和自己有联系的事,但是更多的压抑和悲哀却席卷住心脏,如同死死针线将胸腔疼痛地揪紧。 整整五年里,他无数次用烟草和酒精麻痹自己,让冰凉的酒液冲刷着肠胃,硬是压抑住心底的伤痛,不想让那些记忆苏醒过来。每一次肺腑之间涌动着酸热难耐的东西正顺着血脉渐渐上升,他总是撕心裂肺地想要去找秦未,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季言不敢。 是的,他不敢。 他宁愿一直停留在原地等着秦未回来, 也不愿意去看到秦未冰冷陌生的视线和他身边巧言欢笑的女人。 只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秦未,你怎么可以忘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七年 时隔今日,季言都记得五年前秦未妈妈打电话的那天。 那是大冬天的,出去穿着羽绒服都觉得冻得暖不过来。当时季言还一个人在房间里缩在被窝里想着不知道在军区的秦未会不会也被冻着,不过像秦未那种热性体质估计还是不怎么需要人担心吧。 那是秦未去军区的一年半,季言记得秦未说两年就会回来,然后在还差半年的时候,秦未的妈妈打电话给了季言。 秦阿姨说了很多话,断断续续的,最后还哭了出来,季言已经记不清楚秦阿姨到底说了什么,只不过有几句话却是一直深入脑海,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记。 她说,“秦未出事了,他忘记了所有事情。” 她说,“秦未半年前交了女朋友,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是秦未的孩子。” 她说,“他们马上要结婚了,秦未也要开始接管公司了。” 她说,“对不起,放了秦未吧,阿姨求你了,对不起。” 季言已经不记得当初听到秦未妈妈哭着求自己放了秦未时是什么感受了,只是每次回忆起这些话,季言就觉得浑身冰冷得发颤,即使是死了的现在他依旧感觉到寒心的痛苦。 秦未是个骗子。 在季言还开心地等着秦未半年后回来的时候,秦未就在大冬天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说他两年后回来,季言等了他将近七年。 人人都说七年之痒,季言和秦未过了七年止痒,却在下一个七年完全空缺留白。 当秦未妈妈低声下气向自己道歉的时候,季言觉得根本没有必要。不管是出事失忆,让女人怀孕,结婚去异地工作,这些都是秦未自己的决定,秦阿姨也没必要为了秦未向自己道歉。 更何况,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有个正常美满的家庭,活泼可爱的孩子,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季言也并没有憎恨些什么,他只是觉得在那一刻一切都断了而已。 他爱的人忘了自己,有了女人,有了孩子,有了事业…… 一切都满满当当的幸福美满,真是让人觉得去了军区之后,秦未这家伙一路顺利稳当。 季言,你还要去凑什么热闹啊? 这个热闹,季言凑不起,所以他选择放秦未走了,却又在原地傻傻地瞪着秦未回来。 不过,这样也好。 秦未就这样忘记吧,别记起来,永远都别记起来。 如果他记起来了,已经死去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他了,即使他回来也找不到我了。 时至今日,季言才觉得自己在失去秦未的悲惨人生里终于多了好运,就这样每天静静地绕着秦未兜兜转转,看着秦未和小肚子互相折腾就觉得人生已经很美好了。 就算他说话他们听不见,季言也没觉得多寂寞,季言就喜欢这样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的将过去和秦未发生的事情,一点一点说出来。原本空荡荡的心,在看到秦未之后就觉得被填满了,他愿意就这样一直当个透明人看着这一大一小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这大概就是死后的福利了吧。 十点的时候秦一言的李老师没有来,来的反而是秦未的妈妈。季言认识秦未的妈妈,而秦阿姨之前也就知道秦未和季言的关系,毕竟当初的秦未任性嚣张惯了,喜欢季言就恨不得所有都知道还必须认可的那种,而秦未的父母也实在没辙。 只不过现在,他们就放心了吧,不仅秦未结了婚有了孩子,就连父亲的公司也接管的好好的。 秦未的妈妈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即使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也无法掩盖住秦阿姨的韵味美。小肚子很讨人欢心,一口一个奶奶抱抱的,让秦阿姨喜爱得不得了。 一直等到秦未回来,小肚子已经玩累了睡着了。之前秦阿姨还在和小肚子玩积木,丝毫不耐烦得满眼都是慈爱,就这么呆在房间里陪着孩子玩了一整天,口中还满是夸赞的话。 “妈,你来了。”秦未看着秦阿姨愣了愣,似乎没反应过来她会到家里来。 “嗯,我来看看小肚子。”秦阿姨笑着点了点头,当初她对小肚子这个小名是无可奈何,最后叫着叫着却也就叫顺了。儿子工作忙,总是把孩子丢家里,后来即使请了人来照顾小肚子,秦阿姨还是觉得不好。原本她想把孩子带回去带,但是想着这样儿子一个人太寂寞了,还是不忍心把孙子带走,只想让小肚子也能多陪陪他爸爸。 “你还是一个人吗?”秦阿姨微皱着眉头看着秦未。 “嗯。”秦未点了点头,然后伸手将小肚子身上的毯子拉了拉,“我暂时没想找女朋友。” 这下子季言可以肯定,秦未和小肚子的妈妈肯定已经分开了。 季言觉得自己向来是个矛盾的人,一边还在想着秦未都这么大人了,还不好好过日子,既然有了孩子为什么一家三口还要分开;但是另一边,季言心里却又窃喜,毫无价值的为了曾经自己和秦未这么长时间都还一直在一起感到沾沾自喜。 “秦未,你要是有喜欢的男人的话,也可以带来给妈妈看看……”秦阿姨顿了顿,然后轻声对秦未说,五年过去她也想开了,不管怎么样是男是女,只要陪着儿子就好了。 “……”秦未奇怪了,沈廷天就算了,为什么连自己的妈妈都开始怀疑自己喜欢的是男人,难道这是最近公司里流传的小道消息。 “妈,你就别操心这件事了。”秦未觉得多了一个人在身边反而麻烦,就这样一个人挺好的。 “我就是说说而已。”察觉到秦未觉得不耐烦了,秦阿姨叹了口气,然后微皱着眉头看着秦未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纠结着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你还是记不起以前的事吗?”最后秦阿姨低声试探着问出口。 “嗯,还是一样,反正没什么需要记住的。”秦未没有注意秦阿姨的脸色,只是如同以往一样随口敷衍了几句,也不知道为什么妈会这么在意自己记忆的事情。 季言的脸一白,听到秦未说出这句话,明明早就该知道了,但是真正听到却还是觉得心脏隐隐阵痛。他的存在,对于秦未而言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空白而已。 “其实,五年前我……”秦阿姨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说出了口。 在那一刻,季言的脸更是苍白,震惊地看向秦阿姨,他甚至想要用这透明的身体捂住秦阿姨的嘴,不让她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那一刻他似乎意识到下一秒他季言的名字就会从秦阿姨的口中说出一样。 不行!绝对不能说出口!他宁可秦未就这样一辈子记不起自己,也不要在自己死后让秦未听到自己的名字出现,更不可以让在这一切都无力挽回后,让秦未记起自己! “五年前,怎么了?”秦未似乎被点到了点子上,疑惑地看着秦阿姨。 “我……没什么。”秦阿姨犹豫了一会儿,看着秦未的眼神里满是复杂,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你饿了吧,我去帮你做点吃的。” 看着秦阿姨去往厨房的背影,季言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绷紧着,以至于紧张的神经在这一刻松弛下来后季言第一次在死后感觉到累。 季言不想听到任何关于自己的事情出现在秦未的世界里,秦未已经习惯了这个没有自己的世界,为什么还要再毁掉?秦未的妈妈可以让自己放秦未走,但是绝对不可以让秦未再回到我身边,她不能对我和秦未都这么残忍。 很早以前秦未给季言画了一个圈,秦未离开后,季言便一直呆在圈里等着秦未。 季言以为这个圈里永远只会是他一个人,还好到最后季言终究踏出了那么一小步,又走到了秦未抛开自己新画的圈里。 可是,秦未他不能回去。 那个曾经的圈里,已经没有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告白 在跟着秦未的这段时间里,季言发现秦未的家里还有一个经常出入的人,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莫彦成,与秦未这个半吊子去军区的人不同,莫彦成的家族原先就是打着军事企业出生,就算之后走偏了莫彦成还是打小就被按军人培养。 尽管莫彦成身材并不高大,但是只要莫彦成站在那里,就有一种威严的气势油然而生,一投足一举止都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得带着军人的气势,特别是当莫彦成猛地一眼向季言瞪过来的时候,季言差点都以为他被莫彦成看见了。 但是莫彦成本来却是个阳光的小伙子,脸上总是带着张扬的笑,平时的时候看起来举止正经,只要一摊在沙发上那就真的成了摊着的浆糊了。 “尾子,你家那小肚子呢?”莫彦成的皮肤有些黝黑,但是只让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俊朗英气,毫不意外的每一个进秦未家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去找秦一言。 说起来莫彦成和秦未之间也是孽缘,莫彦成当初看不惯半路安排进军区的秦未,而秦未一开始也是各种不适应,于是秦未的名字也被莫彦成喊成了尾子嘲讽他速度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秦未也是暴躁脾气,和莫彦成之间也是互相看不顺眼,血腥一上来就撩起袖子开始单挑,尽管秦未打不过但也是越挫越勇。到最后,反而是不打不相识的认识了。 在秦未发生意外后,莫彦成也是经常去探望秦未,讲述一些之前的事情告诉秦未,就这样关系也就密切了些,就算秦未只在军区呆了一年,俩人的朋友关系也一直延续到现在。 “过几天我要出差,小肚子早上被妈带走了。”秦未不知道何时起也适应了尾子这个外号,尽管不喜欢,但是目测眼前这个人是不会轻易改过来了。 “哦,这样啊。”莫彦成点了点头,然后眼睛瞥着秦未,似乎在思考什么,“尾子,我也不喜欢搞那么麻烦,我来就是想和你说件事。” “说。”秦未挑了挑眉,只是看着莫彦成认真的样子也不由得专心听着。 “尾子,我喜欢你。” 当莫彦成说完这句话之后,不仅是秦未怔住了,就连季言都愣在了原地。 “瞧你那傻样!”莫彦成看到呆愣着的秦未不由得噗嗤一声大笑了出来,在季言都要以为莫彦成只是开玩笑的时候,莫彦成收敛了笑声,“不过,我是认真的。” 季言在这一刻有些慌乱不堪,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干涉秦未的事情了,但是他让然无法压抑住涌起的混乱和焦躁。 当初秦未总是像个神经紧张的老婆天天去找着莫须有的小三,而现在季言却亲眼看着有男人向自己曾经的原配表白。真是一切峰回路转,曾经的季言恐怕怎么都想不到竟然会有今天。 “你开什么玩笑!”秦未瞪着双眼,皱着眉头大声地反驳了过去,显然是不能接受。 “我对你开什么玩笑,我是真喜欢你。”莫彦成继续肯定地说着,他就有那样的本事,一字一句说得那样铿锵有力,让人不相信都不行。 就冲这一点,季言就觉得自己比不上莫彦成。 这个人能清楚地把喜欢说得这样干脆,不像自己总是遮遮掩掩的,在和秦未一起的时候也总是被动着接受,到最后也都是懦弱地不敢踏出一步。 季言有的时候常常想,如果在接到那个电话时,他就那样不管不顾地冲到秦未面前说清楚所有事情的话,会不会今天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只要他有莫彦成这样一半的勇气干脆,也许他和秦未之间也不至于断的这样干净利落。 用了整整五年时间去后悔,最后却是越来越懦弱,把自己锁在那个世界里,哪里都不敢去。 季言没有能力去怨恨任何人,最后只能说是自己活该。 活该自己爱上秦未,却又没胆去光明正大地爱他; 活该秦未忘记自己,季言自以为是地不敢去破坏秦未失忆后得到的幸福,他连相信自己能给秦未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季言,你就是活该。 “你他妈喜欢男人自己去找,别扯上我!”秦未看着莫彦成的笑,只觉得气没打一处来。最近这是怎么了,身边总绕着这种事,沈廷天和妈暗示自己找男人,身边的兄弟还跑来表白。 “我他妈就是喜欢你,怎么着。”莫彦成挑了挑眉,回复地干净利落,态度简单明了。就这么着了,你能怎么办? “你不怕你家老爷子把你揍死。”秦未怒极反笑,最后冷哼嘲讽地看着莫彦成。 “大不了吊着打一顿,怕啥。”莫彦成还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没心没肺地看着秦未。 “我不喜欢男人。”秦未压抑着怒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说出来。 “哦,是吗?我可知道你以前有个小情人。”莫彦成挑了挑眉。 “谁?”秦未愣了愣,然后立刻敏锐地问了回去。 季言也愣住了,看了看秦未,又看了看莫彦成。 莫彦成没有说话,低头看向了别处,像是想要掩藏刚才的话题。季言突然意识到,莫彦成也许认识自己,当初去军区的秦未一定和莫彦成提过自己。 只是莫彦成从来未向秦未提起过自己,不管是五年前,还是现在,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一直都假装不知道。 “莫彦成!”秦未看着莫彦成的反应,就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了,他一定是想要瞒着自己什么。 “秦未,你是不是还记得他?”季言第一次听到莫彦成如此正经地叫秦未的名字,莫彦成就那样紧紧地盯着秦未的表情,似乎想从中看出些蛛丝马迹。 莫彦成,你错了。秦未根本就不记得我。 季言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他的秦未是不会丢下季言不管的。 秦未紧皱着眉头,不知道莫彦成口中的他到底是谁,只是觉得那一刻胸腔处躁动不安,有什么炙热的东西顺着内脏涌上来,但是最后却被空缺的心脏跳动而掩盖。 “莫彦成,你给我说清楚。”秦未阴沉着脸,黝黑的瞳仁定定注视着莫彦成的脸。 “不说了,我来只是告诉你我喜欢你。”莫彦成却摇了摇头,然后从摊着的沙发上站了起来,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莫彦成却停下,转身看向秦未。 “尾子,我知道你是个钻牛角尖的人,不过这件事你还是别想了。” “你曾经是喜欢过个男人,但是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连孩子都快五岁了,你还想着记起以前的破事做什么?他如果真的爱你,早就来找你了,这么多年没联系你也别再想了,之前泡到的那小子现在也结婚生孩子了吧。” 莫彦成说完,叹了口气,然后看着秦未勾唇一笑,又是那个自信张扬的莫彦成,“反正,我喜欢你,我想跟着你。尾子,不管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告诉我就行,我等你。” 门关上了。 秦未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久久没有动作。 季言也就那么站在秦未身后,看着秦未。 门里门外,明明季言和秦未都在门里,但是却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了。 “秦未……” 季言出声叫着秦未的名字,手缓缓抬起放在了秦未背部的位置,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轻飘飘的空虚地可以穿过任何物体。但是似乎这样,季言的指尖就能回忆到秦未的温度,那是一触碰就无法忘却的温暖。 秦未缓缓地转过身,在那一刻秦未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是转身后空荡荡的房间仍然是那样。 看着秦未茫然的脸,季言最后神色淡然地看着秦未笑了出来,他终于还能有这样的机会亲眼看到秦未,在他面前这样坦率地一字一字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发自脏腑的。 只是每一字似乎都在践踏着季言的心脏,他空荡荡的胸腔都难以抑制地疼痛。 “秦未,我爱你。” “秦未,我一直在等你。” 但是我已经死了,所以请你永远都不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触碰 从前秦未睡觉的时候就不喜欢盖着被子,明明是热性体质总是嚷嚷着热,但不管是多热的天气都必要要把季言搂得严严实实的睡觉,说不定火气一上来还蹭出了滚床单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过了五年了,这家伙还是这副德行。季言看着躺在床上,一大一小都踢翻了被子,大大咧咧躺在床上,大的也就算了,就连小孩子睡觉也不盖被子秦未是想怎么样。 季言伸手去抓被子,不过显然他不管怎样尝试都是没用的。 最后只能站在床边,就那么瞪着秦未和秦一言,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把秦未拖出来揍一顿,好好跟他说说照顾孩子这件事情。 最后瞪着瞪着,季言也死心了,反正大不了就感冒什么的,想着这些小痛小病对这俩家伙来说肯定不值得一提。 季言蹲在角落里,有些茫然地开始想起了自己自杀的事情,不管怎么样,尸体一定已经发现了吧。至于死后的事,季言叹了口气,最后将脸埋在膝盖上压抑地呼吸。 季泽那家伙,估计要恨死自己了吧。 季泽是季言的弟弟,打小就失踪的画家父亲据说是为了追求艺术而离开了家,最后却在季言二十四岁的时候没由来的碰到了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季言时常都在想,五岁的时候去追求艺术的父亲是怎么追求出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的。 也不知道季泽是怎么知道季言,后来还找到他的,季泽就这么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搭上线了。后来却是,身为哥哥的什么都没做,反而是这个不熟悉的弟弟处处来照顾自己。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那个时候,季言记不清了,秦未大概已经结婚了吧。 季言自己每天都吸烟喝酒什么的,整个世界都完全失了重心,季泽就把自己拎到浴缸里让冷水把自己浇得彻底,然后恶声恶气地骂自己。 这点他们倒是很像,以前的季言也喜欢刻薄的不带脏字的骂人,而这一点季泽显然也被遗传到了,而且比季言更甚,明明就那么几句话却能来来回回把自己痛骂了几个小时。 季言知道自己活得很糟糕,偏偏季泽还把自己当哥哥的来照顾。 不过最后,季言也让季泽失望了吧。 当初季言想着死了就死了,也不会再有感觉了,哪知道他现在还糊里糊涂地在这个世界的交界线徘徊着。季言都不敢想,当季泽看到自己的尸体后倒地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想着,季言却是越来越压抑,胸腔里空荡荡得生疼,已经没有比自己更混蛋的哥哥了。 耳边的摆钟响声还在嗒嗒作响,床上的男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醒了醒,然后伸手将被子盖在了秦一言的身上。秦未皱着眉坐了起来,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挠了挠,然后走下床似乎要去做什么事。 只是当秦未站起来的时候,男人突然眯眼看向了墙角,然后定定地又继续盯着。蹲墙角的季言疑惑地转头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不知道秦未到底在看些什么。 “……小偷?”还没睡醒的秦未声音有些沙哑,但还是迟疑地问了出来。 这下子季言惊住了,双眸骤然收紧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未,就连身体都止不住地开始颤抖。季言张了张嘴,过了好长时间才想起应该怎么发出声音,“你,你,你看得见我?” 时隔将近七年,这是秦未和季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相见。 “你到底是谁?”看着房间里莫名出现个蹲墙角的陌生人,秦未想来脾气都不会好但是却觉得眼前瘦削苍白的男人的脸又很熟悉。秦未压低声音大步向季言走去,伸手刚想把这个陌生人拽起来,当触碰到季言冰冷如同冰块的手臂后,秦未颤了颤。 这下,秦未才彻底醒了过来。 季言完全愣住了,就那样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未的手触碰到自己,明明已经死了,季言却觉得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灵魂被炙热的温度触碰,似乎只要再多停留一秒钟,那样的灼热就要自己的灵魂立刻崩溃燃烧。 紧紧握着拳,压抑住身体的颤抖,季言缓缓地低下了头移开视线,他害怕再多看一眼秦未的脸自己就会马上暴露,他会歇斯底里地哭喊出来然后不顾所有后果的扑进秦未怀里。 不过,终究是有一点破碎了季言最后的期待。 秦未,果然完全不记得他。 “幽灵?”直到现在秦未才终于发现了,眯着眼看着抓住的人已经不是人了,半透明的身体,苍白的脸带着些死气的青紫,而身体的温度更是冷得如同置身于冰窖中般寒冰刺骨。 “啊,是,是啊。”季言低着头,哽咽着缓缓说出来,声音飘渺而又颤抖,“请你放手。” 秦未看着眼前瑟缩的幽灵不明所以,明明应该是自己被吓到才对,怎么幽灵反而被自己吓到了。秦未缓缓松开手,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触碰的时候幽灵温度太低,导致秦未松开手时心中有种奇怪的寒意,“在这里死的?” “嗯。”季言已经不知道秦未在说什么了,只能顺着秦未的意思点头。这个男人还是这样,自顾自地说着完全不考虑其他人,秦未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一个死人面前提到死是一件不恰当的事情,而且还能够平心静气地和一起死人说话,季言都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 秦未眯着眼,看着蜷缩在墙角的幽灵时,却觉得有种奇怪的情绪从心里涌出来。 就这样蹲了下来,秦未让低着头的季言无处可逃,就这样装作毫不在意就已经让季言耗费了所有的气力,季言不知道再这样让秦未盯下去,是不是更多的事情会向不可预期的方向发展。 “我是不是,见过你?” 惨白地毫无血色的脸,黑色微长的短发,唇色青紫,眼前的幽灵躲躲闪闪地不敢看自己的眼睛,而左眼下还有一颗痣。秦未总觉得自己在哪里曾经看到过这个人,但是却又记不起来,这种焦躁的感觉让秦未觉得更加烦躁起来,拼命地想要记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 季言一怔,然后缓缓抬头看着秦未,秦未的眉头皱着盯着自己。季言咬着下唇,最后摇了摇头,“你记错了,我不认识你。” 听到季言这么说,秦未并没有相信,只是自己的确记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季言。还没等秦未再多问几句,季言的身体又消失了,在秦未的眼前渐渐透明最后消失不见。 秦未睁大双眼,那一刻潜意识地就伸出手想要抓住季言,手却恍然从那身体穿过,五指握住了空气的虚无,秦未的瞳仁骤然收紧地看着自己的颤抖的右手和空无一人的角落,说不出刚才心底巨大失落和疼痛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未,又看不到自己了。 直到这个时候,季言才猛然记了起来看向了那嗒嗒作响的大摆钟。 现在是凌晨三点。 他记得他两点半的时候拿着刀片走进浴缸自杀,而三点大概就是他死亡的时间。 时间就居住在那摆钟里,从不停歇地随着摆钟持之以恒的左右摇摆而逐渐逝去,所有事物都有规律地随着指针地摆动向前行走,然后一步步驶向终结。 只有他,他的时间就这样被迫停留在死亡的那一天,而他自杀经历的那半个小时却又被停留在了这时间之内,这就像是被归还的半个小时一样。 季言缓缓地瘫软下来,蜷缩着躺在角落里,他只觉得刚才的相遇和相触让他像是又死了一次一样。冰凉的液体从眼角划出毫无声息地没入空气,他就那样全身冰凉地看着秦未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徘徊着,秦未的眉眼里还有着季言所熟悉的急躁不安。 季言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秦未。 有很多想说的话,有很多想做的事,想要让秦未的人生刻上季言的专属,想要让自己重新回到秦未的世界里,只是—— 别想了,他已经没有了任性和祈望的权利了,就算再多这半个小时也无济于事,横亘在他和秦未之间的是那沉重的人生与漫长的时间。 是啊,清醒点,季言。 秦未的一辈子还有很长, 而季言的一生,已经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名字 秦未在等他。 季言知道,因为直到快两点半了秦未还是没有睡觉,反而是坐在昏黑的客厅的沙发上,将电视开着静音无声地看着电视节目。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让秦未在意了,不过想来光是幽灵这个身份就足够了吧。 午夜两点半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秦未转过头去,看向角落里。 季言还是坐在那,视线与秦未交汇。 秦未伸手向季言挥了挥,季言一愣然后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最后坐在了秦未对面的沙发上。 “坐这么远做什么?”秦未不满地皱着眉,看着透明的幽灵拘束着不敢看自己,似乎还很害怕的样子故意离自己保持着一大段距离。 季言不说话,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秦未不记得自己,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死人的游魂,为什么还能没由来的非但不恐惧还如此熟捏的样子。只不过秦未是个大条的粗神经,这一点季言也不是第一年知道了。 “你怎么死的?”秦未挑了挑眉,看着季言年纪轻轻的模样就死了觉得不应该啊。 季言又被秦未的话呛住了,一定要在一个死人的面前讨论死因吗?只不过季言潜意识地将左手缩了缩,“我是,吃安眠药自杀的。” “为什么自杀?”秦未的眉头皱了皱,不明白地看着季言。 “被女朋友甩了,一个想不开就自杀了。”季言苦笑着回答了。 秦未冷哼了一声,看着季言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就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去死吗?”秦未真没想过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竟然会是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死的,明明毫无关系,但是秦未就觉得心里涌出了一股憋屈的怒气。 “我这不是后悔了吗?但是已经死了啊。”季言扯了扯嘴角,尽量无视秦未的话,干笑了几声。 “你怎么还留在这?”秦未觉得人死了就是死了,死了之后自然就不会留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看着眼前透明的男人,不由得皱了眉,总不是什么灵魂回收系统罢工了吧。 “我也不知道。”季言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留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以为自己死了,却没想到睁开眼睛却看了秦未,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什么遗愿?”秦未能想到的不过就是遗愿未了,所以游魂不愿离世。 季言愣了愣,看着秦未的脸然后摇了摇头。 季言唯一的执念,莫过于秦未了。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交谈就停顿至此,好像一人一鬼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将话题继续发展下去。最后还是季言开口了,“小肚子,很可爱啊。”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废话,我儿子。”秦未本还想着幽灵怎么知道自己儿子的小名,不过一想到这幽灵天天在这里晃荡估计什么事都知道了。坦然接受的秦未挑了挑眉,一副自然而然地得意洋洋的模样,口气里满是肯定和自信,丝毫没有一点谦虚接受的意思。 季言哑然失笑,现在秦未的样子和他记忆中的秦未一模一样。 当初他画画受到导师的称赞的时候,秦未站在他身旁,不理会季言不高兴的推搡,就那样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明明是季言得到了夸奖,偏偏秦未得意成了那副样子,口气里满满的自大和傲慢,让季言在导师面前都尴尬地说不了话。 “那小肚子的妈妈呢?”季言的声音又轻了些,这么多年,季言终于可以问出这句话。 “哦,那个女人啊,离了。”秦未原本抬高的情绪恢复平淡了下来,然后神色淡淡地回复了。 “为什么?”在听到秦未平淡无奇地说完那句话,季言想都不想脱口问出。 “相处不来就离婚了。”秦未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明所以,无法理解一个陌生的幽灵对自己的家事这么在意做什么,而且现在这个社会离婚也不是件很稀少的事情吧。 相处不来…… 什么叫做相处不来? 如果可以的话,季言真的想掐住秦未的脖子让秦未把相处不来的种种全部都说出来。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夜店,一杯酒就约上了。” 季言的身体颤了颤,他从未想过,秦未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在夜店里和一个女人一夜情,而接下来还顺其自然地有了孩子,结了婚。 “能被你一眼看上,肯定长的很漂亮吧。”季言在心里安慰自己,在夜店里,偏偏不选其他女人而看上了小肚子的妈妈,不管怎样秦未看上的那个女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吧。 “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秦未眉头一皱,不明所以地看着季言,他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在自己的家事上打听和评论。但是在看到季言一缩眼里隐约掩藏着受伤的时候,秦未顿了顿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已经不记得了,那个女人估计也就一般吧。” 不记得。 估计,也就一般。 季言已经做好被当头棒喝的准备了,最后却被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轻描淡写地略过。每个字季言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季言就完全不能理解了。 估计也就一般,秦未你和她上床做什么?你都不记得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你真的有把那个女人当成你的老婆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结婚? “我之前失忆过。”看着季言震惊的样子,秦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想要和季言解释的冲动。 “很奇怪,我醒来之后家人都围在我身边,我却一个人都不记得。” “他们在我身边吵着说了我很多事情,我还是想不起来,脑袋里空空的,我总觉得自己遗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很不好。就像是硬生生地把自己半个人给割开了,偏偏自己怎么都追不回来,还得用剩下半个空空的身体活着。” “我觉得自己很痛苦,医生却跟我说这是正常现象,只要适应了就好了,真是放屁。”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我只是觉得,觉得,我他妈的空虚得快疯了。” 季言默默听着秦未说话,明明知道自己的经历相比于秦未来说糟糕了几十倍,但是季言还是心疼秦未,季言还是憎恨自己在秦未出意外的时候他却全然不知。 季言总觉得自己要憎恨秦未,这地球上整整七十亿人,他却好死不死地被秦未这一个人给搅和了一生,但是就算时隔至今,季言仍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憎恨秦未。 “后来去了夜店找了女人上床,没想到连孩子都滚出来了。”秦未扯着嘴角笑了笑,似乎是在暗自嘲讽曾经的自己做过的荒唐事一样,“其实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当初怎么找了一个完全不吸引我的女人上床。” “怎么,被下了迷药吗?”季言的声音变得冰冷下来,同样带着点嘲讽地看着秦未。 “大概吧。”看到季言讽刺的眼神,秦未也没恼,反而是有些赞同,“听到那女人的名字,就跟下了迷药似的追了过去。” 季言的身体一怔,双眸骤然收紧看着秦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叫什么……” “季言。” 仅仅两个字,似乎夺去了季言这么多年煎熬的所有意义。 季言觉得喉咙口似乎被无形的手扼住一样,胸腔难以抑制的疼痛,那是一种包裹在所有的束缚和压抑下却也再也无法隐藏的痛苦。 季言笑了,突然间就那么笑了出来。 捂着肚子闷声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情而无法抑制地大笑起来。笑到最后,死去的季言似乎都能感觉到胃痉挛的疼痛,就连眼泪都被这个太过可笑的笑话而硬生生地给逼了出去。 “你怎么了?”秦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懂为什么好端端的眼前的幽灵大笑起来,而看起来却不像是在笑,反而更像是,无法压抑住哀伤地在哭一样。 怎么了? 秦未,你说我怎么了? 当初是你告诉我,不爱是不会上床的,是你说你想有一个孩子,孩子的名字已经要叫做秦一言,是你抛下了我到了其他城市过着和我毫无干系的生活。 我以为你爱上了那个女人,我以为你会很幸福地和你爱的女人结婚生子,我以为没有了我的存在,你会得到这个世界上男人应得的所有幸福。 结果你他妈告诉我,你只是空虚寂寞所以才随意找了个女人上床,而那个女人你唯一看得上眼的还是季言这个名字! 你说我怎么能不笑,这种事情实在是可笑疯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秦未看着身体开始渐渐消失的季言,突然记起来自己想着要问的事情,没在意季言奇怪的反应,连忙追问季言。 季言渐渐停了笑,缓缓直起腰来,空洞的眼眸直直看着秦未,最后疏离地开口。 “对不起,我忘了。” 我已经,不能是秦未的季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宿命 沈廷天又赖在了秦未家里,这一次倒不是魏巍被逼着相亲了。反而是沈廷天被家里人拖出去吃饭,一个不小心看到父母就携着一个漂亮妹子,一不小心就被迫互相了解了一下,更是一个不小心偏偏死巧地看到了魏巍在这里有一顿饭局。 然后紧接着,沈廷天以尿遁的借口立即就从饭店里逃了出来,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你上次就是在这里被抓回去的,你倒还敢躲在这?”秦未已经对这个损友完全无可奈何了。 “魏巍上次就是在这逮着我,这回肯定想不到我还躲在这!”沈廷天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自己心里打着小算盘,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正确了。 秦未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他已经懒得搭理沈廷天了,就沈廷天这个半缺脑子,魏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沈廷天一定又跑到他家来了。 “喂,秦未啊,你说我怎么办啊?”终于按捺不住寂寞的沈廷天在沙发上打滚了,然后一脸惆怅地看着秦未。沈廷天表示他现在真的可以理解魏巍被逼相亲的痛苦了,但是他就怕现在倒过来反而魏巍不理解自己了。 “秦未秦未,要是你喜欢上魏巍的话,你会怎么办啊?”沈廷天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秦未,一脸讨好的问道。 “谁他妈会喜欢魏巍啊!”秦未想着魏巍那张精明的脸都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和那种在一块,也只有沈廷天感觉不到那家伙鬼主意多了去了。 “我不就打个比方吗!魏巍哪里不好了,文武双全,风流倜傥的,你要是真看上魏巍了我非得把你的小肚子吊起来打屁股!”沈廷天不乐意了,瞪着眼理直气壮地看着秦未。 季言在旁边也沉默了。 滥用成语什么的,季言已经习惯了,但是威胁秦未竟然是用把小肚子吊起来打屁股的方式,这也是季言实在没想到的。 不过沈廷天哪天要是真这么做了,季言肯定会半夜去沈廷天那闹鬼的,做鬼都不放过他。 “你就假设你喜欢上个男人,你会怎么做啊?”沈廷天没有理会秦未阴沉出水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问着,“你说要不要演几出戏给我爸妈瞧瞧,让我爸妈知道其实男媳妇比女的好多了,然后让魏巍和他们细水长流,日久生情啊。” “你到底是从国外回来,还是从精神病医院回来。”秦未一巴掌直接往沈廷天头上扇去,“你要是真想和魏巍扯一辈子,就直接和你爸妈说清楚。” “你敢讲?”沈廷天吃痛地捂着头,瞪着眼反驳秦未。 “有什么不敢!”秦未冷哼了一声,完全不明白沈廷天到底在纠结什么,这种事情大方点摊牌不就可以了吗?在秦未的观念里根本就没有遮遮掩掩这个观念,如若真的有爱的人,那就毫不犹豫在一起谁都必须要同意。 恋耽美 分节阅读_9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哼,直的说话不腰疼。”沈廷天显然没相信秦未的话。 季言在一旁叹了口气,沈廷天真是想错了,就算秦未是弯的,腰疼的也不是秦未,而是季言。 更何况,秦未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一直都是唯我独尊的嚣张模样。他要是喜欢的人,就舍不得任何人欺负,还要张扬地让所有人知道,还不得不去同意。 当初一开始和秦未好上的季言,没少因为这种事情和秦未闹起来,特别是秦未的独占欲太强,恨不得一天所有时间都要把季言绑在身边。吵得严重的时候,季言说大家都冷静几天别见面了然后摔门而去,而大晚上的秦未就直接搬了梯子过来敲窗户,一边诚恳道歉一边肉麻表白,然后隔天过来秦未依然那样根本毫无改变,反倒是季言却越来越习惯了。 而沈廷天还真的要相信秦未的话,因为当初秦未的确很快就和父母摊牌了。 季言至今都记得,当初他忐忑地站在马路对面,一直张望着秦未家门口。心里不断地暗骂秦未,季言一开始也只以为秦未对自己是一时兴起,最后也只是有些喜欢自己而已,而且季言心里还抱着有一天能好聚好散的想法,却没想到成为恋人后秦未会那么快就选择去和父母说清楚,就连季言阻止都阻止不了。 那个时候,觉得每分每秒都特别漫长,季言一直盯着门口,害怕看到秦未出来时候会是阴沉和暴怒的表情,季言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秦未这么做。 然后秦未出来了。 隔着整条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秦未似乎一眼就认准了季言,这就像是秦未的视线从未脱离过季言一样。 秦未向季言挥着手,嘴角还是挂着季言最熟悉的张扬的笑。 季言站在原地,就看着秦未向自己这么跑了过来,但是季言却又什么都不敢问。 “我妈还好,不过我爸气得把我轰出来了。” 季言当时被秦未的话给吓住了,张口就想要骂秦未不该来但是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怕我爸不同意我就不要你了?”看到季言被吓白的脸,秦未反而是乐呵呵地笑了出来,然后一手捏住了季言的脸,似乎要将脸硬生生掐出红晕来。 “秦未你!”季言都不知道要怎么说秦未了,伸手要将秦未的手甩开反而是被秦未紧紧抓住。 秦未就这样将季言的右手缓缓靠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心脏,在跳动着。 似乎,想以这样的方式让季言清晰地记住自己心脏跳动的节奏和力度。 就像是秦未的心脏里满满载载得只有季言,这颗心脏只会为季言跳动一样。 秦未太了解季言了,他知道季言伪装下掩藏的胆怯和懦弱,知道季言对秦未这份感情的的犹豫和动摇,然后秦未偏偏以这种最直截了当地方式让季言无处可逃,这个男人的强势和温柔足以把季言的所有伪装撕得粉碎,最后只能顺应着接受。 季言陷入了秦未精心设计的陷阱里,无处挣脱,还非得用季言的一颗心搭进去等价交换。 “季言,我爱你。” 秦未沉声在季言的耳边说着,那样的声音却似乎带上了心脏灼热的温度深深烙印在了季言灵魂深处。从那一刻起,季言就知道他再也无法从秦未身边逃走了。 秦未,就是季言的宿命,躲不开,逃不掉,就算死了也仍旧纠缠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 等到一大早秦未出去前打电话让秦阿姨来接走秦一言的时候,季言才想起来秦未前几天和莫彦成提过要出去出差几天。季言想着自己要不要跟着秦未走,但是却又怕自己出去会有意外,也不放心还在大床上独自呼呼大睡的小肚子,所以也就留在了房里。 季言发现自己成为幽灵后,似乎耐心比过去画画的时候还要好了,他就那么坐在那里,可以一天都看着秦未和小肚子的合照,看着看着,就觉得冰冷的身体就好像暖起来了一样。 等到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季言终于可以用指尖触碰到了那张相片,那一大一小都笑得灿烂得像是傻瓜一样,还不知道以后小肚子长大会是什么样子呢。 如若和秦未曾经一样嚣张任性的话,秦未肯定要被小肚子气的火里来火里去,不过那样也是活该。 “秦总,您小心点,已经到家了。”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伴随着房门打开传来,季言心一惊,立刻慌张地躲了起来。 “他妈的刘兵!我跟你说两点半之前到这里,现在都四十了!”秦未似乎喝醉了,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左手拿着手机看着时间,然后似乎忽然生气了起来,一巴掌拍上了刘兵的后背。 “秦总,我一路已经超速回来了!”刘兵皱着眉,似乎委屈得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路都被喝醉的秦未催着,刘兵觉得自己玩漂移游戏的水平都用到现实生活上了。 “秦总,您先坐下,我给您倒水!”刘兵颤颤地扶着秦未,要将自家老板扶到座位上。 “等等!”秦未却突然惊醒到了什么,然后一把用力抓住刘兵,眉头紧皱,“你不能进去!” “可是,您喝醉了。”刘兵被猛地一抓手上生疼,更加不知道喝醉的秦未在执着什么。 “你给我出去!”秦未眯着眼回头猛地看了一下,然后又看了看摆钟上的时间,立刻就拽着刘兵将下属整个给扔出了门口,最后关上门的前一秒还陡然停下,定定看着刘兵,一字一字地严厉说出来,“迟到十分钟,扣工资。” 躲在旁边不敢出声的季言只是心中默默同情刘兵,他都已经可以想象出被秦未无理取闹关在门口的刘兵是怎样欲哭无泪的表情了。 “喂!出来!给我快点出来!”秦未踉踉跄跄地瘫在沙发上,然后仰着头就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季言顿了顿,不用想就知道秦未肯定是在叫自己。季言从暗处走出来,走到秦未身边,微皱着眉头望着一身酒气的秦未,“不是说要出差几天吗?” “事都办完了,就回来了。”秦未看着走到面前透明的幽灵时,才觉得终于安心了下来。微闭了闭眼睛,声音低沉而又懒散,面容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没缘由地将出差几天要做的工作都堆积到一天做完,还在应酬完之后赶着在两点半之前回来,秦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我去倒杯水来。”季言看着秦未的倦容无法不心疼,低叹了口气,走向厨房。 秦未坐在沙发上,酒精麻痹了思维,他就那样微眯着眼看着那透明的男人在厨房里倒水。季言站在那里,像一道虚幻中的剪影,有种格外不真实的感觉。 然后,季言缓缓转过身来,高挑瘦削的身材,黑色微长的短发,那双乌黑干净的左眼下有一颗黑痣,微微撩起的右手袖子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腕,修长的五指握着水杯。 酒精的作用混沌了秦未的所有思维,他不知道自己到底看清了什么,甚至几乎看不清楚季言身上任何一处细节,可是熟悉的感觉却已经蔓延开来,快的让人措手不及。 “秦未,喝水。”季言看着秦未迷茫的视线微皱了眉,然后将水杯放在秦未手中。 在季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未将手中的水杯放在了茶几上,然后一把抓住季言的右手将男人压在了沙发上。季言的视野才刚刚旋转,就感觉到灼热的温度压在了身上,而更加灼人的是嘴唇上的炙热。 唇压了下来,不容拒绝地抿吻着季言的下唇,舌尖沿着唇缝极具压迫感地入侵,似乎想要疯狂霸占季言的全部。秦未的亲吻放肆热烈,脱缰般宣泄而出,不管季言再怎么反抗,秦未都能用更大的力道将季言压在身下毫无间隙地深吻他。 这就是秦未的亲吻,压缩了世界,一切距离荡然无存。 季言的瞳仁骤然收紧,拼命地想要推开秦未却没有办法,只能让这个男人更加深入地亲吻自己,夺取所有的空气和呼吸,秦未甚至丝毫不在意季言是个冰冷的死人,就那样毫无顾忌地亲吻他。 当秦未的右手撩进季言的衬衫下摆,触碰到季言冰冷的皮肤时,季言彻底警醒了过来,伸出右手抓住了茶几上的水杯,猛地向秦未的脸泼过去,在秦未怔住的时候立刻猛力将秦未整个人推开。 “秦未,你疯了!”季言颤抖着右手,大声地向秦未喊了出来,满脸惊惧。 秦未还处于呆愣的状态,水滴沿着秦未坚毅的轮廓滑下,秦未一脸茫然地看着季言。 “秦未你疯了,你疯了……”季言的声音颤抖着,手颤抖着,浑身都颤抖着,玻璃杯从季言的无力的手中滑下落在了地板上,咣当一声似乎打破了刚才所有的炽热只剩下了凌冽的冰冷。 季言觉得透心彻骨的冷,有一种吞噬般的恐惧感笼罩了全身。季言一直重复着这句话,视线游离着不敢看秦未的脸,然后低着头踉跄着爬下沙发想要立刻从这里逃离。 疯了,这绝对是疯了。 秦未刚才在做什么? 对于秦未来说,他只是个陌生无故出现的死人而已,而秦未竟然压着一个死人亲吻。 如果不是季言拼命反抗的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季言根本就不敢去想。 秦未疯了,他根本就不知道他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季言觉得自己整个人也都快要疯了,浑身无法抑制地颤抖着,疯狂的心惊胆跳和恐惧紧张席卷了全部的神经,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对不起。” 秦未握住了季言的右手腕,然后沉声说了出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0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是我喝多了,吓着你了吧。” 秦未抬头,看着季言整个人似乎都在恐惧的颤抖,季言乌黑的眼眸里也微颤地快哭出来一样。 “秦未……”季言深深地喘了好多口气才能将秦未的名字说出来,颤抖的嗓音里带着掩藏的痛苦和悲哀,但仍旧一字一句竭尽全力地说清楚,“我不认识你,而且我也已经死了,你要是喝醉了你去随便找个女人男人都无所谓,可是不要对一个死人下手好吗!” “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似乎很难得的能听到秦未这么冷静的道歉,秦未坐在沙发上,头发和脸颊上都是水,但也没有用手擦,只是就那么抓着季言的右手。 “你别走。”秦未的声音有些嘶哑和疲惫,但是却就那样直直地刺入了季言的心脏。 “别走,我觉得很冷。”秦未的手握的很用力,那样的力度让季言都没有办法继续颤抖。 季言缓缓将视线落在了秦未的脸上,脸上的表情复杂而又悲切。 这算什么?秦未他冷,但是他手上的温度比季言炽热了几百倍,就算是秦未心冷,那又能怎么样。季言已经死了,他唯一还剩下的就是这好不容易每天偷来的半个小时而已,就算他这个死人再怎么拼尽全力也不可能捂热秦未的心脏啊! 秦未,你不懂吗?我已经毁了我自己了,现在就算你捧着那可炙热的心到我面前来,我也只会毁了你而已! “是我醉了,你别怕。”秦未强势的时候炙热的惊人,但是温柔起来却会展示出一种让季言无法拒绝的脆弱。季言就看着秦未小心翼翼地说着,然后伸手拉着自己的右手让季言坐在沙发上,而季言仍旧是无力挣脱。 “头好痛。”不知道是酒醒了些,还是醉的更加糊涂了,秦未直接顺着躺了下去,将头枕在了季言的大腿上,然后皱着眉头吃痛地揉着自己一边的太阳穴。 季言不敢动,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然后听着秦未呢喃地又说了几句胡话,那个男人就这么沉沉地睡过去了。季言看着秦未平稳的呼吸不知道应该作何表情,只是转头又看向了摆钟,离三点已经很近了。 终于,季言伸出手缓缓地将握住秦未的右手,顺应内心地与秦未十指相扣,季言的头微微低下专注地看着秦未的脸,这就是秦未,那个他原以为会与他携手度过一辈子的秦未。 如果,就让时间永远都凝固在这一刻该多好。 就让他躺在我的腿上睡着,然后我醒着,这样就好。 然后下一秒,季言看到自己的手在缓缓变得更加透明,然后秦未的手就那样直直地穿过自己的手,落在了沙发上,他与他终究隔了一个世界的光阴。 季言的眼帘微微垂下,泪水终于无声地落下。 作者有话要说: ☆、篮球 像是一种默契,尽管之后的凌晨两点半秦未和季言都会见面,但是一人一鬼都没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情。季言不知道秦未是醉酒忘了,还是记得却清醒冷静了下来故意不提,不管是哪一种解释都让季言安心了下来,却又会矛盾地感到苦涩。 半夜的时候,那半个小时很短,有的时候一人一鬼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闲聊几句也就过去了。秦未还偶然问道季言要不要帮他教训一下抢走他女朋友的男人,季言好笑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他也只是随意编了个理由而已。 秦未似乎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季言觉得不对,但是却又不忍心说出口。 就这样每天假装陌生的幽灵和秦未相见半个小时,季言隐隐觉得不安却又不想破坏。 这样的日子很平和,季言都已经习惯了每天呆在家里等着凌晨的日子,这和他过去单调乏味的生活相比终于多了些希望。 然后这几天秦未提起了他掌管的分公司的季度活动是一场友谊篮球赛,而他身为总经理也要参与其中。秦未问季言早上能不能出去,季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后来秦未以为是自己强求季言了也没有再说话。 尽管秦未并没有开口让季言去看他的篮球赛,季言还是跟去了。 这是季言第一次在早上离开秦未的家,被太阳直直照射的时候季言总觉得自己幽灵的身体愈发透明,有一种即将灰飞烟灭的错觉和恐惧感。 不管是在高中还是大学,秦未都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不同于整天呆在画室里画画的季言,秦未天生就是在阳光下挥洒汗水的积极分子。 季言从未告诉秦未他喜欢看秦未打篮球,这个男人穿着篮球衣露出坚实的肌肉和高大的身材,每一个跨步,每一个扣篮都充满了力度和张狂。他喜欢看着秦未在阳光下挥汗如雨地奔跑,喜欢看着他得分后得意地看着自己笑,喜欢他获胜之后一身热汗还把自己抱住硬是要分享他的喜悦。 然后,七年过去了,季言还是喜欢。 当看到篮球场里,秦未穿着篮球服站在那里的时候,季言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曾经的秦未和现在的秦未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就连时光的分界线也错综不清,让季言有一种误以为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即使七年过去,秦未踩在篮球场上依旧还是那个肆意张扬的球员,干净利落的动作,矫健敏捷的身姿,运球过人奔跑,似乎每一步都踩着全场的节奏。 半旋身后,秦未接住了队友传来的篮球,然后双手一沉,握着球放在腰间,接着右手单独抡起了篮球,划出一个美丽的半圈,侧着身将篮球砸进了篮筐! 那一刻,时间真的错乱了。 季言的脑海中曾经的回忆不断涌上来,相似的全场欢呼声,相似的队友冲上去和秦未击掌,相似的秦未带着自信骄傲的笑容看向自己的方向。 季言也笑了,抬起手向秦未挥了挥手代表自己看见了。 然后,秦未怔住了原地。 秦未就那么茫然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教练座位后观众第一排的位置。 他直觉那里有人在看着他,但是那里谁都没有。 心跳又开始错乱地跳动,那种崩溃的空虚感又一次涌上了秦未的心头,又是那种感觉。那太过明显的空缺,秦未眯着眼拼命想要记起来到底他的视线尽头里该是谁在那里,但是却又完全想不起来。 季言愣住了,抬起的手僵持在空中才突然记起来秦未根本就看不到他。 接下来的上半场,秦未似乎心思全部都不在篮球上,脸色阴沉地运球还频频出错,就连投篮和扣篮也进不了球。原本第一球职员们觉得自己要被上司虐爆了,而之后职员们想要拼命放水让上司进球也艰难万分。 最后上半场结束,秦未一队的人还是堪堪地赢了上半场,但是秦未的脸色还是好不起来,搭了块毛巾盖在头上,而视线依旧阴沉地落在季言站着的那个位置。 “喂,秦未你没事吧?”来看秦未打篮球的沈廷天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未,这副表情根本不像是来打球的倒像是来寻出轨情人的,到底又是哪里惹到秦未了。 “没事,下半场我不打了。”秦未依旧深锁着眉头,然后闭了下眼睛不再去看季言的方向,转身朝休息室走去,他总觉得球场上有什么让他完全冷静不下来,心里没由来的烦躁压抑,运动的四肢有一种火热的麻痹感,让胸口有种苦痛的压抑。 季言看着秦未离开的背影并没有跟上去,他害怕看到秦未压抑难受的样子。 球场上的秦未应该一直都是众人瞩目的灿烂焦点,而不是在上半场就阴沉着脸离开。 其实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事,那次他答应了秦未去看篮球赛却因为有事没能去,而秦未还真的在中场休息时离开就为了找他。从那以后,每一次秦未有比赛的时候,秦未都会提前拖着季言一起去,让季言坐在教练席后观众第一排最醒目的位置,每一次得分后秦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所有人里找到季言的人。 然后当秦未获胜后,秦未的身上总是烫的吓人,却仍然不理会季言的抱怨一身热汗地将季言抱在怀里,似乎只有这样紧密的触碰才能让季言清楚明白秦未的激动一样。 然后不下少数的,秦未获胜后总是会将季言拉到没人的空间里,像只兴奋过度的野兽一样亲吻着季言,在季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扒下了季言的衣裤,然后让季言无法挣脱地侵入他。 季言每次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一边害怕着会有人经过发现这里在做什么,一边又因为秦未粗鲁的动作而觉得疼痛得难受。打完篮球的秦未不知道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精力,像是来不及发泄出来一样,比平时更加火热粗鲁地侵犯着季言,把季言顶的生疼却又逃离不了。 “季言,你说你爱不爱我,爱不爱我?”每当这个时候,秦未总喜欢闷声靠在季言肩膀上,用兴奋低沉的声音在季言耳边一遍一遍问着,咬着季言泛红的耳朵,下身不停歇地猛烈地撞击着季言。 “秦未,你,你,唔,你就是个混蛋!”季言怎么可能会顺着秦未的话说出口,每次都红着眼咬着牙不肯出声,但是当骂完秦未之后,只听到秦未在自己耳边低沉地笑了笑,然后秦未反而撞击地更加猛让季言没办法再骂出声来,每一下都让季言有种快要撞击到内脏的恐怖错觉。 “季言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然后秦未会继续在自己耳边说着话,每一个字都火热到似乎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如同秦未的整个人一样,完全刻入了季言的整个灵魂。 季言看着篮球场上还在如火如荼进行的比赛,缓缓勾起嘴角笑了。 是啊,要不是我爱秦未的话,当初干嘛每次都自讨苦吃地去看比赛,顺便还被吃得一干二净。 “季泽,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去找秦未!” 熟悉的男声突然将季言的所有思绪打断,季言愣了愣连忙回过头去循着声音看到了蒋帆。 蒋帆是季言生前为数不多的朋友,而身为高中同学的蒋帆将季言和秦未的破事知道的清清楚楚,就连之后的事情也清楚得差不多,作为朋友,蒋帆其实也一直都在间接照顾秦未。当初蒋帆想要去找秦未说清楚,是季言硬是拉着蒋帆别去。 而坐在蒋帆身边的人是季泽,那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只是,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是来找秦未? 季泽似乎比季言印象中的模样又瘦了一些,脸色依旧平淡冷漠,他抓住蒋帆的手腕默不作声,但是那样凌冽而冰冷的眼神却让季言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季泽,我们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秦未吗?你难道忘了季言他——”蒋帆似乎很着急,怕秦未就这么提前走了,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当面和秦未说清楚所有季言的事情。是秦未对不起季言,季言死了,秦未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急什么。”季泽平淡地打断了蒋帆的话,然后左手缓缓抬起推了推眼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1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慢慢来。”季泽的嘴角缓缓勾起,而那样的弧度却让季言觉得如同身在冰窖般的冰冷至极,明明是幽灵的身体却依旧冷得打了寒颤。 “秦未欠我哥的总是要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死人 要是让季言排行对他好的人,在妈妈和秦未后面恐怕季言就要把季泽排上去了。 尽管如此,季言却一直都不懂季泽。 季言承认,他对季泽心存芥蒂,不仅仅是因为他二十四岁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弟弟,更是因为季泽比季言小两岁,而季言的爸爸是在季言五岁的时候离开的。 看到季泽的时候,季言就突然明白了他的爸爸为什么会抛下他和妈妈。尽管季言没有真的相信他妈妈说的爸爸是为了追求艺术离开的,但是却也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那个时候,季言活得很糟糕,尽管季泽每天都用冰冷活该的语气在骂季言,但是季言却知道季泽是真的对他好,每天帮他收拾着烂摊子,还一直默默照顾他的身体。 但是季言不明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季言到二十四岁才知道有个弟弟,他才不相信真的有什么兄弟情深的血缘关系存在他和季泽之间。而且不管怎么说,分析透彻下来怎么算都知道季泽和季言有着同一个父亲就知道这中间必定有一笔难算的烂账,他们两个相敬如冰才是最恰当的处境才对。 但是季泽叫他哥,从第一天坦白身份开始季泽就没有改变过这个称呼。 像是季泽想要潜移默化地让季言深深地认清楚这个身份一样,季泽是他无法否认的弟弟。 有人说季泽和季言很像,两个人都给人一种淡漠疏远的感觉。但是季言知道,他比不过季泽,季泽人生的每一步都井井有条,似乎不会被任何人打乱步伐,而季言不一样,他能因为一个秦未而毁了所有的计划。 在听到季泽说的话和他说话时脸上那冰冷和讽刺的表情时,季言才觉得自己更加不懂季泽了,而同时更加的不安和恐惧漫上心头。 季言慌了,他知道季泽说出那句话肯定是认真的,季泽是真的想要把自己的死归咎在秦未身上,他能说那么说,肯定是已经想好了计划要报复秦未。 季言快要抓狂了,就算其他人不理解自己,但是季泽怎么会不理解。感情的世界里没有公平,所以季言根本就不想去斤斤计较季言和秦未之间的破事,七年时间早就已经磨灭了季言对秦未所有的希望,但是就算这样,即使死去季言也没有想过要用自己的死再与秦未纠葛。 季言在五年里为自己精心创造了失去自己秦未会活得更好的幻想,尽管这个幻想与现实有些偏差,但是季言还可以安慰自己,秦未有了他自己的孩子,秦未的父母也对秦未的现状很满意不会像之前那样每次见面都是冷漠和争吵,因为离开自己秦未可以去一线城市发展事业,而不远的将来秦未可能会有更好的人在等他。 但是季泽的出现打破了一切平静。 季泽说,是秦未欠了季言,而季泽会替季言一一从秦未那里讨回来。这也就代表着,季言之前五年时间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秦未的世界,而在他死后,一切的努力都成了白费。 季泽怎么可以这么做?他如果真的离了秦未活不了,早在五年前没遇到季泽之前季言就已经死了,他的死根本就不能归咎在秦未身上,季泽没有权利现在来找秦未以季言的名义讨债。 谁都可以毁了秦未,但是谁都毁不了秦未。 只有季言可以,但是也只有季言不可以。 季言不安地思考着该如何提醒秦未,但是最后等来回家的不止秦未,还有莫彦成。 莫彦成手中提着麻辣烫,熟门熟路地将两碗大份的麻辣烫放在了餐桌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啤酒,一边挑着眉对秦未扯嘴一笑,“来,尾子,今天哥请你吃大餐!” 季言看着桌上被称作麻辣烫的大餐,也只能苦涩地笑了笑,他当初和秦未上大学的时候,大学门口都是各种小饭店,而味道最好的就是一家麻辣烫,每次都可以吃的很饱很爽但是却又很便宜。他和秦未是那里的常客,而在秦未被辣的烫的不行的时候,便会一罐冰啤酒咕嘟咕嘟灌下去,然后继续大吃大喝起来。 季言还以为,这种生活的小乐子只有季言会陪着秦未,却没想到秦未身边早就已经有了替代自己的人了。其实这样也好,季言现在反倒希望秦未能和莫彦成在一起。 莫彦成的一生很长,身边总得要有一个人陪着,尽管让季言真的说季言可以把莫彦成整个人挑剔得一无是处,但是季言也真的知道,莫彦成很好。 “尾子,我上次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莫彦成大口吃着麻辣烫,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然后叼着一双筷子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秦未,语调里还带着些随意和轻浮。他就那样不强迫着秦未,但是依旧是在认真地等待秦未的回答,就像是即使秦未否认了莫彦成也能装作不在意地继续等着。 “你看我们林林总总算上你失忆前,也好歹一起混了六年,我们要是在一起连磨合期都不用。而且我爸妈都认识你,你爸妈也认识我,这多好,家庭关系和谐。”莫彦成继续随意说着,然后说着说着便乐呵一笑,似乎都已经想好和秦未在一起后的生活安排了。 “莫彦成,你给我死了这条心。”秦未一字一字地说着,眼神里带着不爽和坚决地看着莫彦成。 “好啦好啦,知道了,继续吃吧。”没等秦未继续说下去,莫彦成就笑着甩手,像是完全不在意秦未给的答案一样。这个人就像是知道秦未总有一天会答应的一样,就那么不硬不软地磨着秦未。 “……”秦未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伸手紧紧握住了啤酒罐,然后皱眉撇开视线。 其实看到秦未的反应,季言就觉得大概莫彦成还是有机会的吧。 以季言印象中的秦未,如若是以前被男人告白估计直接撩起袖管送那个人进医院了。但是莫彦成仍然好好的坐在秦未对面吃着麻辣烫,还能让秦未默不作声地继续默认这个男人进入这个房子。 莫彦成在秦未身边候了五年,候足了充分的自信才和秦未说清楚,即使秦未不答应,秦未也不可能将莫彦成就这么忘记五年的友情踢出他的圈子,而莫彦成还有更多的耐心,他可以继续慢慢候着秦未。 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季言震惊地脸色发白。 季言亲眼看到秦未伸手拽着莫彦成的衣领向他靠近,然后就那么用力地吻了上去。 而莫彦成也是一惊,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现一丝惊喜伸手勾住了秦未的脖子。 季言很冷,冷得全身发颤。 一切突然转着的太快,季言说不清楚看到眼前接吻的秦未和莫彦成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似乎再多看一秒灵魂就即将疼痛地崩溃,但是却又无法将视线移开,季言就这么强迫自己看着,强迫自己痛着,最好崩溃得支离破碎在这一秒灰飞烟秒的好。 这一刻季言才终于明白,就算自己心里之前再怎么希望秦未身边有人伴着,季言也无法做到安然无事的接受,在戳开季言虚假的伪装后,他就是那么冰冷自私的人,就连亲眼看着秦未幸福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季言的灵魂似乎就那样被无形地撕扯得千疮百孔,那样的疼痛每一秒都是撕心裂肺的煎熬。 “秦未,你……”莫彦成的眼里是掩盖不住的神采,语调里都带上了真切的激动。 但是话还没说完,莫彦成就怔住了,秦未的眼里没有和莫彦成一般的情愫,反而是一片冰冷和淡漠。在接过吻之后,秦未这般的反应绝对是给莫彦成心头上浇了一桶冰水般凉彻心扉。 “莫彦成,吻死人都比吻你有感觉。” 秦未一字一字地说出口,逼迫着莫彦成听清楚他这残忍而又冰冷的回复。莫彦成一愣冷笑一声,然后眼里的各种情绪也收敛下去冰冷一片,最后右手挥拳用力地袭上秦未的脸。 莫彦成在军区长大,挥拳打人的力度自然是比常人要重得多,而秦未没有躲,也没有还手,只是神色淡漠地看着莫彦成,就像是心甘情愿地受这一拳一样。 “秦未,这一拳我就当做你道歉了。”莫彦成的声音也冷了下来,然后双手猛地拽住了秦未的领子,黝黑的瞳仁定定地看着秦未,“我可以当做没听见,但是秦未我喜欢你不是让你作践我的。你他妈就算要拒绝我也给我想清楚话再说!” 秦未撇开视线不去看莫彦成,表情晦涩不明,根本就看不出秦未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先走了,你自己收拾吧。”莫彦成看着不说话的秦未,也知道在这种气氛里呆下去只怕他和秦未之间又会发生什么矛盾。 莫彦成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就准备离开秦未的家,走到门口时顿了顿然后转过身来遥遥望着坐在餐桌旁的秦未,“秦未,你听清楚了,我可以在你身边呆了一个五年,自然可以呆下一个五年。” “尾子,我等你。” 话语过后,便是大门哐当关上的声音。 季言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无法反应过来。而秦未依旧坐在餐桌旁边,脸上被打那一拳的地方已经有了红肿的趋势,而秦未也没有管,这个男人只是以一种茫然的眼神看了看桌上开动的啤酒和麻辣烫。 然后秦未转过头去看了看那大摆钟,然后又眯眼看了看沙发,似乎是在专注地想要看清什么一样。 直到这一刻,季言才突然意识到。 秦未那句吻死人都比吻你有感觉中的死人——指的是他,季言。 作者有话要说: ☆、冰块 秦未,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季言一直处于迷茫的状态,思考着秦未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不出,也不敢想,这种事情身为死人的他已经没有资格再去想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2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喂,你没事吧。” 季言一愣,缓缓转头看向坐在身边的秦未,男人的左脸果然已经肿了起来,而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能看到那双带着担忧的黑眸。季言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又到了凌晨的两点半,只是他却仍然心不在焉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去拿冰块给你敷脸。”季言摇了摇头,然后走到了厨房里打开冰箱。 “你看到了吧,我和莫彦成。”秦未也跟着站起来,走近季言。 季言取冰块的动作骤然止住,不明白秦未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还没想清楚,左手手腕突然被抓住,秦未将季言从冰箱前拉开。 踉跄了一步,季言有些愕然慌张地看向秦未,秦未微微摇了摇头,“别拿冰块,手冷。” 说完,秦未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出冰块,用毛巾裹着敷脸。 秦未说手冷,是怕季言手冷。 季言差点都想笑出来,一个死人还怕什么手冷,他的温度几乎和这冰块一样。可是季言却又笑不出来,看着秦未的背影,心中泛起了钝钝的疼痛。 “对了,你说你不记得你的名字,怎么就记得你是因为被女朋友抛弃才自杀的。”敷脸的秦未却是突然记起了什么事,然后看向了季言。 “不知道,死了后记忆都模糊了,有的事记得很清楚,有的事怎么都想不起来。”季言收敛住表情,然后假装坦诚地摇了摇头,他既然死了都能变成游魂出现在另一个城市,其他再怎么荒谬的事情听起来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那说些你记得清楚的吧。”秦未也没表示信或者不信,只是坐在沙发上,头微微仰着手上拿着毛巾敷着左脸,然后视线却瞥着季言。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说的。”季言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那你女朋友呢,是你追的她,还是你是被追到的?”秦未没有理会季言的婉拒,就是想要听季言多说些他的事情,也就径自找了个切入口问了。 “是他追的我吧……”被秦未这么问了,季言顿了顿还是回答了。 “哦,是吗?”秦未挑了挑眉,然后勾唇笑了笑,“你该不会是一开始很嫌弃,后来实在没辙也就答应了吧。” “……”季言沉默了,这句话应用在他的身上好像也不为过。 看着季言默认的样子,秦未倒是忍不住低声笑出声来,“瞧你这样就知道是个倔脾气,你该不会一直都没跟你女人表白过,所以让她给哪个扯犊子拐跑了吧。” “这种事真的好笑吗?”季言既无奈又好笑地看着秦未,不过想想过去也是,一直都是秦未在自己耳边不断念叨着喜欢,而季言自己似乎真的没怎么说过。 但是秦未知道季言爱他,那就足够了吧。 “他当初跟我说要先离开一段时间的时候,我说我等他。”季言看了看秦未,然后缓缓出声,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情,“他离开的那天我就想着,等他回来了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很可笑吧,他刚离开我就想着他要回来了。”季言微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白皙得透明,修长干净的手指,这是他拿画笔的手,“后来我就去街上帮路人画写生赚钱,我用那笔钱买了一对对戒。” “我想着等他回来后,我就送给他。”季言看着自己无名指的位置,似乎这样看着看着自己都能看到那枚已经被自己埋在土里的戒指。 “我把我自己套牢了送给他,把他也套牢了,然后就这样一辈子纠缠不清的算了。” 说这句话的季言,似乎回忆到了很美好的事,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那是一种从心底焕发的光亮,能在瞬间点燃一个人的脸,自此深深铭刻在看过的人心底。 明明季言只是平静地低头注视着他自己的右手,但是就是那样子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光是那样的眼神就足以让整个世界驻足。 不知道为什么,秦未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和苦涩,明明是他让这个幽灵说,但是听到季言用这样温柔的表情说他和他女朋友的事情时,秦未却又不想听。 秦未冷漠地看着季言,然后缓缓地开口,“但是,她没有回来。” 秦未清楚地看着到,在他说出口之后,那个透明的游魂骤然睁大的双眼和不由自主颤抖的身体。那一刻,秦未后悔了,好端端的他何必去揭开这个陌生游魂的伤口。 “啊,是啊。”季言听到秦未的话,似乎才突然清醒了过来,原本光彩的双眸骤然暗淡下来,然后附和着秦未的话点了点头,不敢看向秦未地喃喃自语,“他没有回来。” 季言听到了秦未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声音,然后这个男人径自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季言一愣,然后茫然地抬起头看向秦未,季言只看到秦未微蹙的眉头和晦涩不明的神情。 秦未缓缓低下头,伸出手指轻轻地触碰季言黑色的发丝,仿佛一种轨迹的诱惑一样,让他的手指顺着发丝落下,碰触到季言冰冷的脸颊,而后毫无重量的指尖顺着季言的脸颊的线条落在他的唇角。 当季言差点以为秦未要低头吻自己的时候,秦未突然猛地将手伸了回去。 那表情似乎是意识到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秦未的眉头皱得更紧,表情复杂地看着季言。 “秦未,你该不会吻了莫彦成之后,想要吻我了吧?”季言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面带嘲讽地挑着眼看着秦未。 秦未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季言的脸。 “你要是想让我装作没看见,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对你和莫彦成的事情毫无兴趣。”季言的神色冰冷,抬眼看着秦未,“但是,你觉得把我这样一个死人扯进你们俩的关系里有趣吗?” “我已经死了。”季言的视线缓缓落在了那指针即将到凌晨三点的摆钟,“而且……” 我总会消失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沈恬 最近几天开始,因为有高端房产项目要开盘的原因秦未更加忙了起来,而魏巍和莫彦成也经常打电话找秦未讨论一些商业上的问题。 直到现在季言才知道,原来和秦未先熟起来的人不是沈廷天而是魏巍,因为魏巍是活动策划公司的负责人,经常与秦未的房产销售代理公司有合作计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廷天竟然可以顺着魏巍认识了秦未,还关系看起来比魏巍和秦未的关系还要好。 而莫彦成的祖辈是军人,本来军事相关的企业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失足走偏了,开始干了房地产开发商的项目。莫彦成就每天来和秦未沟通交流,美名其曰要融洽甲方和乙方的关系为了更好的合作和利益,但是季言却始终觉得这家伙的重点绝对不是这个。 说来魏巍最近不太好过,甲方要求开盘后一定要有声势够足的活动来继续撑着楼盘场面,而秦未知道了直接手一甩扔给了魏巍的公司去思考。 本来魏巍准备拿下这一单大生意,还分毫不收地帮秦未做了各种各种的活动策划和安排。但是最后莫彦成家的老头子突然灵机一动,想着原先不是军事企业么,那点关系和资本还是有的啊,就直接来个兵器展算了。 于是魏巍的一切策划都打了水漂,只能沉默地看着甲方就这么自给自足地开始准备活动了。 魏巍阴沉了,沈廷天看着也不好受了,然后引发的后果是——沈廷天派他的妹妹来折磨秦未了。 于是季言在晚上九点的时候,便看到秦未打开门门口站着自家的孩子,而牵着孩子的手的是一个笑颜如花的姑娘,沈恬。 “爸爸!” “秦总!” 两声清脆而又明亮的声音同时响起,同时两个人都眉眼弯弯,兴奋激动地看着开门的秦未。 “小肚子,几天没见想爸爸没?”秦未蹲下将孩子给抱了起来,在孩子肉嘟嘟的脸上蹭了蹭。 “想!还有我最近很乖的,爸爸要给奖励!”秦一言连忙点着头,嘴角咧开灿烂的笑容,两只小手勾着秦未的脖子,然后吧唧一口吻上秦未的脸颊。 “是啊是啊,小肚子很乖呢。”在门口被忽视的沈恬立马加进话来,笑着附和着。 “李老师呢?”秦未看着沈恬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怀里的孩子。 “沈叔叔把我接出去玩了,然后晚上让沈阿姨送我回来!”秦一言才刚过了见到爸爸的激动劲,就马上懒散了下来,红扑扑的脸颊贴着秦未的肩膀,然后似乎是真的出去玩累了,现在被秦未抱着就想睡觉了。 “嗯,谢谢了。”秦未轻轻拍了拍秦一言的背,然后疏离地向沈恬点头道谢,伸手准备关门。 “等,等一下!”看到秦未准备关门,沈恬立刻用手拉住了门,然后似乎发现自己的动作太粗鲁了,沈恬红了红脸然后微低着头轻声说,“请问,我可以进去说点话吗?” “不可以。”秦未的眉头更皱,直截了当地说着。 沈恬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抬头有些错愕地看着秦未,然后在看着秦未怀里抱着的秦一言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哦,也对,在小肚子面前说这个不太合适。” “嗯?说什么?说什么?”秦一言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间就打起了精神,头刷的从秦未的肩膀上抬起来看向沈恬。 “沈恬,你该回去了。”秦未拍了拍秦一言的头让他安静点,然后眼神冷漠地看着沈恬,一字一字地认真说着,“而且麻烦告诉沈廷天,以后不要将我儿子从李老师那里随意接出去。” “那我……”沈恬顿了顿,然后连忙想追问。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3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也不用再麻烦沈恬小姐送我儿子回来了。”秦未直截了当地断了沈恬想要说的话。 “喂,秦未你什么意思啊!”看着秦未这么不给面子的回复还有要关门的动作,沈恬不情愿了,眼眶有着泛红的节奏,“是沈廷天说你对我有意思我才来的啊!” 季言看到秦未的脸更加阴沉了,虽然觉得很不道德,但是季言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估计沈廷天这回真的是为魏巍报仇豁出去了,就连秦未看上他妹妹的谎话都说出来了,而沈恬还真的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到秦未他家里来,准备进一步发展了。 “你既然对我有好感你就对我好点啊,我比你小了七岁,还没开始工作,而且,而且我也很乐意当小肚子的妈妈啊。”沈恬越说越委屈了,本来以为秦未喜欢自己的话,像秦未这样成熟的男人一定会很宠爱自己的,却没想到没由来地被甩了冷脸。 “沈恬,我不管你哥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是我不喜欢你。”秦未的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手直接压着秦一言的脖子让他靠在秦未的肩膀上,尽由他折腾也起不来。 “骗人!沈廷天说你手机里还有我的照片,而且你,你还准备在我生日的时候,给我送一车玫瑰花告白!”沈恬才不相信沈廷天会无缘无故地骗自己,肯定是秦未还想瞒着自己而已,“我知道你怕小肚子不肯接受新妈妈,也不敢告诉他,可是小肚子总会知道的啊,而且我答应你,我肯定能当好……” “嘭!” 秦未直接将门重重地关上,那力度都让季言感觉到轻飘飘的身体都震了震。 季言看着秦未阴沉出水的脸,就知道沈廷天这招不管怎么样,但还是成功摆了秦未一道。估计沈恬那傻丫头不会想到,她还真的被她哥无缘无故地卖了。 “爸爸!”一直被压着脖子的秦一言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皱着精致的小眉头,一脸不开心嘟囔着嘴地向秦未喊着。 “别听那个女人瞎说。”秦未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秦一言,恨不得把自己儿子脑袋里刚才所有的记忆都删除掉的好。 “是真的也好啊。”秦一言微微皱着眉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家爸爸这么生气的样子,然后直瞪瞪地盯着秦未,“奶奶想要妈妈好久了,爸爸你就找一个嘛。” “奶奶跟你说什么了?”听秦一言这么说,秦未的火气也渐渐消下来。 “每次都问我爸爸身边有没有漂亮姐姐。”秦一言用小脚踹了踹秦未的肚子。 “那你和奶奶说什么?”秦未明白地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地上。 “我跟奶奶说,只有漂亮哥哥。”秦一言咧开嘴笑着,眉眼弯弯看上去格外可爱。 “……”这下子秦未终于知道,为什么上次妈怀疑自己有喜欢的男人了,原来事情都出在这小屁孩身上。 季言默然,其实也不能光怪小肚子身上,毕竟秦未本来也就有严重的前科。 接下来,秦未帮秦一言洗澡,一大一小打打闹闹了好久才从浴室里出来。等小孩子小手小脚爬到床上的时候,很快胖嘟嘟的脸一沾上枕头就哈呼哈呼地睡着了。 然后,当秦未一个人默默拿着手机走到书房的时候,季言也慢慢跟在他身后,好整以待地等着重头戏上场了。 “沈廷天,你他妈的到底和沈恬说了什么!”才刚接通电话,秦未就已经暴躁地骂出声来,虽然有故意稍微压低些声音,但是那样恼怒和恶狠狠的语气立刻显露无疑。 “哼,报应。”从电话里传来了悠哉悠哉,还带着幸灾乐祸的轻佻声音。 “魏巍的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你……”秦未就不明白了,他和魏巍的合作关系又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而且这种事情也不是秦未拒绝了魏巍,就算真要报仇也得找着莫彦成才对。 “都是你欺负了我家男人,让他闷闷不乐的,连带着也对我阴阳怪气的,我欲求不满了,你也别想好过!”沈廷天振振有词地回复着秦未。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没事整这些成语做什么,从美国读了中文专业回来很牛么!”秦未已经听不懂沈廷天到底在说什么了,沈廷天初中去的美国,等到大学了学什么都不喜欢,最后却学了个中文专业回国,不过好歹还算混着了一个魏巍。 “怎么!有本事你也去学啊!你以为每个中国人都能在美国大学里假装不会说中文的么!我兢兢业业装了四年中文白痴,否则周围的外国小伙伴看我的眼神得多鄙视!”沈廷天不服气了,中文专业就不是专业了么,他还不是照样回国找了翻译的工作。 季言默了。 沈廷天竟然是美国大学中文专业毕业。 原来沈廷天也知道中国人去美国大学上中文课是很鄙视的事情。 关键是,身为中国人还装了四年的中文白痴,这得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坚持。 “你给我跟沈恬说清楚,别让她再来找我。”秦未懒得再和沈廷天多说,再瞎折腾下去估计又要扯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你倒是不心疼你妹妹,让她到我这里来受委屈。” “我心疼个啥,又不是亲的,歪藤子上结的长歪的果子在意个屁。”沈廷天哼哼了两声,明显是毫不在意的态度,这回倒是没用上成语。 秦未又默了,这大概是无意之间又扯出了一笔家庭伦理的烂账。 “对了,秦未,你真不打算找个贤妻良母?我和魏巍这里林林总总相了好多货色,你要的话尽管挑一个呗。”沈廷天说起这话就跟在菜场上挑萝卜白菜似的。 “不用,你给魏巍留着,让他备用。”秦未冷冷地回复了。 “哼,我就知道你羡慕我家有个好男人。”沈廷天洋洋得意地说着,一副沾沾自喜的声色。 “……”秦未不知道沈廷天到底是哪里听出来他有羡慕这个意思的。 “哦,还有秦未,你认识叫季泽的人吗?”沈廷天突然想到了什么。 季言整个人怔住了,瞳孔收紧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未手中抓着的手机。 “没印象。”秦未眯了眯眼过了一下脑子,确定自己没有听过。 “咦?那个叫季泽的人给了我一张画展的入场券,说是你赞助的。”沈廷天惊讶了一下。 接下来秦未说了什么话,季言却是什么都没听到。 整个脑子里满满地只想着季泽要办画展这件事,季泽的画展只可能是帮季言办的。可是季言却一点都感觉不到高兴,反而是浑身彻骨的冰冷渗透进整个灵魂。 季言浑浑噩噩地看着秦未的脸,脑子里却一片混乱。季言后悔了,他当初死之前为什么还要将那些画留下,他就应该学以前的古人要死就把宝贝的东西都烧了陪着自己一起走。 季言的画不能被展览,而秦未更加不能去看季言的画展。 因为——季言这辈子,画了很多画,而画的最多的却是秦未。 作者有话要说: ☆、作画 “这是什么?” 季言看着秦未拆着大件的纸盒,将画板放置在地面上,然后将各种各样的画画工具一件件拿出来堆放在了季言的面前。 “你不认识?”秦未以一种明知故问的语气反问季言。 废话,季言当然认识,但是秦未买这些做什么,季言百分之百确定秦未绝对不是一个有艺术细胞的人,这个男人从小到大的美术课都不及格,就算后来有拿过高分但也是季言偷偷帮这小子作弊得来的。 “你要画画?”季言不可置信地看着秦未,总不至于这七年里秦未还发展了一门艺术特长。 “我像是会画画的人吗?”秦未抽了抽眼角,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季言一眼,“给你买的,你不是说喜欢画画吗?不知道你是喜欢哪种画,反正我把工具和各种纸都买回来了。你看看有什么缺的,或者有什么你想要的,我再去买。” 季言沉默了,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未。秦未倒是和以前一样,不管跟自己吵了什么,隔天过来都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现在的秦未也是一样,就算他昨晚才刚冷冰冰地和秦未说不要把他掺和在秦未和莫彦成的事了,秦未也没在意,反而是将他随口提到的画画给记下了。 但是,季言却很不安,明明完全没有必要的,为什么秦未还要为他做这些事。 “来,你说你会素描的,来画一个。”秦未倒是有些激动得跃跃欲试的样子,随手拿了一支铅笔放在季言手中,然后将季言按在了画板前的椅子上坐下。 “画什么?”季言愣了愣,然后茫然地看着画板和手中的笔,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你就画我好了。”秦未向画板后走去,然后看了看方向,一直走到墙壁的地方停下,转过身来看着季言,“你觉得这个距离好吗?” 季言看了看秦未,然后点了点头,其实秦未站不站在那里都无所谓。季言画了无数次的秦未,他只要看着白纸秦未的轮廓和面貌就能跃然纸上。 只是,手中的笔却似乎毫无质感,眼前的白纸总觉得太过苍白。 季言握着笔,却始终画不下第一笔。 “不画了。”季言向秦未摇了摇头。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4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怎么了?不喜欢这款铅笔,还是什么?”秦未挑了挑眉,也没生气反而是在意季言的原因。 “不是。”季言将手中的铅笔放下,然后看着自己透明的五指,苦笑了一下。 “我已经没有以前画画的感觉了。” 秦未皱了皱眉,画画还需要感觉吗?不是只要挥挥手一幅画就出来了吗? “秦未,我在死前已经画完了最后一幅画了。”季言知道秦未不懂,但是也不想要过多的去解释,“那就是最后一幅,不管我现在再画什么我都觉得没有意义了。” 而且,季言该怎么用曾经拿着刀片去割腕自杀的右手再去作画? 画家的手是用来执笔的,而他却用来拿刀片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吧,可惜了。”秦未也没有强求季言,只是挑眉看着白纸叹了口气。 季言不知道秦未是在可惜他买的东西,还是在可惜季言没有画他。季言又想到了沈廷天提到的季泽要办的画展,季言想让秦未别去或者说谁都好去阻止季泽,但是季言没办法。 甚至季言不敢在秦未面前提,秦未的性子就是这样你不提他也许就忘了,就算是无意间提了秦未也能偏偏就这么记住了。更何况,就算季言让秦未别去,季言也说不出任何可以信服的理由。 “什么时候你有感觉了,来帮我画一张。”秦未也没收着画板和铅笔,只是将其他琳琅满目的画画道具收了起来,似乎还执着着让季言帮他画画。 “有什么好画的?”季言无奈地笑了笑,他都画了无数张秦未了,现在看到了真的秦未,恐怕就算真的要画也不会再画秦未了。 “还没被人画过,总得给自己留张肖像画吧。”秦未随口给了一个理由,季言只觉得好笑。 明明七年过去,秦未的变化也是显然易见的。 但是到了半夜这个点的时候,季言总觉得秦未和去上班的秦总便完全不一样了。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季言时常从现在的秦未身上看到七年前的影子,就像是现在这样,秦未像是新奇地发现了什么所以执着地想要得到一样。 而且,秦未的肖像画可真的是多的不能再多了,季言叹了口气却也只能把话咽在心里。 季言画的第一幅秦未是在十五岁的美术课上。 那个时候美术课要求学生每人画一幅素描,而当模特的话就可以免了这一项作业。而本来就讨厌画画的秦未自然是自告奋勇地要求要当模特,然后就站在了黑板前一堂课,让台下的学生都以他为模特开始画画。 秦未站在黑板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一身白色运动装加球鞋,头发凌乱不安分地翘着,大大咧咧扯着嘴笑着,而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就那么直盯盯地看着台下的季言。 你画我啊,不是喜欢画画吗?快画我啊。 那个时候秦未和季言就不知道为什么各种不对盘,从初一开始都已经忘记是从什么鸡皮蒜毛的小事上起了摩擦,后来便一直小吵小闹的。 秦未知道季言喜欢画画,就让季言画他但是季言肯定是不肯的,就算画小草小花的也不肯画秦未,而这次秦未在课上终于有了让季言不得不画自己的理由。 秦未得意了,季言心里闷了。 看着秦未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季言就恨不得直接把所有的铅笔一股脑的往秦未的脸上扔,但是毕竟是当堂作业下课要交,季言又不得不画。 季言要么不画,要么就必须得画好,一堂课就那么按捺着性子,闷闷地看着秦未一直都不僵硬的笑脸和直勾勾盯着自己挑衅的眼神,最后等下课铃声响了,季言只想把作业早点交上去完事别再看到这幅败笔。 “等等!老师!”然后下课铃声响了开始收画的时候,秦未猛地冲到了季言面前,也没顾季言乐不乐意就拿了季言的白纸和铅笔随意寥寥几笔画了个火柴人,然后还在左眼下点了颗黑痣证明是季言的画像。 “老师,这就算是我的作业,我画的季言。”秦未把画给了老师,然后还没等季言反应过来,秦未就将季言一堂课的杰作抢走了,“模特的分数就给季言吧,啧啧,季言的画我要了,终于逮着这金贵的小子给我画幅肖像画了。” 于是,季言和秦未又开始为了这一幅肖像画开始闹了起来。然后闹来闹去的,过了那么多年,最后倒是秦未还一直珍藏着季言的画。 秦未把这张画贴在了床头的墙上,然后每天晚上都要咧开嘴笑着看一会儿,有时候还会上了床故意搂着身旁的季言让他一块看。 “季言,其实你十五岁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吧。你看你画我画的多好,这英俊,这神采,这自信,这细节,简直就是栩栩如生啊。” 每到这个时候季言就斜眼冷眼瞪着秦未,然后甩秦未头上一巴掌,接着自顾自卷着被子睡下去,他倒是觉得秦未是打十五岁开始就已经对自己动了坏心思了。 有的事情,有了第一次,便就有第二次。 而季言画画也是这样,画了第一幅秦未,便自然有接下来很多幅。 一开始是秦未总是缠在身边唠唠叨叨地求着要,季言没辙只能画给秦未; 等到后来秦未离开后,季言想秦未的时候就会循着记忆力秦未的模样画出来; 然后得知秦未不会再回来后,季言就已经习惯了,习惯地执笔,习惯地在白纸上勾勒出秦未的轮廓,习惯地看到画纸上的秦未在对自己笑着。 季言就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加深自己对秦未的印象,生怕自己会忘掉秦未的一点一滴一样。 蒋帆总说季言画得越来越好了,而季言却时常看着自己十五岁画的那幅已经模糊陈旧的画。 季言觉得,那第一幅画才是自己画得最好的秦未。 然后季言为自己画了第一幅肖像画,也是最后一幅肖像画。季言在白纸上随意地画了一个火柴人,回想着十五岁秦未的画法,粗糙至极,幼稚至极,两个圆滚滚的圆圈是眼睛,而嘴巴是一个小三角,线条的四肢不知道是扭曲地在做什么动作,但是左眼下点着一颗黑痣证明就是季言。 季言自己画着,自己都忍不住看着笑出来,这是季言第一次画这么丑的画,而且偏偏画这么丑还是画的自己。季言将画贴在了秦未那张画的旁边,完全不同的画风,完全不搭的两幅画,但是季言就这样看着看着,眼眶却红了。 秦未,在季言灿烂的青春里,留下最好的笑声,留下最张扬的活力,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这样就足够了。 十五岁的秦未身边,陪着十五岁的季言。 作者有话要说: ☆、揭露 季泽的事情让季言这几天一直都忐忑不安,知道一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季言却无法阻止,只能每天跟着秦未出去,看着周围发生了什么情况。 季言不敢就这么茫然地呆在家里,他怕哪天一个措手不及秦未知道了所有事情,而季言只能茫然无措地停留在原地。 秦未手中的高端项目开盘那天,很热闹,第一天的售楼情况虽然没有达到了秦未给置业顾问的目标,但是目标都是尽量往上推的,所以秦未对这个销售数据还算是满意。 而在这一天一直战战兢兢害怕会出事的季言,最后也松了一口气,没有看到蒋帆,没有看到季泽,也没有看到其他季言认识的人。季言还害怕季泽会在这种大场合里来找秦未,不过还好季泽没这么做。 然后,一直到了兵器展的那天,在现场季言终于看到了蒋帆。 蒋帆穿着牛仔裤,白色卡通体恤,小平头,拿着兵器展的入场券走了进来。但是蒋帆并没有去看大家都在围观的国防兵器,反而是径直走向了售楼处。 还没等置业顾问说话,蒋帆就笑着问那女人,“你们的秦总呢,我是他大学同学,好久不见今天终于逮着机会来看看他的。” “秦总啊。”那女人连忙笑着点了点头,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同学,自然是要比业主都还要好好接待的,“我带您去吧。” “那谢谢了。”蒋帆笑了笑,跟着女人走了一会儿就看到莫彦成和秦未正站在一张片角落的兵器展海报旁边交谈,在蒋帆看到秦未的那一眼,季言明显地察觉到蒋帆的视线骤然冷了下来。 季言这个时候才真正觉得自己就是个围观者,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呆愣愣地站在蒋帆身边,看着秦未。季言想要拖蒋帆离开,想要和蒋帆说清楚,想要让自己的所有事情都隐瞒地好好的不要让秦未知道。 但是,当蒋帆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时,季言知道一切都即将开始偏离轨道。 然后蒋帆笑了,笑得很灿烂地冲了上去,在季言惊诧的目光下蒋帆抱住了秦未,抱得很用力,却也很迅速。还没等秦未反应过来,蒋帆就松开了,然后一拳撞了撞秦未的胸口,“秦未你这小子真不够意思的!现在当了秦总了,怎么就不想着回来和老同学聚一聚呢!” 秦未没反应过来,莫彦成也是如此,就连季言都不知道到底蒋帆想要做什么。秦未和莫彦成都呆愣愣地看着突然间冲上来的蒋帆,然后还是莫彦成先问了话,“你是秦未的同学?” “是啊,大学同学,这么说起来,好像也有六七年不见的吧。”蒋帆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埋怨地看了看秦未,“我们当初可还是一个篮球队的,你倒好,大四就消失了人都不见一个。不过听人提到过你出意外失忆了,不会是真的吧?” “抱歉,我对你没有印象,你的名字是?”秦未点了点头,但是想到眼前的是大学同学,总觉得看起来也亲切熟悉了许多。 “你这话听起来客气得我真不习惯,蒋帆,我的名字。”蒋帆皱了皱眉,用夸张的表情看了看秦未,像是不习惯秦未对自己这么生疏的问话。 “哦,对了,我听站门口那漂亮的姑娘说了,这位是莫彦成吧,我以前也听季言提起过你。”然后蒋帆转眼看向了莫彦成,恍若突然想起了曾经的事情一样指了指莫彦成。 “季言?”秦未愣了,他的前提和大学同学怎么会认识,而且还从前妻口中认识莫彦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5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蒋帆……”莫彦成皱了皱眉,没想过秦未这个大学同学会提起他一直隐瞒的季言的事情,连忙喊出了蒋帆的名字想要打断他的话。 “是啊,季言。哦,对了,你肯定也忘了季言啦,真是好歹你和他都在一起那么多年了。”蒋帆恍若突然想起来秦未失忆的事,假装没有看到莫彦成在叫自己,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当初虽然知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我是挺震惊的,不过作为好兄弟我可是一直都看好你们的。” 秦未一愣,然后转头看向了莫彦成。而莫彦成的表情似乎并不太好,避开秦未的视线没有说话。 直到现在秦未才知道,莫彦成说的他曾经的男人小情人的名字是季言。 而他也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当他在夜店里听到季言的名字后,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了。 “季言呢?他也来了?”秦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喉咙口突然干涩起来,胸口处猛地涌出了压抑和紧张的情绪,然后视线游离地看向蒋帆身后。 “季言啊……”蒋帆眯着眼笑着看着秦未,然后似乎是故意地拖长了声音。 季言在那一刻就这么怔怔地站在蒋帆旁边,低着头茫然无措地似乎在等待着最后的处决。 “他没来,他还在x市呆着呢。” 季言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帆。秦未皱着眉有些失望,而莫彦成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些。 “他过的还好吗?”明明这个季言秦未从来都没见过也毫无印象,但是秦未就是没由来地无法不去不关注拥有这个名字的人,秦未想知道这个人曾经到底对自己有多重要,但是他却无从得知。 “嗯,挺好的。”蒋帆点了点头,“那小子知道你要结婚了阴沉了一会儿,不过后来也就想开了。季言那家伙,好面子脸皮也薄,你又是结婚又是要当爸爸了,他也拉不下脸来祝贺你。” “不过,季言长得不错,脾气虽然冷冰冰的但是女孩子都好这一口,更何况季言画得一手好画。没多久季言就交上女朋友,过了一年也结婚了,现在连女儿都三岁了。”蒋帆笑得灿烂的说着,最后还摇了摇头,自我打趣地嘲讽着,“哪像我,你们都成家立业了,就我孤家寡人一个。” 秦未的眉头还是微皱着,明明蒋帆说的话都是好事,但是秦未却始终觉得心里不舒坦。 而莫彦成原本僵硬的脸色却是完全缓和了下来,抬手笑着用力拍了拍秦未的背,扯着嘴角笑着,“尾子,那小娃一定长得漂亮,估计哪天能带来和你们家儿子见见,说不定还能定个娃娃亲呢。” 而季言,就那么茫然地站在蒋帆面前。 蒋帆在说什么,为什么季言完全听不懂。蒋帆说的很好很肯定,季言差点都要以为是自己的记忆错乱了,那的确可以是另一种可能,季言的确可以忘记秦未,的确可以像秦未一样娶妻生子,没有了秦未季言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 但是,不是这个季言,而且他已经死了。 “好啦,其实我在开玩笑的啦。”然后蒋帆突然大笑了起来,挥了挥手。 “嗯?”莫彦成不明所以地看着蒋帆,而秦未也将视线重新落在了蒋帆身上。 蒋帆笑着,眼神却突然间冷了下来,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蒋帆握紧了右拳,猛地向秦未的脸袭了过去,而秦未脸上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后背撞在墙壁上。 “你在做什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在售楼处里所有人的视线都瞬间转移了过来。莫彦成立刻扶住秦未,然后愤怒地向秦未吼道。 “我在做我五年前就想做的事!”蒋帆也不再笑了,像是终于撕裂了伪装,眉眼里满是怒气和仇视,大步迈向了秦未,伸手抓住秦未的领子,右拳又是要向前挥去。 “你发什么神经!”莫彦成自然动作比蒋帆快,立刻抓住了蒋帆的右拳不让他继续打秦未。 “季言死了。”蒋帆冷冷地看着莫彦成,然后说了四个字。莫彦成愣住了,秦未的瞳仁也骤然收紧不可置信地看着蒋帆,而就在莫彦成愣神的这一瞬间,蒋帆立刻挣脱开了莫彦成的手,又是一拳猛地打向秦未的腹部,秦未也没有反抗只是缓缓地捂着肚子滑下坐在了地上,震惊无措地看着蒋帆。 “秦未你给我听清楚,季言四个月前在你和他同居三年的房子里割腕自杀了。” 蒋帆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未,然后一字一字冰冷而又残忍地说出口。 “季言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架 蒋帆成功了。 先给秦未和莫彦成一个美好的假象,然后瞬间将所有的美好都撕裂开来,措不及防地将最沉重黑暗的事实就那样残忍地展现在了秦未和季言面前。 季言缓缓走到秦未身边蹲了下来,就这么陪着秦未。秦未虽然忘了自己,但是季言知道秦未忘却的记忆和习惯里还隐藏着自己的痕迹,不管怎样,七年后的秦未再怎么变也总是会有一个位子留给季言的。 但是,季言可以接受自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去,也无法看到秦未现在脸上茫然脆弱的表情。明明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可是秦未脸上的表情却是真实的痛苦和震惊,季言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秦未的头,却只看到自己透明的手穿过秦未的身体。 生与死,是秦未和季言永远都无法跨越的界限。 够了,已经够了! 他已经死了,他已经和秦未分开了七年了!蒋帆和季泽何必为了他的死再来找秦未,就这么把他埋了也好,烧了也好,然后就这样完完全全忘记他继续生活就好了! 更何况,他们知道的啊,季言爱秦未。就算季言不说,但是哪个傻瓜看不出来,季言生前连破坏秦未幸福的勇气都没有,他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死让秦未疼痛。 以前在电影里,看到常常有人会说,“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会难过的。” 当时季言看到总是嗤之以鼻,人死都死了还有什么感觉,怎么会因为活着的人而难过? 但是事实是,季言就在这里,仍然是为了秦未而难过疼痛着。 季言抬头看向蒋帆,神情惨淡,蒋帆你就当做季言还在看着,你就当做是为了季言就此结束,就这样放过秦未,也放过季言好吗? 但是一切都是枉然,季言仍然是个死人,没有人能听到季言的话。 “你骗人……”冷酷的嗓音从身旁传来,季言觉得自己后脊背突然一凉。 “季言没有死。”秦未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执着地直视着蒋帆,让人窒息。 季言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就算是秦未忘了自己,这人也还是在心底故意否认掉事实。只是季言宁可秦未只是当做听到陌生人的死讯一样,哦了一声点了点头,然后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蒋帆似乎也被惊到了,愣了愣,然后转而笑了出来,“我骗人?你想要我怎么证明?你想要知道季言用右手拿着刀片自杀的?你想要知道那一缸子的水里完全被季言的血染红了?还是说,你想要知道季言他死之前都还在画着你的画像!”蒋帆越说越激动,最后完全是放肆地大声吼出来,而莫彦成只能在一旁拼命拦住他不让他靠近秦未。 “别在这里说,你难道想把这件事闹大么!”莫彦成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地完全脱离轨道了,看到人流都向这里涌过来,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些人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像,而保安也开始向蒋帆这里跑了过来。 “有什么不敢的!”蒋帆直接向莫彦成吼了过去,想要挣脱开动作却完全被莫彦成给束缚住,“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怎么,你们觉得这种事情见不得人吗!” “蒋帆!”还没等保安抓住蒋帆,反而是坐在地上的秦未猛地站了起来,然后甩开莫彦成,两只手拽住蒋帆的领子,然后恶狠狠地看着蒋帆,“你不是同学吗?你怎么会让季言死,你怎么能让他自杀!” 这样的话语就像是不经过脑子脱口而出,愤怒和疼痛席卷了秦未的所有神经。 季言看着秦未暴怒的背影,秦未熟悉的嗓音恍若刺入他的血肉,一道一道割裂他的心脏,战栗的错觉渗入每一个细胞。季言原本还可以骗自己,只是秦未和自己呆的时间太长,所以有些习惯改不过来而已,那些从秦未身上感觉到的只是季言的错觉,七年后的秦未已经不爱自己了。 但是现在已经无法否认了,季言已经无法解释秦未这么愤怒和疼痛的反应是为了什么,不是一个不记得的陌生人,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朋友,而是为了季言,那个秦未还爱着的季言。 “你问我!你竟然问我?”蒋帆被秦未猛然戳到了更深的痛处,狰狞着表情和秦未开始殴打起来,而两个人都是那样同样的凶劲,周围的人都不敢上前,“你当初离开的时候请我吃饭说得什么!你说好好照顾季言,你两年后回来!” “是我没看好季言,可是你呢!秦未,你死去哪里了!”蒋帆大声地吼着,眼眶都红了起来,脸上也涨红了趁着秦未分神听自己话的时候将秦未压在地上打,“季言一直都听你的话,好,他等了!他等了七年,整整七年,最后等到死都没等到你回来!” 秦未在听完蒋帆说完那句话时,就停止了挣扎,只是用空洞黯然的眸子盯着蒋帆。 而季言已经急的快要崩溃了,别再说了,已经够了,谁来将蒋帆拉走都好,不要再让他说下去了!季言不想看到眼前的情景,却没办法不听,最后只能强迫自己看下去,不管是蒋帆的话还是秦未的表情都像是在将季言的灵魂硬生生地撕扯开来。 莫彦成站在旁边,低头垂眼地没有说话。 而保安看着没有指示的莫彦成,也不敢过来将蒋帆带走。 “秦未,季言他死了……”在嘶声大吼之后,蒋帆的声音终于弱了下来,身体不断地颤抖着,温热的眼泪刷的从通红的眼睛里落了下来,脸上是极尽的痛苦和悔恨。 “季言傻呆呆地躲在你和他的房子里等你,而你却在大老远的城市里结婚生孩子。”蒋帆的力气似乎力竭了下来,伸出颤抖的双手抓着秦未的领子,不断地颤声质问着秦未,“你说啊,季言是哪里对不起你了?季言是哪里不好了?” “蒋帆,已经够了吧。”莫彦成发现他不管以什么身份都没有资格加进蒋帆和秦未的争端里,他们也站在人群的焦点里事情也被闹大了,活动也算是被搞砸了。而更加重要的是,秦未已经知道了莫彦成所隐瞒的季言的事,而莫彦成也没有想到那个季言,真的还在等秦未而且竟然死了。 蒋帆看了看被自己打的鼻青脸肿的秦未,又转过头看了看周围满是围观的人,蒋帆扯着嘴冷冷地笑了笑,然后伸手胡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擦掉,“老子也算是为了季言光荣了一把了。” 秦未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蒋帆,只是季言在看着秦未的目光时,却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眸深处仿佛随时破裂的镜面,有一种疯狂崩溃的疼痛感油然而生。季言知道,秦未此刻是在极度疼痛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6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我来,最后替季言给你带一句话。”蒋帆站了起来,似乎力竭得踉跄了几步,声音也嘶哑了,但是即使这样泪水仍然是不停歇地从眼眶落下,特别是在看到秦未冷静到空洞而又麻木的表情时,蒋帆抽泣的声音更厉害。 秦未和季言,在大学认识的时候就已经形影不离地好的过分。两个人在一起的好好的,将未来也计划的好好的,蒋帆还记得秦未走的前几天和他在小餐馆里一人喝了一箱啤酒,然后秦未将好好照顾季言,但是别拐了季言也别让别人拐了的话来来回回说了几百遍像是要刻进蒋帆脑子里去。 秦未说两年后回来他爸妈也不会反对他和季言了,等他回来他就不管季言同意不同意都把季言拖去外国结婚,然后回来好好做事业安心陪着季言,季言想画画就画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怎么这两个人,就走到了今天这种地步。 “秦未……”蒋帆压抑着出声,轻声喊着秦未的名字,“季言不等你了。” “他等不了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遗物 莫彦成在蒋帆离开之后立刻将秦未带上了车,本来想将秦未带去医院但是秦未说回去,莫彦成也只能将秦未送回去。莫彦成不知道该怎么和秦未说,而秦未也只是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空洞的眼眸就那样定定看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个多小时,秦未的妈妈却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今天的兵器展就搞砸了呢?还有,为什么要把小肚子先带回我那儿去,秦未呢?” 一连串的问题让开门的莫彦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叹了口气,然后让秦阿姨先进门看看秦未再说。而秦阿姨一看到秦未鼻青脸肿的脸立刻就惊慌了,忙扔下了包跑到了秦未的面前,心疼得看着秦未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办个活动就被打成这样了!报警了吗?”秦阿姨还没在意到秦未的表情,只是心疼儿子受的伤,然后看向了莫彦成。莫彦成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秦未,怎么了,和妈说些什么啊。”秦未的妈妈终于发现不对劲了,秦未似乎一直都没看自己,也没在听自己说话,反而像是丢了魂了似的。秦阿姨皱着眉,紧张得看向莫彦成,“彦成,到底出什么事了。” “是季言的事。”莫彦成叹了口气,然后说了出来。 秦未的妈妈瞬间怔住了,然后僵硬着转过头看向秦未,有一股不安和惊慌从眼底显现出来,然后又看向了莫彦成,声音有些发颤,“是季言打的?” “不是,是他和尾子的大学同学。”莫彦成看着秦未的眼神复杂纠结,摇了摇头。 “妈,你也知道季言。”秦未突然出声了,视线有了焦距看向了秦阿姨,而秦阿姨立刻慌张地避开了视线,皱着眉没说话。秦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冷笑了一声看向莫彦成,然后又低下了头,“也对,莫彦成都知道,更何况妈妈你了。” “秦未,妈妈一直都想对你说的,只是……”秦阿姨皱着眉,表情带着不安和紧张,“你结了婚又有了孩子,季言那孩子跟你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怕他也有了家了,所以……”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在五年前告诉我?”秦未缓缓抬头,声音冰冷和凌冽。 “别这样看着妈妈……”被秦未冰冷的视线而刺痛,秦未的妈妈眼眶立刻就红了起来,声音哽咽,她总是觉得对不起季言那孩子,也害怕等秦未想起来之后会恨自己。当初秦未的爸妈本来就不看好季言和秦未,毕竟季言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算是怎么一回事?偏偏秦未还爱得季言要死,摊牌和他爸吵架吵得闹天了。秦未的爸爸想让秦未去z市接管分公司,而秦未偏生要和季言在一起不肯走。 等到秦未去军区两年,是秦未的爸爸提出来的,要是两年秦未和季言不见面但是两年后还能在一块,秦未的爸爸就准了。 但是没想到秦未出意外失忆了,自然而然的,秦未的家里人都不会想让秦未记起季言,就连莫彦成也被下了封口令,然后赶忙将秦未送去了大老远的z市将他和季言完全脱离了关系。 当初告诉季言的电话还是秦未的妈妈亲自打的,请求季言放了秦未,就当做分手了不再联络。秦未的妈妈的确觉得对不起季言,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秦未要结婚了,马上自己都要当奶奶了,而且秦未的事业终于走上了正轨,就算再怎么对不起季言,秦未的妈妈也终究只会期望自家儿子活得更好。 “你记起季言了吗?是妈妈错了不该瞒着你。你要是还爱着季言的话,你就和他在一起好了,妈妈想开了,不反对了,你爸爸那里我会去说的。”秦阿姨红着眼眶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未的表情,“要是季言不同意的话,妈妈去和季言道歉好不好?” 秦未缓缓抬起头,眼神沉痛而又悲切,最后像是无法再看下去而紧紧闭上了眼睛,最后还是握紧了双拳没有说话。 季言在一旁静静看着,最后也是无可奈何地看着秦未的妈妈。 其实秦未的妈妈人很好,即使当初知道秦未和季言在一起也没有说重话来阻止秦未和季言,而到了后来季言觉得秦阿姨已经接受了。 因为秦未的妈妈看到季言会和他打招呼,还会谈论一些秦未的事,问他秦未过的怎么样,最后有的时候,秦阿姨还会连带着让季言也好好照顾身体,不要因为太专注画画而忘了吃饭什么的。 说到底,秦未的妈妈也没必要道歉,不管是对秦未还是季言。毕竟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秦未的妈妈不想的,而且说到底秦阿姨只是为了秦未好。 秦未的妈妈终于说出了很早以前秦未和季言想要听的话,只是,已经太晚了。 门铃突然响了,莫彦成警觉地看向了门口。 不管是怎么想这个点都不应该有秦未的熟人来,今天发生的意外让莫彦成无法不警惕,只怕是又因为季言的事情而有人找了过来。 “我去开门。”没等莫彦成去,秦未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尾子!你开什么门,还嫌没被打够么!”莫彦成一把拽住了秦未,他已经都可以认定门外的人一定还是因为季言的事。 “莫彦成,你也瞒了我季言的事。”秦未定住了脚步,然后转过头去陌生而又冰冷的视线落在了莫彦成的身上,然后将手用力甩开了莫彦成的手。 莫彦成愣住了,站在了原地,看着秦未的背影。 突然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从季言这个名字再被提起开始,就注定有些事无法弥补了。 门铃只响了一声,不知道是门外的人很有耐心,还是门外的人认定一定会开门的。 而当秦未打开门的时候,门口站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脸上是一贯从容到淡漠的表情,英俊的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而男人的手中正抱着一个很大的纸箱。 “我是季泽,季言的弟弟。” 只是一句话,简明扼要,将房子里的三个人全部都惊住了。 当季言看到季泽的那一刻,没有太多惊讶,反而是无奈的痛苦,季泽果然来了。 季泽还是和原来一样,表情冷漠,像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这个弟弟露出什么显而易见的表情。不同于季言,季泽完全没有遗传到爸爸的艺术细胞,反而是整个人理智得似乎都要过头了,即使现在见到了秦未,季泽的眼里依旧毫无波澜。 季泽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表情,直接没有征求同意便走进了秦未的房子,然后擅自将手中的大纸箱放在了餐厅的长桌上,但是视线却在沙发旁的那个画板上停留了一秒。 “哦,是季言的弟弟啊,快坐。”尽管从来都没有听过季言有个弟弟,但是秦阿姨还是很快就接受了,连忙将脸上之前的表情收起来热情地笑着看着季泽,“季言呢,他没和你一起来吗?” “秦阿姨还没听说吗?”季泽的脸上没有惊讶也没有疑惑,像是淡然地在陈述事实一样,只是淡淡地看向秦阿姨。 “我哥已经死了。” 秦阿姨的瞳仁骤然收紧,身体抖了抖,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捂了嘴。 然后茫然无措地转过头去看向了秦未和莫彦成,莫彦成紧皱着眉没有说话,而秦未,却是将视线死死都盯着季泽,眼眸里显而易见的凶狠和凛冽。 “我来首先是给秦总我哥画展的入场券的。”季泽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将一沓厚厚的入场券从纸箱里拿出来,“本来是想发给秦总的朋友的,不过这样太麻烦了,还是直接都交给秦总好了。” “我哥生前朋友少,来参加画展的熟人不多,不过秦总人脉广,好歹秦总和我哥也算是好过一场,帮我哥将这个画展成功举行也是不为过吧。”季泽将入场券放在桌上。 “蒋帆已经在兵器展上将秦未当众打了一顿了,季泽,你又想怎样?秦未到现在都记不起季言,你们就想把季言的死都怪在秦未的头上吗?”莫彦成止不住的怒气看着季泽,双手紧握着,眼眸里压迫的气势让人畏惧,但是显然,季泽不会是这其中一个。 “我只是来送些东西而已。哦,你们是怕我把秦未的画像放在画展里吧。”季泽的话语始终淡然,就连那副表情都挑不出错来,“放心吧,我没有将秦总您的照片放在画展里,毕竟我还不想让秦总这样的污点毁了我哥的画展。” 季泽说,秦未是季言生命里的污点。 “说到这里,还要感谢秦阿姨。”季泽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到至今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的秦阿姨,“要不是我哥将五年前秦阿姨给他的支票留给我,恐怕我还没这么多钱在z市帮我哥办画展。” 秦未和莫彦成同时一怔,然后惊诧地看向了秦阿姨。而秦未的妈妈游离地撇开视线,不敢抬头看向秦未的视线,最后只能低着头眼泪缓缓掉下来。 “至于这一箱,是我哥给你的礼物。”季泽抬手抚了抚桌子上纸箱的纹路,淡淡看着秦未,只是那目光多了些嘲讽和残忍。 “不,准确来说,是遗物。” 作者有话要说: ☆、死讯 季言死前留了信给季泽和蒋帆,无非是唠唠叨叨地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季言一直都是个词穷的人,到最后他都不知道应该写什么的好,只是有一点他写了上去,别把自己的死讯告诉秦未。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7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就这么一点遗愿,季泽和蒋帆倒是完全都忽视了。 季言没有留下东西给秦未,他都没想过和秦未再有牵连,怎么可能还留下遗物? 但是当季言看到季泽打开箱子那一刻,季言知道了。 那整整一大盒纸箱里都是画,是季言的画,而每一副画上都是秦未,也只有秦未。 季泽就这么当着三个人的面,将纸箱里的画一张一张慢条斯理地拿出来,那动作不急不缓似乎想让他们看清楚每一张画一样。 莫彦成愣住了,秦未的妈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呜咽着出声,而秦未,定定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震惊还是痛苦,就那么注视着一幅幅画看过去。 直到现在,季言才知道他竟然画了这么多的秦未,前些日子秦未还说没有人给他画肖像画,这下子好了,这么多的肖像画都堆过来了。 季言说不清楚再看到自己的画是什么感情,只是胸中那似乎要燃烬自身般的火焰让全身血液沸腾,让自己的胸口有种苦痛的压抑,最后季言闭上了眼睛却是不想再看自己的画。 画上的秦未做着不同的动作,穿着不同的衣服,每一个细节都被完美地描绘了下来,而眉眼中的神采也是那么活灵活现地画出来,但是每一张不约而同的,画里的秦未总是张扬灿烂地笑着,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能将秦未的活力磨灭,或者说大概只是季言喜欢秦未的笑而已。 只是这样看着,就知道画画的人到底有多爱秦未,如果不是深爱着的话,怎么能画出这么多幅秦未,怎么能将秦未的外貌轮廓描绘地活灵活现,又怎么能将秦未如此完整如此鲜明耀眼地印刻在每幅画里。 季言将他和秦未的回忆定格在了画里,然后季言的世界里便永远有着秦未。 秦未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恍如魔怔般看着那些画,画里的自己陌生却又熟悉到极点,只是这样看着,就似乎有什么疼痛的记忆即将破然而出。 甚至秦未有了一种即将疯狂崩溃的错觉,这些画在内心痛苦地瓦解自己所有的感情与支持。那是一种错觉,极度真实的错觉,在下一刻自己将会完全地——崩溃失控,永无止境地痛苦。 秦未的妈妈看着这些画,泣不成声,最后像是被瓦解了所有力气一般跌坐在了椅子上。莫彦成神色暗淡复杂,走到了秦阿姨身后,轻拍了拍女人的肩膀。 “这是,我哥画的最后一幅画。”季泽终于将季言的最后一幅画拿了出来,然后放在了堆得凌乱的画作上,季泽的指尖摩挲着画作上的日期,那也正是季言自杀的日期。 画作上依旧是秦未,秦未的背后是一条街道,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但是在这幅画里一切都似乎模糊微小了,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只能看到秦未。那眉眼的身材和张扬的笑容,似乎就可以让世界的时间停留而为他驻足。 秦未的右手抓住了一个人的左手,然后将那个人的左手放在了秦未的胸口上,即使没有说明,只要看到就知道那只手一定是季言的。 这也是季言唯一一幅画里,同时有着秦未和季言。 季泽轻轻用之间抚摸着季言画上画着季言手的位置,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哀伤和悲切,但是当抬头看向秦未的时候又是无懈可击的冰冷,“既然秦总已经忘记我哥了,想来秦总就算看到这些也没有多少感觉。” 季泽是故意的,季泽知道秦未在疼痛着,那是一种快要无法再掩饰束缚在身体里的极尽痛苦。秦未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将他都未曾意识到的伤口展现在了众人面前,然后季泽一点一点撕开,硬是要搅得血肉模糊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问秦未觉得有感觉么。 现在的季泽就像是野兽一般,冰冷的眼眸里带着残忍,男人的眼眸里的锋锐和凌冽似乎涌入了所有人的大脑深处,产生疼痛的错觉。 “不过,我想秦总您就算不记得我哥,也总算还是有点感情的。”季泽说对了,季泽就是要将秦未这残存的感情完全放大出来,利用秦未自己的感情让秦未痛不欲生,当年秦未有多爱季言,现在的秦未就能有多痛苦,而季泽做的只不过是在这份痛苦上淋上油点把火而已。 “毕竟秦总的儿子叫秦一言吧,这个名字好像还是当初秦总和我哥一起起的。”季泽慢条斯理地从纸箱里拿出了一张纸,不同于画作,那是秦未亲笔写的一张纸。 纸上写着两行字。 ——秦一言。 ——只此一生,情衷季言。 秦未怔住了,看着那张纸瞳孔收紧,他颤抖着手将那张纸拿起来。这是秦未的字迹,这是秦未曾经许下的承诺,多年来秦未一直无法填补的空缺终于在今天填补了,尽管过程撕心裂肺的痛苦。 “只有我哥这么傻,将秦总随手写的纸保留了这么多年。”季泽淡淡地看着秦未颤抖的动作,“也只有我哥这么傻,才会留了信和我说他自杀并没有多绝望,只是觉得累了而已。” “没有多绝望?”季泽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却意味不明,冰冷而又嘲讽,“没有多绝望他会去自杀?没有多绝望,他会用他最宝贵的右手拿着刀片割腕?没有多绝望,他会在手腕上割了整整五刀,就像是害怕自己死不掉一样!” 季泽的情绪似乎终于显露了出来,音调开始调高,而眉眼里无法掩盖的恶意和嘲讽紧紧盯着秦未,一字一字像是刀刃般割向秦未,“我哥死了,但是他临死前还在看着你的画。” “这不是秦未的错,秦未根本什么都不记得!”莫彦成受不了季泽冰冷恶意的目光,出声打断季泽的话,人的心都是偏的,季泽偏着季言,而莫彦成也只会偏着秦未。 “不记得,一句不记得就可以什么都当做没发生?”季泽笑了,残忍而又讽刺地看着莫彦成,“一句不记得,我哥就死的理所当然了?一句不记得,秦未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成家立业,而季言就就要守着房子等秦未然后孤零零去死?” “不是这个意思……”莫彦成皱着眉摇了摇头,一时也忘记了该如何解释。 “不,是我哥活该。”季泽笑了,眉眼冰凉,似乎在说着什么可笑的事情,然后还暗自又重复了一遍,“秦未,就是我哥活该,活该信你,活该爱你,活该等你。” 季泽突然大步迈向了秦未,在秦未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秦未手中的那张纸抢在手中,然后突然从中撕开。秦未看着撕开的纸,似乎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伸手拽住了季泽的领子,那双黑眸里似乎闪烁着带着血腥的光芒,让人不寒而栗。 “季言已经死了。” 轻而易举的七个字,似乎夺去了所有人的空气。 秦未的一切动作都止住了,空气中似乎有一股疯狂的气流即将膨胀开来。 只此一生,情衷季言。 这句承诺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季言已经死了。 “秦未,我就是来替我哥问问你。”季泽的目光冰冷而又残忍,带着明显的仇视与恶意,但是却又牵强地扯开嘴角嘲讽地笑着,像是一个残酷的凶手一样享受着虐杀的过程。 “我哥已经等了你七年了,秦未,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去找我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不配 “季言,你就是只蜗牛!” 那个时候,季言被季泽拖着领子一路摔到了浴室了,他喝得烂醉脑子也不清醒。而季泽就那么将冷水打开,让他冻得彻骨,就算他在冷水里冷得发抖季泽也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季泽将一沓照片洋洋洒洒地摔在了季言的身上,冷水冲刷着那些照片。这些照片都是秦未的妈妈寄来的秦未的结婚照,每一张照片上都有着穿着西装的秦未和旁边白色婚纱,笑颜如花的女人。 同样寄来的还有一张支票,一份怀孕报告,还有一张秦未妈妈亲手写的字条。 ——谢谢你,秦未过得很好。 就这些,足以让季言万劫不复。 季言眼眶通红地看着照片,然后像是无法看下去闭上眼睛,就那么任由冰水淋湿自己,最后冻得麻木再无感觉。 “秦未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季泽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言,让季言在冷水里好好醒一下脑子,最好能把季言彻底浇醒。 “被扔下了你就缩在你弱不禁风的壳里,每天这么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你告诉我啊,好受些吗?”季泽一把抓住季言的领子,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也被冷水淋湿,季泽盯着季言要让季言真真切切看到自己,“你要是想找秦未,就去找!你要是不想去找,你就给我好好活着!” 季言只能茫然脆弱得抬头看着季泽,最后摇了摇头,不知道是在否认着什么。 然后,季言就那样蜷缩着身子呆在冷水下,整个人苍白而又脆弱到极点。就像季泽说得那样,季言就是只蜗牛,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季言的壳碎了,就只能不堪一击地缩着,为了不让自己受到伤害,而假装忽视了外界的一切活在自己的拼凑出来的壳里。 “季言,你给我听清楚了,我是你弟弟,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的家人。”季泽将冷水关上,然后伸手紧紧抱住了浑身发颤的季言,似乎要让自己的温度让季言暖和过来。 “秦未不会回来了,你别想着秦未了。”季言缩在季泽的怀里哭,而季泽也无法保持习惯的冰冷的表情,一脸无力而又担忧,但是语气却是坚定到了极点,“哥,我会照顾你的。” 季言不懂季泽,一直都不懂。 就算是血缘关系,在二十多岁才看到的弟弟那份关系也未免太淡薄了。而季泽一直叫他哥,季言也无法否认,就如同季泽说得,季泽一直在照顾季言。 从季泽出现的那天,一直到季言死去的那天,季泽都一直尽心尽力地当好弟弟这个角色。 但是季言现在已经不认识季泽了。 眼前扯着嘴角嘲讽笑出来的人,不应该是季泽;毫无顾忌地说着如同刀刃般刺人的残忍话语的人,不应该是季泽;那样用冰冷而又残酷眼神让人窒息的人,不应该是季泽。 季泽应该是一直都很冷淡的样子,平静而又温和,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样子,似乎永远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打乱他的步伐,或者让他露出多余的表情。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8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而现在,那个陌生而冰冷到残酷的季泽就这么站在了季言的面前。 只是看到季泽的目光,季言觉得喉咙口似乎被无形的手扼住一样,只能哑口无言,就好像季言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季泽一样。 季泽不能这么对秦未,季泽怎么能这么做?季言和秦未走到今天这一步,秦未的确有错,季言也有错,他们两个人都难辞其咎,季泽不能就这样一味地把自己的死归咎在秦未的身上,他的死根本就不需要秦未承担。 季言希望秦未好好活着,好好过着他应有的幸福,而季泽就这样在季言的面前,血淋淋地亲手揭开了所有的隐瞒和谎言,话语是残忍的,而季泽就那样一刀一刀地用最残忍的字眼往秦未的心里割去,也往季言的心里割下一道道。 “我哥已经等了你七年了,秦未,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去找我哥?” 当听到季泽说完这句话,季言整个人都震惊地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泽。 季泽说这句话,是要秦未去找他。 他竟然……是要秦未去死。 眼前的季泽太过残忍和冰冷,季言已经不认识了这个弟弟。胸口中涌出了极大的绝望和痛苦,如同黑洞般即将吞噬季言,季言甚至无法抬眼去看秦未的表情。 季泽走了,走得干脆利落,就这么将秦未的生活搅得一团乱得就走了。 季言不敢留在房子里,就那么跟在季泽身后,他看着电梯里季泽依旧阴沉而冰冷的脸,心里无法不去责怪季泽,这世界上说要了解季言的人,秦未下来便是季泽。而季泽知道季言爱着秦未,就连季言死也希望秦未好好的,季泽为什么连哥哥最后的遗愿也不听一下? 秦未在痛,季言也在痛着,秦未永远都是季言扎在心脏上的尖刺。 现在,季泽终于开心了吧。 他终于为他哥讨回一个说法了,秦未平和的生活也终于毁了。 季言神色黯淡地看着季泽,而季泽依旧是那样,神色冷漠步伐不缓不急地走到停车场。他打开了前门后,却顿了顿,然后季泽却将前门关上,坐在了后边的座位上。 季言不明所以地看着坐在后座的季泽,然后下一秒季言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季泽就那么坐着,低着头低垂着眼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然后身体慢慢地颤抖起来。像是再也抑制不了什么,全身疲惫地无法不颤抖,季泽的脸上满是悲切和颓然,颤抖的手从西装的内袋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季泽和季言的合照,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被蒋帆拍了下来,照片上的季言一脸茫然地看着镜头,而季泽却看着季言,眉眼里还带着难得的温和。 季泽双手紧紧攥着照片,大声地喘息着,像是力竭得无法再呼吸一样,眼眶骤然红了,泪水一滴一滴从脸颊滑下,温热的泪水雾气朦胧了镜片,季泽仍旧那样死死盯着照片季言的脸,全身颤抖着。 季言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季泽哭。 “哥……哥,哥……”季泽像是再也按捺不住情绪,一声一声叫着哥,退却了平日里的冷静和从容,此时就像是个痛哭的孩子一样,一遍一遍哽咽着声音哭泣着,伸手将眼镜取下,然后胡乱地擦着脸,那样悲痛的情绪就那样渗透进季言的心里,撕扯着季言仅剩的一点灵魂。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种无法收场的情况,季言该怪谁呢?怪蒋帆?怪季泽? 是啊,他们谁都对。最该怪的是自己,这一切根本就是自己咎由自取造成的结果。 直到现在季言才发现,自己到底是有多错。他到底是有多傻,才会让自己自杀死在房间里,让身为亲弟弟的季泽就那么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尸体;他到底是有多自私,才会以为一直照顾自己的季泽在自己死之后,能依旧冷静地帮自己处理好事,然后少了份负担继续好好生活下去;他到底是有多偏心,才会一直在心中埋怨着季泽,却从来不曾想过季泽的感受。 季言想要伸出手拭去季泽的泪水,最后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反而是自己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哥,哥……”季泽仍然在一遍遍嘶哑着声音哽咽地唤着,季言也哭得浑身颤抖。 够了,别叫了,别再叫我哥了。 季言根本就不配当季泽的哥,他不配啊。 作者有话要说: ☆、道歉 季言不敢回去看秦未,但是又无法将秦未丢下,最后在看着季泽开车走了,季言就那么坐在停车场的角落等着,然后秦未的妈妈下来了,依旧红着眼眶面容憔悴,而身后跟着莫彦成,扶着秦阿姨,在身边不断安慰着。 莫彦成真的很好,就如同他说的,他和秦未当了这么多年兄弟,连磨合期都不用就可以直接在一起了。而莫彦成也一直护着秦未,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想挡在秦未面前,而出事后,莫彦成也能想着秦未的妈妈,然后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护着秦未。 季言累了,那是一种不同于精神上的累,而是灵魂上无法抹去的疲惫。 秦未有了儿子,秦未的妈妈想必也不会阻止秦未和谁在一起,只要秦未能幸福就好。而季言也相信,莫彦成爱着秦未,如果他们能在一起的话,莫彦成能好好照顾秦未和小肚子。 季言也不想在纠结秦未和莫彦成的关系了,秦未已经一团糟了,季言现在只希望莫彦成和秦未在一起,就那样好好的过,直到能够将那个自私又愚蠢的季言彻底踢出秦未的世界里。 可是现在,一切还是要止于眼前。 明明季言已经不存在这个名为现实的世界里,季言仍然被这个世界的世俗爱恋紧紧束缚住,无法挣扎,也无法脱身。 季言愣了,莫彦成和秦未的妈妈走了,那么秦未呢? 他们就这么把秦未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就没有人陪在他身边? 季言立刻慌了,回了房间里,想也知道是秦未让他们走的,但是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刚穿过大门,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秦未,如同一块石头,只是孤身一人,僵硬地枯坐着,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着画,而那些季言的画作被秦未平铺在了地上,而秦未就这么用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眸静静看着。 秦未曾经说过,他喜欢看季言画画,喜欢季言的画,但是现在的秦未在看画的时候,眼里已经没有里过去的神采和喜爱,只是迷茫的空洞。 季言不知道秦未在想什么,他无法问无法说,只能坐在角落里继续守着秦未。 秦未看着季言的画,而季言却在看着秦未。 他们之间好像就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明明紧密联系在一起,却又莫名地错开了轨道。 终于等到了凌晨两点半,季言感觉到了墙壁和地面的坚实的触感,季言站了起来,一步步向秦未迈去。 “我还是记不起他是谁。” 季言的脚步停住了,想也不用想就知道秦未是在和他说话。 “每一幅画都很熟悉,可是我就是记不起他。”秦未伸手摩挲着季言画的最后的那一幅画,将右手覆盖在季言画的手上,恍若这样就能感觉到季言手的温度一样。 “秦未,你忘了他五年多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季言看着秦未单薄的背影,只想扑过去从后面抱住秦未,但是季言不能,“继续忘了他,把这些画都扔了吧。” “我爱他。” 像是戛然而止的音符,季言蓦然睁大眼睛看着秦未,如果秦未这时候回过头来就能看到季言眼中无尽的落寞和悲哀。 秦未终于知道了他生命里一直填不满的空缺是什么,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我知道我爱他,我知道。”秦未只是不断喃喃自语,他也不解释,就说他爱季言。季言不知道忘了自己的秦未怎么还能知道他爱自己,但是秦未就是这样,他说了那便是了。 “季言已经死了。”季言站在秦未背后,缓缓出声,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说出了自己的死讯,不管秦未听了多少次,秦未的身体仍然会因为这句话而不住颤抖着。 “是我害死他的。”沉默了很久,秦未终于说了出来。 似乎季言所有不想发生的事情都在今天一件件发生了,秦未知道了季言,得知了季言的死讯,收到了季言的画,他还爱着季言,而最后,秦未终究还是把季言的死怪在了他自己头上。 这样好玩吗?这样有趣吗? 季言死了,是自杀,为什么所有人包括秦未自己都要把季言的死怪在秦未头上。季言画的画只是为了让自己继续念着秦未,根本就不是为了让其他人去折磨秦未,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季言绝对会将所有的画都烧成灰。 “秦未,季言跟你分开七年了,他要死早就死了,七年过去了你害死他什么了!”季言无法按捺住地向前走去,然后走到了秦未身边,伸手将秦未压在手下的那幅画拿了出来。 “不过是个不认识的死人而已,你留着这些还做什么!”季言伸手在秦未的面前,将自己最后的那一幅画撕了开来,刺啦一声画作里的完整的秦未分割开来。 秦未瞪大了双眼看着,下一秒满眼震惊和焦急,幽深的眸子里染上了愤怒的风暴,然后下一秒像受伤的野兽般眸子闪着血腥的光芒,伸手一把掐住了季言的脖子,然后满脸怒气地将季言压在地板上,右手颤抖地握紧向季言的脸上挥去。 “打啊,为什么不打!”季言吼着,看着秦未的拳头在离自己脸很近的时候却猛地停下,季言就那么嫌不够地叫嚣着,“反正我已经死了,你也不能再把我打死,你打啊,继续啊!” “滚!”像是再也无法压抑住怒气,秦未大声地向季言吼了出来,然后抓住了季言的领子把他用力甩在了地板上,接着回头没有再看季言一眼,“你给我滚出这里!”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9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悲戚地看着秦未,最后淡淡扯着嘴角笑了笑。 季言早该走了,从自杀那刻起就该离开这个世界,干干净净地走。 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为什么还驻足在秦未身边?季言想不通,只是季言与秦未一年相识,四年相知,四年相爱,然后七年分离,最后无疾而终。 就算真的如同季言所说,七年时间早已磨灭了季言对秦未的所有希望,但在这七年里一点点在沉默中滋生的名为秦未的执念让季言到最后也不肯放过自己,放过秦未。 季言想着,如若他真的这么看开了,也许今晚出去溜达一圈,明天早上他也就已经消散干净了。 那样也好,就这么走吧。 季言就是那么的自私啊,当初能丢下所有人自杀,现在也就能丢下所有的混乱离开。 “别走。” 走向大门的季言,却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的声音。 刚才秦未还恨不得杀了自己,暴怒地让自己滚出这个地方,现在就让自己别走? 季言想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对不起,别走。” 曾经季言和秦未总是吵架,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多数都是秦未胡搅蛮缠的结果,然后就是冷战。秦未熬不住,就想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季言不肯要让秦未好好道歉。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秦未只要好好道歉了,季言似乎就不能不理了。在秦未道歉低头之后,季言就必须要接受答应。 而现在,秦未说别走,季言似乎就只能留下了。 季言悠悠地转过身来,神色黯淡地看着秦未,季言不由得在内心嘲讽自己。 如果自杀前秦未打个电话过来,跟他好好道歉让他找他,季言会不会就直接扔下刀片,然后买着飞机票就回到秦未身边去?季言自己也不知道,只是他已经不用知道了。 “秦未,你给我听清楚了。”季言走到了秦未身边,双手拉住了秦未的领子,让秦未的视线无可逃避地只能看着自己。 “季言要是想找你,他有五年时间可以找,但是他没有。” “季言要是想找死,他有五年时间可以死,但是他没有。” “季言连见到你的勇气都没有,他连相信自己能给你幸福的信念都没有。季言就是个自私到极点的人,只知道自己的感受,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画他的画,走到这一步完全是季言自己咎由自取。” “秦未,你没有错!是季言爱你爱得太懦弱!” 季言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地说着,那样说着不知道是说给秦未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一切是季言的错。” 是的,都是他季言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安慰 季言不知道秦未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的那些话,但是秦未一个晚上都没睡。 那个男人只是枯坐着,静静地看着画。 秦未就像是想要努力在画中将记忆都拼凑出来一样,从这些画里慢慢地拼凑出一个季言。 他生命的一直填不满的空缺终于开始填补,但是另一块更大空白却又开始崩塌。 而季言,只能无能为力地继续看着,继续陪在秦未的身边。 来的人不是秦未的妈妈,不是莫彦成,而出乎季言意料的是沈廷天。秦未打开了门,就那么将门敞开,也没和沈廷天说话,只是继续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画,一丝多余的表情和反应都没有。 “本来莫彦成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不过现在我倒是信了。”沈廷天走进了房子,看着遍布地上的画作,不由得露出震惊的神色,然后喃喃自语。 “啧啧,这画的真是栩栩如生的,不得不说这个叫季言的人还真的挺爱你的啊。”沈廷天蹲了下来,认真地打量着画,然后还轻松地评论了起来。 “不过,我算是知道秦未你为什么一直都不找人陪着了。”沈廷天看着画,突然间笑了起来,然后转头看向秦未,“原来是心里早就有人了,只是你记不起来而已。” 秦未空洞的深瞳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僵硬着转过头看向沈廷天,然后蹙眉又重新注视着画。 季言终于明白,为什么莫彦成会让沈廷天来。因为莫彦成爱着秦未,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和秦未吵起来,怕他说出季言的不好让秦未更加的冷漠和陌生,也许他更怕和秦未冰冷而又疏离的氛围,就像是彻底脱离了秦未的世界。 而沈廷天不同,他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尽管秦未他们时常会取笑沈廷天,但是这个人的确比其他人都活得自在的多,看的清楚的多。 “秦未,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季言?”沈廷天也坐在了地上,托着下颚看着秦未。 沈廷天说,回去,回那个秦未原本的地方,回那个曾经有着季言的地方。 “你在这里干坐着也没事啊,回去看看呗,你不是答应季言会回去的吗?”沈廷天的语气很自然,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不去。”秦未沉默了一会儿,才终于回答,“我还没记起他。” 不知道秦未是在执着什么,似乎是想要将那个属于季言的完整的秦未带回去。 “也对,不过秦未你可真是够混蛋的啊。”沈廷天挑着眉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拍了拍秦未的后背,叹了口气,“你就这么忘了人家,把人不管不顾地抛在那里七年。如果我是季言的话,一定恨死你了,死之前一定想着,下辈子一定不要遇见秦未,老死不相往来,最好再让秦未跟个烂人,受尽沧海桑田的折磨。” 季言站在一旁默默听着,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明明沈廷天来应该是委派来安慰秦未的,却是说出了这种话。 但是尽管如此,沈廷天的声音缓和而又轻松,即使说的是这些话秦未也没有多大排斥的反应,而季言也没觉得多难受。 “不过,你看啊,你的小情人画了你这么多幅画,每幅画里你都笑得这么白痴,那个人肯定很喜欢看你笑。”沈廷天瞥眼看着每一副画里不同却又相似的秦未,最后眼里带着几分感慨,“真想看看那么爱你的季言到底长什么样子,竟然能忍受你这样的暴脾气,还愿意花这么多时间画你,就算知道你结婚有孩子还等了你七年。” “季言啊,肯定很爱你,即使重新再来一遍,他也肯定还会选择再和你遇见。” “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羡慕你呢,秦未。”沈廷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转头用羡慕眼神看着秦未,那样子的干净让人无法拒绝。 秦未听了沈廷天的话,似乎愣了愣,然后眉眼里渐渐缓和了下来,嘴角露出了浅淡的笑容。 “不说了,我要去找我家男人了,无缘无故看你现在这副深情的样子酸的牙疼。”沈廷天皱了皱眉,挥手甩了甩,然后就站起来准备走了。 “哦,对了,我帮你点了外卖很快就来了。”沈廷天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秦未,“你可别忘了过几天有季言的画展,你要是当天饿的萎靡不正的出场,毁了季言一世英名的话,季泽那个兄控非得更加仇视你了。” 秦未听到了季言的名字,顿了顿,然后还是点了点头。 沈廷天依旧是那样轻松自在的笑,然后没在管秦未就自己出门了。他就像是个过路人,笑着来笑着离去,恍若什么都没留下但是却也是真实存在时间里的。 走出门后,沈廷天脸上的笑却隐了下去,轻叹了口气。最好秦未什么都想不起来,失忆了都痛苦成这样,那要是真的记起来岂不是得内疚痛恨得死去活来。如若到时候秦未真的想做什么,谁又真的拦得住那个人? 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名叫季言的人能死死地管住秦未,很可惜,那个人却死得太早。 沈廷天走出了酒店,便看到魏巍正坐在车里,表情有些担忧地向自己望着。沈廷天迈开步子,向魏巍跑了过去,猛地打开了车门就向驾驶座上的魏巍扑了过去。 “怎么了?秦未吼你了?该不会打你了吧?”魏巍被扑得措手不及,连忙抱住沈廷天。然后看着沈廷天一脸委屈的表情,魏巍有些着急,微皱着眉打量着沈廷天,就怕这家伙被秦未不知轻重地给揍了。 “莫彦成那家伙,非得把这种卖色卖笑的差事交给我做,我都被秦未吓得一直胆战心惊的。”沈廷天哼哼着,说到莫彦成一脸鄙夷的表情,然后委屈得看着魏巍,“非得让莫彦成签个不平等合同,让他们公司有活动都交给我们做!” 魏巍勾起嘴角笑了笑,察觉到沈廷天没事也就松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沈廷天的头发,俯身在男人额头上吻了吻,“什么我们啊,你不是在美国中文专业毕业的翻译吗?” “靠!魏巍你也鄙视我!”沈廷天暴躁了,伸手甩开魏巍的手,一脸挑衅地瞪着魏巍,“你信不信今晚我让你欲死欲仙,死去活来!” “来啊。”魏巍坦然地挑了挑眉,表示很期待。 “算了不跟你闹了。”沈廷天皱了皱眉,然后有些泄气地摊在座位上,但是伸出左手握住了魏巍的右手,就那样十指相扣,温暖的热意传导着,“我突然觉得,我们就这样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就很好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0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秦未他……”魏巍微皱着眉,眉眼里也是担忧。 “他还在看着画,季言画的画。”沈廷天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眉眼里带着神采地看着魏巍,“我突然想到了两个成语,很贴切呢。” “嗯?”魏巍愣了愣,最后无奈地笑了笑,眼神宠溺而又温柔。 沈廷天低垂着眼,淡淡看着魏巍和自己相握的手,然后抬眼笑了掩盖住多余的情绪。 “睹物思人,物是人非。” 作者有话要说: ☆、冬雪 季言的妈妈是在冬天死的。 呆在医院里的季言,就那么僵硬地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整个人颓然而又绝望。 秦未和季言第一次上床也是在那天,坐在医院走廊的季言整个人都似乎快要崩溃,而那个时候秦未将季言带了回去。说是秦未趁虚而入也好,说是季言自暴自弃也好,两个人的第一次甚至称不上两情相悦,而事后的季言虽然没有落荒而逃,但是却对秦未相敬如冰。 自从季言的妈妈死后,季言就非常不喜欢夜晚独自呆在家里。没有任何人的气息的家,就犹如裂开的黑洞一样,既昏暗又寂寥,那样的冰冷和空洞有的时候会侵蚀心脏,让整个人都觉得孤独得毫无存在感。 而那个时候,秦未总是会用各种借口来季言家里找秦未,但是季言也就那么不管不顾将秦未关在门口。已经错了一次,季言自然不会再继续错下去,不管怎么样季言都不想再和秦未纠缠不清。 季言记得被猛烈侵入的疼痛,也记得那个人炙热的体温。 秦未发狠地吻着自己,不断在耳边说他爱他,他要他,他照顾他一辈子。 就那样一遍一遍,似乎要让季言深深地刻在脑海里,想忘都忘不掉。 但是季言记不住,不能记住,也不敢记住。 秦未也不累,也不恼,之前所有的暴脾气在季言面前似乎都收敛了下去,就算看着季言冰冷的表情也依旧灿烂笑着。秦未每天都在楼下等着季言上学,大部分时间都凑在季言身边,然后跟着季言回家被季言直接堵在门外,然后继续又是新的一天。 季言和秦未认识久了,只当秦未是一时兴起,秦未就是这样,有兴趣的时候总是认真热情得不得了,淡了兴趣就什么都不剩了。而季言也只是被秦未突然看上了而已,或者说,秦未那个家伙只是太好心可怜季言才会这么做而已。 季言可以是秦未的朋友,但是已经不可以再更进一步了。因为,季言和秦未不同,季言一无所有到只剩下一个人了,他若真的爱上秦未那便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今天下雪了很冷,记得房里要开暖气,明天起来记得多穿点衣服,我在门口等你和你一起去学校。”秦未站在季言身旁,穿得格外的厚实,明明是热性体质地却穿得鼓鼓囊囊的,厚重的手套也带着,在季言身边喋喋不休地不断念叨着。就算季言半天不搭理他,他也能这么唠叨地说着。 季言打开门,没有理会秦未的话就关门进屋。秦未的确每天早上都在等他上学,有几次季言故意起早了,让秦未等不到他。只是最近几天不管季言起多早,秦未都来得更早,每天站在门口,鼻子被冻红地向他笑着挥手。 秦未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弃这种无聊的行为呢? 季言不知道,他也只能等。 然后,那天下雪,雪下得很大,很快窗外的世界就被飘上了一层白雪。季言的妈妈很喜欢下雪天,临死前的时候还笑着说今年也许会下雪呢。可惜,她还未看到便先死了。 晚上的灯光昏暗,路灯下的雪染上了一层透亮的光。沉沉暮色映着满地雪光,仿佛有一层薄薄的光雾漂浮在空气中。 季言穿着毛衣便这么从大门走出去,雪很大,团团雪光自阴沉沉的天空中打着旋儿缓缓飘落,寒风吹在脸上刺骨地疼,但是反正心也暖不起来,身体冰冷也无所谓了。 然后,季言看到了。 那个墨绿色的身影蜷缩在墙边,盘腿坐着,头低下似乎已经睡着了。头上戴了一顶厚重的帽子,而白雪已经在帽子上盖上了一层,而那个人的手缩在怀里似乎很冷,身旁还是那个黑色的书包。 这个人的影子被灯光拖得很长,白雪仍在飘,不知道今晚过去这个人会不会直接被白雪掩埋。 过了一会儿,那人的身体突然猛地颤了一下,突然惊醒了,像是冷得发哆嗦一样,空气中传来了那个少年骂骂咧咧地喃喃自语了几声,他用带着手套的手又裹紧了些身体想要暖和起来。飘飞的雪片落在他肩头,发梢也染上一点晶莹,湿润的贴在额头上,他双眸漆黑,脸色苍白,嘴唇泛出淡青色。 然后,那个人抬起了头,不经意间却就那样对上了季言的视线,愣了一下。 那一眼,季言觉得陷进去的不止他一个,感受到这就是命运的人也不止他一个。 只是有种错觉,季言觉得自己的轨道在那一眼里就被秦未拉入了他的世界,有去无回。 “你怎么穿着毛衣就出来了!想冻死啊!”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秦未,瞪着眼睛猛地站了起来,然后腿一麻差点踉跄地摔下去,“季言你倒有兴致啊,大晚上出来看什么雪,快回去!” 秦未生气地皱着眉,然后踉踉跄跄地用发麻冻僵的腿向季言走了过去,然后颤颤索索地将大衣脱下来,迅速盖在季言的身上。 “秦未,你就这么等我上学的吗?”季言甩开秦未的手,像是再也无法安按捺住情绪,将秦未的大衣直接用力扔在了地上,瞪着眼看着秦未,声音里的颤抖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等老子赶来你人老早就跑了,要不是你一直躲着我,我用得着在门口候着你!”秦未皱着眉反驳过去,但是很快就收敛了脾气,抿了抿嘴,从地上又将大衣拿起来,“要不你穿上,要不你回去。” “秦未,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一直追着我有意思吗?我到底哪里让你看上了?你喜欢我画画吗?我画画是因为我妈喜欢,我妈死了我不会再画画了!是因为我和你很早就认识了吗?所以你无聊想玩玩来找我了吗?还是说,你觉得上床感觉好,人这么多你找谁不是找!”季言撕扯着嗓子,红着眼眶看着秦未,声音颤抖着在空旷的雪地里喊着。 季言最无法忍受的,莫过于秦未明知道他什么都没有,还说喜欢他。 秦未顿了顿,然后愣在了原地,“你看起来,快哭了。” 只是秦未一句话,季言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忘记了,眼泪就那么从红着的眼眶里落了下来。 秦未伸手将大衣敞开披在了季言的身上,然后伸出手将季言紧紧抱住,然后皱着眉头,恶声恶气地在季言耳边说着。 “季言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喜欢你,我想陪着你,我不想你一个人。” 季言不想听秦未说话,那个人一开口,泪水就止不住地下落,根本就无法压抑住。 “秦未,你到底想我怎么样啊?”季言缓缓伸手抬起,轻轻抱住了秦未。 然后,秦未说—— “季言,你能不能把时间都留给我?” 秦未太贪心了,他要季言的所有时间。 秦未参与了季言的过去,驻足于季言的现在,就连季言的未来也要全权接手。 季言就这么等着,等着有一天秦未会说该结束了,他对季言不过是一时兴起。 只不过,后来季言也就看开了,那一天是不会来了。 因为他是秦未,他是季言的秦未。 所以,即使秦未说要离开,秦未也总是相信着,有些人无论走得有多远,他都会回来。 只是时光苒荏,物是人非。 “睡一会儿吧。”又到了凌晨两点半,季言走到秦未身边坐下。 秦未没有说话,没有反应。 季言叹了口气,这个人的脾气依旧这样倔得要死。季言伸手按住了秦未的颈脖,然后将秦未按向自己的腿,秦未就这样顺着那冰冷的轨迹躺在了季言的腿上,然后眼神茫然地看着季言。 “在想什么呢?”季言的声音很轻,当话问出口,季言才想起来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意义,秦未肯定在想季言,那个他还记不起来的陌生人。 “他画画的时候肯定很好看。”秦未喃喃地说着。 在秦未记不起来的模糊想象中,那个他爱的季言,一定有着细碎的黑发,干净温和的眉眼。那个人就那样坐在画板前,颈中肌肤白皙,耳边的发丝漆黑柔软,他坐在淡淡的阳光里,略微低着头,右手执笔,安静地画画,背影温和出尘,让人着迷。 然后,当季言转过身来看向自己,他的眉眼弯弯,干净翩然的眼眸里盛满了光屑。 那一刻,秦未看着眼前透明的游魂。记忆里模糊不清的片段似乎与眼前游魂的脸重合在了一起,秦未愣愣地抬起了手,想要抚摸季言的脸。 只是下一秒,秦未的眼却被季言冰冷的右手覆盖住,季言说,“睡吧,季言若真的爱你,肯定会到梦里来找你的。” 秦未的手一僵,然后缓缓收了回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1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如果他没找来便是不爱我了吗?”秦未惨然一笑,闭着眼睛,感受着覆在眼上冰冷的温度。 季言低垂着眼没有回答。 秦未,我在这里多久,我便会看你多久。 我会在这里看着你,看着你在我停滞的时间里变成任何模样。 然后,我会一直爱着你,秦未。 作者有话要说:  想了想,元旦还是必须要更一章【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在作者有话里写 嗯哼~元旦快乐~新年快乐~ 耐你们哟~=w= ☆、翅膀 季言画展的这一天,很快就到了。 出乎季言的想象,画展的场地是室内的而且规模很大,昏暗的光线,米色的墙壁,光滑的地板,每一幅画都用精美的画框裱起来挂在墙上,有温和的光线从画的上方打下来,让每一副画都清晰地入眼。 这样宽敞豪华的地方却办了一个默默无名小辈的画展,季言不由咋舌,季泽还真是为了自己煞费苦心。只不过,季泽这家伙,该不会把那张支票里的钱全用来办这个画展了吧? 季言没什么好留给季泽这个弟弟的,唯一剩下来值钱的就是这张支票了。本来季言是不想收下这支票的,但是怕如果不收下秦未的妈妈也不会安心,那季言就收着了,但他也没什么地方要用钱的,就想着以后有万一再用。 所以,季言死前就将支票连着信留给了季泽,想着不管季泽以后找老婆还是买房子大概也都能用,他这个当哥哥的也算是为季家后辈作下贡献了。 哪知道,季泽却又将这笔钱原原本本地还是用在了季言的身上。 季泽不知道在搞什么鬼,入场券上的画展时间是从下午三点到五点,辛辛苦苦筹划了这么长时间的画展,而季泽只留了两个小时。 秦未虽然没有将入场券亲自发掉,但是第二天便让秘书取了去一张不剩地全部发掉,而季泽和蒋帆也不知道到底在外面发了多少张,但是当三点可以入场的时候,室内画展里的人很多,因为都挤在了这个时间里。 来了很多人,大都是季言不认识的,但也有少部分人是季言的同学或者见过几次的人,还有季言认识的一些小有名气的画家也被邀请来了。一些认识季言的人看到了秦未,也只是装作不认识地避开了,这倒是让季言松了一口气。 但很多一部分人还是和秦未认识的人,除去莫彦成、沈廷天他们,还有秦未的职员,看到秦未总是会凑近有礼貌地和秦未打招呼,而秦未只是淡淡点头示意。而秦未的妈妈也只是跟在秦未的身边一起看着,神色有些憔悴,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偷偷摸摸地低头抹着眼泪。 秦未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系着领带,衣装仪表在这么多天颓废后终于打理地干净清俊,表情沉着淡然。他就那样专注而又细切地从第一幅图,一幅一幅看着,一幅一幅走过。 这里果然没有一幅画的是秦未,而更多的是风景,而风景里最多画到的景色是湖泊。那湖是曾经季言和秦未大学里的湖,从宿舍区走到教学区那里的步行捷径总要围着湖走。 季言最喜欢的景色,莫过于落日下的湖。 天边的颜色从上空的蔚蓝到天与湖面交界线的殷红,就那样渐变地一点点染着迷人的红晕,幻化成了最美的景色。遥远的天边似乎散漫着樱色的彩霞,整个世界安静而又祥和。 远处的湖泊后岸的小树林,被夕阳的金辉洒下阴影,重重叠叠;而近处的湖心上有一个很小的岛,定居在那里的白鹅总是悠闲地踩着水面,望着水里的倒影。 那是季言最爱的地方,因为喜爱所以想用画笔留下。一开始季言总是画不好,画的不满意,然后他就那么一遍一遍地画,直到他能将那片景色完整地保留下来,就如同他将秦未完整地滞留在他的世界里一样。 湖岸旁还有一张长木椅,就是为了让人停留欣赏这里的景色。 曾经季言和秦未坐在那里。 后来只有季言。 现在,空无一人。 等到四点的时候,原本昏暗的画展厅里灯光突然打开,整个画展瞬间明亮了起来。 而季泽出现了,最不爱显露的他却站在了众人的视线里。穿着银灰色西装打着黑色领带,依旧是让那个人挑不出错的从容冷漠的表情,走到了空旷的墙壁前特意搭出来的一个小平台,而他站在平台上拍了拍手,人群的注意力显然被季泽转移,围向了季泽。 “我是季泽,季言的弟弟,感谢大家能抽出时间来参加我哥的画展。”季泽神色淡淡地说着,在平台上诚恳地向众人鞠了一躬。 “画展办在z市是因为我哥爱的人生活在这里,画展办在几年因为今天是我哥的生日。”季泽的视线淡淡地扫着人群,在看到秦未的时候,眉眼里冰冷的添了一分讽刺。 “今天是我哥的生日,我将这画展送给我哥哥。然后,也邀请了我哥哥最爱的人来参加他的画展,我想这是我能送给他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 台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道是在讨论季言到底是谁,还是在讨论季言爱的人是哪位。甚至还有些人小声地讨论,这会不会是来z市故意开了画展来求婚了。 大部分人他们都不知道季言已经死了,更不知道季言最爱的人是秦未。 “这是我哥的画展,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是我还准备了一份生日蛋糕给我哥。我想请赞助我举办这次画展的秦未秦先生来帮我哥切下这第一刀。”季泽轻笑着看向了秦未,伸手拍了拍掌,而台下的人听到秦总的名字也立刻附和着猛烈鼓掌,甚至有些人还因为是自己的上司而出声起哄了。 “如若没有秦总的赞助的话,我哥的画展怕是永远都办不起来的。”假装没有看到秦未阴沉出水的脸色,季泽依然神色淡淡地邀请秦未上台。 秦未冷着脸,在众人的视线和掌声中走上了台子,而很大的一块蛋糕被人抬了过来,放置在了架子上,季泽将刀递给了秦未,然后将蛋糕的盒子打开。 蛋糕四四方方的,很大,而别出心裁的蛋糕以奶油打底为画布,天然食用玉米糖浆为颜料,就那么将季言其中的一幅画请人画在了这块生日蛋糕上。 画上,是一个阴暗的人影正蜷缩着踩在黑暗里,人影的背后是一对完整翅膀,而翅膀上却有着细线般的瑕疵,丝丝分割着那纯白的翅膀直至翅膀尾端的羽化得粉碎。 秦未的身体却恍如被冰冻结般怔住,而季泽看着秦未的目光看起来冰冷而又残忍。 秦未将季言整个世界拉入了他的轨道,最后却给了季言一个悬崖。 也许原本秦未想给季言一片森林,但是最后季言却被困在了名为秦未的笼子里。 “这是我最喜欢的画。”季泽在秦未身边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地说着,“因为,我哥终于认清你是个怎样的人。” “我哥爱你,你却拿着刀。”季泽伸手大力地按在了秦未的手腕上,然后狠狠压下,蛋糕刀就那样将画里的人的翅膀径直得切开,终于折断了双翼。 “你亲手断了我哥的羽翼,但是你却不要他。” 离了秦未的季言,就如同失去翅膀的鸟 ——坠落于地,粉身碎骨。 作者有话要说: ☆、醉酒 画展结束了,季言没有跟着秦未走,反而是跟着季泽。 办完画展后的季泽神色更加冷漠孤寂,就那么一个人呆在画展的大厅里看着季言的画,孤单萧索的背影在灯下被拉得很长。 整个画展,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这让站在身后默默看着他的季言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像是季泽专门开这个画展就只是为了这一刻一样。 季言神色黯淡得就那么站在身后看着季泽,而季泽却只能看着季言的话,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人就正站在他的身后。 迈步走到了季泽的身边,季言的眼眶却有些涩,心中充溢着压抑的情感。 除了季言,谁都不知道,季泽就这么一个人淡淡地站在空旷昏暗的画展里,静静地看着季言的画,但是季言也不知道季泽的心里会想些什么。 到了晚上,季泽去了酒吧。 季言原以为季泽是不会去这种地方的,就算来酒吧也是为了把喝的烂醉如泥的季言拖回家去。而且季泽不喝酒,他似乎厌恶酒精这样的存在,季泽似乎就是这样,不管怎样他都能保持清醒得以旁观者的名义看待所有。 蒋帆常常笑着说,季泽选职业真是太对了,他就是该当律师,永远都有条不紊的。 但是现在季泽却到了酒吧里,开了几瓶烈酒,一开始是半杯半杯的喝,而接下来是整杯整杯地喝。季言在一旁看的心惊胆跳,先不说季泽之前有没有喝过酒,但是就这样光喝酒肯定伤胃,而且哪有这样一整杯一整杯灌烈酒喝? 也许季言之前也有这么做过,但是季泽,你忘了是谁把季言拖回家的?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对季言说的了吗?怎么你自己就可以这样做!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2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看着季泽一杯一杯不要命般得灌下去,急的伸出手想要拦住,但是手穿过液体却什么都触碰不到,只能继续担忧紧张得盯着季泽喝酒。 此刻季言才知道,当初季泽看着自己灌酒直到醉酒到底是怎样煎熬的心情。 “怎么,来一个人庆祝了?” 季泽的手顿了顿,然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人。 “莫彦成。”季泽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过头继续喝酒。 季言也一愣,看了看莫彦成阴沉的脸色,也知道莫彦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季泽在这里的。不过专门来这里找季泽的,而肯定是为了秦未的事。 “够了吧?”莫彦成走到了季泽身边,皱着眉问了一句。 “不够。”季泽挑了一眼看着莫彦成,倒酒后淡然回了两个字。 “你难道要逼死秦未你才觉得够吗?”莫彦成伸出手扼住了季泽的手腕,眉眼里满是凌厉和气愤地瞪着季泽,声音低沉里带着凶狠。 “我在等。”季泽冷笑了一声,用嘲讽而又冰冷的眼神回瞪过去。 “季泽,你给我清醒点!你就算是要帮季言报仇已经够了吧,你做的这些对秦未来说还不够惩罚吗?秦未现在已经把自己关在家里,不去上班不照顾孩子,只是一直看画想要想起季言,你到底还要做到哪种地步!”莫彦成继续用力抓住季泽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喝酒,也不让他逃脱,莫彦成就那么盯着季泽,眼神里却带着伤痛和无奈。 “七年了,已经过去七年了!你这算是什么,季言既然这么爱秦未为什么他不来?他现在死了,你这个弟弟却来为季言讨公道吗?” 季泽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在听到季言的名字时,季泽用左手将刚倒满的就被拿起来,然后泼了莫彦成一脸酒。 “莫彦成,我哥已经死了,你说这些有意思吗?”季泽的眼神冰冷而又凌冽,像是游走在神经线的刀刃般锋利尖锐,“而且,我不准任何人说我哥不好。” “你!”莫彦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伸手抹了一脸的烈酒,硬是按捺住想要殴打眼前人的冲动,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太过生气,反而怒极反笑,“怎么,是我说对了?你哥太懦弱了不是吗?这么多年都不敢来找秦未,只知道每天画画,就连死也只是一个人躲着割腕自杀了,既然他想和秦未断的干净,你这个做弟弟的何必来搅和!” 当说完后,莫彦成才发现自己的语气重了,皱了皱眉,看着季泽顿然惨白的神色不知道要怎么收回刚才的话。然而季泽却愣了愣,然后眉眼颓靡地点了点头。 “是啊,我哥懦弱,他就和他妈妈一样。” 季言一愣,惊诧地看着季泽,他都不知道原来季泽认识他的妈妈。 “我和我哥同父异母,不过季言一直到前几年才知道有我这个小两岁的弟弟。”季言终于甩开了莫彦成的手,颤颤握住了酒杯,看着酒杯里的液体缓缓说了出来,“但是我十岁就知道我有个哥哥,因为我妈给我看了季言的照片,然后一直跟我说,如果季言出事了的话,一定要帮他,一定要照顾他,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我妈和季言的妈妈是最好的朋友。”季泽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扶着额像是在说笑话一般,“我妈一直以为季言的妈妈不知道,但是后来我们一家三口在公园里看到了季言的妈妈,季言的妈妈只是笑了笑,没让季言看到我们就拉着他走了。” “呵,季言的妈妈一直都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就这么让我爸和我妈在一起了,而她就一个人带着季言长大。”季泽笑着,却像是在哭一样,“季言的妈妈懦弱,季言也是一样。” 季言愣住了,站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泽。 这是他第一次从季泽口中听到关于他们父母之间的事,他妈妈从小便对他说,爸爸离开是为了艺术,小时候的季言信了,长大后便以为是爸爸出意外死了但是妈妈不忍心说而已。 后来在认识季泽后,才知道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不管怎样他爸爸一定是有了另一个人女人,但是却没想过原来事实是这样。 所以,季泽在那个时候才会来找自己,说要照顾自己吗?只是受他妈妈的嘱托吗? “我妈不敢再留在那个城市,害怕再看到季言的妈妈,所以便搬家了。等我们过几年知道季言妈妈的死讯,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季言晃着酒杯,然后缓缓看向莫彦成,“季言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我妈不放心让我去和季言读一个学校看着季言,然后你知道我看到了谁?” “秦未……”莫彦成喃喃出口。 “季言和他妈妈一样心思细腻,情感脆弱。季言就是一幅画,要让人一笔一笔专注认真地描绘出来,精心呵护着,不敢有一笔的瑕疵毁了整幅画。”季泽低着头,低眉顺眼地笑了,“季言的妈妈死了,季言便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然后秦未就这么接收了。他护着季言,爱着季言,霸着季言,每天都在我哥身边乱转,然后他做到了,让我哥变成了一幅专属他的画,完完整整,色彩绚烂。” “那个时候我经常躲在一旁看着我哥,他们俩个那个时候经常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吵着吵着感情却越来越好了。秦未喜欢我哥,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而我哥喜欢秦未,却是只要看着我哥的眼睛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季言的眼里只有秦未一个,他的视线尽头秦未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停留在那里。 季言听着季泽的话,愣了愣,最后却是无奈地笑了出来。 怪不得那个时候就算自己打死都不肯承认,秦未都说知道自己喜欢他。原来真的这么夸张吗?只要看着自己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喜欢秦未吗? “等季言毕业后,我就转学回去了,根本不需要担心我哥,他有秦未好得很。然后每年我都会回来看一眼,一年,两年,三年,我哥都和秦未同进同出,一直在一起,而且好的不像话。”季泽说完愣了愣,然后闭了闭眼,睁开眼后满眼痛苦和悲凉,“可是后来,秦未却走了。” “秦未将我哥整个世界拉入了他的轨道,最后却给了我哥一个悬崖。” “我哥是一幅画,秦未画的好好的,却突然间泼了一堆污泥就走了。他走了,我哥也就毁了。”季泽的手颤抖着,然后又将一杯酒灌下,黝黑的深瞳深深地垂下,再抬头时神色恍然地质问着莫彦成,“离了秦未,我想将这幅画重新画好,可是怎么办!我能将这幅画撕了重新换一张一模一样的吗?我能将一幅画重新洗干净吗?这幅画已经毁了,不管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我该怎么办!我哥又该怎么办?” 莫彦成愣住了,季泽的声音调高,越说越激动,脸上有些微醉的神色,然后颤抖着手直接拿着酒瓶灌酒,大口大口地像是在喝水一样,但是季泽却是真的醉了。 “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和秦未是在军区认识的,我不信秦未从来没有和你提过季言。而秦未的父母都知道季言和秦未的关系,但是你们谁都没有说都瞒着秦未,还把秦未带走去了另一个城市。”季泽转头激动得看向神色复杂的莫彦成。 “秦未出意外的时候,你们有人告诉过季言吗?过了半年你们才告诉季言秦未失忆了,要结婚了,要有孩子了,你们给过季言选择吗?不,你们的确告诉季言了。秦未的妈妈一通电话让季言放了秦未,然后还直接寄了一整袋的结婚照和那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女人的怀孕证明,哦,对了,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你,秦未过的很好。” “呵,那算什么?怕季言会找过来,所以特意把所有证据都寄过来,然后还要谢谢我哥放手让秦未得到了幸福?你说我在逼秦未,那你们呢?我那个时候天天一步不离地跟着我哥身边,就怕转眼他就在哪里死了。”季泽越说越大声,惨白的脸上微红,微醉的眼神愤怒地看着莫彦成。 “秦未过的很好,呵,那季言呢?季言不想让秦未妻离子散,这不是正好趁着你们所有人的意吗?他这么多年乖乖的在家里候着,不想去毁了秦未的幸福,只是自己守着回忆过日子。这么多年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在乎过我哥的感受,就连季言死了,你们难道还要和我说这是季言活该吗?”季泽一字一句说着,最后变成了尖锐的质问,冰冷夹杂着愤怒的视线直直地瞪着莫彦成。 “你们一个个的都说是季言的错,是季言没有找秦未。但是只要想想就知道,如果当初你们只要有一个人对秦未说了实话的话,我哥和秦未也不会一直走到今天这一步!”季泽喘着粗气,脸上涨红,字字紧逼着哑口无言地莫彦成。 “欠着都是要还的,这句话真是不错。”季泽渐渐冷静了下来,微喘着气喝着酒,然后嘲讽地笑着看向了莫彦成。 “你喜欢秦未对吧?那么恭喜你,你永远得不到他了。秦未欠着季言,他之前有多爱我哥,以后便有多痛苦。秦未的好父母,也会因为儿子的痛苦而同样感同身受得煎熬着。而我,作为没有带着我哥去找秦未的代价,也就永远失去了我哥……” “季泽,你……”莫彦成似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睁大地看着季泽。 “我哥那么好,为什么秦未不要他?”季泽醉了,托着头迷茫地看着莫彦成,又像是在喃喃自语,“既然不要他,一开始为什么又要对我哥掏心掏肺得那么好,我做什么都抵不过秦未。” “没事,没关系。”季泽托着头摇了摇头,脸颊醉的通红,眼神迷离地低低笑出声来,只是这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悲凉,他甚至不在意自己笑得多难听,甚至越笑越起劲,“我爸不要季言,季言的妈妈不要季言,然后,秦未也不要季言,我哥就孤零零地一个人。” 不知道是太长时间没有笑过,季泽的笑声持续了很长时间,像是在自嘲般,但是后来却变成了哽咽,冰凉的酒液冲刷着肠胃,酒精的作用下眼泪夺出通红的眼眶,一滴滴落下。就连莫彦成都默不作声,不忍而沉痛的眼神看着季泽。 “我哥最怕自己一个人,可是,最后还独自死在了家里。”季泽的声音哽塞,眼泪夺眶而出,表情里透得出的悔恨和痛苦。 “没事,没关系。”季泽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地说着,声音里颤抖而带着哭腔,“你们不照顾我哥,我照顾他。你们不对他好,我对他好。” 季泽边笑边哭,然后依旧喝着烈酒,眼泪止不住地下落,哽咽的声音颤抖而又执着悲痛。 “就算我哥死了,我也对他好。” 作者有话要说: ☆、牛奶 季言并不喜欢画画。 一家三口,唯独缺了爸爸,而爸爸是寻找艺术而离开的。 所以,季言不喜欢带走爸爸的艺术。 但是季言得画画,因为妈妈喜欢,从小时候开始妈妈就喜欢买画画的各种工具给季言用。明明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适合买季言妈妈买的很贵的画画用具,而且季言妈妈对她自己什么都不舍得花钱,但是却很执着于画画这一点,似乎觉得季言要画画就应该要用最好的一样。 当季言拿起笔的时候,季言的妈妈便会坐在旁边看着,眼神专注而又温柔带着笑意。 季言不喜欢画画,但是当看到妈妈的眼神的时候,季言知道自己必须得画画。 因为妈妈喜欢,妈妈喜欢自己拿着画笔,喜欢看着自己在白纸上勾勒图案,喜欢收藏自己画得每一幅画,而妈妈每次看着自己画画,神情专注得像是透过自己在看谁一样。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季言愿意为了妈妈而去学画画,而且一直画下去。 当季言的妈妈死后,季言便没有了理由继续画画了。 但是秦未却对这个格外的执着,因为秦未喜欢,季言只能重新执笔开始作画。而且当画画的时候,秦未会很安静地坐在自己身边看着,季言很喜欢这样和秦未静静地在一起。 当秦未走后,季言终于开始为自己画画了。因为季言终于发现,除了秦未之外,自己能做的便就真的只有画画了。那个人的身影不断地出现在脑海中,占据了所有的思想,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入眠。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3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就那样将所有的时间耗在了画画上,那样一笔一划,似乎,渗透了自己整个生命的记忆一样,也似乎只有这样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说来也奇怪,不管是妈妈,秦未,还是季泽,似乎都很执着于季言画画这一点,似乎觉得画画就像是季言的本能一样,每个人不管怎样都要把最好的画画工具和环境给季言。但是季言其实并不喜欢画画,但是他们似乎都喜欢着,季言也只能就这样画着,最后就连画画都变成了季言生命的一部分。 而现在,季言终于没有理由画了。 再也没有人和事物可以落在他的画纸上,因为他的生命已然截止,而他生命里曾经的所有美好和痛苦在这一刻也已经不重要了。 季言已经死了,所有眼前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但是即使心里是这么知道的,但是季言仍然在痛苦着,悔恨着,悲伤着。 季泽说得不错,欠着的总是要还的。 而季言欠了很多,欠季泽,欠秦未,欠蒋帆……也许还有更多的人,更多的事。而对季言最痛苦的惩罚,莫过于停留在这世间看着现在正在发生的所有混乱与悲伤,而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季言就这么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即使他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也疼的喊都不能喊不出来。他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自己的灵魂被世间的纠葛撕扯地鲜血淋漓,千疮百孔。 季泽完全喝醉了,喝的烂醉脸却没有红反而一片苍白,即使莫彦成执意要送季泽回住处,季泽却仍然固执地不同意,一定要自己回去,任何与秦未有丝毫联系的人似乎都被季泽排除在世界之外。 季言也怎么可能放心的了让喝醉酒的季泽一个人回去,只能跟着季泽一起走,一路心惊胆战,忐忑不安地跟在季泽的身边,最后终于到了季泽租的临时公寓里。 公寓不大,但是却也什么都有,季泽进了房间,脱掉了西装直接就瘫倒在了床上,仰头闭着眼睛睡下了,看到季泽睡着,季言也就安心长舒了口气。 时间快到凌晨两点半了,季言也不敢多留,又在一旁看了会儿季泽后淡淡地叹了口气,然后便准备离开了。 当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听到了起床的声音,季言的脚步停住了然后转过身去看。 季泽不知道为什么又起来了,似乎头痛地紧皱着眉,用手扶住额头脸色惨白,看他的样子似乎身体并不好受。季泽踉跄地站了起来,然后拖着脚步,步履虚浮地走到了冰箱前。 季言缓缓地走了过去,却看到季泽拿出了一大盒牛奶出来,然后眯着眼睛神色有些茫然得往玻璃杯里倒牛奶,季泽的身体因为醉酒微微晃着,一杯牛奶也倒得洒了不少在桌上。 季泽拿起了杯子,又去微波炉里热了一会儿,然后手中拿着温腾腾的牛奶向床边走了过去。 季言松了一口气,至少季泽还知道喝热牛奶,这就好,能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就好了。也对,季言忍不住自嘲,一直都是季泽在照顾自己,现在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担心季泽。 季泽双手捧着热牛奶,眼神微眯着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床边,然后坐在了床头边,将牛奶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季泽笑了,温和地嘴角换换扬起,转眼看向了床上空空的枕头。 “哥,晚安。” 只是一句话,让季言的灵魂瞬间颤栗起来。 就这么三个字,季言的眼眶立刻红了。 如同之前无数个夜晚,季泽会习惯地捧着一杯热牛奶到季言的窗前,然后像现在这样,神色淡淡却又温柔地笑着,和他说晚安。 “哥,我今天终于帮你办画展了。” 他扬起一个微笑,柔声对那片空旷唤道,空荡而清冷的房间没有一丝回应。 季泽轻声说着,手缓缓搭在床前看着空无一人的床上,却仿佛依旧能看到侧身躺在床上的季言一样。季泽的神色淡淡,似乎丝毫没有觉察出错误一样。 季言的浑身都在颤抖,震惊地微张着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夺眶而出。 “很多人来了,秦未,也来了。”季泽在提到秦未两个字时,声音微微顿了顿,眼神也暗淡了一下,而笑容也渐渐变得苦涩,“哥,你高兴吗?” 高兴?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季言从没想过,自己死后季泽在夜晚仍然会维持着之前的小习惯,热了牛奶送到床边跟自己说几句话,然后道晚安。这算什么?假装自己还在,假装和自己说话吗? 不要这样啊……季言痛苦而又压抑地哑然无言,眼泪却一滴滴从脸颊滑下,季泽的一字一句,恍若汇聚成了一股黑压压的水流,层层叠叠地侵入自己的灵魂,所有的一切都被击溃,直至让他全然痛苦崩溃,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季泽,你清醒点啊! 当初你骂我的话全部都忘记了吗!你现在,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傻事啊! 我……已经死了啊。 “好像迟了点。”季泽眯着眼恍惚地看着手腕上的表,看了很长时间似乎才终于看清楚。季泽眉眼又温和了下来,微微歪着头笑着看着枕头,声音缓和: “哥,生日快乐。” 季言神色悲哀地站在身后,满脸悲切哀伤,却又是泣不成声。 “哥,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我陪着你。”季泽双手扶着床边,头缓缓靠了下来,然后就这么趴在床边淡淡地轻声说着,“我陪你呆在这里,让你可以看着秦未,这样你会高兴点吧。我还和以前一样陪你,一年一年过生日,然后……” 季泽的眼眶微红,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口,眼泪没入袖子氤氲下了暗色的湿润。季泽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变得沉稳下来,像是睡着了般。 季言定定地站在原地,只觉得他的灵魂快要被季泽残忍的温柔撕碎。 哪有什么然后?已经没有然后了。 他的时间已经永远停滞在了他死去的那一晚,而季泽却仍然在想着他现在的一分一秒,也许未来还有一年又一年。季言不禁嘲讽地自嘲起来,嘴角牵强的扯出笑容,眼泪模糊了眼眶。 他们两兄弟,真是一样傻。 季言傻,知道秦未已经走了不会回来,却还在原地傻呆呆地等了七年; 而季泽更傻,知道季言已经死了,却还假装着季言还在将自己的时间仍然留给季言。 季言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然后秒数又从零开始。 时间如此循环往来,季言就这么看着时间流逝,但是他却已然是被时间遗忘的人。 凌晨两点半。 季言轻轻地一步步迈出,走到了季泽身后。季泽就这么维持着趴在床边的姿势睡着了,季言缓缓地伸出了手,当惨白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季泽的头发时颤了颤。 “季泽。”季言的声音温柔却又伤心,视线淡淡地落在男人的睡颜。 温热的泪水就因为这样一丁点的触碰落了下来,那样苦涩微凉的苦痛一直蔓延到心底,季言将手心轻轻抚在季泽的头上。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 ☆、暴露 等季言回到秦未的住处时,都已经接近了天亮。 天空灰蒙蒙得透着压抑微弱的光芒,季言一步步走着,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想了很多,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季言的脑子里,想了无数的如果,如果他没有自杀,如果他在五年里去找了秦未,如果季泽没有遇到自己,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遇到秦未…… 不过,如果终归只是如果,一切既然已经发生那便无法再改变既定的事实了。季言只想好好得嘲讽自己,明明都已经死了何必再这么自找烦恼呢?当他决定去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与所有人切断一切关系了。 身体轻飘飘地穿过了房门,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客厅。 季言怔在了原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 不管是电视,沙发,桌子,椅子,还是茶几……所有家具都混乱一片,甚至是被砸地破损,地板上也多出了无数条狰狞的裂痕,整片地上似乎没有一处空余的角落,一切都是狼藉混乱一片,像是遭受了恐怖骇人的袭击一般。 而罪魁祸首就站在客厅里,那个男人粗喘着气,紧紧握拳的双手还有着血痕,秦未的表情痛苦而又疯狂,双眼猩红地看着地面,像是被逼到绝路般垂死挣扎的野兽。 季言愣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4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秦未……”潜意识里便轻声唤出了秦未的名字,担心地向秦未走去。 然后,季言看到了秦未脚边的一本打开的相册。 刹那间,仿佛被人放了冷枪,在身体里引发了一场爆炸,炸的他粉身碎骨,所有防线都被击溃,而他的灵魂即将就此崩溃。 相册里是秦未,穿着花哨的衬衫和大裤衩站在沙滩上,灿烂的笑得像个傻瓜一样。左手蛮横地勒着一个男人的脖子,男人细碎的黑发微长,右眼角下有颗黑痣,表情有些不耐烦得想要推开秦未,但是眼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那个人,是他。 秦未……终究还是知道了他。 “季言!季言!你给我出来!出来啊!”秦未疯狂地怒吼着,眼眶微红,然后四处围绕着找寻着那个游魂的身影,但是没有,整个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在发疯而已。 一拳头猛地挥向墙壁,他似乎察觉不到痛楚,秦未狰狞着脸看着墙壁,手却在颤抖着。 季言头昏脑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了。唯一能听清的就是他的名字,夹杂在混乱和嘈杂的声音里,被熟悉的声音颠来倒去地反复叫着,一遍遍似乎汇成了一股血腥的气流涌进了季言的身体里,在血管里奔腾,剖开血肉,撞碎筋骨,撕心裂肺。 “季言!季言!”秦未还在叫着季言的名字,到处寻着那个游魂的身影,但是他却找不到。秦未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疯狂多一点,他的身体和思维在看到相册里季言的照片之后似乎就坏了,从那一刻起,一切都濒临崩溃。 “秦未。”季言喃喃地回应着秦未的话,然后站在秦未的面前,红着眼睛,颤抖地伸出透明的手在秦未眼前挥了挥,“……我在这里啊。” “季言!”秦未还在撕扯着声音大声唤着他的名字,然后向前走去。 季言定定地站在原地,就那么看着秦未径直冲过自己透明的身体。 那透明的游魂怔怔地转过了身,神色空洞而又悲凉地望着还在寻找他身影的秦未。 低低地笑出声来,季言很庆幸自己找到了笑的方法。只是这笑声在季言那无人可知的空荡荡的游魂世界里显得充满了痛苦和自嘲。他不必在意自己笑得有多难听,因为他已经死了。 季言甚至越笑越起劲,最后蹲了下来蜷缩在地上,身体却在颤抖,似乎笑得太厉害而浑身都在疼痛地痉挛般。季言的笑声持续了很久,后来渐渐变成了哽咽,泪水一滴一滴沿着季言的眼角滑落。 手无意识地按在胸口,冰冷的皮肤下面的心脏已经不会再跳动,也不会在为眼前的男人而悸动。 是啊,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可是怎么办?为什么还会感到心痛呢。 “季言,你出来……” 秦未双膝跪在了那大的摆钟前,神色颓废地看着时间,手指轻轻抚着钟面,微颤的声音黯然而又带着恳求,红着的眼眶里泪光闪现。 季言哑然地看着秦未颓然的背影,无可奈何。 秦未不该知道的,他不能知道的——在他的房子里每日游荡的游魂就是季言。 那个懦弱自私地等了他七年,最后偷偷摸摸死在家里的季言;那个画了无数幅秦未,爱了他很多年的季言;那个生前与他纠缠不清,死了还不肯放过他的季言…… 也许季言也预见过这一天的到来,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地甚至于措手不及。而季言更加不敢想的是,在这之后,秦未生活的轨道又会偏离错乱成什么样子。 “季言,你真不要我了吗?” 房间里秦未的声音凄凉而又微弱,短短一句话让季言的心脏在空荡荡的胸腔里生疼。 季言从未看到这样的秦未,退却了一切的强势和伪装,将最深层的脆弱和痛苦原原本本地暴露在自己的面前,甚至于这样卑微可怜的哀求着。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可是,季言已经死了啊。就算他现在发了疯一般冲上去紧紧抱住秦未,大声地一遍遍喊着我爱你,但是秦未也感受不到,听不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时间已经错落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季言在人间,却离秦未太远。 季言曾经以为—— 当他死后还能见到秦未,是他这辈子除了遇见秦未和季泽之外最幸运的事了。 但是现在,这却变成了季言此生最不幸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等待 秦未,就那么僵坐在摆钟前,目光空洞黯然地看着一分一秒从眼前流逝。 秦未的记忆里,属于季言的那一片全然空白。而季言的脑海里,有着无数可以回想的过往,只是他却不敢想,只要一想心脏就疼的转不过起来。 他们之间存在的太多的错过,而这一切已经早已无法挽回了。 天亮了。 窗户外的世界,也同样破碎不堪。只是光这样朝窗外看着,太阳的碎片似乎马上就要洒落。 而秦未依旧那么枯坐着,像是这个世界里只有麻木,只有冰冷。那双记忆里总是活力神采的双模里却是暗淡一片,阳光一点都没有进入他的视线里。 季言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秦未的身边,七年了…… 他与秦未之间的距离从未这么近过,也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远过。 那是十分耀眼,即使现在也只要闭上双眼就能马上浮现眼前的一段时光。 每天清早季言都想着各种办法将睡得像烂泥的秦未从床上拖起来;在餐桌上吵吵闹闹地讨论着下午要做些什么;在下课便看到秦未带着傻兮兮的笑脸死皮赖脸地蹭过来让自己慌乱脸红;放学后便在外面打包了外卖和啤酒,两个人瘫倒在沙发上一起看着电视…… 有时候,留下或者离开,是无法选择的。 但是记忆这种东西,说是一辈子就是一辈子。 在那贫瘠的记忆里,季言的世界里永远都有一个秦未。 在学校里,只要一个转身就能看到对方的存在;在路上,只要一说话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回答;在家里,只要一伸手的距离就可以拉住对方……季言的视线似乎永远都无法离了这个人。 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以至于季言自然而然地产生了一种错觉,错觉自己和秦未在以后,甚至于在很久的未来后,他和秦未依旧会这样闹闹腾腾,互相折磨一辈子。 只可惜,季言的视线早就被迫离了秦未,而秦未的世界早就失了季言。 只是,就连季言自己都未曾想过,在这遥远的七年后—— 他,季言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了秦未的世界里,然后将秦未的生活彻底毁坏颠覆。 门口传来了叫喊着秦未名字的声音和门铃声,只要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是莫彦成。季言叹了口气,的确莫彦成该来了,这么久时间一直忍着没见秦未也是难为他了吧。 只是秦未却依然坐着,视线没有丝毫偏离向大门看去。 莫彦成还是进来了,不知道是从何处拿到的秦未家的房卡。 只是打开门的那一刻,却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看着一片狼藉的房子,一脸震惊。 震惊也只是那一瞬间,随即而来的却是汹涌的愤怒,莫彦成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摆钟前沉默不语的秦未,然后大步迈了过去,“秦未,你在发什么疯!” 莫彦成这一会儿真是气急了才叫出了秦未的全名,就算前几天刚知道季言死了,秦未也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将房子毁坏成这个模样。 这到底又是怎么了?秦未到底准备疯成什么样子才够! “把房子弄成这副鬼样子你心里好受点吗!”莫彦成一把拽住秦未的领子,想要将秦未从地上用力拽起来,“你说啊!好受吗!” “你根本就没有记起季言这个人!”在说出季言的名字后,莫彦成清楚地看到秦未的眼神有所波动,而莫彦成却是更加的恼怒,双手狠狠拽住秦未的衣领,“你什么都记不起来,现在为季言装什么深情!” 季言,季言,季言……都是季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5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莫彦成从未见过这个人,但是却也被这个名字将原本的生活偏离得无可加复。 原本他想着,就算秦未对他并不抱有情人间的感情,但是莫彦成可以等。他有很好的耐心,很长的时间,可以就这么一点一点耗着秦未,总有一天他可以等到秦未。 但是,从季言这个名字出来之后,一切都偏离了正常的轨道。而莫彦成原本的自信却变成了莫名的惶恐不安,他与秦未之间从那一刻开始有什么就回不到以前了。 “他不肯见我。”秦未站在踉跄了几步,然后看着莫彦成喃喃说着。 这下莫彦成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惊恐了,双手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瞪大眼睛盯着秦未,“你,你在说什么疯话!”秦未之前便根本没有见过季言,更何况,现在季言都已经死了,秦未怎么可能见得到季言! 季言却只能呆愣着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混乱,神情悲切而又黯然。只有他知道,秦未说的并不是疯话,昨天凌晨他一直呆在季泽那里,所以秦未没有看到他。 “他恨我,不肯见我……”秦未自言自语,转过头红着眼看着那摆钟。 季言哑然。 如若真的恨他,他怎么会为这偷来的能陪伴秦未的时间而沾沾自喜;如若真的恨他,他怎么会愿意这么偷偷摸摸地陪在秦未身边不肯离开;如若真的恨他,他怎么会因为秦未的痛苦而感同身受,即使死后却仍然受着名为秦未的折磨;如果真的恨他,他又怎么会到现在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视线却依旧无法离开秦未…… 只可惜,这一切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他从一开始,便不应该出现在秦未的面前,更不应该贪心地想要多呆在身边一会儿。 “你疯了。”莫彦成震惊地喃喃说着,然后抓紧秦未的胳膊便准备向外走,“不行,你,你不能再呆在这里了。你跟我出去!” 秦未没有反抗,就这么跟着莫彦成急促的步伐也向房门口走去,而走到门口时,秦未的脚步突然滞住,从莫彦成的手中取回来门卡。 莫彦成站在门口震惊地看着秦未,而秦未站在门内定定看着莫彦成。 这一眼,却让莫彦成的心都随之震颤,有什么欲来的疼痛和失望已经蔓延至心底。 “莫彦成。”秦未淡淡叫着莫彦成的名字,然后缓缓叹了口气,“谢谢你。” 这么多天他们之间,终于有了平静的对话,但是却也是第一次让莫彦成这么惶恐不安过。 “尾子,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之间还需要谢吗?”莫彦成怔了怔,然后潜意识里牵强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想要抓住秦未的手,直觉告诉他如果这扇门就此关上,如果现在他没能抓住秦未的手,那么之后他便就真的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而秦未却将手移开,让莫彦成的手有那么僵持在空中。 莫彦成愣住了,手微微颤抖着,然后扯着嘴角看着秦未,“你这家伙还在怪我没告诉你季言的事吧?我跟你道歉,是我错了。季言可以等你七年,我也可以。我可以等你更久,只要……” “不用了。”秦未打断了莫彦成的话。 戛然而止的寂静,莫彦成哑口无言,黑黝的眼眸里闪现着破碎的疼痛。 “我有他就够了。”秦未淡淡地说着,眼里带着莫彦成看不懂的情愫。 秦未说着,向后退了一步。 “嘭。” 门,被关上了。 一扇门,却似乎阻隔了两个世界一般,像是跨越过交点的线之后便再也没有了交集。 手缓缓抬起,莫彦成的手放在门前却又蓦然无力地放下。 莫彦成的眼睛红着,缓缓转过身,靠着房门颓然地滑了下去,双手颤抖着紧握地猛地砸向地面,泪水汹涌地夺眶而出,一滴滴落在地砖上。 从来没一刻像现在这般如此清晰明了地意识到 ——有些人,再怎么等也终究不会等到了,因为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而他,便再也等不到秦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承认 “秦未,起来了!再不起来,早饭都成午饭了。” “季言……再陪我睡会儿嘛。”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在唤着自己,躺在床上的秦未紧紧抱着怀里的,头伸过来去蹭了一下,睡意朦胧地说着,一边还模糊地去亲了几下。 只是这触感,绒绒的,圆滚滚的,怎么感觉不太像季言?秦未皱着眉,硬是支撑着睡意缓缓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怀里抱着的。 “季言!你让我抱着这个鬼东西睡觉!” 秦未一下子撒手,把怀里抱着的骷髅条形抱枕扔了出去。当初季言买这个他还奇怪,现在每天早上睁开眼看不到抱着的季言,反而是个惊悚的骷髅脸对着脑门前。 “你不是没东西抱着睡不着吗?” 季言出现了,那个身型高挑的男人穿着休闲服站在门口,就那么懒散地倚靠着门看着秦未,视线里却带着淡淡的笑意,将之前秦未抱着他睡觉的借口原封不动还了回去。 “可是我现在习惯抱着你睡了。”秦未却是一脸苦恼地看着季言,面露委屈地看着季言。 “傻瓜。”季言也懒得和秦未计较,这家伙醒了就好,“醒了就给我起来。” 等秦未洗漱完去餐桌的时候,早饭已经准备好在桌上了。 不管是上课,还是周末,就算季言起得早,也还是会等着和秦未一起吃早餐。 “你怎么在收拾行李?”秦未皱着眉,不解地看着放在客厅的行李箱。 “要去y省的几个大学和博物馆参观,算是我们专业的旅行教学吧,今天下午就走。”季言淡定地吃着煎蛋,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对秦未来说多么重大的话题。 “今天就走!你怎么不早说!”秦未立刻不吃早饭了,惊讶地瞪着季言。 季言挑了挑眉,默不作声。 这能说吗?一说出口,又跟前几次似的。每次出去都得带上个拖油瓶,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还要去美术馆,一边喊无聊,一边一直跟自己瞎扯玩闹。 而且这回导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把秦未那个活宝带上,就算季言真有点私心也不行了。秦未也真是名气大,都已经成为季言专业系里的名人了,秦未就差手里举一个我为季言代言的牌子了。 “我也……”秦未不爽地看着沉默的季言,脱口而出。 “不准去!”季言立刻断了秦未的话,“我就去三天而已,你在家里等我。” “三天!”秦未更惊讶了,“你竟然要去三天?还不让我去!” “就三天而已。”季言认真地着重了而已两个字,才三天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得,他又不是不回来了,“而且我又不是失联了,你可以打电话给我。” 秦未默了,既然季言现在才告诉自己肯定已经下定决心了,那自己再怎么说也没办法了。 “吃。”季言拿出一片吐司面包递到秦未嘴边。 “你回来要补偿我。”秦未一脸怨念委屈得看着季言,递到嘴边的面包也没有咬下去。 “再说。”季言本来想立刻否决的,但看着秦未失望可怜的表情,不由得将否定的答复换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秦未的眼眸瞬间亮了。 不行,那是有商量;再说,那就是指同意了。 秦未将吐司面包咬了一大口,毫不吝啬地给季言一个灿烂的笑。 “照顾好自己。”季言也不知道应该觉得好气还是好笑,不过在桌子底下伸脚踢了踢秦未的脚。 “还没走就开始想我了吗?”秦未笑着,附带着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看着季言。然后迅速地抓住季言还未收回去的右手,调笑地咬了咬季言白皙圆润的指尖。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6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秦未!”季言连忙生气地收回手,然后桌子下面更加用力地踹了秦未一脚。 秦未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季言笑。 季言瞪人的时候表情特别生动,左眼下的痣总吸引人去看他的那双眸子,眼睛里泛着潋滟的水光,微微上挑的眼角几乎有种冷艳的感觉。秦未喜欢看着季言那纯粹得眸子里满满载载的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算了,我去洗个澡再走。”想着自己要留秦未一个人在家里,季言现在也不去和秦未生气了,便站起来向浴室走去。 走到门口,季言顿了顿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正好对上秦未虎视眈眈的眼神,季言冷冷地瞪着秦未,“不准跟进来。”然后嘭的关上了门。 坐在门口的秦未耸了耸肩,既然季言都发话了,那也无可奈何收起那些小心思了。 等秦未把早饭吃完了,也习惯把季言吃剩的早饭也一并吃完了,季言还没从浴室出来。 “季言,你还没洗好嘛?”秦未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水声,也没有回复,秦未疑惑了,“那我进来了啊。” 伸手打开了门,就在那一瞬间鼻息间涌入了浓郁的血腥气,秦未的瞳仁骤然缩紧。 季言浑身惨白如纸,脸色青紫地躺在浴缸里,他的眼睛闭上,呼吸也无声无息地停止了。沾着血的刀片落在了地上,而男人的左手上是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一道道血痕。 浴缸里染上艳红血色的水还在一圈一圈往外扩大,鲜红在透明里渐渐泛开,满眼赤红,渐渐濡湿了整个视野,空气里鲜血的气味蔓延开来。 这一刻,秦未的世界彻底毁了。 秦未的全身都在颤抖着,浑身所有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崩溃,他的喉咙口像是被空气紧紧地扼死住,就算努力张口也叫不出季言的名字。 踉跄着冲上前去,崩溃得从水里想要将季言抱出来,而季言的身体却冰冷得如同冰块一般,也早已没有了气息,浴缸里是红色的水,扩散的血色充溢了视野,而季言却是那最惨烈的白。 “季言……”秦未喃喃地唤着,一边死命地将季言塞进怀里,拼命想要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一个死人的身体。他的全身颤抖着紧紧抱住季言,眼眶通红,像是被逼入绝境而即将崩溃的困兽般,“别死,求你,别死……” “季言,季言……”秦未毫无意识得一遍遍唤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嵌入季言如同被血液浸泡的左手,捏碎骨骼的力度,就那样紧紧握住。只要被那样的手握住,似乎就不会再放开了,只可惜怀里的人却是冰冷的尸体。 【秦未,季言已经死了。】 “季言!” 大口的呼吸,猛的睁开了眼睛,秦未从地板坐了起来,他的脸色苍白,一双黑色的眼睛里盛满暗色的恐惧与崩溃,像是马上就要碎掉了,充满了无措、痛苦与疯狂。 秦未大口喘息着,全身忍不住颤抖,秦未缓缓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似乎还能看到自己在梦中是用这双手紧紧抱住季言冰冷的身体的。这些虚假的梦中的伤害却侵占住他的五脏六腑,狠狠地肆虐开来,痛不欲生。 【我骗人?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你想要知道季言用右手拿着刀片自杀的?】 【你想要知道那一缸子的水里完全被季言的血染红了?】 【还是说,你想要知道季言他死之前都还在画着你的画像!】 一句句话瞬间充溢着大脑,那铿锵有力的话语却如同被利剑撕碎般疼痛,反复残忍地切割着神经,秦未的整个灵魂都在为此颤栗,似乎即将陷入了疯狂到濒临崩溃,而后永远万劫不复的境地。 秦未满身冷汗,浑身似乎都陷入了冰窖里冷得不像话,他的世界里一片空洞而冰冷,即将被这个世界所有黑暗的痛苦与崩溃而吞没。 【秦未……季言不等你了。】 【他等不了你了。】 大摆钟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四十七分,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与摆钟的滴答声,这过于寂静的感觉让秦未有一种自己回到梦里的感觉。 胸口发紧,一股凉意瞬间从尾椎直达头顶,胸口像是压抑着什么始终喘不过气来。秦未只能茫然空洞得看着自己的双手,用那模糊的梦境去回忆那痛苦不堪的噩梦,就像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来残忍折磨自己一般。 秦未颤抖着蜷缩着身体,噩梦里季言得脸又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只是隐约记着那个男人纯粹带着笑意的眼眸,季言的笑靥已经随时间静止在梦中初见的那一刻,再也不复存在。 只剩下愈发蔓延开的鲜血,晕染着肆虐残忍的猩红,那片绝望的殷红似乎要将秦未就此淹没,即使是梦,秦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季言惨白而血红的身体撕扯得濒临粉碎。 “秦未。” 如同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刀刃劈开了身体,秦未整个人剧烈地颤抖着,瞳孔骤然缩紧,然后就那么僵硬地转过身来。 暗色的夜幕,在落地窗前有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微长细碎的黑发下是好看熟悉的眉眼,左眼下有一颗痣,身体略微透明。而那游魂脸上的表情温柔却又悲伤,红着眼眶脆弱无比地远远望着自己。 秦未,依旧还记不起季言。 噩梦中的季言仍然七年前的季言,而眼前的季言已是七年后了。 错落的光阴在这一刻似乎模糊了时间线,但是再怎么模糊都无法掩盖季言已经死了的事实。 秦未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季言看,却又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动,生怕自己只要一晃眼眼前得游魂就会变成幻象消失在眼前。 “傻瓜。”季言看着无动于衷的秦未,嘴角牵强地扯出一个笑,“你不是在叫我吗?” 季言红着眼眶,终于在秦未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僵硬地笑着然后向秦未走去。 每一步似乎都践踏着季言的心脏,每一步季言的胸腔都难以抑制地疼痛。 整整七年时间,季言觉得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秦未,好久不见。” 季言颤声说着,明明是笑着,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红着的眼眶夺出。 如果真的能在一起,晚一点也无所谓。 只是这个好久,实在是太晚了。 秦未,你知道吗?不仅是你,我也已经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报复 从莫彦成走后,秦未便依旧呆在一片狼藉得房间里僵坐着看着那嗒嗒作响的摆钟,后来也便不知不觉地蜷缩着身体睡着了。 季言悄然坐在秦未的身边,心疼地看着秦未憔悴颓废的脸,自从季言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秦未的世界后,秦未的世界便一片混乱,他都不知道多久没有睡过一晚好觉了。 秦未这一睡,睡得很沉。 一直到深夜降临,秦未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像是疲惫到几近崩断的神经终于休息下来。 等到两点半的时候,季言到底还要不要出现在秦未的眼前? 季言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出现,只会引诱着秦未没入了更加痛苦和黑暗的陷阱里。他身为一个死人,却一次一次地步入秦未的世界里,他已经毁了秦未的生活。 而现在秦未已经知道了他就是季言,如若继续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秦未与他只会纠缠得越来越深,而他只会更加彻底地毁了秦未。 只是一晚上没见而已,秦未就已经发狂地将他的房子摧毁得一片狼藉,他痛苦,季言更痛苦,季言的记忆要比秦未多得多。 季言可以轻而易举地给秦未希望,可是之后呢?如若在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季言的灵魂突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那秦未又该怎么办?他消失不过就是什么都不存在了而已,可是秦未却还活着。 那样做,更残忍不是吗? 给了希望后的绝望,才是全然的摧毁。 已经不能再这样纠缠不清了,季言该离开了,趁现在秦未不记得他,趁现在秦未以为他恨他不肯见他,趁现在他还没有真正的消失…… 季言缓缓走向落地窗,只想这样跳出窗户,离开这个属于秦未的空间。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7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 季言的瞳仁骤然收紧,然后身体颤抖地震住。 “别死,求你,别死……” 秦未颤抖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微弱而又悲切,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噩梦,就那么一声声唤着季言的名字,痛苦而又绝望的哀求着。 季言只觉得这一声声唤的让自己的灵魂都陷在了这残忍的崩溃里,季言还是转过了头,神色无奈而又悲伤地看着睡在地上的秦未。他还没醒来,却蜷缩着身体颤抖着,满脸冷汗面露出痛苦的表情,在他梦里一定又有一个季言折磨着他。 季言又犯错了。 犯了和在所有故事里可悲的人总是犯同样的一个错误,错在脱身前回头贪看一眼,却也是那一眼却就再也脱不了身。就那么一眼,季言什么都看不清,却只看见了他。 那个季言看了半辈子,缠了半辈子,爱了半辈子的秦未。 “季言!” 秦未终于从噩梦中猛然醒了过来,大叫着季言的名字浑身更加猛烈颤抖着。他就那么背对着季言全身无力地坐了起来,他缓缓抬起双手,似乎在认真地注视些什么。 季言站在秦未的身后,他看不到秦未此时的表情,只是那个人的背影此时似乎全然陷在了崩溃的黑暗与冰冷中,他就像独自坐在世界昏暗的角落,封闭在心底最深的世界,纵使那个世界,只有冰冷,只有麻木。 “秦未……” 季言终于张开口唤出了他的名字。 原本下定决心要离开,却又在此时又一次陷入了秦未的世界。 疯了。 季言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秦未转过身来,震惊地看着自己,却又小心翼翼地望着动都不动,像是害怕他一开口,一动作,季言便会如同幻境突然消失一般。 季言何时见过这样脆弱的秦未,季言的心都要被此时的秦未撕碎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通红着眼眶,最后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傻瓜,你不是在叫我吗?” 季言的脑子里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满满的只有眼前的秦未。 他原本就不是个理智的人,他知道他可以为了让秦未得到这短暂的甚至于以后注定会破灭的安全感做任何事情,所以他一定是疯了。 季言一步步走向秦未,却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更黑暗的深渊。 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季言才发现自己的脑子一片空白,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未,好久不见。” 只是一刹那,秦未突然起身,而季言还来不及反应就被秦未猛地拉入了怀里,死死地抱住。就那一么一瞬间而已,那么用力而崩溃的力度,让季言觉得自己会被秦未杀死的错觉,他无措地被秦未突然紧扣在怀里,却感到了有温热的泪水从自己的颈脖处滑落。 秦未,他竟然哭了…… 季言很少看见,或者说根本没见过秦未哭,在他记忆的秦未就应该一直是没心没肺,神采飞扬的大男孩,不管是什么事情或者什么人都无法让这个男人留下脆弱的泪水。 “季言,季言,季言……”秦未一遍遍在季言的耳边唤着他的名字。 季言的眼眶红着,身体颤抖得不像话。 “季言,谁准你自杀的!”秦未突然猛地放开季言,双手紧紧扼住季言的肩膀,通红着眼睛质问着眼前透明而冰冷的游魂,“谁准你死的!” 这个男人还是这么无理取闹,明明都不记得自己,反而还要反过来质问自己,自己就连找死的权利都被这个男人的剥夺了吗?尽管这么想着,季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看着秦未,眼泪一滴滴夺眶而出。 “女朋友跑了所以自杀?吃安眠药死的?说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还告诉我一切都是季言的错,让我忘了你!”秦未一句句吼了出来,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悲伤多一点,眼泪控制不住地从通红的眼眶落下,“季言!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就这么一直骗着我跟在你身边,你开心吗!” 秦未猛地抓住了季言的左手,季言还来不及抽手,秦未就将季言左手的袖子撩了上去,在左手腕上一道道清晰而又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痕瞬间展现在了秦未的面前。 秦未的呼吸瞬间止住,然后就那么瞪着双眼,让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下。 “季言,你好狠,你就这么报复我的?”秦未觉得自己的心脏如同那狰狞的伤口一般被刀刃切割,汹涌的疼痛伴随着鲜血在自己的身体里蔓延开来,他身体里似乎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被摧毁殆尽而剩下的碎裂的心脏。 秦未的身体像是受不住了,全身像是痉挛一般地疼痛蹲下,颤抖着身体大口喘息着,手却仍然抓住季言的左手腕不放,汹涌的泪水止不住地滑下脸颊。 “你别哭啊,这,这多难看啊。”季言也压抑不住泪水,伸手搭在秦未的肩膀上蹲下,他从未想过这个男人有一天会哭成这个样子,记得很早以前秦未还说男人不能哭,大男子哭哭啼啼的多难看。 “别哭了,我……”秦未一哭,季言就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的整个灵魂都在无知觉的颤栗着,叫嚣的悲恸在深处不断地撕扯着灵魂。 我怎么会想要报复你?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死之前,看着你的画的心情。 七年前的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也约定好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 我看着你的画,就假装地在看着你。 就这样想着让时间停在那一刻吧。什么都不管了,一起死在那里。 我只想要守着和你的约定,就当做我们已经厮守过了一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就假装我们两个都已经白了头发成了糟兮兮的老头子,就装作过去的时光岁月里没有任何的遗憾。 然后,我只想安静平和地和我记忆里的那个秦未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当我睁开眼却看到了你。 秦未……为什么要让我,再见到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泼酒 “就是这里了。”穿着黑色制服的女人走到了门口然后止住。 “谢谢了。”魏巍点了点头,然后从皮夹子里抽出了几张百元大钞递到了女人的手中,女人也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带着标准得职业微笑离开了。 沈廷天也没等着,直接就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看到了偌大奢华的包厢里,只有莫彦成一个人瘫倒在黑色皮质沙发上,一身的酒气,眼神迷离地看向门口,而脚下和茶几上是一溜的酒瓶。 也亏莫彦成他们经常到这个场所里来喝酒,就连这里的人都认识了他们,还知道害怕莫彦成一个人闷在包厢里喝酒出事,所以打电话给魏巍他们来领人。 “喂,莫彦成!你没事吧!”沈廷天也不管一屋子散不去的酒气,立刻迈步走到了莫彦成旁边,将摊在沙发上的男人扶了起来,双手拍着莫彦成的脸,肯定是喝醉了,脸颊也真的是烫的可以。 “这搞什么啊!”沈廷天回过头去,一脸愤恨,向无辜的魏巍嚎了起来,“秦未今天终于恢复去上班了,这家伙又开始堕落颓废了!他们两个玩接龙吗!” “秦未?”莫彦成的眼神终于有了交集,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然后一手甩开了沈廷天的手,“他去上班?开什么玩笑,昨天还把家里毁得一片狼藉,还说……还说……” 莫彦成忍不住嘲讽地笑了出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笑的事情般,然后抬眼看向一脸担忧神色的沈廷天,“他说,季言不肯见他。” 沈廷天和魏巍同时一愣,然后愕然地对视了一眼。 “不肯见他?醒醒吧!季言都死了,一个死人而已!他想要见什么?鬼吗!”莫彦成咬牙切齿地吼着,然后从桌上零零散散的酒瓶里随意拿了一瓶又想开始灌酒。 “别喝了。”魏巍走了过来,按住了莫彦成的手将酒夺下。魏巍无奈地叹了口气,莫彦成很显然是醉了,估计昨天去见秦未的时候发生了争执吧。 莫彦成喜欢秦未这件事,魏巍和沈廷天并不是不知道。也不得不说,一直以来他们也都抱着乐见其成的想法去看的,莫彦成一直喜欢秦未,秦未这么多年也都是一个人,两个人如若在一起也算是件好事。 但是,自从季言的名字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那刻,一切都开始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呵。”莫彦成冷笑了一声,也没再去拿酒,只是张开手瘫坐在沙发上,斜着眼看着沈廷天和魏巍,“你们有的来关心我,还不如去看秦未。他都已经神经错乱到以为季言恨他不肯见他了!” “季言,季言,季言……”莫彦成一遍遍喊着这个名字,耻笑着眼神空洞地看着茶几,“真是想见见这个人,竟然这么有本事让秦未爱成这个样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8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好了,我们送你回去吧。”魏巍走到莫彦成身边,想要将男人扶起来。 “五年,我在尾子身边五年时间,竟然还抵不过一个他根本就不记得的男人。”莫彦成恍若没听到魏巍的话,仰起头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喃喃地说着,眼眶红着,脆弱得声音里带着脆弱和迷茫。 “季言算什么?爱他,但是爱到七年都不敢来见尾子一面?”莫彦成将视线落在了身边两个男人身上,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当初我在军区一直听着尾子和我提季言,那个男人句句不离季言,就差举个模范夫妻的牌子了。” “尾子失忆了,我在等。”莫彦成视线淡淡地看着零零碎碎的酒瓶,酒瓶上透射着破碎的自己的映像,“我在等这个秦未宝贝的要命的季言来找他,可是,他没来。” “然后呢?季言一直没来。”莫彦成笑了出来,伸手扶住了额头大笑着,“我那时还在想,也就不过如此嘛。亏秦未爱惨了季言,那小子却连一面都不来见秦未,秦未不记得那人也是季言他自己活该。” 魏巍和沈廷天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说话的莫彦成。 “七年了,秦未忘了季言,我也差点都忘了。”莫彦成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双眼,声音变得颓然下来,“谁知道,他竟然又出现了。” “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大学同学把尾子打了一顿,然后他弟弟又跑出来要办画展,还把季言自杀的事都怪在尾子头上,而尾子,呵,竟然还真的就一副也要死了的样子!”莫彦成将手放下,黑暗的视线再一次看到了模糊昏暗的光线,刺的眼睛生疼。 “莫名其妙,简直就是莫名其妙!”莫彦成吼着,声音拔高起来,脸颊通红,“活着不来找秦未,死了一伙都上门来找尾子讨债了!” “还有那些画!有这么多年的时间去画秦未,为什么就不肯来见尾子一眼!”莫彦成身体颤抖着,伸脚将地上的酒瓶用力踹倒,“一个个都像是尾子杀了季言一样,季言就真的一点错都没有吗?还有那个季泽,自己没有看好哥哥,来找秦未算账做什么!” 沈廷天看着莫彦成的视线渐渐冷了下来。 “这算什么?季言爱秦未?爱成这个样子?死之前七年不来见秦未一眼,现在自杀了!好了,什么都好了,什么都解决了!”莫彦成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怨念,向站在身边的两人大吼着,“他死了,尾子也毁了!之前高调地说希望尾子幸福,却自己死了把所有的错都堆在了秦未的身上!季言就是在报复,死也不让尾子好过!” “我一个大活人,活生生地陪在尾子身边五年,却就突然什么都不算了。”莫彦成冷冷笑着,双手颤抖地紧紧握拳,语气嘲讽,“尾子宁愿去等一个死人,也不愿意看我一眼!” “呵,季言真是聪明得很。再怎么样,我都比不过一个死人。” 猛地透心凉的酒水从头顶瞬间浇下。 莫彦成愣住了,鼻尖满是更加浓郁的酒气,突然间的冷意让脑子瞬间清醒起来。莫彦成恍然地抬起头看向身旁,沈廷天将半瓶酒就这么从莫彦成头上浇了下来。 沈廷天的视线有些冷,然后缓缓将抓着酒瓶的手放下。 “莫彦成,人死为大。” 不管怎样,季言已经死了。 人生只有一次,人也只有一条生命。 谁不想活着?谁不想幸幸福福地和所爱的人生活一辈子?季言能够去放弃自己的生命一定有他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他们不知道更加不应该私自去判断。 不管怎样,他们身为活着的人都没有资格去嘲讽季言的死。 “你醉了。”沈廷天将酒瓶咣当一声重重地放在玻璃茶几上,然后眼神淡淡地看着莫彦成。 莫彦成愣在了那里,满脸的酒水,不禁浑身冰冷得瑟缩颤栗起来,有种辛辣的感觉从脸颊的皮肤滑下,让莫彦成有种自己在近乎在哭泣的错觉。看着沈廷天陌生冷漠的视线,莫彦成突然清醒了起来,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莫彦成视线暗淡下来,缓缓低下头。 一直以来的沈廷天都以轻松欢乐的模样闹闹腾腾地出现在他们四人之间,而现在,就像是退却了伪装一般,面容冷然地淡淡看着莫彦成。 “就算秦未拒绝了你那又怎样?”沈廷天站在了莫彦成的眼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莫彦成,声线冷淡地对莫彦成说,“你还是可以留在秦未身边,你还是可以等他,你还是可以去等他爱你。那些季言所有都已经做不到的事,你都可以做。” 沈廷天看着一脸黯然迷茫的莫彦成,淡淡地叹了口气,声音缓和下来: “莫彦成,你说季言死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还活着。” “那又怎么样?”莫彦成惨然地扯了嘴角笑了出来,“不管我再怎么等,他的心都在季言那里,我根本就等不到他。” 人,就是太过聪明和自私的生物。 谁会用自己的一辈子去做赌注,毁了自己一辈子只为了一个必输的结局。 莫彦成不敢等,不敢用自己的这辈子去赌,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得不到秦未了。 “就这么放弃了吗?”沈廷天满眼复杂,他也未曾想到,秦未和莫彦成之间竟然会有一天发展到这种意料不到的困境。 莫彦成低着头,默不作声,但是却也默然地给了答复。 “那季言呢?”沈廷天伸出手让莫彦成抬起头,让这个醉酒的男人不得不清醒地对视着自己的眼睛,沈廷天就那么一字一字地反问莫彦成。 “秦未忘了季言,有了老婆,有了孩子,有了事业。那你来告诉我,季言的希望在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莫彦成永远都看不清同样的处境不止是他,还有那个他口中的季言。 “季言,一直在等着秦未。”季言死了,他的时间便停滞了,而他便一直在等着秦未。 季言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爱着秦未,自以为是也好,胆小懦弱也好,他也极力小心翼翼地守护着秦未的家庭和事业,季言只是想要去成全秦未应有的幸福而已。 在这空白毫无希望的七年里,季言依然念着秦未,画着秦未,爱着秦未。就算是身为旁观者的沈廷天也不禁为季言感到惋惜和悲痛,所以说,秦未这家伙到底是多么幸运才能被季言这么深爱着啊。 莫彦成愕然地看着沈廷天,微微张开了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你可以说季言懦弱,可以说他傻,但是……莫彦成,你不能怪他,你也没有哪里不好。” 沈廷天的声音在空旷的包厢里显得飘渺而又黯然。 “你只是,没有季言那么爱秦未。”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通话 天,越发地冷了。深秋未过,夜晚的寒意却是透骨的凉。 如果是哥哥的话,恐怕更不愿意从家里出来了吧。 从车里走出来吹着冷风的季泽不自觉地想着,最后却是嘲讽地自嘲笑了笑。 走进了电梯,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季泽走出了电梯接起了蒋帆的电话。 【季泽,你知道吗!今天秦未竟然去上班了!】 “嗯。”季泽默然地应了一声。的确这件事也让季泽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季泽也习惯性地不会去显露出来。那本相册的话,应该是昨日寄到秦未家吧,没想到秦未今日却又恢复正常去上班。说是正常,才最不正常。 【喂!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啊!】 蒋帆没有得到意料中的答复,声音显得蔫蔫的很失望。 【季泽,我准备回去了……那,你呢?】 “我会留下来。”季泽没有丝毫停顿地回复了蒋帆。季泽并没有多余的解释为什么决定留在这里,这个人总是这样表情冷漠却又从容,他的一步步似乎都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他只要决定了那便没有人可以动摇了。 【是,为了季言吗?】 蒋帆小心翼翼地问着,即使蒋帆和季泽来z市找秦未是为了季言的事情,但是季言这个名字在平日里却很少出现在这两个人的对话里,他们两个就那么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这个名字,就像是一种禁忌的存在般一样。 通话却陷入了一阵沉默。 【我知道了。】 蒋帆停顿了很久,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你啊,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才够?】 通话就此结束,蒋帆说完这句话也没等季泽的回复便将通话掐断了。只剩下季泽站在电梯门口,视线低垂,晦涩不明地看着地砖上自己被灯光拉长的影子。 季泽上了电梯,到了公寓门前打开门。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9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在还不远的过去里,当他每天回家的时候,都能看到不大的房子里总是亮着那盏橙黄的灯,暖暖的橙色光晕水波般在房间里层层漾开。而他最爱的哥哥总会坐在那里,看到他回来的时候,会微微一笑轻声唤他的名字—— “季泽,你回来了啊。” 季泽的呼吸仿佛突然滞住,目光黯然地看着眼前空旷暗黑的房子。 没有了那扇门,没有了那盏灯,也没有了那个人。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活着的人在痛苦后还要继续活着。 季泽打开了灯,将公文包放下,然后将西装和领带脱下,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般,头缓缓仰起无神地看着空白的天花板,喉咙口吸进的空气都觉得冰冷的窒息。 从茶几上拿起开动的一包烟,抽烟的习惯还是在季言死后季泽才有的。那个时候季泽还总是不让季言抽烟,现在季泽却是自己抽了起来。 打火机的火花噌的一下点燃了空白的空气,白皙纤长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含在嘴里,一头凑到火光里缓缓点燃,燃烧的烟草升起袅袅白烟,淡淡的烟草气息从指尖蔓延开来。 轻轻吸了一口,苦涩辛辣的味道弥漫了口腔,吐出一口烟圈,白白的,烟雾渐渐变得朦胧,消散在寒冷的夜色里。季泽正坐着静静出神,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蒙的灯光中仿佛一座安稳的雕像。 很冷。 真的很冷。 哥哥他最害怕的就是一个人,从一开始季泽就知道,于是当他告诉季言他是他弟弟后,便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搬到了季言的家里去。 家里只有一张床,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季泽便每晚睡在沙发上,但是早上起来后却总看到季言的眼睛是红肿着,满脸憔悴不堪。 于是季泽在半夜打开了季言房间的门,房间里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是开的。 季言侧躺在床上,手上却拿着秦未和那个不知名女人的结婚照看着,他的眼神只是单纯的空洞而又绝望,泪水就那么无声无息地一直顺着眼角流下,沾湿了大片的枕巾。 季言看不到秦未,便只能红着眼睛一直看着秦未的结婚照,像是一次次的自我催眠,却更像是一遍又一遍的自我折磨,不知道是看的太专注,还是悲伤的太痛苦,就连季泽打开了门都没有意识到。 季泽什么都没说,只是那天后季泽搬到了季言房间里打了地铺。 季泽每晚会给季言一杯热牛奶,然后守在季言的身边看着他睡觉。那个时候季言在晚上经常做噩梦,每次醒来的时候都是哭着醒的,然后便吓得恐惧得浑身颤抖,就那么紧紧抱着自己缩在床角不敢动。 不管季言什么时候醒来,季泽却也醒了,然后却也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就那么醒了坐在季言的旁边静静地陪着季言,等他平复下来。 有的时候季言会偷偷跑出去喝得烂醉,当季泽把人带回家然后强制让他睡觉时,季言会拉住季泽的袖子,像是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一样不肯放手。 季言喝醉了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眼眶红着,眼神空洞迷离地看着世界,整个人脆弱不堪的样子,但是却死死抓住季泽,就像是如若季泽离开的话,季言立刻就会彻底崩溃一样。 然后,季泽便会躺在床上,守在季言身边陪着他睡觉。虽然时常只是季言醉酒后在昏睡,而季泽只是静静地坐在床上看着季言睡。如若季言睁眼的话便会看到季泽的目光脱离了冰冷桎梏,变得几分柔和的无可奈何,而季泽的手就那么平稳地覆在季言的手背上。 从第一天起,季泽便一直叫季言哥。 季泽就是要让季言潜意识地记住他不是一个人。 亲情总是比任何羁绊都要可信的多,季泽是故意的,他便是要让季言记住他还有一个亲人。 季言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一定还会剩下一个季泽陪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呢?季言却死了。 季泽在秦未面前,一遍遍说着季言已经死了。 这何尝又不是季泽对自己的折磨? 仿佛所有的等待、守候,那些所有温馨美好的回忆,都成为一团不曾有过的东西。季泽即使痛也无法表露出来,他只能让那心脏上狰狞的伤口继续流血溃烂,然后一次一次地继续折磨自己,让自己更加撕心裂肺地痛苦。 烟头掉落在地上渐渐熄灭,男人双腿蜷缩在沙发里,双手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季泽和谁都没有说过,在季言自杀的那一天他打过电话给季泽。 那是凌晨一点半,季泽因为几个棘手官司的缘故在事务所加夜班,那个时候事务所接了几个复杂的案件,导致连续几个晚上整个事务所都在通宵加班。而身为律师的季泽也实在没有办法提前离开,更何况这也是工作所需。 那个时候他们还在开小会的时候,季言的电话打了进来,季泽向周围的同事到了个歉便走出了会议室在楼道里接电话。 “哥?”季泽疑惑地喊了声,似乎记忆里没有季言凌晨一点半打电话给自己的印象。 【嗯,是我。】那个时候,电话那端的季言轻声应了声。 “睡不着吗?还是做噩梦了?”如若同事在季泽的身边的话一定会很惊奇,这个男人的语调难得竟然变得如此柔和,如此耐心地接听着电话。 【大概是做噩梦了吧。】季言的声音很轻,就那么缓缓地说着。 “我现在加班脱不了身。”季泽皱了皱眉有些烦恼地看着灯火通明的事务所,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哥,我马上……” 【不,我没事的,你不用赶着回来。我只是,做噩梦了,想听听你的声音。】季言打断了季泽的话连忙给说着,而语速却似越来越慢。 季泽倒是愣住了,抓着手机一下子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可是太惯着我了。你看,我噩梦醒过来就想着要打你电话了。】季言的声音有几分轻松调笑的意味,带着开玩笑的意味。 “应该的。”季泽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那,季泽,谢谢你。】 季泽没说话,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发现不出来。 【这么多年,真的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季言的声音似乎含着淡淡的笑意,听起来很温柔却又很飘渺,也不等季泽的回应就那么自顾自说着。 【我要睡了。】 【晚安,季泽。】 那是季泽与季言的最后一次通话。 季言睡了,便再也没有醒来。 突然有温热的水滴滑过脸颊。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季泽才发现原来是泪水。 时至今日,季泽想起那一天季言死前打给自己的电话,才觉得痛不欲生,万劫不复。 他的哥哥,到底最后是以什么心情来和他打这个电话的。 他一定红着眼眶,却硬是压抑住装作若无其事地打电话给自己,就像是在说最后的遗言一样;他最害怕一个人,在挂完电话后一定浑身颤抖地哭出来,然后却独自孤零零地自杀死在了寂静的深夜里,然而季泽却竟然什么都没发现。 季泽恨秦未,却也更恨自己,他如若在那时发现了什么,说了什么,或者说及时赶回去的话,也许一切惨剧也不会这么轻易发生。 眼泪止不住地从季泽的眼眶夺出,季泽默默伸出手摸了摸脸颊,然后看着指尖逐渐冰冷的晶莹。然后季泽双手抱住了头靠在膝盖上,无声而又压抑地哭着,有什么一直掩藏在心底的东西蓦然爆发了出来,即将让所有的理智崩溃而后痛苦不堪。 “哥……”季泽缓缓抬起头牵强地出声,视线朦胧地看着空旷无人的房间,声音沙哑。 “下辈子,别再这么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过 “季言……” 季言的呼吸一滞,秦未从身后揽着腰抱住了自己,身体温热而又坚实,他的下巴便就那样靠在季言的肩膀上,然后在季言的耳边轻轻如同情人般缠绵的语气唤着他的名字。 “你有去看着我上班吗?”秦未就这么从背后抱住季言,和前几天的痛苦和悲伤的表现截然不同,像是记忆删除般的忘记了之前的所有,就那么笑着问季言。 季言若不可闻地应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无可奈何地挣脱开秦未的怀抱,转过身来向后退了些,离着一步距离双眼复杂地看着秦未。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0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在那天季言终于和秦未坦白身份后,秦未能看到他的时间已经不够了,于是季言就在消失前说了让秦未重新去上班。 秦未听了,第二天早上,秦未便去上班了,而住所也让酒店重新装修,也临时在酒店开了另一个套间住。这就像是和以前一样,季言的话秦未自然是会听的。 很久的曾经有人便说过,是季言驯服了秦未,因为糖和棒子都只被季言抓在手里。 只是没想到这对失忆的秦未仍然奏效而已。 季言自然是和秦未去上班了,而秦未的心情似乎便好了许多,但是令季言心惊的是秦未在上班的时候开始了自言自语,而那些话就如聊天般,不是说给别人而是说给季言听的。 就算是现在,一天结束秦未又看到了季言,秦未恍若忘记了他前一个晚上明明还悲痛地望着他,发疯地质问他,痛苦地呜咽。他就恍若忘记了一切,恢复了曾经平和相处的时候。 但是季言没办法不去想,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没办法以为自己还没死。 秦未伸手拉过季言冰冷的手,就这么牵着他然后让他坐在沙发上的一侧。而秦未便就这么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枕在季言的腿上,嘴角扬起灿烂的弧度,一只手抬起缓缓抚过季言眼角下的那刻泪痣。 “我喜欢这么看着你。” 季言愣了愣,然后眉眼温柔却又悲伤地笑了出来。 秦未不知道,他也曾经这样躺在他的腿上,这么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停留在原地,悲伤的事物似乎就会逐渐累积。明明眼前的事物美好而又令人温暖,下一个瞬间,却又悲伤地无法抑制。秦未这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让季言会误以为他的时间还有很长,他还可以和秦未重新开始,然后一起相伴着下去很久很久。 但是他们之间终究生死殊途,误以为也永远只是误以为。季言的心里一直明明白白地记着他已经死了,他总有一天一定会消失的。 所有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为了那个现实生活的明天,而季言,却只能呆在这里,把这个莫名偷来的时间当成他仅有的全部。这世上种种生死离别,来了又去,有如潮汐,他们相信不会有到不了的明天,而季言却活在到不了的明天里。 季言的一辈子已然结束了,而秦未的一生还有很长。季言只是希望,当他何时真的消失后,秦未能够活得好一些,更好一些,然后一直幸福下去。 “你把小肚子快些接回来吧。”季言轻叹了口气,低头看着秦未。 说起来,小肚子也很久没有见过秦未了吧。家里就是应该有个孩子才对,这样家里才热热闹闹的好,而秦未也不会寂寞一人还傻到假装和自己一言一语地对话。 秦未听着却愣住了,然后缓缓地开口,“季言,你恨我吗?” 季言哑然不知道为什么秦未会突然问这个,但却也无可奈何。 说不恨,怎么可能。 秦未说爱他,却忘记了他;说不会让他一个人,却在他的生命里消失空白;说让他等他两年他便回来,他等了他七年他都没有回来;说要和他相伴一生,他却结了婚有了孩子;说要让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他,而他却不要了…… 季言恨,恨死了秦未。 有个季言爱他到生命都毫不顾忌,而他却毫不知情。 有些恨随着时间愈发的溃烂恨之入骨,而有些恨却随着时间而淡去转化为执念。 而秦未便是季言的执念,七年过去,季言终究是舍不得再去恨他。 “我爱你。” 季言的声音淡淡,在说完三个字后似乎感觉流动的空气和时间都骤然止住。 轻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季言觉得心脏疼的难以呼吸。就这么三个字而已,季言觉得自己好像再多说几个字身体就会立刻坏掉一样。 秦未的双眼瞪大,近乎于不可置信地望着季言。 “我好像,一直都忘记告诉你——秦未,我很爱你。” 季言缓缓勾起嘴角,眼角却湿润了。 相伴相行的那些岁月,他们一起走过,但是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只是一瞬间,只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终究被时间所拖长。但是季言有多怀念那段时光,他便又多么想秦未。 他似乎从来都未曾在秦未的面前说过这样的话,这么坦率地告诉秦未,他爱他。七年时间里,他守着和秦未的回忆过日子,他看着画假装自己就在看着秦未,他一遍一遍在心底默默说着,却遗憾自己未曾说出口。 只是还好,他还来得及说出口。 听到有人说过,人生就是一场旅行,到过很多地方,遇到很多人,做过很多事,走走停停,就这么一辈子便过去了。但是季言却没有想到,他的生命却似乎一直停在秦未离开的那一年,并未改变。 那些想要做的事,来不及说的话,还未能邂逅到的更多的人,也便停滞不前地消散在时光中。 但是,还好,他总算还是走了那么一小步的。 “什么啊,原来你之前没有和我表白过啊。”秦未顿了顿,然后笑了出来,却不知为何眼眶也莫名其妙地红了起来,然后撑着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将季言抱住。 与昨天晚上粗暴愤怒的力度不一样,秦未这一次缓缓地伸出双手,然后将季言轻轻地揽入怀中,抚上季言的后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这样的拥抱显得太过珍惜了。 这样的温度却让季言一直忍耐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 有些温暖,已经是季言所不能承受的了。 “秦未,我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季言颤抖地伸手抱住秦未,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愿和执念在这一刻都已经了却了,就算有再多的不舍和不甘,季言也不该再去掺和秦未好好的生活了。 “你放我走吧。” 他们便就这么好聚好散,假装没有遗憾地就此分别也算是个完美的结局了吧。 秦未的身体震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了手,暗色的瞳仁直直地看着季言的脸。 “秦未,你放过我吧。”季言的声音微弱而又颤抖,泪水却从眼眶一滴滴落下。 “你想去哪?在你说过你爱我之后,你还能去哪?”秦未微闭着眼睛,俯身向前倾去,轻轻吻过季言的眼泪。秦未伸手用力抓住季言的双臂,不让他逃离,细碎的吻直至季言的耳畔,而后凑着他的耳朵认真地一字一字说了出来。 “季言,你只能陪我。” 季言眼睛蓦地瞪大,眨着眼睛眼泪却越来越多,季言忍不住推开秦未,目光愤怒而又带着哀求,“你怎么就不懂呢!我已经死了啊,我已经不可能再陪你一辈子了!你让我一个死人怎么和你在一起,更何况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能留在这里多久!你还有大半辈子可以好好活,你跟我一个已经死了的鬼折腾个什么。” “秦未,你懂不懂,我在毁了你啊!” 秦未的神色淡然,伸手将冲动的季言用力按在了沙发上,身体压迫地压在了季言的身上,手支撑在季言的头侧,就那么定定看着季言,眼眸里满满的只有季言一个人。 “那便毁了我。” 季言一怔,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 “季言,我要你毁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 ☆、饭局 季言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就那么定定地望着办公的秦未,他喜欢看着秦未认真办公的样子。 要是说以前,季言才不会相信秦未有一天竟然会成为总经理,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看着文件,而这么一呆往往是半天,还不断有员工敲着门进来有更多的事情。 季言站了起来,然后走近秦未就那么站在秦未身后看着秦未手中的文件。 大概是什么合同之类的,季言也没有细看,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而秦未微皱着眉,抿着唇,右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然后轻敲了一下桌子,随后在合同上华丽地签下了秦未的名字。 季言忍不住笑了出来,看着合同上龙飞凤舞的签字。 之前季言就说秦未写自己的名字写太丑了,秦未便让季言帮他设计签名。当时季言说是不乐意,不过还是在脑子里想了好几天,然后假装在做作业的时候无意提到这件事,随手签了一张自己也练了好久的签名给了秦未。 然后秦未便就这季言设计的签名,每天练习着,那个时候就光看着秦未练签名了,估计这签名都已经让秦未潜意识记住了吧。 季言看着那自己设计的签名落在合同上,内心有种小小的莫名的自豪感。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1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在秦未这几天开空窗的时候,原定的综管部的团康日期也被迫推迟了,而今天秦未便很显然得把这个补回来,好歹也是员工福利,特别是在助手刘兵已经进办公室隐晦地抱怨了一下之后。 秦未便让刘兵自己去定饭店通知人员,他便跟着去就行。而刘兵也立刻拍了下秦未的马匹然后撒脱地跑了出去,秦未倒是觉得这小子是不是到快发工资所以没钱吃晚饭才用这个借口来蹭饭。 季言自然是一路跟着秦未,走进饭店后,秦未的脚步却突然顿了顿。 疑惑地也停下脚步,季言循着秦未的视线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蒋帆和季泽。 先是蒋帆注意到秦未,蒋帆看到秦未不知道自己这个之前打了秦未一顿还闹得兵器展一团乱的罪魁祸首应该作何表情,不过蒋帆还是抬手向秦未挥了挥手。 而季泽看到蒋帆的动作,也转过头去看到了秦未,视线淡淡地只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 “那是……”刘兵站在秦未身边看着那挥手的人只觉得眼熟,后来才想起来上次兵器展有人打秦未被拍下来了,而那个人好像就是他。 “没什么。”秦未打断了刘兵的话,然后径直走向了定好的包厢里。 季言的脚步却停下了,最后却是走向了坐在窗边位置的蒋帆和季泽。 “真是冤家路窄,在这里还能遇到秦未。”蒋帆看上去脸色有些古怪,暗暗叹了口气,他自从打了秦未那一顿之后也没那么生气了,只觉得现在遇到秦未只觉得尴尬。 “你定的明天几点的火车票?”季泽直接将秦未的话题忽视掉。 “明天早上七点半的,估计要到明晚才能到家了。”蒋帆说着,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不用特意来送我的。” 蒋帆微皱着眉,本来还想劝着季泽和自己一起走,不过看着季泽冷淡的表情最后也只能将想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季言和季泽一样都是死脑筋,只要认准了一件事那便是不管怎样都拉不回来,或者说只是蒋帆的话没有用。如果同样的这句话是由季言来说的话,季泽肯定是会听的。 人的心都是偏的,季泽的整颗心倒是全部偏到季言那里去了。 可是季言却不在了。 蒋帆这么想着无奈地笑了出来,却只觉得心里蔓延着淡淡的苦涩。抬眼看着季泽,总觉得季泽身旁坐着的应该还有一个季言,或者说记忆里季言应该坐在那里。 这顿饭,不应该只有他们两个人。 季言看着沉默无声的季泽和蒋帆,顿时心里也觉得压抑不堪。 “秦未?你……”蒋帆还在想着,突然间意外地看到了秦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然后走到了蒋帆的桌旁没经过同意便坐在了蒋帆旁边的位子上。 季泽抬了抬眼,视线微冷地看着秦未,显然是不欢迎,这一桌的气氛瞬间就冰冷紧张了起来。 “只有那一本相册吗?”秦未倒像是感觉不到什么奇怪一样,只是看着季泽。 季言倒是愣住了,诧异地看向秦未。 秦未这是觉得季泽寄过来的一本相册不够看,所以来要更多的吗? “其他都和我哥的尸体烧了。”季泽冷淡的表情似乎永远都滴水不漏,即使秦未的表现超出了季泽的意料,季泽也不会表现出任何让人察觉,只是淡漠简洁地回答秦未的问题。 秦未的身体一震,抿着嘴蹙起眉头来没有说话。季言却是有些恍然,后来想想也对,都过了这么久了自己的尸体也早该烧成灰了,只不过季泽就算真的有也不会再拿出来给秦未。 “季言他,有留话吗?”秦未抿了抿嘴,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遗书吗?”季泽喝了一口茶然后淡淡看着秦未,“留了,没提到你。” 在旁边听着的蒋帆也皱起了眉,虽然不是嚣张跋扈的气氛,但是此时只觉得两个人僵持在这里,季泽的话虽然没有错,但听起来却也是在故意针对秦未。 “那,季言到底为什么会自杀。”秦未终于问到了他最想知道的事。 季言若是为了秦未自杀,那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季言的死,一定还有其他理由,只是季泽和蒋帆却从来都没有提到过。 秦未不敢问季言,他怕季言不想说出口,也觉得季言根本不会告诉自己实话。 “季言他……”蒋帆顿了顿,然后想要说出来。 季言的身体无意识地一颤,面容惨淡地看着说话的蒋帆。 季泽将手中的茶杯放回了桌上,与玻璃的碰撞声断住了蒋帆的话,蒋帆抬眼便看到了季泽冷漠的视线而后将话又收了回去。 秦未皱着眉看着季泽和蒋帆,果然这两个人还有事情瞒着他。 “现在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吗?”季泽冷笑了一声,然后抬眼讽刺地看着秦未,“是想马后炮多关心一下我哥?还是说,你只是为了证明我哥的死和你没有关系,让你自己可以心安?” “那你呢,季泽?”秦未终于反驳了季泽的话,暗沉的眼眸就那么注视着季泽,“这么关心哥哥的你却没有意料到季言自杀,来报复我只是为了让你自己心里的愧疚好受点?” 季泽的呼吸一顿,手指微颤了一下。 秦未的话,终于成功撕扯开了季泽掩藏得完美的血淋淋的伤口。 “快到冬天了。” 季泽悄然移开了视线看向黑蒙蒙的窗外,不知道为什么提到了截然不相关的话题里,愈发寒冷的夜晚就连行人也少了许多,都裹着衣服瑟缩地埋头先前走着,“我哥曾经差点被冻死。” “他总是突然间就不见了,然后就躲着不让我找到他。”季泽看着那玻璃里透射的自己的倒映,却恍若透过窗户在看着另一个从前的自己一样。 “那天在下大雪,我哥又不见了,可是我哪里都找不到他。”季泽说话很淡然,就像是在讲故事一样,但只有季言知道当时的季泽到底有多着急,或者说可能真的是找他找的快要发疯了吧。 “后来大晚上的,我在想他会不会已经回家了。”季泽转过头去看向秦未,“然后我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我哥,他就缩在墙角。” “那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就蜷缩着躺在雪里,整个人都几乎被雪埋起来了。”季泽说着自己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季泽低垂着眼看着茶杯里的水透着自己黯然的表情,“如果不是我找到他的话,也许第二天他就真的无声无息冻死在那里了。” 秦未和蒋帆同时震惊地看着季泽,就连蒋帆都未曾从季泽和季言口中听过这件事。 “我哥浑身被冻得紫红色,整个人紧紧抱着自己被盖在雪底下,我差点都以为他已经死了。当我把我哥从雪里拉出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看着我说——救救我。”季泽的声音有些颤抖,然后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出来,“明明找死的人是他,他却和我说救救他。” 那个时候,季言就躺在曾经秦未坐着等他上学的位置,整个人都被埋在了冰冷的白雪里,闭着安静毫无声息,就像是已经死了一样。季泽急疯了,将季言从雪地里拉出来然后就那么不管不顾地抱进怀里,也不管季言的身体如同冰块一般冷,只想用身体的温度让季言暖过来。 季泽那时缓缓醒了过来,仰着头牵强地眯着眼睛,全身都在无意识地颤抖,却伸出冻得发紫僵硬得手缓缓够上季泽的衣服,抬眼极力发出颤抖而又细不可闻的声音。 他说——救救我。 “然后他叫我秦未。”季泽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秦未。 秦未的瞳仁骤然缩紧,双手紧紧颤抖得握拳,有什么似乎压抑不了的东西从心底嘭的炸裂开来。 “他明明看着我,却叫我秦未。”季泽的眼里带着嘲讽的看着秦未,“我以为我哥一直想死,但是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我哥比任何人都想活着,他在等你救他。” 季言到底是有多绝望多痛苦才会躺在茫茫大雪里等着秦未去救他。 “我哥他,一直想要被拯救,可是那个人只能是你,秦未。” “我们所有人,通通都及不上你一句话。” 季泽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低着头,垂落的眼帘与眼睑相碰时能仿佛将世界碾碎。 “秦总快去吃饭吧,你的员工来找你了。”季泽看着从包厢里出来找秦未的刘兵,然后出声让秦未离开。秦未视线暗沉地看着季泽,默不作声然后便离开了座位。 秦未走了。 季泽的神情从冰冷到了落寞,脸上露出了疲累的表情淡淡看着桌子。 “季泽,你……”蒋帆出声想要安慰季泽。 “我救不了我哥。”季泽伸手扶着额头,声音淡淡得颤抖,眼底掩藏至深的悲伤终于浮了出来。 “是我,救不了他。” 季言站在季泽的身边,连连摇头,季泽怎么会这样想? 不是的!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季言在心底一遍一遍地说着,想要告诉季泽根本就不是这样。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2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泽,你明明已经救了我了。如果没有你的话,我早就死了几百次了。你不知道,我到底是有多么庆幸着,在那段绝望崩溃的日子里,能有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城市里总是一片灯火辉煌,繁华而又迷幻,而他却只会龟缩在冷冰冰的房子里,如若不是一直有季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话,季言只会任由自己一点点在黑暗里堕落至死亡。 季泽,你怎么可以把错都怪在自己的头上?你根本不知道能够遇见你的我到底有多幸运。 季言还记得,新年春节他深夜从床上坐了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新年里夜幕的绚烂烟花,耳边是络绎不绝的炮竹声。而睡在地上本就没睡的季泽便走到了他身边给他披了件衣服让他别着凉,然后和他说话,那个时候季泽问他,新年有什么愿望。 秦未已经离开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季言不知道自己心里还应该有什么愿望,只是觉得过了新年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而已,而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弟弟,是他最亲的家人。 季言从没有说自己的新年愿望是什么,但是他在新年夜晚看着烟花胜放的夜空还是会许愿。 整整五年,他许的愿望只有一个。 愿季泽一生平安幸福,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生病 秦未在吃晚饭后已经到了九点了,但是却并没有回家反而是去了超市里。 季言奇怪地看着秦未在买菜买肉,虽然看起来是在挑挑拣拣,但是季言知道这家伙肯定什么都看不出来,估计只是在最单纯地对比价钱吧,然后认为贵的肯定好吃点。 秦未这是晚饭没吃饱,所以准备买菜回家自己烧着吃? 等到到家后,秦未就把两大袋的食材都放到了厨房,然后便去办公了。 一直到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秦未才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正坐在一旁静静看自己办公的季言笑了笑。 “来,我们吃宵夜。”秦未大手一挥,然后抓住季言冰冷的手便走向厨房。 “你做?”季言挑了挑眉,看着厨房里的食材疑惑地看着秦未。 “当然是你做给我吃。”秦未说得没皮没脸,像是理所当然一样地看着季言。 “你怎么知道我会烧菜?”季言瞪了秦未一眼,难不成他的脸上还贴着一个家庭煮夫的牌子吗? “因为我不会啊。”秦未说得理所应当,家里就应该有个掌厨的人。既然秦未不会做菜,很显然这项艰巨的任务便只能落在了季言的身上。 “……”季言一下子愣住了,没好气地踢了秦未一脚。这算是什么逻辑? 其实一开始季言也不会做菜,因为他的妈妈有一手好厨艺,季言自然不会在意这个。不过自从季言的妈妈死后,季言和秦未住在一起后,就必须要在意这件事了。 季言在见识了几次秦未炸厨房的能力后,也只好作罢,自己开始一天天慢慢研究做菜。虽然一开始做出来的菜味道有些奇怪,但秦未还是能够面不改色地全部吃光,季言也便就这么习惯性地坚持学下去了。 虽然直到现在季言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宠着秦未了,季言却还是没辙地去帮秦未做宵夜。其实以前秦未一般没有吃宵夜的习惯,秦未一般会在晚餐的时候把季言做的菜都全部吃光,晚上自然只会撑着然后美名其曰得说太饱了所以要抓着季言做床上运动好好消化。 季言想着忍不住抿嘴笑出来,然后转过头去看秦未,而秦未就站在自己的身后眼里带着期待地看着自己,这样就像是回到了七年前的时光一样。 “你买太多了,哪算宵夜。”季言无奈看着两大袋东西,要是全部烧出来都能做一桌子大餐了,“就煮碗面吧,里面帮你多加点菜。” “都好,反正我都吃得下。”秦未倒是无所谓,他反正就是想吃季言亲手做的东西。 秦未就站在季言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季言在厨房里忙活着煮面。 脑海中似乎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像,从背后看可以看到那个人高挑的身材,纤细白皙的颈脖,细碎微卷的黑发。那个人的手很漂亮,是画画的手,却为了他一直在锻炼着厨艺只为了每天和他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起吃他做的饭。 秦未从身后抱住了季言,季言的身体一僵,手中的筷子落回了锅里。秦未缓缓用手抚上了季泽的右手,骨节分明的手腕,纤长白皙的手指,秦未就那样嵌入了季言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你做什么啊?”季言有些无措地想要将手收回去,但是秦未却更加用力地握住季言的手。 “戒指呢?”秦未将季言的拉起靠近唇边,轻吻着无名指的位置问季言,“你不是说你买了对戒要送我吗?” “扔了。”季言顿了顿,才记起来自己曾经和秦未说过对戒的事。 “真的?”秦未自然是不信的,轻笑着凑在季言脸庞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季言的耳朵,“那你告诉我,你扔哪儿了?我去捡回来。” 季言的身体颤了颤,明明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对这样的秦未还是没辙,微微低着头不敢看秦未的脸,而且秦未不是失忆了吗?这些总喜欢咬他的小习惯到底怎么记住的。若不是他已经死了的话,肯定脸和耳朵都红起来了。 “我都说扔了,哪会记得扔哪儿。”季言甩开手,将秦未重重地向后面推去,然后恶声恶气地说着,“我要煮面,别来烦我。” “你有煮面给季泽吃过吗?”站在身后的秦未突然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当然有。”季言随口答道,他和季泽一起生活自然也会做饭给季泽吃。虽然一开始的确是季泽一直在照顾他,不过后来两年里季言也有努力想当个好哥哥。 突然间身后沉默了,没有秦未的回应,季言有几分疑惑地向后看去,只见秦未皱着眉头像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看着自己。季言觉得有几分好笑,“他是我弟弟,你吃什么醋?” “……”秦未瞥了瞥眼,然后向后转身走向餐桌没有回答。 在背对着季言的时候,秦未却是神色黯然,悲哀得低垂着眼。 季言可以说,他凭什么要光做饭只给秦未一个人吃; 季言可以说,是秦未丢下了他七年,是秦未自己不要吃季言做的菜了; 季言可以说,忘记一切的秦未凭什么有资格去抱怨季言…… 但是季言只是想当然的只叫秦未不要吃醋,就像是潜意识里就认为他做饭本就只为了秦未一人而已。 季言煮好面放到桌上,便坐在了秦未对面看着秦未大口大口地吃面。 有的时候,记忆和时光真的容易混淆,总是让季言产生一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但是有些东西,消失就是消失了,就算是从记忆里找寻所有细微的碎片,哪怕是细节到最细节的东西,也拼凑不回原本的样子。 季言觉得自己错了。 在错的时间里放纵得做了最错的事,但即使如此季言还可悲地沉溺其中。 但是,季言已经疲惫地不想去想更多的事情了。 窗外的夜静着,窗内的秦未就坐在自己的面前。 这样刚刚正好…… “秦未,我听见你问季泽了。”看秦未已经将一大碗面都解决了,季言还是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秦未,“我来告诉你吧。” 也许季言五年前的时候,真的做了许多傻事也许心里还真的觉得自己也许死了的好,但是不管怎样在季泽出现后,季言还是被季泽一点点从深渊里带出来走向正轨。五年过去,季言自杀的理由已经不会和五年前一样了。 “我生病了,是癌症。”季言不敢看秦未便低着头看着桌面,“诊断出来是脑子里的恶性肿瘤,而且医生说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了,我也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就因为这个?”秦未的呼吸滞住了,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季言,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刺啦一声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刺耳至极,秦未走到季言身边用力拽住季言的左手吼着,“季言,就因为这个你就去自杀?” “秦未,你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季言低着头轻声说话,手却在微微颤抖,“我妈是尿毒症晚期,大冬天死在医院里的。” 从季言的妈妈死后,季言便再也不敢去医院,那个地方留给季言的只有痛苦和绝望,只有当时的秦未知道季言妈妈的死给季言留下了多么恐怖的心理阴影。 “你当时跟我说医院一定能治好妈妈的,妈妈也跟我说她还年轻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信了,你们两个人的话,我都信了。”季言缓缓抬起头,眸子里一片绝望的空洞,“我妈一次一次做透析都告诉我没事,就算疼的眼泪一直在掉还笑着看着我说别哭。” “直到我妈被推进手术室,你和我妈妈都告诉我一定会没事的。”季言惨然地笑出来,“然后呢?手术失败了。你们明明都说会好的,但是手术却失败了。” 那个时候,季言一直盯着手术室的灯从红色到绿色。 然后医生说手术失败了,季言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手术失败了,但是季言的妈妈没有死,只是从医生的口中多出了更加复杂的专业用语,但只是季言妈妈的身体在这次手术中彻底毁了而已。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3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秦未和他说,还活着就好,季言也不断地在自己这么安慰着。 那段时间每一天,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醒来…… 那种恐惧的感觉,像杂草一样在心中疯狂地蔓延,最后似乎置身于了真空的世界,那种压抑痛苦的心情却有强迫着自己留在妈妈的身边,看着她一点点走向死亡。 “我妈是为了我,为了我所以才拼命想要活下来。”季言的眼泪夺眶而出。 季言的妈妈是活了下来,却活得生不如死。本就尿毒症晚期的身体被手术失败后完全拖垮,就那么昏迷在重症病房痛苦不堪地活在一堆冰冷的医疗机械里。 过了一个礼拜,季言的妈妈才从重症病房里转出来,意识一会清醒一会迷糊,但是眼神总是空洞绝望地看着季言,她痛得连微弱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呆在病房里的每一天都像是在被凌迟一样,季言这个世界里唯一的亲人在痛苦不堪地受着折磨,而季言却什么都做不到。 医生说季言的妈妈求生意志很强,季言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季言的妈妈一个柔弱的女人能支撑到现在完全只是凭着意志,她若死了,那这个世界上便真的只有季言一个人了。 就算活得生不如死,季言的妈妈依旧拼了命得为了最后一口气活着。 到了最后,季言的妈妈躺在病床上只是静静看着季言,只是绝望得不断地流着眼泪。 她知道自己再怎么也活不下去了。 她是有多痛苦,多不甘心,多绝望,她竟然要抛下她的儿子一个人在这个世上。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明明自己的妈妈就躺在床上,可是却觉得自己离妈妈的距离太过遥远。 无力,从心底浮起的让灵魂都感到恐慌的无力感,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坐在妈妈的身边,看着她——死亡。 最后季言的妈妈还是死了,在遭受了种种折磨和痛苦后死去了。如若不是季言一开始一直哀求着妈妈一定要活下去的话,也许他的妈妈会死的轻松些,不用再受那么多的罪。 其实季言妈妈在后一次进了急症室再也没能走出来后,季言心里反而是觉得毫无波澜了,他的妈妈终于可以解脱了,死了总比她活着遭受那么多的痛苦好。 “我不想像我妈那样死去,也不想季泽像曾经的我一样看着我一点点死去。”季言无力地摇着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在医院里看着亲人一步步迈向死亡之路的痛苦。他既然都是个要死的人了,何必再去拖累着季泽,何必让季泽陪着他一起痛苦不堪。 他看着自己的妈妈在痛苦却无能为力,只能任由自己在沉默中一点点溃烂崩溃,无处逃脱地当个死亡的见证者,就那样看着最爱的人就在自己眼前一点点痛苦得挣扎,最后被盖上了白布毫无声息。 季言妈妈的死,永远是季言心底最深的痛。 “我不敢告诉季泽,我谁都不敢说。” 秦未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季言,伸出手紧紧将季言抱在怀里,满眼沉痛。 “秦未,你在医院里说过,我妈妈死了,你会一直陪着我,你说过,你以后都会陪在我身边的。”季言拽紧秦未的衣服,抬眼红着眼眶颤声问着秦未,“可是你不在,秦未,你竟然不在我身边。” 季言一个人拿着诊断书从医院出来的那一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的生命悲哀得就像是一个笑话。 季言就那么无意识地走到了大学的那片湖旁,坐在他和秦未曾经经常坐的那张长椅上。 他的世界,太过安静,安静地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心房的血液慢慢流回心室,如此这般的轮回,而内在却早已腐烂不堪,他一遍遍回忆着自己妈妈的死亡,一遍遍无可救药地悲痛,那些空洞的恐惧和绝望的崩溃就那么冲刷着自己的灵魂。 他无法呼喊,无处可回,他的声音也无处可达,仅仅只能一味地在黑暗中行走,而曾经握紧他手走出悲痛的人却也早就松开了手,放任他一个人破碎在世界的角落里。 从早上到晚上,他一遍一遍地打着秦未曾经的手机号码直到手机断电,但是却只有冰冷的声音告诉自己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他快死了,可是秦未却不在。 他一个人缩在椅子上泣不成声。 没有一个秦未来告诉他,要坚持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亲吻 秦未的房子本就是酒店的顶楼,在秦未把房间毁得一片狼藉之后,秦未就委托酒店去全权重新装修,过了一个礼拜酒店也成功将房间恢复得与新的所差无几,而更加让季言震惊的是秦未竟然将季言之前画的所有秦未的肖像画都裱起来一幅幅挂在了墙上。 季言无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秦未自恋得要死,可是尽管这么说当季言环顾房间,看着这七年来自己画得一幅幅秦未后心底却仍然觉得难以压抑的心酸。 秦未半躺在床上,床头灯昏黄将男人周身投射出一片温暖柔和的橙光,优雅的鼻骨,英俊的侧脸,他手中正拿着那一本相册,这几天翻来覆去得看着但是秦未似乎也不觉得厌烦。 手指缓缓摩挲相片,一页一页慢慢翻阅,视线专注而又认真地落在一张张照片上,秦未在看着照片里得每一个季言,而游魂的季言也在近乎于贪婪地看着秦未的每一个动作,秦未熟悉的身影强烈地压迫着神经,这种烙印,越是试图抹平,就越是深刻。 当摆钟的指针指到了凌晨两点半,秦未缓缓抬起了头笑着看向了季言。 “季言,过来。”秦未轻声说着,向季言招了招手。 秦未的每个字都像是在吸引着季言一般,季言一步步走向了秦未然后坐在了床边。 季言的视线落在了床上摊开的那本相册上,季言将相册拿了起来,而那一页正好看到的是秦未和季言在堆雪人的合照。 那个时候冬天很冷经常下大雪,而有的时候玩心未泯的秦未便会拖着季言出去堆雪人,第一张照片里一脸笑意的秦未穿着亮蓝色的棉袄站在雪人旁边,一口将雪人鼻子的胡萝卜咬掉一半,而站在一旁的季言便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正踹向秦未。 而第二张是秦未被季言狠狠踹了一脚,嘴里咬着半根的胡萝卜摔倒在雪地里,而季言维持着脚踹在半空的动作,嘴还微张着,看季言生气的表情就知道肯定又是在说秦未了,而雪人无辜得顶着半个破碎的萝卜鼻子歪斜地竖在一旁。 拍照的蒋帆便在一旁边笑得肚子痛边将这一切都拍了下来。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年轻,活力蓬勃得张狂,似乎什么都无所顾忌一般。 而秦未,便一直无可动摇地占据了自己生命里那段最灿烂的时光。 转眼过去,已经是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但是从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时候还像是昨日才发生过一样。 季言抬眼看向漆黑的窗外,灯火通明,他记得他死的时候还未到夏天,而现在竟已经快到了冬天。从他变成游魂睁开眼起,他便已经死了四个多月了,而到现在林林总总算起都快到半年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像游魂这样留在这世间还要多久,他只希望自己呆的时间长一点,久一点,最好就这样一直不离开陪伴在秦未的身边。 “十一月了。”季言微微感叹地说着,然后转过头看向秦未,“季泽的生日快到了。” “季泽?”秦未听到季泽的名字,潜意识得便皱了皱眉,不想从季言口中听到季泽的名字。 “他是我弟弟,你别针对他。”季言微微责备的语气。 “到底是谁针对谁?”秦未瞪着眼睛看着季言,他和季泽之间怎么可以偏心季泽? 季言顿了顿,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然后拍了拍秦未的肩膀,认真地说着,“就算季泽针对你,你也不能针对他。” 这下子秦未无言以对了,抽了抽嘴角,就当做自己爱屋及乌吧。虽然说季泽的确一直在针对秦未,不过说到底他也是为了季言,秦未叹了口气无奈看向季言,“你弟弟生日,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在这之前的几年生日,都是季泽和季言一起过的,季泽说他和自己的生日靠的近,便直接并在季言生日的那天一起庆生,但是季言知道季泽不过生日只是不想让自己心里觉得难受而已。毕竟季泽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与自己生日相近的弟弟,而父亲却从未回来看过自己一眼,但其实季言并没有真的想那么多,但是季泽坚持季言也没有办法。 生日那天,他和季泽会一起去买菜买蛋糕,等回了家,季言会做一桌子菜,而季泽便在一旁帮季言打下手。季言几岁,季泽便认真地在蛋糕上插上同样多的蜡烛,然后季泽会冷着脸,用极度呆板单调的声音唱着生日歌,最后才笑着祝季言生日快乐。 每次季泽的神情都很专注却也温柔,那样子就像是季言的所有都是被他所全然期待着的。 季泽感激着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季言,而季言也同时庆幸着他这辈子能够遇到季泽。 只是…… 季言顿了顿,然后惨然笑着摇了摇头。 他现在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就算做再多也都只是多余的而已。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4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他只希望季泽以后能在这座城市里好好发展,能够平安幸福而已。 至于生日礼物的话……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准备到底是对还是错。 “那你呢,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秦未不想让季言露出这样的表情,伸手抚着季言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你想要什么?” “不用,而且我的生日已经过了。”季言摇了摇头,他哪还需要什么生日礼物,而且他看到了季泽为自己办的的画展,听到了季泽说生日快乐,而现在还能陪在秦未身边,已经算是最大的奢求都被满足了吧。 “那我把这辈子送你。” 季言愣住了,视线僵硬地落在秦未脸上。 “从现在开始,以后的每分每秒,我都是你的了。” 秦未的声音淡淡,似乎刚出声就碎在了空气中,却渗透空气蔓延进季言的心底。 “不,我不要。”季言无措地摇着头,茫然地看着秦未。 秦未定定地注视着季言,那双黝黑的瞳仁里似乎透不出一点光亮却满满的只有季言,只是这样注视着,季言似乎即将就要溺毙在他的眼中。 男人的手指缓缓靠近,触碰季言的后颈,而后伸进他的发丝之间,就那样将季言缓缓压向自己,温热的唇覆了上来。 季言先是一愣,唇上的暖意让季言猛地无可适从,又一种苦涩和凉薄一直蔓延心底。季言看着眼前闭着眼睛亲吻自己的秦未,眼睛缓缓阖上,缓缓伸手顺应内心地抱住了秦未。 当秦未舌头顶着他冰冷的唇缝探求时,他乖顺地张开了嘴,让男人的舌头进来,温柔却又霸道地舔舐自己,炙热的吻让季言觉得全身似乎都暖了起来,任由秦未霸道地侵占自己所有的思想。 现在吻着自己的人是秦未。 是他用自己的全部去爱的那个人。 这一刻有什么在灵魂里疯狂悸动着,七年时间世事变迁,但在这一刻,季言知道他们仍然是彼此生命里无法替代的最爱的存在。 这一点,从未改变。 “怎么哭了?”秦未看着季言眼角缓缓滑下的泪水,细碎地吻着季言的唇角,而后将季言脸颊上的泪水缓缓舔去,满眼怜惜和爱恋。 有些事情,有些人,不是一句深爱就可以抵掉一切的。 不管再怎么深爱,季言和秦未彼此相溶的心也已经达到了两个世界无法触及的距离。 只是没有人来告诉季言,如此的深爱到最后应该要如何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没写作者有话了 很多读者小天使已经开始提到收尾和完结了,但是我还不打算这么草率完结qaq 嗯,其实就是请大家……再耐心等一下,等我把这个故事好好写完=w= ☆、生日 摆钟的指针指到了清晨九点。 季言呆愣地看着摆钟,然后茫然的看向四周。 秦未已经走了。 又是这样,季言低头惨然地一笑。 他清晰地记住记忆里最后的印象还是秦未躺在床上熟睡,而现在秦未已经走了,这中间发生的所有事他却毫无印象,就像是记忆断层了般。 到底,是他忘了,还是在那段时间里其实他并不存在,只是消失了而已。季言不敢想,也不敢说,一开始他只当做是偶然,可是这样的偶然发生了太多次,一点一点的茫然与恐惧在季言的心底扎了根,缠绕束缚着季泽的灵魂让他不得不恐慌。 也许有一天,他便会这样突然间消失,然后彻底从这个世界退出。 阴阳相隔,生死殊途,一切也许只是季言强求了太多。 原本就已经死去的他,还能留在这人世徘徊已经该满足了。 虽然季言内心不断自我安慰着,可是时间这样一天天过去,他的心脏却愈发的空洞,原本想着也许哪天可以不留遗憾地离开,但是现在他却似乎越来越遗憾。 季言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消失的,彻彻底底消失在这个有着他所爱和他被爱的世界里,但是总听见有个声音,在他疲惫的心里小声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 ——如此数年,奈何情深最终却也只能这般分离。 季言走出了房门,没有去找秦未而是走到了季泽租的公寓,他之前只去过一次现在竟然也能再找到这里也是不容易。穿过了大门,房间里空荡荡的,果然季泽还没有回来。 大概是去上班了吧,季言缩在沙发上就那么看着大门的位置,自从变成游魂后,他的耐心似乎更加好,他身体空空的,脑子也似乎空空的,时间流逝在他的时间里似乎流逝得特别快。 今天是季泽的生日,也许季泽会晚些回来吧,可能会和同事出去庆祝? 季言一直等到天黑也没看到季泽,只想着他若是和其他人一起在饭店里庆生也好,或者说他正希望如此,那样便不用让季泽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房子里过生日了。 咔嚓一声门打开了,季言的身体一颤,然后看向门口。 季泽回来了,依旧是那副冰冷的死人脸,一进门便将公文包放下然后脱下西装和领带。 季言叹了口气,季泽今天可是你生日,就不能开心点吗? 季泽肯定没有在外面吃饭,因为季泽只是去厨房里随意拿了几片吐司面包就算填了肚子当晚饭,他就连自己煮面,或者泡包方便面都不肯,季言皱着眉头跟着季泽打转一心责怪季泽不好好照顾自己,只是不管他说什么季泽也都听不到。 亏季言还想着也许季泽和同事会在外面庆生,恐怕季泽压根就没把生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惊讶的是,过了一会儿竟然有门铃声响起。 季泽打开门后,看到的竟然是个女人,烫着梨花头,看起来娇小可爱,明明是她按的门铃,但是开门后反而是她被吓了一跳,看上去有些紧张局促的样子。 季言觉得有些面熟,然后恍然记了起来,这女人叫白艺,这是之前季泽上大学时候的小学妹,曾经好像还无意间见到过几次,也请着在家里吃过饭。 季言当初就看出来白艺喜欢季泽了,只是季泽似乎没有什么兴趣,自从季泽毕业后,季言便没有听到白艺的消息了,怎么这个小学妹现在到z市来了? “季泽,你,你还记得我吗?”白艺的声音有些颤抖,虽说笑着却不太敢看着季泽的脸。 “白艺。”季泽清楚地唤出了白艺的名字,白艺的眼睛瞬间一亮,还没等白艺高兴季泽又毫无语调地问了下一句,“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是蒋帆告诉我的。”像是怕季泽不高兴,白艺轻声说着一边偷瞄着季泽的表情,可惜从季泽的脸上一向都看不出什么,“他说你刚来这肯定没人帮你过生日,我正好在z市,就想来……” 白艺提了提手中的蛋糕盒,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季泽。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从来不过生日。”季泽摇了摇头,季言站在一旁都想要好好敲季泽的头了,好不容易有人,还是以前的小学妹来给他庆生,季泽竟然还不乐意。 “那,就当做生日礼物好不好,这个蛋糕你收下。”白艺似乎来的时候也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也不强求便将蛋糕向季泽送去,语气小心翼翼得问着。 “嗯,谢谢了。”季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还是伸手接下了。 白艺勾起嘴角笑了,嘴角两个酒窝看起来甜甜的,然后立马撤了手像是怕季泽反悔了一样,“我在蛋糕盒里放了我的手机号码,我现在在第二医院里做护士,你要是生病的话可以打电话给我……当然没生病最好啦,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那我走了。”白艺笑着向季泽道别,然后走了两步猛地回头,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着看着站在门口提着蛋糕的季泽,“都忘了和你说了。季泽,生日快乐。” “嗯,谢谢。”季泽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白艺离开了。季言无奈地站在一旁,季泽除了说句谢谢之外还能说些其他的吗?季言实在不明白,怎么这么多年季泽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带回来给自己看看。就算问季泽,季泽也只会用其他话来搪塞自己。 进了门之后,季泽便将蛋糕放在了玄关的门口,便又坐回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门铃又响了,季泽的眉头微皱又走去开门,当看到门口站着的不是白艺而是快递员后,微皱的眉头才舒缓开来。 而季言站在季泽的身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全身都僵硬起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5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是季泽先生吗?”快递员手中拿着快递问季泽。 季泽点了点头,神情疑惑地看着快递。 “这是您的快递,请签一下字。” 季泽确认了快递上的确是自己的名字,也就签收了,而发件地址竟然是y市吴敬,季泽的手颤了颤,吴敬是季言艺术系的教授,为什么他会寄东西给自己? 站在门口,季泽就用手将快递撕开,而快递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季泽缓缓打开盒子,看到的是一套深灰色西装,而最上方还有一张卡片。 【季泽,生日快乐。——季言】 季泽的瞳仁骤然缩紧,颤抖的手似乎托不住这个盒子,那熟悉的字迹灼伤了季泽的视线。 季言站在身后视线复杂地看着季泽,这是他委托吴教授帮自己送给季泽的。 在季言的心里,有一条线是很明确分割开了亲情和爱情,就像是如若他死了他必定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给秦未,只会想着让秦未好好和另一个人过完下辈子; 但是季泽不一样,季泽是他的弟弟,亲人之间最抵不过的便是那血缘之间的羁绊,他想当个好哥哥但是他却当不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他无法陪伴在自己的弟弟身边,只是在死前他一直想着,也许他可以再做什么,再为季泽多做些什么。 季言不想和自己的妈妈一样,死去之后只留给自己一个空荡荡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话,季言的妈妈一定会想要看着季言一年一年长大,陪季言度过每一年的生日,最后看着季言成家立业。 可是她做不到,而季言也做不到。 在那段日子里,季言只是出去买礼物,他买了整整五十年的生日礼物,偷偷摸摸边哭边写了五十张卡片,只为了将来有人能够帮他一年一年寄给季泽,就当做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哥哥还能陪着季泽过这一辈子。 只是季言现在,觉得自己错了。 他本就不该留下这些,他这样只是一年年去戳痛季泽的伤口而已。 季泽神色黯然地看着那生日礼物,沉默许久后,冷笑一声,“人都死了,还送这些做什么。” 季言的身体一震,神色悲切地不敢抬头看季泽。 季泽冷着眼伸手将那盒西装随意扔在了地上便转身离开。 盒子被扔在地上,却像是砸在了季言的心上。 季言看着被丢在地上的生日礼物,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栗,有什么愈发疼痛的在灵魂深处蔓延,像是有什么碎裂开来了一样,季泽的一字一句就像是剑刃般撕扯着季言的心。 季泽说的没错,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送的,他就算这样又抵得了什么呢?明明觉得自己是活该,就算季泽现在把这盒礼物扔到垃圾桶里也不为过,但是为什么季言还是觉得心痛呢? 季泽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而季言缩在玄关的角落看着地上。 就这样过了很长时间,当季言看向挂在墙上的钟时已经是十一点四十五分了。 还有十五分钟,季泽的生日就过了。 季泽又站了起来,缓缓走向玄关,季言的身体僵硬看着季泽向自己走过来。 走到了玄关,然后季泽低着头默默看着那装着西装的盒子,他站了很久但是季言却不知道季泽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季泽还是从地上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季言愣住了,无措茫然地看着季泽的背影,然后站起来跟上前去。 季泽走回了卧室,将盒子放在床上。然后将衣服脱掉,换上了季言送给他的一整套西装,季泽的动作很慢很缓,但是却是很认真地穿着似乎不想让衣服上留下一丝褶皱,他一丝不苟地将整套西装换上,然后站到了镜子前就那么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季言红着眼眶站在季泽身后,看着换上自己买的西装的季泽,原本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他买的时候就觉得了季泽穿上一定会很合身,但是现在看到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不出来。 “哥,我很喜欢。” 镜子里的季泽缓缓地勾起了嘴角,然后眉眼温柔地轻声说着。 季言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季泽为什么还要把礼物捡起来?为什么还要换上?为什么还要说喜欢…… 季言觉得自己的灵魂一次一次地被季泽无止境的温柔所碾碎。 季泽穿着西装走回了玄关,然后将蛋糕盒拎到了餐桌上,打开里面是四四方方的抹茶蛋糕,上面还插着生日快乐的小标志,而蛋糕托板的底部果然还压着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白艺的名字还有手机号码。 将纸片放到了一边,季泽拿起了蜡烛,蜡烛有很多季泽便就一根一根插着。季言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然后就那么一根根数着。 今年季泽应该是二十七岁了。 季言数到了二十七根,季泽也数到了,季泽的手顿了顿看着插满蜡烛的蛋糕,然后又插了两根上去。 二十九岁……那应该是季言的岁数。 季言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为什么就算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想着他? 季泽还是和原来一样,唱生日歌的声音永远呆板平调,他一个人坐在漆黑空旷的房子里,一个人点着蜡烛唱着生日歌,一个人吹灭所有蜡烛,然后就那么一个人僵坐在黑暗里。 季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那么静静看着黑暗里的生日蛋糕。 “哥,我爱你。” 季言的身体顿时震住了,蓦然睁大眼睛近乎于不可置信地看向季泽。 季泽竟然在说……爱他? “哥……”季泽喃喃地说着,眼泪不知不觉夺眶而出。 一直到现在才说出口,才有勇气将埋在心底的话说出来。整个世界都空洞不堪,只剩下他颤抖而又沙哑的话语,只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就算说再多季言都已经死了。 他不敢去破坏季言以为的兄弟关系,只是固执地想要将季言的一切都留在自己的视线里,所以他一直都未能说出口。但就算有多么的悔恨,多么的不甘心,多么的痛苦,季泽仍然私心地庆幸自己有着其他人所没有的和季言的回忆。 明明是在哭,却突然间笑了。 泪水一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季泽却还是笑了出来,不知道是在高兴那些年里微不足道的记忆,还是只是单纯地在嘲笑自己而已。 “明明……第一个遇到你的人是我。”声音哽咽着,胸腔颤抖着,眼泪不断流出。 如果早知道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从一开始他便会紧紧抓住季言不再放开。 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的记忆都在,而季言却不在了。 再也回不来了。 季言怔然地望着季泽,微张了张口,眼泪却越流越多。突然感觉到了一种顿挫的伤感,从心房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寸骨骼每一根神经,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呆愣着看着季泽。 “哥,你安心睡吧。”季泽伸手拿起季言亲手写的生日卡片,视线温柔而又悲哀地注视着季言落笔的名字,眼泪一滴滴落在了那卡片之上,氤氲下了苦涩的暗色。 “只是,下辈子一定要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逼婚 “秦未,我要结婚了。” 在喝啤酒的秦未一口酒呛在了喉咙口,然后猛烈地大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像是听到了极其惊悚的事。秦未满脸惊愕地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认真的沈廷天,目瞪口呆地望着沈廷天。 “和,和魏巍?”秦未好不容易喘了口气将话问出来。 “废话,不然还能和谁?”沈廷天立刻翻了个白眼,斜眼瞪着秦未。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6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你们终于……谈妥了?”秦未已经记不得多少次沈廷天来把他当知心垃圾桶,天天把和魏巍的感情纠纷问题往自己脑子里倒,就那些子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嚎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样,他还以为这两个人还能这样再折腾好几年。 “没。”沈廷天利索地回答了,“我是打算逼婚来着。” “……”秦未又一口气没喘上来,干脆直接把手上的啤酒放桌上,只怕再喝几口都是会喷出来的节奏,所以说这件事其实魏巍还并不知情? “老是相亲来相亲去,我和魏巍俩个两情相悦,郎情妾意的,为毛要瞎折腾?”沈廷天瞪着眼说的一脸愤慨,正义凛然,“我就把魏巍娶了,然后就直接拖出去蜜月了,顺便去办个证,嘿嘿,谁都找不到我们也没辙。” 秦未默然无声,只怕是魏巍那儿又有什么事情刺激到沈廷天了。 能把沈廷天惹到这种程度,恐怕也不会是什么好事,虽然沈廷天声称是逼婚,只不过魏巍那小子说不定就正等着沈廷天整这一出呢。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秦未还不会傻到以为沈廷天这小子只是单纯来告知他一声的。 “因为我不知道结婚要怎么办啊。”沈廷天一副好孩子来请教的表情。 “自己去找婚介公司!你以为我会啊?”秦未瞪着眼无奈得看着沈廷天,这小子总是平白无故地就蹭到家里来惹乱子。 “一回生二回熟嘛。”沈廷天挑了挑眉,秦未倒是被气得直想把沈廷天踢出家门去,他是结过一次婚,但也是其他人包办的,一回生二回熟又是什么鬼。 “那,到那天我结婚,一定要把魏巍给我拉过来,还不能让他知道我要逼婚!”沈廷天微眯着眼,表情一脸认真地看着秦未。 “……”秦未撇了撇嘴,果然这才是重点,秦未看着沈廷天一脸认真的模样,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反正就算沈廷天不说,以魏巍的精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他也就按照沈廷天说的帮一把吧,“好了,我知道了。” 沈廷天高兴了,扬着眉乐呵一笑,“到时候,我少收你点礼金!” “……”秦未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婚还没结,沈廷天连礼金都早就打好主意了。 “我要去操办我的终生大事了!”沈廷天谈妥了秦未,就精神振奋地从桌上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完,然后站了起来向门口冲去,打开门后向还坐在沙发上的秦未挥了挥手,“今晚!今晚我就告诉你时间!” 秦未示意地点了点头,他差点还以为沈廷天要说什么怕夜长梦多,今晚就要和魏巍结婚之类的。 结婚……吗? 秦未将茶几上刚才开动的啤酒重新拿了起来,喝了几口,目光晦涩不清地看着傍晚的窗外。 今天是季泽的生日,季言的话现在应该是去看季泽了吧。 到了晚上,沈廷天果真是短信和电话络绎不绝地向秦未袭来,就像是真的靠上了一回生二回熟的秦未一样,秦未好几次将电话掐断,然后过几秒沈廷天又打电话过来。 都不知道一晚上和沈廷天说了多少话,地板上已经落了一地零零散散的空啤酒罐子,沈廷天逼婚的日子终于定了下来,连带着其他大大小小的问题也差不多理清了一遍。秦未觉得这已经不是知心垃圾桶的问题了,平白无故地觉得自己在嫁女儿一样,样样都得操心。 等到到了和沈廷天最后一通电话说完,秦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颓废了。 果然还是自家的季言好…… 秦未看了看摆钟,想到还有一个多小时便能见到季言不由得嘴角微微抿起笑了出来。 等到了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秦未看到了季言。 他的季言正站在落地窗前,萧条单薄的背影似乎即将融入黑夜里,那个男人就定定站在那里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玻璃的倒影里隐约看到了男人惨白却清俊的脸。 季言缓缓转身,眉眼温柔,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轻声唤着秦未的名字。 秦未觉得自己的视线完全无法转移开来,胸腔里有什么重重地抨击着心脏,只要是被季言这样看着他便似乎什么都想不了,仿佛自己整个世界都被囊括进季言的眼眸里。 他知道他深爱着眼前这个男人,这种感觉是从任何人身上都无法复制的,只要是这样看到似乎就觉得有什么温暖的光从季言的身上蔓延开来,让自己永远无法离开视线。不管是在何时何地,在永恒的时间里,只有季言一个人能被秦未如此爱着。 “在看什么呢?”秦未迈步走了过去,将季言抱在了怀里。 “灯。”季言开口说着,“在x市大晚上可看不到这么多的灯。” 秦未低头看着街道上,的确就算是凌晨五光十色的灯仍然是充溢着整个城市的街道,仍然还有不少的车子开着亮晃晃的灯在路上行驶,这样的夜晚即使是快到了冬天也让人不觉得冷清。 “你喜欢这里还是x市?”秦未伸手抚过季言冰冷的脸,眼神温柔,看着季言疑惑的眼神又说了一句,“你要是喜欢x市,我就和你回去。” 季言的身体微乎其乎地一颤,秦未不是说带他回去,而是和他回去,而且回去的意思便是要秦未放弃在这里这么多年所有的努力,似乎只要季言点头秦未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但就算秦未不在意,季言在意。 “不,我喜欢这里,x市的晚上看起来太冷清了。”季言轻轻摇了摇头,将视线从落地窗的夜景转移到了室内,然后坐到了沙发上。 “去看季泽了吗?”秦未自然是紧挨着季言坐下。 “嗯。”季言无奈地笑了笑,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都是生日了,季泽还一副冷脸,好不容易有个以前的小学妹来给他庆生,他还完全不领情。” “好端端的一个生日,他却当平常日子混过去了。”季言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向秦未抱怨着,“以前老说我不会照顾自己,真是不知道这句话该是谁说。” “你们兄弟俩一个性子,谁也别说谁。”秦未看着季言向自己抱怨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伸手摸了摸季言的头发,“不过季泽看起来的确比你可靠一点。” 季言瞪了眼秦未,伸手将秦未贴过来的脸推开。 “对了,沈廷天要结婚了。”秦未一把抓住季言的手,温热的指尖摩挲着季言的手指。 “结婚?”季言似乎被吓了一跳,“和谁?” “除了魏巍还能和谁?”秦未想到沈廷天今晚给自己惹得一波一波的麻烦就忍不住皱眉,这小子就连自己结婚的事都不让旁人消停,“不过他说要逼婚,只等着我们瞒着魏巍然后直接把魏巍给他送到教堂里结婚。” 季言忍不住笑了出来,似乎没有想到沈廷天竟然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来,“那魏巍会生气吗?” “魏巍?”秦未挑了挑眉,无奈地说着,“那家伙估计现在心里得意着呢,沈廷天那点小把戏魏巍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魏巍是轻松地坐等逼婚了,倒是苦了秦未在这里劳心劳力地把沈廷天嫁出去。 “日子定下来了?”季言看着秦未。 “嗯,十二月二十号。”秦未点了点头,总觉得自己除了忙年终总结外又多了件麻烦事。 “那挺近了啊。”季言算了算日子,按照结婚来算也是有些赶了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秦未和季言便围绕着沈廷天逼婚的话题谈了很长时间,季言也好奇地将沈廷天和魏巍之前得事情也从秦未口中问了出来,只觉得沈廷天和魏巍能够在一起闹腾这么多年也是很好。 季言眉眼温柔地看着和以前一样总是和自己说话说得没完得秦未,手指微颤了颤,视线微垂了一下然后又和先前一样,笑着听秦未说话。 半个小时的时间,真的很快,总觉得也就说了那么一会儿也就到了凌晨三点了。 季言嘴角的笑容终于可以隐了下来。 他这七年里,什么都没长进,唯一进步的恐怕就是将自己完美地藏在伪装里。 就像季泽说的,他就是个胆小鬼,就只会懦弱地缩在弱不禁风的壳里,假装自己什么事都没有。 季言看向了窗外,凌晨街道上灯光依旧绚烂耀眼,他不喜欢这里。 夜色深沉,城市一片灯火辉煌,可那些对于季言来说不过都是虚假的繁华而已。 季言缓缓伸出惨白纤细的手指触碰着玻璃,手却径直地穿过只触碰到了一片虚空。 他每晚看着这个城市的喧嚣,却恍若被冰冷地丢在了另一个世界。 向前走了一小步,季言低头看着遥远的地面,然后轻轻跳了出去。 在空中坠落,那一刹那的感觉就像是终于解脱了一样,身体轻飘飘的毫无重力,耳边能听到所有声音似乎突然间变得迟钝起来,而思绪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像是终于摆脱了所有的束缚和枷锁。 脑子里浮现出曾经的事情,那些所有的。 他想起了很多,有他的妈妈,有秦未,有季泽,有蒋帆,还有很多那些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 那个在灯光下说要把他的一辈子送给自己的人,还有那个在黑暗里看着生日蛋糕流泪说爱自己的人,他们为自己付出的所有美好,最后也只能通通埋葬在黑暗里而已。见不到的人,回不去的日子,实现不了的诺言,这一切终将停歇于撕心裂肺的伤痕里。 好累啊。 季言躺在地面上,只看到了黑漆漆的天空,而世界离他越来越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7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我已经死了。” 季言轻轻地说出口,伴随着那破碎的声音眼泪从眼角缓缓滑下。 他似乎看不到黑暗的尽头。 但是他知道,总有一个尽头在等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车祸 日子就这么不缓不急地一天天过去,但是这个月对于秦未来说真算是忙的焦头烂额。 秦未一边忙着公司最后冲指标和年终总结,一边还要倒腾沈廷天逼婚的那档子事。 往往前脚刚挂完沈廷天的电话,然后魏巍就坐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虽然说是和魏巍谈公事,但每次看到魏巍的笑,总觉得是一脸不怀好意加上幸灾乐祸的表情。 魏巍真的不知道沈廷天这么积极准备的逼婚的事?开玩笑,秦未死都不会相信的。 虽然不相信,但表面功夫还是做足了,秦未也就真的对魏巍一字未提。总算到了十二月二十号的时候,一切准备都做好了,教堂里该请的人也都请来了,就等着秦未把魏巍带来了。 然后重点终于来了,魏巍失踪了,不在公司,不在家里,就连手机也关机。秦未把结婚当天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想过了,唯独却没有想过魏巍人会突然不见了这一点。 沈廷天急了。 在教堂里等逼婚的众人也急了。 然后便开始全城通缉魏巍,沈廷天难得骚包得穿着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便开着车前摆满玫瑰的车在城市里狂飙,将公司和家里又重新翻了一遍,但是魏巍还是没人。 等沈廷天急得眼眶都红了,都没有魏巍的消息,最后实在没辙只能折返回教堂。 然后当门打开的时候,乐队的音乐骤然响起,鼓掌和喧闹的声音蓦然充溢了整个世界,原本坐在教堂里焦急地帮忙找魏巍的人都是一脸笑意地站了起来看着沈廷天。 而失踪的魏巍穿着和沈廷天款式相似的正装就站在红毯前面,然后转过头来笑着看向沈廷天。 “爸……”沈廷天看着走向自己的人,不由得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小步。 “你小子。”沈凯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最后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沈廷天的脑袋,“要结婚都不告诉你爸妈?” 沈廷天眼睛蓦然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凯,然后一眼看过去,不仅是自己的亲人就连魏巍的家人都来了坐在了第一排,此时正笑着站着看着自己。 “你,同意了?”沈廷天颤颤地说着,他觉得自家老子就是那种古板得知道了绝对会把沈廷天骂了一通然后锁在家里的人。 “不同意我会来吗?”沈凯自己都穿着正装出席了,还拖家带口一起来了。沈凯看着沈廷天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转过头看了魏巍一眼,算了,就相信那小子吧。 沈廷天没敢说,他连和魏巍在一起的事都没说,就怕他家里和魏巍家里会闹得不可开交。 没想到这一个月里魏巍竟然都说了,而且将所有事情都无声无息地解决了。 所有人,都被魏巍摆了一道。 沈廷天听到沈凯的话眼眶都红了,然后乐呵笑了出来一把狠狠抱住了沈凯,埋头就上去在沈凯的脸上亲了一口。沈凯老脸都红了,连忙将沈廷天推开,口中说沈廷天没大没小,但还是无奈地笑着看着沈廷天。 沈凯拍着沈廷天的肩膀,然后将沈廷天带到了魏巍的面前,一脸正经地看着魏巍,“记住你之前对我说的话。” 魏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视线落在了眼睛红红的沈廷天脸上。 “魏巍,明明要逼婚的人是我。”沈廷天轻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你这是抢婚。” “你都要逼婚了,我怎么能不做点准备工作?”魏巍笑着说着,沈廷天既然想要结婚,他便把沈廷天和他自己家里的阻碍都清除了,说到底沈廷天肯定还是希望名正言顺有家里人祝福的和自己在一起吧。 “狡猾。”沈廷天有些生气地瞪着眼,但是眼泪却落了下来,“我要折磨你一辈子。” “好。”魏巍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牧师示意可以开始了。 季言站在秦未身边,看着站在红毯上的两人笑着说出我愿意,在众人的见证和祝福下交换戒指。 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有些红,明明他也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是就这么看着却有种落泪的冲动。 虽然中间出了一些小矛盾和混乱,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好的。秦未对沈廷天和魏巍只能无奈,自己这个月真是被这两个人折腾得团团转。 秦未还是很高兴的,在这一天晚宴上喝了不少的酒,等结束要回去的时候已经有些醉了,请了代驾送秦未回家,秦未坐在副驾驶座上脸有些红,眼神迷离地看着窗外。 入冬的夜晚车里即使开着空调都有些冷,窗户上一层的雾气,远处阴沉沉地看不太清楚远方的景色,秦未缓缓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写下了季言的名字,然后扯着嘴角缓缓笑了出来。 季言看着雾气的车窗上自己的名字,和玻璃映照下秦未笑得傻兮兮的脸无奈地笑了笑,恐怕这家伙喝醉了酒回到了家又要开始闹腾了。 红灯转成了绿灯,车起步向前行驶。 季言转过头看到了黑夜里亮晃晃的灯正冲过来,灯愈发的逼近,有什么骤然危险的警报在季言脑子里轰隆作响,瞪大眼眸看到有一辆面包车竟然没有刹车,就那么直直地冲撞了过来。 在那黑夜里撞破一切的轰响声迸溅前,季言下意识地整个人向秦未的座位上扑过去,然后便是猛烈地冲撞,玻璃的碎裂声,车辆的碰撞声,地面的摩擦声,重重恐怖骇人的声音充溢季言的耳朵。 即使季言整个人都扑在秦未身上,他的身体仍然毫无感觉,甚至都触碰不到秦未的身体。 突然的寂静就像是一只手紧紧揪住了自己的心脏,那种心脏突然间窒息停顿的痛楚让他恐惧到了极点。他颤颤地抬起头,猩红的血液从秦未的头上流淌了下来,他似乎感觉到了,在那一刹那,灵魂歇斯底里的疯狂。 秦未整个人昏迷了过去被困在干瘪的车里,他满脸惨白鲜血不断地流淌,白色的衬衫渗出了艳红的血色,无声无息得像是死了般。 “秦未,秦未,秦未……” 季言的整个人都在崩溃颤抖,他一声声唤着秦未的名字,脑子里也仅仅只有这两个字,而秦未却毫无应答,他发了疯地想要将秦未从撞毁的车里拖出去但是他却触碰不到。 周围的车灯汇聚地越来越多,似乎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但是却没有人敢靠近。 更多的鲜血从秦未的腿部流出,暗红的血液一点点流淌,如同蚀骨的毒药,将车里的地毯染上了更加血腥的暗色,季言整个人都即将崩溃。 世界的喧嚣,他全听不到。 季言只听到了秦未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的声音,和着他内心如同黑色旋流般的深深恐惧。 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季言猛地从车里冲了出来,看着周围的人都围着站在不远处,但是却都只是在打电话和轻声地交流,他们都不敢靠近车祸的地点。 混乱的场景被他无法思考的大脑模糊得只剩一片混乱,季言看着周围的人,声嘶力竭地想要拉住他们去把秦未从车里拉出来。 救他。 快救救他。 快救救我的秦未啊…… 没有人能够看到季言,没有人能够听到季言,只有他一个人崩溃地处在另一个无人的世界里,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崩溃得跪在地上叫嚣地哭泣。 这一刻,有什么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正在渐渐流逝殆尽。 他这辈子就是个笑话,记忆里没有爸爸的存在,最爱的妈妈在他高中便去世了。唯一深爱的男人却在离开后,便结婚生子便再也没有回来。当他终于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好好活下去的时候,他却又得了癌症必须去面对死亡的折磨。 季言可以什么都不怨,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全然接受。如果真的有神的话,请看看我吧!你已经把我带走了,求求你了,但是不要这么残忍地把秦未也带走!求你了,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谁都好,快救救秦未! 目光可及的视野里,只剩一片绝望的黑暗,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在残破的灵魂里。 “季言……” 不知道季言是怎么在重重喧闹和混乱里听到的,但是季言便是听到了那微弱的声音。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8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向秦未的方向冲了过去,看到的便是在车里的秦未满脸都是血,迷离的眼睛微眯着,呼吸微弱不堪地唤着他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已经濒临残缺到何种痛苦的地步。 “没事的,会没事的。”季言泪流满面地看着秦未,不住轻声说着。 “我好像看到你了。”秦未看着眼前模糊的白色身影,喃喃说着,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绽开的弧线似乎要将一切喧嚣和震荡割裂。 季言的身体猛得一震,然后狠狠的摇头,不要,不要!我才不要你看到我! “怕什么?……别怕。”秦未轻声地说着,呼吸越来越轻,越发黑暗的视线里恍若看到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不断涌出的眼泪,然后陷入了彻底的黑暗里。 “我们……总会在一起的。” 不管他活着,还是死去,秦未和季言都会在一起的。 作者有话要说: ☆、病房 “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躺在病床上的秦未看着坐在床边一脸憔悴担心的妈妈,轻声说着。 秦未的妈妈眼眶红肿着,惨白的脸上憔悴不堪,但是嘴角的笑容却是实实在在地看着秦未。谁都没有想到在秦未参加完沈廷天和魏巍的婚礼后,秦未竟然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驾驶座的代驾司机伤重到现在还在重症室里。 而奇迹的是坐在副驾驶座的秦未只是受了皮外伤和脑震荡,虽然失血过多看起来伤势严重,但并没有内脏破损的伤害。尽管如此,秦未依然在病房里昏迷了整整三天。 在这三天里,很多人都来看过秦未,而最长时间陪在秦未身边的自然是秦未妈妈。 秦未终于醒来了,医生检查过之后也说暂时没有发现车祸的后遗症,只需要在医院里养好身体就行。秦未的妈妈立刻眼泪落了下来,连忙激动地感谢着医生,然后坐在秦未身边碎碎地说了许多话,但终究归根结底也就那么一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妈回家煮粥来送给你喝。”当秦未说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后,秦未的妈妈愣了一下也就同意了,秦未笑着点了点头。 秦未的妈妈离开了,秦未看了看自己打了石膏被挂在病床上的腿,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绷带,最后扯着嘴角笑了出来,他也真算是命大,这样的车祸也只是受了这么点伤。 秦未看向了窗外,浅金色的阳光从窗外透射进来,光屑的碎片洒满了整个病房。 今天是个晴天啊。 “季言,你在这吧。”秦未轻声唤出了季言的名字。 季言的身体震了一震,他自然会一直在秦未身边陪着他,他看着沉睡的秦未整整三天终于秦未醒来了,还好,秦未醒来了。 坐在秦未的床边,季言勾起嘴角笑了,伸出指尖轻轻靠近秦未的脸,在即将触碰到脸颊的时候停住,然后假装能抚摸般的沿着脸颊的轮廓滑下。 “我记起来了。” 季言的手指一顿,手僵硬地停留在空中,眼眸蓦地瞪大看着秦未。 “我都记起来了。”秦未又重复了一遍,就那么躺在床上视线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季言将手伸了回来,咬了咬唇,慌乱地摇了摇头从床上走下。 “季言……”秦未唤着季言的名字,透着那名字里仿佛蕴藏着无数想要说的话,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那些无数道不清说不明的东西似乎都明了起来。 季言听着秦未叫自己的名字,只觉得自己恍然跌入了什么黑暗幽深的困境里,满世界的空气都被抽干,压迫得他疼痛地无法喘息,头脑浑噩沉重。 在季言已经死去半年后,秦未却记起了他,或者说,秦未才终于记起了季言。 “我记得初中的时候,你小小的瘦瘦的,一脸让人不爽的表情。我那个时候特别喜欢和你对着干,就是要把你惹得生气,恶狠狠地喊着我的名字才好玩。”秦未看着空气,似乎重重叠叠的影像从脑海中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那个时候季言总是一丝不苟地穿着校服,系着红领巾,不管怎样都是老师眼里最好最乖的学生,秦未就是看不惯季言那副认真到死板的劲。只有惹季言生气的时候,季言才会涨红着脸衣服想骂人却又不会骂的表情,最后只能恨恨地瞪着秦未一眼就离开。 “高中有一次,我带着你在学校里放烟花。最后被闹得全校通报批评,你那个时候气得一个礼拜都没有和我说过话。”秦未眼里带着暖意,似乎回忆到了什么美好的过去,“最后,还是我搬着梯子大晚上去敲你家的窗,我倒还被保安给当做小偷给抓走了,你还嚣张地跟我挥了挥手,笑着看着我被抓走也不来救我。” “真奇怪,明明我们一直在吵,怎么就在一起了?”秦未喃喃问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你妈妈死了,我整个人都被你急疯了。你却跟我说你没事,让我别管你。”在季言妈妈死后,季言便再也没有笑过,不管秦未说什么做什么,季言也没有多余的反应。每天只是正常地来上课,却一言不发,时常用空洞的眼眸看着天空,就像是空荡荡地什么都不在意一样。 “你回家,我跟在你身边,看着你进了屋子。但是晚上你的房子里却没有灯开着,大冬天的你就一个人缩在黑漆漆的家里,你跟我说别管你?”秦未每次站在季言房前,看着透不出光的窗户,心里想着季言一个人躲在漆黑冰冷的房间里,就恨不得砸窗进去把季言拖走,“我等着你早上一起去上学,你却故意早走放了我好几次鸽子。” “然后我就穿着羽绒服,带着手套帽子,就睡在你家门口等你,我就不信我等一个晚上你还能比我先走。那个时候,我自己都在心里骂自己,真是没出息得家伙,大冬天的还睡在外面就为了等你这小子去上学,真的是丢脸丢到家了。”就算是那个时候的秦未也知道自己的做法愚蠢到了极点,但是他就是不想把季言一个人丢在家里。他看着那漆黑的窗户,看着那家门口的路灯,想着季言就住在那房子里,季言不肯让他进去,那他就在外面陪着他。 “我也不记得几天了,后来你发现我了,终于跟我生气了。”秦未宁愿看着季言跟自己生气的样子,也不愿意看着他颓然冰冷的脸,“你跟我大声说了很多话,明明是你在生气,明明是你在质问我,你却红着眼看起来快要哭了。” 站在雪地里的季言穿着单薄的毛衣,整个人脆弱不堪的样子却依旧撕扯着声音大声质问着他,但是眼眶却红着,脆弱得似乎再多说一句话便会哭出来一样,这让秦未怎么放心的下。 “我跟你说,能不能把时间都留给我……” 同样的话,同样的人,却在截然不同的时间里说出。 难以抹去愈加沉重的空气,交叠的记忆,原本美好的回忆在此刻却让人难以承受。 季言眉眼悲哀地看着秦未,嘴角微微抿起苦涩的笑。 他已经把能给秦未的都给他了。 “等到大学我说要租房子住,你还硬扭着说要和其他学生住宿舍,没办法我在外面自己租了房子,然后故意淋了一周的冷水澡就为了发烧。打电话找你来照顾我,然后就死拖着你不让你走了。”秦未就这么耍赖地将季言留下了,季言那么一留便守了那么多年,“我故意租的小公寓,只放一张床,就算我们俩又吵起来晚上也不给你机会分床睡。” 季言笑着看着秦未,他怎么会不知道当初秦未生病是打得什么主意,但是他还是认栽了。他栽在同一个人身上那么多年,也不差那么一件事。 即使住在同一间房子里,季言和秦未还是经常小吵小闹的,可是等季言晚上将秦未踢出房间去,那个人还是会坚持不懈地边说对不起边往床上爬。 “你总叫我傻瓜,可是我就喜欢听你说我傻。情人节那天,我还逼着你一定要写一封情书给我看,你一脸不乐意最后到晚上还是给了我一封信。”情人节晚上,季言一脸别扭地将信塞到秦未手里,一眼都不敢看秦未地逃似的跑了,“我第一次见过有人这么写情书,你就给我写了一句话——季言是个无可救药的大笨蛋。” 还记得高中的时候,季言曾经对秦未说,只有笨蛋才会喜欢上你。 而情书里,季言写着他就是这个笨蛋,而且无可救药,爱惨了秦未。 就因为这封情书,秦未激动地一周都亢奋得缠季言得愈发过分,每天还要把情书放在最显眼得地方看上好几遍,直把季言惹毛了气得什么都不带就住到了蒋帆宿舍里去。 但是如果可以的话,季言真想把时间就锁在那一刻。 秦未喧嚣而又活力的声音一直荡在耳畔,就算闭着眼睛季言也知道秦未在自己身边。季言将自己的整个生命都陷在了秦未给他的灿烂耀眼的陷阱里,他舍不得逃离,就愿意被秦未被困一辈子。 季言真的以为,他和秦未便会这么吵吵闹闹地一直在一起,然后互相折腾个一辈子。 最后慢慢变老,相依相守地死去。 “大四的时候我答应我爸要去军区两年,我不敢告诉你,怕你生我气。”秦未战战兢兢地和季言将事情讲明白后,季言却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只是笑着同意了。 “你说……”秦未的声音开始哽咽起来,记忆里的季言眉眼温柔地看着自己,他浅笑着说,“一辈子很长,等我两年又怎么样。” “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我还偷偷在军区打电话给你。我跟你说,养了你这么多年,最后却看不到你毕业的样子,真是太可惜了。”秦未的眼里泪光闪现,声音有些颤抖,“我问你想不想我,我还以为你又会骂我,但是你却说你想我……” “季言,你说你很想我。”秦未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我当时就愣住了,你说这句话让我听到简直就是要让我疯了,我当时就想直接冲过来找你。” “然后我告诉你还有一年,还有一年我就回来然后就不会再离开你了。”秦未的声音哽咽着,泪水不断滑落眼角到枕头上,氤氲下了暗色,“我让你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 “你说,等我。”仅仅四个字,却如同巨山般压在秦未心头喘不过气来。 季言说,会等着他。 他说会等着,那便会一直等着。 秦未的双手紧紧握拳,眼睛不忍地闭上。秦未大口喘息着,像是承受不住了一样,眼泪源源不断地从眼角落下,“可是你等了我七年,我都没有回来。” 那一刻,似乎感觉到空气都凝结了,而那个压抑的男声里带着渗透入灵魂的无奈和悲伤。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9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言却只能任流眼泪滑下,什么都扼在喉咙口什么都说不出。 白色窗帘在风中随意地摆动着,在那样澄静透明的阳光中那样纯洁的白色似乎遮掩住了一切阴暗的存在,季言就那样站在床边看着秦未,却哭的泣不成声。 “这么晚才说是我不好。” 秦未缓缓坐了起来,眼泪仍然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滑下,男人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出来。 “季言,我回来了……” 时隔七年,季言等着的人,终于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失约 “爸爸!” 小孩的头发有些凌乱,声音清脆响亮,一开门便红着眼睛大喊着爸爸然后一把冲到了病床上,不管不顾地整个人都埋进了秦未的怀抱里,两只小手死死抓住秦未的病服。 “小肚子,别压着你爸爸,他身上还有伤呢。”秦未的妈妈手里拎着保温盒,里面显然是从家里做好带来的粥。而秦未醒来了,秦未的妈妈自然就将秦一言也一块带来看秦未,秦未住院的事情小孩也是知道的,这几天一直哭闹着说要爸爸。 “爸爸,疼吗?”小肚子憋着嘴小心翼翼从秦未身上起来,眼泪吧啦吧啦地就落了下来,圆滚滚的脸蛋上泪水滚滚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小孩糯糯的声音有些颤抖。 秦未的表情有些僵硬,然后缓缓干涩地开口,“没事。” 秦未的妈妈一愣,然后看向了秦未的脸,总觉得秦未的反应有些奇怪,如若平常的话秦未应该已经伸手将孩子抱在怀里,好好安慰小肚子了。 “骗人,爸爸都呆医院好多天了!”秦一言喊着,脆生生的声音带着委屈和害怕,小孩子都是怕医院的,如果是最强大的爸爸都躺医院这么多天小孩怎么可能会不害怕,“而且,爸爸,爸爸你肯定也偷偷哭过了,你眼睛都红的!” 秦未的手一怔,就连秦未的妈妈也愣了一下,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秦未不仅脸色憔悴,眼眶也是红着的,看上去的确像是刚哭过了一样。 “是不是爸爸疼?小肚子帮你摸摸。”秦一言哭得声音都在颤,然后伸了伸手轻轻摸了摸秦未打着石膏的腿,然后水汪汪的眼睛直愣愣看着秦未。 秦未看着眼前小孩的脸,就那么恍惚地愣在了那里。 混乱的记忆冲乱着脑海,有什么黑暗的东西在心底肆意蔓延碎裂开来。 “爸爸。”秦一言似乎也发现爸爸的表情不太对,微皱着眉头向秦未靠近。 这是他的孩子…… 秦未看着眼前的孩子,复杂悲痛的情感顿时充溢了胸腔,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秦未深喘了一口气,伸手抚住额头像是在极力承受什么一样。 “秦未,怎么了?头疼吗?”秦未的妈妈立刻焦急起来,连忙走到了秦未的身边询问着。 “妈,带小肚子出去一下。”秦未的脸色有些阴沉,手按着太阳穴,眉头紧皱着似乎头疼。 秦未的妈妈一愣,然后看着秦未不太正常的脸色,有些犹豫,但还是听秦未的话先把秦一言边轻声哄着边抱了出去。然后过了一会儿,秦未的妈妈走了进来,担忧地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看着秦未。 “秦未,你别什么都不说啊,妈看得心慌。”将小肚子抱出去拖一起跟来的李老师照顾后,秦未的妈妈便立刻回了病房,就看到秦未正阴沉着脸,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秦一言,呵,秦一言……”秦未喃喃地说着。 秦未觉得头昏脑涨,脑海中记忆混乱一片,但是七年前的记忆却愈发地清晰明白。但是脑海中却不断地回想着这个名字,不断重复着,颠来倒去反复地叫着。 这声音和着秦未的痛苦恍若侵袭的黑流般,侵入了血管乌黑压压地污染着鲜血,恍若蚀骨的痛蔓延全身,一直到达心脏最深处,让他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疼的喊都喊不出来。 秦一言——只此一生,情衷季言。 而这个孩子却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 当他恢复记忆后看到秦一言的第一眼,就觉得有什么从心底瞬间炸裂开来。他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明白过,是他背叛了季言,是他亲手剥夺了季言所有幸福的权利。 “妈,是我害死了季言。” 秦未的眼神缓缓有了焦距,然后转过头来看向女人。 他在和季言第一次上床的时候便说过,他这辈子只要季言一个人,但是他却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就随便地发生了关系,在其他女人的床上却不断唤着季言的名字; 他在和季言同居的公寓里,亲口许诺他要和季言拉拉扯扯过一辈子,但是他却就这么抛下了季言,完全忘记了他在另一个城市里让季言等到死; 他在黑夜里打电话让季言等他,说他很快就回来,但是他却就这么消失了,当季言在冰天雪地里被雪掩埋被冻得发紫等着他回去的时候,他却和其他女人结了婚,有了孩子。 他竟然,抛下了季言。 “你,记起来了?”秦未的妈妈一愣,然后恍然想到了什么,震惊地看着秦未。 “嗯,记起来了。”秦未点了点头。 “他一直在画我,他在想我,他一直在等我回去。”秦未缓缓地说着,原先他只是看着那些画感觉到心痛而已,而他现在他都记起来了。一幅幅画闪现在脑海里,随之而来的是鲜明清晰的记忆,那些曾经所有珍惜美好的记忆此时却痛彻心扉地在撕扯着灵魂,“我说过只要他一个人,我说过要和他结婚……” 但是,他却都忘了,他把季言遗忘在了那个角落,让季言无声无息地等了他七年一直到死。 “我让他等我,我告诉他我半年后就回来,是我让他等我的。”秦未的眼神悲切而又绝望。 “但是我却没回去,我,我竟然没回去。” 秦未的妈妈眼泪立刻落了下来,听着儿子的话心发疼地颤着。 “不,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是妈妈的错,是妈故意没告诉你,是妈让季言不要来找你的,不是你的错。”秦未的妈妈哭着连忙说着,连忙抓住秦未的手,“这不是你的错,都是妈的错。” 秦未的妈妈了解季言,那孩子从小被他的妈妈一手拉扯大,季言是有多看重和珍惜亲情,就是因为缺失其他家人的关爱,所以对于季言来说家庭是有多重要。 是她故意将秦未的婚纱照和女人的产检报告寄过去,是她故意打电话给季言亲口求季言放了秦未,她知道季言一定不会拒绝一个母亲的请求,她知道季言不可能来破坏秦未的家庭,她知道季言爱着秦未所以不会舍得破坏秦未的幸福,她也知道季言会有多痛苦。 她知道,却想不到。 那个孩子,和秦未一样,爱上了便就真的爱了一辈子,倔强得就算死守在心里也不肯放下。 “妈,我爱他。”秦未眼神淡淡地落在了眼前哭泣的女人脸上。 秦未的妈妈身体一震后,低下了头眼泪源源不断地落下,身体颤抖地更加厉害。 “妈,你知道的,我有多爱他。”秦未的声音开始发颤,反手紧握住秦未妈妈的手。 “妈知道,妈知道。”秦未妈妈不住地点头,声音哽咽着,“是妈的错,都是妈的错。” 秦未妈妈至今还记得,当初秦未闯进家门说他要和季言在一起的那一天。他的儿子脸上从未有过的认真和坚决,他那么一字一句无法反驳的语气说他爱季言,这辈子只会认季言一个人。 当秦未和他爸爸激烈地吵起来,最后被赶出家之后,她连忙赶出去看着。 她却看到秦未向马路对面挥着手,而循着目光看去,站在那里的——是季言。 那一刻,秦未的妈妈甚至产生了种错觉,就像是不管季言走到哪里,秦未都能一眼找到他。 而这两个人,不管是分开多远,最后都能找到对方。 秦未冲了过去,明明刚才还是一脸愤怒,但是看到季言的那一刻却笑得灿烂张扬。 秦未抓着季言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凑到季言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但是这两个人站在一起时似乎世界都会忍不住驻足停留。 他们俩就就像是被无形的羁绊所牵扯住,遇到了便再也分不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0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当时她就站在那里,心里想着,如果是季言的话,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妈,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等我,等我两年后回来,我就要和季言去结婚,然后我就在x市开一家分公司。我要养着季言,让他继续画画,让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就要一直宠着季言,宝贝着他,让他知道爱我秦未一个绝对是他做的最对的事。”秦未颤抖着声音说着,然后缓缓嘲讽地扯起了嘴角,“谁知道,这却是季言做的最错的事。” 因为爱,所以想把他占为已有。 而最残忍不过的,便是让成为他专属的季言就那么抛弃了不管不顾。 “如果不是爱我的话,季言不会一直缩在那个小公寓里等我回来;如果不是爱我的话,季言不会在七年里一直画着我的画在想我;如果不是爱我的话,他不会孤零零地呆在那里只为了守着我的家庭和事业;如果不是爱我的话,他不会一直到死……都在,在看着我的画。”说到最后一句话,秦未脑海里紧绷的一根弦似乎终于断了,秦未喘息着眼泪终于从通红的眼眶了落下。 秦未怎么舍得。 秦未可以受各种累,各种痛,也不愿意季言受到一点伤害。 他怎么舍得他的季言,就那么孤零零地在黑夜里,自己拿着刀片用他最宝贝的画画的右手亲手一刀一刀结束自己的性命,而他的季言,在临死的最后时刻还在看着他。 只要想到这个情景,秦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被刀刃生生凌迟碎裂,痛不欲生。 秦未想把季言宠坏,而就是他的爱让季言无法挣脱,囚禁了他一辈子。 秦未的妈妈无力开口,只能哭着不住地点头,是他对不起秦未,是他对不起季言。秦未声声地喊着妈,秦未妈妈的心都要碎了,是她亲手掩埋了自己儿子的幸福,又一手将季言推进了更加残忍的黑暗里。 而现在,季言死了,秦未记起来了,她当时的一念之差却造成了两个人的悲剧。 “秦未,你告诉妈妈该怎么做?你跟妈妈说,妈什么都愿意做。”秦未的妈妈哭红了眼睛看着秦未,双手颤抖地握住秦未的手,满眼悲凉痛苦。 秦未顿了顿,然后悲哀得闭上了眼。 该怎么做?又能怎么做? 七年时间过去,就算再怎么想再怎么后悔,也再也无法弥补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没事了。”秦未叹了口气,然后淡淡说着。 秦未的妈妈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秦未。 “已经无所谓了。”秦未转头平静的视线看向窗口。 秦未妈妈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抖,他太了解秦未了,而此时秦未太过平静的神色让秦未妈妈内心疯狂得恐惧不安着,似乎有什么已经彻底抓不住了。 秦未的眼帘微垂,充满血丝的双眸这一刻似乎终于安心下来,温柔而又坚决的神色看向女人。 就如同很多年前一样,秦未也是这么看着她,对她说—— “妈,我要和他在一起。” 秦未的嘴角微微上扬,黝黑的瞳仁带着别样的光彩,而这熟悉的明亮的笑容却让秦未妈妈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僵硬起来,惊恐地看着秦未。 秦未是认真的,他认真起来除了季言之外没有人再能改变秦未的主意,而季言却已经死了。越过一层皮肤、血肉和骨头,秦未妈妈似乎能听见秦未冰冷的心跳。 “我不会再失约了。” 秦未妈妈整个人都似乎陷进了寒冬冰窖中,凉心彻骨地冷。 五年前,她亲手将深爱他儿子的人推进黑暗,而五年后,作为代价—— 她似乎……要永远失去她的儿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双更 ☆、情报 挂在墙壁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三十分,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与时钟的滴答声,秦未看着缓缓在眼前闪现的朦胧的身影,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那个男人站在窗边,苍白的脸上表情冰冷,细碎的头发下的眼眸里带着微微的愠怒。 “生气了?”秦未看着季言笑着,一边又向季言招了招手,“过来。” “秦未,你今天怎么能和你妈说那些话?”季言皱着眉,没有打算走向秦未。 “既然你不过来,我也只能过去找你了。”秦未轻叹着,一脸苦恼的样子,然后伸手似乎想要将挂在病床上打石膏的腿放下来。 “秦未,你!”季言瞪着眼,看秦未真的动作想要走过来,立刻就向秦未疾步走去。 秦未笑着顺手就将走过来的季言拉住,然后让季言的身体倒在自己的怀里,看季言想要挣扎便说,“别乱动啊,总觉得车祸后全身都疼啊。” “你明明就没有受重伤。”季言皱着眉咬牙切齿地说着,但还是没有太大挣扎的举动,只能顺从地靠在秦未的胸膛上,听着男人有力得让人安心的心跳声。 “冬天了,冷吗?”秦未让了让位置,让季言也到床上来陪他一起躺在病床上,虽然有些狭窄但是秦未就可以将季言冰冷的身体牢牢地抱住。 “不冷。”季言轻轻摇了摇头,他都死了,哪里会在意冷还是不冷。 “其实,车祸的时候我心里就在想,要是就那么死了就好了。”秦未伸手轻轻用指尖缠绕着季言的发丝。 “秦未!”一想到车祸,季言的身体都在发抖,恼怒地抬起头看向秦未。 “这样你不用想那么多,我也不用想那么多,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秦未笑着,松开了季言的发丝,指尖落在了季言脸颊的轮廓上缓缓摩挲,最后恍若轨迹般温热的指尖落在了季言的唇角。 他混乱的记忆里,似乎昨天才拿着行李箱站在家门口坚定地告诉眼眶红着的季言,他两年后就回来。 而现在,却已经是七年后了。 “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能在一起吗?” 听着秦未的话,季言愣住了,眼眶有些发涩不敢看向秦未。而秦未却伸手抚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的视线看着他,秦未的眼神认真而又坚定却让季言的心在发颤。 “季言……”秦未柔声唤着季言的名字,手指埋入了季言的发丝,微微用力让季言靠近自己,就那么亲吻着季言的唇,轻轻地摩挲着季言的唇角感受着他的气息。 “你什么都不用想,不要再烦恼什么痛苦什么,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秦未是这么说的,紧紧地靠着季言,让那暧昧而又温暖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季言的眼里谁都看不见只能看到满满的他深爱的秦未,他似乎总被这个人的目光所迷惑然后不可自拔的沉溺其中。 “好。”季言轻声说着然后点了点头,低头俯身反吻住了秦未。 这是错的吧。 明知道自己死了,却还放纵自己再次陷入秦未的世界里。 只是,季言真的已经不想再去想了。 又是住院的几天,因为秦未醒了更多的人来了病房,员工、朋友、亲戚,只要是有点关系的都拿着果篮鲜花什么的来看秦未。而其中沈廷天和魏巍便也来了,却什么都没带,沈廷天倒是带了一腔怒意地来找秦未说是要算账,好好的他和魏巍结婚,他竟然敢私自车祸,害得他和魏巍连蜜月都度不成。 虽是这么说,沈廷天担忧秦未是事实,知道秦未车祸的消息后立刻从家里赶来,和魏巍还有莫彦成一起焦急地守在病房旁一夜。终于等到秦未醒来了,沈廷天眼眶边红着边数落着秦未。 莫彦成也来了,只是站在病房门口遥遥地看了眼秦未便走了。 在病房里没人的时候,秦未便会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话,季言知道秦未是在和自己说。一般秦未说着,季言就在一旁静静听着,有的时候也会回上几句,但是秦未也听不到。 秦未说了很多,也有很多是讲着秦未和季言以前的事,自从他记起来了之后,秦未似乎总喜欢提以前的事,或者说也许从以前开始,他的生命里便点点滴滴的就浸满了季言的身影。到了晚上,秦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画画有了兴趣,缠着季言教他画人。 另外,季言还看到了白艺。 这个世界真小,之前还在季泽的房前看到白艺,现在却又在医院了看到这个女人。 她当初说她在第二医院当护士,而秦未出车祸后,其中一个照看秦未的护士便是白艺。 季言不知道白艺到底认不认识秦未,但是总觉得白艺看着秦未的视线有些奇怪。 “帮我办出院手续吧。”躺在病床上的秦未对白艺说。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1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咦?这么快吗?”白艺诧异地看着秦未,出车祸的病人才刚醒来几天就要出院了吗? “总不想呆在医院里过元旦吧。”秦未挑了挑眉。 “也对。”白艺低声说着,点了点头,哪有人希望躺病床上到新的一年的。 季言看着白艺似乎欲言又止的表情,觉得白艺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敢问一样。然后白艺还是微皱着眉头走出了病床,季言便跟在白艺身后有些在意。 然后季言看到白艺躲在了楼道里,拿出了手机打电话,而电话竟然是打给季泽。 “喂,季泽,那,那个我是白艺。”白艺打的电话,接通后反而是自己结结巴巴地在害羞。穿着一身白色护士装的白艺,轻咬着手指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季泽冷淡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 “我,啊?手机号啊,我,我也是从蒋帆那里知道的。”白艺似乎怕季泽不高兴连忙说着,季言忍不住笑出来,蒋帆这可是把季泽卖得彻底,“我是想说……那个,我不是在第二医院当护士吗?然后你知道吗,秦未车祸住院。” 季言听着叹了口气,果然白艺也是知道秦未的。这算是给季泽送情报吗? 【我知道。】 “你知道了啊。”白艺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失望,“其实,我觉得有些奇怪,秦未的妈妈最近一直嘱咐我们要好好看着秦未,然后……你知道吗?我常常,在门口听到秦未一个人在病房里说话。” 季言的身体一震,蓦然瞪大眼眸看着白艺,而手机里也没有了回应。 “我好像听到……秦未,在喊你哥的名字。”白艺轻声说着,微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你说会不会车祸过后,秦未的神经上出现问题了,竟然在和你哥说话,你哥不是已经死……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出来的!”白艺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道歉,她还记得蒋帆的提醒,不管怎样都不要在季泽面前提到季言,更不能提到季言的死。 【秦未他说什么。】 “说什么?我,不知道,没仔细听。”白艺愣了愣,然后暗自摇了摇头,将手机靠近耳畔低头认真回忆着,“好像,有提到高中的事情吧?” “季泽,你有在听吗?”手机里没了声音,白艺看了看手机屏幕还显示在通话,然后问了几句。 【嗯。】 季泽淡淡的一个字却让季言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明明知道白艺说的话并代表不了什么,也不可能会让季泽联想到自己会变成游魂跟在秦未身边的事。 但是季言却在暗自里惶恐不安,就像是罪犯般心虚一样害怕季泽会揭破真相。 【我知道了。】 站在公司走廊里的季泽挂断了手机,外衣的扣子都解开了,露出里边的黑色西装和深灰领带,脸部线条冷硬,在室内灯光的照射下脸色显得有些晦涩不清。 季泽的指尖夹着根下垂的烟,缭绕的烟雾在空气中渐渐淡漠。季泽吸了口烟,口腔中干涩的烟草气味蔓延开来,季泽视线低垂地又看了眼手机,然后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也该去,看看秦未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录音 早上九点,正是医院开始繁忙的时候,穿着灰色棉袄的男人手提着果篮,缓缓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在病房门口看了看号码然后敲了敲门,便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床上躺着穿着病服的男人,而旁边坐着一个有些苍老的女人。 “季泽?”秦未的妈妈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有些诧异地唤出了季泽的名字。而秦未在看到季泽的那一刹那,便蹙紧了眉头,脸色阴沉。 “秦阿姨,听说秦总出车祸了,我便来看看。”季泽微微点头,然后将手中的果篮放到角落,偌大的病房竟然堆满了果篮、鲜花还有各种营养品,这几天来看秦未的人可真是不少。 季言坐在角落里,看着前来的季泽,果然昨天和白艺通了电话后季泽还是来了。 细细地打量着季泽,他好像又瘦了些,黑色的眼镜框架在鼻梁上,眉眼下有一些青紫像是昨晚并没有睡好,或者说可能又加班了吧。季言心底微微的刺痛,季泽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好照顾自己呢? “哦,这样啊,那个秦未他没事只是轻伤。”秦未的妈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到季泽她便就想起了季言,而转过头看向秦未,发现自己的儿子脸色阴沉似乎不待见季泽,秦未的妈妈自然又必须要和蔼地多说几句,“季泽,你现在是在z市生活吗?过的还好吗?” “嗯,很好。”季泽点了点头,但是目光却没有离开秦未,视线穿那个秦未受伤的头部游离到打着石膏的腿,的确并不是什么重伤。 “妈,你出去一下,我有话想要问季泽。”秦未声音有些低沉。 “好,那你们说吧。”秦未的妈妈微蹙着眉,有些放心不下,但最后犹豫一会儿还是离开病房。 “季泽,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吗?”在秦未的妈妈离开之后,秦未便扯着嘴角嘲讽地笑了出来,恶意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季泽。 “可惜。”季泽表情依旧冰冷,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季言此时已经是无奈了,从季泽进门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秦未必定会对季泽发怒。 他只怕季泽冰冷的态度会更加惹怒秦未,两个人之间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嚣张跋扈而又僵硬生冷的气氛。 “季泽,我倒是想问问你,季言哪里冒出来了一个弟弟!”秦未的眼中燃起了愠怒,原本季泽对他处处针对,像是为自己哥哥的痛苦而要拼命报复自己一般,秦未的确无话可说,也是有意地在忍耐,他原以为他也是认识季泽的。 若不是他知道季泽是季言的弟弟,以秦未惯来的嚣张自傲的性格怎么会让季泽每一次都踩着自己的脸折磨自己。但现在,他恢复记忆之后,他的记忆中完全没有季泽这一号人物。 他和季言从初中便认识,一直到大四秦未都从未听过季泽这个名字,更别说是见过。 而这个人现在却以一副曾经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自己的面前,口口声声喊着哥,简直就是放屁,他怎么不知道季言有个弟弟!季言他妈妈死的时候,这个弟弟在哪儿啊?他和季言在一起那么多年这个弟弟又死到哪里去了? 就算秦未知道,季泽对季言好,这么多年如若不是季泽的话季言肯定过得更加糟糕,或者早就死了。但是秦未看到季泽冰冷的脸,怒火就忍不住地从心底爆发出来。 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竟然和他的季言在同一个屋子里相处了那么多年,睡着季言的房子,吃着季言做的饭,每天看着季言朝夕共处。秦未向来不是一个愿意去忍耐和退让的人,原本他对季泽便看不顺眼,而现在恢复记忆后更甚,怒火而又带着敌意的眼神看着季泽。 “看来秦总果然是恢复记忆了。”季泽看着秦未生气的神色,也没有做多余的表情,只是冷淡地陈述着事实,“我是季言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才相认的弟弟,真是感人。”秦未冷笑一声,他最后一次和季言通话的时候,季言都没有提过季泽的事,就代表季言大学毕业都不知道季泽的存在。 “我这个唯一的亲人,总比秦总可靠的多。”季泽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既然是亲人,你连季言得了癌症却不知道?”秦未逼迫的眼神盯着季泽。 季泽终于微微皱起了眉,然后目光落在了秦未脸上,“你怎么知道我哥得了癌症。”在上次和蒋帆吃饭遇到秦未的时候,他和蒋帆都没有告诉秦未,如若之后蒋帆讲了的话,一定会告诉自己,那秦未又是怎么知道的。 季言一愣,猛然看向秦未,这还是他告诉秦未的。 “查到的。”秦未愣了愣,也意识到是自己口快了,微微撇开视线。 “我哥要是真的想瞒着人的话,谁都发觉不了。”季泽听到秦未的回答,似乎勉强默认了这个答复,的确以秦未的本事去查季言也是能将这事调查的一清二楚,“秦总,七年了,是人都会变的。” 也许在很早以前,季言只是表面假装冷淡,但是仔细看便能发觉季言的小心思。季言的眸子里总是清澈而又生动,认真望着的时候便似乎能看到心里去。当秦未故意去惹季言的时候,季言会生气地瞪着秦未,一边骂秦未是笨蛋一边伸腿去踹秦未。 但是七年的时间,季言一天天在沉默中冷却,他似乎从未生气过,也从未对任何事情热切关注过。他只是一天天淡然平静地过着平凡枯燥的生活,季泽和他说话的时候季言会笑,照顾季言的时候季言会说谢谢,但是季泽望进季泽眸子里的时候,里面却如同毫无波澜的死水般。 秦未走了,季言便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他就像是将自己束缚在一层温柔的伪装下,假装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安好如初,却内地里放纵自己一点点腐烂。 就如同季泽说的,如若季言真的想,那便没人能看出季言到底在想什么。 “这幅画……”季泽的眼神突然瞄到了秦未床头柜上的小画板,然后步伐不稳地向柜子前走去将画板拿了起来,在看清画后手指微颤了颤。 季言循着季泽的视线看去,眼眸蓦然瞪大,脑子里警铃大作。 秦未心底暗叫糟糕,这是昨晚他强求着季言教自己画画,季言最后没辙在白纸上随意勾勒出了一个小人版的秦未让他自己看着玩,但是季泽总不会就因为这幅画发现什么吧。 “秦总原来也会画画啊。”季泽只是多看了一眼,像是没察觉到什么便将画又缓缓地放了回去。 “嗯。”秦未也只能点头,就假装他看了季言画那么多年自己也有了这天赋吧。 季言的手微颤着,生硬的眼神颤颤地瞪着季泽,他当初和季泽说过,秦未一点都不会画画。季言还记得,他曾经是亲口告诉季泽的,但是季泽现在这么说出来,是忘记了还是以为秦未这七年里真的有学过画画,或者说……是故意这么说的。 明明知道死后的人还能变成游魂飘荡在世间是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季泽也理所当然地不可能会去想,不断地在心底暗示自己是多虑了,但是季言却仍然紧张不安地害怕季泽真的察觉了什么,发现了什么。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2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泽似乎被其他什么转移了注意力走到了窗口边,便没有再看那幅画,秦未视线淡淡地望着画轻叹了口气。季泽透着窗视线淡淡看着玻璃反射下秦未的身影,眉头微皱。 季言从地上站了起来,向床头柜前冲过去,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画。这幅画他并没有用心画,只是为了敷衍秦未随意用铅笔勾勒个轮廓而已,季泽应该是看不出的吧。 转过头看向站在窗边的季泽,那个男人正眼帘低垂地看着窗台上的一盆青葱的盆栽,伸出手指微微揉捏着绿幽幽繁茂的长叶子,不知道那个盆栽怎么就夺了季泽的注意力。 “秦总,你还没告诉我你欠我哥的要怎么还清呢。”季泽似乎终于摆弄完了那盆栽,转过身来看向了秦未,而秦未眼神不耐地看着季泽。 “这是我和季言的事。”他和季言的事情哪里需要这个秦未都不认识的弟弟来操心。 季泽眼神淡漠而又冰冷地望着秦未,也没再多说话便向门口走去。 季言看着季泽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似乎不太对劲,便想要跟着季泽看看。 “季泽。”才刚踏出一步,季言的视野里突然一片黑暗,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季泽的名字,季言的身体一颤猛地抬头只看到季泽深灰色的衣角,然后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季泽的身体一震,微眯着眼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偌大的病房里秦未皱着眉瞪着自己的背影。 又是错觉吧,他刚才怎么好像……听到了季言的声音。 当季言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秦未病房里冰冷的瓷砖上。 这样的事在这些天里发生的也不算是偶然了,季言抬眼看着窗外傍晚的景色,他失去意识的时间好像越来越长了。每次当他以为自己可以稍微幸福一下的时候,总有另一件更加痛苦的事实来击碎自己的幻想。 季言无力地重新蜷缩着躺在了地上,任由身体的冰冷侵袭着自己的灵魂,他没办法克制自己不去想会不会有一天他就这么失去了意识,便再也醒不过来,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每一次睁开眼,都已经觉得是奢侈,让自己可以在人间多看一会儿,多呆一会儿。尽管心中抱着这样的思想,但是越多的渴望却恍若拉扯开了更大的黑洞,一不小心就将自己拖入了绝望的边缘。 他到底,还剩下多少时间? 季言抬眼,视线落在了病床上正一本正经地拿着画板,生疏地画着季言肖像的秦未。 “秦未,这么多年了,我们还不能在一起吗?” 季言轻声说着,问出了和秦未同样的问题,但是他却不敢在秦未面前说出口。这样的问题即使从口中说出,都像是在一字一字地残忍着切割着自己的灵魂。他似乎再多说一遍,他暗地里早已腐烂的内在便会立刻坏掉一样。 他有的时候,多想当做自己谁都没看过,谁都没爱过,让他将那些所有痛苦和幸福的回忆都装进一个个盒子里,然后全部都归还给早已消散的时间里。 这样他便可以一片空白,毫无牵挂地离开,也不会在这里即使痛苦也和秦未苦苦纠缠不清。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 这个问题该有谁来给季言答案,季言不知道,但是他一次次地在错乱中失去意识,一次次地从冰冷的地上醒来,一次次地心惊胆战地不住后怕,就像是无形的存在提醒着季言,他已经死了,而他所能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只是,季言不能将这些话说出口,只能将这所有的一切深埋心底。季言已经,不能再装下更多回忆了,否则他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但是如若他离开了,秦未又会怎样,季言不敢去想,只能不断乞求希望自己多留一天,呆得长一点,久一点,和他相处的时间再多一点。 季言现在只希望季泽不要发现自己,再多了季泽,他恐怕又犯了更大的罪。 一晚又是这样平静地过去了,秦未还是那样突然不知道为什么,继续缠着季言教他画画。他似乎也想将季言的脸用自己的手在画板上一笔一笔画下来。 季言喜欢这样,看着秦未认真地拿着铅笔微蹙着眉头在白纸上勾勒,然后秦未会不时地抬头注视着自己。画得不好后,秦未会暴躁地将纸团成一块扔地上,然后抓着头发乱嚎,之后便又将画板扔在一边开始对季言毛手毛脚。 又一次被秦未抱住贴住耳边细吻的季言心里无奈地叹气,秦未真的有想要学画画吗? 凌晨三点过后秦未便睡了,季言便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注视着秦未的睡颜,反正是看他所爱的人,不管看多久也都不会厌烦。 一直到了清晨的时候,秦未依旧睡得很沉,病房门打开季言却看到是白艺走了进来,但是白艺的脸上却有些紧张小心翼翼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季言皱了皱眉,觉得白艺的举动有些奇怪,就算是护士来照看病人也不需要这么小心吧。 季言看着白艺一步一步缓慢而又紧张地走向病房的窗边,也不由得跟了过去。 白艺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艺心虚地望着还在熟睡的秦未然后悄悄松了口气,然后缓缓伸手摸向窗台上的那盆盆栽,缓慢悄然地将手伸进葱绿纤长的叶子中间像是在找些什么。 女人的眸子有些欣喜地瞪大,似乎终于摸到了什么,然后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 季言在看到女人手心的东西时,整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握在白艺手心的是一支小巧的黑色录音笔,录音笔上还透着荧光的字样显然还在录音。 季言胸口发紧,一股凉意瞬间从尾椎直达头顶。 是谁放在这盆栽里?还能有谁!只有他昨天来看秦未后站在窗边还用手假装无意地摸了这盆栽,只有他会把录音笔藏在这里为了探究他想要知道的事,也只有他才能让白艺帮他将录音笔从病房里再带出去! 季泽,季泽,季泽…… 季言觉得他的灵魂瞬间颤栗不已,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空洞的恐慌之中。他和秦未昨晚的谈话也一定被录了进去,如若季泽听到了的话……季言呆愣地看着白艺离开的背影,满心悲凉,有什么本已错乱的轨道又一次偏离。 季泽也要知道了。 他一个已死之人,在他毁了秦未原本安好的人生后,他又一次要颠覆他弟弟的生活。 他果然,又犯下了更重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 ☆、持刀 季泽,他知道了。 季言坐在秦未的病房门口,眼神空洞地看着医院的走廊上人来人往。 看呢,就算他坐在这里,也根本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他即使开口也没人听见,即使伸手也无法触碰,即使行走也无人看见。 可偏偏就是这样身为游魂的他,季泽却仍然执着地不肯放手。 季言知道,季泽一定会来的。 只因为,他是季泽而已。 季言等了很久,从清晨到深夜,他就那么坐在原地看着各式各样的人从眼前经过,但是却没有季泽。明明他的心应该紊乱无比,而现在他却又觉得自己平静的可怕,像是陷入深渊而在心底早已放弃希望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医院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却是空旷无声,浅淡的灯光在走廊间显得有些凄凉冷清。季言缩着身体仍然坐在秦未病房门口,微闭着眼睛靠在膝盖上。 耳边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季言的身体一颤。 脚步声愈发的逼近,季言缓缓抬起头,视线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是季泽。 季泽披着黑色的长大衣,里面穿的是季言当做生日礼物送的那一整套深灰色的西装,就像是特意穿来给季言看一样。季泽的神情冰冷而阴郁,略有些凌乱的碎发下面一双暗沉的双眼。当季泽的视线淡淡落在秦未病房门口的时候,季言的身体微颤。 但是季泽却缓缓转身,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窗户微微敞开,冬天的风迎面袭来带着刻骨的凉意。季泽就站在窗口,优雅的鼻骨,充满力度的侧脸,黑色的发丝随着微风无欲地摆动着,带着一种安宁的感觉。 季泽从外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对耳机,然后戴在耳朵上,即使季言不去看也知道那副耳机连的肯定是那支录音笔,录下了他的声音的录音笔,证明了他还存在的证据。 打火机点燃了微弱的亮光,点燃了一根香烟。 沉默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烟,正站着静静出神,棱角分明的侧脸在昏蒙的灯光中仿佛一座安稳的雕像,但是那双总是带着冰冷凛冽的双眸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黑色。 越是这样的平静,季言的内心就越发的空洞和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泽抬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凌晨两点二十五。 季泽终于将耳机收了回去,然后迈步向秦未的病房走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3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泽?”病房里只有床头有一盏小灯是开的,秦未微皱着眉疑惑地看着进门的季泽,不能理解这个人怎么会在半夜来找自己。而且,秦未的眼神复杂地瞄了眼时间,距离季言出现的时候也就不过只有五分钟而已,这是凑巧,还是…… 季泽什么话都没有说,淡然地将房门关上然后反锁住。 “季泽,你来做什么?”看着季泽反锁病房门的动作,秦未也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季言连忙穿过了门,紧张地注视着季泽,季泽到底想要做什么。 黑暗之中,季泽的身影被隐藏在黑暗中只有微点的月光透进窗内,忽明忽暗的面容,季泽阴冷的目光锁定在秦未身上。季泽故意拉扯着嘴角,向病床走了几步,对他露出个居高临下的笑容,轻视的眼神,不屑的笑容,无论是哪样都刺激着秦未和季言的神经。 “秦未,你怎么还不死。” 季泽冰冷的话语如同毒液般侵入季言的脑海中,季言不可置信地看着季泽。 “季泽,你就是来问我这句话的吗!”秦未绷紧的身体骤然僵硬起来,紧紧盯着季泽,幽深的眸子里载满了怒火,在季泽问出那句话之后再也无法忍耐愤怒。 “既然出了车祸,那便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活过来?”季泽一步一步缓缓逼近秦未,黑框眼镜下的黑瞳冰冷而又冷冽得让人不敢直视,那一字一句残酷至极的话竟然是从季泽的口中说出来。 “我的生死,还由不得你来决定吧。”秦未冷笑了一声,淡淡耻笑的语气,一双溢满了怒火的眸子在黑夜里发亮地瞪着季泽。 “既然你还没死,那我来帮你一把吧。”季泽歪了歪头,轻声说着,阴影中的眼眸空洞而又晦涩不清,然后季泽从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军刀。 将军刀的刀鞘扔在地上,刀刃在夜晚闪烁的阴冷的光似乎能生生刺痛人的双眼。 “季泽,你疯了吗!”秦未看着季泽站在自己面前拿着刀,瞪大眼大声地呵斥起来,季泽是疯了吗,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杀自己! 而且,季言一定也在这里看着,秦未皱着眉看向四周却看不到季言的身影。该死的,不管怎样季泽也是季言的弟弟,他如若真死了也无所谓,可是难道季泽还拼上命要去坐牢吗! 季言看着眼前的情景,浑身都在克制不住地发颤。喉咙干涩地似乎被什么死死扼住,一个字都无法吐出,但是季言的内心却歇斯底里地不断叫嚣着季泽的名字。 疯了,疯了,季泽绝对是疯了…… 秦未的腿还绑着石膏身体无法移动,而季泽便拿着刀向秦未缓缓靠近,灯光下那张愈发清晰的脸上却是冰冷而又残忍,那双黑眸透不出一丝光亮。然后季泽猛地向秦未的身体扑了过去,秦未伸手立刻用力制止住了季泽的动作,紧紧抓住了季泽的手腕,刀刃与自己的胸膛就差那么几厘米。 “季泽,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秦未咬牙切齿地说着,摄人的气势还有眼中冰冷的流光,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让人不寒而栗。他就算再不济,也是从小打架打出来的,还在军区呆了一段时间,就算是受了伤制服季泽也没有问题。 “怎么,怕死吗?”季泽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冰冷的笑,漆黑的瞳仁嘲讽地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未,“我都不怕成为杀人凶手,秦未,你怕什么?” 季言急得快要发疯了,通红着眼眶想要将季泽从秦未的身上拉开,但是他不管怎么用力伸手都触碰不到任何人,只能一个人在崩溃边缘里大喊大叫。 “季泽,你……”秦未依旧用力扼住季泽的手腕,视线里那刀刃的光芒凛冽而又冰冷。 “秦未,我记得我问过你吧。”季泽的手仍然拼命地向下压,似乎想要就这样让刀刃直直得刺入秦未的心脏,让温热的鲜血就那样迸溅出来,“七年了,秦未你准备什么时候才去找我哥?” 秦未的身体一颤,瞳仁蓦然瞪大看着季泽。 “我哥,他一个人多寂寞。”季泽的声音淡淡却像是沾染着罪恶的魔咒般引人坠入深渊,“秦未,既然你都恢复了记忆,你也该去找我哥了吧。” 季泽手中的刀缓慢地逼近秦未的胸腔,男人在微暗的灯光下缓缓勾起了一个残忍至极的笑容。 “你还要我哥,等你多久?” 秦未定定看着季泽,然后视线渐渐放空,原本紧扼住季泽手腕的手上力度也缓缓卸下。 似乎像是放弃了一样,就那样躺在病床上等着那锐利冰冷的刀刺透自己的心脏。 不要,不要,不要!季言看着那即将刺入秦未胸腔的刀,身体拼命颤抖着,他的灵魂似乎即将彻底崩溃,然后堕入永远的黑暗痛苦中,永不超生。 “季泽!”季言发疯般地大叫着,然后猛地将季泽从秦未身边一把推开。 “季言……”躺在病床上的秦未看着季言,缓缓叫出了季言的名字,而季言整个人都颤抖得不像话,就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般无法停止颤抖,目光恐惧而又惊慌地看着自己,害怕自己真的被刀刺中。 “我没事。”秦未伸手将站在病床旁的季言向自己身边拉了过来,然后将那颤抖的身体抱住,一边低声地在季言身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哐当一声,那把刀就这么从季泽的手中滑落下来,然后落在了地砖上。 季言的身体猛地一震,然后僵硬地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季泽。 季泽看着季言,似乎意料之中般缓缓扯起了嘴角,但是那笑容里没有讽刺没有欣然,有的只是空洞和悲哀,那个男人的声线在这清冷的空间里显得压抑而又悲痛。 “哥,你果然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双更 ☆、相见 “哥,你果然在这……” 这淡淡的一句话却恍若利刃般劈开季言的身体,季言茫然而又惊慌地看向季泽。 季泽看着眼前出现的透明的男人,瘦削的身材,惨白的脸蛋,还是自己最后一眼见到他穿的那身衣服,而男人的身体此刻正在不住地颤抖着。 黑发有些微长卷曲着,左眼下的泪痣总让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去看男人的眼睛,而此刻男人的黑眸里闪烁着带着惊魂未定的恐慌和紧张。 这是季言,这是他的哥哥,这正是他要找的人。 心里无法涌起任何喜悦的情绪,却任由那如同沼泽般越发危险的痛苦席卷自己的全身。 “就算死了,你也要大老远地跟在秦未身边,却连一眼都不肯来看我。”季泽笑着,眼里却席卷着暗黑痛苦的风暴般,声音冰冷而又沉痛,即使听着都能感觉到季泽内心悲痛的荒芜。 “哥,你好狠心啊。”季泽缓缓感叹着说着,然后向季言走去,眼神冰冷。 “秦未一句忘了,便可以将你这七年所受的痛苦都当做不存在。”季泽嘴角的笑隐了下来,凛冽的视线恍若手术刀般游刃在季言的神经上,越是压迫越是痛苦,“而你一句病了,便可以什么都不管的去死,死了之后便把我当做垃圾一样不管不顾。” 不是,不是这样的! 季言喘息着,心脏猛烈地疼痛着,像是灵魂要生生地被撕裂般,但是视线却无法离开季泽。 “秦未扔下你七年,是我,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是我,一次一次把你从酒吧街道上把你带回家,将你拉回正轨上。” “是我,在冰天雪地里背着你去医院,一直守在你身边让你活下来。” “是我,每个晚上守在你身边,害怕你做噩梦,害怕你一个人不安。” “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一心一意地照顾你,对你好。” 季泽一字一句缓缓说着,声音冰冷而又严肃,暗沉的视线满含沉痛地死死盯着季言。 他深爱着季言的心,于此刻在疯狂地歪斜着。 有什么黑暗的情绪从内心无可压抑地涌起,占据了所有的思想,让自己坠入了深黑的边缘。 季泽可以爱着季言,甚至可以包容他深爱着秦未的心,可是季言怎么能够就这么抛下了他。不管他对他多好,季言似乎永远都看不见,在季言的眼里,世界里永远只有满满当当的秦未一个人。 “但是你却找了秦未!”季泽再也无法按捺住心中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悲愤,大声地向季言吼了出来,“你宁愿去找这个抛下你七年,甚至连记都不记得你的秦未,但是却不肯来见我!” “你不是说想听听我的声音吗!你不是我谢谢我一直陪你在身边吗!你为什么不当面见着我亲口说呢!”季泽无数次回忆起季言最后打给自己那通电话的时候,一次次折磨自己,悔恨和痛苦每次在深夜里就会愈加放大的逼疯自己,而这对于季言来说却什么都不算。 这个世界上掏心掏肺对季言好的人,不只有秦未,还有季泽。 而此刻,看着季言被秦未抱在怀里,季泽觉得自己所有的神经都在痛苦地一根根崩断。 他为了季言来到z市工作,为了季言开画展,为了季言一次次来找秦未逼着秦未去后悔,去痛苦,去记起来……但是到头来,季言只是将他所有的努力都践踏在地。而这些,季言都完全不会在意,季言在意的只有秦未,只有呆在秦未身边而已。 就算他一直以来只是以弟弟的身份陪伴在季言的身边,但是在季言眼里,也许他这么多年来所有的努力全部都不值一提,他不管做什么都抵不上秦未的一句话。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4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这半年来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不甘,在此刻完全都是一场笑话! “在你们眼里,我算什么?”季泽看着秦未又看着季言,然后猛地想到什么大笑了起来,笑里满满的空洞和嘲讽,眼眶微红,“哥,你开开心心地和秦未在一起,我却还为了你,来找秦未报仇。” “哦,对了,你一定还会在心底怪我,为什么要去费尽心思地去伤害你最爱的秦未吧?”季泽拉扯着嘴角笑着,但是那样的笑看起来却像是在哭一样。 季泽所有的费尽心思,不过都是为了季言而已。 而季言却不要。 季泽看着季言,满眼悲哀,眼泪缓缓从眼眶夺出。 是的,他不要。 季言看着季泽在哭,自己的身体也在不住地发颤,发狠地喘息着却仍能感觉到心脏的疼痛。 “我梦不到你,哥。” 季泽缓缓平静下来,然后定定看着季言说。 季言的身体一颤,低垂着眼帘不敢去看季泽,一滴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秦未深叹了口气,缓缓地放开季言,轻轻拍着季言的背。 “你一直不来找我,就算在梦中……你也不肯来见我。”季泽终于退去了所有的伪装,不是冰冷,不是轻蔑,不是仇视,而只是最开始也是最贫乏的痛苦和悲哀,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沉痛地颤抖着。 “你不愿意来见我。” 季言的眼里满是茫然的痛苦,他微张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那么无声无息哭着看着季泽。 “哥,你哭什么?” 季泽看着季言的眼泪,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即使被伤害到鲜血淋漓,可是当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爱和疼惜。 有些人,就算被伤害了一千次,在一千零一次被唤出名字的时候,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软,然后心甘情愿地被再次伤害,这个人可以是季泽,也可以是季言。 “季泽,谢谢你。”季言缓缓张口,试了几次,才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微弱而颤抖的声音。 “这么多年真的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季言哭着喘息,艰难地一字一字说出来,他的眉眼里满是悲哀视线朦胧地望着季泽。这说的话正是他与季泽最后一次通话里的内容,然后季言说他要睡了,晚安,便再也没有醒过来。 这些话一直都想要这样见到你,亲口对你说出来,只是我不敢。 “我知道,我都知道。”季言压抑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他怎么会不知道,季泽对他的好,他怎么会视而不见怎么会不愿意去见季泽,更何况季泽是这个世界上他所剩的唯一的亲人了。 秦未记起来了,季泽知道了,可是又要怎么办?又该怎么办? 他们要的太多,季言根本就给不起。 就算他给了,他能给多少,又能给多久。 特别,是在季泽说了爱他之后……他又该怎么去见季泽。 “我,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季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向季泽走去。 “我想对你说,谢谢你办的画展,我很开心。” “我想对你说,不要再去酒吧,是你告诉我不要喝酒的,你也不能去喝。” “我想对你说,我已经死了,不要这么傻还给我倒牛奶,和我说晚安。” “我想对你说,下班回家要自己做饭,不要光吃面包。” “我想对你说,生日快乐,还有生日蜡烛要插二十七根。” “我想对你说,你真的救了我,这么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感激有你在我身边。” 季泽的身体微颤着,错愕地看着站在眼前的季言。 然后季泽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瞳仁微颤着,缓缓露出了一个温柔得要哭的表情。 “还有……”季言伸出手,拉住了季泽穿在大衣里的深灰色西装,“我送的西装很适合你。” 季言的视野被泪水所氤氲,手牢牢地抓住西装的一角。 他当初选了很久,他知道季泽穿着这套西装,一定很适合,只是他当时还遗憾自己看不到,但是现在看到了,果然很好。 “可是季泽,我不敢见你。”季言的声音颤抖着,瞳仁微颤地看着季泽。 季言害怕在见到之后,这一切会变的无可挽回。 为了避免结束,他会避免所有的开始。 但是现在—— 季言缓缓伸手,冰冷的指尖触及到季泽的脸庞,将那温热的泪水拭去。然后倾身抱住了季泽,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体冰冷,在此时他却只想要伸手紧紧抱住季泽,感觉到季泽身体的颤抖,而季泽的泪水滑落到自己的皮肤上,没入衣襟从温热到冰冷。 “我只是,不敢见你。” 我已经抛下你了。 我不想……再抛下你第二次啊。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短暂,当季泽看到季言凭空消失后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问,便直接离开了病房。 季言顿了顿,还是默默地跟在季泽的身后。离开了医院,季言望着地面上季泽的影子被月光拖得时长时短,但却一如既往的单薄孤寂。 冬天的凌晨,天愈发的冷,就连季泽呼出来的气都冒着白雾。 季言疾走了两步,然后跟到了季泽的身旁并肩走着。季泽只是在路灯下一步一步走着,眼神空洞而又迷茫地看向远方,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也看不出他现在到底是痛苦是悲伤还是高兴。 深夜的街道上,连路灯看起来都清冷了起来,两边的道上只有季泽一个人在空旷的街上走着,却也不时有车辆经过,明晃晃的车灯照出季泽孤单一人萧索的身影。 “季泽,你要去哪?”季言望着季泽,轻轻地问出声。 季言知道季泽听不见,但是他只是没有缘由地就是想出声打破这太过冰冷的寂静。 季泽听不见自然不会答话,而季言也便消了声,只是安静地跟着季泽的步伐一步一步走着。 z市比x市要大多了,相比于在x市开车十五分钟似乎哪里都能到了,在z市有的时候开车一个小时才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也不知道季泽是想要去哪里,就那么一步一步慢慢走着,似乎走了很久,季言看到原本漆黑的夜幕从东方开始蔓延开来浅淡的色彩朦胧了黑夜,天开始蒙蒙亮,而季泽还在走着。 从天色微亮到白日青天的时间很快,而季泽就这么一直走到了清晨。 当季言看到那标志性的明黄色建筑的时候,季言的脚步停了下来——这里是寺庙。 季言不信佛,对寺庙的印象也仅限于以前和妈妈去过几次,他记得妈妈每次都会在大雄宝殿拜佛祈愿然后去烧香,来来回回许愿也不过是希望季言身体健康,平平安安而已。 季泽的话,季言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佛,但是季泽有每年元旦去寺庙拜佛祈愿的习惯,季言知道但也并没有跟随季泽去过,倒是在他死后终于陪着季泽来了一趟。 元旦还未到,寺庙里拜佛上香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5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站在寺庙门口,想着自己身为游魂的话进门会不会就这么被净化消净了。但是当季言随着季泽跨进寺庙门槛的时候,季言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觉。 季泽,也是来祈愿的吗? 季泽定定站着看着离眼前最近的一尊佛像,视线低垂,然后双膝缓缓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表情虔诚,然后缓缓放下至心口,嘴里微微默念着什么。然后再摊开双掌,掌心向上,上身拜倒在蒲团上。 然后季泽站了起来,走到了另一尊佛像前,缓缓跪下虔诚拜佛。 整个人从站直跪下,拜倒叩头,然后缓缓起身站直身体,如此不段循环。 季泽就这么一尊一尊佛像拜过去,神色微冷,却双眼虔诚。 季言就这么跟在季泽的身后,看着季泽一次次跪下,一次次站起,而在这样的冬天季泽的额头都冒出了一层汗,在一次次跪拜后双膝在微微地颤抖。 寺庙很大,佛祖很多,季言不忍心看着季泽继续这么一尊尊拜下去,但是他却也只能看着。 而季泽像是什么都察觉不到一样,眼神里永远只有眼前的佛祖,然后严肃而又虔诚地跪拜着,似乎他心底有着必须要达成的心愿请求祈愿。 “季泽,你在许什么愿啊?”季言缓缓地蹲下身看着倾身跪在蒲团上的男人。 季泽修长的影子被投在石砖上,眉毛,侧脸,形成一个英俊的剪影。 他的表情虔诚,目光深邃,季言静静看着默不作声,然后站了起来,眉眼复杂地看着季泽。 从清晨一直跪到傍晚黄昏,季泽仍然在这里一尊一尊地拜着,他额头都是汗,呼吸有些微喘,就连跪拜的速度也迟缓了些,但是季泽的动作依旧是一丝不苟。 “小伙子,你是来祈愿的?”一旁有个看了季泽很久的老年妇女走了过来,头发有些花白,疑惑地看着季泽。她已经看着这个小伙子跪了很长时间了,忍不住过来问几句,现在能看到这样虔诚拜佛的人也并不多见。 “不。”季泽站直了身体,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不仅女人愣了愣,季言也震住了,如若不是祈愿的话为什么要来寺庙拜佛。 季泽又一次地双膝缓缓跪在蒲团上,嘴角却浅淡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我是来还愿的。” 季言的身体一颤,眼眸蓦然瞪大,眼眶却红了起来。 “那你许的愿实现了?”女人顿了一会儿似乎也明白了。 “算是吧。”季泽转头看着女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百般温柔似乎都碎在了眼里。 “已经,足够了。” 季言的眼泪无知无觉地落了下来。 季泽说已经足够了,那是指看到他便足够了吗? 好傻,太傻了。 “心诚则灵,回去吧。”女人看着季泽拜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看得也有些不忍心,出声劝着。 季泽没有说话,只是继续拜佛。 季言站在季泽身后默默看着,眼泪一滴滴滑过脸颊。 季泽缓缓从蒲团上站起,季言走上前去,然后双膝跪下,学着季泽之前的样子俯身跪拜。 他开始跟着季泽,季泽拜完,他便跟着继续拜下。 一尊尊佛像,他们兄弟俩,便就这样一一拜过。 一直到夜晚,季泽和季言才拜完最后一尊佛像,季言将头死死扣在蒲团上,迟迟不肯抬起,眼泪一滴滴无声无息地埋入空气中,无人问津。 祈,我爱的人,一生喜乐平安。 季言可以许下他的下辈子,下下辈子,就为了达成这个愿望。 他可以什么都放弃,他许诺他愿意,他便什么都愿意。 等季泽走出寺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季泽上了出租车回到了租的公寓里。季言便看着季泽在一件件收拾行李,季泽收拾得很快也很简单,最后也只是整理出了一个行李箱而已。 收拾完行李,季泽原本从桌上想拿出面包来吃,但是却愣了愣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自己煮了一碗面吃。 季言说,下班回家要自己做饭,不要光吃面包。 季泽便就真的听了。 吃完面季泽开始办公,一直办到临近凌晨的时候季泽才拎着行李箱离开了公寓。他搭着出租车回到了秦未的医院,从地下车库里取了车,然后又开车到了秦未所住的酒店。 今天是秦未出院的日子,而现在秦未也只会在家里。 季泽坐在车里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十五的时候,才拎着行李进了酒店,然后到了秦未所在的楼层。 季言先一步地赶过季泽,穿过门进了秦未家。 两点半的时候,门铃响起,季言缓缓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 “季泽,你怎么来了?”季言似惊讶地看了眼季泽,然后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季泽站在门口,看着开门的人是季言,身体颤了下嘴微张了张,却似乎忘了要说什么。 “哥。”季泽最后也只是轻声说了一个字,声音有些低沉和干涩。 “季泽!”秦未从后面撑着拐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看到季泽出现在门口,生气地吼着。这家伙昨晚还拿着刀进了自己病房,今天居然还敢光明正大地闯到自己家里来。秦未看到季泽身旁的行李箱,眼里更是燃起了怒火,“你不会还想搬进来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季泽在看到秦未后,神色变为了淡然冰冷。季泽直接提着行李箱进了秦未的家门,然后很自然平常地将门拉上,“我搬来和我哥住自然没错。” 季泽看着气结的秦未,缓缓扯开一个挑衅的笑。 “对吧,嫂子?” 作者有话要说: ☆、煮面 当季泽对着秦未喊出嫂子的称呼时,秦未一下子被噎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似乎浑身都寒得打哆嗦,看鬼般的眼神看着季泽。 不管怎样,季泽还是在秦未的家里住下了。但这个消息对于秦未的熟人而言,绝对是相当于在听恐怖故事一样的惊悚信息。 秦未和季言的弟弟同居在一起?就连秦未的妈妈都硬生生地惊住了,然后愣愣地看着秦未说,你喜欢就好。然后秦未更是一脸惊悚地寒颤得发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季泽虽然住在秦未家里,但是两个人完全是属于假装互相看不见对方的状况。 只有到了季言出现的时候,这两个人才似乎终于意识到原来对方是个人,不是空气。 季泽住在秦未家后,反而好像他们之间的生活却开始诡异地平静下来了。虽然说季泽和秦未之间虽然不能说是和平相处,但是通常来讲也并没有多大的矛盾。他们互相不会搭理对方的事情,只会默契地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等着季言出现而已。 季言出现的时候,秦未总喜欢抱着季言,毛手毛脚地咬他吻他。而季泽也不会干涉什么,只是通常安静地坐在一旁,只是看着而已。 当日子平静下来后,时间便会过的很快。 一天一天过去,他们一起过了元旦,过了春节,然后转眼间四个多月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样的生活太过平静安详,让人产生自然而然地产生一种感觉。 就像是,他们仍然可以,和季言一起这么一直过下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6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又是一个晚上,秦未坐在客厅的地上,让季言坐在自己身前,伸手环住季言的腰可以牢牢抱住。秦未靠在季言的肩膀上,搂着季言一起看电视。 “又在看恐怖片?”季泽神色冰冷地看着宽屏电视上出现的一幕幕灰白惊悚的影像,而从电视里一直发出尖锐的女生嘶叫声。 “大半夜就是要看恐怖片才有气氛。”秦未说得振振有词,在季言脸颊上自然地亲了一下,而季言也没有在意,莫名地看的很专注的样子。 季泽皱了皱眉,他以前怎么不知道,哥哥其实很喜欢看恐怖片? 秦未回过头看着季泽又看到季泽穿着那套深灰色西装,然后想到这是季言送的,心里便一阵不爽,转过头便有些用力地咬着季言软软的耳垂。 “别闹。”季言还在一门心思地看着恐怖片,伸手推了推秦未的脸。 “季言,你还没给我送过西装。”秦未有些委屈地说着,轻轻舔着季言的耳朵。 季言愣了愣,然后皱眉缓缓转过头看着搂着自己的秦未,“西装?你上学的时候哪里需要穿西装?难得一次文艺演出让你穿次西装,你都叫得要死说穿的太闷。” 季言也没少给秦未买衣服,有一次还被秦未死皮赖脸地去买了一套情侣装。 最后实在被软磨硬泡地不行,和秦未一起穿着情侣装出去,蒋帆见了笑得半死。 “也对。”秦未愣了愣,然后回忆了起来,好像吃醋吃错方向了,“我饿了。” 季言一愣,不是刚才提到西装秦未怎么就突然饿了,看着电视上一团团血肉模糊的尸体,季言皱了皱眉,也亏秦未厉害,看着恐怖片还能觉得饿。 “要吃什么?”季言没辙,从秦未怀里站了起来走向厨房。 “面。”秦未干脆利落地回答。 “哥,我也要。”季泽坐在沙发上附和了一声。 季言回过头,无奈地看着一个人坐在地上,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就等着自己这个鬼做吃的…… 锅里的水开始煮沸,季言准备放面的手一颤,意识有些恍惚,视线里瞬间暗了下来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在那刹那间五感似乎被瞬间剥夺了一般。 又是这样,季言苦笑地抿了抿嘴。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似乎越来越糟糕了,经常会突然间失去意识倒下,需要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久,而现在又变成这样。 季言,已经隐隐约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冥冥之中,总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在提醒着季言,他所能存在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原本应该轻飘无知觉的身体,开始感到极度的疲累,季言无力地将抓着面条的手放下。当视线恢复,重新落在了煮沸的水时,季言转过头轻声唤了下,“秦未。” “嗯?”秦未应了声,然后立刻走到了季言身边,“怎么了?” 季言将面塞到了秦未手里,勾起唇角浅笑,“你来煮吧。” “我来?”秦未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季言,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勒令自己不准进厨房。 “我教你怎么煮面。”季言点了点头,然后拍着秦未的后背让他走到锅前,“反正很简单。”就算我离开了,晚上你要是再饿了也可以自己煮面吃。 就如同季言说的,煮面很简单,所以季言在一旁仔细地指导着,秦未也勉强算是成功。 “我要加辣椒酱。”秦未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辣椒酱。 “你少倒点,季泽不怎么吃辣。”季言知道秦未爱辣点了点头,但是出声提醒着秦未。 “……”谁管季泽那家伙啊,秦未立马又多倒了些辣椒酱进了面里,立刻变成红油油一片。 “跟你说了少放点!”季言看着秦未反而是多放了,立刻皱着眉伸手去拍秦未的背。 手重重拍过去,却没拍到秦未的身体,季言就看着自己的手蓦地从秦未的背穿透了过去。 他,竟然……什么都没碰到。 “怎么了吗?”秦未没感觉到季言踹自己,也没打自己,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季言。却看到季言看着他自己的右手,表情有些呆愣的样子,还没等秦未问出话来手机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你快接电话。”季言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让秦未去接电话。 电话是秦未妈妈打来的,说小肚子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浑身发冷还呕吐,秦未妈妈立刻急的把孩子送到医院里去了,一边打电话让秦未也到医院去看看,秦未也很快穿了件外套便就去了。 季言看着炉子上煮的火辣辣的面,恐怕是没人吃了,尽管这么说季言还是拿了筷子尝了一筷子面,果然游魂的他是尝不出味道的,真想吃吃看秦未亲手做的面的味道。 季言还是将秦未的面倒了,将锅子洗干净准备重新再煮一锅。 季言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手。 日子过得越久,不安和恐慌也在不断地在沉默中缓缓发酵。 有什么,已经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哥。” 季言的身子一颤,右手腕突然被人紧紧抓住,季言抬眼看到季泽正站在自己身边。 季泽牢牢握住季言的手腕,微皱着眉头注视着。 季言一愣,季泽也看到了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对我们说?”季泽缓缓抬头,严肃地盯着季言的脸。 “季泽,你……”季言微微摇了摇头。 “你之前一直到死都瞒着我,这回又想瞒多久?”季泽直截地打断了季言的话。 季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眼看向季泽,嘴角的笑苦涩而又悲哀,“既然你都已经猜到了,为什么还要让我亲口说出来,反正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那样而已。” “季言!”季泽忍不住用力抓紧了季言的手,没有叫哥反而是叫了他的全名,有什么从那双波澜不惊的黑眸里渐渐破碎开来,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掩藏的沉痛隐隐浮现开来。 “什么叫做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那样而已?大不了就是哪天突然间就消失不见,反正你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地去死,也可以什么都不要地去消失吗?”季泽紧紧盯着季言,声音低沉却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愤然和惶恐不安。 “我还要帮你煮面。”季言低着头,伸出左手想要将季泽抓紧自己右手腕的手拉开。 “哥!”季泽看着季言一次又一次地逃避自己的问题,让季言正视自己不让他躲开自己的视线。 “季泽……”季言抬眼看着季泽,抿了抿嘴,黑眸里散不尽的悲哀,“别再逼我了。” 季言的声音很轻,似乎刚出口就碎在了空气中,却又似乎浸在了最深的苦痛中。 季泽愣住了,然后缓缓松开了季言的右手腕。 季言继续低着头洗着锅子,然后倒上了水,重新放回了炉灶台上点火加热。 “别煮了,我不想吃。”季泽看着炉子上正在煮沸的水,低沉着声音说着。 “可是,我想煮。”季言伸手将面条缓缓放进了锅里,“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已经,快没时间了啊。 这些事情,就算是如此微不足道的煮一碗面而已,他以后便也都做不到了。 “季泽,够了,已经够了。”季言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右手拿着筷子搅拌着面条,柔声说着,“这一年,就当做是我偷来的。能再见到你和秦未,已经真的足够了。” 季言微低着头,但是男人只是轻笑着,眉眼里的神情太过温柔,温柔得让人却感觉到凉心彻骨的悲伤。灯光下的轮廓有些模糊不清,似乎一眨眼眼前的人便会突然消失一样。 “我知道,这一次,我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就是那么一瞬间,季泽有了一种崩溃窒息的感觉。那样的声音,太过飘渺悲伤,让人不敢去听。 “季泽,对不起啊。” 季言的嘴角依旧是温柔的浅笑,抬眼看向季泽的时候,眼泪却落了下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7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我……又要丢下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 “季言!季言!” 是谁,在叫自己的名字? 好熟悉的声音。 季言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神色惊慌失措的两个人,而他此时正被其中一个人紧紧地抱住,那个人的眼睛红着,抱得很用力,像是害怕自己会消失一样狠狠地拥紧自己,不断地大声叫自己的名字。 晃了晃神,季言才终于记了起来,抱住自己的人是秦未。 而秦未身边那个紧锁着眉头担忧望着自己的,是他的弟弟季泽。 季言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意识模糊不清,然后缓缓转过头看到自己正躺在客厅的地上。 他记得,他刚才是在教秦未画画,然后教了一会儿他好像便突然晕了一下,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也是常有的事了,却没想到这一回却正好发生在秦未和季泽的眼前。 “我没事,只是晕了一下而已。”季言轻声说着,然后看向了在一旁的画板,秦未的画果然是相当糟糕,他应该没晕多长时间吧。 “季言……”秦未的身体颤抖着,面露紧张不安地看着季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令他很恐惧的事情般,抱住他的力度似乎又无形地多了几分,“已经过去一天了。” 季言的身体一震,眼眸蓦然瞪大看着秦未,然后缓缓僵硬地转头看向季泽,季泽默认地微微点了点头。 一天? 他,竟然……就这么失去意识地过了一整天。 “季言,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不管怎样,秦未也不可能再粗神经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秦未红着眼睛焦急地问着季言,身体不安地颤抖着,手死死扣住季言的身体。而季言的身体似乎变得愈发的透明,脸色惨白如纸,就那么看着让人有种下一秒会突然消失的错觉。 “秦未,我已经死了啊……” 季言似乎脆弱不堪地抬着眼看向秦未,然后给出了答案。 “我总会消失的。” 我一直以为会陪在身边的人,却离开了我;而当他终于找回我的时候,我却要离开了。 也许,他们真的赢了时间,但是最终却还是输给了命运。 “去哪里!季言,你要去哪里啊?”秦未瞪大双眼,声音都在颤抖。 而季言只能低着头,默不作声。 去年的五月十七日,季言自杀在了家里,而今天是五月十日,还有七天时间便是一年过去了。 身为游魂的他一天天变得愈发疲累,早晨也不敢出门似乎一触碰阳光便会立刻失去意识般,脆弱不堪。而他失去意识的时间越来越长,频率越来越多,有的时候记忆茫然甚至会突然间忘记所有的事,这些所有不过就像是在步步紧逼地提醒自己,他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季言一天天愈发得痛苦不堪,当凌晨两点半的时候他会笑着和秦未季泽说话,但那半个小时之后,季言只会一个人缩在客厅的角落里,任由心底的痛苦和绝望在沉默中让自己一点点毁灭消散。 季言知道。 在他死后的一年,他便会真正消失了。 他似乎被无形地分割在了两个世界里,一面的自己笑着说已经足够,这一年真的很开心,另一面的自己却又在崩溃中歇斯底里的哭泣着,拼命痛苦却又无谓挣扎着。 这一晚上,秦未没有睡,只是定定地望着季言消失的位置看着。 季泽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静静吸着烟,什么也都没说。 第二天,季言依旧呆在房间里,蜷缩着躺在角落里,他好像看到季泽在和秦未说话,但是季言却浑浑噩噩地什么都听不清,只能任由自己的意识陷入迷离的昏暗里。 不知道过了很久,似乎却又很快。 秦未不知道为什么不在房间里,而季泽却在收拾行李,他依旧是拎着那个行李箱,只有一箱的行李,像他可以像当初那样随意地便住进来,现在也可以就这样便走出去。 快到凌晨两点半了,季言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坐回了沙发的位置,正对着季泽然后嘴角僵硬地扯了扯,试了好几次才露出了自然的笑。 季泽看着在沙发上身影缓缓出现的季言,看着季言轻声说着。 “哥,我要走了。” 季言看到季泽身旁的行李箱就知道他是要从秦未家里搬出去了,这样也好。 “嗯。”季言点了点头,却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 “不用对我道歉,哥,你没有又丢下我。”季泽走到了季言的跟前,温热的指尖缓缓捧着季言冰冷的脸,然后整个掌心都轻轻地抚在了季言的脸颊上。 “因为这一回,是我丢下你先走了。” 季言愣了愣,眉眼弯弯地笑着,眼眶却红了起来。 直到最后,季泽还是这样,温柔得不像话。 “所以,你不用不敢见我,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不用害怕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告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季泽轻声说着,眉眼里退却里冰冷,似乎将最后的温柔都化在了眼神里,“我只是想你知道,这半年,哥,我真的很开心能再见到你。” 既然你一直都如此害怕最后的别离,那我们便就先一步地好好再见吧。 “一直都是你对我说谢谢,哥,我才是最想说谢谢的人。”季泽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红,指尖从季言微红的眼角循着轨迹滑落到季言的唇角,最后缓缓放下,颤抖地握紧了拳头。 人这一辈子,总会遇到那么一个人。 然后遇到了,那便也就足够了。 现在,季泽该放手了,就算再舍不得但是再这样下去,更加痛苦的只会是所有人而已。 他该放手和季言告别,让他知道他并没有又丢下他,让他不必暗自里愧疚是他的存在让自己痛苦,最好便让他忘记自己好好离开这个世界; 他该放手将最后的时间让给秦未,他哥和秦未一开始便在一起,错过了整整七年,最后他们也应该在一起了吧。 “哥,再见了。”季泽轻声说着,低垂着眼不敢看季言然后向行李箱走去。 季言微抬着眼,手指微动向季泽的背影伸去,最后却还是僵硬着收了回来。 的确,这已经是最好的告别,最好的结果了。 “哥,你有爱过我吗?”季泽走到了门口,然后步伐缓缓地停下。 季泽是这么问的,季言顿住了,他自然知道季泽问的是不是应该的亲情,而是像他对秦未那样的爱,只是至此至今问这个问题又还有什么意义。 “我知道了。”季泽回头看着默不作声的季言,眼神微暗,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有。” 季泽的脚步顿时止住,然后缓缓地转过头去。 “当你跪在寺里,从早上到晚上一尊一尊拜佛,说要还愿的时候。”季言的嘴角浅浅笑着,但是眼里却是散不去的如露水般的悲凉与忧伤。在那一刻,也许季言真的动心过。 这个男人,将自己从悲伤和绝望的深渊里拼命拉起,陪在自己身边; 这个男人,在后驾驶座上拿着自己的照片,哭得像个孩子叫自己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8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这个男人,在醉酒后说要照顾他,要对他好,就算死了也对自己好; 这个男人,在生日上插上了二十九根蜡烛,说爱他,要他等下辈子…… 不管是弟弟也好,季泽也好,还是其他什么身份也好,对于季言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人。 也许爱,也许不爱,季言也已经分不清。 但如果他还活着,还和季泽一起这么一年一年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在一起。 也许真的,他们差点就在一起了。 但就是差那么点。 “原来,你有跟着我啊。”季泽愣了愣然后笑了。 似乎他的一生,只为了等待季言的这一句话。 季泽的眉眼里闪烁的笑意在黑夜里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然后缓缓重新走近季言,“既然这样的话,哥,把你的下辈子给我吧。” 季言的眼帘微垂,哪里来的下辈子?他便给季泽一个承诺,也不过只有季泽在空守而已。 “好。”但是季言还是听到他自己说好,季言伸出右手小拇指,“要拉钩约定吗?” “都这么大了,还要拉钩吗?”季泽摇了摇头,却抓住了季言的右手让男人靠近了自己怀里,然后左手搭上了季言的后颈,就那样吻上了季言。 季言愣住了,他看到季泽漆黑的眸子,仿佛要将他整个囊括进他的世界。渐渐的,冰冷的属于季泽的唇角的温度,随着彼此之间亲密无缝的摩挲,越加温暖起来。 没有推开季泽,季言缓缓闭上了眼睛,专注地感受着季泽的温度和气息。 “哥,那我们定好了。”季泽缓缓放开了季言,轻吻着季言的唇角轻轻唤着,这个字似乎一直辗转在季泽的唇齿间,浸入了生命所有的温柔。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季泽会这么叫他——“哥。” “那我走了。”季泽凑在季言的耳边轻声说着,季言微微点了点头。 季泽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轻声说,“我们下辈子见。” “好,我等你。”季言也笑了。 季泽拎着行李转身离开,季言便默默看着季泽离开的背影。 而门关上的那刻,两人的泪水终于压抑不住地夺眶而出,泪流满面。 这次分别过后,便再也不会相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三更……再不留言撒花,哭给你看 ☆、回去 秦未越过站在门口低垂着眼流泪的季泽,然后打开了门走进房子。 季言正坐在沙发上,哭得全身颤抖,嘴微张了张干涩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 秦未走了过去,蹲了下来平视着季言,然后伸出手,温暖的热度触及到季言冰冷的脸颊,将季言脸上的泪水摩挲去。秦未缓缓靠近,贴着季言的脸颊,细碎的吻从眼角滑落至唇角。 “秦未……”季言伸出手抓住了秦未的衣角,“我想回去。” 秦未愣了愣,然后定定看着季言。 “我们,回去好不好?”季言的声音微弱而又颤抖,秦未最爱的那双眼眸里是散不去的悲伤。 “好,回去。”秦未点了点头,伸出手紧紧将季言拥在怀里,“我们回去。” 秦未和季言回去了,当天晚上便开车回到了x市,路程很长,秦未一个晚上都没有合眼。一路上秦未默默无言,他知道季言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但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原本痛苦万分的心,在这黑夜的漫漫长路上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既然已经答应过季言不会再失约了,又有什么好苦恼的好痛苦的? 既然早就定下了,那么便就像一直以来的地一直在一起便好了。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爱去屈从在冷漠和拒绝下,而一开始的秦未没有,后来的季言也没有,他们的爱似乎都只是单向的,只要付出了,便再没有了退路。也许他们也曾有过退路,但是用生命去爱的人哪里会有退路可以逃离,即使有,他们也不会走。 而现在,他们也不过是如此而已而已。其实只不过是继续踏上了这条路,即使这条路,是一条有去无回的死路罢了。 七年的空白,已经太久了。 以后的路,不管怎样秦未都会和季言一起走下去,即使是绝路也会一直陪着他。 既然已经下定这样的决心了,他又何必再痛苦呢? 不过就是这样而已。 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他们总会在一起的。 秦未和季言终于又回到了x市,在这几天里秦未便在城市里闲逛着,而季言便跟在他身边。 秦未去了曾经最常去的那家电影院里,买了两个人的座位,然后又买了份超大份的爆米花看恐怖片,曾经每当有恐怖片上映的时候季言便会主动拉着秦未来看,而季言也最爱吃电影院里卖的很甜的爆米花; 秦未去了大学门口,买了两份十元的麻辣烫,他和季言在大学里总是会两个人从大学门口出来便跑到这家店里点麻辣烫吃,边说很烫却又喜欢吃,而现在味道还没有变,真好; 秦未去了室内篮球场里,场内正有大学生穿着队服在训练,曾经他也站在这里打着篮球赛,当他转身的时候总能看到季言站在第一排的位置,明明很激动想帮他加油,却假装镇定地不敢大声叫出来,但每次秦未进球后,季言总会笑得灿烂地向他挥手; 秦未去了季言曾经的家楼下,他站在墙角的位置想着他曾经在大雪纷飞的冬天里,穿的鼓鼓囊囊地在冬夜的室外睡着,就为了等季言一起去上学,而现在秦未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看了很久,但不会再有一个季言从那扇门里走出来了; 秦未去了市中心的街道上,他曾经无数次和季言走在这条街道上,看着街上人来人往,他也曾经拖着季言硬是穿着情侣装,手拉手地在这条路上走过,季言红着脸硬是不肯抬头,却还是紧紧地没有松开自己的手; …… 秦未在这些天里,似乎走遍了整个城市。回忆,就像破碎的沙漏一样涌了出来。而这个城市里,似乎每个角落里都有着属于他们之间的记忆。 季言便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曾几何时他也像秦未这样,一遍遍走着他们曾经爱去的地方,他也曾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始终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 他们的记忆漫长,时间却短暂。 五月十六日的凌晨,秦未便抱着季言一起看着电视上放的无聊电视剧。 明明看的是喜剧,但是心中的悲苦却源源不断的涌上心头,季言的眼泪被笑了出来,却止都止不住。 “怎么现在这么爱哭了。”秦未低声说着,伸手将季言脸上的泪水擦去。 “这部电视剧,拍得太好笑了。”季言边说边笑着,但是眼泪却是不停落下。 明明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季言还有好多话想说,好多事想做,但是最后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的小小的胸腔里,似乎挤压了太多压抑着的情感,无处可以释放。 季言已经,不能再装下更多的回忆了,否则会更加不知道该怎么离开。但是他仍然想要拼命将他和秦未七年甚至于未来的所有时间都压缩在这几天,似乎这样就可以不留遗憾地离开。 但总是恰恰相反,越是这样想,季言便越来越遗憾,心里的空洞拉扯得愈发大。 他和秦未,没能看着彼此大学毕业,然后一起去工作共同支撑起一个完整的家来; 他和秦未,没能继续呆在那个小小的公寓里,吵吵闹闹却又开心地一起生活下去; 他和秦未,没能看着对方一天一天成熟,也没能看着对方去实现曾经许下的愿望; 他和秦未,没能去折腾彼此一辈子,也没能一起相依相守成两个糟兮兮的老头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9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曾以为坚信着会有,最后却什么都没有。 其实走到这一步,谁都有错,谁却又没有错,只是有太多的错过和不幸阻隔在他们之间。 电视里,相爱的情侣不管经历了再多的误会和挫折,最后却也总是会重新走到一起。 而他和秦未,就算再多的深爱也不过是无疾而终而已。 五月十六日凌晨三点,明天就是季言一年的忌日,而在这时季言却没有消失。 “没有消失呢。”季言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仍然能够抱住自己的秦未。 他的身体愈发的透明起来,身体更加地疲乏,但是他却没有消失。 但是季言却没有比此刻更加清楚地明白——这就是他的最后一天了。 “我困了,一起睡吧。”季言拉着秦未的手,然后一起走向了床边。秦未躺在床上像很久以前那样,紧紧地将季言抱在怀里,季言听着秦未的心跳声,莫名地觉得安心下来。 季言嘴角缓缓勾起淡淡的笑,他终于又回到了他专属的位置。 黑暗和疲倦淹没了季言的意识,季言便这么沉沉地睡了下去。 当季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终于可以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未。 这样,已经很好了。 温柔的眼神,被霸道的手臂牢牢束缚着,脑子里还有着沉沉的睡意…… 许久不见的,第一次一起迎接的早晨。 也是,最后一次。 季言缓缓撑起身,然后低头看着躺在床上定定注视着自己的秦未,俯身主动吻住了秦未。 秦未伸出手,指尖嵌入了季言的发丝,然后更加热烈用力地吻着季言,舌尖沿着唇缝极具压迫感地入侵,似乎想要俘虏季言的全部。秦未的吻放肆热烈,所有压抑而深沉的情感在此刻脱缰般宣泄而出,季言伸手紧紧抱住秦未,不想放开。 这样的吻,炙热而又绝望,自己的所有都陷在了这个吻里,而且濒临毁灭。 今天之后,季言的世界便不会亮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深夜,秦未背着季言一步一步在石子路上缓缓走着,天很黑,诺大的校园里早就空无一人。 今早似乎下了小雨,不知名的落花带着水珠在空气里缓缓碎开,花瓣有的落入草地之中,有的飘落在树干上,还有一些落在了秦未和季言的身上,然后毫无生命力地在空气里堪堪坠落,跌落于泥土之上。 曾经,他们也经常在同一条路上走。 只是有些人,即使携手在同一条路上走过也会走向不同的世界去。 终于走到了湖边的长椅上,秦未将季言小心翼翼放到长椅上,然后双手搓着季言冰冷的手问他觉得冷吗。 季言摇了摇头,死人而已他又怎么会觉得冷,只是此刻他却好像真的觉得很冷。秦未掌心的温度似乎是季言世界仅存的温暖,但是,就是这样的温暖季言也承受不起了。 夜晚的湖面上风平浪静,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洒在粼粼的湖面上,透射着浅淡的光晕。 季言远眺着湖面,看着这怀念的景色,眼眶却红了起来。 这多看一眼,便是一眼,之后便是再也看不到了。 明明他应该心存感激,至少死后的他还能偷来这一年的时光陪伴他所珍爱之人,可是真到了分别的这一会儿,季言的心却撕扯得疼痛不过来。 他每次身体消失的时候都心惊胆战,害怕自己就真的消失了,连个好好的告别都没有。但如今终于有了时间给他和秦未好好告别,他却又无法开口。 “秦未,我不能再陪你了。”季言的视线缓缓转向坐在身边一言不发的秦未。 从今天以后,这世上便真的再也没有季言这个人了。 秦未的身边不会再有个傻兮兮的游魂总是没日没夜地守在身边陪他;半夜里也不会有游魂陪着秦未说话,还去教他该怎么画画;更不会有游魂乐意去被秦未搂搂抱抱,还要帮这个傻瓜做宵夜吃…… 秦未的身边,不会再有个季言。 “别瞎说。”秦未依旧是笑着,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伸手抚了抚季言的脸颊。 “我这回,真的要走了。”季言抿起嘴角牵强地缓缓一笑,神色悲戚。 这一次,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秦未的手一顿,眼神复杂深沉地看着季言,嘴角依旧带着笑,“不会的。” 季言伸手抓住了秦未的手,秦未的手依旧很热,每次握住他的手都让季言觉得很安心,“秦未,其实我真的很高兴。在我死后,还能再看到你,这一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已经很足够了。” “我们说好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才一年而已,怎么够?”秦未看着眼前愈发透明的游魂,眉眼黯然,是啊,不够,一点都不够,这怎么够。 “秦未,我已经和你过了一辈子了。”季言笑着,这就是他的一辈子。 季言已经把他的一辈子,都给了秦未。 “别走……”秦未像是潜意识般地喃喃说了出来,紧紧反握住季言的手,“别走,季言。” 季言的眼泪瞬间从红着的眼眶落了下来,心中的苦涩与悲痛在灵魂深处叫嚣。 他不想走,可是他怎么能不走? 季言放开秦未然后站了起来,缓缓蹲在地上用手挖开长椅脚旁的土,季言谁都没有告诉过,那里埋着季言在五年前藏起来的东西。 看着那黑色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季言的手颤了颤然后才拿了出来,明明那么小小的一个盒子却让季言觉得太沉了,他根本就拿不动。 秦未怔然地看着季言手中的小盒子,然后缓缓意识到了什么。 季言站在秦未眼前,缓缓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对白金的对戒,五年前季言买了要送给秦未的戒指。 “我现在送你,是不是太晚了?”季言整个人都在颤抖,泪水顿时无法压制地一滴滴沿着脸颊滑下,却仍然是强撑着笑,双手颤抖地似乎即将托不住那小小的盒子。 “不晚,一点都不晚。”秦未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季言,来帮我带上,要记得把我好好套牢了。”秦未的声音温柔而又深情地碎在空气里。 季言哭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手颤抖地拿出了一枚戒指。他伸手抓住秦未的手,然后缓缓将戒指套入秦未的无名指,只是眼泪却一滴滴落在秦未的手背上,让季言的视线模糊得只能看到那一枚小小的戒指。 “那轮到我了。”秦未看着手上的戒指笑了,然后从盒子里拿出了另一枚戒指,温柔地握住季言颤抖的手,就像是抓牢了就不会再放开了。 秦未的表情虔诚而又认真,将戒指戴上了季言的无名指,然后将季言的手靠近唇边亲吻,秦未笑着看着季言,“季言,你是我的。” 季言不断点着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只手紧紧相握,那白金的对戒在月光下恍若熠熠生辉。 他们一直若分若离的命运在此刻似乎终于紧紧纠缠在了一起,不会再分开。 “秦未,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季言边哭边笑,然后扯着嘴角一把紧紧抱住了秦未,就让他好好自私一次,就这样消失在最爱的人的怀抱里,就这样享受在这最幸福的时刻里,就这样毫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虽然说开心,季言却觉得心中有什么空洞却是越来越大,那恐慌和空虚似乎在灵魂里慢慢扩散着即将要吞噬自己。他想再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不管怎样都好,他就是想要留在秦未身边,哪怕就多一分钟一秒钟也好。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0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季言抱着秦未,却看到自己的手越来越过透明,似乎即将要从秦未的身体穿过。 推开了秦未,季言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 “秦未,我真的要走了。”季言咬着下唇看着眼前的男人,这个他想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纠缠了一辈子的男人,只是这一切该是结束了。 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束了。 “好。”秦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季言在秦未说好的那一刻还松了一口气,而下一句却让季言却几近崩溃。 “你先走,我马上来陪你。”秦未的眉眼温柔,就那么深情默然地望着季言。 “你,你,你在说什么?”季言的喉咙口似乎被真空死死扼住,什么叫做马上来陪我,秦未这么说,他竟然是想要……陪他一起去死吗? “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秦未笑着,伸手去握季言的手,但是却恍然穿过了季言透明的手,他竟然抓不到季言的手了。 秦未的手僵持在空中颤抖,通红的眼眶眼泪落了下来。 缓缓将手伸了回来,秦未边流泪边看着季言,“没关系的,我们只是分开一会儿,很快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了。我已经扔下你一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不管了。” “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失约了。” “不行,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季言慌乱地摇着头,向前走想要抓住秦未的衣领,但是手中只是径直穿过秦未的身体,空荡荡的什么都抓不住,季言无措紧张地大喊着,“你忘了你的孩子了吗?你的爸妈呢?你的公司呢!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我……” “我会安排好的。”秦未看着季言激动得连话都哑然说不出来,轻声安慰地说,“季言,我离不开你,我不能没有你。” “安排?”季言喘息着瞪着秦未,你怎么安排?秦未你告诉我你怎么安排!你一个大活人没了,你难道还能安排另一个秦未去照顾他们吗?你怎么可以为了我去放弃你的一切!你还活着啊,秦未你还好好的活着,还有好长的人生没有走完啊! 秦未默然无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季言,那样淡然得让季言恐惧到了极点。 秦未却笑着,那眼里却是不管不顾得的深情。 如果,死亡就可以带来幸福,又何必需要活着? 既然死亡可以将我们分开,为什么不能让我们重新在一起呢? “秦未!你说过把这辈子送我的,你不能死,我不允许你死!”季言大声地喊着秦未的名字,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秦未是认真的,他是认真的,如果他就这么消失了,秦未肯定会一起去死的,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秦未,你不可以这么自私!你不可以!”季言想要抓住秦未,但是却什么都抓不住,“我等了你七年!整整七年!我不允许你就这么跟我走!” “我恨你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丢下我!秦未,我恨你!不管怎样,你也必须等我七年!”季言眼神哀求地看着秦未,声音颤抖而又哽咽,已经是在苦苦哀求了,秦未不能就在季言消失后就这么去送死,绝对不可以,“秦未,你不能就这么去死,你给我好好活着啊……” “好。”秦未久久地望着季言,最后痛苦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我等你,七年。” 季言渐渐平静了下来,神色却更加哀伤地看着秦未。 算了,就这样吧。 明明是伸手就可以触碰的距离,但是却像是相隔了一个世界一样。 季言眨眨眼,眼泪越流越多,眼睛弥漫着一片水雾。眼眶湿润,嘴唇微张,秦未伸手将少年脸颊上的眼泪拭去,手却穿过了那透明的身体。 原本应该温热的泪水却无法抵达指尖,那样的凉薄与苦痛却渗透到了心里去。 时间终于一分一秒到了凌晨三点,而季言的身体愈发的透明近乎融入夜色之中。 季言转过头看向了夜空下的湖水,声音飘渺而又微弱,似乎刚出口就破碎在空气中。 “秦未,你知道的。” 缓缓转过头来,浅浅地勾起唇角,无声地看着秦未。 ——我爱你。 秦未静静地看着季言的身体一点点地消失了,秦未拼命地瞪着通红的眼睛去看季言,但是季言的身影就像是被风一下子吹散了,然后吹到了夜幕中。 季言无名指上的戒指,孤零零地蓦地掉落在了草地上。 他的身前,空无一人,唯有一枚戒指静静躺在地上。 整片湖前,只剩下了秦未一个人呆愣地看着黑夜。 “季言,季言……”秦未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最后从疼痛的喉咙里嘶哑地一遍遍微弱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在此刻,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已经流逝殆尽。 秦未跪在了地上,伸手将地上的戒指捡了起来,然后崩溃地将戒指紧紧握住放在胸前,心痛到无法自已,整个人似乎都被这无穷尽的悲伤撕裂开来。 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了季言。 作者有话要说:  end ☆、秦未番外 叶韵拿着房卡,走进了房间。 这是他的儿子,秦未的房子,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毫无生气。 叶韵伸手将窗帘拉卡,阳光瞬间碎落一地,洋洋洒洒地将碎片的温暖落入满室。 今天是他儿子的生日,房间里还是亮一点看的温暖些。 这里已经有一年没有人住了。 在去年的五月十七日,秦未自杀了。 说是自杀,但当叶韵得知秦未自杀的消息后,叶韵已经在意识里预料到了总有这样的到来,她的儿子在季言死后熬了整整八年终于还是随着季言去了。 秦未依旧住在这个房子里,他死的时候还躺在沙发上,地板上散落着刀片和殷红的鲜血,左手腕上被刀片割了五刀,一刀不多一刀不少,鲜血却顺着伤口一直染红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秦未的右手放在胸口上,压了一幅画,那幅画很平整很干净没有被血染上一点,那是季言十五岁画的秦未的那幅很久远的画,画上还有一个画风不同的很幼稚的小人,但叶韵知道那是季言。他的儿子一直到死前,都还在看着这幅画。 他们似乎从十五岁便开始一直围绕着彼此,然后这么多年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秦未死的时候,嘴角却挂着浅浅的笑容,如此安然而又幸福地离开了。 右手里还紧紧攥着另一枚戒指。 那个时候,叶韵无可避免的悲痛却又有几分坦然。 她的儿子也许……终于解脱了。 早在秦未在医院里对她说,他要和季言在一起,不会再失约的那一刻,她也许便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而且又是个七年多过去,也许已经超出她的预估了。 自从那之后,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儿子便一直孤身一人。 尽管秦未在这些年里,似乎很努力地想要尽他的责任去做好每件事。但是叶韵怎么会不知道,秦未是他的儿子,尽管秦未还是一如既往地呼吸着,但是叶韵知道在季言死后秦未整个人是不完整的。 叶韵常常听到秦未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就像是在假装和季言说话一样,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叶韵才能从秦未的脸上看到应有的表情,而不是冰冷空洞。 这些年里,秦未只不过是在痛苦中苦苦煎熬着罢了。 叶韵还记得她和秦未的爸爸很年轻便生下了秦未,那个时候他们都是要强的人,觉得年轻便要趁时间好好发展事业,便将秦未交给了长辈去带大,而叶韵也可以放心地去工作。 也许便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与秦未的关系变疏离了起来,明明是她的孩子她却鲜少关注,很长时间一个月才会回家看一眼秦未。便是从那时开始,秦未的性格变得愈发的喧闹嚣张,谁也管不住。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1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一直等到叶韵一场大病之后,叶韵才终于明白过来,她似乎一直忘记而又缺失了什么。 当叶韵看到已经初中长得高高壮壮的秦未红着眼站在病床边的时候,叶韵才有些恍然,什么时候她的儿子已经长了这么大了。 从那一刻开始,叶韵决定放下工作,要开始好好补偿秦未。 叶韵还记得,在那年生日,她特意请了很多人来为秦未庆生。她一直错过着她儿子的生日,于是她便想要将一切都全部好好补偿给秦未。它让秦未穿得像个小王子,在众人的祝福里切着几层的大蛋糕,收着名贵礼物。 然后秦未却突然不见了,将那身价值不菲的小西装脱了扔在地上,穿着便服就在黑夜里跑了出去,谁也拦不住。 她急疯了,立刻让人去找。 最后,在一家人的小院子里看到了,他的儿子和另一个男孩坐在草地上,一人一碗面吃得精光,两个空碗扔在一旁,而秦未和那个孩子正在喧闹地说着什么,眼里是叶韵从未见过的兴奋。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秦未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睛却格外的明亮,脸上带着在她面前从未有过的大大咧咧的笑。他收了无数价格昂贵的礼物,最后却什么都不要,只是宝贝地捧着手上一幅只是简简单单画了只小狗的简笔画。 回到家,秦未说,妈别再给我办生日会了,我不喜欢。 那个时候,秦未说——【我已经,找到可以陪我过生日的人了。】 是啊,秦未他已经找到可以陪他过生日的人了。 他,也已经找到可以陪他过一辈子的人了。 而那个人,是季言。 他们两个一开始也许只是互相吸引,但后来却真的是谁也离不了谁。 从以前,到最后,都不过只有季言一个人罢了。 这样就好。 女人将蛋糕放在桌上,然后拆开盒子,将蜡烛、蛋糕刀放在一旁,只放了两个盘子。 一个是给秦未,一个是给季言。 然后叶韵便开始收拾房间,她依旧将这个房子保留了下来却没有人住在这里。每周她都会定时来打扫,和秦未还有季言说会儿话,然后再回家。 墙壁上,都挂着季言当初画的秦未的画,一幅幅都裱在精致的框架里整齐地挂在墙壁上,而每一幅画下面都有一个画板上,画板上是一幅幅季言。 在这七年里,秦未只要空闲下来所有的时间都会用来学画画,她儿子原本是最烦艺术的,最后却耐下了所有的性子,或者说只是将他剩余的所有无法宣泄的感情都倾注在了画里。 秦未什么都不画,只画季言,他的画里永远都只会有季言一个人。秦未每次看着画里的季言的时候,表情都是那么的虔诚,温柔的却让人感到悲伤,或者说只有在秦未画画的时候叶韵才觉得他是活着的。那样一笔一画,似乎像是渗透了整个生命的记忆一样。 每一幅画都是一段记忆。 而秦未将这单方面的记忆补全了,墙上是季言心里的秦未,而画板上是秦未心里的季言。 偌大的房间里,有很多幅秦未,然后有了很多的季言。 每一个秦未身边,都有一个季言。 这样,他们便就再也不会分开。 眼眶红着,她又这么看着看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也许是觉得这两个孩子过得太幸福了,能够从头到尾都这么爱着彼此,明明她该觉得高兴才对。 但是她每次驻足这个房间,都会忍不住地哭出来。 相比起季言和秦未同样痛苦煎熬的七年等待,这样无忧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好太多。 兜兜转转这么久,生死殊途,却又殊途同归,他们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秦未,这沙发这么大,你硬要挤到我身上来做什么!】 【我就喜欢靠着你啊。】 女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沙发上,却恍然地似乎看到了曾经的秦未和季言。季言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地看着躺在他腿上的秦未,但是却并没有将秦未推开,而秦未笑得灿烂,勾着嘴角望着季言,就像是知道季言拿他没辙一样。 女人的嘴角缓缓勾起,眼泪从眼眶落下。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幻象了,也许是太过熟悉太过留恋了吧,以至于会幻想出这样美好虚幻的场面。明明知道是幻象,但是她却似乎还相信着。 相信着,也许秦未和季言还留在这个地方,这个属于他们的家。 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了。 女人缓缓向大门走去,踏出了门,将门缓缓关上。 让那一室的阳光都隔绝在了属于秦未和季言的世界里。 季言的七年,秦未的七年,整整十四年等候。 而接下来漫长的时间岁月里,他们不会再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泽番外 季泽二十六岁时,他最爱的哥哥自杀死去。 二十七岁时,他重新见到了季言却在相处半半年后,选择先一步离开了。 季泽三十四岁时,季泽参加了秦未的葬礼。在距离那天后的七年,秦未终究还是和季言一样选择了自杀。季泽相信必然是季言说了什么所以才让秦未等了七年,也只有季言的话秦未才会去听,不然的话也许秦未早就随着季言一块走了吧。 季泽一直嫉妒着秦未,从很早以前到现在他一直都嫉妒着他能被季言如此用生命去爱着。这一辈子能被他的哥哥如此爱过,秦未还能去爱谁? 秦未果真是这样,一辈子都将他的哥哥抓得死死的,就算到最后也执着地不肯放手。 但是就算是这样,季泽也不会承认他对哥哥的爱会比他少,他们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季泽知道就算季言说过他曾经也许真的有对他动过心,但是对于季言来说他唯一真正爱的还是秦未,对于季言来说季泽也许终究只是一个无法替代的有着血缘关系的家人而已。 没关系,他的耐心很好,他可以慢慢等。 这一辈子,他就先将季言让给秦未;下辈子,他便要一个完整的季言。 季泽三十七岁时,领养了一个孩子,是个四岁的小男孩因为智商上有些欠缺所以被人丢下了。那个孩子的右眼角下有颗淡淡的痣,他的眼眸很像季言干净纯粹,就为了这个,季泽便将这个孩子带回了家。 季泽喜欢看着这个孩子笑,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时候特别像季言,季泽愿意就这么想着他的哥哥,抱着对季言的回忆,一天一天地生活下去。即使四岁了,这个孩子仍然学不会说话,季泽便慢慢的教,一点一点的教。 反正他有很漫长的时间,总需要有些事情让他做。 季泽四十五岁的时候,在x市季言曾经所在的大学里当法律系教授,他常常坐在湖边的长椅上,看着季言曾经最爱的景色,空闲的时候往往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当一个人看着湖面的时候,曾经发生过的一切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海里,记忆里季言的睫毛很长,眉目间的慵懒和不在意,趁着斑驳的光影,便像是一幅久远的画。 季言会坐在画板前沐着淡淡的阳光,右手在白纸上勾勒出美丽的弧线,似乎只要他伸手去抓,便能够紧握住季泽的手……但是,终究是不在了呢。 季泽淡淡地看着,满眼落寞黯然。 他答应过他哥,要陪着他呆在这里,和以前一样,一年一年。 这个世上,总得有个人得好好记住季言。 季泽六十岁之后便辞去了工作,开始世界旅行。 他的哥哥一直都没能离开x市,他是季言的弟弟,继承着相同的血缘,他便代替着他的哥哥去看这个世界,看他爱看的景色,看他喜欢的画展,将他所未能看见的都用自己的眼睛记下来。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2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这么多年以来,季泽的身边一直都没有爱人陪伴,但是季泽不介意。他可以一直将对季言的爱保存心底,他要的只有季言一个,也一定会只留一个位置,在永恒的时间里,只对季言一个人温柔。 季泽七十六岁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季言送来的最后一份礼物。 在这五十年里,每一年到了季泽的生日便会有人将季言为他准备的礼物寄来。一开始是由季言曾经的导师吴敬一年年寄来,后来吴敬病逝后便由他的女儿和孙女一年年寄来,从未改变过。 “爷爷,这是谁寄来的?”季泽的孙子趴在床边,好奇地看着季泽手上的包裹。 “是爷爷最爱的人。”季泽抿嘴笑着,眼神温柔而又淡然,缓缓伸出了有着褐色老人斑的干枯的手,手掌满是凌乱的纹路,指尖轻轻摩挲着包裹。 “是奶奶吗?”季泽的孙子眼睛猛地发亮,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望着季泽。 季泽笑而不语,什么都没有说。 这五十年里,季言每一年送的生日礼物都不一样,他哥哥当初一定是费尽心思才想出了五十种不同的礼物吧,就像是要把所有能送的礼物都要一件不落地全部都送给季泽一样。去年季泽从宽长的包裹里拿出了拐杖的时候,季泽也真是无奈地笑了。 前年是老花镜,去年是拐杖,他的哥哥还真是体贴,都已经想得这么远了啊。 这么多年里,季泽觉得季言其实并未走远。 他的哥哥化为温柔的回忆,一年一年与他生存下来。 季泽拆开包裹,里面是画,一眼便能认出来是他的哥哥画的画。 【如果你能看到这幅画,就代表季泽你已经七十六岁了。】 第一张画里,画的是个老头子,眉头微皱一副冰冷的凶相,正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看着报纸。 季泽缓缓笑了出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稀疏花白的头发,的确五十年过去,他已经老得变成一个糟糕的老头子了,画得可真像他。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过年吗?】 第二张画里,是两个人,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烟花绚烂的那个人是季言,而另一个坐在沙发上同样望着窗外的人是季泽,他们两个曾经像这样一起沉默地度过了一年年春节。 季泽的视线低垂着,眉眼温柔,心里满满地似乎溢出了什么塞满了胸腔。当然记得,那几年的时光季泽全部都还记得,不过怎样那是季泽人生当初最闪耀的日子。 【每年,我都在许愿,愿你一生平安幸福。】 第三张画里,还是季泽,季泽的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貌美如花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可爱的孩子,似乎像是美好的一家团聚的景象。季言希望,季泽能够娶到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然后一起有个可爱的孩子,就这么幸福地一家子生活下去。 季泽看这画,心里暗暗念着,这幅画里他只需要一个季言站在他的身边那就足够了。 【所以,季泽,你现在好吗?】 第四张画里,画的是季言他自己,就那么静静地站在画里,嘴角带着微微的浅笑,似乎正在望着季泽。恍然间,似乎季言便真的站在了一起,轻声问他好吗。 季泽微微点了点头,手颤抖地似乎拿不动这些画,好,好,他很好。 【这是最后一份礼物了,对不起,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陪在你身边。】 第五张画里,同时有着季言和季泽,但却是两个男孩,稍微高些的男孩子是季言伸手摸着身旁男孩的头发。如果季泽和季言他们从小便一起长大的话,也应该有这样的景象。 【谢谢你,季泽。】 第六张画里,依旧是他们两个人,却长大了。季言坐在画板前在认真地画着画,而季言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正在办公,他们俩个兄弟俩依旧在一起。 【哥哥也算是陪你到老了。】 第七张画里,是两个老头子坐在一张长椅上,远远地望着湖面,嘴角都带着浅笑。 【生日快乐——季言】 最后一张纸上,如同以往的礼物还是只有这么一句话。 “爷爷,你怎么哭了?”小男孩瞪着眼睛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自己。 季泽顿了顿,才发觉自己的脸颊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下,他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所有的等待似乎都驻留于此,在这一刻季泽的人生似乎终于完整了。 但是思念,却无法抑制,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我想他了。”季泽淡淡说着。 整整五十年过去,他依旧还想着季言,不,是很想。 季泽七十七岁开始身体日益变差,在一次重病后似乎身体便被拖垮了下来,开始日复一日地住进了医院里。生老病死这是人类的自然规律,季泽也觉得自己活得够久了,即使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也并不害怕。 身体越发地沉重,每天睡眠时间也不断变长,他常常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视线模糊地看不清,有的时候也会听不见其他人说话。 “爷爷,我害怕。”他的孙子站在病床边,眼眶红红的,颤抖着手握着自己沧桑干枯的手。 “傻孩子,怕什么?”季泽笑了,牵强地伸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季泽觉得,自己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或者说真的太久了。 季泽一个人离开了医院,步履蹒跚地撑着季言送的拐杖,一步步走到了曾经季言最爱的那片湖前。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着,透着淡淡的追忆与淡然,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任多少年,即便岁月隐蔽,但一拭去尘封,那人,依旧鲜活如昔。 他渐渐地一天天苍老,记忆中的季言永远都是那么的干净耀眼,永远都是年轻的样子。 季泽拿出了录音笔,然后放到了耳畔。 【既然这样的话,哥,把你的下辈子给我吧。】 【好,要拉钩约定吗?】 【都这么大了,还要拉钩吗?】 【哥,那我们定好了。】 【那我走了。】 【我们下辈子见。】 【好,我等你。】 “我们下辈子见。”苍老而又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口中说出。 季泽抿嘴笑了起来,然后将这只录音笔里所有的内容都删去。 这些回忆,这个约定,会随着季泽一同离开,季泽知道在时光的尽头那个人答应会等着自己。 季泽缓缓闭上浑浊的双眼,呼吸越来越微弱。 恍惚地他似乎走到了一条熟悉的楼道上,然后缓缓地推开了门。 房内灯开着,暖暖的橙色光晕水波般在房间里层层漾开,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着祥和安静的气氛。那个男人坐在画板前,右手持着铅笔微微搭在白纸上,男人的身影被光拖长落在地板上。只是这样的场景,就美得像是一幅画。 一切就像是慢镜头般地落入视线,男人放下笔转过身来,微长的碎发,俊秀的五官,左眼下有一颗痣,眉眼弯弯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望了过来。 “季泽,你回来了啊。” 季泽抿了抿嘴顿在原地,然后缓缓扬起了嘴角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过去。 嗯,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后记: 1正文加番外已完结 恋耽美 我已经死了_分节阅读_53 我已经死了 作者:梦裳宛 2.跪求留言,跪求霸王票庆贺完结 3.如若喜欢此文,望收藏作者专栏,继续多多支持 PS:这绝对是我写的最快的一篇文,虽然是现耽试水作,但我真的用心写了。 2014/12/012015/02/04 完结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