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侯门庶子》 分节阅读_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书名: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一个穿越之后各种装逼的货作死然后重生了,从此低调做人低调办事,努力饰演背景板,侍奉嫡母接济姨娘,还要讨好面善心恶的老妖精,从后院儿到书院到朝堂,一个低调做人的背景板和一众小萝卜头竹马竹马的故事,嗯嗯嗯,就是这样。 有宅斗,略微有宫斗,欢迎跳坑,不喜请轻轻拍。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宅斗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夏瑾 ┃ 配角:林航、夏瑜、夏环等等 ┃ 其它:非复仇 晋江银牌推荐:穿越一次重生一次,夏瑾混得一次不如一次。重生过后的夏瑾,低调做人低调办事,两辈子的失败记忆让夏瑾为人谨慎,努力饰演背景板,侍奉嫡母接济姨娘,还要讨好面善心恶的老妖精。从后院儿到书院,从侯门到王府,从京城到边疆,夏瑾一步步成长着,带领一个家族从内斗走向奋斗的日子……这是一篇典型的宅斗文,却又不同于一贯的宅斗文。作者着笔巧妙,文章不仅局限于嫡庶之争、爵位之争,利益争斗面对家族存亡之时变得微不足道。文中人物形象丰满,极为生动地描述了治世与乱世交叠之间,一个家族从内斗走向团结,齐心协力克服重重困难,最终重建家园的故事。 ================== ☆、第一章盖个戳 实践告诉我们,没事儿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作为一个沉迷游戏的普通宅男,总免不了小小幻想一下天赐良机建功立业并以超凡的人格魅力和俊美无双的外表吸引无数美女抛弃世俗观念纷纷扑向他的后宫,过上众男同胞羡慕嫉妒恨的奢华生活,偶尔再忧郁一下生活为什么如此顺利……然后他穿越了。 开金手指! 绝逼要好好利用金手指! 不管什么侯府庶子的身份,不管什么母族暗弱,不管自己还是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夏瑾自从穿越后便左手孙子兵法右手曾孙子兵法,嘴里叼着唐诗宋词脚踩一堆经史子集,起初倒颇风光了一阵儿,只是这结局……不提也罢。 夏瑾仰躺着看那黑红黑红的房梁,叹一口气。 穿越扑了,重生走起,不给主角命偏开金手指是不对的哦亲。 “张妈妈,姨娘让抱了哥儿过去,晚些时候二爷要过来,哥儿早些过去提提神儿,莫要到时候眯着眼睛扫了兴。” “诶,哥儿还睡着呢。” “顾不上了,姨娘催了好几回,换上衣服抱过去罢,若是醒了哭闹哄哄就好了。” 好一番折腾,夏瑾被一黄花大姑娘和一少妇联手将衣服一件件扒光,狠狠地被吃了几口嫩豆腐,然后再换上新的一件件穿上,搁以前某只或许还要捂嘴偷偷“嘿嘿嘿”,重来一次倒是觉着——不给钱不要乱摸啊喂! “哥儿这几天怎的这般安静,往日老早就该哭闹了,今儿个怎么……” 芦荟瞧了瞧夏瑾刚睁开的黑葡萄般的眼睛,出声逗了逗, “哥儿,瑾哥儿,可是饿了?” 夏瑾看了看芦荟,又看了看乳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小小酝酿了一下情绪,觉着感情不到位还伸出指甲划了一下脸,登时泪腺喷薄——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奶娃娃开始嚎了芦荟倒是放下心来,小孩儿爱哭才正常,怕就怕连哭都忘记,这不成傻子了?这兰竹苑的人可都指着哥儿过活呢,淘气些闹腾些都不打紧,就怕是个木讷的。 “哦哦哦,哥儿不哭,哥儿乖,奴婢这就抱你去找姨娘。” 夏瑾一路嚎哭,芦荟自是一路哄的,就不明白这些人的逻辑了,不哭发愁,哭了还得使劲儿哄,忒折腾。 张姨娘绣着一张月季花样的帕子,老早便听着夏瑾在外嚎哭,当下放了针线迎出去将夏瑾抱了过来,小孩儿哭得太投入,小脸红得跟猴儿屁股似的,张姨娘瞅着就心疼,抱进屋里去哄了一番不见好便让乳母带着孩子去后边喂奶。 因着晚间二爷要来,兰竹苑主子奴才各去收拾布置不提,且说那二爷从正室的锦绣园里头出来,回头望了望窗纱上透着的人影子,便是看不清楚轮廓也知道李氏还靠在灯下在小孩儿肚兜上绣祥云呢,夏二爷心烦,甩了甩袖子,终究还是往兰竹苑走去。 “爷可曾用过膳了?” 夏二爷进门儿后芦荟忙着将帘子放下不让外头冷风灌进来,分花收着张姨娘的眼色退去后面抱瑾哥儿,留下张姨娘亲自为夏二爷解了披风递给丫鬟,再倒了杯茶水双手递过去给他暖身子。 “从锦绣园那边出来得早还不曾吃过,把哥儿一同抱来简单吃些罢。” 在夏二爷还没来之前便已经有小厮过来招呼要弄饭菜了,是以张姨娘只是随口一问,饭菜是早就备下了的,夏二爷刚吩咐下去饭菜便陆续上桌,吃饱喝足精神头儿好得不行的夏瑾也被抱了过来。 张姨娘殷勤小意地替夏二爷布菜,夏二爷则抱着夏瑾逗弄了会子,这货重生了便谨记抱大腿,是以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夏二爷眨都不眨,只要亲爹一逗便“咯咯咯”傻乐,一大一小玩儿得好不起劲。 “这个月十六瑾哥儿该满周岁了,百日那次因着国丧没有大办,这次便凑一处罢,爹的意思是虽然不得铺张,可该请的勋贵人家还是不能落下的。” “啪嗒——!” 张姨娘的筷子落在了地上,紧接着泪珠子便止不住地往下掉,夏二爷似没看见一般仍逗着夏瑾,只眉间轻轻皱起,没了刚来时的那般松快。 或者是没了初时强装出来的松快。 夏瑾偏偏脑袋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心里头默叹一口气。 跟上辈子一样,过几日他便会被养在二房正室名下,从庶出转为嫡出。庶出的孩子哪有那么大的脸面让京城里头的勋贵人家来贺周岁?这明摆着是告诉张姨娘夏瑾被抱过去的事儿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了。 李氏嫁给夏二爷已有四年,因着小产过一次伤了身子,是以这些年来一直无所出。似永宁侯府这般的人家要找一个当户对的媳妇甚是不易,再者只因无所出这一条便夺了正妻之位极为不妥,是以将庶子认到名下当做嫡子般教养便是最好的法子,二房有三个庶子,其中有两个已经过三岁记事了,李氏若是想抱过去,不满周岁的夏瑾是最好的选择。 “瑾哥儿有了嫡子的身份总能有个更好的前程,妇道人家怎的如此短见。” 张姨娘拿着帕子抹眼泪,却是一个字都不说,只哭不闹,梨花带雨甚是让人怜惜,夏二爷冷脸没撑些时候便舍不得了,只得让分花将夏瑾又抱下去,揽着张姨娘轻轻哄。 “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总得为瑾哥儿将来打算,我若没有嫡子,永宁侯的爵位定然落不到我们二房,爹娘一去,这家肯定得分,到时候瑾儿又能讨得了好?你现在还年轻,我们再生一个就是。” 搂着美人哄了一阵儿,一桌子的饭菜拢共也没吃上几口,张姨娘强撑着伺候夏二爷沐浴更衣,熄灯睡下后便捂在被子里头哭,夏二爷瞅着也心疼,可到底没法儿让步,只得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她后背哄人入睡。 因着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夏瑾倒没什么感触,又被那些个不知羞的丫鬟媳妇不给钱白调戏一把之后便闭着眼睛睡下。 这次的事情明面儿上是李氏和张氏较量,实际上却是大房和二房之间的争斗。大房二房虽然都是嫡出,却不是同一个娘肚皮生出来的,永宁侯年轻时很是胡闹了一阵儿,正妻还没过门便纳了侧室还生了一个儿子,门户相当的人家哪个舍得将闺女嫁过来,最后好说歹说才结了一门亲,可刚生出儿子没多久正室便去了,府里头没个掌事的总归不好,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做继室,永宁侯便央着老侯爷将侧室扶正了,如此庶长子便成了嫡长子,而正经的嫡子现今却弄得不伦不类甚是尴尬。 二房出身高,大房却居长,两边都不好说谁更适合继承永宁侯的爵位,是以这些年来两边一直在较劲,偏生二房娶了个生不出来的正室,没有嫡子生再多庶子也白搭,为了能跟大房较劲,夏二爷是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会让夏瑾养到李氏名下的。 十六那日永宁侯府甚是热闹,不过跟夏瑾关系不大,天儿冷他又穿得厚,被李氏抱在怀里哪儿都去不了,脖子也没法儿转,只得睁着眼睛瞎转悠,可看来看去却也只有李氏胸口往上一直到那尖尖的下巴和叮铃咣啷的珠翠首饰,或者是那乌咚咚的天和梅树伸过来的枯枝子,别的……就是那时不时跑过来掐掐他脸的贵妇了。 尼玛,交了份子钱也不能指着在他这儿掐个够本儿啊,有本事多吃点饭菜捞回去,话说份子钱里头得有他一份啊喂,整个周岁宴下来他的脸可是肿了一圈儿啊亲! “瞧瞧,瑾哥儿白生生粉嫩嫩的,竟是比我那闺女还标志些,我家小子三岁了,订了瑾哥儿当媳妇可好?” 一众命妇闻声掩帕轻笑,就连李氏也极为端庄地掩唇眯眼,夏瑾在心里捶胸顿足,尼玛老子是条汉子,敢不敢留点面子啊喂,虽然他现在连爬都够呛,可是,他也是有尊严的! 夏瑾不干了,为了表示自己的抗议手脚并用地挣扎,扯着嗓子哇哇大哭,露出米粒儿般的四颗门牙,旁边的几颗牙已经有出头儿的迹象了,可到底月份不足只能看见一条条白印子,剩下的便是粉嫩嫩的牙床,这么一哭,倒是全让人看了去,真真是个无齿小儿。 “哇哇哇哇——!!!” 夏瑾哭得撕心裂肺,可那帮子嘴碎的妇人却一点儿同情心也没有,反倒是笑着夸奖小孩儿嗓子亮,身体定然康健,坟蛋,能不能哄他一下啊喂!给个台阶下行不行,哭也是力气活不能一直干的啊混蛋! 小孩儿哭本来就正常,谁都没觉着夏瑾心里会有各种孤独寂寞冷,李氏抱着夏瑾晃了会儿,可到底平日里没抱习惯,手早就酸麻了哪里还有力气去给他荡秋千,只得拿手拖着放腿上,伸出手举了个小巧的拨浪鼓在夏瑾面前晃,夏瑾嫌弃地看了一眼拨浪鼓,最终还是打算接了台阶停止哭声。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伸出小胖爪想要抓拨浪鼓,眼睫毛因为粘着泪水变得一绺一绺的,瞧着颇为滑稽。 “弟弟要当我媳妇吗?” “!!!!!?” 奶声奶气的童音传来,夏瑾想偏过头去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有这么大胆子敢调戏他,可到底裹得太厚没法动弹,只能抽筋一样晃动眼珠子。 一众妇人瞧着这个从外头挤进来的四五岁的小娃娃,唇红齿白跟个年画娃娃似的,穿着倒是不俗,一瞧后头跟着的,竟是定远王妃。 同姓封王异姓封侯,而定远王却是本朝里头唯一一个铁帽子异姓王,世袭罔替。 “成日里总不许我们夸你漂亮,这下好了总算找着个比你强的,你去瞧瞧,是弟弟好看还是你好看?” 定远王妃推了推儿子,林航往前走几步,伸着脖子瞅了瞅,看不清楚,又往前走了几步,最后直接走到李氏身边扒拉着襁褓看夏瑾。 夏瑾正在转眼珠子呢差点儿就抽筋了,冷不丁面前出来这么一颗脑袋愣是给吓了一跳,真吓着他也不哭了,只傻愣愣睁大眼睛看林航,白嫩嫩圆乎乎的脸颊配上那小巧秀气的鼻子,还有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林航点点头。 “你就做我媳妇吧。” 夏瑾:…… 看着这个呆愣愣的小包子林航甚是满意,然后学着亲爹的模样在媳妇脸上盖了一个戳。 “哇哇哇哇!!!!!!!” 夏瑾这回哭得更厉害了,谁都没想到林航会下嘴狠狠啃夏瑾一口,白嫩嫩的脸颊上留下了口水和一圈儿牙印儿,没出血,可却是够夏瑾哭好一阵儿的了,小孩儿这么哭总怕伤着嗓子,李氏也顾不得了,忙让乳母把夏瑾抱下去喂奶,她则起身同大房夫人王氏一同招呼客人去。 林航瞅了瞅夏瑾被抱走的方向,觉着媳妇太爱哭总不是个事儿,以后得好好管管,总哭的话,嗓子疼了怎么办。 ☆、第二章公学 时光荏苒,六年的时间眨眼便过,昔日的奶娃娃已经长成了七岁的……娃娃,夏瑾这辈子充分吸取了上辈子的教训,秉持着低调做人再低调办事的风格一路混过来,在众兄弟中既不出挑也不落后,中不溜丢甚是不起眼儿。 就是长得太招人恨。 侯爷夫人是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因孙子辈儿里头夏瑾最是出挑,是以从小就爱把夏瑾抱到身边逗趣儿,李氏没道理拦着,晨昏定省总爱抱着夏瑾一道去,露脸的机会多了早些年因无所出而下的面子也补回来不少,连带着老夫人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些,气得王氏扯碎了好几条帕子。 “瑾哥儿如今也七岁了,正该是去上学的年纪,弟妹可莫要舍不得放出去,没得耽误了前程。” 王氏语罢,摇了摇扇子,就着丫鬟剥好递过来的葡萄吃了一颗。夏瑾窝在老夫人旁边吃着春秀用牙签子插好递过来的西瓜,好不惬意,猛然间听到王氏这么说,心里咯噔了一下。 盛夏日头烈,老夫人受不得热,所以这福寿园的冰是不会断的,整个永宁侯府也就福寿园最是凉快,所以到了夏天夏瑾总爱往福寿园跑,老夫人本就宠他,这来得愈发勤了就连老侯爷也开始往夏瑾这边倾斜,王氏自然不乐意见,只得想了这么个法子将夏瑾撵去书院。 “倒是这个理儿,瑜哥儿也是七岁上的学,我们乖孙从小就机灵,可别错过了时候。” 论及儿孙前程老夫人倒是个拎得清的,也顾不得小孙儿承欢膝下了,连忙问起李氏夏瑾的学业来。 “前些日子听瑾儿说已读过千字文,现在可是在念弟子规?” 李氏点头应是,她性子软抵不上事儿,在老夫人面前向来直不起腰板儿,如王氏这般悠哉自得地说话定是办不到的,兼之老夫人到底不是二房的正经长辈,所以心里难免有隔阂。 事实上,老夫人面儿上这么疼夏瑾,未尝没有捧杀的意思在。王氏眼光短瞧不出这里头的门道来,整了这么一出倒让老夫人不得不提起上学的事儿了,她面上得意,却不知老夫人已经在心里把她拍死了八回。 既然提及了这件事就不能装糊涂下去,老夫人这边松了口夏二爷那边就好办了,其实在夏瑾六岁的时候夏二爷便想把他弄到书院里头去,可因着老夫人抱着孙儿不撒手,他身份又着实尴尬,就怕外头的人说他不孝敬继母,所以才拖到现在,现在大房主动提起,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这么一来夏瑾便被卖给了书院,这一辈子很多事情跟上辈子不一样,并不仅仅是因为朱玉低调了,在他还没低调之前便已经出了状况,比如那个突然间冒出来的铁帽子异姓王,比如这些个不知道哪儿蹦出来的书院。 上辈子世家子弟多是在家中请西席办家学,这辈子却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私学盛行,公家自然不甘落后,所以由朝廷主办的公学也很普遍,夏瑾是正经的王侯子弟,自然会去上凌云斋这样的公家学堂。 如何办的手续夏瑾无从得知,上学的事儿沉寂了好几天才终于被提起,某天早上亲爹突然告诉他明日得跟着夏瑜夏环去凌云斋时,夏瑾纠结了。 伸出小胖爪掰着指头数,上上辈子读了十六年的书,上辈子又读了十年,这辈子还得读十几年……尼玛这种学法博士都能念好几个了吧,为毛他到死还是只有一个本科文凭啊混蛋! 夏瑾一脸菜色地回到自己的海棠园,他与李氏总归不是亲母子,为了避嫌他五岁开始就独立出一个园子自己过活了,到底是活了三辈子的人,这点事情还是能接受的,只瞧在生母张姨娘眼里忒心疼,每天都要偷偷来看一眼,然后躲回去哭,夏瑾知道她的难处,却也怕姨娘受罚只得装着不记得生母这回事儿。 “哥儿明儿个得上学堂,二老爷一早吩咐下来备好的书本笔墨纸砚,您瞧瞧,都在这儿了,可还缺了什么?” 朗顺是他的贴身小厮,往日请先生时他也在一旁学了些,大字还是认得几个的,起码磨墨裁纸很是麻利,自小便当成书童培养,明日里去书院自然还是得带着他。 “学具你且备着罢,只别忘了让蝉儿多准备几样点心,中午怕是回不来,学堂里头东西若是难吃好歹还能垫吧点儿。” 朗顺点头应下,春分又来传达些李氏的嘱托,芦荟也拿了些东西来说是张姨娘给哥儿的见学礼,今儿个别的姨娘都送了些东西,芦荟杂在其中倒也不突兀,只到了离开的时候夏瑾瞧见芦荟转身抹了抹眼睛。 夏瑾低眉,罢了,过些时候还是去瞧瞧姨娘吧,好歹是两辈子的亲娘,虽然两辈子加起来他跟姨娘相处的时间也不到两年。 “衫子备两套,预备着总没错的。” “小的记下了,可需要多带些点心给别的少爷吃?” 朗顺这么一提夏瑾倒是想起这茬,初来乍到有点东西分享总是好的,赏了朗顺一个银裸子便让蝉儿明儿个早起多备些,海棠园上下为着明天入学各自准备,末了夏瑾还被叫到老侯爷那边去训话,好一番折腾才终于睡下。 “哥儿,快些起来,大房那边已经收拾好了!” 朗顺拍了拍夏瑾,见后者仍是不醒只得着急地跺了跺脚,一咬牙把扇子旁边的冰块儿捡了颗最小的往夏瑾脖子里头扔,虽然是夏天,夏瑾仍是激得一哆嗦。 “你个混小子越发没规矩了!” 夏瑾蹿起来要打他,朗顺举着镜子挡在脑袋面前道: “爷,爷您瞧瞧,再不梳洗只能这个样子去学堂了。” 镜子里头清晰地映出了夏瑾那乱糟糟的头发,团子脸配上葵花一样奔放的发型,他觉得很有必要探讨一下自己晚上的睡觉姿势。 “这次就饶了你,让夏至和冬至来伺候梳洗,你去瞧瞧蝉儿那边吃食弄好了没。” 夏至和冬至自小就跟着夏瑾,是李氏身边拨过来的,一直在房内伺候夏瑾起居,奶娘何妈妈住在隔壁屋子,同侯府里头其他喂过少爷小姐的奶娘一样,侯府会帮她养老。平日里也不做什么事儿,何妈妈呆得闷了便帮忙做做针线,那一手的针线活儿却是院子里最好的,夏瑾的内衫从来都是何妈妈帮忙缝制。 朗顺放下镜子便笑嘻嘻地往外跑,他现在刚过十岁,在丫鬟婆子里头乱蹿倒也没什么避讳,等到再大些便进不来了。 收拾妥帖之后朗顺拎着竹篮背着小箱子跟在夏瑾后头往大门走,马车是一早就备下了的,端看少爷们什么时候收拾妥当。 “怎的来得这么晚。” 夏瑾到大门的时候大哥夏瑜和二哥夏环已经在那儿了,正望着夏瑾打算让书童去请呢,人便来了。 “第一天早起晚了些时候,大哥便饶了我这回罢,明日定不会让大哥二哥等的。” 夏瑜敲了一下夏瑾的脑袋,因着年长四岁,夏瑜比夏瑾高出一大截,就连刚满十岁的夏环也比夏瑾高许多,瞅着那张标志性的团子脸就要伸手掐,夏瑾连忙躲到朗顺身后去。 “时辰不早了,大哥二哥莫要耽误了早课!” 两人收手,同上了一辆马车,夏瑾缩了缩脖子也跟在夏环后头往马车里头钻,书童自是不能都进去的,只留了夏瑜的书童烹茶在里头伺候,余下的两个一左一右坐在车夫身边听候差遣。 “第一天上学我们两个先带着你,以后总有凑不到一处的时候,明天会备两辆马车,你若是再晚我们就不等你了。” 夏瑜板着脸训话,他为人刚直倒没怎么受内宅争斗的影响,平日里对着夏瑾倒也算一个称职的大哥,倒是夏环心思活泛总爱给夏瑾使绊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大哥教训的是,我明儿个定然不敢似今早这般了。” 活了三辈子夏瑾还是能看出好歹的,夏瑜既然是个称职的大哥他便把他当亲哥一般敬重,夏环虽说对他不怎么样却也没什么大麻烦,兄弟三个日常相处倒还算和睦。 “书院里头皆是勋贵子弟,皇子皇孙也是有的,你莫要冲撞了贵人,初来乍到定要谨慎小心,可准备新学礼了?” “让院子里的丫鬟弄了些点心,都是平日里惯常吃的,蝉儿爱弄新鲜玩意儿,味道和花样倒还拿得出手。” “吃食倒是不错,不贵重却也算是一番心意,但得弄干净些。” 夏瑾自然知道夏瑜指的是什么,过嘴的东西半点儿马虎不得,很容易让人做文章。 “大哥放心罢,都是信得过的人过手。” 三人虽说年纪不大,却也是在侯府里头挣扎过来的,个头不高心眼儿却是没少长。 “书院里头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人物?” “你年纪尚小新近入学应当是去松香院,里头都是些年纪相当的世家少爷,倒是没什么特别人物,你只要不到处乱跑便不会出乱子。我同你二哥在竹风院,有事儿便遣朗顺过来说一声,莫要莽撞。” “弟弟省得,大哥二哥可曾用过早膳了?这是刚蒸出来的点心,尝尝罢。” 夏瑾打开盒子递给两人一人一块儿,夏瑜夏环接过就着茶水吃了些,夏环两三口吃完一个又伸手跟夏瑾讨要,这点儿东西没有藏着掖着的理,夏瑾让烹茶拿出一个盘子来装了些,放在正中间的小几上供几人取用。 “这点心味道倒是新鲜,用什么做的?” “蝉儿去年冬天存了些腊梅装在罐子里拿糖渍了埋地下封着的,今夏取出来拿粉子和了蒸,二哥可是闻着梅香了?” “是有股子冷香,这法子倒是稀奇,夏天能吃着冬天的东西,你那丫头也算是个妙人。” “二哥院子里巧手的可比我那儿多了,回去遣个得力的跟蝉儿学学就成,不过胜在花样上,哪儿有什么妙不妙的。” 兄弟三个闲扯了一阵,马车停下来了烹茶便撩开帘子随朗顺他们下去,小杌子早放在下头,夏瑾第一个出来,朗顺连忙上前扶着把人牵了下来。 “二弟你先去竹风院,我带老七去见见先生。” “成,那我先走,老七你下学别乱跑,还在这儿等着一道回去。” 一行人分作两处各自去该去的地方,告别夏环之后夏瑜便牵着夏瑾往松香院走,碰着相熟的便笑着打声招呼,顺道介绍介绍夏瑾混个脸熟,以后若是见着了也能帮帮忙。 凌云斋分为松竹柏梅兰菊六个院,前三个是给不同年龄阶段的男学生求学的,后三个自然是给女学生的,为着避嫌松竹柏与梅兰菊并未在一处,而是一个设在城东一个设在城西,为加以区别总以地名相称。 城西的书院依山而建,松香院在最下头,没走几步山路便能到,来不及瞧瞧别处的布置夏瑾便被夏瑜带到了一处屋子外头,大哥亲自上前规规矩矩敲门,里头应了声才领着夏瑾推门进去。 “门且开着罢,这屋里头闷,先散散热。” 出声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儿,屋子里头就他一人,夏瑾不敢四处乱瞟只得小心翼翼地低头跟在夏瑜身后。 “瑜见过朱先生。” 夏瑜垂眉揖手,夏瑾也有样学样,见过礼之后夏瑜把夏瑾拉到身前介绍道: “此前二叔当与先生说过,这便是我七弟夏瑾,今儿个第一天来学堂,特地带着来见见先生。” 朱先生拈须一笑,又考了考夏瑾的学问,待到屋子里人多起来夏瑜才不得不告退跑去竹风院,离了大哥的小弟跟个待价而沽的鹌鹑似的蔫儿了吧唧的,好歹夏瑾记着不能太丢脸,便强撑着跟朱先生一道去见了另几位先生,小孩儿乖乖巧巧模样也精致,这些个先生皆是做爷爷的岁数了,是以对着小娃娃倒是多给了几分脸面。 这之后便极为顺利,夏瑾的公学之路开了一个好头,下了学欢欢喜喜到家时却不想二房出了件大事,让他一天的好心情毁于一旦。 ☆、第三章见学礼(一) 明天是毕业旅行,我会带着电脑去码字,尽量更新,但是时间可能会有点晚,大家不用等了,鞠躬,滚走。 “朗顺,把书箱背回院子里去,我先去母亲那儿道个安,这会子父亲也该回来了,今晚怕是得留饭,海棠园那边就不用准备了,你们自己弄些东西吃罢。” “诶,小的记下了,小的回去放下东西就来,您先走着。” 夏瑾挥手让朗顺把东西拎回去,自己则独自往锦绣园那边走,不成想中途却是遇见了一个人。 “瑾哥儿,你快去瞧瞧张姨娘罢!” 一个面生的小丫头突然跑过来跪在夏瑾面前,着实把人吓了一跳,夏瑾心里头倒了个弯儿,面上却是不显的,只负手在后佯装不解: “姨娘院子里可是有丫鬟媳妇不听使唤了?你这丫鬟好糊涂,这事儿该去找母亲处置,同我说这些作甚?” “奴婢本不愿来找哥儿说这些杂事儿,只牵涉到哥儿的名声才不得不多嘴,海棠园里头的冬至姐姐欺人太甚,竟将姨娘送给哥儿的见学礼扯碎了,原不是什么贵重物件儿,可到底是姨娘一针一线赶出来的,好好的心意送上门去被人作践,姨娘自来身子就弱,竟是活活给气病了!” “昨儿个姨娘派人来送东西时我瞧着是好好收着的,今儿天不亮便去了学堂倒是不知道这事,你且回去罢,若真是冬至那丫头的过错我定禀明母亲压着那丫头上门赔礼。” 这丫头瞧着眼生是不是兰竹苑那边的人还两说,冬至平日里性子虽烈却也不是个不分轻重的,此事听着蹊跷,估摸着又是大房那边折腾出来的事儿,现下左右无人若是不顺着那丫鬟的话说逼急了怕出乱子,夏瑾如今只有七岁哪里打得过这十四五岁的粗实丫头,唯有装作被说动,先保住自己再做打算。 那丫头又哭了一阵终究是被哄了回去,瞧着人走远了夏瑾才长吐一口气,快步往锦绣园走去。 “朗顺,你这懒鬼怎的一个人回来了,哥儿呢?” 夏至拍了一把朗顺伸到果盘子里头的爪子,瞧着后头没有夏瑾忙问行踪。 “说是得去夫人那儿道个安,晚上那边留饭就不用准备吃食了。” “别在这儿耽搁,哥儿身边没人伺候总归不好,你放下东西快些过去,我同你一道,总不能让哥儿一个人在那边没个人使唤。” “夏至姐你就是瞎操心,夫人那边能亏待了哥儿还是怎的,忙里偷闲,不多玩会子净折腾我,我可是在书院那边累了一天,还不让歇歇,您瞧瞧,瞧瞧,这腿都快断了!” 夏至掐了朗顺一把,从点心盘里头挑了几个塞到朗顺手里头叉腰道: “拿去揣怀里回头吃,现在快些跟我过去,不喂点儿东西就堵不上你这张臭嘴。” 朗顺笑嘻嘻地塞了一块儿点心到嘴里,放下书箱便颠颠儿地跟在夏至后头往锦绣园那边走。 “怎的没瞧见冬至姐姐?” “冬至被叫到锦绣园那边去清点哥儿收到的见学礼了,这是商量着回礼呢。” “夫人那边有你和冬至姐姐还要我去作甚,可不就是不让人得闲么。” “懒死鬼投的胎,过会儿老爷若是来了定要考问哥儿功课,没你在铺纸磨墨谁能应付过去?” 二爷不喜夏瑾跟丫鬟走得近,是以除开日常起居,凡是书房里头的事儿都不许丫鬟媳妇伺候,若是考问功课自然也是朗顺在一旁立着更好。 夏瑾见了李氏后总免不了被拉着问公学里头的事儿,夏瑾一一答了,又在那儿吃了会子水果点心,虽是盛夏可屋子里头有冰镇着又有人专门扇扇子,倒也算得凉爽。 “回礼的事儿我交给冬至去办了,你莫要操心这些,既然上了学自然要把心思放在功课上的,我儿自来懂事,为娘便不多说,只记着在学堂里头敬师长重同窗,莫要使性子生事端,学堂里头还是好好读书为上,别跟拿起子不上进的瞎胡闹,为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莫要伤了娘的心。” 李氏一边给夏瑾扇扇子一边慢慢地说这些,抛开血缘不谈,李氏倒也是一个称职的娘,甭管初衷如何,这些年来对待夏瑾一向尽心,夏瑾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是以也打心里敬重李氏。 “孩儿省得,这些事情娘亲莫要挂心,学堂里头的事儿孩儿分得清轻重。” 说着又跟李氏说了许多第一天上学的趣事儿,直把人逗得乐乐呵呵才提起了冬至那件事。夏瑾把事情经过跟李氏简略说了一番,李氏虽说性子绵软不顶事儿,可大面儿上却是清楚的,这事儿蹊跷,她同夏瑾一样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大房,当下不敢耽误直接把冬至叫到一旁问话。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没有的事儿,各房送来的礼奴婢都好好收着呢,芦荟送来的东西和各房的礼摆在一处还未拆开,怕是有那多嘴的乱嚼舌根子。” “让人去把东西拿过来,这事儿传出去不好听,总得弄个明白。” 说着便让人跟着冬至回去把东西弄了过来,拆开一看,竟全是碎布条儿剪得连形状都看不出来了。李氏见状大怒,直接把东西扔到冬至的身上道: “冬至,你好大的胆子!” 冬至一惊,脸色瞬间白了,当下什么也顾不得立马跪到李氏面前不住磕头。 “夫人,奴婢真不知道这事儿,东西送来之后便收起来了,还没拆过怎么可能会成这幅模样,夫人,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谎啊!” 东西若是其他姨娘送来的还好说,偏偏是张姨娘送来的,二房有些资历的人都知道夏瑾是张姨娘所出,这事儿一旦沾上了兰竹苑便没法子简单处置——事情传出去可就不仅仅是个丫头的事儿了,往轻了说是夏瑾治下不严,往重了说便是夏瑾不敬生母,不孝这顶大帽子盖下来再好的一个人都得毁个干净,二房可就这么一个嫡子,名声若毁了哪儿还能指望继承爵位。 “娘您莫要生气,这事儿应当不是冬至做的,她自来便是个谨慎小心的,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东西怕是送过来之前便已成了这副模样。” 夏瑾房里因为有李氏把持等闲也不好下手,怕是在张姨娘那边已经动手脚了。 “哼,这事儿定是那边的人在搞鬼,既然有心折腾,此事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不把事情弄清楚我们两房的人都消停不了!” 夏瑾也缓了过来,当时那小丫头就是要借自己的口把话传给李氏,目的便是让他们疑心这件东西上赶着拆开好坏了外头裹着的那层皮。如今这东西已经拆了,到底是送来之前弄坏的还是送来之后弄坏的等闲分不清,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流言便有了滋生的余地,最后即便是证明与二房无关了这脏了的名声怕是也补不回来。 无论是夏瑾不敬生母犯了不孝之忌还是正室不顾身份与姨娘争风吃醋,传出去都是不好听的,如此一来,二房无论如何都会被大房狠狠踩一脚。 “欺人太甚!” 李氏猛地往桌上拍了一掌,夏瑾忙上前轻声安慰,候在外头的夏至和朗顺不知道事情经过却也瞧出来出了大事儿,里头不让进他们也只得在外头干着急,就在二人急得团团转时夏二爷领着人过来了。 ☆、第四章见学礼(二) 王氏靠在美人椅上小憩,丫鬟跟一旁隔着一盆冰块儿替她扇扇子,中午正是该发困的时候,小丫头有些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只剩下手还在那儿扇着。 一只小虫子从窗棂空隙之中穿了过来,上下乱飞了会子,最终停到了王氏露在纱衣外头的胳膊上。 “啪——!” 王氏觉着胳膊上不自在,睁开眼睛瞧见那小丫头当着她面儿打瞌睡当下大怒,一个巴掌甩过去小丫头直接给打懵了,还没缓过来便已经自觉跪下去不住磕头: “夫人,奴婢知错,奴婢下次再不敢了夫人……” 王氏伸出红红的指甲挠了挠胳膊,瞅着一个大红疙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踹了那小丫头一脚便丢在一旁不管,直接从美人椅上起来高声叫道: “芙蕖!” 过了一小会儿芙蕖从门外快步走来,一边走还一边伸手抿头发,瞧着王氏面色不善就连额头上滴下来的汗都不敢用巾子擦擦,只得躬身跟王氏道了个安。 “夫人,这是怎了,可是这丫头不得使?我这就把她带出去好好教训……” “先别管这些,二房那边的事儿让你去办可弄妥当了?” “夫人放心,具是按您吩咐的处置了。” 听罢王氏心情稍稍好了些,芙蕖跟了她这么多年,自来就是个稳妥的,如此也便放下心来,从冰块儿里头挑了颗葡萄丢进嘴嚼了嚼。 “哼,老七上学的事儿让我在老太太那儿落了脸面,他连个嫡子名分都是施舍来的凭什么跟我儿争,此次定要他连带着二房面子里子都给扒个光。” 因着她那次在福寿园多嘴的缘故,老太太事后将她弄去抄了一晚上的佛经,王氏虽然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得糊涂,可想来想去还是觉着不出一口气心里头不痛快。老七迟早会去学堂,老太太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总归不过这个结局,没得因为这事儿让老侯爷偏向老七太多。 “老太太年纪大糊涂了,我这个做长媳的总得多费费心为她考虑这些思量不周的事情不是。” 芙蕖点头应是,王氏挑眉轻笑,心情好了也便不再计较那个打瞌睡的小丫鬟,骂了几句便放过去,复又扭着腰出去福寿园里头找老夫人说些闲话。 仅仅一天的时间,夏瑾房里头的丫鬟绞了张姨娘送去的衫子一事便在府里传开了。虽说当初为着让二房和睦,夏瑾的身世不许摆在明面儿上提,可府中稍有些资历的旧人都知道张姨娘才是夏瑾生母,此事夏瑾虽说不一定知情,可到底是不好听的。 一个连生母都不顾念情分的人,如何做得了正经主子?下人们虽不至于面儿上议论手下怠慢,可此事就此拖着终究不是个事儿。 相较于府里其他人传得热闹,二房主子却是安静许多。作为当事人的夏瑾并未立刻回应这些,甚至就连对冬至都没做任何处置,照常上学下学,任外头闹得再荒唐他都一点没耽误课业,新环境也适应极快,倒是让夏二爷更加看重这个儿子。 待到流言传了好几天连老侯爷都无法坐视不管时,二房才有新的动静出来。 “哥儿怎的一点也不急?老爷夫人可是为这糟心事儿白了不少头发,您这般……” 朗顺跟在夏瑾身后瞎转悠,总晃来晃去瞧得人眼晕,夏瑾却是不曾看他一眼,一门心思往锦绣园那边去道安。这些日子来他按时上下学,每天回府雷打不动地去见李氏,然后接受亲爹询问课业,抛开府里的流言不谈,他上公学之后的收获倒是不小的,起码学堂里头的成 绩甚是可喜。 “君子立人,贵在身正,立信、躬顺、明德方能身正,身正不惧影斜,我儿专心学业不为流言所动,小小年纪便能有此番心境为父甚感欣慰。” 例行地考问学业完毕之后夏二爷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幼儿,越看越是喜欢,连带着近日的忧虑也消散了几分。二房如今已有了四个庶子,可即便有比夏瑾更小的庶子,在夏瑾被大房设计陷害名声污踏之时他也没动过再将一个儿子改为嫡子的念头,夏瑾品性为人如何他是看在眼里的,总不能因着别人的过错便转过来委屈了自己的亲骨肉。 “我儿自幼早慧,诸事皆不用为父操心,只此事牵系孝之一字,我儿不便出面,为父自会料理妥当。” 夏二爷伸手抚了抚夏瑾头上的发辫,七岁的他仍梳着总角,乌亮的头发分成两股从眉角往上绑成童子模样,本是天真无邪一团娃气,却因着那一双冷静的眸子硬生生多出几分成熟来。 李氏在一旁瞧着眼睛发酸,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得躲到一旁去抹眼泪。她自来性子就软,姐妹之中她是最不中用的,原本想着最终只会嫁给不好的人家凑合一生,没成想竟成了侯府嫡子的正室,这般的好运气是谁也不曾想过的,只是…… 嫁过来这么多年她也算是看清楚了,当初老夫人选她当二房媳妇不过是不让她越过大房的王氏,她出生虽比王氏高,可性子着实软弱过了头,如此一来既全了老夫人善待旧人遗子的美名,同时也让二房吃了个哑巴亏,活生生地塞了根鱼骨在喉咙里头怎的也卡不下去。 这么多年来虽说二房里头姨娘添了不少,可她的地位一直不曾有人敢争夺,凭借的无非就是丈夫的敬重,即便是伤了身子无所出也不曾受到过丈夫半句怨言,上天心善,给了她一个好夫君,更给了她一个乖巧贴心的孩子养在身边,女人这一辈子该有的她都有了,此生再没缺憾。 只是……为何在这事上老天偏偏不长眼,让她的瑾儿遭受这无妄之灾。 李氏躲到屋里去垂泪,瞧着门关严实了夏瑾才终于出声道: “父亲,孩儿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瑾眯着眼睛狡黠一笑,圆圆的大眼睛愣是被他挤成了缝儿,生生弄出一股子奸猾之气,夏二爷突然觉得……出这口气的机会,来了。 “你这月的月例领着多少?” 一众小厮领完月例之后纷纷往住处走,三个两个聚在一处难免偷偷打探各自的消用。有几个一边问还一边摸自己怀里头没揣热的灰布口袋,这般放着觉着不安心,又塞到更里面一层的衣服贴肉放着,一直到心脏和银子快挨着一处了仍旧害怕弄丢。 “总不过就是那个数,若不是有各房主子打赏,光靠那些个钱银还不够往上孝敬的。” “哎,也是,自从大夫人掌了家这一套规矩便越发厉害了,例钱倒是给得足,可若是不往回孝敬一多半儿哪儿还能有安生日子过。” “算啦,咱还是好的,你可听说了……”其中一个隔着衣服捂着心口的银子低声道,“咱这边还算是抹得过去,最惨的是各房姨娘,大房那边几个姨娘哪个不是靠着家里人贴补才能过上体面日子的,二房那边稍好些,唯独张姨娘最惨,吃穿用度怕是连体面些的丫鬟都不如。” “这事儿我倒是听同屋的人说过,大房跟二房争得厉害,瑾哥儿是二房唯一的嫡子,那张姨娘又是瑾哥儿的生母,大夫人不敢明着克扣二夫人还不下死劲折腾张姨娘。可怜那姨娘日子苦的实在过不下去又不敢明着哭诉,只得送了些破布条儿包起来当见学礼送给瑾哥儿。” “送破布条儿是怎的个说法?难道是没法送别的只剩破布条儿了?” “榆木脑袋,这是暗示哥儿,他亲娘快要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快些送银两去接济罢。” 流言从来都是越传越厉害的,更因阖府上下都受过王氏的克扣心有不忿,这次倒是比之前夏瑾不孝之事传得更真更凶,更多人也都愿意去相信那见学礼是因着张姨娘受不得大夫人迫害而向独子求助,而不是先前说的七少爷不敬生母。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哥儿怎的就有这般先见知道那流言能不攻自破?” 朗顺颠儿颠儿跟在夏瑾后头问东问西,夏瑾只不理他,心里头回忆着先生昨日留下的功课准备今儿早上应付考问呢,后来实在被他缠得烦了根本没心思回忆,这才停下自己的事情锤了朗顺一顿,又瞧着他实在可怜,便丢下一句“围魏救赵”再不回头直接往课舍走去。 “哎哟!” 夏瑾一门心思往课舍走,可半天了朗顺也没跟上来,听见他呼痛还以为朗顺有作怪呢,正要回头教训他一顿,却是瞧见了一个他从许久以前就想踹几脚的人。 ☆、第五章小产(一) “你这人好没眼色,正是该往学堂赶的时候你挡在路中间作甚!” 朗顺原本与夏瑾磨嘴皮子,没成想后头来了一个世家少爷打扮的人,他倒想着侧身让,却无意之中瞧见了那少爷脸上大面积的烧伤吓得愣了神,朗顺年纪毕竟还小眼色浅,等到想起来要避着些的时候已经被少爷身边的书童劈脸开吼了。 “没规矩的东西,在路中间石头一样杵着,冲撞了贵人你担当得起么!” 被一个比他大上好几岁的人当着这过往的学生教训朗顺心里自然不痛快,可因着两人的年龄和体型差距过大他难免有些犯怵,虽然被下了面子但到底没有顶回去,而是一边道歉一边退向一边。 “对不住,挡着这位少爷上学的路了,小的这就让开,您请。” 见朗顺低头对方也就顺着台阶下,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小错改了就是,过于苛责到最后坏的可是自己的名声。 只见那书童侧过身子让自家主子往上走,自己则跟在后头拎着书箱和包袱,两人刚一转过身去朗顺便在后头对着两人的背影做鬼脸,皮猴儿一般德行瞧得在前面看热闹的夏瑾直发笑,连带着一开始的愤怒也消散了些。 上辈子夏瑾活得极为嚣张,有侯府做后盾又生得一副好皮相,上辈子的他自然会幻想着能跟一个美人成就一段佳话,当然,多几个美人多几段佳话也极好,只是…… 尼玛没想到在相中的第一个姑娘身上就栽了,当初他瞄上了礼部尚书家的幺女,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亲爹也有这个意思让两家接亲,可那姑娘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要死要活非得嫁给一个毁了容的何铮。 上辈子的情敌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他的书童刚刚还教训了一下自己的书童,夏瑾握爪,他觉得有必要跟上辈子的情敌来一场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较量,比如比比谁更好看什么的。 何铮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却是发现一个白玉团子一般的娃娃冲着他笑。 笑得让人发毛。 因为面部伤痕的关系他自来不愿与人亲近,如今被父亲说动从家学转到公学里头去多接触外边的人已经极为难得,哪里还愿意与这么个一见面就让人心里发毛的人相处,是以原本想跟人比比脸皮的夏瑾却看见跟自己差不多高的何铮像避瘟疫一样拎着衣摆从他身边忒矫健地缩了过去。 夏瑾:…… 他能说他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鄙视加嫌弃吗。 那书童也觉着自家少爷这般动作有些过了,看夏瑾的打扮就知道出身不低,他们第一天来学堂水还没趟清还是不要得罪人得好,是以他只得上前对夏瑾揖手赔笑道: “这位少爷对不住了,我们哥儿初来乍到许多规矩不懂,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包涵。” “包涵倒不至于,他瞧着与我仿佛年岁,当是松香院的罢,怎的以前没见过,今儿个第一次来?” “可不是,昨儿个刚与先生说好,今儿领着来,第一天呢。” 那书童年纪大心思也活络,张弛有度极为圆滑,对着朗顺拿出威仪维护自家主子,对着夏瑾则放低姿态各种拉拢仍旧是为了维护自家主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绝对一流,夏瑾之所以能第一眼就把何铮认出来多亏了上辈子对这个书童印象深,此人现在与多年后的容貌倒是有七八分相似,要认出来自然不难。 “第一天琐事却是不少,只你一人领着你家主子等闲对付不过去的,正好我也要去教舍,一道罢,也算是替我那书童向你家少爷赔个不是。” 不得不说夏瑾这张脸极富欺骗性,娃娃脸乖乖仔,瞧着就不像是会使坏的,那书童也就千恩万谢地应下了,两三步蹿上台阶跑到自家少爷那边去商量这事儿。 见着人走了朗顺才有胆子凑过来跟夏瑾告状,因着人没走太远又不敢高声,只得闷声闷气地念。 “哥儿怎的这般好说话,瞧打扮那人也不像是多尊贵的人,哥儿和气倒是没错,可也不能上赶着被人嫌弃。” “糊涂的东西,没见过你这般当面说主子不是的,还不跟我上去,再多嘴我就每天放几块石头在书箱里让你背个够。” “哥儿净会冲我说这些话,那大个子与您在一同讲话时怎不见您打趣挖苦,偏偏就折腾我,端的让人寒心。” “我也就与他说些场面话,你若是想听,我就把赏给你的那些新衣裳与银裸子金裸子全换成顺耳的话,这般你便没道理编排我了。” 朗顺不敢再说,只得将书箱的带子往肩上提了提,认命地跟着夏瑾往石阶上爬。他们这时还算好的,松香院毕竟离山脚不远,咬咬牙也就背上去了,以后若是升上了竹风院那才有得受——书院的规矩是只得带一个书童,哪怕是东西再多他也只能一个人扛,原本分量就不轻还要走那么长时间的山路,身上没些本事是决计走不下来的。 正在朗顺胡想之时何铮的书童又疾步走了下来,一张脸快笑成一朵花,偏生找不出半分谄媚之相。 “劳烦这位小少爷了,这些杂活儿就小的来做罢,我家哥儿少有与生人接触,往后在书院里头还望您能看在同窗的份上多多照看。” 说罢便将朗顺背着的书箱接了过去挂在自己身上,他拿着的东西本就多,再挂上夏瑾的书箱瞧着更是累赘了,可那人却一点疲色不见,见此夏瑾眯了眯眼。 这个书童来历倒是不小,善交际便不提了,竟还是个练家子。 “同窗即是有缘的,这些倒不用你再提,这些个东西你便受累背着罢,我领着朗顺上去找你家少爷说会儿话,有他在一旁伺候便足够了。” 夏瑾抬头瞧了瞧何铮,瞅着那身着青衣梳着总角的小娃娃微微勾了勾唇角,也不同那书童推让,直接领着双手空空的朗顺拾级而上直至与何铮比肩而立。 “我叫夏瑾,是永宁侯府的,还没问过你是……” 何铮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永宁侯府,又在脑子里胡乱想了些,他不常与生人说话自然有些胆怯,却又不想丢了自家人的脸面,只能看了一眼自己的书童,又看了看笑得一团和气的夏瑾,终究鼓起勇气用快让人产生耳聋错觉的音调说到: “我是何铮……” 何铮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觉着不够,好歹记起夏瑾说他是永宁侯府的,这才舒展眉头补充到, “……是何府的。” 夏瑾:…… 他貌似发觉了一个上辈子没有认识到的惊天大秘密——尼玛让他自卑了好长时间以至于到死都不敢再找妹子一度以为自己审美有问题的人,竟然连和生人进行基本沟通都成问题! 夏瑾为自己上辈子的初恋默哀,又为自己这辈子的愤怒捶胸顿足,混蛋啊,敢不敢让他输得再丢脸一点啊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夏瑾在心中咆哮之时侯府那边又生出些事端来,夏瑾永远也想不到,他这辈子再次犯了自以为是的毛病,而且恶果来得如此之快。 “胡闹!” 大房王氏房里头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声音,丫鬟小厮都远远避开,只在园子外头守着不让不该听的人闯了进去。 王氏捂着半边脸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又不敢发火,只得低声嚎哭。 “你还有脸哭,老七上学的事情你自作聪明掺了一脚我都没说你,没消停几天又折腾出这些事端来,你当真以为有母亲撑腰我就不敢休了你吗!” 夏大爷怒极,却又怕人听了去不敢高声,只得压抑着,双目圆睁,一张脸也憋得通红,瞧着甚是吓人,任是嚣张如王氏也只有求饶的份儿。 “老爷,起先妾身真不知那姨娘已经有了身子,妾身……这事儿也不是咱们大房的人动的手,全是他们自己人在折腾,也没落下什么把柄,老爷您……” “糊涂!” 夏大爷气得找不到地方发泄,只得在屋里头走来走去。 “你以为你那些手段父亲那边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平日里你打压二房他不过问全是看在娘的面儿上,可如今……你这婆娘怎的这般无知,爹什么都能容忍,偏就子嗣和名声这两条决不会姑息,你害那姨娘小产,又背了大房欺压二房祸害子嗣的骂名,他如何能容你!” 王氏目光呆滞地瘫坐在地上,只有这个时候才真瞧出自己挑起了祸端。夏大爷愤恨地瞪着发妻,先前他本不想娶王氏为妻,可母亲出生低绝不可能让他娶一个越过她去的长房长媳,是以愣是逼着他娶了娘家侄女儿,却没想着王氏虽然皮相好竟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这些年来没少跟他折腾事儿,好在二房娶妻时因着母亲做主也定下个软弱无能的,两相比较倒也没多大要紧。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妾身糊涂,妾身只知防着二房让老爷能在父亲面前露脸,没曾想……为了老爷我便是被打死也甘愿,只可怜我那一双幼子……” 王氏披头散发伏地痛哭,不提求饶只知一味哭夏瑜和夏环,夏大爷的火气再高被她这般哭得也剩不了多少了。 王氏虽说糊涂,却是给他生了两个好儿子,没有亲娘在身边的嫡子会有什么下场夏大爷再清楚不过,若是父亲原配发妻仍在世,他哪里还敢与二房争,是以绝不可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落到夏二爷那般下场,如此也只能暂且保住王氏。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快起来,你瞧瞧你现在成什么样子!” 王氏与夏大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哪里听不出来他语气的转变,连忙爬起来整理仪容,随后小心翼翼道: “经手的人都是妾身的心腹,决不会走漏风声,父亲那边抓不着证据只是怀疑应当不会将妾身如何,妾身再去求求姑妈说说情,应当能把这事儿圆过去。” “这事儿你不要再插手,母亲自然会帮忙,别自作聪明坏了我的大事。” 夏大爷甩袖而去,留下王氏在那儿胆战心惊想七想八,很是迷糊了一阵儿才记起来问夏大爷的去向。 “老爷去了何处?” “回夫人的话,老爷在姜姨娘那儿用膳。” 王氏捏紧拳头,尖尖的指甲扎进手心肉里头也不管,只咬牙切齿地道: “又是那狐媚蹄子,哼,等过了这一阵儿最先收拾的就是你!” ☆、第六章小产(二) 夏瑾回到海棠园时便瞧出了气氛不对,随口问了问夏至和冬至,两人顾左右而言他不肯如实相告。他屋子里的人多是向着李氏的,没有谁会甘心为一个七岁的小娃娃卖命,平日里服侍倒是尽心,不过到底不能做些必须背着李氏的事儿。 比如去见张姨娘。 夏瑾敢打赌,他若是往兰竹苑走,还没到那儿见着人呢李氏就已经知道这事儿了。 养母与生母之间的纠葛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李氏对夏瑾有养恩,张氏对他有生恩,偏生两人因为身份的关系无法和平共存,好在李氏性子绵软并非刻薄之人,这些年来也未曾亏待过张氏,只除了一点。 不准夏瑾去兰竹苑。 夏瑾被抱过来的时候不到一岁,阖府上下都未曾向他提起过之前的事,如果夏瑾没有重生没有穿越的话他七岁前都不会怀疑自己不是李氏亲生,足以见得李氏对他有多好。 夏瑾站在书桌前提笔写今天的功课,一边凑字数一边在脑子里清理近日诸事脉络。 这辈子与上辈子有许多差别,最先一点就是他。 上辈子因为他有意作死,所以在五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贵族圈子里头有名的神童了,因着名声好,平日里老侯爷便格外看重他,虽说大房二房仍旧斗得厉害,却是没有人轻易敢把战火往他身上引的。如今他无甚出彩失了老侯爷的庇护,又占着二房唯一嫡子的位置,大房要拿他开刀再正常不过。 自从重生后打算低调做人他就预见了这辈子会多花些心力在内宅上,虽说闹心,却也好过如上辈子一般因为风头太盛又盲目自大最后莫名其妙死在了别人刀下。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谁杀了他,上辈子是死在外出踏青的路上,突然冲出来两个蒙面人一刀下去便结果了性命,忒快,啥都没看清。上辈子他闹得太过得罪了不少人,想揍他的不在少数,可真做到买凶杀人这种程度的……他自问还没有招人恨到那种地步。 只除了跟何铮争女人。 情杀,这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唔……好吧,他跑题了,拉回到正轨上来。此前见学礼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夏瑾不是李氏亲生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是以为了避免他因知晓真相而与张氏走得太近,李氏一直拦着夏瑾不让他去兰竹苑,海棠园里头的丫鬟婆子也被严令禁止在夏瑾面前提及张氏,平日里提起兰竹苑他们便吱吱呜呜,与如今的情况极为相似,只是如今越发严重了些。 夏瑾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念头一起他便坐不住了,也顾不得这许多,几笔写完功课便拿着这些纸去找夏二爷,李氏这几天身子不干净他不便去道安,考问功课的事暂时改到了夏二爷的书房。朗顺自然是要跟着的,奇怪的是夏至也跟在后头一道去了。 “夏至,书房那边有朗顺伺候就够了,你去母亲那儿瞧瞧罢,我不便过去,你就替我去母亲跟前儿服侍会子,也算是全了孝道。” “哥儿有心,夫人若是听着了定会高兴的。”夏至笑着回话,却是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哥儿这边课业要紧,夫人没法子来看便让我跟着,学堂里头学了些什么,哥儿又长进多少,夫人总是想快些知晓的,我跟着去瞧瞧,回来也好向夫人说道不是。” 夏至都这般说了夏瑾再没理由撵她走,只得让人跟着,心里却是不喜她这般看犯人一样看他的,又没法子发火,只得一边走一边不经意地说到: “夏至这个名儿该是母亲取的罢,倒是与永宁侯府重了姓儿,我与你改一个可好?” 夏至身子僵了僵,只是一瞬的事又恢复了常态,复又笑得甚是称心地道: “那感情好,哥儿学问有长进,与奴婢改个名字也好沾沾哥儿的风雅。” 夏瑾负手往前走,手里头还拿着几张宣纸,一时无话作思考状,夏至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哥儿虽说聪慧,可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哪儿有这些个心眼儿,许是临时起意想到才提起换名这茬的罢。 “我独立出院子也有两年了,你从锦绣园那边跟过来后一直在院中掌事,我年纪尚幼当以学业为重,家中杂事多有仰仗你与冬至,倒是辛苦受累了,我手中钱资少拿不出手,改明儿让母亲多赏你些银钱首饰添妆,也不辜负这些日子来的照看。” 夏瑾自顾自地说着,夏至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罢了,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母亲取的这名儿顺口,你以后填妆的银钱还得仰仗母亲,没得因着换了名字让你与母亲生分了,夏字虽说犯了忌讳,却还是留着罢,这些年来父亲都未说什么,想是干系不大的。” 夏至的腿有些微的发抖,脑子里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虽说是二夫人身边的心腹,可现今却是海棠园的掌事,夏瑾才是他的正经主子,或嫁或卖都是夏瑾说了算的,二夫人虽说能给她银钱恩惠,可评定生死的身契却是握在夏瑾手里的。 起先因着哥儿年纪小她并未将这事儿看清楚,虽说已经到了海棠园却还是将李氏当成正经主子,现下倒是认清了——哥儿不是个好拿捏的,她如今这举动已算是逾越,主子提出回避后她还敢明目张胆地监视,放在别的院子里头打死都算是轻的,哥儿顾着李氏的面子没有处置她只是稍作敲打,这是哥儿仁慈,她却不能再拿娇了。 想通这些关节之后夏至连忙碎步跑到夏瑾面前行礼道: “请哥儿赐名。” 夏至屈膝垂首,夏瑾没有出声她也不敢起身,只得这样不上不下地曲着,时间长了太过难耐,却又不敢起来,只得硬撑着。朗顺现在也瞧出些门道来,知道夏瑾是在敲打夏至,当下也不敢出声,只得在一旁干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夏瑾才伸出小胳膊象征性地扶了扶,夏至如释重负地起身,脑袋是不敢抬的……主要是夏瑾比较矮,她抬头就看不见他了。 “海棠别名解语花,你既是海棠园的掌事,便改成解语罢,可还满意。” 夏瑾笑得极为孩子气,解语却是吓得连后背上的衫子都湿了大半,当下也顾不得旁的,忙再次行礼道: “解语谢哥儿赏赐。” 解语最终没有跟过去,夏瑾领着朗顺去了书房,门儿正好开着,正该夕晒的时候,从门口到里头,洒下一倾金红。 “瑾哥儿今日来得倒是早,二爷还在书房里头办公呢,您先进去吃杯茶去去暑?” 门口早有小厮殷勤候着,夏瑾径直往里头走,一边走一边道: “茶不用了,你与我端些绿豆汤来,冰的最好。” 那小厮应声退下,夏瑾拐过一道帘子,转身便瞧见了夏二爷在书桌后头提笔写着什么,听见这边的动静后抬起头来,瞧着是夏瑾脸上才褪去那些严肃变得和蔼起来。 “今儿个来得倒是早,功课可做完了?” “全在这儿呢,请父亲过目。尊师重道,尚学尚勤,父亲教诲孩儿不敢有丝毫懈怠。” 夏瑾将手中的宣纸递了过去,夏二爷展开一张张看了,摸了摸下颌上的短须点头道: “我儿这字倒是越发长进了,只柳字终究刻板规矩了些,我这儿有本颜公的《勤礼碑》拓本,你拿去罢,抽空练练手。” “赵先生说孩儿笔力不够行笔不稳,倒是让再练练隶书将楷体放一放。” “赵先生是当代书法大家,你得他提点自要遵循的,今晚回去可记着多练练,平日里莫要偷懒敷衍。” “孩儿记下了。” 父子两个又闲扯了一阵,待到将学堂里的事情一一问过之后夏瑾才抽出空来提兰竹苑的事情。父母有意隐瞒他再旁敲侧击应当也没什么作用了,倒不如直接敞开了说。 夏瑾直接在一旁跪了下来,冲着夏二爷伏地行大礼: “国以孝为本,孩儿学识虽浅却也知道孝之一字不分生养具当倾尽毕生心力践行,孩儿愚钝不知父母苦心任性偏执,只私心不忍生母受难,还望父亲成全。”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长跪不起,夏二爷也没了法子,这事儿终究是瞒不住的,母子天性,一味拦着夏瑾不让他见张氏不仅平白生了嫌隙也有违人伦,不如告知事情真相好过让别人揪着做文章。 “你且起来罢,这些事情迟早要同你说的,只因你年岁尚浅,怕分不清是非好歹容易受人蛊惑,我儿只当记着,你母亲视你如己出,不管生母是谁,都不得忘记这些年的恩情。” “孩儿省得。” 之后夏二爷便将李氏无所出将夏瑾认到名下抚养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这些夏瑾都知道,关键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个事情夏瑾始终是不放心。海棠园里头的人脸色不对,应当是他进入府中之后见着下人们的脸色都不对,心里头始终放不开,必须得问一问。 “这些事情孩儿已猜出几分,只今日孩儿心中疼痛甚觉不祥,唯恐……还望父亲如实相告。” 夏二爷面有哀色,沉吟良久才缓缓说到: “你姨娘,今日不慎滑了一跤,小产了。” ☆、第七章小产(三) 毕业季跟同学各种鬼混,赶脚自己要把这四年的热血全在这几天花完一样,喝酒唱歌打麻将,还有就是去旅游,快要离开兄弟姐妹们了总觉着舍不得,估计毕业那天一定会哭得稀里哗啦。 文章慢热,下一章就是感情戏(?)了,放正太。 二房现今有一个嫡子四个庶子,夏瑾在府中排行第七在二房排第三,上头有两个大了两三岁的哥哥,下头有两个庶弟一个庶妹,早先应当还有个庶姐的,却在两岁的时候夭了。 “是个男胎,已经成型了。” 永宁侯府这样的人家,儿子再多都不嫌多,张姨娘又颇为受宠,是以在夏瑾被抱走之后夏二爷也想着让她再生一个,没成想盼了这么多年没信儿,这一有消息却是在落胎之时。夏二爷心中难过,张姨娘自然更不好受,人现在还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 夏瑾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 张氏、李氏、夏二爷。 这三个人他相处了两辈子,尽管私心仍无法把他们当成亲生父母,可那欠下的恩情却是实实在在的,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三人对他都挑不出半分过错,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自然也愿意用这一生的时间让他们三人幸福安康。 可现在的事实却是——李氏与张氏无法共容。 “姨娘小产,与母亲可有关系。” 夏二爷的手抖了抖,合上双目不再说话,见此夏瑾也猜到了结果。 “母亲不是个小肚鸡肠的,此间定有什么误会,事有从急,我这就去见母亲问个明白。” 夏瑾当下也顾不得先前的避讳,直接起身就要去找李氏,夏二爷却是在这时出声制止了。 “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与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自然清楚,平日里她性子软好欺负,可此次虽说也有大房在一旁怂恿,她却是脱不了干系的。” 原来今日各院子的姨娘如往常一般去锦绣园道安服侍之时,张姨娘穿了身儿正红内衬罩着件杏色纱衣,原本有纱衣掩着也瞧不出里头的正红,偏偏有个丫鬟将茶水洒了浸透了那件纱衣露出里头的颜色来。这正红犯了正室的忌讳,众目睽睽之下李氏不可能不罚张姨娘,便让人拿来条凳打了十板子,原本只是装装样子小惩大诫,却一不小心将这孩子给弄掉了。 在这个时代生活了两辈子,夏瑾自然也知道正室处置姨娘是天经地义的,更别提姨娘犯了这么大的忌讳,只是这种事情若是落到自己身上却是无论如何也受不了。 “姨娘此番严重逾越了侧室该有的本份,母亲如此处理并无过错,只不知为何姨娘有了身孕一旁伺候的人竟没人知晓?” 若是当时知道张姨娘有了身子,即便她犯了错李氏也不至于直接上板子。胎儿既然已经成型,那应当至少有两三个月了,张氏已经不是头胎自然不会糊涂到连着两三个月葵水没来都不会让大夫号脉,唯一的解释就是——张姨娘有意隐瞒。 这事说下去牵涉到的东西便不是夏瑾方便插手的了,内宅之事本就不是该他们这些爷们儿掺和,更何况这还涉及父亲的妻室,夏瑾无论如何也不好过问。 “你忧心她二人自然无可厚非,为父也知人伦天性不能以世俗纲常来衡量,只是我儿当知晓,堂堂男儿生于世间当立足天地,莫要将视线局限在这一方宅院之中,内宅之事自有妇道人家处置,无论好坏你都不要忧心过多,恐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夏二爷伸出手掌揉了揉夏瑾头上的发辫,最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离去。 “我儿当记着,即便没有爵位,没有这侯门嫡子身份,你也当成个堂堂正正的青年俊才,不愧师长,不愧君亲。” 夏瑾揖手告退,随即领着朗顺往锦绣园走,这次的事情李氏张氏都有过错,说来说去也离不开内宅妇人的争宠伎俩,只不过此事被大房利用让二房的人再次吃了把暗亏。 想来应当也与夏瑾此前利用张姨娘被大房克扣的事情大做文章脱不了干系,大房动不得夏瑾,却是能让姨娘吃亏。只是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得那么严重,王氏动手脚之时怕是也不知道张姨娘有了身子。 一旦牵涉到子嗣问题老侯爷就不可能不过问,如此一来是非对错已经不重要,为了家宅和睦老侯爷也只能两边各打一巴掌然后将此事归为意外,两边荣辱各半,只不过二房多丢了个庶子罢了。 在侯府,一个已经死掉的庶子是不值钱的。 锦绣园里头仍旧有条不紊地过着日子,从来就没有因为正室发落了妾室就要挨骂受训闭门思过的道理,两者从根本上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张氏再得宠也不可能越过李氏去。 “哥儿来了,夫人正在里头歪着呢,我这就去叫她。” 春分瞧着只有夏瑾与朗顺过来没有夏至跟着时目光闪了闪,但也只是一瞬便热情地迎上来,半句不提这几日李氏身子不干净不便探望的事,往里头喊了一声便只管上来迎夏瑾进去。 “早先正念着哥儿这几日的学业可有长进不曾呢,赶巧哥儿竟来了,快与我进去罢,仔细这夕晒眯了眼。里头西瓜用冰镇好都现成的,哥儿可得多吃些。” 春分是李氏身边的老人,也算得夏瑾的半个长辈,是以平日里说话较随意,夏瑾对她也颇为敬重。 “母亲这几日身子不爽利,我呆不了片刻就得走,免得扰了母亲清净,西瓜劳烦姑姑包好了让朗顺与我拿回去吃罢。” 说着便与春分一同进去,留着朗顺在外头与丫鬟讨果子糕饼吃。 因为这几日要避寒气锦绣园里头的冰已经撤走了,黄昏暑气稍退,有几丝风吹着心里倒是凉快,可到底不似其他院子里头那般舒服。李氏只披了件衣裳歪在席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扇子扇风,旁边立着个小丫头在与她揉头上的穴位。 “母亲今日可好些了?” “左右不过这几天,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瑾儿这几日在学堂可遇着什么新鲜事了?讲与娘听听罢,就当是提提精神。” 夏瑾坐到李氏身旁接过扇子给她扇,一边扇风一边聊天,自然少不了说起何铮。 “此人娘倒是听说过,应当是何相国的幺子。何相国位极人臣,胞妹又是正得圣宠的慧贵妃,此子能投生到那般人家倒是个好造化的,只可惜两岁时伺候的丫鬟不尽心让油灯烧了脸,自此便不常出来露面了,算算年纪,倒是与我儿同岁。” 投生达官显贵又如何,丫鬟服侍不尽心的由头不过是说与旁人听罢了,明眼人都能瞧出来这里头的腌臜事儿,母亲若是不能与幼子庇护,便是父族再昌盛也不是个有福的。 就如同现在的夏瑾。 何铮的身份夏瑾上辈子就知道了,现下提起不过是提醒一下李氏,如果她再如此退让下去,夏瑾迟早要步何铮的后尘。 李氏发了会子呆,回过神来又问了问夏瑾这几日在学堂都学了什么,夏瑾把对夏二爷说的又同她说了一遍,从头至尾不曾提起张氏的事情,倒是李氏心下不安自己主动提了起来。 “你姨娘的事情为娘也不想再瞒你,此次是我思虑不周,娘向你赔不是。” “孩儿不是不分是非之人,这其中定有许多事情不便同我说道,母亲不必过分自责,更不必向孩儿告罪。” 这本就该是李氏与张氏的事情,夏瑾不表明立场便是最好的立场。 李氏将夏瑾揽在怀里抱了抱,母子两个又说了会子话,一直到留了晚饭才让夏瑾回去温习课业,临走之时,夏瑾终究还是向李氏提了句。 “母亲与姨娘之事我是晚辈不便过问,只母亲当记着,姨娘再不入您的眼,她也是二房的人,就如大哥与我再亲近,他也是大房的人一般。” 人的喜恶在各自所处的立场面前极为苍白,大房与二房是两个天然的阵营,两边和睦相处之时他们可以内斗也可以亲近,但若是搭上整个阵营的荣辱之时,便不能仅仅依靠个人好恶来判定亲疏了。 李氏长吐一口气,似下定决心一般看着夏瑾的眼睛说到: “此事为娘记着了,此前是娘糊涂,今后,娘会撑起二房的后院,再不给你父子俩拖后退,我儿只管用功读书,莫要再让这些事情乱了你的前程。” 后院是女人的天下,夏瑾再有玲珑心思也不便在后宅行走太多。若是要与大房王氏抗衡,无论是夏瑾还是夏二爷都不好插手,只有李氏才有资格有立场与她一较高下,夏瑾与夏二爷能做的不过是自己在外多争气些,让二房的女人在面对大房的欺压之时多些底气长些脸面罢了,若是他们过问太多,即便是压了那些女人一头也不过是内宅逞威风,反倒落了下乘。 此前二房总被大房欺压与李氏性子软挑不起事不无关系,若今后李氏能挑起后院让大房没有插手的余地,夏二爷在争爵位之时也能多一分把握。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要做的,除了尽好自己的本分用功读书,就是要解开生母和嫡母之间的疙瘩,让二房的后院拧成一股绳儿一致对外,唯有如此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而不是每次被王氏打压都自己亲自出面去瞎掺和。 “哥儿这可不是回海棠园的路,您要去哪儿?” 朗顺捧着西瓜跟在夏瑾身后背对锦绣园走,瞅着西瓜眼馋又不好在路上吃,本想着跟夏瑾回了海棠园能分上两三块儿,没想着夏瑾却是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话多,我要去哪儿还用得着跟你说道,跟着就是,若是不耐烦就自个儿滚回海棠园。” 朗顺哪里敢自己一个人走,只得跟在夏瑾后头委委屈屈地继续盯着西瓜流口水,夏瑾瞧他实在太丢份子才破例让他先吃一块。 “这瞧着倒是去兰竹苑的方向,哥儿可是要去看姨娘?” “姨娘出了事我自然得去瞧瞧,只是她如今昏睡不醒我不便见她,人见不着,总得去院子里磕个头。” 朗顺虽说年纪小可也不是个全不知事的,张姨娘与二夫人之间的纠葛他也略有耳闻,当下也不便说什么,只得三两下啃完西瓜与夏瑾一道往兰竹苑走去。 张姨娘毫无预兆地睁开了双眼,芦荟瞧见了立马上前服侍,此前大夫已经开过药,说是醒了立即服侍着喝下去。 “姨娘可好些了?身子还有哪处不痛快?” 张姨娘伸出双手放到小腹上,愣了会儿神,目光呆滞鬓角散乱,瞧着竟是憔悴了好几岁。 “终究是没能保住。” 芦荟瞧着张姨娘这般模样禁不住眼眶发红,别过脸去抹了抹眼睛,到底还是强忍着心情上前安慰。 “姨娘还年轻,总还能怀上的,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身子养好。” 说着便将药递了过去,这药早煎好了一直温着,只等张姨娘醒了便让人喝。只她一直捂着小腹出神,呆愣愣的,不说话,也不哭,瞧着让人眼眶发酸。 这般僵着好一会儿,一直到分花慌慌张张地进来才打破,只见她压低声音叫到: “瑾哥儿过来了!” 张姨娘听见这声便像是回了魂似的,在芦荟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就连忙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便往门那边跑,可跑到半路终究是生生停住了脚步转而往窗户那边疾步走去,不敢掀开全部,只得打开一条缝儿往外头瞧,瞧着那七岁的小娃娃直挺挺地跪在院子中间,瘦瘦小小的肩膀在夜色之中显得更为单薄。 张姨娘拿手捂住嘴不敢出声,只得逼着自己不哭喊,泪珠子却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分花与芦荟在一旁拿着巾子不敢上前,只得呆在原地焦急地等着,眼泪也在眼眶里头一个劲儿打转。 透过窗棂,只见那笔挺的细瘦脊梁渐渐弯成一个弧度,小娃娃双手撑地,一次又一次地冲着这边磕头,一直到额头上都磕破了皮才作罢,起身站立,连裤腿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深深地看了看屋子的方向,用袖子抹了抹眼睛,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张姨娘心如刀绞,却又不敢出去与儿子相认,只得扒着窗户往外望,一直到那小小的身子完全没入夜色之中再分辨不出来也舍不得离开窗边。 “姨娘,夜深露重,小心伤了身子。” 芦荟与分花好歹将人劝了回来,张姨娘坐在床上愣了会儿,转头瞧见放在床头托盘上的药碗,一把将汤药端起来喝了个干净,分花连忙端来蜂蜜水让张姨娘漱口,可她却伸手将分花推开,直直地往梳妆台那边走去。 这一夜,二房的两个女人,注定脱胎换骨。 ☆、第八章一幅字 姨娘会有那般变化只是因为夏瑾的出现刺激了她,让她记起来失去了一个儿子,至少得保住这仅剩的一个儿子,而作为姨娘她手里最大的武器便是夏二爷的宠爱,是以形容憔悴的她才会去梳妆台。 姨娘不去见夏瑾也很好解释,因为夏瑾是嫡子,她是庶母,李氏能抱养一个就能抱养第二个,如果夏瑾与张姨娘的关系过密惹得李氏不高兴,那么再来一个嫡子也不是不可能的,如此这般,乃们懂得。 文文慢热,下一章就是走剧情了,注意伏笔哦亲 夏瑾早起往日常马车停靠着的地方走时竟瞧见了夏瑜和夏环,前几日因着大房二房闹得厉害两边都很默契地保持了距离,现今风头还未过去这二人却找了过来让夏瑾甚是吃惊。 “大哥二哥,怎的今儿个走得比日常晚些?” “我们兄弟三个一同走罢,这些日子不见你,倒是不曾问过你在学堂过得如何了。” 夏瑜拍了拍夏瑾的肩膀,夏瑾随即挥手让朗顺上了自己早先备下的那辆马车,他却是跟夏瑜夏环进了同一辆。 车内的摆设与夏瑾第一天上学之时并未有多大差别,一旁伺候的也仍旧是烹茶,只不过多了一辆车跟在后面,而那辆车上坐着朗顺,坐着二房的象征。 就如同夏瑾之前与李氏说得一样,即便他与夏瑜再要好也改变不了夏瑜是大房长子的事实,大房二房不可能不争,而夏瑾与夏瑜也不可能帮理不帮亲。 无关对错,只是各有立场罢了。 上辈子大房与二房就斗得极为厉害,永宁侯身子骨硬,直到夏瑾被人杀了还没定下爵位继承人,是以夏瑾现在仍旧不知道到底哪房会胜出。 上辈子他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世界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的直接竞争者夏瑜,可平心而论,夏瑜无论是学识、品性还是旁的都比夏瑾强了太多,上辈子光是看第三代老侯爷也应当选大房。 那这辈子呢? 夏瑾瞧着夏瑜,十一岁的少年郎已经隐隐有了成年后的内敛稳重之气,夏家的孩子容貌皆是不俗,更兼夏瑜早慧沉稳,即便是站在一众兄弟之中也是极为出挑的,更何况还占着嫡长孙这个尊贵身份,走到哪儿都不是个能被掩盖了光华的主。 “怎的一直盯着我瞧?” 夏瑜看了看自己的周身,确认无甚稀奇的地方之后才去问夏瑾。 “大哥生得好看,还不兴人瞧瞧?” “油嘴滑舌,谁不知道兄弟几个里头你生得最好,你这是变着法儿地要我夸你呢。” 夏瑾不理会夏瑜,只捻了一块儿桂花糕放进嘴里头嚼,因着吃得急了梗在喉间咽不下去,急得他捂着嗓子猛咳,夏瑜连忙将茶杯递过去让他喝了一口,夏环也在后头为夏瑾顺气,三个人很是忙活了一阵才终于让夏瑾缓了过来,如此一来倒是没了初时的尴尬避讳,三人说话也随意了些。 “你自来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怎的连吃个点心也能噎着,忒没用。” 夏环伸爪子拍了夏瑾后脑勺一下,夏瑾拿脚踢他,却不慎踢着了夏瑜,夏瑜一人打了一巴掌才把两人给收拾服帖。 “你们两个成什么样子,要打要闹关起门来砸得头破血流都没甚干系,在外头都把架子给我端起来,切莫丢了我永宁侯府的脸面!” 夏瑾与夏环在成熟稳重牌儿大哥面前始终只有老实应诺的份儿,此后倒是消停了,只询问了些学堂里头的事,夏瑜又交代了夏瑾许多,夏环间或插一两句话,兄弟三个谁都没提这几日来大房二房闹出的这些个矛盾,事实上刚才夏瑜就已经说清楚了—— 关起门来斗得头破血流都无所谓,可对着外人,永宁侯府必须上下一条心。 他们到底还是同姓兄弟,对外可不会管你是大房还是二房,只要你还姓夏,在别人眼里便是整个永宁侯府的象征。 “过些日子松香院当会有一场大比,你入学日子尚浅倒不必有太多念想,左右不过是给那些个早定下的人做陪衬罢,只记着届时莫要与人争彩伤了和气,松香院里头王孙贵族虽说不多,可到底还是有几个,你且记着,虽不至于讨好,可总归不能交恶的。” 夏瑾知道夏瑜指的是谁,松香院专门为皇家儿孙设了一个舍,平日里教学都与他们分开,但是大比却是合在一处,届时不出彩倒是无甚干系,若是抢了那些个皇子皇孙的风头就得小失大了。 “可是有贵人要来?” “宫里头的贵人要来,是谁倒是不清楚,你只记着那日小心些就是。” 夏瑾将笔墨纸砚从书箱里头一一取出来摆在案上,朗顺早在放下书箱之后便退了出去,磨墨裁纸具要自己动手。 “你的功课借我瞧瞧。” 何铮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与其他人不熟悉,许是第一天认识了夏瑾的缘故,这之后总跟夏瑾说话。 被情敌一直缠着的夏瑾:…… 恋耽美 分节阅读_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在箱子里头,自己取罢,先说好,你若是再挑刺我就撕了你的功课让赵先生打你板子。” 何铮别的没什么在行,偏偏在书画两样上颇有造诣,有技压身自然眼界会比一般人高些,是以何铮平日里总爱在书画两样上挑夏瑾的刺,偏偏眼光还精准得让人没个还口的余地。 “知不足方能有进益,你如此回避短处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你这般热衷于接人伤疤又是君子所为了?” 何铮用那张遍布伤疤的脸冲着夏瑾做出一个凶恶的表情,整张脸瞬间狰狞异常,夏瑾倒是见习惯了没什么感觉,苦了站在夏瑾旁边的人,竟活生生给吓哭了。 何铮:…… “你把他吓哭了。” 何铮默默地摊开夏瑾的字,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假装没听到那边的哭声,开始淡定地挑刺。 “臂力不够,下笔手颤,你这字当真入不得眼。” 夏瑾:…… “我没求着入你的眼。” 正在夏瑾要将何铮的字夺过来撕个稀巴烂时赵先生进来了,小子们全规规矩矩地站在案前把字摊开等着先生过目。 “今日来的人倒是多,只不知这字有没有人头那般齐整。” 松香院大都是些七到九岁的小孩儿,偶有几个年纪大的也是因课业不好滞留院中,是以矬子堆儿里头很难拔出高个儿来,何铮算是不错的,夏瑾与旁的几个出身书香门第的也还能入眼,剩下的大都如狗啃一般参差不齐,偏生书法课又是请的赵先生这般有名望的主,同何铮一样,有技压身自然眼界就高,看着这些个不成器的小屁孩儿总免不了折腾的。 “长短无章,入笔毛躁,撕了,重写!” 先生在案几之间游来走去,每过一个人便骂哭一个,这里具是些勋贵子弟,平日里哪个不是千般宠爱,自然受不得这些委屈,又碍着尊师重道的大规矩不敢违背,只得抱着一团废纸眼泪鼻涕留一脸。 瞧着舍间那哭成一片的架势,夏瑾心里头有些没底,上辈子他虽说没怎么用功,可到底装了这么多年逼一手字还是拿得出手的。 好吧,至少在一堆不满十岁的小孩儿中拿得出手。 “你落笔时有急事?” 赵先生将夏瑾的字拿起来摊开看了看,接着说到, “花架子倒是摆出来了,可行笔不稳收笔轻浮,你这字怕是赶出来的罢。” 夏瑾汗颜,当初因着姨娘出事他对功课敷衍,因着架子摆得好倒是将夏二爷哄过去了,轮到赵先生这里确实无论如何也过不了关。 “瑾知错。” 赵先生面无表情地将宣纸撕成几块儿扔到案几上,夏瑾与同窗一般将字捡起来低头默哀。 赵先生头也不回直接往何铮那边走,照例将那幅字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夏瑾因着此前何铮挖苦他的缘故打算睁大眼睛看好戏,可不曾想赵先生的毒舌加撕纸技能没有发挥功用,却是出人意料地面露惊惧。 赵先生看了看手中的字,又看了看何铮的脸,无奈因为烧伤面积实在太大根本无法看清楚他原本的面容,先生皱了皱眉,终究没再说什么,跳过何铮又走到下一个人去。 这事儿倒是稀奇。 重活一次夏瑾没那个胆子再去做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是以虽说看出了端倪却是不想掺和的,只重新摊开一张宣纸磨墨重写,再不去看赵先生。 下学后一众子弟涌向自家的车马,夏瑾则领着朗顺与何铮一道下山找各自的仆役。同窗几个要好的聚在一处总免不了抱怨学堂里头的各种问题,首当其冲的就是那臭脾气的赵先生。 “先生以前专替皇子皇孙上课,我们这些人如何比得了真龙血脉,他这般苛责,可是要让我们全都憋屈死么。” “先生是当代大家,严苛又算得了什么,有先生指点总好过我们这般止步不前得好。”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最后竟吵了起来,夏瑾在一旁听得起劲不时还去扇个风点个火,一直到何铮将他拉开还有些意犹未尽。 “从未见过你这般当面挑拨的,可是皮痒了想让先生的戒尺抽几下?” “同窗之谊岂是我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不过图个开心罢了,你这般严肃作甚,顶着一张丑脸要吓死人么。” 何铮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想了一会儿,然后伸脚,踹夏瑾。 “小人!” 夏瑾差点栽下去,好在一旁的朗顺眼疾手快将人捞住了,不然夏瑾还真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石阶上滚下去。 “无耻之徒,你竟敢趁我不备偷袭!” 夏瑾气得跳脚,他竟然被一个小鬼给暗算了! 何铮为人虽说有些木讷,可到底不傻的,没有理由踹了人还在原地等着别人来报仇,早在踢完夏瑾之后便蹿出去老远,夏瑾只得在原地看着,恨不得将石阶跺出个窟窿。 这般经何铮一打岔夏瑾也没了玩闹的心思,带着朗顺径直往山下走去,只隐隐在心中几下了一个细节。 赵先生以前专为皇子皇孙讲课。 赵先生看见何铮的字惊惧。 两者虽说没什么太大干系,夏瑾却是隐隐有种别样的猜想。 ☆、第九章请帖 大比定在一个月之后,因着夏瑾与何铮入学时日尚浅,此次与他二人干系倒是不大,只对整个松香院而言却是头等大事,并非仅因当日要精选院中子弟升入竹院,更因届时会有贵人出席。 入学第一日夏瑜引见的朱先生便是院首,然先生只在学堂压镇惯不理日常琐事,院中诸事多有劳烦陈先生。陈先生出身寒门不喜见那些个富贵子弟好吃懒做不理俗事,今次竟抽调了一批无需在大比之中露脸的学生料理杂物,小厮书童概不许瞎掺和。 夏瑾与何铮自然逃不过的,七岁的年纪当不得大任,帮忙抄写请帖正合适,两人在书法课上成绩不俗,尤以何铮为最,此次更有赵先生亲荐等闲推脱不得,夏瑾没法只得加紧练字以期不要给学院丢脸,如此一来问题也就凸显了。 他跟何铮闹掰了。 确切地说是何铮在单方面闹矛盾搞分裂,追根溯源还是因为长相问题。 “不过是说了一句丑,你竟似女子一般计较,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何铮连着几天都避着夏瑾走,好不容易逮着人了夏瑾哪里肯放过,一挥手让朗顺将何铮的书童架走之后便抓着人不放,无论如何都得在今天把事情说清楚。 “你以貌取人,当着众人羞辱于我便不怕被人笑话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你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夏瑾觉得有必要把何铮的衣服扒了丢到校舍里头去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羞辱,尼玛只是说一句长得丑就生气,这辈子还不知道能气死多少回。 “你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何铮保持沉默。 “我不过是将事实说与你听,难道当着你这张脸说你长得闭月羞花玉树临风就是好的?” 何铮再沉默,好一会儿后才很认真地纠正: “玉树临风可不是用来形容长相的。” 夏瑾:……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正常人应该纠正的是闭月羞花吧兄弟。 上辈子夏瑾与何铮是情敌关系,自来谈不上什么交情,这辈子何铮与他相处不过月余也谈不上什么感情深厚,当初说他长得丑一半是因为打趣一半也是因为上辈子的恩怨,可无论如何何铮这般反应也有些小题大做了。 “你的相貌便是如此,我不说道自然也有旁人多嘴,你若次次都这般计较如何能活得自在?” 这件事仔细算来夏瑾也有错,无论如何道歉服软总不委屈的。 “未顾及你的脸面乱说这些是我的不是,我便向你赔罪又何妨,只你莫要再揪着这事儿不放,你我各退一步就此讲和可好?” 何铮扬着那张遍布伤痕的脸,很是高傲地睨了一眼夏瑾,估摸着自己能下来台之后便开口道: “你得保证以后再不说我丑。” “娘们儿唧唧的,男人怎的这般顾惜脸面,你若是有骠骑将军那般英武雄壮的身姿还有谁会嫌弃你的长相?”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难道男人就可以不要脸了?” 事实上夏瑾还真觉得男人可以不要脸,他上上辈子的时候虽说没什么大出息总宅在宿舍里没有正事儿不出门,可一张脸却是长得十分对得起观众的,读的也是正经名牌儿大学,可女朋友却跟着一个学识长相都不如他的人好了,理由便是—— 人家有八块儿腹肌,你有吗? 自此以后夏瑾就确信,男人可以不要脸,但不能不要肌肉。 当然这些话跟何铮说了也没用,缺什么想什么,何铮因着面部烧伤的关系对脸面问题极为看重也无可厚非,夏瑾只得顺着他的意思来。 “我保证以后有外人在时不以美丑打趣你,这般,你可愿意与我一道抄写请帖了?” 大比不仅会有院内的先生参与,勋贵人家中也会挑选一些颇具才名的前来观看,因此帖子自然是少不了的。让学生抄写请帖一是表明心意,二是若请帖出差错也好圆过去,到时候即便有问题也可以推到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没弄好上来。 何铮看了看夏瑾,负手在后很是吊了一阵胃口才装作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瞧得夏瑾直摇头——这货真心是个交际废,一张脸上就差写上“我很好蒙”四个字了。 两人虽说起初闹了一点小矛盾,到底最终也重归于好,大比一月之后举行,帖子这几日就该写了,两人一合计便定下每日下学后留在校舍里头多练会儿字再走。原本何铮的字写得最好应当由他主笔,可赵先生死活不让,非得让夏瑾主笔而何铮在一旁指导协助。 “连着竹风院与柏青院的各位先生,请帖当抄写八十九份,皆是松皮青纸,二十张镶金丝青黛绸的,六十九张镶银丝青黛绸的,松皮纸倒是不缺,这几日便开写罢,赵先生的意思是我主书你主画,可定好画什么了?” 松皮青纸颜色泛青隐约有松香,以之作画当以简洁为上,太过繁琐精致倒嫌累赘了。 “倒是想过在右下角画一丛竹来着,松竹相应意境相符,大比也正是让松香院里头的人升入竹风院,你瞧着可好?” “想法倒是不错,可有松有竹独独缺了柏树,柏青院那些先生收着了怕是心有不喜。” 东西画得多了不仅任务量大且容易出错,画得少了又怕平白得罪了人,左右思量下来却是觉着将松竹柏全扔了画一卷书一盏茶一缕青烟了事。 “你瞧瞧,可能在茶盏下添三种树的叶子?” “我试着画,你一会儿帮忙看看便是,先去写罢,莫要管我这边。” 何铮画画时不喜欢让夏瑾在一旁看,夏瑾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凑上去招人嫌,拿了一沓纸便挪到一旁的案几上去与何铮远远隔开。下学后校舍里头只剩夏瑾与何铮两人,凌云斋建在山上,终日有绿树掩映,即便是盛夏也不觉闷热,人少地方大而且通风凉爽,办公环境还是比较令人满意的。 夏瑾挪过去后何铮便开始提笔在松皮纸一角作画,他所擅长的不多,仅书画两样,却是托着性子静下笔稳当不易出错,是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用寻常纸张练习直接上松皮纸。 松皮纸虽说纸张成色好,浸墨效果却是不如寻常纸张的,不在这上头练习根本没个准头,他自己画废了几张之后倒是摸出些门道,正要提笔正式作画时不经意间瞅了瞅夏瑾。 夏瑾执笔染墨,在寻常宣纸上写了几笔,又写了几笔……继续写很多笔,一直到把自己带来的纸都用完了才不得不把爪子伸向那一沓松皮纸,取出一张瞧了瞧,终究觉着下不了手还得再在寻常生宣上练几爪子才甘心。 可是他的纸用光了。 夏瑾偏头瞄何铮。 何铮在夏瑾偏头看他之时连忙把脑袋偏回来,然后第一件事就是捂着自己的书箱——不给! “怎的这般小气,不过是借你几张纸。” “你我平日所用皆是生宣,这松皮纸倒是与熟宣相似,你这般折腾不过是白白糟蹋了我这些好纸,如何能借给你。” 夏瑾伸出右手对着何铮竖中指。 “你这是何意?” “夸你的意思。” 何铮想了想,伸出两只手,规规矩矩申到夏瑾面前,十分纯洁正经地,竖中指。 “礼尚往来。” 夏瑾:…… 最后实在没法,夏瑾只得去糟蹋那些昂贵的松皮纸,因为手抖写坏了好几张,最后破罐子破摔了竟比之前好上许多,生平第一次觉着自己那一手狗刨终于翻身,夏瑾欢欢喜喜地把成品递给何铮看。 何铮接过去,仔细瞧了瞧,这次倒是没挑刺,只伸出左手很纯洁地举到夏瑾面前,竖中指。 “写得不错。” 说完还觉着不放心,又补充了一句。 “我这是夸你的意思。” 夏瑾:…… 他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么。 夏瑾灰溜溜地跑回去闷头写,倒是没发现何铮那微微翘起的唇角,狰狞的伤疤掩盖之下藏着一双灵动的眼睛,仅凭这双眼睛也会觉着这张脸毁了甚是可惜,若是完好如初,应当也是不俗的罢。 何铮下笔稳健,因着熟练了速度自然也不低,等到画好十几张时手腕有些发酸才得空瞧瞧夏瑾。 夏瑾的模样生得极精致,更难得的是一双眼睛灵气逼人,何铮因着长相的关系总不自觉地观察别人的面貌,平日里尚且偷偷看夏瑾的脸,现在只剩两人还不越发大胆地瞧。只见那他写了几笔,抠抠脑袋,然后十分肉痛地把写废的松皮纸藏进自己的书箱里头,再颤抖着手伸向下一张纸继续祸害。 唔……他竟不知道永宁侯府穷到连几张松皮纸都买不起了。 何铮瞧着好笑,更是自内而外地觉着欣喜,拿着笔画几下笑两声,然后再画几笔,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又笑两声,跟个疯子似的抽得忒不正常。 夏瑾:…… 最终两人合力弄出了二十多张,眼看天色不早便寻思着将东西收拾妥当明日继续,叫着朗顺与程明(何铮的书童)过来一同下山各自乘车回家不提。 ☆、第十章消息 “明儿个虽说不用去学堂,早上还是早些叫我,许久不曾见过祖母了总得去福寿园瞧瞧的。” 夏瑾一边微仰着头让冬至给他擦干头发,一边继续对解语说, “母亲那边也得去说一声,明儿个我先去,母亲看着时候也过去坐坐罢,有我在总能稍稍帮衬一把的。” 侯爷夫人不喜欢夏二爷,连带着对李氏也不喜,虽说平日里不会在明面儿上刁难,可有她在李氏总免不了跟前立规矩,偏偏婆媳身份摆在那儿不常在跟前尽孝又会有闲话,是以李氏这些年来没少受气,这没法改,夏瑾也只能尽力帮衬。 “是,哥儿早些睡罢,奴婢自去安排便是。” 解语经过夏瑾此前的一番敲打倒是服帖了不少,平日里做事越发谨慎小心,倒是比此前得用许多。她是海棠园里头的掌事,别的丫鬟媳妇瞧着她这般模样也不敢再不把夏瑾当正经主子,这招杀猴儆鸡倒是成效颇高。 “大伯与婶娘那边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这几日倒是安静呢,只今早大夫人来找二夫人说了会儿话,听其他院子的小丫鬟提了句,说是大夫人走时脸色不太好,旁的奴婢便不知了。” 夏瑾点点头,内宅之事他不便插手,李氏若是能撑起来倒也算是一件好事,只他这嫡母家世人品都挑不出错儿来,偏生一副受气包的性子,即便是受了刺激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没法改变。 “姨娘那边可遣人去看过了?她刚小产正是身子弱的时候,月房我进不去,你们便抽空替我去瞧瞧罢,若是缺了什么尽管补上,父亲母亲都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奴婢记下了,先前已经让何妈妈去那边瞧过,姨娘气色倒是不错,就是下床有些吃力,兴许再过些时日能养好,哥儿莫要挂心。” 夏瑾的生母是张氏这事儿已经公开,如此一来夏瑾表孝心一事便理所当然不用再如之前那般避讳,他又问了问各房的近况,确定最近没什么大事才放心睡下。 “呵呵呵,还是我的乖孙贴心,瞧瞧,你大哥二哥都没你这般勤快,好容易休息这一日,你不多睡会儿愣是起个大清早的巴巴来听我这老太婆念叨,呵呵呵呵呵听呵。” 老夫人抱着夏瑾不撒手,面上笑得甚是欢喜,若是外人瞧见了一定会以为她真真把夏瑾疼到骨子里,可事实上却是——她巴不得二房的人死光让爵位稳稳当当地落到大房手里。刚才那番话也是想提醒一旁坐着的老侯爷——夏瑾这是巴巴地来示好讨巧要踩大房兄弟一脚呢。 侯爷夫人一直以来都是个厉害的,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哄得老侯爷还未娶正妻时便抬了她做侧室,更生下了侯府的长子最后在正室去了之后一跃而成侯府夫人,这么多年来虽说老侯爷也有不少侧室姨娘,可对她却是极为喜爱敬重,连带着平日里也更偏向于大房。 “祖母不嫌孙儿吵闹便好,今儿个来得急了连早饭都不曾吃,祖父祖母疼惜可得赏我几口吃食。” 夏瑾腆着脸讨好,露出贪嘴馋猫的模样充分发挥自己年纪小的优势打消了老侯爷的顾虑,侯爷夫人见此也只笑着伸手拍他脑袋,这一老一小演得极为起劲,根本看不出来两个人其实一点感情也无。 永宁侯在一旁看着舒心,没什么比小老婆与大老婆生的子孙能和睦相处更让他有成就感了,顺带瞧着夏瑾也多了几分慈爱。 “我听你大哥说一月后便是松香院大比,课业上可还能跟上。” “孙儿虽资质不如大哥二哥,但坚信勤能补拙,学堂里头虽不敢称聪慧但也算得是个勤奋的,平日里先生布置的课业从不曾耽误过,倒也得过几次称赞。” 老侯爷点头拈须,老夫人瞧着心里不喜连忙笑着让人把早膳端上来,这才打断祖孙两个聊天,可吃了没几口老侯爷又开始念叨了。 “你父亲小时候便不是个机灵的,可到底算得忠厚老实,学问上也比旁人刻苦些,你在学堂里头若是有不懂的可去问问你大哥与二哥,回来说与你父亲听也是一样。” “孙儿记下了。” “嗯,祖父此生唯有三子,孙子辈儿的缘分倒是比儿子辈儿的足,人多了自然免不了闹些矛盾,你兄弟几个平日里当和睦友爱互谅互让,自家兄弟莫要因小事生分了。” 这是在提醒夏瑾不要因为之前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冲突而记恨夏瑜夏环呢。 “孙儿省得,大哥二哥平日里对孙儿多有提点照顾,孙儿感激不尽,哪里会与哥哥们生嫌隙呢。” 老侯爷见此不再多说,倒是夹了一筷子酱菜到夏瑾碗里示意他快吃,老夫人瞧着脸色没什么变化,手指甲却是在手心留下了几个月牙印子。 夏瑾规规矩矩吃饭,又说了些趣事逗老夫人与老侯爷笑,他毕竟年纪小长得也讨喜,食不言在这种时候便不用过分讲究,因着气氛轻松两个老人一顿饭吃下来竟是比平日里多喝了半碗粥,腹中难免有些鼓胀,夏瑾便提议去院子里头走走。 “今儿个倒是凉爽,瞧着那天色竟是像要下雨的。” “今年雨水比往年多些,盛夏之时也不似往年那般热了。” 夏瑾一手牵着一个,慢哒哒地在院中散步,已经是八月末了,日头不似以前那般烈,兼之朝阳初升,晨风吹来竟还有几丝凉意。 “这天儿也热不了多少时候了,你三叔三婶他们回京之时路上应当能少受些罪。” “三叔三婶要回京了?” 老侯爷突然提起这事儿倒是让夏瑾想起了上辈子的事,三叔因是庶出没有继承爵位的希望,老早便自己出去奔前程了,现在应当是在西部大营那边当了个从四品的宣威将军,三房的也跟着去了西边,这几年竟从未回来过。 “你三叔一走便是六年,那时你还只这么小一点儿,现今都长这般大了。” 老侯爷面色微红,一看就知道他心情极好,三叔虽说是庶出,可终归还是老侯爷的亲儿子,更因这儿子极为争气给他长脸,哪里没有不喜欢的道理,一别六年,今次回来也算得衣锦还乡了。 “这般说来我倒是没见过三叔的模样,这回可得好好瞧瞧,只不知三叔何时到?” “年末定远王要归京入宫面圣,你三叔在他帐下谋事自然是与他一道的,最早九月,最迟十月底,总不会等到入冬了才回来。” 定远王……夏瑾抠了抠脑袋,再次确信上辈子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约莫记得,自己好似在哪儿听过这几个字。 大房那边很是闹腾了一阵,原先王氏去找李氏是打算商量着各家凑些银子连着中公将三房的院子好好布置一番,接尘的家宴自不必说,当初三房举家搬迁时那边院子便没剩什么东西了,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是有的也不能再用,只有一个空架子在那儿立着什么东西都得重新配置。 三房现在正得老侯爷的心,又没法子争爵位,大房乐得向三房做人情,又舍不得出大头,便把心思动在了二房上头。 李氏自来就是个好拿捏的,王氏信心满满地来却没想过竟碰了颗软钉子,她还没提分摊的事呢李氏就拉着她好一通哭诉,说是娘家亲戚各个都不容易哪边都需要银子使,竟然还想管她借银子,王氏瞧着李氏的模样不像说谎,又因李氏自来就是个实心眼儿的不会骗人,只得闷头回来一个铜板都没捞着。 “那个老虔婆,又要在侯爷面前装贤惠摆阔气又不愿意出银子,我当这个家这么多年来填了多少钱进去,这次三房那边又是一大笔开销,难道当我这边是开银矿的吗!” 芙蕖听着王氏越说越不像话,连忙使眼色让小丫头把门窗关好,又去外头瞧了确信没有外人听了刚才的话才稍稍放下心来。 “夫人消消气,这莲心茶清热去火,您喝一口,莫要气坏了身子。” 芙蕖将茶碗递过去,王氏虽然性子烈,可芙蕖在身边服侍多年她的话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是以王氏才稍稍耐住性子不再多嘴,只猛喝了一口之后将茶碗重重摔到地上。 “这般只进不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娘家那边也不是些胃口小的,老夫人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二房更挤不出来,我得好好想想法子。” 王氏在屋里走来走去,百般思量不得法,心中苦闷,又不敢再骂老夫人,只得去几个姨娘那边找人来立规矩发泄发泄,近日颇为得宠的姜姨娘首当其冲,几人在王氏那儿受尽刁难,又碍着她正室的身份不敢抱怨,只得硬生生忍着。 旁边有机灵些的丫头趁着这边不注意跑走了几个,倒是不敢去找大老爷告状,若是大老爷来救场王氏当时倒会放人,可定会秋后算账,有些小聪明的便想到了请大少爷来。 “烹茶哥哥!” 百灵慌慌张张地往文清苑跑,半路上正好遇见了烹茶,连忙拉着他道, “好哥哥你可得帮我这一次,姨娘们又去那位身边立规矩了,夫人发了好大火,姜姨娘可是双身子的人呢,要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 烹茶是知道王氏的脾性的,听百灵这么一说也知晓其中关节,安抚好百灵后便跑去找大少爷,并非他与百灵关系有多好,也不是可怜那群姨娘,而是怕王氏再出乱子。 王氏被休事小,大少爷二少爷尚且年幼,若是得了个继母这一辈子也算是毁了。 ☆、第十一章交手 夏瑾陪着侯爷与侯爷夫人在院子里转了些时候,瞧着两人有些乏了又把人搀了回去,正巧李氏这个时候过来,侯爷略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去,留下夏瑾与李氏同老夫人说些闲话,这般一来便又少不了提及三房的事儿。 “三房那个院子现在住不得人,捯饬出来也得费不少银子,都是兄弟家你们这些做哥哥做嫂子的都该帮衬些,我便做主,公中拿四百两银子,大房与二房各出三百两。院子还是上好的,就是添些家具摆件儿,需得细心周到些莫要寒了三房的心。” 老夫人拉着李氏的手拍了拍,继续道, “王氏是个急性子,做这些事情恐怕不合适,你自来是个心思细的,我便把这一千两交给你处置。” 夏瑾看着老夫人那只青筋凸出的手,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三房这么一大家子人要住进来,那边的院子肯定得大修,不仅装潢摆件,还有日常器具零零碎碎的可得花不少钱,想要办体面了一千两哪里够,往里头填钱是铁定的,只是多少之别罢了。 这事儿交给李氏去办,做好了是本份,做不好就拉仇恨,老夫人端的是歹毒心肠。 “母亲说的是,弟弟和弟妹难得回来一趟自然要好好招待的,只是儿媳的祖母这些日子来身上越发不好了,正要接儿媳回去住几日呢,今儿个来便是要与母亲说这事儿,您看……” 百善孝为先,李氏搬出自己的祖母来老夫人应当没有理由拦着,但夏瑾瞧着老夫人那张笑眯眯的脸却不敢大意,仍旧等着老妖精出招。 “你祖母的身子我是知道的,老毛病了,前些日子宫里头赏了一株二百年的老参,我差人送过去时还提起要不要你回去侍奉呢,你祖母舍不得你与老二两个分开,便托人回了不用,你若是不放心我就再送一株上好的灵芝过去就是,也算是全了你的孝心。” 这么一来李氏是没法子推脱了,夏瑾抓着李氏的手,袖子遮蔽下在她手心里写了一个王字,李氏会意,忙借机说到: “儿媳就替祖母谢过母亲了,正念叨着让我寻老参与灵芝呢,可巧母亲疼惜,竟是让我捡了个便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老夫人吞了一口老血,老参送出去她也就认了,可灵芝她真的就是说说而已,怎的就这般厚脸皮地收下了! “只是整饬三房院子一事儿媳倒有一个法子,大嫂果敢利索,媳妇虽说愚蠢却也算勉强够得心细二字,若是我与大嫂一道接了这事儿定然比单交给一房好。再者,大嫂自来便是掌家的,定熟知各方差遣,有她在一旁提点调度儿媳也能藏藏拙不是,母亲瞧着可好?” 李氏说得在理老夫人也无法推脱,反正只要不是大房一家吃闷亏就行,二房能来掺一脚再好不过,到时候即便出了乱子也能推到李氏身上,王氏那边总是要比单挑这件事强些。 “也好,就按你说的办罢,王氏那边你同她说去,千万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老三一家子常年在外吃尽苦头,没有回到自个儿家了还住不踏实的道理。” “儿媳记下了。” 西北的风刮起来时依旧夹着沙子,吹在脸上和着汗水泞成一片,十一岁的少年郎伸出袖子随意抹了抹快要滴到眼睛里的汗水,偏转马头望了望身后的车队。 “世子快些回马车去罢,王妃让叫呢。” 黄安催马上前劝到, “今儿个风重,仔细迷了眼睛。” “记着了,你同母亲说我一会儿便过去。” 黄安却是不走,少年对他扬了扬鞭子,后者抱头嚎叫: “王妃说了,您若是不马上回去就让我传达这句话——即便是白天晚上不停地晒,这一个多月也不可能让你从娘们儿皮晒成爷们儿皮!” 黄安叫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没命地策马狂奔,留下那少年一人在原地……继续晒太阳。 夏瑜赶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跪了一堆人,为着避嫌王氏不得不将这些姨娘撵走,反正她也发泄了一通心里畅快不少,儿子既然来了就没有为着那些狐媚蹄子被冷落在一边的道理。 “瑜儿快来,瞧瞧这些是你上回没找着的青瓷狼管儿,娘找人替你重做了两只,你试试可还趁手。” 夏瑜将笔接过来细细打量一番,釉色上好,毛的软硬也适中,足以见得制作之人的用心。 “娘给的自然是极好,我一人用不了两只,这只便给二弟留着罢,一会儿我拿给他。” “娘怎会忘了环儿?那小子自小就不是个安生的,哪里喜欢这些东西,前些日子我刚托人给他弄了套马具,你得好好说说他莫要贪玩失了分寸,骑射虽不能落下却也是小心为上,莫要伤了自己。” “孩儿省得。” 夏瑜陪着王氏说了会儿话,有心爱的大儿子在身边陪着解闷儿王氏也消气了,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两个出色的儿子。她知道自己论出身是高攀了永宁侯府,当不得这长房长媳的位子,可她生的这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品貌才情皆是上乘,单是这一条便让她有十足的底气在侯府之中挺直腰板儿做人。 “约莫一月后你三叔一家便会住进来,侯爷近年愈发看重三房,你得空当与三叔好好叙叙旧,莫要让二房的那个抢了先。” 夏瑜皱眉,但到底没有违背王氏的意思,只撇开这个不谈用一句话转移话题。 “方才进来之时见娘脸色不对,可是姨娘们不规矩了?” “哼,规矩的就不会做姨娘了!” 王氏忍不住骂了一句,骂完才想起来当着儿子的面这般做不合适,连忙说到, “内宅之事你别多问,只管教导弟弟用心学业就是,娘分得清轻重绝不会碍了你兄弟二人的前程。” 王氏伸手摸了摸夏瑜的头,看着愈发出色的大儿子心里满是欢喜。 “娘知道,娘脾气不好,出身不好,就连样貌也不如那些新来的,唯有生养了你兄弟二人,仅此一条娘便可以拍着胸口说一句这辈子对得起夏家。” 大比的日子越来越近,夏瑾与何铮负责的帖子也全数发了出去,因着反响不错倒是得了些夸奖,此后便是专心用功不用分心顾及准备事宜了。 “松香院里头的皇子皇孙不少,这次宫里来的贵人应当是某位皇妃罢。” “是了,总不至于是个公主什么的,本朝公主皆未出阁,哪里能出来抛头露面。” 午休之时学堂里叽叽喳喳都在议论着三日后的大比,最受瞩目的当然还是那位宫里来的贵人。松香院皆是些勋贵子弟,可因着年纪小入过宫的没几个,对于那神秘而威严的地方自然充满好奇。皇子皇孙虽说也是从宫里出来的,但因着身份尊贵平日里课舍都是同他们隔开的哪里能见着。 膳堂里头原本有几个平日里要好的围着夏瑾叽叽喳喳胡乱说一堆,可瞧着何铮挨过来了都纷纷散去,留下何铮与夏瑾两人隔着桌子干瞪眼。 小孩儿对美丑倒不是极为在意,何铮脸上的疤看习惯了也不会觉得那么吓人,大家不乐意与何铮接触主要是因为…… “你能不能不要老板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你银子似的,同窗一场总归是缘分,何至于把关系闹得那么僵。” 夏瑾无力吐槽,何铮这货不善与人交际,又因烧伤的关系有些自闭自卑,遇着人时本能的会摆冷脸甩脸子,那些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哪里会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何铮的冷屁股,这才造成了何铮一直被孤立的场面。 “你倒是与我换换,我脸上要是干净的我也乐意同别人笑。” 说完何铮揉了揉僵硬的面部,硬生生扯出一个惨不忍睹的笑脸。 夏瑾捂面。 “你还是板着脸吧。” 何铮瞬间回归冷面疤脸,夏瑾这才缓过劲来拍拍胸口,艾玛刚才差点要了老命。 “你这脸上的疤可有办法消去?你家不是有个做皇妃的姑姑么,托她从宫里找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或者生肌祛疤的药,总归能改善些的。” 虽说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更应注重内在,可在这世道上行走有一张正常人的脸面还是能少些麻烦的,如果可以,谁不希望自己能好看些。 “若是可以早治了,父亲早年找了些名医看过,都无计可施,这么多年来我也认了,你就不要再提罢。” 夏瑾点到即止,揭人短处总归不好,他说一两句就是没得多提伤了人心。瞧着他识趣何铮甚是满意,又回了夏瑾一个惨不忍睹的笑容。 夏瑾:…… “再笑你就去别桌吃去,我有点嫌弃你。” 何铮回了一个更加惨不忍睹的笑容,夏瑾直接从自己的点心盒子里取了一个驴打滚儿塞进他嘴里。 “你还来劲了,快些吃你的吧,净在这儿倒胃口,再笑我就同你绝交。” 何铮嚼着驴打滚儿口齿不清地说到: “你好看你笑一个来看看。” 夏瑾冲着何铮龇牙,想要做出一个凶恶狰狞的表情,无奈长了一张玉雪团子脸,怎么作怪都没威慑力,夏瑾不甘心干脆伸爪子去扯自己脸上的肉,最后扯成了一张四方囧字脸才罢休。 何铮瞧着夏瑾那般折腾心情倒是极好,夏瑾虽然常把嫌弃二字挂在嘴边,却是没见过他真的把自己丢在一旁寻别人玩儿去。夏瑾出身好样貌好性子也好,在学堂中人缘儿不错,却是偏偏常与自己混在一起不曾见过与旁人有多亲近。 何铮看着那张囧字脸,没来由的觉着心情顺畅,就连眸子也比往常亮了几分。 夏瑾折腾自己的空隙瞥眼瞧见何铮,冷不防撞上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眸子,一张脸因着这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疤也不似往常那般扎眼,一时间竟漂亮得不像话。夏瑾愣了愣,掩饰性地埋头吃饭,闷闷地道: “赶紧吃,不要有碍观瞻还浪费粮食。” ☆、第十二章大比 大比当日天儿倒是不热,日头也不盛,只是有些闷,燕子总往地上飞着捉虫吃,夏瑾与何铮帮着端完茶水后便回到学子之中当背景板,半丝风头也不抢,就是挤在人堆里头闷得慌背上黏糊糊的忒难受。 “瞧这模样倒像是要下雨的,一会儿咱往边儿上站着,雨若是下来了也好躲些。”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拉着何铮往人边儿上挤,原本每人都有固定的位子,可他们这些陪衬用的对于上头的人而言其实长得都一样,你挪与不挪他都不怎么管的。 “没见过你这般光明正大躲懒的。” 何铮努力想把自己的手从夏瑾掌中抽出来,无奈那人铁了心要把人拽走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只能不甘心地时不时回望正前方。 “也没见过你这般难伺候的,平日里不是巴不得躲开人多的地儿么,这次怎的使劲往前凑?” 夏瑾只是随口一问,何铮却是身子僵了僵,瞬间不再挣扎,只顺着夏瑾的力道闷头往人边儿走。 夏瑾看着何铮,抠抠头。 “你若是想往前凑我们一同去那头看看就是,总归不过是几步路,不值当你生一回气。” “我没生气。” 夏瑾拿眼睨他,何铮别开目光,声音低的夏瑾差点都没听到。 “我只想看看宫里的人长什么样。” “你姑姑不就是宫里的,怎的以前没见过?” 何铮不说话,夏瑾也不追问,最后两个人也没再去凑热闹,而是在外围找了个最不起眼儿的地方偷闲去了。 凌云斋的学生都是勋贵子弟,此次大比来的人自然也是身份尊贵的,酒水果饼供应充足,质量也属上乘,夏瑾起先帮忙搬东西的时候便偷偷藏了些在袖子里,现在正好拿出来解馋。 何铮只瞧着夏瑾贼兮兮地从袖子里头拿出一个纸包,摊开一看花花绿绿的好些点心水果,夏瑾邀功似的将纸包举到何铮面前,他本来就生得极好,这般笑起来瞧着更加生动了些,仿佛画中美人从纸上走出来活生生立在眼前一般。 何铮的脸微微发红,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只得掩饰性地露出嫌弃的表情,然而夏瑾却没工夫瞧他,而是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何铮身后。 “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小子何时在袖子里头藏了一个大西瓜,竟然还有勺子!” 何铮顺着夏瑾的目光看去,发现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正躲在别人后头蹲下身子吭哧吭哧吃着什么东西,往近了一瞧才发现那是一个大西瓜,上头破开小半边儿,那小胖子便拿着勺子在那儿舀着吃。 环顾四周,偷吃的人还真不少,有吃糕饼点心的,有啃玉米的,竟然还有人拿了个鸡腿儿在哪儿啃,他到底在跟一群怎样的人做同窗! 难道今天真的不是大比么? 上头还坐着一群显贵,他们这些人这般动作真的好么! 何铮觉得有必要好好考虑自己要不要继续留在这个地方跟一群不靠谱的家伙混,还没来得及深入分析呢外头便响起了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声唱到: “慧贵妃娘娘到——!” 夏瑾循声望去,一早便听说了宫里会来人,可临到见着了还真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后宫女眷竟然能这般大张旗鼓地出席公众场合,尽管知道这一世与上一世有些许出入夏瑾还是觉得很荒唐。 “来的人竟是你姑姑,这下倒是巧了,你……” 夏瑾正要同何铮说话时才发现他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夏瑾瞧了瞧周围没看见人影子,又不敢在这种情况下抬头,只得随着众人低头行礼,学生们都规规矩矩立着,旁边那个小胖子西瓜汁流了一……围裙,十分淡定地将围裙一扯,抹抹嘴,低头,规规矩矩垂首。 夏瑾:…… 多么淡定的一个胖子。 女眷出席自然是要避讳的,即便这辈子比上辈子开放些也还是不能直接见面,正前方的台子上挂了粉色纱帐,隐隐约约的能瞧见人影子,再多的便是瞧不清楚了。 慧贵妃正得圣宠,要争取出宫的机会倒是比旁人容易许多,而为何会来凌云斋——夏瑾抿抿嘴,倒是记起来一件事儿。 上辈子貌似慧贵妃的儿子三皇子与他们是同窗,自然这个同窗同得有点儿远,虽说都在凌云斋都在松香院,那些皇子皇孙却是不会和他们这些公侯大臣之子一同上学的,倒不是什么高傲不高傲的问题,主要还是为了防止皇子们划分朝中势力。 贵妃今次前来,应当是为着三皇子罢。 此后便是一早安排好的流程,夫子立于正中央执杖问询,学生于阶下投名作答,有即兴的,也有为着不丢脸面一早做好的,无甚出彩,却也没有过错,中规中矩方为最佳。 夏瑾隐匿在人堆之中不露声色地打量台上的人,上辈子他活得极为高调,又仗着出生好哪儿都想去显摆的,如此倒是没有多少机会躲在人堆里头观察周遭之人,如今重活一次,夏瑾却发现世上聪明的大有人在。 人群之中不过是些七八九岁的小屁孩儿,可即便是他们也早在家族熏陶中成了人精,平日里文采出众的今儿个要么是装怂不冒泡要么就是中规中矩不抢风头,完全将机会让给了那些皇家人,有对比才会有高低,聪明人甘心做绿叶了,那些个生来就是红花的自然显得更为娇艳。 轮到三皇子作答之时夏瑾特意仰头瞧了瞧,面容看不太真切,只是身形与轮廓与何铮颇为相似,不过人家是表兄弟有些相似也无可厚非,夏瑾瞧了一会儿觉着没劲便偷偷溜了,遍寻何铮不着,又觉着回去接着瞧没意思,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找了朗顺驾车回永宁侯府去。 “哥儿这么早便回去,若是二爷问起来该如何回?” 朗顺窝在马车里头啃西瓜,驾车是车夫的事情他不用插手也没本事插手,只跟在夏瑾身边伺候着,夏瑾又是个省事儿的不需要他搭手,所以朗顺心安理得地闲在那儿啃西瓜。 看着最后一块儿西瓜被朗顺拿走,夏瑾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吸了一口气,然后——抱出西瓜让朗顺再切一个。 “哥儿莫在吃了,您吃了大半个,若是再吃晚间该闹肚子了,冬至姐姐若是知晓哪能放过我!” “我就吃一瓣儿。” 夏瑾拿着巾子抹抹嘴,瞧了一眼朗顺那撑得溜圆的肚子,淡定地补上一句, “剩下的你吃就是。” 朗顺:…… 这是在报复他刚才抢了最后一瓣么。 夏瑾最终还是没让朗顺再切一个,因为外头开始打雷,这一路上可都是树,夏瑾不想自己被雷劈得再从小娃娃做起,只得让车夫加紧时间赶路,没走出多久雨便下起来了,夏瑾让朗顺给车夫递了雨披和斗笠,自己却是撩开帘子放了些水汽进来。 从今早开始这外头便有些闷热,不晒,就是身上黏得慌,雨水落下来时还不见多凉快,帘子撩起来挂久了倒是消退了几分暑气变得凉爽起来。 夏瑾伸出手就着雨水洗了洗,把上头干掉的西瓜汁洗去,又沾湿了巾子抹了把脸,完全一副充分利用水资源的架势。 “哎哟我的爷啊,您快把帘子放下,这要是受了凉可怎么办!” 朗顺扑过去要把帘子扯下来,夏瑾凉快够了也不挡他,却是在帘子快要放下之时猛地伸手撩开—— “何铮!” 夏瑾瞧着林子里头有个人在躲雨,分明穿着何铮今儿个穿的那身衣裳,身形也很像,就是没有程明跟在身边,这货不要命似的站在树底下一动不动,身上的衣裳全打湿了,因着雨声大也听不见夏瑾叫他,夏瑾无法,只得让车夫停车,自己披着雨披戴着斗笠就要下车去叫他。 “哥儿,您就消停会儿罢,我去叫,我去叫还不成!” 朗顺拉着夏瑾不让走,夏瑾指着西瓜威胁性十足地瞪朗顺,仿佛在说你若是再多嘴就把这玩意儿全吃下去,朗顺登时就蔫儿了,只得由着夏瑾自己过去。他倒是想跟呢,可平日里何铮就是个死要面子的,哪里愿意让他们这些下人瞧见他的狼狈模样,如此夏瑾才会一个人过去,他可不会没眼色地往上凑。 至于为什么刚才要阻拦……走个过场,回去也好交差不是。 夏瑾淌了好几坑泥水才终于走到何铮面前,他的发辫与身上已经湿透了,人却是毫无知觉一般在那里站着一动不动,夏瑾也顾不得许多,直接拿了备用的斗笠戴在他头上便把人往马车那边拉。 “你站在这里淋雨是为哪般,丞相府里头连你的洗澡水都供应不上了吗!” 何铮不说话,倒是乖乖巧巧地跟着夏瑾往马车走,两人上车前朗顺已经将干衣服备上了,自己却披着雨披钻了出来与车夫一同坐着,夏瑾将斗笠丢给他,拉着何铮便矮身钻了进去。 车里头的暖炉子已经烧上,因着帘子挡了雨汽,里头倒是比外头暖和许多,夏瑾脱了雨披扔在一边,正要解自己的湿衣服呢,不想却瞧见何铮仍一动不动地跪坐在那里。 “你是中了邪还是怎的,还愣着做什么,快些把湿衣服脱下来!” 何铮仍旧着了魔一样呆愣愣地跪坐着,夏瑾无法只得上前去解下他的斗笠,两三下将何铮的湿衣服扒了下来。 捂脸——为毛他扒人家衣服扒得那么顺手。 夏瑾也不是个会伺候人的,将何铮的湿衣服扒下来之后便丢了一张巾子给他让他将身上擦干再换上干衣服。衣服是夏瑾放在车里备用的,两人身量相同想来应当能穿。 丢了一张巾子给何铮之后夏瑾便不管了,自顾自地脱衣裳,他虽说戴着雨披和斗笠,可因着雨势大又淌了水,身上也湿了不少,是以也得换一身儿,两人都是男的也没什么避讳,三下两下把自己扒光之后夏瑾才想起来车上应当只有那么一张擦身上的巾子,连忙回头看——幸好何铮还没有用。 “你怎的还愣着,不用我先用了啊,车上只有这一张,你别嫌弃我。” 夏瑾说完脸不红心不跳地将那张刚丢过去的巾子又扯了回来,胡乱擦了一下便套上内衫。 何铮全过程一直呆愣愣地看着,夏瑾皮肤白,身量虽未长成身形却很好看,胳膊与胸膛连在一处跟白玉似的一大片,又因擦得太用力了染上了几抹粉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何铮的目光闪了闪,终究移了开去,这般一来人倒是不呆了,光着身子往炉子那边烤火去。 夏瑾穿好后才瞧见何铮在炉子边缩成一团,心里有一丝丝的愧疚,但一想到两人上辈子的情敌关系又释然了,嗯,他能让何铮上车已经仁至义尽,对,就是这样。 夏瑾将巾子递过去理直气壮地道: “你将就着用,若是嫌弃……也没有别的了,你愿意用手绢儿擦身上么?” 何铮接过巾子,倒是没多嫌弃,仔细地擦了擦脸上身上,巾子上应当染了桂花香,热气一蒸香气飘散开来在车里头久久散不去。 沉默。 夏瑾不太适应这样的何铮,以前何铮所说也不太爱说话,可这般见面了一声不吭还是不常见的,尤其是两人熟悉起来之后。 忒不习惯。 夏瑾将巾子捡起来准备随便找个话题打破尴尬,却不想看见了白色的巾子上有一大片儿棕色的东西,他还以为何铮身上沾着了泥,哪知抬头要与他说话时却发现了何铮刚转过来的一边侧脸上—— “你的脸……” ☆、第十三章秘密 夏瑾并没有让车夫直接回夏府。 他不敢。 临时找了个山洞,马车直接驶进去的,车夫与朗顺都被夏瑾撵下车了,只剩着何铮与他还在车上。 夏瑾与何铮对坐着,没一个人开口说话。 何铮右侧脸颊仍旧遍布着狰狞的伤疤,可左脸却是光洁一片半点伤痕也无。夏瑾看着他完好无损的左脸,突然回想起了那日赵先生看见何铮的字时那怪异的神情。 还有何铮今日的反常。 以及。 从宫里来的贵人。 他突然想到了三皇子那与何铮极为相似的身形与轮廓,以及两人的表兄弟身份。 夏瑾深吸一口气。 这事儿怕是涉及到了皇室秘辛,夏瑾的手有些抖,面上却是无甚表现,只将何铮的衣服一件件摊开搭在炉子上。 安静。 脑子里一团乱,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把何铮杀了灭口,这样谁都不会知道自己见过何铮的脸,如此也不会存在着被别人灭口一说。 夏瑾将何铮的衣服翻过一面,又仔细牵开搭在炉子上,炉子里的炭火烧得极旺,那金色牡丹的镂空罩子也被烤得滚烫,衣服搭在上头不一会儿便开始烫手,有那么一两丝白气从衣服上冒出来,只升上去那么一两指的高度便消散不见,再看不真切。 何铮瞧着夏瑾沉着脸替他烤衣服,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光滑如新的左脸颊,面上无甚表情,却是第一个开口打破了这段时间来的沉默。 “我不会同别人说瞧见过你。” 何铮顿了顿,见夏瑾不说话又继续道, “衣服给我罢,穿上之后我便去找程明,只说脸上是……路上被雨水冲掉的就是。” 夏瑾仍旧不回话,过了好一会儿,一直等到衣服半干之时才说到: “好歹等衣服晾干了再走。” 夏瑾将衣服翻了几下便丢开不管,起身下车去叫来朗顺,让他穿着何铮的鞋去外头踩出些印子来,断断续续地一直延伸到正路上去。 雨势不如之前那般大,这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过不了一会子应当能见晴了。脚印自然会被冲掉一些,又留下一些,足够让程明找过来。 回到夏府之时天儿已放晴,何铮被他们留在了山洞里头,车辙印子已经让车夫与朗顺拿着树枝子尽数扫去了,留下不同方向延伸出去的一串脚印,程明只要不傻应当都能顺着找到何铮。 次日。 夏瑾这次倒是比夏瑜和夏环两人到得早些,朗顺跟在一侧脸色有些发白,瞧着竟像是染了风寒。 “今儿个怎的换了一个车夫,可是从前那个服侍不尽心?” 夏瑾依旧与夏瑜夏环二人同上了一辆车,一边撩开帘子一边回答道: “父亲亲自挑选的哪里会有不好的,只昨儿个雨大路滑,下车牵马时不慎崴了脚,又因着年纪到了,父亲便打发了他回去养老。” 夏瑜只这般顺口一问,倒是没有深想太多,兄弟三个有说有笑地钻进马车去,只留下朗顺白着一张脸缓缓地往二房备下的那辆马车走,烹茶瞧他脸色不大对上前拉住他问到: “你怎的流了这么多的汗,可是病了?” 朗顺拿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蔫儿蔫儿地道: “昨儿个淋雨受了凉,许是染了风寒。” 见他如此说烹茶也不再多问,只让他回去煎一副药吃着莫要拖延,也要小心不要将病气过给了夏瑾。朗顺一一应下,最终脚步有些飘地往二房的马车走去。 他哪里是受了凉,分明是受了惊。 昨儿个哥儿一回去便将他领到了二老爷的书房,直言说今儿个遇到一件性命攸关的事情正好被车夫撞见。 哥儿问二老爷如何处置。 二老爷只是看了看夏瑾身后的他,问了一句: 这个书童可要一并…… 二老爷素来以忠厚老实著称,可这次,朗顺发誓他当时真的看见了二爷眼里的杀意。 最终哥儿出面保了他,车夫却因为不是心腹只得被处理,对外对内都说是回去养老了,可朗顺却是清楚地知道: 那车夫这辈子已经走到头了。 何丞相府。 何铮跪在书房里头,脸上的疤已经回到以前那般模样,只仔细瞧着能看到脸上微微有些发红,竟能瞧出一个淡淡的五指印来。 “这疤遇水不化,你到底是如何弄掉的。” 何铮挺直了脊梁骨,却把头低了下去,极为温顺地道: “山脚下的亭子旁边有棵大叶佛顶珠,我早先在那儿躲雨呢,怕是那会儿沾上了些桂花。” 脸上的那些个东西可以用桂花油擦掉他一早就知晓的,可夏瑾将那沾着桂花香的巾子递过来时他仍旧是用了,其中因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你当知晓自个儿身份,不是为父严苛,实在是此事干系到身家性命,你已懂事不需为父多说,以后定要小心谨慎切莫再出差错。” 程明抱着何铮进府里来时他看见儿子那张脸,差点没直接吓晕过去,好在他深知其中利害到底是强撑着让人把何铮抱到房里去重新修补一番,索性今次老天开眼没遇见旁的人,若真是捅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孩儿省得。” 何铮依旧直挺挺地跪在书房中央,脖子弯出一个温顺的弧度,极为服帖地认错,半点叛逆也无。他瞧着膝盖旁的雕花儿出神,愣了一阵,却是忽然想起了夏瑾将巾子递给他时的模样。 他没有嫌弃。 他只是,没来得及高兴而已。 大比结束之后日子照常过,松香院里头平日里出挑的几个都顺利升上了竹风院,夏瑾与何铮仍旧在课舍里头呆着,听听先生讲课,偶尔斗斗嘴,谁都没再提大比当天的事情,如此一来日子却是过得飞快,一月的时间眨眼便过,定远王一行不日抵京,三房一家子也将入住永宁侯府。 至于三房的院子…… “这些事情瑾儿你就莫要挂心。” 李氏懒懒地喝了一口茶,近日来她却是比此前放开了许多,见着老夫人也不再战战兢兢,在她面前王氏轻易也讨不了便宜去。 事实上此前王氏也不见得比李氏厉害多少,皆是内宅妇人,若论手段能活着长大的都是不差的,关键是能放开胆子去争。李氏因着无所出自来底气就不足,可现今为了夏瑾却是增了几分胆色,如此一来却是让夏瑾颇为意外。 上辈子李氏给他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懦弱好欺的嫡母,没成想因着这辈子自己同她亲近了竟有如此效用,倒算得意外之喜了。 “院子里头添置装潢上便是再如何吃亏总不过是银钱多出些,最终让三房的人住得高兴了才是最紧要的。” 李氏拿出鞋样子让夏瑾选了几个,这几日她稍稍空了些便寻思着给夏瑾做双鞋,前几日张姨娘送了夏瑾一双,她总不能落后的。 “吃穿把玩这些具是空的,你三叔在外头跑了这么多年哪里有没见过的,端的是看人心。外头吃穿再好也比不上自家亲人相伴,哪怕是摆在屋中的瓶子罐子品相差些呢,你若能尽心侍奉你三叔,强过那些虚的百倍。” 夏瑾会意,略作思量复又提到: “如此想来孩儿倒是得挑样东西送与三叔的,听父亲说三叔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又皆是嫡出,如此我当一人备上一件才是。” 李氏点头,夏瑾便趁着今儿个休息拉着朗顺往街上逛去,临行前自然是打听了一番三房各人喜好的,夏瑾列了张单子准备一家挨着一家逛,多走走总能挑出合适的,没曾想刚逛了两家却出了事端。 ☆、第十四章三叔 今天第一天上班,赶脚还不错,就是脑子有些混乱摸不清门道,亲们保佑我。 “三房的人算来算去也只有那么四个,这一家子走得利索回来也干净,瞧着倒像是个爽快的。” 夏瑾逛了两家珍宝阁,他是晚辈挑的东西自然不能太贵重,否则李氏与夏二爷便不好处置,但若是太过敷衍又显得不敬长辈,逛来逛去都没个头绪,端的是难为人。 当他还不是夏瑾之时倒是听过这么一句话,送礼不丢人,能把东西送对也算是个人本事,最要命的是你花了钱还送错了东西上赶着被人打脸,这才是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哥儿这般逛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日头正烈,您可别累着。” 朗顺眼巴巴地望夏瑾,就差在他脑门儿正中央刻上“我很热”三个字了,夏瑾拿着扇子遮太阳不理他,只在进到下一家时让人给朗顺端了一碗冰绿豆汤。 “哎哟,您瞧瞧,这真是……小的谢了您还不行吗!” 朗顺本来还想推送两句装装样子,哪想到夏瑾直接让人将绿豆汤撤走,朗顺急红了眼就差直接扑上去把碗夺过来了。为着不让他太丢人,夏瑾到底没再逗他,只让人将绿豆汤放下自个儿去逛铺子。 这家是扇子铺,卖的东西不实用,全是些个专门用来摆着好看的工艺品扇子,扇面儿有纸的也有绢的,若是大家所画所绣那价钱也堪比金价了。夏瑾没打算在这里头多逛,三叔是个武将,这些不实用的花架子铁定不讨喜,不过是进去转转乘乘凉罢了。 “您瞧这柄,上好的苏绣,富贵吉祥的图样,送长辈最是合适。” 那铺中伙计殷勤伺候,夏瑾虽说只有七岁,可身上的衣裳却是绣着家族图腾的,在这京城混的商家虽说不至于把每一家的图腾都认得,却是知道能绣这些物什在身上的主都得小心伺候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模样倒是喜庆,只是样子有些旧了,去年母亲便有过一柄相似的,总不能把旧的再拿出来送人。” 那伙计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连忙又将夏瑾引到下一柄扇子旁。 “您再瞧瞧这两柄,虽说不过半掌大小,式样却是最新,缀在腰带上也算得新奇物件儿,料子做工都是上好的,便是拿给皇家子孙把玩也送得出手了,您瞧着可合适?” 夏瑾拿在手中左右瞧了瞧,问了问价格复又摇摇头,那伙计瞧着夏瑾有一丝想买的意思,咬牙又伸手比了个数,这才得面前这位小爷松口将东西拿盒子包起来。 “外头怎的这般吵闹?” 朗顺将盒子接过后掏了银子,刚要将扇子揣袖里便耳尖地听到了外头的喧哗,他年纪小自然好热闹,还没等夏瑾开口呢便找急忙慌地往门外头跑。 “只准在门边看,你若是敢出去我便打断你的腿!” 脑热往前头蹿的朗顺听此瞬间老实了,夏瑾是个好商量的主,可放狠话的时候手下却是一点不含糊的。这么多年伺候下来朗顺早知道夏瑾什么时候能惹什么时候不能惹,只得缩着肩膀装怂再不敢往前迈开一步,又眼馋外头,几番纠结最终暗搓搓地躲到门后贼兮兮地往外伸脑袋。 “这不分场合乱好奇的毛病迟早折腾死你。” 夏瑾无奈摇头,然后……也跑到门口伸脑袋围观。 铺中伙计:…… 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其主才有其仆么。 外头虽说热闹却是没什么人敢围观,不过是四下逃散免得被殃及。如此倒是便宜了这边隔岸观火的两只,只见那道路中央立着两个人,一大一小……还有一条狗。 脑袋被削掉一半的狗。 地上淌着一滩血,白的红的混在一处。 夏瑾皱着眉,又强忍着心中不适仔细瞧了瞧,那大人作屠夫打扮,手中举着一把带血的尖刀,若是离得近了定能看见那两条粗壮膀子上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一旁的小孩儿约莫十一二岁,模样倒是不错,看穿着打扮也是勋贵人家子弟,只是衣带上的图腾夏瑾不认识,不像是京中旧人,倒像是新近入京的贵族子弟。 “大胆刁民,你竟杀了我的黑点儿!” 小孩儿许是气极了,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双目圆睁瞪着屠夫,恨不能一口将其吞下。夏瑾瞧了瞧小孩儿身后,倒是没见着家丁打扮的人,可地界儿还没踩熟的勋贵人家哪里能放任自家孩童独自上街玩耍?这孩子若不是自己偷跑出来,便是极不被家中看重了。 “你老子娘眼瞎看不住你放出来胡乱咬人,老子的杀猪刀可不是好惹的!” 那屠夫挥舞着手中的尖刀骂了一长串儿,什么脏话都有,小孩儿挂不住面子冲上去要同他拼命,却被屠夫一把抓住甩到一边去。 “竟是个莽夫在欺负小孩儿,到底是个没眼色的,瞧着小孩儿一个人好欺负,只图一时痛快哪里管他家中势力。” 朗顺扒着门框将屠夫数落一通,却是不敢上前的,只得过过嘴瘾。 “你以为谁都似你这般不长眼,在市井之中摔打的哪能没眼色,瞧那屠夫的语气倒像是被小孩儿惹急了一时冲动才杀狗的。” 夏瑾又望了望,却是在一旁的台阶上瞧见了对老夫妻,老两口似受了不小惊吓正在一旁缓神儿。 “不长眼的奴才,你竟然敢打我!” 小孩子急红了眼,抄起旁边的竹竿子就要去打屠夫,无奈两人实力差距太明显结果毫无悬念,那小孩儿也是个固执的,摔了一次次始终咬牙爬起来要找屠夫报仇,两方一直胶着到家丁寻了过来,瞧着小主子被欺负下人哪有不帮的理,三四个人一同扑上去便将那屠夫压在了底下。 “放开我儿……” 老两口见屠夫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也顾不得压惊了,挣扎着腿脚便艰难地往这边挪,却被家丁挡着近不了身,眼睁睁地瞧见那小孩儿抄起竹竿子,原本想着这孩子只是打两杆子出气,没成想他却是将竹竿的锐面对准屠夫的眼珠子直接捅去—— “我的儿!” 两夫妻发疯一般往这边扑,朗顺也被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看,千钧一发之际,一块儿石头丢过来正好砸中小孩儿的手腕,竹竿脱力而落,小孩儿也受惊倒地。 众人回首,却是瞧着一个军人打扮的壮年男子带着一十二岁左右的少年疾步走来。 “大少爷可有受伤?”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那男子将小孩儿扶了起来,见手腕上只是留下个红印子才松了口气,却不成想小孩儿站稳后对着男子伸脚便踹,后者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直接将那小孩儿的双手抓住押在身后,迫使他弯下身子再不能作怪。 “狗奴才,你不过是我父王养的一条狗而已,谁借你的胆子竟敢联合外人来打我!” 男子皱了皱眉,到底没跟一个小孩儿置气,只好言好语劝到: “我有品阶在身,不让大少爷动手也是为着你着想。” 小孩儿不服气又骂了几句,终究胳膊拧不动大腿,只得退而求其次要求男子去收拾屠夫。 “我的黑点儿,这个莽夫杀了我的黑点儿!难道你不许我为黑点儿报仇!” 朗顺原本瞧得起劲,却不想瞟眼看见了那男子后领上的带子,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只一个劲儿地扯夏瑾的袖子让他看那带子上的图腾。夏瑾顺着朗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待瞧清楚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是夏家的图腾。 联系着小孩儿口中的父王,加上男子口中的大少爷,此人有九成的可能是夏三爷。 夏三爷似是觉察到了夏瑾二人的目光,往这边望了望,正好与夏瑾对眼,如此到是没法子避了,夏瑾与夏三爷遥遥相望,却是不上前,只在原地立好恭敬地揖手。 今儿个的事儿并不光彩,定远王的大公子闹了这么荒唐的一出自然不想让太多人瞧了去,夏瑾只相认不上前最好不过。夏三爷也想通了其中关节,虽说不知道夏瑾是谁,却是隐隐猜出是夏家晚辈,是以点头还礼后便转过去处理手中的麻烦,意外的是随夏三爷一同来的那个少年回头望了夏瑾一眼。 好个俊俏的哥儿。 夏瑾对他点头,心里想着这应当是三叔的儿子,要不然怎么会觉着他有些眼熟。 少年点头还礼,却是盯着夏瑾多瞧了几眼才转过头去。 林航瞧着自家哥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夏三爷押着免不得有些不自在,低声开口劝到: “此人虽有冒犯,可大哥的惩戒手段也太厉害了些,便是打两板子也比戳人双目好。” “你懂什么!” 林舸气急,瘦弱的身子止不住发抖,单看身形倒瞧不出来他是林航的哥哥。 “你霸占着父王的宠爱,我便只有黑点儿一个,如今连黑点儿也没了,我就是要了他的命也是轻的!” 听他这般说林航只得沉默,夏三爷顾及着定远王的脸面没再与林舸争执,他们入京第一天就沾血着实不妥,为今之计把人带回去才是正理,对错公理什么的倒不好太过计较,当下也顾不得林舸的不忿,押着人就要往回走,那些个家丁压着屠夫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得面面相觑呆在原地不动,直到林航挥手才纷纷放人。 林舸挣扎不过,只得背对着屠夫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迟早也要拿你的命来赔!” “我的命就放在此处,端的看你有那本事不曾,奶奶的,你若再敢放狗咬我双亲,便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砍不误!” ☆、第十五章争执 那边事了后夏三爷并未立即回永宁侯府,想是在定远王那边还有些许事物要交接,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带着三房亲眷回来,当时家中稍大些的小辈皆去了学堂,未曾见着第一面儿。 “今儿个三叔一家应当回府了,你年纪小想是不记得从前那些,三叔在外多年脾性怕是也变了不少,我说不清楚该忌讳什么,你回去只管小心伺候,恭敬些总归不会错的。” 下学后夏瑾与夏瑜兄弟二人同一辆马车回去,三人虽说不是每日都在一道上下学,却是常常能聚在一处的,夏瑜身为嫡长子做了极好的榜样,有他镇着底下的兄弟倒也算得上友爱。 “这我哪能不知呢,大哥也忒操心了。” 兄弟三个围着小方桌上的大冰盆子啃西瓜,为了防止衣裳沾着汁水也顾不得形象了,全在胸前挂了一张帕子,与那小娃娃吃饭用的兜子倒有几分相似。 “你这猴儿,说与你听便是为你好,小心记着就是,怎的还回嘴了!” 夏环伸出沾满西瓜汁的爪子就要去抹夏瑾的脸,夏瑾无法只得将烹茶推过去挡灾,马车内空间不小,装他们四个人都嫌宽敞,帘子放下太阳又晒不进来,里头还放着几个冰盆子降温,是以几人虽说手上嘴上没个消停,却是不觉着热。 “二哥你忒小气,我不过是同大哥玩笑,说说两句你便心疼了。” 夏环与夏瑜同胞,感情自然是好的,因着夏瑜品貌出挑才学过人,夏环平日里最是敬佩夏瑜,也最见不得别人说他大哥的不是。 “我不同你分辨,我们三兄弟里头你最小,我次次同你较真你都叫嚣着以大欺小,哼,瞧着罢,三叔带着比你更小的弟弟回来之后,你还能蹦跶过他去!” 夏瑾却是不与夏环争了,接着他的话问下去: “听祖父说三叔家的应当比我大,同你们两个仿佛年岁,怎的还比我小了?” 夏环不说话了,夏瑜却是一脸正色地接过话茬: “这事儿是瞒着祖父祖母的,早前三房是有一个,只在三岁上夭了,此番回来三叔应当会当面说清楚,你得记着当着祖父的面莫要显得早知道这消息,否则怕惹他不喜。” 夏瑾应下,此事倒真是不便说与他先知晓,家中老人尚且不知,却是先说与似他这般年纪的小娃娃了,一旦捅破老人家哪有不生气的道理,想来夏二爷与李氏不告知他此事正是因着这层关系,夏瑜作为大房的人能好言提醒着实不易。 只夏环在这当口儿提及此事的小心思便有得琢磨了。 夏瑾也不点破,只诚心谢过夏瑜,随后便扯开话题又聊到别处去。 “不知那弟弟名讳与年岁?” “似是叫夏珮,比你上小一岁,此番回来应当也会送入松香院,你离得近些当多多提点,莫要让人欺负了去。” “这是自然。” 马车抵达永宁侯府之时天色已经不早,夏瑾三人被引入各自院中稍作梳洗便被叫去福寿园,接尘的家宴早就备下,不过是等着几个小的下学回来一同吃饭,这般一来夏家人倒是真真正正凑齐了。 礼物已先行托李氏与夏二爷送出去,因着许久不见老侯爷发话不分内间外间具在院中摆桌一同吃喝,只用屏风将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隔开单成一桌。 各房嫡子庶子皆入座了,可到底嫡庶有别没坐在一张桌子上。夏瑾与夏瑜夏环是这一辈儿中的嫡子自然要在一旁赔笑伺候的,李氏王氏与老夫人也都在同一桌,老侯爷则领着三个儿子按长幼挨着坐下,三婶刘氏也带着夏珮坐在李氏左手,如此一来倒也坐满了满当当的一大圆桌。 “六年一过,你瞧瞧我这两鬓的白发生了多少,你那些个小侄子又长高了多少,端的是狠心的,一走就是六年,也不说回来瞧瞧我这把老骨头还在不在!” 老侯爷喝了两杯酒有些脑热,指着夏三爷便一通数落,夏三爷忙着赔不是,却是将老侯爷引得掉了几滴眼泪,一桌子的人没有不劝的,可劝到最后又哭了几个。 战场上刀剑无眼,三房的人一走便是六年,家中老父哪有不挂心的,夏家兄弟三个虽说都不是一个娘生,却也算得至亲骨肉,一时也感触良多。 为着缓和气氛,几个媳妇又提起了六年前的趣事儿,免不了说起各自的孩子,如此一来却是多了些欢笑声,却不想吃到一半儿老侯爷突然提了句话让气氛骤然紧张。 “平安回来就好,今后莫要再出去,在京中谋个闲差罢,哪怕是没什么实权呢,总比在外头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强。” 老夫人抹了抹眼泪,顺着老侯爷的口风说下去: “正是这个理儿,我们夏家也不指着子孙光耀门楣,都好好活在身边才好,外头便是有金山银山也不比家中自在。” 夏三爷闷头不吭声,老侯爷见此借着酒劲指着他便骂: “怎的,你这次回来还寻思着要出去?你还认不认我这把老骨头!” 夏大爷与夏二爷连忙出言相劝,夏三爷却是不松口,老半天了才道: “儿子志不在京中,能在外闯出一番事业也算儿子的造化,便是赔上性命也是甘愿的,还望父亲成全。” 老侯爷气得连话都说不出口,两眼圆瞪,抄起手中拐杖就要打夏三爷,好歹被劝下了,又不甘心,只得锤了锤心口道: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你便如此狠心,我还有几年可活,难道你都不愿意在身边侍奉,我好歹养你一场,便是连个送终你都不肯么!” 夏三爷伏地叩拜,却是半句不松口,旁的人瞧着也不知怎么劝,正在两边僵着不知如何收场时坐在刘氏身边的夏珮突然哭了起来,小娃娃只有六岁哪里知道这些,瞧着有人要打他亲爹吓得一个劲儿扯着嗓子哭,大有将嗓子震破的趋势,老侯爷见此也不好再追究只得拂袖而去,这顿接尘宴最终弄得不欢而散。 因着老侯爷的强烈反对夏三爷这之后也没再提回军中的事,夏珮在侯府之中安定没几天之后老侯爷便想着要让他入学堂,心中考量不过是借着孙子让儿子留下罢,却不想夏三爷一早便存了要将家眷留在京中自己一人去军中的打算。 “七哥,这是明儿个要带的学具,你帮我瞧瞧,可还需要备些什么。” 关系走通之后夏珮便要跟着夏瑾一同去松香院了,他们刚回京城什么事都不懂,夏瑜居长自然要多多提点的,但因着松香院与竹风院不在一处,却是将这事儿交给了夏瑾来办。 “只带这些便够了,你的书童记着选个壮实些的,凌云斋在山上,东西带得多了若是身子骨弱些的怕抗不上去。” “记着了,明儿个一早我便来寻七哥一同上学,学堂里头有什么忌讳劳烦七哥多说与我听。” “这是自然。” 两人又闲话了会子,夏珮年纪小又加上人生地不熟,胆子自然不大的,夏瑾对比了一下夏三爷与夏珮,真心觉着夏珮不似亲生的。夏三爷长年沙场奔波,不单体格健硕,连个头儿也是兄弟几个里最高的,反观他唯一的儿子却是秀秀气气文文弱弱,半丝武将之后的影子也无。 唔,如此看来,夏三爷若是存了离开的打算应当会在走之前好好操练夏珮,如若不然留在京中的女眷还能指望谁来撑腰。 “好好加油。” 夏瑾拍了拍夏珮的肩膀为他默哀,夏珮却是傻愣愣的没听出来他话中的意思,极为腼腆地笑了笑。 那时的夏瑾还没想到,那晚说与夏珮的那句好好加油以及心中的默哀,其实也是有自己一份的。 夏家三兄弟不知道哪根筋出了问题,三条手臂一挥——家中男儿全都给我丢到军中操练骑射去! 三辈子加起来都跟这个不搭边儿的夏瑾:…… 他应该说,他想问候这辈子多出来的定远王一家祖宗么。 特么的这根搅屎棍儿还敢不敢整更多幺蛾子出来,他上辈子哪里有这么一出! “听说你要去学骑射?” 何铮将笔墨收好放进书箱之中,与夏瑾一同背着往外头走。 “你听谁说的?” 何铮看了看门外,朗顺那张间谍脸在那儿乍隐乍现。 夏瑾:…… “我拿朗顺同你换程明可好。” 何铮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躲在门外头伤心欲绝的朗顺:…… 程明拍了拍朗顺的肩膀安慰到:“让你别说你偏说,做下人的怎能在背后编排自家主子呢。” 朗顺:…… 明明是你框出来的啊混蛋! 一大一小两个书童那儿掐,夏瑾却是和何铮将书箱往那边一扔便径直下山去。 “家中三叔回来了,想着叫我们兄弟几个去见见世面,你若是乐意一同去就是。” “都是你家兄弟,我一个外人如何好去。” “皆是凌云斋的学生,不过是年岁不一罢了,你有什么不好去的。” 何铮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当初被夏瑾撞破脸上的事儿后他便许久不曾与夏瑾多呆,借着这个机会倒是能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如此思量一番,何铮终究点了点头,却不想抬眼瞧见了夏瑾嘴角勾起的那一抹恶毒至极的笑。 那什么,有福独享有难同当的才是好兄弟嘛。 又是学堂休课的日子,夏家的几个兄弟皆着骑马装往城外走去,夏瑜与夏环年长些接触过马匹,只因年纪尚小不敢让他们在外头瞎骑,是以这次兄弟四个都老老实实坐在马车里头。 “你约那个朋友在哪处碰面?” “说是在西城门,何丞相家幺子,单名一个铮字。”夏瑾略作思量,终究还是提了一句,“你们应当听过这事儿,他幼时被油灯烫了脸,面上的疤极为扎眼,你们瞧见了莫要惊讶,只管寻常对待就是。” 夏瑜沉吟片刻,道: “这事儿我倒是听过,他家三哥是我同窗,早前提过这事儿,只不曾见过罢了。” 四人在马车里闲扯,夏珮近来与夏瑾走得近,兄弟几个一同出来自然也粘着夏瑾,小孩儿呆愣愣地听着三个哥哥在那边说话半个字都不啃吐,乖乖巧巧的,却是让人忍不住皱眉。 “你今后在京中处事免不了与各家子弟来往,胆子还是大些的好。” 夏瑜对着夏珮说道,作为大哥他教导幼弟自是应当,可夏珮年纪尚小又初到京城哪里愿意听这些,自此更是觉得夏瑜严厉不喜与他来往。 “大哥说什么你都得用心记下,在京中生活,哪怕是你再不喜也不能只与家中兄弟谈笑不与旁人交际,现在说与你听是为你好,自家兄弟总归不会害你。” 夏瑾瞧着夏珮的脸色就知道他不喜欢听夏瑜的话,却是因着兄弟一场好心提醒,夏珮与他不同,三房本就没有承爵的希望,大房二房的人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加害于他,夏瑜的榜样做得好底下的兄弟也算得和睦,在无利益冲突的情况下因着血脉关系还是乐意相互扶持的。 “我记着便是。” 夏珮拗不过两边夹击,只得低头服软,可今后是否会改了那怯懦的性子仍是两说。 马车行到西城门时程明与何铮已经在那处候着了,两人皆是利索打扮,让人意外的是程明今儿个换身装扮倒似是换了个人,这般人才便是拿出去说是少年将军也是有人信的。 “上车罢,还有一段儿路要走呢。” 夏瑾跳下车,将何铮介绍给夏瑜等人后便与他一同上了何铮的马车。两车一前一后向营地驶去,夏三爷早已打点好,到了营地后几人直接下车步行进入,并未遇着阻拦。 定远王此次回京只带了两千人马,不过是为着同禁卫军交换,上头正式批下来的人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久在沙场历练的将士自然不是京中那些只做巡场用途的兵丁能比拟的,校场操练,一呼一喝都带着血腥气,矛锋猛刺,便是那经久不散的沙尘也硬生生退却了半步。 “不过隔着数里地,这边风光竟与京中有这般大的差别!” 夏环瞧着这边操练的正规军得难以自抑,男人骨血中便刻着好战二字,身处那情那景,一帮子毛头小鬼竟也生出一腔热血豪情来。 “我倒是能理解三叔为何不愿留在京中了。” 夏环看着校场,眼中满满的皆是向往,夏瑾见后叹气:哪个男儿不羡英雄,哪个男儿没有英雄梦,夏家兄弟此番被押着来营地,怕是又会出一个夏三爷。 “怎的不曾见着三叔?” 夏瑜见夏环看着校场发呆,连忙转移话题询问一旁带路的士兵。 “三爷在南校场练兵呢,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早前嘱咐过了,说是先带着几位哥儿去挑马。” 夏瑾点头,拉着何铮与夏珮便往那边走,说实话他也不想夏环起这般心思,热血疆场虽说豪气,却也九死一生祸福难料,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与夏环虽说不上亲厚,却也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只夏环被夏瑜拉着走时,仍数次回头,眼睛似黏在那上头一般,如何也不肯收回。 ☆、第十六章贡马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西部大营的马多是从蛮人那边缴获回来的马匹与本土马配种所产,既有西蛮野马的强悍劲力也有中原战马的乖驯,最要紧的是还不用担心被西蛮哄了回去,是以无论是在边境还是在京城,此种马都极为行销,只因数量极为有限还是供应战线更为要紧,此番定远王回京也只带了二十匹进献,其余的皆是寻常马匹。 “这十匹都是乖驯的母马,最适合哥儿这般年纪的练手,您几个先挑着,马棚里头自有人招待,我还得去三爷那边回话,就不在此处叨扰了。” 那引路的人与夏瑾几个告了罪后便自行离去,没人看着了五人脱了拘束即刻露出男孩儿本性各自挑选中意的马匹去。只往马棚里头一瞧,皆是乖顺矮小的无甚威风,瞧着扫兴,初时的劲头也便熄了下去。 夏环最是不忿,只管扔了这处跑去别地儿瞧看,还真让他找着了顺眼的。 “那边的马可让骑得?” 守着马棚的士兵过来,一瞧夏环的打扮便知是京中娇贵子弟,又早知今儿个夏三爷家中侄儿要来观看,这般一对便猜出了来人身份。 “这位小哥可说笑了,马自是骑得的,只这些个马匹皆是进贡所用,我等日夜守着就恐生出差错,哥儿几个若想看看倒是不打紧,骑却是决计不敢做主了。” 夏环作势要往马棚里头走看看贡马有甚稀奇之处,却被夏瑾与夏瑜一左一右拉了回来。 “既是贡马我们几个便不去瞧了,环弟,还是去牵了刚才那几匹早些去马场罢,迟了便过不得瘾了。” 夏环还待争辩,却是被夏瑜与夏瑾强行拉开,扭缠了阵子到底还是让两人拉走了。夏珮跟在夏瑾身后叮叮咚咚地跑,何铮却是在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马棚。 竟是连这些畜生也清净不得。 “做什么不让我看看,骑不得,还不兴人过过眼瘾!” 夏环被拉回来之后很是恼火,瞧着那些个低眉顺目的母马就觉憋屈,又不敢跟夏瑜吼,只得冲夏瑾嚷嚷。 “既是骑不得你看了又有什么意思,没得闹心,何苦来哉。” “哪怕是摸一摸也好,你怎的这般……” 夏环想拿出做哥哥的架势教训夏瑾,却又顾忌着夏瑜在一旁,只得生气地用马鞭子抽马棚外头立着的圆木。 “你好好用些脑子,老七能想明白的道理你还能糊涂!”夏瑜将夏环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既是进贡的马匹,日夜派人守着唯恐出乱子,连骑都不让骑了,还能主动让我们这些不相干的进去瞧?” 夏环这才听出其中的蹊跷来,只是到底拉不下面子跟夏瑾道歉,唯有强装镇静地道: “快些进去选马罢,我要中间那匹。” 语罢率先走了过去,夏瑜不想他再出乱子也紧跟过去,只夏瑾三个立在原处没什么动静,夏瑾原本就对骑马没有兴趣,刚才生出的一点兴头也被那些个母马扫干净了,此番不过是被强逼着来这儿瞧瞧,既无人拘着就没必要再装样子。 正打算偷溜到一旁摸鱼去的夏瑾冷不防被夏珮扯了扯袖子,小孩儿比夏瑾矮了半头,只得踮起脚尖凑到夏瑾耳朵边说到: “世子往这儿来了。” 夏瑾往马棚外头望去,却是没见着人影,回顾夏珮又是一番笃定的神情,只得顺着夏珮的目光继续往外头瞧,何铮见他俩都往外头看也不急着挑马了,顺着一路看去,等了一会儿还真就来了这么一个人。 林航牵马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三双锃光瓦亮的眼睛。 林航:…… 他是不是应该回去。 “定又是夏珮你这对比狗还灵的耳朵露了我的踪迹,以后若是做坏事还真得将你远远甩开或叫着一起。” 林航一手牵着马一手执着鞭子,面上随意笑着,瞧着竟比那庙里的神像还要贵重些许。 夏瑾带着何铮与夏珮上前见礼,林航随手挥了挥以示莫要客气,手中鞭子尾稍上的穗儿不小心眯了马的眼睛,大大的黑眼睛眨巴眨巴,尖耳朵撇了撇,四条腿却是未有一丝躁动。 夏瑾与何铮瞧了那马一眼,心中暗道一声好马,面上却是没说什么。 “早前听着三叔说今儿个有人要过来,因着我年岁相仿便嘱咐跟来一同玩耍招待,我是定远王次子,单名一个航字,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夏瑾与何铮报了姓名,简单客套几句后林航便揪住夏珮追问到: “你倒是说说,此番又是从哪儿听出来我的?” 夏珮挣扎着脱离林航,蹭地一下跑到夏瑾身后把自己藏起来,只留一个脑袋在外头。 “你身上这次倒是没佩戴有声响的东西,可老七脚掌上钉的蹄铁与寻常马匹不同,怎的就听不出来了。” “狗耳朵也没你这般灵巧的,你知晓便是,烂在肚子里切莫再说出来,如若不然我削了你的耳朵让人真安一双狗耳朵上去。” 林航指着夏珮骂,夏瑾瞧着也稀奇,夏珮自小在军营之中长大与林航亲厚实属正常,可夏珮这般本事却是上辈子不曾有过的。 唔,事实上上辈子没有夏珮,他记着三房当时也是只有一子一女,但儿子却是比他大些的,应当是早前夭了的那个,只不知为何上辈子好好长大的人却在这辈子早早夭折了,而上辈子本应该流掉的孩子却是平安长大。 夏瑾眯眼,这些貌似都跟这多出来的定远王一家子脱不了干系。 他心里疑惑面上却是不能显现的,只得装作好奇地询问夏珮: “早前未发现你有这般本事,怎的就能听出这些差异来,可是三叔教与你的?” 夏珮乖乖摇头,林航却是抢在他前头说到: “哪里能是三叔教的,分明是他同府里头那只专听墙角的狗儿学的,这小子耳朵厉害着呢,以后你们哥儿几个可得小心提防,藏私房钱的去处莫要让他听了去。” 说罢几人一同大笑,夏珮只把脑袋也缩到夏瑾身后再不肯露出来。 “时候不早,快些进去挑马罢,一会儿去马场溜几圈儿活动活动筋骨。” 世子发话了夏瑾与何铮三人也只得跟了上去,因着马棚里头全是些没甚差别的母马,几人也挑不出个好歹来,随意牵了匹便有那弄马的小厮一道跟出去伺候,几人一同到马场时校场早操还未散,这边尚无人过来。 林航先上马跑了一圈儿,高头大马趁着少年英姿煞是好看,夏环瞧着甚是羡慕,就连稳重如夏瑜也免不得有些眼馋,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少年郎,便是早慧也免不了孩子心性的。 “这般一比较,这些个马哪里还能骑,左右不过去丢人现眼。” 夏环丧气地将自己手中的缰绳一丢,夏瑾出声打趣道: “你不过摸过两次马,哪里能比得上自幼长在马背上的世子,便是将那进贡的马匹给你骑也爬不上去的,现下还是用这马练练罢,切莫眼高手低闹了笑话。” 夏环被夏瑾这么一说红了脸,抄起马鞭子就要去揍夏瑾。 “就属你嘴多,哼,我听老八说那匹马可是跟你一个排行的,是不是皮紧了要让小爷我的马鞭子给你松松,来来来,吃我一鞭!” 夏瑜见他俩闹着玩儿也没劝阻,何铮是外人夏珮是弟弟哪个都不好开口,只得任由夏瑾被夏环追着打,一直到两人的屁股上都印了两三个鞋印子才消停。 “哼,有了老七就有老二,你便等着,哪里就能让你讨这嘴上便宜去的!” 夏瑾愤恨地提了提裤子,方才被夏环仗着年龄大个头儿高压在下头揍,当着这么多人面子里子都输了个干净,他夏瑾三辈子加起来都没吃过这样的亏,当下也顾不得世家子弟仪态了,男儿牛脾气一上来也不管对方是个十岁的小孩儿,无论如何就是要拼上一拼才甘心。 “咱今儿个比马,先学上两个时辰,等到午后比上一场,你若输了……就送一匹叫老二的马给我!” “哼,便是比你也讨不了好,我何曾怕过你,莫要到时输了哭鼻子闹笑话,下头还有老八这个弟弟看着呢,你可别输了不认账!”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我输了我就送一匹叫老七的马给你!” 夏环捏着下巴想了想,道: “这倒是与世子那匹重了名儿,你若诚心,便送我一匹叫老瑾的!” “妈的你要是诚心,也该送我一匹叫老环的!” 夏瑾夏环两人一起哄,夏瑜与何铮两个也免不得有些跃跃欲试,都是孩子心性哪个也不是生来就老成的,瞧着这边争得热闹也想来掺一脚,最终变成了四人混战,夏瑾瞧着夏珮在一旁要躲也一爪子将人抓了过来,非得加上一个垫底的才甘心,如此五人一上午都耗在了马场,一直到夏三爷来拎人才作罢,只等着用完午膳后大战一场一决雌雄。 “你们哥儿几个倒是感情好,兄弟多了平日里也热闹,瞧着倒是让人眼羡。” 林航把缰绳递给一旁弄马的人也与夏瑾几个一道去吃饭了,一路上总免不了闲话。 恋耽美 分节阅读_1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你是没瞧着我们几个打架的时候。” 夏瑾知道定远王家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且嫡出的只有一子一女,按当初那个见面场景看来这兄弟二人的感情不见得多好,夏瑾自动忽略了没提。 夏环从后头扑上来环住夏瑾的脖子把他拉到一边去,吵嚷着不准夏瑾当面儿说他坏话,一边把他脑袋搬过去一边对林航说: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你可别信他的鬼话。” 林航但笑不语,何铮一旁看着皱眉,终究因着是人家兄弟的事儿他没有过问,只瞧着夏瑾夏环闹做一处目光之中难掩羡慕。 大家子弟,如夏家这般感情深厚的终究是少数。 重活一生,夏瑾如今最为庆幸也最为痛苦的就是与夏家兄弟的感情比上辈子好了许多。 现在倒是欢喜了,只两家斗起来之后,他们兄弟几个该如何自处。 ☆、第十七章斗马 饭后几人与夏三爷一同在营地之中走动消食,现下不宜上马,摩拳擦掌的几个小孩儿到底还是强忍着心中雀跃随自家三叔一道参观这里头的布置。 定远王家的女眷早接回京中王府下榻了,只留着林航与林舸两兄弟在军中操练,今日定远王回了王府并不在营中,是以夏瑾几人无缘得见,只能听夏三爷说说其英雄事迹。 比如那些个私学,比如,那些个夏瑾怎么看怎么眼熟的东西。 定远王府出了穿越货,或者定远王林方淼本身就是个穿越货,要不然无法解释夏瑾这辈子重生之后为毛能碰见这么多与上辈子不同的人和事。 都是老乡,同样高调,自己扑了别人却活得很好,夏瑾忍不住在心里泛酸水咬手绢儿,他觉得他应该把定远王府的人列为拒绝往来户,贴上专业拉仇恨份子标签关到小黑屋。 “王爷正值壮年便有此番成就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只不知今次回京过年可还会回西部大营?” 夏环满心满眼都是对林方淼的崇拜,一心只想着跟随他去西部大营也闯出一番事业来才不负此生,却不想本是一句无心话便问到了如此敏感的话题。 夏瑾与夏瑜对视一眼,皆暗自叹气——还好今儿个旁边的是自家三叔,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免不得又会得罪定远王了。 林方淼功高震主又正值盛年,已经封王的他当真是进无可进,上面那位本想着借着这次回京的契机留下他派旁人接管西部大营,可谁都知道这是意在削权,有哪个拼了半生得此成就的人肯甘心放手的,林方淼虽未明确拒绝却也是拖着皇帝那边至今未有答复。 权之一字,看得清的人不少,看得轻的人却是没有几个的。 夏瑜掐了夏环一把,兄弟两个自小养成的默契还是在的,夏环也知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东西,连忙缄口不再言语,夏三爷也不欲多说,两三句便转移了话题,几人又转了些时候,待腹中舒坦些后便慢哒哒地往马场走去。 五个人,五匹马,两个裁判。 偌大的马场只有这几个小鬼在那边瞎折腾,午后的天儿自然是晒的,这几人又正处在那无甚遮蔽的马场上,更兼尘土飞扬粘着汗水贴在身上难受得紧,只那在马背上摩拳擦掌的几个丝毫不觉着热。 真真是小儿不惧三伏。 “你几人皆不常骑马,今儿个为着安全考量便不比速度只比控马,前方五十米处有红土设障,放在实战之中便是那毁蹄的尖刺,你几人驱马穿梭,谁蹄上沾染的红土最少谁便胜出,如此可好?” “这般就成,先后如何定?” “以年龄为先后,瑜儿居长,你便先去罢。” 夏瑜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轻吐一口气后驱马上前,却是不急着过障,先让那匹母马在前方转了几圈儿,随后又转回原地,如此反复数次后才下决心往前走去。 夏瑾冷眼瞧着,倒是经此看出了夏瑜最大的毛病——过于求稳,小小年纪就已经没了少年人拼闯的劲头。 夏瑜这性子若是不改一辈子难有大作为,但却是个守成的好人选,正适合侯府那般境况。永宁侯的爵位传至老侯爷手中已经是第二代,三代而夺,到了父辈手上便是最后一次了,只这些年来老侯爷虽无军功却因颇为识趣甚得圣心,更兼年前南方闹灾时捐了一大笔银子,为着不过是给那位一个由头续爵罢了。 如无意外,这永宁侯的爵位应当还能再传三代。 夏瑾迎着太阳眯了眯眼睛,这三代无需创业只管守成,抛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因素不谈,夏瑜倒是比他夏瑾更适合承袭侯府爵位。 何铮见夏瑾瞧着夏瑜不转眼,面上无甚表情手却是握紧了缰绳,这般瞧着还以为夏瑾仍在担心输赢问题呢,思量过后何铮便好心凑上去劝道: “你虽不如夏瑜熟练却也不至于垫底,有夏珮在呢,哪里就能输了。” 近在一旁的夏珮:…… 夏珮旁边的亲爹夏三爷:…… 他听见了哦,他真的听见了哦!尼玛他离得这么近敢不敢小点声啊喂! 夏瑾看了何铮一眼,这一眼之中满含怜悯——这个交际废真心没救了。 夏瑜顺利走完一圈,有小厮迎上去小心将马蹄上的红土刮下放到一边,瞧着手法极为熟练,怕是平日里夏三爷便常用此法训练骑兵的控马能力。 “你可瞧好了,将买马的银子备下,若是银钱不够了只管找哥哥我借,十匹马都给你买,只管贴上你自己的名号送过来就成!” 夏环骑着马在夏瑾面前蹿了一圈儿,故意扬起尘土逼得夏瑾往后退了几步,如此才哈哈大笑着驱马往障碍跑去,却是不似夏瑜那般小心试探左右避让着过障,只管一个飞跃直接跳到了边界,他们皆是新手这般动作极为危险,谁都没想到夏环的胆子竟如此之大,就连夏三爷见着夏环纵马之时也大惊失色,一直到他稳稳当当地落下才稍稍定下心来。 夏环骄傲地扬了扬头,又转了几圈儿才回去,本想着挖苦夏瑾两句却被一只大手从马上一把拎下,扛到肩上直接——打屁股。 “三叔,三叔快放开我三叔!” “你是个有本事的,才第三次摸缰绳便敢这般好勇斗狠,我管不得你,至少能揍得过你!娘的看我不把你屁股打肿,不长记性的混账东西!” 夏三爷下手极重,真真一点儿情面不留,他本就生得魁梧,又兼常年在沙场打拼手上力气自然不弱的,只把夏环打得哀叫连连,夏瑜也是吓得狠了,半句求情的话也不说,只恨不得夏三爷将夏环的屁股打穿了才甘心。 “三叔只管教训,他不吃点苦头是不知道其中厉害的,打,只管狠狠打!” 夏瑾一旁瞧着也觉后怕,当时若是一个不小心夏环很可能坠马,此番不过是受些皮肉苦倒是便宜他了,非得受教训才长心眼儿。 “三叔怕还在因那件事恼恨呢,八年过去了,这见不得人耍狠的脾气竟一点未变。” 林航在一旁低声道,夏瑾循声看了看他,后者却是没有解释的意思,只回了夏瑾一个懒散友好的笑。 “你这二哥虽说胆子大了些却有难得的好天赋,加以磨练几年之后定强过我许多。” 林航笑得极为不在意,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副惫懒模样,偏生因着生得好瞧不出怠慢轻视,夏瑾看了他一眼瞧不出别的意思便转过头去不再管他。 林航于马上随意转了转手中的鞭子,扬尘多了,马儿打了一个响鼻,何铮回头瞧了瞧马,又看了看那远方的红土,未有言语。 比试在夏环那边便中断了,夏三爷强压着夏环回永宁侯府闭门思过写检讨,夏家兄弟负责轮番监督,何铮也早早回了丞相府,剩下林航一个在军营之中等着亲爹回去。 “这京中权贵你又巴结得了多少?呵,不过是个会撒娇乞怜的可怜虫罢了,你也就这点讨好人的本事。” 待到夏家人走后林舸才出来,开口便是挖苦,林航见怪不怪,只管回帐中沐浴,将林舸扔在原处半句不曾理会。 “哼,从我这处抢走的迟早要你吐出来,今后有你苦头吃的!” 林舸啐了一口,脚步极重地跑开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十八章坠马 回府当夜夏环便被夏大爷绑起来狠狠抽了几鞭子,王氏是想拦也拦不住,只得一边抹眼泪一边将夏环身上的伤用水洗干净了抹上药。这般一来王氏却是把三房的人也恨上了,她虽知道夏三爷是为着夏环着想,可没必要上赶着将此事告诉夏大爷,这不是逼着老子教训儿子么。 “不过就是个牲口你同它较什么劲,非得把自己的命赔进去你才甘心么,我怎的生了你这么个孽障,早知你如此不疼惜自己,我何不当初生下来便掐死你!” 王氏一边上药一边骂夏环,心口却是一抽一抽的疼,都说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这句话是半点不掺假的。 “娘,我自己有分寸,若是没个把握哪里敢冲上去,不过是父亲太过谨慎罢了。” “你还不知悔改!” 没等王氏说话夏瑜便冲上来揪夏环脸上的肉, “今儿个你仗着几分愚勇竟干出这等莽撞没道理的事,有惊无险不是因着你的能耐,那是祖宗积下的阴德!若再不知悔改,便是让父亲打断你的手脚才好,省得让你自个儿数番作践!” 夏环见夏瑜动了真怒也不敢再触他霉头,大房里头他不怕王氏也不怕夏大爷,偏偏就怕这同胞兄长,面对夏瑜这般模样他也就老实了,乖乖趴在那里让王氏上药,再不说一句话。 “今儿个去马场玩儿得可好?” 李氏将新做好的鞋拿出来让夏瑾试了试,花样料子都极好,便是那不起眼地儿的绣工也极为精致,瞧着就知道做的人费了许多精力。 “试试脚,穿上可舒坦?” 夏瑾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儿,踢了踢脚,随后笑嘻嘻地凑到李氏面前道: “娘亲做的鞋自然不差的,今儿个就让我这般穿回去罢。” 李氏轻轻锤了夏瑾的脑袋一下,示意他将脚抬上来,夏瑾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将脚伸到李氏面前。 “你平日里穿鞋走路可不是这副模样,应当是鞋小了。” 李氏捏着鞋尖儿有些鼓,亲手将鞋从夏瑾脚上脱下来又将原来的鞋与他穿上,随后揽过夏瑾道: “你虽不是我亲生,可为娘一直视你如己出,亲母子哪里会有这么多讲究,不舒服便是不舒服,不过是再改几针的事儿,你连这种小事都不愿与我明说,可是因着我不是你的亲娘?” 夏瑾连忙否认,李氏却是轻轻摇头止住了他的话语。 “你爹自来夸你聪慧懂事,可娘却是忧心你这性子。我儿不似寻常孩童,便是瑜哥儿那般早慧的七岁上也是烂漫性格,唯有我儿自来到这锦绣园与我结了母子缘后便不曾有过天性外露之时,你与我心有嫌隙诸事不愿同我说,便是与你生母张氏说说也好,总强过你事事闷在心头,这哪里是长久得了的?” 李氏虽说不聪明,却有着女人天生直觉,夏瑾这些年来与她朝夕相处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其中,却是因着两人身份关系忍了又忍不愿说破,近日来因着夏瑾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她也没有从前那些顾忌。今日瞧着夏瑾连鞋不合脚这般小事也要藏在心头,一时控制不住竟将多年来压在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不过是不愿母亲担心罢了,孩儿这般做法你若是不喜我改了就是,母亲切莫因此伤心。” 李氏轻轻拍打夏瑾的背部,七岁的孩童正是身子单薄弱小的时候,就这般懒懒地依偎在李氏怀中,却是有说不出的温馨眷恋。 “莫要再哄我了,你不愿同我说便不说罢,为娘只希望我儿能有个足以敞开心扉的人相伴,张氏也好,解语冬至也好,哪怕是我不认识的,至少能找个人将你心中的话吐出来,积蓄多了,那话就成了刀子,句句剜心。” 母子在灯下依偎,夏瑾一时也找不到法子辩驳。他已经活了三世,真要他如寻常孩童那般过活是如何也做不到的,可这三生却也没遭过什么大灾大难,他还不至郁结于心不能像常人那般过日子。 只因着多活了些时候,顾忌比旁人多些罢了。 他与夏瑜有些相似,走一步非得将下一步下下步都考量到了才肯迈腿,所不同的是夏瑜天生缺乏拼闯的勇气,而他是因为上辈子拼闯过头导致这辈子做什么都怕再失败。 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大抵不过如此。 “娘可知三叔家的那位哥哥是如何没的?” 因着气氛过于沉闷夏瑾不得不出声转移话题,李氏也知晓夏瑾的不自在,是以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也是前儿个与你三婶闲话时听说的,那会儿上面那位御驾亲征,大皇子随驾侍奉,在营中驻扎之时小的那位不谙驾驭之术却强撑着上马,一个不小心便将你三叔的儿子给……此事你莫要再同外人多嘴,恐你三叔三婶听了伤心。” 夏瑾点头应诺,倒是知晓了为何夏三爷今儿个见着夏环莽撞行事如此生气,原来……世子所指的事便是这个。 “对了,我记得那时大皇子与定远王亲近,皇帝也有意让他多与定远王来往学些本事,如此才会将人带去了西北大营,现在想来……祸福难料,这些个因果恩怨又岂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夏瑾闭目不语,又呆了些时候才起身告退,鞋子到底是被留下了,他穿着旧鞋走到院子里时不经意间瞧见了今儿个的月亮,十六了,月亮仍是圆的,只是因着日子不对了瞧着不正。 这世道也与上辈子没太大差距,只因人不同了瞧着有些……碍眼。 他倒想看看,这根搅屎棍还能再搅出多少风浪来。 这之后一切都顺着轨道进行,夏家子弟照常上下学,只除了夏环一人因着身上有伤多请了两天假。定远王那边也张罗着进宫面圣进献宝马,京中好骑射的子弟多对那只在西北大营能见着的宝马十分好奇,继夏瑾几人之后又有几波去城外营中瞧了瞧的,有没有骑过夏瑾无从得知,只是,按照当日他们看见的那般架势,进入马棚过过眼瘾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人多,眼杂,自然好生事端。 定远王远走西北大营六年不曾归京,此番回来进宫觐见之时皇帝自然是要大摆宫宴携群臣接风庆贺的。林方淼坐镇西北边防十数年,打得那西蛮子闻风丧胆十多年来不敢进犯,劳苦功高是一方面,赏无可赏却又是另一方面了。 “子敬举家在外奔波十数载,为我大成江山立下汗马功劳,只你子嗣到底单薄了些,虽说世子人才俊朗长子谦谦如玉,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可儿子再多不嫌多,你多要几个总归没错的。” 皇帝坐在正首方拉着一旁的林方淼极为亲切地道, “你夫人随军奔波伤了身子,我便赐你美人二十,愿子敬来年添丁,那才不辜负一身功业啊。” 林方淼连忙跪下推辞道: “陛下厚爱臣不敢请辞,实在是内人于臣有恩,结发十多年来一直侍奉左右无半句怨言,臣早已许她不再纳妾,还望陛下成全。” 皇帝又劝了几句,到底还是没逼着人家纳妾,席上群臣皆纷纷称颂定远王夫妻鹣鲽情深,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但到底不敢多提的,毕竟女人最多的那位还在正首上坐着呢。 “你夫妻二人有此深情也算世间难得,朕便不做这恶人罢。只你此次回京可得多住些时日,西北那边无须忧心,有你的部下辅佐那新任将领定能保边境无虞,子敬在外奔波大半辈子,是该安定下来享享清福了。” 席间瞬间安静了,在场的都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来皇帝的意思,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偏向得罪林方淼,是以便一溜地赞他劳苦功高,享清福一事却是无人敢提。 众人都盯着定远王,不过是看他当众如何表态,自愿放权自此过上随性自在的日子还是握紧手中军队与大成皇帝……分庭抗礼。 “臣,愿为大成江山戎马一生,万死不辞!” 林方淼再次跪下,可那在沙场积淀了十数年的煞气却是半点不减的,霸气十足地往那边一跪,竟是把旁边所有坐着饮乐的权臣都比了下去。 席间这下是彻底安静了。 这等于当面打了皇帝一巴掌,有点血性的人都无法容忍,更何况是帝王。 可偏偏他是帝王就必须得忍。 林方淼在西北大营经营十数年,手底下的将领全都一心向他,全军上下围得跟铁桶一般,不仅让西蛮胆寒,坐在龙椅上的大成皇帝也心里不踏实。削权一事他可以提,却是不能硬来,否则一旦惹恼了林方淼面对的可是西北大营的二十万大军。 皇帝握紧了拳头,他花钱供应粮草,他筹钱炼制武器,却是让林方淼做足了好人让西北大营的军民将他如神明一般供奉,视中原皇帝如无物。 忍之一字,剜心滴血,皇帝面上无一丝怒色,心中却恨不得将林方淼亲手凌迟。 “既是如此朕倒还真不知该如何赏你了。” 皇帝怒极反笑,随意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晃了晃,却是将杯中酒尽数倾倒在了案几上。 “论品阶论钱帛,你都是不缺的了,甚至论兵马连朕都不如你,唯一缺乏的子嗣你也不要,如此你倒是说一样,看朕给不给得起。”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皇帝笑得极为和善,却是让在座的人都为林方淼捏了一把冷汗,他定远王在西北大营是神气,可此次回京只带了两千人马,而单单是守卫京畿地区的正规军马就三万有余呢,到时候便是拼着西北大乱呢,杀了林方淼一家也不过是举手之事。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之际,一个小太监慌里慌张地从偏门闯了进来,连滚带爬地到内侍长黄公公旁边耳语几句,只见那老太监听后大惊,直接冲到皇帝面前跪下哀哭—— “皇上,大殿下他,殿下他……殁了!” 原来今早定远王进献了十匹宝马,圣上龙心大悦,又兼大皇子生辰将至,便将其中一匹赐了下去,却不想那畜生在皇子试骑之时发了疯,当着众人的面儿将大皇子甩了下去。与西蛮战马配种所得的马匹比中原马种高了不止半点,更兼当时那疯马人立而起,大皇子摔下去之后当场便拗断了脖子。 皇帝瘫坐在龙椅上,呆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许久之后伸出手颤抖地指着林方淼道: “将这暗害我皇儿的贼子拿下,三日后,推出午门……斩首!” ☆、第十九章计中计 今日宫宴永宁侯府去了三个人,虽说一早就知道今天肯定会出事儿,可知道归知道心中却是不能不担忧的,夏瑾陪着李氏一同在锦绣院里头焦急等候,等到下头的人终于来报夏二爷回来后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母子两个相携出园子迎接夏二爷,人一进屋李氏便吩咐下去准备热汤沐浴更衣,趁着这个空隙夏瑾问了问宫中情况。 “父亲今儿个怎的回来得这般晚?” “小孩子家家此事莫要操心太多,你只记着,这几天别再往城外军营中去,也别和三房的人走得太近……” 夏二爷拉着夏瑾好生交代,又想起学堂那边也少不得与皇子皇孙接触,遂直接提到, “你这几天莫要再去学堂,留在家中多陪陪你母亲,诸事留个心眼儿,事态虽未明朗小心些总不会错的。” 夏二爷又反复叮嘱了夏瑾好几次,待到热水快要放凉才去沐浴,夜深夏瑾也不好在父母房中多留,只得起身回了海棠园。 今晚所有参与了宫宴的人回到家中之后无不严令各家小心谨慎减少出行,更加强府中护院人手不分昼夜来回巡查,稍有响动便心跳如鼓难以安寝,紧张的气氛以皇宫为中心向四周逸散,直至笼罩了整个京城。 “混账东西!动了手脚那匹不是还留在马厩里头么,怎的就跑大皇子那边去了!” 回到御书房后怒气无处发泄的皇帝一脚踢翻了黄公公,可怜那老太监一把年纪了还要遭此横祸,心口被踹得发疼还不敢叫唤,只得往后多滚了一圈又巴巴地爬到皇帝面前。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诸事皆是按着一早吩咐下去的办,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奴才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息怒,莫要气坏了身子!” 黄公公心里委屈却是半句不敢为自己辩驳,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当还在马厩里头放着的那匹动了手脚的马转眼便跑到大皇子那处去了。虽说当初是打算着从马上动手脚好找个由头打压定远王一番,可搭进去一个皇子的性命却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那可是皇上的嫡长子啊! “黄福,你去……” 皇帝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只是这个猜想太过荒唐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你去让人验验别的马,查,全部给朕查!” 黄福连滚带爬地出了御书房,得出的结果却是让皇帝气得肝胆俱裂——十匹马全部被人动了手脚,平日里瞧着无事,只要人一骑上去就会发疯,直至将背上的人甩下去踏死了才甘心。 “好,好,好!” 大成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语气之中竟带着一丝笑意,只这一丝违和的笑意听得人忍不住双腿发抖,御书房中的宫女太监全都垂首含胸不敢出一丝动静。 “好你个林方淼!” “父王此次兵行险招,虽是被逼无奈却也到底是意气用事了些。” 林航与定远王妃在王府中收到消息后皆摇头叹气,虽说早就知道会有这般结果,但真摆在面前了还是让人难以心安。 “你父王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就让皇帝欺负到头上来也不还手,此次撞上了正得宠的皇子……他怕是还觉着赚了。” 下一次大牢就要皇帝赔上一个儿子的性命,这还真就是他亲爹的一贯做派。 林航无奈摇头,真心觉得此次父王着实闹得太过,当初知道皇帝会在进献的马匹上动手脚时已经避无可避,无论入宫之前防得多严献上去之后总会被动手脚,皇帝是铁了心要安罪名他们根本没得选,所以便索性自己将十匹马全喂了东西。 如此一来……也算是没有白背黑锅。 无论怎么说,他亲爹一回京就弄死了皇帝最喜欢的一个儿子,林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这事儿决计不可能善了。 “下一步该如何做?” 林航问亲娘,亲娘啃了一口苹果,抬头瞧瞧天色,半晌才吐出一个字。 “装。” 京中风云变幻,夏家因着夏三爷的缘故也算是与定远王有牵扯,是以相较于别的人家更为小心。 虽说现在皇帝没有要牵连定远王府其他人的迹象,可到底是死了个皇长子没道理会这么轻易放过去。然而,真要杀了林方淼却又是不容易,并非说取他性命不易,而是说——死了一个林方淼,还有二十万的西北大营子弟兵,那要是真乱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成安稳了这么些年,兵马虽多上过战场能与西北大营二十万大军相提并论的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十万,两边一对,优劣立现。不过也并非全无胜算,毕竟中原富庶,西北大营那边的军队若是叛乱,断了粮草和武器供给也是个大麻烦,虽说在西北那边也有后方给养供平日开销,可一旦打起仗来哪里能供应的上。 为了打仗,为了给养,留给西北大营的只有一个字。 抢。 连军队都沦为强抢百姓钱粮的匪盗之后整个国家也就差不多快倒了,若是这般打下来,不管谁输谁赢大成都注定要元气大伤,西蛮那边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南边倭寇也虎视眈眈,就连西南方的邻国也早想过来分一杯羹,如此……这仗根本打不得。 仗打不得,林方淼就杀不得 林方淼不死……难消皇帝心头之恨。 皇后守着大皇子的遗体数次哭晕过去,皇帝在一旁瞧着也是心如刀绞,他的儿子虽多却是最疼大皇子,虽说现今仍未立储却也不过早晚之事,哪知大儿子年纪轻轻就这般去了。 “可怜朕的孩儿……朕誓要让那逆贼断子绝孙!” 夏瑾与李氏在福寿园陪着老夫人闲聊,王氏自然也在的,夏瑜夏环因着外头乱也没再去学堂,如此倒是全得空了一同去福寿园请安。 “我的乖孙,呵呵呵,快来快来,今儿个老太婆我高兴,我的乖孙这下是全齐了!” 老夫人一手搂着夏珮一手拉着夏瑾,却是将她正经的亲孙子夏瑜与夏环晾在一边,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老夫人贤良的,便是全京城也知道永宁侯夫人是个心善宽厚的长辈。二房虽不是她亲生,可平日里该有的份例绝不克扣,大房有的二房一定会有,甚至二房得的东西还要比大房的好些,有这般贤惠知事的妻子老侯爷哪有不高兴的,遂愈加放心地将后宅托付与老夫人,多年来极少过问。 做继室做到她这份儿上,也算是难得了。 “这阵子外头乱,你们便安心在府里呆着,缺什么了只管同管家要,哪怕是再不想陪我这老婆子呢,每人都得耐着性子每天来我这儿露个脸,若是一日瞧不见,我这心窝就扎得慌。” 孙子和媳妇们纷纷应诺,夏珮被老夫人搂着有些不习惯,又不好意思挣脱只得强忍着,夏瑾却是借着端绿豆汤的机会起身脱离开去,转身又拿了把扇子递给夏珮道: “这会儿渐渐热了,你莫要歪在祖母身上不动弹,若是捂了汗晚间祖母又该喊疼了,去,起来给祖母扇扇子去。” 夏珮感激地看了夏瑾一眼,接过扇子便立起身子与老夫人扇扇子,王氏冷眼瞧了一会儿却是在此时插了一句进来: “瞧瞧,瑾哥儿这是吃味了,珮哥儿不曾来府里时你们兄弟几个他最小,现在,呵呵呵,哥儿心里头发酸喽,祖母的疼爱可是要分出一多半儿给更小的弟弟呢。” 这便是明摆着挑拨离间了,夏瑾慢悠悠地喝绿豆汤不理王氏,李氏却是看不过眼了接过话茬要为夏瑾出头。 “哥儿哪里就能想到这一层呢,大嫂又不是不知道他素日的个性,十足的呆愣子一个,最不会的便是去琢磨这些,我还想着他这般傻直的往后出去可怎么好,万事还得仰仗瑜哥儿这般稳重的在一旁提点才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李氏这段时间内进步不小,跟王氏两个你来我往斗得激烈非常,与以往那个几棍子打不出一句话来的样子大有不同。 夏瑾瞧了瞧李氏,转过头去毫无预兆地对老夫人笑了笑。 老太太被夏瑾笑蒙了,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只得随手将矮几上的瓜递了一瓣给夏瑾。 “小娃娃长了一张花哨的脸,往后大了不知道要伤多少姑娘的心,多吃些,吃成个大胖子才好,省得以后出去祸害人家闺女。” “祖母这是嫌弃孙儿了?这可如何是好,来来来,便把这一盘儿瓜都赏了我,好让孙儿拿回去吃成个大胖子,以后惹您厌烦了便是锤起来也不会伤着您的手。” 老太太笑着骂夏瑾,夏瑾却是将整盘儿瓜都抱走蹿到夏瑜夏环那边去同两人分了,又递了些给夏珮和王氏李氏,就是老夫人那儿一块儿也没捞着。 “没良心的东西,不过是说了你几句便不肯将瓜给祖母了?” “哪儿能啊,只想着您脾胃不适这些凉的还是少吃,刚才一没瞧见就被您吃了一大块儿,剩下的是决计不能再碰了。” “好好好,我这乖孙年纪不大却是管起老太婆来了,仔细我告诉你亲爹让你吃鞭子。” “祖母疼我呢,哪里舍得!” 祖孙两个一唱一和的看得夏珮眼直,虽说知道夏瑾与老夫人不是亲祖孙,也被刘氏提点过两人关系不好,可此番亲眼见着是断瞧不出来这两人如何会有关系不好一说的。 没来由的,夏珮瞧着面前的两张笑脸脊背发寒,此时他还小不知道这是为何,却是本能地选择了避开这两人的暗斗。 虽说三房与大房二房的争斗无甚关系,可城门失火了池鱼总得提防着些,一如这京中局势:皇帝与定远王争斗本与旁人无甚关系,可偏偏上头人拼抢活动的都是下面人的筋骨,不管在野的还是在朝的,只要知晓此事的莫不翘首企盼,偏偏这两天静得出奇。 大皇子身死,定远王被下狱,京城里头人人自危,可这两天来却是平静得近乎诡异,城外的军马没有异动,皇宫中的几位主子也无甚动静,就连定远王府里头剩下的几位主子都不见慌乱,可京城里头没有人会觉得此时的平静能一直持续下去。 第三天,便是问斩之时。 所谓君无戏言。 明日午时一切便能见分晓。 幽暗的天牢里头散发着沉重的死气,越往里头越是如地狱般冰寒刺骨。 林方淼坐在枯草堆上背靠墙壁闭目养神,除却身上那件囚衣,不管是头发还是神态皆瞧不出一丝慌乱,仿若这里并非大牢,而他也不是即刻就要身首异处的阶下之囚。 就如同皇帝虽说稳稳地坐在龙椅上,心中却是半点安稳也无一个道理。 所谓心境,皆不是因现今所处之地而乱,那搅动一池春水的,正是将来那难以预测却偏偏露出个尾巴来的命运。 牢门响动,钥匙插入孔中微旋。 咳咔。 锁落,牢门开。 林方淼睁开了双眼,闲闲地打量眼前那顶着一张笑脸凑过来的黄公公。 “呵呵呵,老奴在此见礼了,王爷这两日来受苦,杂家这就接您出去。” “皇上不是要本王这条命么,怎的,是让你这老奴才来送我最后一程?” 林方淼略有嫌弃地打量黄福,后者在心中暗啐一口,终究顾忌着两人身份差距按下着心中厌恶强装出一副讨好的面孔。 “哪儿能啊,一切都是误会,老奴是来伺候王爷梳洗,皇上还在御书房等着见您呢。” “哦,依公公这意思,是抓着栽赃嫁祸之人了?” 黄福笑嘻嘻地凑上前去,眼里闪过一丝解恨。 “可不嘛,皇上知道错怪了王爷,今儿个一早天儿没亮就催着老奴来接您了。” “圣上明察秋毫,本王一条烂命怎担得起‘错怪’二字。” 林方淼起身,掸了掸袖子上的草屑。 “可知是哪个害了大殿下?” 黄福面露难色,扭捏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面上瞧着遗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府上大公子已经招认了,是世子贪玩喂了那畜生些不该吃的东西。” ☆、第二十章同窗 定远王暗害皇长子一事算是就此揭过,对外只称定远王世子年少不知事误投了东西,念在世子年幼更兼定远王劳苦功高的份上,死罪算是免了,可到底是死了一个皇子不能轻易放过的,皇帝御笔亲批除了林航的世子名牒并勒令留在京中时常训诫以正品性,太后怜惜小孩儿独自在京中无依无靠,便跟着下了一道懿旨将定远王妃一同留了下来。 这是皇帝最后的让步,林方淼要走他拦不住,杀他又不行,便拿定远王家中亲眷开刀。 造反是并非人人都有那般胆量的,林方淼在军中有威信,他的死足以让将士反叛,可养在深院的王妃呢?少不更事的林航呢?若届时死的是林航或是定远王妃,那些个将士还愿意拼上身家与林方淼一同造反? 再者,老婆儿子都在皇帝手里捏着,按那人的素日品性哪里还敢造次。 这个法子虽说不能保万全,却也算得上好的缓兵之计,自从觉察到定远王所带来的威胁后皇帝便一直在蓄养兵力准备将他拉下马,现下不过是羽翼未丰之时找个折中法子罢了。 终有一天,他会为他无辜枉死的大皇儿报仇,还有这些年来被那贼子踩在脚下的天家颜面也要一并讨回来。 哼,颜面。 皇帝冷笑,此番也算是找回了些。 今次若是没有定远王的大儿子林舸帮忙指认虽说也能成事,可远远达不到现今的效果。京城之中哪家不称赞定远王长子,说是救父有功更兼大义灭亲是个难得的栋梁之才,可这些面子上的东西没有谁会信,扒开里子一看谁都知道是一出为了世子之位兄弟棿墙的戏码。 呵,他林方淼不是自诩家人和睦么,便要让他好好看看,他生的儿子都是些个什么东西! 天气转凉,大皇子一事揭过去后京中诸人都暗自松了口气,心放宽了日子便过得飞快,暑气退散秋季短促,还未缓过劲来便已到了为年关准备的时候,夏家今年子孙齐全是要大办一场的,往年那些戏码自然还得有,可今年因着三房回归总要弄出些不同的风味来才行。 “早前布置三房诸事你与李氏两个做得极好,此次还是让你们一道去弄罢,银钱不拘多少,总要弄得像模像样才是。” 早上例行请安之时老夫人将李氏与王氏叫到一处交代过年之事,虽说事情还未到眼前,可若要弄得大气又不失精致,现下正该准备了。 “媳妇记下了,您只管放心交与我两个去做,若是哪里办得不好不称您的心意,拿笤帚抽便是,媳妇半句苦都不会叫的!” 王氏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儿,平日里相处自然比旁人随意些,李氏倒不会去争这个,本就不是一家人何苦争这些虚的东西。 “你这猴子,到底不如老二媳妇谨慎妥帖,万事记得商量着来,若是老二媳妇告你状我可不会轻饶的!” 老夫人这番话明面儿上是敲打王氏,事实上却是说给李氏听,李氏若来告状老夫人便要严惩王氏,便是为着妯娌和睦的名声李氏也不能这般做,如此一来……这事儿又有得磨了。 李氏在心中叹口气,终究是不习惯这般与人争抢,可为着二房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仔细应对,她是二房正妻,站在那个位子上了便不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媳妇哪里敢来告状,只是我自来粗苯不如大嫂灵巧,常有不懂之处还要来问过母亲才能安心去办,您莫要嫌我扰您清净就是。” “你这张嘴近日来越发像瑾哥儿了,倒是母子同心,瞧着便让人眼热。” 老夫人意味不明地说着,李氏低头不再言语,片刻后又响起王氏与老太太闲话日常的声音。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这些日子不见你,怎的像是长高了?” 夏瑾因着定远王一事歇了几日不曾去学堂,再次上学才发现何铮也告了假,而且一请就是两个月,再见到人时天儿已转凉,人似乎也比之前高壮了些。 “不过是天凉多穿了些,个头儿倒是有长,只不如你瞧着的明显,应当是鞋底儿厚实了才瞧着比之前高出许多罢。” 夏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书箱之中拿出一本书刚要放到案几上,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眼却瞧见一张笑嘻嘻的脸出现在面前。 “你怎的也来这里?” “我要在京中长住自然不能成日游手好闲,来学堂读书再正常不过。” 夏瑾摇摇头,指了指松香院的牌匾道: “早知你要来凌云斋,可以你的年岁应当去竹风院才是,怎的跑来松香院了?” 林航蹿到夏瑾旁边的案几上啪嗒将书箱扔下,浑不在意地道: “我在军中并未学这些东西,来此处从头学起有甚稀奇。” 夏瑾看了一眼大龄留级儿童林航同学,转头想与何铮交流一下眼神吐个槽,却没想着人已经坐下摆弄起自家书本半个眼角都不肯给他。 所以说……他这一左一右还能不能有个正常的小伙伴了! “这处已有人占了,你这般不经人同意便抢过去着实不厚道,换个位子可好?” 夏瑾拉了拉林航,现今林航也算得半个代罪之身,更兼除了世子名牒,身份自然与往日不同,夏瑾同他说话也较此前随意了些,倒不是踩高压低——若是皇帝明摆着要打压林航他却巴巴地跑去讨好,这怎么看都像是投靠了定远王阵营。 永宁侯府已经有一个与西北大营关系不清不楚的夏三爷了,夏瑾万不能再加上一笔。 “先到先得,今日是我先到的自然该归我,哪里就是强抢了。” 夏瑾不想跟林航争辩太多以致过于引人注目,遂将他丢在一旁不管,若是之后这位子的主人来了该理论自个儿理论就是,与他有甚干系。 想到此处夏瑾也坐在凳子上收拾书箱,不多一会儿教舍之中人也到齐,原本就是一人一张几案,多出一个林航自然……被占了座位的那人愣在原处,左瞧瞧,右瞧瞧,犹犹豫豫终究还是走了过来。 “可是今儿个第一天到的?想来先生已为你安排了别处位置,这里平日是我在用着,你……” 林航在对方说话时突然间站了起来,十一岁的他站在这清一色九岁以下小萝卜园里显得极为高大,更兼他自小便在军中操练体格自然要比寻常孩童强壮些,仅仅是立在原处就让一旁的人极不自在。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那小孩儿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可为着颜面问题仍不愿服软,只得强撑着挺直背脊瞪向林航。 夏瑾在一旁冷眼瞧着,突然觉得坐他身旁的小孩儿有些悲催,前不久刚被何铮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吓哭过一回,今儿个又遇见了林航这么个年龄作弊的大龄留级生,怎么看怎么心酸。 “我今儿个第一天来不知晓这里的规矩,得罪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若是还要追究……” 林航笑得温良无害,那被他锁定的小孩儿却是抖得愈发惨烈。 “我就给你喂马去。” 定远王世子喂马喂死了大皇子一事在京中已经是家喻户晓,以致此后很长时间寻常人家吵架要放狠话都用的是——我给你家喂马去! 小孩儿被成功威胁了,七岁大的小娃娃哪里能兜得住委屈,直接哭给林航看,一边哭还一边后退,瞧着就让人心酸。 “我,我……”小孩儿想了想,怎么着都觉得当众流马尿太丢人,需得说些什么挽回些颜面才是,思索半天不得法只得大叫一声—— “我家没有马!” 夏瑾:…… 就在此时先生进来了,瞧着这一个站着一个差点跪下的阵仗连忙过来拉架—— “大清早的如何这般吵闹!” 旁边瞧看的人说清了来龙去脉,那先生也是知晓林航身份的,如此倒是不好公断,只得从旁和稀泥。 “莫要耽搁了,快些去自己的位子。” 小孩儿看了一眼自己的老位子,又环顾了教舍四周,撇撇嘴,哇地一声再次放声嚎哭。 教舍之中拢共就这么些个学生,平日里都是相熟的,哪有瞧着熟人被欺负却冷眼旁观的道理,一个矮冬瓜受气,八方矮冬瓜支援,一众矮冬瓜咕咚咕咚滚了过来要给小孩儿做后盾,林航虽说是鹤立鸡群,可一只鹤被这么多只鸡围着那也不是什么舒坦的事儿,只得顶着众人的压力将书箱背起回头望先生。 “舍间未有空桌子,可能容学生寻个地方?” 先生见他让步哪有不乐意的,连忙吩咐杂役抬了一张闲置的案几,林航将书箱甩到背上后便走往自己该去的地界,留下身后的一片欢腾。 小矮人大战巨人族,第一回合,完胜。 孩子堆儿里头的小插曲很快便被先生遗忘,书本摊开,今天的第一堂课也就此开始,这之后未出甚差错,一直到赵先生的书法课上…… 赵先生浑身发抖,就连发髻上支出来的那根毛躁的头发丝儿都在无规律颤动,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张涂得乌漆抹黑的纸,恼怒到极致又无处宣泄,只得将那姑且称之为宣纸的东西扯个稀巴烂丢到某大龄留级生身上。 “拿去,今日下学前若写不出个人样来,你便在此处过夜罢!” 赵先生拂袖而去,走到半路又想起来什么,回头瞄了一眼夏瑾与何铮,略作思索…… “夏瑾同何铮两个与他说教说教,难得同窗,总得相互帮衬些才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夏瑾与何铮在那边干瞪眼。 林航耸耸肩。 他早说过他在军中没学过这些东西。 ☆、第二十一章盟友(一) 松香院的膳堂是单设的,不似竹风院与柏青院那般连在一处,平日里菜色也算得精致,只到底不如家中仔细,讲究些的学生会花银子让厨子另开小灶,但大多数还是吃着大锅饭。 就比如夏瑾跟何铮。 目前为止还多了个林航。 “箸及不响,齿及咽声,似你这般动作……略有不妥” 夏瑾看着林航一手拿鸡腿一手捞白粥,嘴里还嘎吱嘎吱嚼着脆骨的模样,真心觉得他们应该换一张桌子。 “不过是寻些东西填饱肚子罢了,哪有这许多讲究,长者在侧自是要注意些,可连这寻常吃喝也得端着架子忒为难人。” 夏瑾不再言语,这些本就不是什么大过错,不过是瞧着林航顶着这么一张脱俗的脸却摆出如此接地气的造型有些不习惯罢。 “撇开这些不谈,你那一手字是怎么回事,便是不善书写也不能将字活生生写成了墨团儿,可是对赵先生心有不满?” 夏瑾本是想随便找个话题好让气氛不要太沉闷,对于不相熟的学生而言老师是最好的共同话题,这才扯到今日那张连涂鸦都算不得的字上,想来林航做了这么多年的定远王世子应当不会这般无用,估计也是在跟赵先生闹别扭故意为之。 林航埋头吸溜着白粥,滋溜滋溜,引得隔得近的几桌纷纷偷瞄这边,夏瑾与何铮都有些脸红,偏偏当事人一点自觉也无。 滋溜滋溜。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等到白粥终于见底林航才抬起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夏瑾以为这货终于要接过他的话茬了,没想到人放下空碗又拿起鸡腿开啃,半个字都没回他。 夏瑾:…… 估计是觉得场面太过安静,又或者是夏瑾的目光太过犀利,林航将焦点从鸡腿上迅速地往夏瑾那边闪了闪,极老成地丢下一句: “齿及咽声。” 夏瑾:— —凸 “你可是不识字?” 何铮在一旁安静地看了半晌,冷不防蹦出这么一句谁都没想到的话来,却是让一直淡定吃喝的林航下意识地僵了僵。 夏瑾:…… 所以说顶着前定远王世子名号的这货是大龄留级生外加纯洁的文盲人士么。 三个人安静了一会儿,场面尴尬得近乎诡异,考虑着他爹的身份夏瑾本想转移话题以全他颜面不要得罪太过,可何铮却再次发挥了交际废的优良作风,张口就来扒真相。 “这便是了,若是识得字的再差不过是行笔歪斜轻浮无力,断不会似你之前那样连字也写不出,可见你应当从未见过这些。” 夏瑾跟看鬼一样看何铮,这货这么得罪定远王唯一的嫡子真的没关系么,他这么作死他那在朝中八面玲珑的亲爹知道么。 何铮的声音不低挨得近的几桌自然也都听到了,可在场谁都知道林航的身份,大家为着各自的前程着想都恨不得将刚才那一段儿从耳朵里抠出去扔掉才好,而坐在两人身边的夏瑾则更是希望找个地方将何铮整个儿塞进去,这货真心不能再作了。 “咦,这汤中怎的有发丝,想是那厨子手脚不干净带进去的,快些换一碗去。” 夏瑾指着何铮的汤碗让他去倒,不过是为着支开他莫要再说些不该说的而已,可人半点不领情,忒正经地对夏瑾道: “这些汤都是一锅熬煮出来的,这碗脏了别的又能干净到哪儿去,换它作甚,不喝就是。”说完还很遗憾地叹口气继续道,“况且汤中有头发应当是发髻绑得不牢,干他手脚何事。” 何铮觉得夏瑾疯了,而夏瑾却是在考虑直接上手捂住这货嘴的可行性,偏偏何铮没觉察到气氛不对,还极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方才你已经喝过一碗,莫要念在心中觉得腹中不适才好。” 夏瑾:…… 还真谢谢您提醒。 “噗嗤——” 就在夏瑾想要将何铮挖个坑埋了的时候林航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只见他一手抓着鸡骨头一手指着何铮道: “你这人也算得世间少有了,说话不中听到这地步倒也是本事,把人气个半死偏偏还不知晓这其中因果,真真要让人咬碎几颗牙才解恨。” 林航笑得极为夸张,那油晃晃的指头上下颤动着,泛着油光,看得人眼睛生疼。 下午的课倒没出什么大麻烦,赵先生也不曾来催林航,夏瑾同何铮两个也不会真去瞎指导什么,林航比他两人足足大了四岁,更兼身份差距明显,若真是上前触霉头那才是真的得罪人。 况且林航现在连字都不认识,真心是教无可教。 是以夏瑾打算着一下学就拉着何铮走,被夏先生骂好过得罪定远王,只没想到下学后林航跑得比他俩还快些,气得前来抓人的赵先生连摔了三把凳子。 回到永宁侯府后夏瑾让朗顺带了两本书去三房找夏珮,夏珮这些日子染了风寒怕将病气过给人是以没去学堂,夏瑾便将做了批注的书送去给他瞧瞧,总归是一番心意。 夏二爷让夏瑾避着些三房的人,是以他没在这个时候去三房的院子瞧夏珮,可到底是自家兄弟不能做得太过寒了三房的心,是以该送的东西还是送的,平日里遇着了也与此前相处一般无二。 重活一次,夏瑾却是比上两辈子加起来的顾虑都要多些,八面玲珑多番布置,有时自己想起来都觉着累。虽说前两世都没什么大出息,上辈子更连好结局都没有,可到底是恣意快活了些年岁的,哪像如今这般憋屈。 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绳子,想甩是自然,可不磨掉一层皮哪里又能轻易甩得掉的。 同李氏闲话一阵后夏瑾回到了海棠园,这两天夏二爷回来得晚考问功课一事倒是放下了,夏瑾乐得清闲早早退下便回了住处。李氏待他再好心里终究还是隔了一层,锦绣园里头聊得再多也不如回到海棠园里关上房门自个儿一人快活。 “哥儿今儿个倒是赶得巧,兰竹苑那边来人了,正在屋中未走呢。” 迎过来的是蝉儿,小姑娘十三岁上正是花儿一般的年纪,更兼有一手好厨艺极得夏瑾器重,月前已经升了二等丫鬟,再过些年解语同冬至放出去后不出意外蝉儿应当能在院中掌事了。 这般想来他院中的大丫鬟年纪可都不算小,再过几年都得放出去,该是培养新人的时候了。 “可是赶巧,随我一同进去瞧瞧罢,你今早做的那些糕点让你送去那边,待我走后可照做了?” “哥儿吩咐的事儿我哪能忘,快些进去罢,许是姨娘那边得了饼子觉着还能入口,要来同哥儿讨我过去呢!” 夏瑾不同小丫头调笑,径直往屋内走去,却是看到分花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要同解语一道出来。 “早听见蝉儿那张嘴在翻弄,比那海棠枝子上停着的雀儿还要闹人,就该找出哥儿的弹弓用石子打下几个来才清净!” 解语板着脸要教训人,蝉儿虽说性子活泼却是不敢同解语呛声的,解语发话她立时就规矩了,跟在夏瑾后头往屋内走半句不敢多说。 “院子里头也就你能镇得住她,可得好好管教些,不然还以为海棠园里一年四季都养着雀儿呢。” 夏瑾也跟着数落蝉儿,可谁都听得出来这是玩笑话,是以被训的那人趁着解语不注意还同夏瑾做鬼脸,不想却是被解语抓了个正着,这才乖乖站着不再动作,老老实实充当背景板。 “哥儿这园中就是热闹,我同解语两个说着竟忘了时辰,既是赶巧碰上了便不拖解语转告,我同哥儿直接提罢。” 说完便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当着众人的面儿打开,却是两双鞋,一双厚棉一双青布,做工极好,便是夏瑾这种外行人也能看出针脚上的功力来。 “姨娘收了哥儿的饼子极喜欢,趁着这当口儿将做好的鞋拿了过来同哥儿试试脚,若是合适您就收下,不合脚我便再拿回去改改,总归是姨娘的一番心意了。” 夏瑾也不推辞,直接找了凳子来换鞋,两双都上脚试过,松紧刚好,只厚棉的那双稍大些,许是为着雪后再穿,怕到时脚长长了不合适故意做成这般尺寸的。 “刚好的,劳姨娘费心了,年年都做这许多,我哪里能穿得完。劳烦姑姑同姨娘传个话,让她多看顾自个儿身子,莫要为了我这些琐碎事伤了眼睛。” 分花眼里有些湿,可到底没露出太多感伤情绪,仍旧将鞋拿布包好递给解语收着,这般当面打开应当也是为着之前那档子事儿,姨娘为了不拖累夏瑾倒是费不少心思。 可怜天下慈母心,无论如何冲着张氏这份心夏瑾也不能薄待的。 “哥儿喜欢就好,兰竹苑那边有我同芦荟看着呢,姨娘身子这几月早养好了,闲着无事做些针线也算是个消磨时间的法子,哥儿穿着舒心姨娘自然也欢喜的。 “姨娘院子里头可还好?药还吃着?” “药还吃着,不过是些温补的方子,前儿个娘家来人说了会儿闲话,这几日瞧着心情倒是不错,气色也好上许多。” “那便好,我不便在内宅走动,平日里姨娘那边还得仰仗二位姑姑,姑姑受累,若是院中差了什么只管同母亲说就是,断不会委屈了姨娘的。” 分花又说了会儿闲话,夏瑾也问了许多张姨娘的近况,一直到天色暗了才罢。送走分花,夏瑾回到屋内准备沐浴更衣之时却是瞧见解语捧着那包着鞋子的布包走了进来,夏瑾见她面有异色,正要问时就见她从布包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夏瑾,夏瑾接过展开,待到看清后,瞬间睁大了双眼。 ☆、第二十二章盟友(二) 张姨娘家中也算得薄有钱资,只因是商户不被贵人看重罢。早先待字闺中之时张家二老并未想过送女儿去侯府做妾,嫁作商人妇做个正妻安安稳稳相夫教子总比去侯门做小强,是以自小就给张氏寻了娃娃亲的,可因着些事由让张氏未出阁时便损了名声,这才兜兜转转抬进二房当了姨娘。 张氏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本人不说张家人也不透露,是以夏家倒没多少人知晓。张家心疼女儿终究觉着亏待了张氏,当初抬进来时便赔了三家位置极好的铺子并一干珠宝首饰,这放到小些的官家奶奶做嫁妆也是极体面的了,足以见得张家对张氏的看重。 这许多年来张氏与张家经常走动,只因着不是正经亲戚夏瑾不便见的,是以虽说张家的人来得勤,却是只有张氏一人陪着闲话家常,连夏二爷都不曾露过面。 妾这个字一旦扣上,除非在天家,哪怕是王侯将相的后宅之中也都得贱到尘土里,怕是再多宠爱也终究不及亲族的。 “这般说来,府上只知道姨娘手中有三间铺子,却是不知名号的?”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可不是,连老爷都未曾过问呢。” 夏瑾再次低头瞧了瞧手上的那张纸,略作思索后将东西移到烛台上烧了,面上瞧不出着急来,只吩咐解语明儿个一早待他走后将这事儿原原本本告知李氏。 次日清晨,夏瑾早早收拾妥当后正待上车,却瞧见夏珮领着书童方鼎急急忙忙往这边赶。夏瑜夏环早一步乘车走,如今府上备下的现成马车又只有这两辆,夏珮若是要上学肯定得与他同乘的,是以夏瑾便不再急着上车而是立在原处等夏珮飞奔过来。 “得亏赶上了,若是错过七哥这辆车,我不抵何时才能去学堂呢。” 夏瑾单手撩开帘子示意夏珮上去,夏珮也不扭捏,两三下翻上了车后不及落座便急急忙忙回头唤七哥,夏瑾应声跟上,顺手将厚厚的车帘子放下挡住一地冷风和两个在风中瑟瑟发抖的书童。 朗顺:…… 喂,这是加三儿啊,红果果地凭借关系抢位子啊喂! “你风寒未好透怎的不多休养几日?这些日子正是冷的时候,仔细吹了凉风又得回去多躺些时候。” “我哪里有七哥说得那般弱不禁风,身上早好利索了,不过是娘亲担忧非得拘着我多耽搁几天,弟弟我昨儿个好容易才央她松口,可不能再错过今天了。” 夏珮将两本书从怀中取了出来双手递给夏瑾,过手温热,想是在怀中放了有些时候了。 “这几日多亏七哥的批注,我虽没去学堂倒也还知些近况,娘亲都说得好好谢谢你呢。” “你我同姓兄弟哪里讲究什么谢不谢的,只管好好读书就是,你父亲在外打拼极为辛苦,做儿子的若是能读出息了考取功名也能替他分担些不是。” 夏三爷已经定下年后与定远王一道回西北大营,老侯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终归没管用,父子两个现今还处在冷战阶段,一点缓和的迹象也无,瞧得阖府上下没有不揪心的。 “对了,昨日林航去了学堂,都在松香院呢,你今儿个应当能见着他。” “世子哥去了学堂!” 夏珮叫习惯了一时改不了口,不过面上的惊讶极明显倒是让人忽略了他的口误,可见林航上学一事对他的冲击力有多强。 “他大字不识一个,如何上得了学堂?” 这个……夏瑾不予评价。 夏珮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伸出爪子不好意思地抠抠脑袋,半晌才道, “世子平日里最不耐烦的就是读书,是以方才听说他去了松香院我才这般吃惊。” 夏瑾却是不在意这个,相较之下,比起为何林航会去松香院显然另一件事更为吸引他的注意力。 “定远王身份尊贵,哪怕是在军中不便教习呢,林航身为世子也不可能目不识丁,怎的会出这般笑话?” 夏珮扒着脑袋,翻来覆去想找一个很气派的理由给林航挽回些面子,可终究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原因,只得说了一个最不靠谱却是最接近真相的。 “世子自幼因着男生女相没少被笑话,所以一直想要练成一魁梧壮汉来着,他总说捧着书本过于女人气,为这个无论王爷如何逼迫他都不肯碰纸笔的,没成想进到京城之后却是收敛了军中的脾气中规中矩进学堂了。” 夏瑾回想了一下昨天下学后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某人,这还真是与中规中矩差了不止点把点。 “夫人,解语来了,在外头候着呢。” 李氏刚起身收拾着,正待整理妥当后去福寿园呢,解语却恰巧赶在这会儿过来阻了去路,真真不懂规矩。春分面有不喜,李氏却是想着解语平日里不会做这般荒唐的事,该是碰上要紧的事了,当下不敢耽搁直接让春分将人叫了进来。 “见过夫人。” “不拘这些虚礼,快说有甚要紧的事这般着急的要来找我,可是哥儿那边有什么不妥的?” 解语看了看左右,春分会意见李氏点头后直接带着伺候梳洗的几个小丫鬟走了出去,见此解语才凑到李氏跟前低声说到: “昨晚兰竹苑那边派了人送东西给哥儿,中间夹着一张纸,哥儿拿与奴婢瞧了瞧,说是今儿个一早来跟您说说,奴婢不敢耽搁,这才慌慌张张赶来。” “东西呢?” “已经让哥儿烧了。” “这就好,瞧张氏那般做法这东西应当不能过夜的,上头写了些什么?” 解语咽了一口唾沫,再凑近一些,将声音压低至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地步才缓缓吐出两个字。 “佛粮。” “啪嗒——” 李氏手中的梳子应声落地,却是吓得顾不上捡了,拉着解语的手便压低声音追问到: “哪里的佛粮!” 解语也知事情严重,昨儿个等了一宿都没睡好,今晨眼巴巴瞅着夏瑾走了才脚不沾地地跑到锦绣园来让李氏拿主意。 “城外三佛寺的,大夫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弄出来分成几处卖给了京中几家较大的米商,张姨娘的嫁妆铺子也拿到了些,价格比一般米要低几文钱,品相却是不错的,分量也足,是以好几家米商都固定进货呢。” 李氏吓得背上出了一层汗,仍旧是不相信,继续追问到: “张家怎的就知道是大房的,又怎知道是佛粮?可是瞧错了胡说的!” 私自贩卖佛粮可是要杀头的,王氏虽说性子烈却也不是个糊涂的人,怎的能弄出这样的事。死她一个倒还不要紧,偏偏在这续爵的紧要关头,若是被人捅出来了永宁侯府今次定然续爵无望,届时他们两房还有什么可争! “起初分花来得早同我说了会儿闲话,我还想着不过是些无关要紧的,哪成想那布包里头竟夹着纸,这番一来分花此前同我说的那些可不就是佛粮一事的因由了——说是常来走动的亲戚在铺子里瞧见了熟人,认出是大房的,虽说未相认却是给了些实惠,做了善事,那此后新进的米都有佛香了!” 李氏脸色煞白,既然张氏通过夏瑾将这事儿告诉她便意味着张氏不可能拿此事作假唬她,这般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该是王氏手底下的人去分卖佛粮时被张氏的亲戚认了出来,那佛粮是香客给的布施,平日里常被香火熏着自然有了佛香,与别的大米掺着一同卖倒还看不出蹊跷,可进货的人在掺之前却是能闻着的,这般想来——这事儿知晓的人可不止一两个,一旦出事哪里压得下来。 “老爷上朝去了么?” “已经走了好些时候了。” 李氏急得六神无主,她本就不是个有主意的人,平日里与王氏在内院斗上一斗还有些拿得出手的本事,可若是牵扯到阖府上下存亡的大问题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处置了。 “夫人别急,兴许是张姨娘使坏呢,万事等着老爷回来再说罢。” “你哪里懂这其中要害,这事可大可小,若是让上面那位揪着不放削爵都算轻的,现下侯府本就因三房的事儿与定远王府扯不干净,若是再让那位知道了佛粮的事,哪里有轻饶的道理!” 李氏吓得没了主张只得胡乱骂人发泄心中急躁,解语从前就是在她身边伺候惯了的哪里看不出来,全部默默受下了只等李氏缓过劲来冷静应对,事实上她昨晚也吓得一夜没合眼,这事儿确实太过严重,也只有哥儿那样不通利害的小孩子能淡然处之,说到底也是哥儿处事不妥,若是昨夜便许她过来说就能及时告知老爷,好过现在折腾几个妇道人家半天拿不出个主张来。 这边厢主仆二人为着佛粮一事心惊胆战,那边厢不通利害的夏瑾同志却是领着夏珮去学堂找罪魁祸首去了。 娘的,上辈子哪里有佛粮这件事儿啊混蛋! 上辈子永宁侯府是一直顺风顺水过到了他死的时候,续爵也是一次性过的,夏瑾相信,即便是上辈子也有佛粮这件事,凭借着老侯爷在皇上心中的位子也不会闹得太厉害,顶多骂上两句罚些钱就是,可现如今牵扯到定远王府,皇帝还能不能如上辈子一般撑着永宁侯府就不一定了。 坟蛋,都是那根搅屎棍折腾出来的幺蛾子,这到底是要弄出多少事端才甘心! ☆、第二十三章盟友(三) 松香院总共有三间教舍,一间做琴房,一间做书画室,一间为寻常谈经论道之用。每间教舍都修得甚是宽敞亮堂,盛三四十个学生绰绰有余,更因今年招进来的人少愈发显得教舍空旷了。目前而言松香院的学生都保持在三十个左右,且年岁多在七到九岁之间。 之所以说是“多”在,那是因为有一个大龄留级生挤进来硬生生拉低了水平。 而且这个大龄留级生还极好生事端,刚来学堂的第二天便仗着年龄大个头高,牛逼哄哄地将新添的案几愣是从最后一排推到了第一排,第一排没地儿了?没关系,直接将所有案几后挪一桌,硬生生加出了一个只有一桌的最前排。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本就个子高,又生得壮实,天儿冷了穿得也多,身后个子小的几个基本上被遮得连头发丝儿都露不出来了,偏偏某人还极不老实,上课写字极为豪放,哪怕是不会写呢也得甩出一滩墨来,不仅白瞎了上好的宣纸,还连累了左右学生的袖子。 坐在他后面被挡得极为妥当的夏瑾:…… 得亏前头没黑板,搁上上辈子,像这样的家伙就得拖出去削短一截才准放进来。 “这后头如何就不能呆了,非得挤到前边来将我们全挪后头去!”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哪怕心中知道林航惹不得,被挡在后头的几个小孩儿还是站了出来要同林航理论,夏瑾在一旁冷眼看着,站得不近也不远,哪边看他都觉得应该是自己这一伙的。 小萝卜头大战巨人战士,只见那高个子巨人回头看了一眼,唔,没人,低头——三颗黑脑袋。 所以说身高是硬伤,同人理论时身高差一截气势也就差出一截,跑来找林航讨说法的三个小孩儿瞬间矮了肩,可一想着林航刚来两天便如此猖狂霸道着实咽不下这口气,遂相互鼓励着愣是垫高了脚尖顶上去……虽然因为高度差距看在林航眼中都是一样的。 “前头本就空着,我不过是加了把椅子,你们若是不乐意看……”林航伸手比了比高度极为整齐的三人组,语气颇为诚恳地建议到,“不抬头就是。” 三人组:— —凸 大家都是斯文人,至少除了林航之外的都是斯文人,所以林航不为嘴皮子所动他们也没办法,总不能自己动手将这案几一个个的重挪回去,遂只能学着戏台子上的书生一般愤恨地甩甩袖子,以那誓要将地跺出个窟窿一般的气势雄纠纠气昂昂地走回了自个儿的位子。 “都是些小孩子,你这么大人了欺负他们有意思么。” 夏瑾一边摆着书本一边与林航闲聊,后者不以为意道: “我大哥便比我长上一岁,不也照样欺负。” “你是想说上梁不正下梁歪?” “非也,我只是想说无关年岁,我只欺负能欺负得动的人,比如我大哥,比如你们。” 夏瑾:…… 他能说这货真心不要脸么,这货还有脸么! 夏瑾放弃同林航讲道理,专心捯饬自己的书箱,不一会儿何铮也拎着书箱过来了,瞧着位子无端被人往后移了移愣了会儿神,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认认真真摆好自己的手指头,默默举起来对着林航……竖中指。 夏瑾:…… 这货其实是懂这意思的吧,尼玛他身边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难道除了夏家兄弟就没有脑子正常的小伙伴了吗! 何铮许是注意到了夏瑾那满含嫌弃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脑袋偏了偏,然后十分笃定地对夏瑾强调: “我这是夸他的意思。” 夏瑾:…… 夏瑾已经不想再多作评价,只得长叹一口气,不想袖子被后面的人拉了拉,回头一瞧夏珮在后边凑近了小声说到: “七哥莫要同林二哥计较,他不过是……”夏珮想找个借口替林航开脱,好歹能少丢点儿人,可实在找不出来好的由头,只能苦着脸强说道,“他年纪尚小,你便随他闹去吧。” 夏瑾:— — “八弟。” “怎了?” “好好听课罢。” 夏珮不明所以,夏瑾也不去管他了,瞅着教舍门口不眨眼只盼着先生快些来好堵上这些人的嘴。 这一天的课都十分好混,夏瑾不指着在其间拔高个儿,中不溜丢的不出彩也不拖后腿,除了书法课外没有哪门起眼,属于极好忽略的那一类学生。相较而言夏珮与林航却是对比鲜明的两个极端,夏珮是因为各门儿都学得极好而被先生赏识,林航是因为……啥都没学过而被先生重点关注。 无论如何,两人都比夏瑾显眼许多。 前定远王世子目不识丁一事在学堂里头已经不再是秘密,不久之后这在京中也会家喻户晓,别人传得热闹作为当事人的定远王一家却是不以为意,对外只说孩子只要有所专长就行,林航能武就足够了,文之一事不过锦上添花,有它没它都干系不大。 佛粮一事夏瑾气归气却是不会傻到直接找林航算账的,不说定远王一家,单单是两人这绝对身高差就将争执的结果提前摆在了他面前,重活一世他也不见得能比以前聪明多少,不过是少了几分意气用事多了些三思而后行罢。 下学之时夏瑾照例是要同夏珮一同回去的,因着不同路到山脚时两人便与何铮分开了,正待上车时,林航从山上冲了下来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蹿进了夏家马车。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进来罢,外头风冷,仔细着凉。” 某人极自觉地反客为主,夏瑾无语地立在原处无声抗议,谁知人家半点不觉尴尬反倒让自己干站着吹了许多冷风,夏瑾握着爪子比对一下两人的武力值,最终还是决定做一个很有同窗爱的好同学。 “今儿个天冷,怎不见你家马车来接,可是车夫偷懒伙着书童他处玩儿去了误了下学的时辰?” 松香院的人都有书童伺候,偏偏林航没有书童,书箱并杂用物什皆由自己扛上扛下,得亏他年纪大力气足,否则便是这最简单的上下学就能折腾死他。 “不过几步路远,哪里需要专门配车,我与母亲说了,今后坐你们的就是,没得去干那些麻烦事儿。” 夏瑾:…… 他都不知道人的脸皮能厚到这般程度,人至贱则无敌,真心的。 “对了,林二哥怎没带着黄安一道来,有他在平日里使唤也方便些,总好过你一人没个照应。” “家中缺人手呢,黄安得在家中帮用还得去军中操练,腾不出人手,父亲本想买几个的,后来我娘说可以直接让你们的书童帮着做些腿脚活儿才作罢的。” 夏瑾:…… 夏珮:…… 两人已经无力吐槽,所以说厚脸皮是有家学渊源的么。 夏二爷刚一回来李氏便将佛粮一事告知了,二爷听罢也是惊讶许久,如何也不相信王氏能做出这般糊涂的事来。可为着保险起见还是将张姨娘叫到房里去仔细询问,这才知晓其已经派人跟踪过那送粮之人一段时间,确信是大房托人走暗道拿的三佛寺的布施才敢告知李氏。 本朝佛学昌盛,全国各地的寺庙无论大小都香火极旺,只为防止有人借着寺庙的幌子集资养兵,遂严令禁止信徒给寺庙香油钱,只许上供米粮果品以供奉佛祖,逢着修缮事宜都是各县衙门直接拨款,每笔皆是走明帐不许任何人铺歪路的。 面上如此,实际中为着好管理各地其实也并非如此严苛,平日里米积得多了也是允许寺庙中的僧侣用作日常嚼用的,可若是将米粮偷运出来换做银钱就有心怀不轨的嫌疑了——你说寺庙之中圈养这么多不事生产的壮年劳动力也就罢了,偏偏还偷偷贩卖米粮集资,这怎么看都像是要造反的,是以朝廷在倒卖佛粮一事上管得极严,莫说京畿地区,便是那极偏远的地方都是决不许的。 王氏到底向谁借的胆子,又或者说是大房向谁借的胆子,敢在天子脚下干这样杀头的勾当! “可要告诉父亲,此事可大可小,需得早些定下才是。” “我总觉此事有蹊跷,莫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欲借此事搬倒我夏家?” “初时妾身也觉不似王氏手笔,大哥亦不是那起子短视之人,可此事牵扯到了大房总归要出个说法的,无论如何都得早作打算,否则一旦东窗事发,这阖府上下可就没命在了!” 李氏的话虽说有些许夸大,却也绝非不可能之事,夏二爷在房中走了几圈,终归是下定决心推门出去直奔老侯爷所在之处。李氏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到现在心也悬在半空未落下来,左右踱步难得清静,却是在此时外头的丫鬟说夏瑾朝这边过来了。 听罢李氏沉吟片刻,没有如往常一般迎出去,却是将春分叫到一旁交代几句后直接将她推出房门去。 “你此次给了夏家这般大的恩德,便是为着替夏家积福也得酬谢一番了。” 李氏面有哀色,哪个女人都不欲与她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更别说她还要与旁人分享儿子,照这般下去,假以时日二房之中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可这情既然已经承下就不得不还,否则,恐上天不佑。 夏瑾下学后似往常一般找李氏问安,李氏却是让人拦着没有立刻放他进去,虽说心中有疑问,夏瑾却是安安分分在外间候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有小丫鬟过来叫,这才领着夏瑾进到内间去,还未走近便见着两个模糊的人影,夏瑾心中惊讶,隐隐有了些猜测,及至帘子一掀开,张氏那张年轻的面孔便出现在李氏旁边,夏瑾霎时间惊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呵呵呵,这个傻孩子,瞧着你姨娘连话都不会说了,快过来瞧瞧,与你姨娘磕个头赔罪。” 张氏眼中含着泪,却是强忍着不肯眨眼怕泪珠子滚下来,也怕错过了夏瑾一眼。李氏在正位上坐着瞧着这一幕脸色自然不好的,心中哀戚眼睛也有些泛红,可到底没说什么,母子天性,她拦了整整六年了,是该倒头了。 “瑾儿给姨娘磕头。”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反应过来后片刻也不愿耽搁地走上前去,步到张氏面前后直直地跪了下去伏地叩首,见此李氏眼中的泪珠子再框不住,断了线一般地往下滚,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伸手要去拉夏瑾,快要触及时却又肌肉痉挛似的抖了抖,指尖顿上一顿,终究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伸了过去。 时隔六年,她,终究再次碰到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为着这一天,她熬了六年,她总算熬出了头。 ☆、第二十四章山雨欲来 “此事当真?” “事关重大孩儿也不敢断言,只想着早日将大哥叫来问个明白,哪怕是白担心一场也好,总好过被人查到头上来才知晓此事。” 老侯爷也知事有从急,当下顾不得求证直接让人去叫大儿子过来,不想夏大爷今儿个公干在外,到此时仍未回府。 “我永宁侯府自来不牵扯派系纷争,这没有利害怎会无缘无故遭此横祸,大哥大嫂也不是糊涂人,到底是哪处出了乱子?” “此事尚未明了,是否与佛粮有牵扯还两说,一切等你大哥回来再作打算罢。” “何不将大嫂一并叫来,总归是大房的事儿,早些问个明白也好将心放回肚子里去。” 老侯爷也觉着是这个理,事有从急,男女之防也得后退了,是以连忙吩咐人去将王氏并老夫人一同叫来,这事儿不算小,家中主事之人具应知晓才是。 吩咐下去后父子两个便在房中干等,讨论半晌终究清不出头绪来。相处几十年了,自家人自家清楚,大房那两个虽说算不上深明大义也不是糊涂败家的,这事儿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陷害,可永宁侯府中立多年并无仇家,到底是谁冒这么大的风险要拖整个夏家下水? 老侯爷原地转圈儿,想了一会儿突然对夏二爷说到: “那逆子可在府中?” 夏二爷愣了愣神,片刻后想起来老人家说的是三弟,连忙回到: “三弟已经去城外军中多时,营中杂事颇多他难以脱身,已连着好几日不见他回府了。” “这便是了,我永宁侯府安稳屹立数十年从未发生过此等大事,只这逆子回来后才出这许多乱子,夏家若是败了,他便是那罪魁祸首!” “父亲且宽心,此前也说过这事儿尚未明了,兴许是消息有误也未可知,一切等大哥大嫂过来了再作评断罢。” 佛粮一事夏瑾并未掺和太多,只因他知晓自己的能耐,这些事交给老侯爷去处理最为合适:夏家在朝廷之中有多少关节,交好的交恶的人家又是那些他根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分不清楚,而老侯爷与这些东西打了大半辈子交道,若他都不能解决那夏家也就没人能挑起此事的了。 “你与姨娘甚少见面,也是我疏忽了,从今以后每日你来锦绣园请安之时为娘便都将你姨娘叫上,亲生骨肉,哪有这般同在一屋檐却年年不相见的道理。” 李氏也算是放开了,夏二爷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便是再抬举张氏也不可能冷落了她,瑾哥儿也是个长情的,既是如此她又何苦守着一个恶人的名头不放两边不落好。 张氏听罢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抑,只拉着夏瑾不放手,不住地上下打量自个儿的亲骨肉,那眉眼,那身形,私心觉着再没有别家孩子能比得上了。 两位母亲总算打开了彼此的心结,正要握手言和和谐共处之时,夏瑾却出乎意料地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母亲体恤是孩儿的福分,只是——”夏瑾握紧了张氏的手,终究还是说到,“佛粮一事刚出母亲便许姨娘同我亲近,这若是看在大房眼里,哪还有不知晓各种因果的道理。” 为着张氏的安全着想夏二爷对老侯爷也只说是手下的人无意之中看见的,可李氏这般好心之举却是将张氏直接推上了风口浪尖,换做别人夏瑾或许会怀疑她的用心,可搁李氏身上却是绝做不出来此等险恶之事来的。 她若真想除掉张氏,这六年的时间里,八个张氏也死干净了。 “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李氏因着丈夫儿子均要与人分享,心中正是哀苦,哪里还会想那许多,此番听着夏瑾如此说倒是想起了其中利害,还好夏瑾同张氏没有怀疑她,如若不然,这颗本就被剜掉一块的心就真要活生生给绞碎了。 “姐姐心中的苦妾也知晓,难得哥儿有这份孝心,今后不能常常见着妾也甘愿,只盼着哥儿一生顺遂,来年娶妻生子之时妾能远远看上一眼便此生无怨了。” 说完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李氏见她面上真切不似作假心中也就软了几分,同是女人,夏瑾说到底也是张氏的亲骨肉,比起张氏她已幸运太多,再奢求许多便该折福了。 “哪里就能如你说得那般卑贱,妹妹到底是瑾儿的亲娘,总不能一直不相见的,只此后为着妹妹安稳着想还需得委屈你些时日。” 张氏听出了些门道,李氏拉着她的手凑到耳边去低声说了几句,喜得张氏连连点头,眼中虽说还有泪,却是半分哀色也无。 夏瑾见二人达成共识也不再过问,只安心跟两位母亲闲聊,仍旧是每日不变的话题,可张氏头一回听着竟似听仙曲儿一般着迷,瞧得夏瑾脸上发热,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是高兴的。 夏瑾与张氏虽说没有相处太长时间,可到底做了两辈子的亲母子,张氏待他没的说,他非铁石心肠,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人这辈子,最快活莫过于一家人能幸福安康,相互扶持平安到老。 闲话许久,因着两边聊兴都大,今儿个夏瑾倒没似往常那般早回去,李氏也不催,张氏自然更是乐见的,又追着问了问夏瑾平日里喜欢吃的点心,恨不得将这缺了的六年一气儿全补回来。 夏瑾瞧出了李氏的尴尬,毕竟三人的身份还是有些敏感,遂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去,转着转着便转到了佛粮一事上。 “此事不是我们内宅妇人与你能料理的,还是等着你父亲同祖父去解决罢,祸福难定,总归一家人还在一处就行。” 王侯贵族之家见惯了兴衰荣辱,一个大家族的覆灭不在一朝一夕,真到了该败的时候一两个人的挣扎哪能力挽狂澜,不过是垂死扑腾罢了。 “侯府这些年来倒是顺风顺水,家中子弟也算得识大体懂谦让,光看这小一辈自小的处事作风就知晓夏家还未到腐败衰落的时候,姐姐莫要多虑了。” 的确,夏家这些年来荒唐事虽出过不少,可在教导子孙一事上却是没有出过大差错的,夏家子孙可以平庸,却绝不会胳膊肘往外拐联合着外人来对付自家兄弟,抢爵位凭各房本事,出了侯府大门却又能瞬间拧成一股绳,水火难侵。 “且不说这些,妹妹铺子里的伙计寻着人去瞧根底之时,可看见大房的那两位正主了?” “正主倒是没瞧见过,不过是个衣着体面的丫鬟在主事,妾不曾见过,只随家母来府中走动的丫鬟小厮寻着些相熟的面孔。” “正主没出面此事便不好评断了,王氏自来便待下人刻薄,许是那些个受了委屈的经不住外人哄骗硬往府上泼脏水,永宁侯府这般大的家业,有几个不长眼的东西也不奇怪。” 两人说这些时均未避讳夏瑾,他虽说年纪小,可这些东西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成的,必须靠自小耳濡目染。夏瑾已经知事,让他多接触一些总不会错的,来年独自面对时也好有个章法。 “怪就怪在竟有人会无端来招惹永宁侯府,府上男人们在外虽说不沾染派系,可永宁侯府屹立数十年不倒也还是有几分体面在的,皇上在背后撑腰呢,哪个会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这才是最让人奇怪的一点,按理说要拿永宁侯府这样的大家子开刀不可能不牵扯到朝中局势,可永宁侯府自来就是中立,一向同上面那位站在一处,外头的人斗得再厉害同永宁侯府有什么关系? “侯府的中立只在朝中,母亲怕是忘了,对于定远王而言,永宁侯府可是皇帝手中最为稳固的一颗棋子了。” 而定远王,明摆着不是皇帝这一派的。 派系不沾,水火不浸,只听从皇帝安排又深得赏识,更为重要的是永宁侯的封地在河中,那可是正经的西部粮仓,说得更直白一些——一旦定远王同朝廷闹翻,对断了给养的军队而言河中就是最为诱人的肥肉。 而现在这块肥肉,还稳当当地在皇帝嘴里叼着呢。 听罢屋内一时沉默,三人心中所想都不约而同地转到了那还在城外大营之中,与定远王共进退的夏三爷身上。 “此事儿媳半点不知,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王氏伏地喊冤,老夫人虽然也想帮衬,可兹事体大眼前也不得不先把事情问清楚再说。 “有人瞧见了你房中的丫鬟与卖粮的人接洽,可敢将人叫来当面对质!” “媳妇……” 老侯爷半生积蓄下来的威势可不是等闲人能受得了的,王氏本来心中就有鬼,这般一吓自然更兜不住,老夫人见此气得举起拐杖要打她,好歹被夏二爷给拦了下来,只一边捶着心口一边指着王氏道: “我怎的给亲儿子指了你这么个孽障,那东西也是你能沾的?还不快说清楚!再有隐瞒,拖出去打死了干净!” 王氏吓得什么都不敢再藏,她本就不是大家子出身,目光短浅胆子也不大,可轻重还是能分清的,眼下已经不是大房二房之间的争斗,牵扯到阖府存亡,她哪里还敢藏私。 “媳妇倒卖的只是京中的库粮,好些人家都有这买卖,哪里知道就扯上了佛粮!这是有人栽赃陷害,媳妇哪有那个胆子去碰佛粮!”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王氏爬到老夫人脚下抱着她的腿失声痛哭,到底是亲侄女,此事也确实怪不得王氏,老夫人怒气稍平,只心中仍旧着急。 京中为着平抑粮价或是以备不时之需总会封仓存粮,粮食放多了销不出去终会烂掉,京中有些门道的权贵人家便会将这些还没有霉变的多余粮食换出来拿去倒卖。 此事在圈子里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多的是人在走这条路,王氏打通了路子去倒卖库粮确实没什么大事,可偏偏坏在有人从中作梗,愣是将库粮换做了佛粮。 “替你出面的那个丫鬟是谁?” 王氏面有犹疑,老夫人见此气得直接一脚踹到她的心口紧接着劈脸骂道: “不长记性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将你腹中的那些臭水全倒出来!” 王氏见瞒不得了只得掩面哭道: “是芙蓉。” 原本芙蕖才是王氏的心腹,可芙蕖一直劝阻她莫要在这关头插手此事,王氏见芙蕖不得用才启用了芙蕖的妹妹芙蓉,这丫鬟办事得力近日来为她赚了不少银子,这般仓促地将人交出去哪怕不是她做的也得脱层皮,王氏虽然刻薄却也知晓好歹的,这丫鬟帮了她不少没理由临到头了这般轻易地就让人去顶罪。 但事已至此,早由不得她了。 “去把那个丫鬟带过来当面对质。” 刚吩咐好人过去叫芙蓉外头便吵嚷开了,没多会儿跑进来一个小厮,定眼一瞧竟是夏大爷身边的郭培,只见郭培一进屋便扑倒在老侯爷面前大哭道: “老爷,大爷他,大爷让官家给抓去了!” 老夫人听罢吓得差点昏死过去,这边乱作一团,正要派人去外头打听呢却听早前吩咐过去找芙蓉的人跑来回话道: “唤作芙蓉的丫鬟已吊死好些时候了。” 接二连三的冲击下来,任是见惯风云的老侯爷也有些扛不住,瞬间竟好似老了十几岁,屹立在永宁侯府之中从未倒下的脊梁,此时,也给硬生生折弯了。 山雨欲来,又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挡得住的。 ☆、第二十五章危在旦夕(一) 夏大爷那边连夜托人问清楚了,不是因着佛粮一事弄进去的,而是官场应酬时不慎弄死了一个妓子,原本这等贱籍之人死了也就死了,哪里有让朝廷命官替青楼女子赔命的道理,可夏大爷不走运,偏生碰上了刑部的一个愣头青,当场把人逮走不说当夜便在狱中挨了板子,待到夏家带人去疏通之时夏大爷已然去了半条命。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老侯爷瞅着抬回来的儿子是又气愤又痛心,夏家此次算是被人牢牢盯上了,便是不死也得元气大伤,现今续爵一事哪里还敢奢望,不过是守着儿孙平安周全,莫要再被人寻着事由任意糟践才好。 “好歹把人弄回来了,大哥底子厚实将养两天总会好,父亲母亲莫要再挂心,夜了早些安寝罢,大哥这边有儿子守着,断不会少了医药的。” 夏二爷好说歹说终究把两位老人家劝了回去,老侯爷前脚刚一走他后脚便让人快马加鞭去城外将夏三爷叫回来。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事,两位老人在轮番打击下已经不堪重负,现下是再不能劳累了,兄弟三个最大的已经让人打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剩下两个必须得一同撑起这一大家子。 “你去将二夫人叫来,莫要惊动了几位少爷,郑大夫那边伺候好喽,要什么尽管记下,不拘银钱多少先紧着大爷的命!” 小厮丫鬟各领了命下去传话布置,夏二爷则亲自去到大爷床边查看伺候。不过半盏茶功夫李氏便带着夏瑾过来了,许是赶得太急,李氏平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也垂下一绺头发来,面上更难掩焦虑之色。 “怎的让瑾儿一道过来了,明日还要去学堂,小孩子家家在这地方能起多大用,没得耽误了上学!” 李氏还待分辨,夏瑾却是抢先接过话头道: “父亲莫要多说,家中之事我也知晓几分,只现今最要紧的是拿着祖父的名牒进宫面圣,迟了可就难以挽回了!” 夏二爷闻此幡然醒悟,这些事故明摆着是定远王要拿永宁侯府开刀而折腾出来的,宫里那位因着三弟的原因也同侯府生了嫌隙,任凭夏家连番遭难却不出手帮衬,不过是逼着夏家在定远王和朝廷之间表态。 现如今出了事他不急着进宫表忠心,却是遣人去了定远王军中将三弟叫回,这看在那位眼里,可不就是向定远王服软了么! “快些备马!瑾儿你留在此处好生照料大伯,我先进宫去,若是三叔回来你定要留住他!” “孩儿省得。” 慌乱交代一番后夏二爷脚底带风地跑了出去,先是去老侯爷屋中拿了名牒,好容易说服了老人家不要随同进宫,连朝服也不换了,直接奔上了仓促备下的马车。 最要紧的事交代妥当之后夏瑾暂时松了一口气,一开始他并没想过要插手,关键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插手,可现如今侯府的顶梁柱因着亲子带来的打击倒下了,剩下的主事人之中数来数去也只有一个夏二爷,然而这位却是忠厚有余智谋不足,忙中出错竟是走了最臭的一步棋。 夏瑾听说一出事亲爹便派人去了军中,登时吓出一身白毛汗,当下也顾不得了,连忙跟着李氏一道去见夏二爷,无论如何先把这错填平再说。 “娘亲先去屋里陪婶娘说会儿话罢,大伯的屋子你不便进去,我先去瞧瞧,总不会短了医药用度。” 夏瑾自来便早熟周全,闻此李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偏房找晕死过去的王氏,李氏走后夏瑾连忙叫来朗顺去把夏瑜夏环一同叫来,从来就没有亲爹卧床不起侄儿从伺候,亲生儿子却毫不知情的道理。 进入房间后大夫正在替夏大爷料理伤口,牢里本就不干净,夏大爷受了惊吓又挨了板子,轮番折腾下来至今仍昏迷不醒,夏瑾一旁瞧着,只见他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却是有大限将至之照! “这到底怎么回事,虽说挨了板子,可大伯自来身子厚实,何至于……” 大夫见夏瑾只是一个七岁孩童难免有所轻视,可转头一想府中如今也只剩着几个娃娃了,思及此不免唏嘘——永宁侯府若是度不过这道坎儿,眼见着怕是就要败了。 “那打板子的人应是存了歹毒心肠,挥在腰脊上了。” 夏瑾闻言大骇,这打板子打臀上打腿上都不过是受皮肉之苦,将养两日总还能缓过来,如今却是挥在腰脊上,便是不死呢,夏大爷这辈子怕是也得落下残疾。 夏家这一辈也就三个儿子,定远王军中已经有了一个夏三爷,日后哪怕夏家逼不得已投靠林方淼他重用的也还是夏三爷,其他两个对于林方淼而言根本不重要,反过来看永宁侯府这边——仅剩的两个儿子,老大让人打残了,老二因着老夫人自小有意歪着养遂稍嫌木讷难以独掌大局,除了年迈体弱的老侯爷,阖府上下也就剩些没长大的黄毛小儿。 端的是歹毒心肠! 林方淼此人行事之狠由此可见一斑,他手里有兵权自然底气十足,哪怕是在京中掀起再大的风浪皇帝也要不了他的命,因此他便不用拘着言行,想要河中做给养之地却不似寻常人那般讨好拉拢夏家,一上来便以雷霆手段打击逼得永宁侯府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现如今夏家的人归顺与否对林方淼而言已经不重要了,永宁侯府挨了闷棍,归顺自然是好的,如若不归顺,佛粮一事估计立马就会被捅出来,夏家如今老的老小的小哪里还有招架之力。夏家倒了,爵位一夺封地就该换人,到时候交接上总有磨合,林方淼要插手河中再方便不过。 真真是流氓手腕儿,脸面什么的早就不在乎,谁拳头大谁就是公理,林方淼如此行事搅翻了永宁侯府却是对他秋毫无损,算来算去都是没本儿万利的买卖,苦了夏家上下,无端遭受此等无妄之灾。 现如今,宫里那位便是夏家最后的底牌。 夏瑾长吐一口气。 皇帝自来就是最靠不住的,现今却也只能寄希望于皇上要借夏家守住河中会力挺永宁侯府了。 夏瑜夏环跑来之时夏大爷已经是出气比进气多,见此两人登时吓得六神无主,连忙跪在床前查看,大夫已经处理好伤口换上伤药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夏大爷个人造化,挺得过今晚这条命才算保住,可往后怕是再站不起来。 “取棵上百年的参来切成片儿,让他含在嘴里吊着气,隔一个时辰换一次,余下的——就看大爷福分罢。” 大夫起身写了张方子交给下面的人去抓药熬煮,自个儿却是退到外院儿等候消息,这边女眷多他不便久留,更兼子孙哭诉难免有秘辛传出总该避开的,是以老大夫极为识趣地退到外院等候差遣,旁的,就留给夏瑾几兄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个早上出去还好好的,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夏环抓住夏瑾大声询问,夏瑜却是强忍着悲痛连忙张罗人手去抓药取参,夏瑾趁着这个空档将近日之事说了个大概,两人听罢皆大骂林方淼无耻至极。可气归气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得守着夏大爷小心伺候片刻不敢离身,外头如何境况三人不知,只盼着宫里头能有好消息传出,如若不然,夏家怕是真真救不回来了。 因着上辈子的境遇夏瑾对此事感触良多,这辈子多出来的林家像是专生克夏家一般,上辈子没有林家永宁侯府一直顺风顺水过得极为自在,而这辈子单单多了一个林家,不仅朝中局势紧张硝烟将起,就连他们这些池鱼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夏三爷回府了!” 朗顺腿儿一接着消息便连忙从前院儿跑来报信,夏瑾心脏骤然一紧,未及平复便扯住夏瑜夏环道: “三叔此次回府断不能再让他回军中,否则宫里那位……” 夏瑾咽声,夏瑜夏环却是会意的,三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同姓兄弟哪里有不明白的,一个眼神交流便达成共识,只握着彼此的拳头等待夏三爷进入院中。 恋耽美 分节阅读_2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二十六章 危在旦夕(二) 夏三爷听闻家中有变连忙赶回,却不曾想正主一个没见着呢便被自己的三个小侄儿片刻也缠得脱不开身。 “三叔,侄儿几个总算盼着您回来了!” 夏瑜三个扑上去抱着夏三爷便是一通哭诉,断断续续的到底还是将事情讲清楚了,夏瑾一面说一面注意观察夏三爷的神情,得出的结论却是令人心寒—— 三叔分明一早便知道夏家要遭难。 许是因着他们三个年岁都小,夏三爷面上的破绽极明显,对着几个小鬼他根本是连伪装都极为敷衍。 其实想想前因后果也知道夏三爷这般做是极有可能的。 夏家三子皆非一母所出,夏大爷同夏二爷不管谁优谁劣至少都还占着一个嫡字,夏三爷却是自出生就注定承爵无望。他也算得一个有本事的,只身去军中闯荡仅这般年岁便凭自身夺了个五品回来,原本这也算得功成名就一辈子有所依傍,可偏偏林方淼生了夺河中的念头。 林方淼是谁?他是西北王,手里有二十万雄兵猛将,将来即便是篡位登极都不是没有可能,小小一个河中哪里有夺不过来的道理,河中要换永宁侯就得换,与其让他那两个兄弟当,林方淼肯定更属意夏三,有了林方淼的支持夏三便有了承爵的希望,换句话说——此番夏家遭难他是喜见的。 不管是哪家,庶子总不会太受待见,老侯爷对夏三的看重也是在其闯出名堂之后才有的,在此之前夏瑾相信夏三在府中的日子过得并不怎么样。老夫人不是个好相与的,夏三的娘在老夫人正式上位之前可是她的直接竞争对手,那时的老夫人还年轻不如现今这般心思沉稳,刚一正名自然对此前的对头不会有好脸色,连带着对夏三也不可能好,虽说贤名一直挂着,可到底事实如何也只有自己知道。 这样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夏三,面对如此强大的诱惑时哪里还会念着侯府的好,没落井下石便算得厚道了。 夏瑾叹气,说到底也算是夏家自个儿种下的因果,怨不得旁人。 “小孩子家家莫要乱说,你们怎知此事同王爷有关,不许瞎闹,快些领我去看看大哥。” 夏瑜抹了抹眼泪拉着夏三爷往里屋走去,他心思细,在夏三爷瞧见自个儿父亲时特意看了三叔一眼,小孩儿年纪浅,差点没当场就与夏三爷打起来。 他竟然在三叔眼中读出了解恨! 夏瑜咬牙,拳头松开了又捏紧,偶然间余光瞟着了危在旦夕的父亲,登时怒火中烧要同夏三爷拼命,却不想拳头被一双手轻轻按住,夏瑜循着手看过去,却发现夏瑾对他摇了摇头。 被夏瑾这么一打岔夏瑜险险止住了心中冲动,长吐一口气,硬生生将胸中愤恨压下。现今父亲生死未卜,祖父祖母年老体弱,剩下一众女眷并十几个幼弟,他居长,断不得意气用事以卵击石。 只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夏家子孙窝里斗得再厉害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这是祖训,更是夏家最为严苛的法则,夏三爷不顾血脉情谊联合外人暗害兄长打击侯府,这种种加在一起足以将他从族谱之中除名。 “大夫说是今夜凶险需得小心伺候,可母亲昏迷祖父母年事已高,二叔外出未归,只留我们三个在一旁干看着一点办法也无,幸好等着了三叔,还望三叔辛苦一晚同我们三个一同守着,有您在一旁瞧着我们也安心不少。” 夏瑜面有哀色,一番话说下来又掉了几滴眼泪,夏瑾夏环也极配合地一左一右拉着夏三爷的袖子失声痛哭,眼泪鼻涕全往他身上抹,夏三爷虽说心中厌烦可到底没好意思拒绝,又想着大局已定剩下的这几个翻不出风浪来,他乐得留在此处看夏大爷这般凄惨模样,寻着空子兴许还能送他一程,既全了名声也了了多年宿怨。 “男子汉大丈夫怎的跟个姑娘家一般哭哭啼啼,快些把眼泪擦擦,我同你们一处守着就是,丫鬟小厮也吩咐着警醒伺候,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断不会有事的,且放宽心罢。” 李氏在里屋守着王氏时也不忘让丫环时刻注意外头的动静,夏三爷回府了她自然知晓,李氏虽是内宅妇人可今次之事还是能猜出几分由头的,如此看待夏三爷时也有了别样计较。正当李氏担心夏瑾三人安危之时王氏醒转过来,头一件事竟是让芙蕖去找老夫人。 “大嫂如此怕是不妥,老夫人今儿个动了肝火更兼劳心伤神,若是再操劳杂事怕是于体有损……” “糊涂!” 王氏本就泼辣,此番经受如此大的打击后更是耐不住性子,指着李氏便骂, “夏家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妥与不妥,你我二人皆不是能挑大梁的料,此番也只能仰仗两个老的,没了夏家,你儿子也好过不了!” 李氏不再吱声,芙蕖已经赶去,一盏茶功夫后没请来老夫人却是将三房的刘氏并佩哥儿请了过来。 “嫂嫂,怎的就成了这般模样……嫂嫂可好些了?大夫如何说的,吃药了不曾?” 刘氏步到王氏床前关切询问,王氏因着大爷被打之事恨透了定远王一家,连带着三房也被她恨上了,刚要发作刘氏却是被李氏拉住了手,只掩着袖子背着刘氏指了指芙蕖,王氏这才看见芙蕖在同她使眼色,后者瞧见王氏看过去连忙比了一个口型,细看之下竟是“老夫人”三个字。 是老夫人将刘氏与夏佩叫过来的。 王氏同李氏虽说不知老夫人用意,却是知道老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将这两人叫来,遂暂且压住心中疑惑拉着刘氏闲话,说着说着不免又是骂又是哭,妯娌三个抱作一团,尤以王氏哭得最为撕心裂肺,李氏刘氏见之伤神,却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劝慰王氏。 “父亲,大哥二哥七哥,大伯现今如何了?” 夏瑾几人正守着夏大爷呢,夏佩却是在此时走了进来,夏三爷皱眉,起身迎上前去问到: “你怎的过来了,你娘呢?” “祖母遣人过来叫的,说是大伯这边出了事要我同母亲过来瞧瞧,早听外头吵嚷,却不想竟是出了这等大事,大伯还好?” 夏三爷面有不愉,却碍着小辈儿的面子没有表露太多,只敷衍地回了句: “便看今夜了,既然来了你也去同几个哥哥一道侍奉罢,手脚轻些,莫要吵着大伯。” 夏佩走到夏瑾身边伸头看了看夏大爷,夏瑾眼珠子转了转,却是想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 这府中具是些老弱妇孺,夏三爷若真翻脸不认人或是陡生别样事端,凭他们几个根本拦不住夏三爷,可现在却不一样了——将刘氏叫到李氏王氏跟前看起来,又将夏佩送到夏瑜三个身旁,届时若是起了冲突,他们制不住夏三爷还怕制不住刘氏与夏佩? 夏瑾在心里默默为老夫人鼓掌,即便是受了如此重的打击也能强撑着为挽救事宜走出最正确的一步,抛开恩怨不谈,夏瑾却是极为佩服老夫人的。 因着刘氏与夏佩的加入,夏三爷这一晚都极为老实未有不轨之举,天刚亮时夏二爷也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却是让连番受打击的夏家再蒙上了一层寒霜—— 夏二爷拿着老侯爷的名牒在宫门外站了一夜,皇帝根本不肯见他。 已是深秋天寒之时,更深露重,夏二爷在外头冻了一宿回来时脚步已经开始打滑,可到底强撑着换了干净的朝服,预备着趁今儿个上朝与皇帝见面时说清楚。老侯爷听闻此事后整个人却是冷静下来,不顾夏二爷同夏三爷的反对,硬是撑着病身换上朝服与两个儿子一同进宫面圣。 最后一搏,夏家生死全在这一线了。 “这可如何是好,皇上不肯见二叔,是不是就说明已经不信任永宁侯府了?” 夏环焦急地在房中走来走去,今儿个一早夏佩与刘氏便被打发了回去,只留下夏瑾三个还在床前守着,夏大爷已经挺了过来,只人还需躺些时辰才能清醒,夏瑜夏环总算是缓过一口气,这才有功夫考虑宫中之事。 “自三叔投入定远王帐下后皇上便不再信任夏家了罢,想来此前在学堂之中林航与夏佩同我多有亲近也是受了定远王示意,这根本就是想要让皇帝怀疑夏家。” 夏瑾恨得险些将牙咬碎,当初就觉着蹊跷,夏佩也就罢了,他们是堂兄弟亲近些本就应当,可林航总在他与何铮面前转又是什么意思,学堂里头不乏亲近定远王的家族子弟,可林航偏偏就缠上了自己,更是死皮赖脸地要蹭马车,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障眼法,最终目的还是要分化夏家同皇帝之间的关系。 “大伯挨打一事现今在皇上眼中怕也有了两种可能,到底是使的苦肉计要博取信任最终继续守着河中献给林方淼做给养,还是同定远王彻底决裂的契机,是倒向林方淼的投名状还是死守忠心的催化剂现下已经说不清楚了,连皇帝自己也分不清楚到底该不该帮夏家。” 或者说,连夏家也不知道到底最终会不会向林方淼服软。 若是皇帝不保他们,投靠林方淼便成了唯一的活路,如今的夏家,真真是活在刀尖儿上了。 ☆、第二十七章 报仇 “莫要再浑想了,父亲这儿有母亲同我照料,你们两个还是先上学堂去罢。” 夏瑜瞅着天色不早便要将两个弟弟撵去学堂,三人具是一夜未睡此时精神头儿都不大好,尤以夏瑾为最,他毕竟身体年纪小,意志力再强熬起来也难受。 “这节骨眼儿上学堂还有什么好去的,我同你一道守在此处,让老七自个儿去便是。” 夏环抓着床帏不放手,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亲爹,夏瑜也不好勉强,思及夏瑾虽年纪最小却是比夏环稳妥许多,是以无奈对夏瑾说到: “环弟不愿去学堂也只能由着他了,还得劳你去松香院之时顺道拐去竹风院与先生说道说道,我叫着烹茶同你一起,先生有甚吩咐让烹茶记下便是。” “自家兄弟这般客气作甚,举手之劳,我这便上学去了,家中之事……辛苦大哥照看。”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同夏瑜道了别便领着烹茶与朗顺上学去,现今去学堂也没甚意思,不过是得找个人去学堂说说情况罢,大人们脱不开身至少还得在小的里头找个主子去,虽也失了体面可到底好过让几个下人去学堂敷衍了事。 况且,夏瑾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去学堂吐出来是决计舒坦不了的。 这辈子他虽装怂充孙子却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前两辈子活得恣意不羁却安稳地过了好些年,这辈子添了几分小心谨慎反倒被林家这般明目张胆地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林家也不会放过夏家,现在无论他们讨好与否都不会改变林家往死里折腾夏家的事实,既是如此,妈蛋弄死都得出这口恶气! 夏瑾到了学堂安排好竹风院那边的事情之后直接在半路上堵住了何铮,确切而言是堵住了何铮的书童程明。 “你身上煞气怎这般重,谁同你闹了?” “煞气重不重先别管,借程明一用。” “你是要程明替你出头?快些说清楚,否则便是打断程明的腿也不让你带走!” 程明:“……” 夏瑾睨了一眼何铮,突然觉得这小子脾气也够臭,而且是不分场合不分对象的臭,让人看得手痒脚痒特么地想削他。 “看在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的份儿上——今儿个弄不好就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了,借程明去绑个人,不露脸不出声不担责任,就是干些体力活儿,兄弟一场,帮还是不帮。” 程明身手不凡一事夏瑾在这辈子刚认识他时就已经知晓,现如今身边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地取材最是明智。 “你要揍人?” “没错。” 夏瑾说得理直气壮,何铮捏着小下巴想了会儿,估摸了一下夏瑾要揍的对象,看来看去也只有最近比较拉仇恨的林航更为可能,是以某人很豪气地拍了拍夏瑾的肩膀道: “正好,算我一份。” 程明:…… 夏瑾:…… 他觉得如果这次能度过难关,很有必要跟何铮同学讨论一下节操问题。 林航甩着书箱往学堂跑,因着他名声不好这一路走来愿意同他打招呼的拢共就没几个,又因他自个儿嫌弃人家冲着巴结而来不愿搭理,是以走到最后大家都患上了习惯性无视林航症,简直比何铮的交际废综合症更为严重。 独来独往习惯了的林航将书箱丢到书桌上之后便例行去教舍后面的恭房。为着教舍环境着想恭房设在较远的地方,早上来的人本就不均匀,此地更是稀少,走到最后竟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了,林航见惯了只觉寻常,可再往前走几步便瞧出不对。 猛地回头—— 没看见人影。 林航抠了抠脑袋,总觉着今天有人在暗中盯他,可即便自小在军中摸爬长大他也不过是个刚满十一岁的小娃娃,猛地回头好几次差点把脖子都拗断了还是没见着人。 奇怪。 因着身份关系林航小时候没少遭遇暗杀绑架,能稳妥地存活至今一是因为亲爹看护有方,二则是因自个儿伶俐机警,此番虽未察觉到杀气却还是觉着心里别扭,稳妥起见林航提溜着裤子就要往学堂里头奔,虽说不相信有人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谋害他,可到底小命要紧谨慎些总不会出错。 就在林航要跑之时异变陡生,只见一道黑影从一旁的林子之中蹿出,林航奔跑不及只得大声呼救—— “救——” 林航反应快,程明却也不是摆着好看的,能被丞相专门安排在何铮这个谜样身份之人身边看顾的书童能力自然不会差,一记手刀下去某人直接晕倒在地并被成功装进麻袋,程明这串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围观群众直呼痛快。 围观群众夏瑾同何铮从林子里蹬蹬蹬地跑出来隔着程明各自伸腿踹了林航一脚,因为动作过于一致不免相互看了一眼——天地良心,一切都只能说明林航这货太招人恨了。 “人弄晕了,之后怎么办?上手,上脚,上刀剑,你觉着哪个好?” 何铮很认真地在程明背后跟夏瑾分析探讨虐待林航的十种方法,那张小脸上极为学术的神情闪得夏瑾差点跪地捂脸,说实话他真的很想知道林航到底是哪儿得罪了何铮。 瞧着夏瑾面有纠结,何铮沉思片刻,最后恍然大悟道: “你是想各种都来一遍?” 夏瑾:…… 他是想把这货也装进麻袋里头去。 “年纪轻轻竟这般心狠,今后如何还能与你结交。” 闻此程明面露喜色,想着多与夏瑾这般正派朋友结交也能让何铮养成些良好习惯,莫要再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如此自是喜见夏瑾教育何铮的。 被程明同志看好的正派人士夏瑾好同学面上显得极为激动,恨不得就地将何铮揪住上几堂思想政治课,这小孩儿思想忒阴暗,处理问题哪里能用这么暴力的手段,以暴制暴从来都是不可取的。 夏瑾自来都觉得自己只是善良得不明显而已,论起心肠那是大大的好,至少不会似何铮那般歹毒,是以他没有在肉体上虐待迷途羔羊林小航同学,只盼着用春天般的关怀引导这只林小羊弃恶从善,是以夏瑾无视何铮丢出来的各种带血道具,只同朗顺一道将林航拖进了恭房,然后,将恭桶扣在了他脑袋上。 何铮:…… 程明:…… 程明突然有一种要拼死力荐让自家少爷同夏瑾绝交的冲动。 夏瑾拍拍手,给双腿发抖的朗顺递了个眼神,随后——撒腿狂奔! 尼玛他将屎盆子扣在了定远王嫡子的脑袋上,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拼命奔跑之中的夏瑾好同学还不忘带着暴力选手何铮同志一同跑路,何铮瞅着夏瑾拉着他袖子的那只手,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一边跑着一边对夏瑾说: “你这只手方才碰了恭桶。” 何铮同志顿了顿,又十分严肃地加了句, “且你尚未净手。” 一旁跑得极为凌乱的程明同志闻此欲哭无泪,少爷啊,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他们刚才可是扣了林航恭桶哦,他们扣的真的是定远王嫡子啊喂,这到底要如何收场啊混蛋!为毛少爷身边会有这样的祸害存在,更悲剧的是为毛他此前都没看出来啊啊啊啊!!! 挥别了何铮,又挥别了何铮,再次挥别何铮,夏瑾挥了好几次何铮都不肯走,所以只能带着何铮一同请假,只说夏家出了事,同窗一场何铮忧心自然情有可原,那先生也同情永宁侯府的遭遇,更因两人平日里表现极为乖顺很有欺骗性质,遂极为大方地将两人放走,只嘱咐了一句早日回来上课便罢。 “如今你当作何打算?” 两人共乘一辆马车,因着有事要说何铮没有早早地回丞相府,也不可能随夏瑾一同去永宁侯府。现今皇帝态度未明,定远王又摆明了要折腾夏家,他何铮身上贴着何家的标签行事自然不能过分随意,是以马车只在山脚下随意溜达,晃晃悠悠找路慢慢走。 “现今之事急也急不出条路子来,端看祖父上朝能得出个什么结果了。” 皇帝与定远王两人博弈,他们夏家不过是这盘棋局之上的一块儿小地盘儿而已,棋子本身不重要,必要时舍掉几颗也没什么,只要占着的那块儿地依旧值钱而且归属符合他们的意愿就行。 “上头的人争夺自来就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左右的,端看夏家人还有多少用处罢,抛开这些不谈,至少今儿个我赚了个够本儿,他林航揪着我不放硬生生在皇帝眼里给夏家埋了颗钉子,林老贼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夏家脑袋上扣屎盆子,哼,我便让林航这个前世子尝尝被人这般欺侮却还不了手的滋味!” 现实的问题是,定远王那个挫货不给亲儿子配保镖,引诱了他们这些正义人士路见不平主动出手小小教训了一下拉仇恨份子林小羊同学。十一岁的半大小子正是好面子的时候,若是自个儿倒霉被仇家盯上挨揍受了伤或许会告诉家里人,进而提高警惕顺道修理修理出手的人来找回场子,所以夏瑾不揍林航,他选择了是个人都不愿意回去告状的法子。 哦呵呵。 何铮瞅着夏瑾笑得极为凌乱,瞬间觉得此前本着革命友谊担心了他一小下的自己傻得跟林航有够一拼,是以当下也不顾及夏瑾的心里感受了,劈头就是一句: “夏家败了之后你待如何?” 夏瑾:…… 所以说,尼玛这货说话还能不能再不中听一点! 夏瑾斜眼睨何铮,后者不明所以遂仍旧很学术地回盯夏瑾。 夏瑾:…… 跟一个交际废较真儿的他完全就是在找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乌鸦嘴,夏家真败了那位也不会这么容易便杀了我们,夏家数十年经营可是说杀就杀的,最坏不过是丢了爵位回河西祖宅那边养老去,到时候安安稳稳做个大地主,等我长大了就娶个媳妇生个娃娃取名叫林方淼,天天拿棍子抽他,你说这日子是不是很有盼头。” 何铮不说话,他只是很认真地鄙视夏瑾,因为娶个媳妇生个娃娃怎么可能会姓林。 ☆、第二十八章 化整为为零(一) 同何铮告别之后夏瑾乘车回了永宁侯府,因着时日尚早祖父并夏二爷夏三爷还未下朝,夏瑾匆匆换了身衣裳便去夏大爷那边看望,幸运的是人已经醒转过来,只精神头差了许多。 经此打击夏大爷却是沉稳了不少,只将夏瑜两兄弟同夏瑾一并叫到床前,遣散了房中丫鬟小厮只留下王氏,勉强打起精神说到: “夏家遭逢大难,你们兄弟三个虽说年岁尚浅却也到了知晓家中事的时候。” 夏家孙子这一辈人数着实不少,可嫡出的却只有夏瑾三人,夏瑾虽说是一岁时才养到正室名下的,不过终归还是占了一个嫡字。 “此次不论夏家能否保住封地,那两位之中总会将其中一个得罪狠了,来年起兵,第一个遭殃的定是夏家。” 削了爵能回河西祖宅还算是好的,怕只怕他们前脚刚出京城后脚就有人追上来取他们全家性命。更为可悲的是,追杀他们的人可能是定远王,也可能是宫里那位。若是上天保佑让那位继续信任夏家不夺爵位仍旧留着坐拥河中,这么一来虽说能缓些日子,可定远王一旦起事绝不可能放过河中这块肥肉,是以无论如何夏家都不能善了,不过早晚问题。 可若是服软就此投了定远王……那边已经有一个夏三了,剩下的大房二房该如何自处?不说夏家内部,单说宫中那位,哪里就能轻易饶了夏家? “无论下一步如何走对夏家而言都是一步死棋,你们祖父是个稳妥性子,在此关头,定是要将夏家血脉散出去的。” 三人皆吃惊地抬头盯着夏大爷,夏大爷闭上双目稳了稳心神,本就大病未愈,更遭逢家族危难身体心灵双重压力弄得他身心俱疲,内外加在一处竟是有些撑不下去。 “此前夏家平顺之时大房与二房争得厉害,你们虽小却也应当有所体会,如今夏家遭逢大难,再不得提及大房二房之分,须知你们皆是夏家子孙,便是夺了永宁侯这个爵你们也还是入了宗谱的夏氏子弟,需相互扶持共度难关,莫要再将此前的争斗伎俩用在自家兄弟上,自此之后,一切以家族为重。” 夏大爷气有些提不上来,可到底还是断断续续地将这些话讲清楚了,夏瑜三兄弟握紧彼此的手,神情极为认真地听着夏大爷说话,虽说不愿相信,可三人都隐隐感觉得到,现今若再不听,此后,怕再无机会。 夏大爷,大限将至。 王氏在一旁抹眼泪,在此危难关头,便是泼辣霸道如她也免不得生出几分悲怆来,做了这么多年的夏家儿媳,即便再怎么不喜夏家其余人,自她姓氏前被冠上夏姓之后就再逃不开夏氏家族,荣辱与共,兴衰同当。 “咳咳,你们兄弟三个在府中身份与其余不同,若是此时将你们先送走定难以糊弄过关,未免到最后一个也走不了,祖父应当会留下你们三个而将庶出的几个先送出去。” 牵扯到夏氏血脉延续便分不得嫡庶了,能跑出去一个是一个,至于夏家三房……现下不仅大房二房,怕是连老侯爷都不会再将他们认作是夏家血脉。 夏大爷说完这些开始猛烈咳嗽,王氏连忙上前扶着顺气,好容易压下去复又打起精神来,只见他伸手将夏瑜拉到身边去仔细嘱咐到: “长兄如父,夏家玉字辈之中你最年长,此后若是父母皆不在了你定要扛起照顾幼弟安抚幼妹的担子,为父知你素性谦恭友悌,将环儿和瑾儿交由你照看最放心不过,只可怜我儿不过如此年纪就要摊上此等大难,为父无用,不能为我儿挡灾,只盼用这折去的福寿换得我夏家儿孙平安渡劫……” 王氏抱着夏大爷嘶声痛哭,夏瑜两兄弟也在一旁立着流眼泪,便是历经两次生死的夏瑾也免不得悲从中来,一时情难自抑制。 数千年传承下来的家族观念,一个姓氏,牵连着一群利益不同性格各异的人,他们彼此争斗,彼此扶持,善恶再无明显界限,所言所行不过是为着对得起自己顶在头上刻在心中祖祖辈辈世代背负不敢有丝毫玷污的家族姓氏。 他们是夏氏子孙,上天注定了要同患难,共担当! 老侯爷同夏二爷夏三爷回来之时天已擦黑,玉字辈的都回了各家院子安置,只留着老侯爷领着两个儿子去看望夏大爷。房门紧闭着外人无从得知内里之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只夏瑾走之前依稀记得,夏三爷脸上有伤,竟似是被人拿棍子打了一顿一般。 从夏大爷房中回去之后夏瑾没有直接回海棠园,而是照例去锦绣园找李氏,春分也似往日一般笑嘻嘻地往屋内唱到哥儿来了。夏家虽遭遇当头大难,可内宅女人们却仍旧寻常度日,正如李氏此前所言,无论怎样,只要一家人还在一处便好。 无论生死,一家人,只要眼下还在一处便是值得庆幸的事。 “娘亲今儿个可曾用过膳了?” 夏瑾在大房那边耽搁了一会子,此时过来也不知还能不能赶上晚饭,李氏却似是一早就知晓夏瑾腹中饥饿一般,直接挥手让春分下去将热好的饭菜端上来,如此夏瑾才注意到立在李氏身旁作丫鬟打扮的人竟是张氏。 “姨娘怎的……” 张氏但笑不语,只含笑瞧了一眼李氏,夏瑾立时便知晓了其中道理。为着掩人耳目张氏不便明着多来锦绣园走动,又苦于思念亲儿,如此李氏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让张氏作丫鬟打扮避着些人早早地来园中等夏瑾。 “你姨娘已在此处立了多时了,正等着哥儿一道用膳呢,快些坐下,今儿个添了几样新菜,俱是你平日喜欢吃的。” 但见两人面无哀色只有欢喜,夏瑾也不会提及朝中之事无端扰人心情,遂强压下近日诸事专心同李氏张氏一道用膳。三人同坐一桌,夏瑾居中,自触及碗筷之后便不住地给左右布菜,又瞅着闲话的空子说些讨喜的笑话引得两人笑骂不停,这一刻锦绣园中的欢乐气氛竟似冲淡了笼罩在永宁侯府头顶上空的阴云一般,硬生生透出几分光亮来。 与此同时,大房王氏屋里却是另一番场景。 “我儿命苦……” 王氏一左一右搂着两个幼子,曾经这两个孩子被她视作毕生骄傲,可现如今却是心痛如刀绞,恨不得将两个儿子再塞回腹中,不让外头的风雨伤了两人分毫。 “母亲且宽心,事情未到最后一步总还有转圜余地的,且等着罢,至少一家人现下还在一处的。” 王氏摇头掩面,直把手中的绢子都浸湿了才堪堪止住。 “家中兄弟众多,你们几个占了一个嫡字,搁往日是天大的福气,放在今时却是催命的利刃。京中勋贵人家哪个不知道永宁侯府这一辈有你们三个嫡出的?便是想早些送走避祸也难如登天,为娘对不起你们两个,这场祸事,真真是避无可避。” 论及此处不免又泪落数行,夏瑜并夏环只得在一旁陪着无声安慰,再多的,实在是不能宽慰了,夏家此次劫难甚大,若是处理不好一旦祸至…… 满门全灭。 “那老头子将三个儿子关在一处计较之事不过是将庶出的那几个不显眼的送出去以延续夏家血脉,你们两个走不脱,只得陪着夏家守住最后一刻。” 处在这个位子,既是享了这份福气就得承担相应的风险,王氏虽说心中知晓这个道理却也还是不免愤恨,试问天底下有哪个亲娘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去送死的? “我儿且记着。” 王氏胡乱抹了一把脸,夏瑜夏环心中悲痛竟未瞧出王氏的异样来,只以为她又要哭诉交代,没曾想王氏却一改初时凄苦紧抓住夏瑜的手腕,恶狠狠地将他盯住,眼中竟透着几分狠绝,可剥去这些却又是慈母对幼儿那满满的不舍与疼惜。 “娘手里还有最后一张保命符,堪堪够你同环儿搏上一搏。” 两人惊得睁大双眼,王氏却是视而不见,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夏瑜,一字一顿地道, “堪堪够你二人,你若还认我这个亲娘,还要你胞弟活命,就不准再带上夏瑾!” 三个人里头只可能跑出去两个,王氏根本不可能将机会留一个给夏瑾,可自个儿生的儿子自来是什么样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若是只有两人能活,按照夏瑜平日里的性子绝对会让给两个弟弟。 “娘……” “夏瑜!” 王氏加大手上的力度,尖尖的指甲竟生生扎进了夏瑜的肉里,放在往日她早心疼地松手上药了,可现下却着了魔一般抓着夏瑜半点不肯放松,双眼也如同饿狼一般盯着夏瑜。 “你单知道要对弟妹们好,可曾想过那些个幼童最小不过两三岁,便是能侥幸逃出去又能活下几个?你若是不把命保住,留下环儿和二房的那个,又能多活几天!” “娘亲……” 夏瑜见王氏如此也慌了神,王氏所说虽不中听却也是句句属实,只他自幼便被教育友悌兄弟做好长兄表率,大房同二房相争已算无奈,如今夏家大难临头还要分得如此清楚,这与他自幼所受教训完全背离,夏瑜虽稳重早慧此时也不免有些无措,到底还是个十一岁的幼童,哪里就能完全想清楚这些东西。 “我儿当记着,紧着你弟弟环儿的命要紧,你不活下去,他哪里就能撑着?便是为着胞弟,你也好歹留着自己的性命!” 夏瑜不再多言,只得傻傻地望着王氏,夏环在一旁瞧着也懵了,只得一手拉着夏瑜一手拉着王氏,母子三人围在一处久久不分开,却是再没说半个字。 晚饭过后夏瑾陪着李氏并张氏用过果饼,因着府中如此气氛也都想多聚一时是一时,虽是夜色渐重,张氏同夏瑾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而夏二爷自下朝之后便一直留在了大房没见着出来过。 “再过些时日就该准备过年诸事了,只目今情状,倒不知还能不能挨到那时。” 年关年关,真真是一道生死关。 “你们莫要怨我提这些扫兴,吃饱喝足,是该打算前程的时候了。” 李氏拉起夏瑾同张氏的手,有些事不愿提,天却逼得人不得不提。 “夏家近日之事你们也该听了些,这之后的事没人能说清楚,我虽糊涂了好些年头却也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气氛有些凝滞,粉饰的太平一旦被掀开便再遮掩不上,夏瑾懂,张氏也懂,却是半分转圜的可能也寻不着。 “男人们的计较是为着夏家,可我们妇道人家却总不能为着大义不顾亲骨肉的。” “姐姐的意思是……” 听李氏这般说张氏却是眉眼亮上几分,夏瑾若是能活下去她心中的委屈不甘也去了一多半,只可恨自己手段匮乏,半分力气也使不上。 “妹妹,我好歹占着正室的名分,与老爷一道走到最后的事儿便让与我去做罢。” 夏瑾隐隐猜出了些,心中虽酸涩难耐却也无力回天。同嫡子一样,侯府之中各房正室也极为显眼,那都是一笔一笔将姓名划在了生死册上的,等闲跑不脱。然而姨娘却不同,趁着乱起来前早些打发出去一两个并非难事,便是外头的人知晓了也不会过多过问。 终究还是到了这一步。 能活一个,是一个。 夏瑾上辈子平安风光了十多年,如今,正该是还的时候了。 他只恨这辈子没能似前两世一般,把想做的事一并做全了,也不负来这世间再多走一遭。 ☆、第二十九章 化整为零 (二) 侯府这几日一直在暗中送人走,不敢太多,不敢太快,只得一个一个的,天南海北地送人。这送出去的到底有几个能活下来绵延血脉已经无法顾及,只能赶在圣旨下来之前多留几个活口,再多,决计不能了。 有得到消息的下人也在陆续往外头撤,求生是众生本能,夏家本就撑不下去了没得强拖着这些个无辜的下人枉受灾祸,能放的都放出去,只有那些个忠心的便是拿棍子打也是打不走的,只得主仆抱着哭一场,最后不过又似寻常那般过日子。 那天上朝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夏家的男人们没有同内宅女眷说道,便是夏瑾三人也无从得知,只知道,夏家,是真的要败了。 京中消息灵通的也知晓了夏家被定远王盯上了,如今连宫里那位也不出面保人,阖府上下笼罩着一层浓浓的死气。平日里交往密切的人家,有狠心一些的落井下石赶忙撇清关系,也有兔死狐悲的赶在大难临头之前找来几个好友上侯府去喝上一杯。 就如何铮。 “你这般偷偷摸摸过来,让胆小些的瞧见了多不好。” 夏瑾瞅着被程明提溜着从墙外弄进来的何铮十分嫌弃地摇摇头,后者回了一个惨不忍睹的笑。 “常言道……” 何铮落地后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随后十分认真地同夏瑾说到,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夏瑾:…… 他觉着至少死之前应当把这货给带走。 何铮不会看眼色,是以即便程明的使眼色使到脚趾头都抽筋了他还是十分学术地继续分析到, “你仍旧如往常这般动辄出口伤人满嘴跑毒箭,倒不像是快要死的。” 夏瑾:…… 他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何铮自己会更合适一些。 “你今儿个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永宁侯府翻墙就为着说这些?罢罢罢,此后不知还能不能见着,我也不同你一般见识,快些进屋来,莫要在外头立着好似等着人看见一般。” 夏瑾引着何铮进屋,后者也便步伐随意地踱了进去,留下程明并郎顺立在门外听候差遣,同时也作把风之用。 何铮这是第一次来夏瑾的海棠园,自然也是第一次进卧房,这边布置无甚稀奇,不过是平常世家公子物件儿,同他房里并无太大出入。 “果饼茶水皆在此处,书籍摆在耳房,你自个儿随意取用,我这个将死之人便不同你胡闹了。” 夏瑾躺在榻上装死,觉着摆的姿势不舒服了又扭扭身子,过会儿不见动静便翘起二郎腿伸爪子捞果脯吃,半分贵族子弟的形象也无,瞧得何铮连连摇头。 “竖子不可教也。” 夏瑾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啃果脯,听闻此句也不恼,只嘴里含着食物口齿不清地说到: “鬼面不忍观也。” 何铮:…… 挖苦归挖苦,何铮能不避嫌地赶在今天来看望夏瑾还是极为难得的。上辈子恩怨不小的两人今生却成了至交好友,连夏瑾也觉着极为奇妙。何铮的性格说不得好,面相也不讨喜,而且身上谜团一个接着一个瞅着就像是个近者灭门份子,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偏偏成了夏瑾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如今夏家遭难了,也只有一个何铮顶着风险前来看望。 世间缘法,真真妙不可言。 “夏家牵扯佛粮一事在京中早已传开,照这般情形看来皇帝是要严办夏家了,你怎的一点不见着急,可是找好退路了?” “哪有什么退路不退路,不过是全家共进退罢了,再者——若真有法子,又岂能轻易同你说。” 何铮也不去分辨此种真假,只步到榻前俯视夏瑾道: “不说退路也罢,好歹让我知晓你到底还能不能活,今后到底还有无机会见面。” 何铮说完此句便不再多言,夏瑾仍旧没个正经地翘着二郎腿乱无形象地抓东西吃,一时房中气氛凝涩,安静下来便有离别情绪滋生。如今前途生死未卜,到底做了这么久的朋友,无论生死两人都得分开了,人非草木,哪里就能这般容易割舍下。 “生死由天,到底能否逃出去我也作不得准,若你还认我这个朋友,来年遍插茱萸之时记得登高遥祝,也算得你我兄弟团聚在这天地之间了。” 京中风云变幻,今天败的是夏家,明日却又不知是谁,只恐到了最后身边的人少了一个又一个,最终连自己也不曾剩下,徒留那洒在尘埃之中的一倾别离酒,以及这座从来就不乏新贵进驻的皇城。 圣旨下来的那一天夏家上下皆跪在园中接旨,皇帝到底还是全了永宁侯府的颜面,下令肃清街道没有让闲杂人看了这出闹剧。永宁侯府世袭两代,到这一辈因着牵扯佛粮一事被认定为罪同谋逆,论罪本当诛三族,今上体恤夏家劳苦,功过相抵最终夺爵发配,举家流放河西。 夏家本就是自河西发迹,昔年离乡之时何等的风光,此时返乡却是沦落为戴罪之人。饶是如此,能破布还乡也罢好歹能落叶归根,只可惜有的人见不得夏家忤逆威严,又恐夏家余威在河中再掀风浪,待夏家举家搬迁之时,辅一出京城便遭遇了山贼抢杀,这辉煌了数十年的大家族,最终只剩下一滩滩未干涸的血,以及那些曾经华美,现下却卑贱到尘埃里的绫罗绸缎。 第二卷 河中 ☆、第一章 柳暗 花明 夏瑾坐在马车之中拉着李氏的手不放,车内空间并不比往日上学时用的大多少,却是装着李氏母子并老夫人和王氏四人。 没有人会问王氏夏瑜和夏环两人去了何处,不过个谋生路彼此心知肚明,时至今日,已经没有谁还能守住立场去骂王氏自私了。 初时刚出皇城没多远,正走到皇帝与定远王势力界限暧昧不明的地段,一路行来的太平不过是为着离皇城太近怕伤了天家颜面,再往前走便祸福难料了。老侯爷硬派了大半辈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匆忙之中却也为着全家上下的性命事先安排了一出好戏,输了,不过仍旧是个死,赢了,却是能挽回夏家上下百十口人的性命。 所以老侯爷决定自己“杀了”自己。 现今情势是,不仅夏家人不知道前路埋伏着的刽子手到底是宫里那位派来的还是定远王派来的,就连那两人自己都分不清楚,如此两路人马同三路人马又有何区别?与其等着别人来血洗夏家不若自己借着着暧昧不明的时机来招金蝉脱壳。山贼是一早便准备好了的,只等着马车一到便冲过来“劫掠”,无非是打着谋财害命的幌子暗中救人,地上的痕迹为着掩饰面孔皆用火烧了干净,不过留下些断辕焦炭绫罗碎帛来昭示这场祸事罢。 夏家举家迁移,人口多目标自然大,为着掩人耳目老侯爷大手一挥,夏家化整为零四处逃散,各房姨娘同未来得及送走的庶子庶女皆拿着金银细软各奔前程,夏大爷身有残疾本不想拖累父母亲弟,奈何王氏以死相逼老侯爷老夫人也绝不肯丢下他一人自生自灭,是以大房二房剩下的人便挤在两辆马车之中同向而行。除开夏瑾这一辆,还有一辆乘着老侯爷并夏大爷兄弟二人。 至于护卫……人心难测,皆早早遣散出去,他们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唯一两个壮年男子还残了一个,怎么看都像是一块儿油灿灿的肥肉,能够守着忠心不动歪脑筋的人又能有几个? 李氏掌心全是汗,夏瑾拿袖子替她擦了擦,他们这些人皆换下了绫罗绸缎改着粗布麻衣,粗楞楞的料子咯得手心生疼,李氏却是冷静了几分。 “马车跑了一夜是该歇歇了,我去叫祖父他们歇息片刻,好歹让马儿吃吃草缓缓。”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他们现在可只有这四匹马,累死了哪有地方换去。 夏瑾掀开帘子,朗顺正坐在外头打瞌睡,夏瑾不去吵他,只同车夫谈论能否停下来歇息片刻。 “哥儿快些进去罢,都跑了一夜也不差这会儿,这地界林子密,哪里能停下来歇息。到了有人家的地方再停罢,快些进去,外头风大,仔细割了脸!” 夏瑾也不勉强,他本来就不通这些,车夫长年在外行走懂得自然比他多些,只是要他再进去坐着却是不肯了,索性低头全钻了出来在那车夫的另一边坐下,车夫劝了几次他不理便也由着夏瑾自个儿折腾。 “哥儿好歹再穿厚实些,这路上缺医少药的,染了冷热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夏瑾听话地又裹了一层,这才得了会儿清净。天色刚蒙蒙亮,因着林子遮挡还瞧不出光线来,这一路走来极静,除了车轮子碾压的声音便只剩下枯枝在风中晃动的稀疏声响,再有几下不知名的叫声,旁的,再听不见了。 “这是去哪儿的路?” “按侯爷吩咐,正往济州赶呢。” “可不就是往河中方向?” 夏瑾面露惊色,济州同河西挨得极近,而河中同河西不过隔着一条大河,他们兜兜转转,到最后竟又是往封地去了。 “老侯爷的吩咐小的只有听命的理,不过哥儿放心,侯爷精明了一辈子断不会在这种大事上出错的。” 夏瑾闻言不再质疑,一边同车夫讨教如何驾车一边看这天色。 夏家人逃向了四面八方,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加大了敌人搜寻的难度。可如今为着河中,定远王与皇帝都有理由追杀他们,不过是为了不要让夏家利用在河中数十年的经营煽动是非为对方效力罢了。两人皆势力不小,那点程度的分散说实话作用并不会很明显,夏家人现在仍旧立在刀尖儿上。 如何脱困? 夏瑾的脑袋还没有聪明到立刻想出退路来,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夏瑾还未反应过来时坐在他身边的车夫便被飞来的一支羽箭穿胸而过,紧接着数支羽箭袭来皆射在了马车上,车中女眷压低声音相互提醒着不要惊叫,夏瑾迅速查看一番,好在除去后头又伤了一个车夫外并无人伤亡。 “来者何人!” 夏瑾现学现卖将马匹稳住,如今的他们没了车夫便是给再多的马车也跑不远了,显然后面那辆也是同样的情况。夏二爷费力稳住马车,此时来者不明,他们又失了逃跑的可能,端看在那些人只伤车夫不杀旁人的份上事情应当还未到最坏的地步。 “哈哈哈,老侯爷一家这般打扮又行色匆忙,是要去往何处?” 前方策马奔过来一人,夏瑾不认识,可听语气倒似是同老侯爷相熟。 夏二爷不知何时扶着老侯爷下了马车,夏瑾这边多是女眷不便露面,是以他留下朗顺看顾李氏等人自己则跑到老侯爷身边同夏二爷一同搀扶着迎上来人。 只见那人身着玄衣铠甲,所骑马匹也不似京中寻常马儿,夏瑾瞧了瞧,竟与当日在城外大营之中见着林航骑的那匹极为相似。 西北大营特有的战马。 此人是定远王的人。 “老夫年纪大了,看不真切,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未及那人回答便听着身后便传来一串马蹄声,夏瑾伸出脖子瞧了一瞧,竟是十几个玄衣骑兵,身下所骑马匹皆是寻常,足以显得面前此人身份非同一般。 “在下黄青,奉王爷之命请侯爷一家回营。” 黄青面上笑眯眯的瞧不出半丝煞气来,可立在他身后的铁骑却是隔着老远便散发着寒光,让人瞧着不由腿软。中箭的车夫现下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老侯爷瞧了一眼,并不正面回黄青的话,却是事先提及了这两人。 “先前不知何处飞来的箭矢伤了他二人,我等出门仓促并未备下伤药,黄大人可否搭把手?” 黄青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即刻便有人将那两个中箭的车夫抬到他们那边紧急处理伤口,黄青也不提将人送回来一事,只翻身下马极为恭敬地对老侯爷说到: “侯爷心怀仁义体恤下属,也难怪身在京中却仍为河中百姓念念不忘。” “黄大人过誉了,不过是年纪大了心狠不起来,总想着为儿孙积些福分罢。” 两人在那边不慌不忙地打哑谜,夏瑾听得背上冷汗直流。他不是不知险恶的七岁孩童,他清楚地知晓眼前之人掌控了这边十来号人的生死;他也不是力能以一敌十的高手,他的胳膊腿儿短得连夏环都打不过。 能隔着这么远射伤两名车夫却半分未伤到夏家人,很明显定远王此次派人来是打着招降的主意。夏瑾对此并不奇怪,因为河中那块地一直是夏家在经营,数十年来当地民众也习惯了夏家掌控,陡然一换,不管是皇帝那边派来的人还是定远王这边硬塞进去的人都会觉着不适应,磨合期肯定是有的,最终想必也会顺从,只是……有了夏家帮忙定远王掌控河中岂不更容易? 夏三也算是夏家人,更是定远王的心腹,可他到底离家太久与河中当地风土接触不多,河中百姓只知永宁侯并其大小两个儿子,至于夏三……能记者个排号就不错了。 夏瑾一边打量着那些人一边在心中琢磨,单就夏三而言是定不会让夏家这几个人认降的,抛开旧时恩怨不谈,有谁能心甘情愿地将一把手的位子交予本就没有多深厚感情的父兄手中的? 永宁侯这个位子夏三不可能没想过,尤其是在他也有了为之一搏的能力之时。从龙之臣功劳再高也不过封王拜相,而定远王自己便是异姓王,哪里还能再封一个出来夺自己的位子?是以夏三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个候,河中位置极好且甚是富饶,他不早作打算难道还能眼巴巴地便宜了旁人? 夏瑾一时想不明白,老侯爷心中却是清楚的,怕是夏三在营中的对头撺掇着定远王要来招降,军中之事从来就说不清楚的,定远王家大业大,营帐之中又哪里会只有夏三一人?人多了自然会有派系,生了派系纷争便不可能避免,如此定远王才能平衡各系关系以免手下势力过于庞大压过自己去。 老侯爷捋了捋胡须,已过花甲之年的他单是这般年岁摆出去便值得人敬仰了。这大半生的起起伏伏岁月沉积,已足以让一个不着调的毛头小伙成长为一个德高望重的智者。 在这世间挣扎六十多年,那是夏瑾活了三辈子都没达到的高度。 “侯爷可曾想好了?这深秋露重,挨久了恐染上风寒,还是快些同在下一道启程,早些到下一处城镇也好喝碗热姜汤去去寒。” “黄大人有心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只怕路途遥远,人还没到便散了架。” 这是担心下面的人不稳妥了,连夏瑾都听出老侯爷言语之中的松动黄青自然也听出来了,当下面露喜色道: “马车已经备好,用料做工以及防护都再稳妥不过,任是火烧水侵也动不得分毫,哪里能让侯爷不自在?再者侯爷并家中亲眷俱是王爷贵客,我等定会誓死护送。” “黄大人这十数人要来照料我这一家老小,可嫌拖累?” 你就带了这点儿人,如何能让人放心? “我等先行过来迎接侯爷,更有百余人在前方城镇之中候着呢,但凭侯爷差遣,我等敢有不从。”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了双方态度再明了不过,事实上这对夏家而言根本没得选,要么死,要么降,既然皇帝那边已经不分青红皂白地舍弃他们,那还有什么好表忠心的? 老侯爷年轻时便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主,不然也干不出正室未过门儿便先立了侧室的事儿来,现今为着保全夏家上下,不过是将忠之一字抛到一边罢了,哪里有什么好忌讳的。 这边夏瑾并夏二爷心中大石落定,那边马车内却是传来了王氏的一声惨叫。 ☆、第二章 人质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瑜儿同环儿两个不跟着我们去西北大营未必不算一件好事。” 原来当时王氏在车中听闻老侯爷欲归降定远王时后悔不迭,心中挂念被她提早送走的夏瑜两兄弟,一时悲难自抑失声痛哭,老妇人瞧着王氏这般模样也不好多问,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女儿,哪里有不明白的,遂只出声安慰再不提别的。 李氏在一旁冷眼瞧着却也有几分可怜王氏,两人虽不对付了这许多年,可同为人母哪里有不知心疼孩子的道理。当初夏家人命悬一线,王氏定也是下了死劲才将夏瑜夏环两人送走,谁曾想现如今夏家人转危为安,而早一步被送出去的夏瑜二人却生死未卜。 “孽债,孽债!” 王氏不管不顾地哭嚎,声音即便是隔着帘子也能传出很远。太阳刚升起来雾气仍旧很重,远瞧着根本看不见人影,只听得一撕心裂肺的妇啼,划破浓雾,直透心肺。 夏瑾在外头听着一时也有些眼酸。 夏瑜与夏环两人同他关系不错,虽说夏环心眼儿多有时爱给人使小绊子,可到底兄弟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平日里在一处玩耍学习的时间也多,他非草木,哪能半点哀戚也无。 “这一路过去还得要些时候,前途未卜,夏瑜同夏环两个未尝不会比我们过得好。” 夏二爷瞧着夏瑾面色不好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可还没等这两父子多说呢黄青那边却又开口了。 “不知哪位是府上瑾哥儿?” 虽说是出声询问,可黄青的眼睛一直有意无意地在瞄夏瑾,夏家人是想搪塞都没个机会。 “黄大人询问犬子所为何事?” 夏二爷将夏瑾朝自己身后拨了拨,如此仍旧不放心,索性立在前方用身体和衣袍将儿子完全挡住才作罢。 “二爷不必惊慌,在下并无冒犯之意,只王爷府上二公子与瑾哥儿交好,年后王爷回西北大营便只留着二公子并王妃在京中逗留,公子久在营中玩耍不喜京中子弟习气,算来算去也只有哥儿能与作伴。”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说到这里黄青顿了一顿,眯缝着的眼睛将那弯曲的弧度拉得更大,愣是将眼珠子也一并遮掩住了。 “还望二爷看在公子年幼无依的份儿上,留着哥儿在京中与公子作伴,也好一同学习彼此督促才是。” 黄青说这番话的时候态度不可谓不好,可无论是老侯爷还是夏二爷都听明白了,这是在跟夏家要人质呢。 他夏家不过是一个被削了爵的落魄贵族,这么一家子何德何能受定远王如此厚待?不过指着夏家人听话归顺替他打江山时保证后备补给罢了。他林方淼不愁夏家不归顺,没了夏家还有许多人愿意替他打理河中,不过是多费些心力与财力,于这天下大业的归属并无太大干系。 然而,倘若夏家归顺了,又借着定远王的扶植重新在河中站稳脚跟,临到头来却不听使唤倒打一耙该当如何? 这是那边的人在向夏家求保证啊。 如今夏家子弟四散各地生死未卜,留在身边还知道好歹的便只有夏瑾这么一根独苗。时值动乱,夏瑾被他们带走之后即便是夏二爷侥幸能再生一个,这天灾人祸不断的年月又哪里还有那份幸运再将一巴掌大的婴儿养大?如此可知,若是将夏瑾攥在手里夏家哪里还敢造次。 夏瑾在夏二爷身后紧紧攥住了他的衣摆,黄青所言虽是询问可留给夏家的却是只有一个选择:夏瑾,必须留在京中。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夏二爷和老侯爷谁都不表态,黄青却是不急,只等着那两人承受不住了才好,反正生死大权在他手里握着,点头不过早晚的事儿。 “孙儿愿意留在京中。” 就在黄青以为夏家人还要再拖些时候的当口儿夏瑾自己从夏二爷身后走了出来,小孩儿不看黄青,只双手掀起衣摆在老侯爷面前跪下,伏地,叩头。 “前路崎岖不平甚是艰险,还望祖父这一路多顾惜身子等着孙儿回来。孙儿不孝不能常在身边侍奉,望祖父莫要恼怒,若家中长辈难得周全孙儿便是远在京中也片刻不能安心的。” 小小的身子伏跪在泥土之中,深秋天寒,夏瑾双腿双掌皆触着冰寒的地面,单薄细瘦的脊背微微发抖,却是倔强地弓起一条浅浅的弧线,任是风吹雾侵也不肯再压下分毫。 老侯爷看着自己那不满八岁却极为乖巧懂事的孙儿,即便内敛沉稳如他一时也不免老泪数行下。永宁侯这个位子是传到他手里丢的,胡乱过了这一生,原本想着还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可到头来不仅保护不了妻儿竟还需亲孙替全家出头。 这些年来他一直偏心大房,对二房虽说也未薄待可到底不如大房的亲厚,现如今大房残的残走的走,却只留着不受重视的二房儿子孙子在身旁照料,原本想着今后好生弥补多年的亏欠,可眼看着就要转危为安了,自己最小的嫡亲孙子却也得走上那条豺狼虎豹遍地的道路。 老侯爷悲怆过度一时身子有些不稳后退了几步,夏二爷快步上前搀扶着,却又看见自己那唯一的嫡子这般情状,不免情难自抑侧面呜咽。 贵贱二字不过一线之差,想当年永宁侯府是何等的风光,如今一旦零落成泥,便是全家安危都得靠着一个不满八岁的幼子去换,来年再入黄泉,还有何颜面对列祖列宗? “哈哈哈,哥儿如此识大体实在让人艳羡,在下这就让人护送哥儿返京,王爷一早便吩咐过,哥儿待遇一律参照二公子,绝无人敢欺侮薄待。” 听闻夏瑾要回京之后李氏一下子就蒙了,她不似王氏那般情感外露,震惊过后却是一把将夏瑾抱在怀中谁劝也不肯松手,不哭不闹,就是半点不听商量,谁要敢过来拉走夏瑾她便立刻换了一张脸,同那护崽的母狮一般对着来人又抓又咬,连老夫人也不能幸免。夏家上下谁都没脸再去劝他,如何能劝?有什么理由能让一个母亲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儿子推入火坑? 李氏耽搁的时间有些长了,眼见着天色渐亮,黄青在一旁瞧着脸色开始慢慢变差,夏瑾怕黄青失了耐心做出些伤人的事来,遂强撑着李氏的脸逼得她与自己对视道: “娘亲可知,孩儿姓什么?” 李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说话,夏瑾又道, “娘亲可知,孩儿名什么?” “瑾乃夏家玉字辈孙,无夏家便无夏瑾,娘亲可明白?” 李氏依旧抱着夏瑾不松手,家族也好责任也好,她的儿子才七岁啊!老天无眼,为何偏偏就要折腾她家瑾儿? “娘亲可知,今日孩儿若是走了还有望平安长大,若是不走……当同夏家上下一道,血溅当场。” 说了这句话之后夏瑾便不再言语,李氏双眼麻木无神,抱着夏瑾的手却是更紧了,好些时候才终究变了那张毫无人气的脸搂着夏瑾失声痛哭。王氏在一旁看着本想幸灾乐祸地笑两声,可嘴巴咧开了却死活笑不出来,到最后竟哭得同李氏一般凄惨。 夏家的两个媳妇,为着自个儿儿子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却是在同一天为着同样的原因失去亲儿。 老天无眼,逼得我夏家妻离子散。 “外头的人在吵些什么?” 林航单手接过巾子,抹了一把脸,又抹了一把脸,放下,然后……接过新的巾子,继续抹脸。 “王妃今儿个想起去城外的庄子上瞧瞧那几株早梅开了未曾,若是碰上了正好采些回来做香粉饼子。” “那些个香腻的东西有甚好看,平白折腾。” 黄安接过巾子在水里拧了一把再次递给林航,不想却被后者嫌弃地扔了,黄安无奈又换了块新的浸水拧干之后再递过去。林航牵开来左右看看,挑剔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一脸将就地把巾子往脸上一盖,继续抹脸。 黄安:…… “少爷,那是脸,不是桌子。” “滚蛋,要是桌子我还用得着这么费劲擦么,直接扔了换新的!” 林航一想起那天被人泼了一堆秽物就来气,自那天回来之后他每天都要反反复复洗不知道多少次,每次早起梳洗前总要洗上两回澡才甘心,这还不算,洗完还得拿巾子在脸上抹八遍,黄安在一旁看着都肉痛。 “少爷息怒,少爷您想,这不也正好说明您长了一张好脸,瞧瞧,这么下死劲地折腾都不带破皮儿的。” 林航:…… 他能理解为这是在说他脸皮很厚么。 “走开,我今儿个也不去学堂了,帮我同先生说一声……算了,你也不用去搭理那些个老顽固,我下次想起来去学校之后跟他们交代一声便是。” 现在他只想从世人的眼中消失,消失成一粒渣渣。 “话说回来,夏家那边如何了?” 林航一边换上新的巾子继续抹脸一边询问夏家近况,论起当初泼他的人——虽然他得罪的人不少,可在那时那刻有胆子有动机的人,除了夏瑾不作第二打算。 “我哥昨儿个便带着人马去城外堵人,若无意外想必现在已经追着了。” 黄安抠了抠脑袋突然间又想起一个事儿来,因他不知林航在学堂与夏瑾之间的恩怨,是以只极为随意地提了句: “王妃倒是提过会从夏家子孙之中抓一个过来安置,今儿个去庄子上怕是也打算着接人时掩人耳目……少爷,少爷你去哪儿啊少爷!” 夏瑾回城并未再坐马车,因为年纪小又经过改装等闲无人能认得,是以直接被人拎上了马屁股一路颠巴着回京城。跑了许久直到快要近京之时夏瑾才瞧出路有些不对,因着小命攥在人手里他也不敢多问,只强忍着身体不适任凭那些人胡乱折腾。好容易马儿停了下来,却不是在城门外,而是守着一座依山而建的庄子大门。夏瑾虽说不知道都有哪些贵人在这地界制备了如此大的场地,可就目前情况而言,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肯定是定远王府的。 定远王府=林航=仇人=愁人。 所以说……冲动不是病,冲动起来要人命啊。 就在夏瑾在心中模拟了第十八回林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场景时,庄子的大门缓缓敞开,一张算不得久违却也恨不得一辈子见不着的俊脸出现在了敞开的门中间。 真的只有一张脸。 护送夏瑾的士兵吓了一跳,夏瑾因为被抓在马屁股上坐着倒是没见着前面有甚情况,只听得一声惨叫,随即那带着夏瑾骑马的人调转马头二话不说便策马狂奔。 从门背后走出来的林航:…… 在马屁股上颠地极为悲惨的夏瑾:…… ☆、第三章 定远王妃 夏瑾现在很苦恼。 真心的。 扒拉一下脑袋,抬起头——某个人继续跟傻子一样对着他笑。 夏瑾再次认命地低下头,再扒拉一下脑袋,十分肯定这个事实。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他即将过上极度悲催的日子。 “你放心,同窗一场,我又是个极顾念旧情的,断不会怠慢了你这位贵客。” 夏瑾缓了缓心神,该来的总躲不过,左右不过是个惨字,只是姿势不一样罢了,反正林航不可能折腾死他,他亲爹留着夏瑾还有大用呢。 “你今日合该去学堂听先生讲习,怎的却到了此处玩耍,可是身子哪处不爽快告了假?” “倒还真让你说中了,有个不长眼睛的货色借了豹子胆在我脑袋上动土,当时虽没逮着可这几日来一直觉着心里不快活,你说说,换做是你该如何是好?” “心中有病倒得小心处置了,需知根儿在何处才好对症下药,不知那人是如何得罪了你的?” 林航憋了半晌,实在是不好意思把那件事再从嘴里说出来回味一遍,夏瑾又端着架子跟他唧唧歪歪说一堆不着边儿的话,想吓上一吓都不成。这小子心眼儿忒坏,小小年纪便如那些个老油子一般一句话拐八道弯才罢休,不若将事情敞开来说看他还如何狡辩。 “你别给我装蒜,自个儿做的亏心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如今落到我手里,看我不用恭桶每日伺候你个七八遍!” 夏瑾破罐子破摔,抹了一把脸上被喷溅到的唾沫星子,极为嫌弃地在林航身上擦了一把后不咸不淡地说到: “每日都劳烦您伺候我如厕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定远王府的待客规矩就是与旁人不同,真真是应了宾至如归四个字。” 林航一看见夏瑾这张脸便想起那天自己醒转过来之后见着的场景,顿时觉得恶臭铺天盖地袭来,压了好几次没压制住最终还是跑到外头狠狠吐了一把,搞的夏瑾十分郁闷——他这张脸自认为长得还是不错的,怎的就能让人看得吐了? 某人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再次肯定了林航除了心脏有毛病眼神儿也有毛病,归根结底还是脑子有病。 林航在那边吐得极为壮观,夏瑾却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能躲一天是一天,兴许今天过后还能让他找着一种专让人便秘的药,下到王府伙食里头去让他们全都永久性便秘,夺了那厮的作案工具看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就在夏瑾阴暗地想着方法二时,黄安匆匆跑来,瞅了一眼吐得昏天暗地的林航,不管,径直对夏瑾揖手说到: “夏家瑾哥在这处正好,王妃那边让过去呢,若是手边没有要紧的事儿便同我去见王妃罢。” “手边倒是无事,只林大哥瞧着像是吃坏了肚子,还得托小哥去叫个大夫来瞧瞧才好。” 黄安极为大气地挥了挥手道: “这不妨事儿,等他吐干净了便好,哥儿莫要挂心,随我去见王妃要紧。” 夏瑾被这诡异的主仆关系给弄懵了,可到底没有自寻死路地坚持留下来陪林航那个煞星,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后便同黄安一道去往定远王妃所在之处。 在秋风中吐得甚是萧瑟的林航:…… 黄安一有亲娘撑腰便不把他放在眼里,混蛋,应该把这厮吊起来打个一百遍! 定远王在城外置备的这座庄子选地儿极为考究,占了为数不多的两眼温泉,更兼依着山形而建能瞧着好些这月份瞧不见的景色,真真是—— 财大气粗啊。 夏瑾抚了抚脖子,把仇富的眼神拉回来之后专心跟着黄安走。虽说永宁侯府也算得豪门大户,可到底不如林方淼这般与军权沾边儿的人活得舒坦自在,便是有那财力建这样的大庄子也得顾忌着皇帝的眼色,然而勤勤恳恳一辈子,到最后还不是说夺爵便夺爵了。 归根结底,这朝堂上的官司也不过是利益两字做主罢。 “前儿个王妃在承恩伯家见着了几株早开的梅花后便一直记在心上呢,今儿个好容易寻着府中空档特地赶着来瞧瞧庄子上的梅可有先发的。王妃先前正在梅园里头瞧看呢,可巧听下头的人说哥儿过来了,这不,紧赶着让我过来瞧瞧能不能将人带过去呢。” 夏瑾现今才七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定远王妃要见他算不得逾矩,再说了,便是真逾矩了定远王不发话哪有人敢动她? 这便是拳头决定规矩的铁证。 梅园入口是个圆月镶檀木的拱门,门上有瑞兽衔着铜环,黄安上前去扣着铜环敲了敲,里头有人简单问了几声便开门放两人进去。 一门之隔,竟是两般风貌。 如果夏瑾往年瞧着的那些个梅园算是园的话,那么这庄子里的梅园就应该算是……盆栽。 盆儿稍微大了一点,差不多有寻常两个园子那么大的盆栽。 夏瑾无语了,有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梅园,园倒是够格了,尼玛梅呢!这地方除了正中心插着一根梅枝子之外连根草都没有,难道是这外头的字写错了,这地方绝对是“没”园对吧! 除了那根梅枝子,除了地上的泥巴,啥都没有,可不就是门内门外两般景致么。 夏瑾开始有些理解为毛林航刚才会有那般待遇了,如果这王妃不是个神经,那这府里上下住着的便全是些傻缺。 “王妃应当在亭子里头避风呢,这京中秋冬风烈,王妃刚回来没几天还未缓过来,哥儿莫要见怪。” “哪里,便是京中长住的人都受不得这般风吹,王妃身子金贵,自是要仔细伺候的。” 说着便抬步同黄安换了个方向从偏门走出去,门刚一关上一道强风吹来夏瑾登时被吹得转了个弯儿,稳住身子之后慌忙以袖掩面以免风沙迷了眼睛。 “风再大些才好,这羊皮做的风筝就得要此等大风才能托得起!” 那边传来一女声,夏瑾闭着眼睛一时没法瞧清楚,只知道听着声音不似京中女眷那般温糯甜腻,倒是清细之中透着股子洒脱豪迈。 好容易等到风小了些,黄安扯扯仍旧蒙着脑袋的夏瑾,笑嘻嘻地指着前面那个拉着风筝线猛跑的女人道: “王妃正在兴头上呢,劳烦哥儿等上一等。” 夏瑾瞧了瞧那在风中奔跑的女子,眨巴一下眼睛,看了看黄安,黄安虽然也觉得有几分丢人可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这绝对是定远王妃,没跑儿了。 夏瑾负手在后学着何铮那般极为学术地深呼吸一次。 可不就是因为京中秋冬风烈还没缓过来么,西北大营那边有左右人字形山脉挡着哪有什么大风,好不容易在京中碰见了可不得抓紧时间放风筝。 去他的缓不过来,夏瑾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没缓过来的。 王妃那边疯闹了好一阵才消停,瞧着这边立着两个人半天不动才记起自己之前让黄安去叫夏瑾的事儿,当下便遣人过来将夏瑾两人叫到亭子里去避风。亭中炉子烧得极旺,四周又有塞着棉花的厚帘子挡风,暖和得如阳春三月,一时让在寒风中晾了不短时间的夏瑾体会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这便是瑾哥儿?模样倒是越发的精致了,比一岁时还要好看些,我那不争气光长脸的儿子可不敢再说他自己长得好看了。” 夏瑾趁着王妃说话之际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不似京中女人那般瘦弱纤细,这身习气做派倒透着几分军人的爽利,夏瑾暗中在心里提了个醒,随后揖手行礼垂眉说到: “瑾在此同王妃见礼了。” 定远王妃忙将夏瑾拉到凳子上招呼坐下,又将果饼盘子推到夏瑾面前,捏着他身上的衣服透着几丝凉气便出声让下人再往炉子里添些炭,随后面有愧色地说到: “是我思虑不周了,让你这般年纪的小娃娃在风中立了好些时候,姜汤已在熬煮,一会儿端上来后喝上两碗去去寒,莫要着凉才是。” “谢王妃体恤,瑾惯在京中厮混,这些个冷风倒是不打紧的。” “瞧瞧,这般小巧模样还非得学个大人腔调,可不是比我那混小子有趣许多?” 王妃同左右说了几句,句句不忘挖苦林航,说得口干舌燥便端起果茶喝上一口继续跟夏瑾拉家常。 “早先听说你要来,又不能让京中听到风声,我便寻思着来这儿赏梅弄个由头好接你进去,可你猜如何了?” 还未等夏瑾猜那王妃便笑得前俯后仰面红耳赤,夏瑾僵着脸赔笑,虽然不知道笑点到底在哪里。 “这园中的梅树早几年便被铲干净了,如今为着这个由头我特地让人从邻近的一处庄子里头折了一支来插上的。” 关键是您折了一支来插上那也不叫梅园啊,尼玛这连盆栽都算不上,难道叫做插花? 王妃自顾自笑得极为喜乐,夏瑾却在那边愣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长这么大除了何铮之外他还没遇到过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人,某种程度而言王妃也算是个能人了。 他刚才认识不清,这王妃不是个神经,她是个逗逼,定远王府上下全是逗逼。 就在这边僵着不动之时外头有人来报林航往这边来了,夏瑾还没脚底抹油跑路呢王妃却是先一步跑了个没影儿,等到再出现时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 她的亲儿子。 虽然夏瑾很想问问,真是他的亲儿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极没面子地在亲娘手底下扑腾,无奈实力差距明显那点小反抗根本不够看,又跟鱼儿没死透一般扑腾几下后才极郁闷的将脑袋别到另一边去,俗称,闹别扭。 “你这孩子怎这般失礼,客人面前一点规矩也不讲。” 林航:…… 夏瑾:…… 两人脸上都有些无语,偏偏王妃半点未觉出来,只一个劲儿地数落林航, “好歹哥儿也是你儿时定下的媳妇来着。” 夏瑾林航:!!!!! ☆、第四章 林家 众人 “老妈,话可不能乱说,再者……你快些放我下来!!!” 林航在亲娘手底下使劲扑腾,奈何实力差距太大拼了老命却半点用处也无。十一岁的半大小子分量本就不轻,更兼林航比同龄人要高壮许多,似这般单手拎着有多考验手劲可想而知,但看人定远王妃自始至终都跟拎小鸡崽子似的拎着亲儿子,其在夏瑾心中的形象瞬间威武雄壮起来。 至于在她亲儿子心中王妃是怎么个形象……夏瑾扶额,真心怀疑林航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儿子。 “怎算胡说?你可还记得五岁时同我一道去永宁侯府做客,那会儿瑾哥儿还在襁褓之中,是你自个儿定下的媳妇。” 王妃拎久了到底还是觉得手有点酸,甩了甩儿子,直接扔了出去。 夏瑾:…… 这货绝逼不是亲生的吧,他绝对是捡来的对吧! 估计林航被扔也不是第一回了,凭借着丰富的实战经验在腾空之后跟猫一般灵巧地翻了个身,顺利着陆,然后——迅速跟亲娘拉开了距离。 “你说的那些我哪里还会记得,五岁上的事何止这一件,件件都要装进脑子里怕是将脑花一滴不剩地挤出来都放不下。” 林航一边跟亲娘瞎扯一边那眼刀子刮夏瑾,任是再大度的被人往头上泼了秽物都不会轻易放过,更何况这秽物还不是一般的销魂。 “不同你浑扯这些,你叫夏瑾来此处有何事?若是无甚要紧我便将人带走了。” “要紧事不摆在眼前么。” “何事?” 王妃低下身子从背后环住夏瑾,纤纤十指固定住他的脑袋往林航那边猛地一撇—— “好容易找着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了可不得抓住机会好好看看么,瞧,多好看。” 林航:…… 夏瑾:…… 他能说,刚才那么一下真心有一种脖子快要被人拧断的错觉么……混蛋啊,敢不敢对着你亲儿子来一次啊!!!! “王妃过誉了。” 夏瑾挣扎了几下想把脖子从那纤纤玉指之中解救出来,奈何这指头看着细尼玛跟铁钳子似的撬都撬不开,折腾好一会儿夏瑾才终究认命,林航那块儿头都能被王妃一只胳膊轻松搞定,他顶着这副小身板儿无奈屈从于恶势力并不丢脸。 反正被人多看几眼也不会少块儿肉,更何况这恶势力长得还挺好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夏瑾经过一番心理建设之后准备装出乖顺晚辈的模样来讨好定远王妃,可那眉眼还没柔和下去呢就被王妃之后的转变给吓懵了。 “你快瞧瞧,瑾哥儿这模样就是生得好,怎么看则么喜欢。”王妃顶着那张温婉贤良的脸笑眯眯地看着夏瑾,爱怜地捋了捋他额间的碎发,神情半点变化也无地继续说道,“喜欢到……想把这张脸皮给扒下来。” 夏瑾:……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嗷嗷嗷嗷!!!! 还没反应过来呢王妃那张黑化了的巫婆脸便出现在眼前,夏瑾吓得半分形象也顾不得地扯开嗓子嚎叫,连林航在一旁看着都觉着忒惨烈,可觉着归觉着亲娘替他出气林航还是喜见的,是以便坐在一旁一边吃果饼一边看夏瑾被折腾,时不时还拍手叫好,或者掩面道一句好惨。 这座庄子依山而建,当初选址之时便是瞅准了这边的两眼温泉,因着天气转冷温泉池子特意修缮过以备主子们兴致来了往这儿泡上一泡,泉水温度极高,经常瞧见气泡从池底浮上来鼓成老大一个水包。 “啊啊啊啊——!!!!” 一片叶子随着原处传来的惊叫声落地,啪嗒一声,水泡破裂,又有新的继续凝集。 林航喝了一口热茶,长吐出一口气。 今儿个天儿不错。 夏瑾在庄子上连着住了两天都没有受到林航的打击报复,事实上是他根本没空被林航打击报复,若是夏瑾有得选,能换做林航来折腾他可能还会更高兴一些。 整整两天,整整两天他都在被王妃蹂躏,那滋味真心不能再酸爽了,夏瑾开始怀疑自己答应回来做人质的决定到底是不是对的,他甚至开始探讨人类为何存在宇宙为何还不消失。 虐到最深处,唯有一曲嗷嗷嗷嗷嗷能表达他心中对未来的期许。 就在夏瑾已经想好要去找个地方死一死的时候救星终于来了,天未亮的时候定远王林方淼便从王府赶来,今儿个休沐正好来庄子上泡泡温泉,顺道将妻儿接回城中。 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林舸。 这是夏瑾第二次看到林舸,相比之前那次远远看见的暴躁狠辣少年而言,现如今的林舸是半点狠戾不剩,整个人套在宽大的袍子里说不出的单薄。那时的他为了一条狗敢当街戳人眼珠子,敢只身同高出自己许多的人单挑,而现如今却是顶着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任谁看了都觉着心酸。 林舸比那时又瘦了不少,皮包骨头四个字用在此时最为贴切。他此前也听说过定远王家大公子出面指认二公子给贡马下药一事,这中间虽说也存了将林航从世子之位拉下来的心思,可无论对错皆是人家中之事外人哪有资格说道,兄弟夺权一事便是最亲近之人也难辨其中是非,外人顶着忠孝仁义的条框出面搅和也不过是为着看个热闹捞点好处罢了。 如若夏瑾还是同上辈子一般安稳地呆在永宁侯府里,他定不会在意定远王府之中的腌臜事儿,可偏偏这辈子多出了一个林方淼死活要拿夏家开刀,单看目前情势而言不掺和进林航同林舸之间明显不可能了,私心而言,相较于看林家人折腾林舸,他更愿意跟林舸一道折腾林家人。 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某种程度上说,林舸同他的目标是一致的。 夏瑾瞧着林舸极为善意的笑了笑,后者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这就是夏家的那个?” 定远王瞅着夏瑾随意问了一句,久居上位者的目光之中自然而然会带着一股压迫之气,夏瑾单单同他对视了片刻便直接闪躲开来,并非是他受不住,而是——作为一个七岁的孩童他必须不能受住。 是以定远王刚问完便见着夏瑾面露怯色地往王妃身后一躲……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某个人为自己的错误决定僵上一僵,随后迅速移动几步转而躲在了林航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偷瞄。 “瞧这孩子,你也不想想往他身后躲有什么用,还不抵到我这边来。有我挡着,你便是翻过天去王爷也不敢动你。” 王妃恨铁不成钢地对夏瑾叹气,夏瑾不为所动,甚至伸爪子抓住了林航背后的衣服将那仅剩的半个脑袋都缩了回去。 开玩笑,躲到王妃身后还不如直接躲到定远王背后去保险。 “胆子竟是小了些,往后需得同航儿一处多操练操练,男儿家家怎能这般娇气,夏老爷子将孙子托与我照看便断不能懈于教导,日后便同航儿一道去营中见识罢,你两人年纪相仿正好也有个伴儿。” 夏瑾:— —凸 “孩子不过七岁,你这般严厉作甚。” 王妃嗔怪地看了林方淼一眼,后者拍了拍心口,明显是吓了一跳。 “我记着瑾哥儿是下月十六生辰,过了十六便该八岁了,届时再送去营中也不迟。” 夏瑾:…… 他都不知道这十几二十多天有多大个区别。 “依你便是,明早需得回府上去,月末有场宴席要在府上操办,还得让你多费费心。”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正好也该回去找个裁缝来替瑾哥儿量量尺寸做几套衣裳了,这两日来一直让哥儿穿着航儿的旧衣裳,终究不是个事儿。” 夏瑾当时走得匆忙没带多少东西,内衫倒是有得换,可厚实些的衣裳除却身上那套是一件也未曾带的。为着夏家安心替林方淼办事,王府再不济也不会短了他的吃穿用度,是以一早便打着来这儿打秋风的主意能不带的基本上都没带。 又嘱咐了几个小的几句之后那两口子便走开商量正事儿去,留下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干瞪眼。 安静—— 估计是觉着气氛有些诡异了,被定远王好好教育了一段时间稍微收敛了往日脾气的林舸决心牺牲自己率先打破这尴尬气氛解救众人,于是便在静了一会儿之后抢先开口道: “哼,物以类聚。” 林舸甩了甩袖子极为不屑地走开,那表情嫌弃得让人想过去踩一脚,被无辜连累的夏瑾决定刷低其印象值,因为太过专心打负分以至于冲淡了起先从未曾放下的对林航的忌惮。 “你这人也忒失败了些,好歹是亲兄弟,怎的如此不招人待见。” 夏瑾同林航拉开距离,掸了掸爪子和袖子上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极为嫌弃地补刀。 “你就招亲兄弟待见了?” “不才无甚大本事,偏偏练就了最受亲兄弟待见这一样。” “夏家别的几个我不知道,你敢说夏家老八也待见你?” 三房同夏家闹掰的事儿已经不是秘密了,夏佩跟夏瑾两人的关系起初瞧着不错,可经过这些事情虚虚实实加在一处,现下也说不清了。 夏瑾垂了垂眸子,不甚在意地道: “至少夏佩还不会当着外人的面下我脸子。” 而林舸那可不是一次两次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干了。 这话给了林航响亮的一巴掌,可却也扇到了夏瑾自己,同姓兄弟之间斗个你死我活乍看之下是理所当然,可又有哪个生来就愿意做这些的?不过是上一辈逼着下一辈,下一辈再流着血将那些个腌臜事重来一遍罢了。 “且让你占些嘴上便宜,等到了营中自有你好受的。” 夏瑾不理,甩手离去。 ☆、第五章 回京( 一) 庄子靠着山建,夜间总要比别处凉些,好在炉中的炭火烧得旺,被窝里头丢了几个汤婆子烤得正热乎,是以夏瑾也没觉着有多不适应。 只除了这周围除了对头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当初走得匆忙,除了贴身物品没带之外贴身的人也没带上一个,朗顺当初哭着喊着要跟上来却被他丢给夏二爷牵走了,他们夏家现如今老的老残的残,壮年一辈也只剩夏二爷还在强撑着,再小一辈儿的是一个都没在身边了。这几年还好,若是再有些年月等到夏二爷也撑不下去的时候夏家还待如何? 朗顺虽说没有大聪明却也还算的有些小机灵,趁着老侯爷现在还省事,稍加管束个几年总还能派上用场。退一万步讲,纵使朗顺不堪大用,凭借着家生子那份忠心在老人家身边替他尽尽孝心也还是好的。 夏瑾裹在被子里滚了几滚,心里惦念着夏家老弱一时也无法入睡。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不短,这其中又同夏家人接触最多,上下二十多年相处下来便是一颗石头心也能捂热了。 他夏瑾不是个滥好人,可他好歹是个人,是人,便不可能放下这一大家子。 林方淼要留着夏家人替他办事,是以就目前而言夏二爷他们的安危夏瑾并不担心,反倒是那些个事先逃开的兄弟姐妹让人心忧。老侯爷此前的诈死伎俩在短时间内或许会起到一定作用,可稍稍给上面那位一点时间就能猜出其中猫腻。届时那位反应过来了,又知道夏家人投靠了林方淼……老侯爷他们被林家人保护起来了还算是安全,可那找不着正主发泄的皇帝就能轻易放过旁的小虾米? 夏瑾握拳,当初为着张姨娘的安全事先将她送出府了没有同夏家人一道离开,还有夏瑜夏环两人也不知被王氏弄到了什么地方安置,这一个两个的,一旦暴露了那可不就是活生生的靶子么。 夜间风凉,屋里炉子烧得再旺夏瑾手脚也还是有些发寒的。 此次回京之后断不能再如之前那般惫懒度日了,否则…… 夏瑾闭上眼渐渐睡去,可紧握着的拳头却是半点未曾松开,次日转醒,总还能瞧见手心被指甲掐出来的月牙印子,深深的,许久不曾消散。 “你快些上去。” 林航拿着鞭子戳了戳夏瑾的肩膀,夏瑾抬头——再抬头——尼玛还是看不全马腹上面的东西,只能平视着那一条条修长笔直的马腿。 “你觉着在不给我脚垫的情况下我要如何才能把脚放到跟我脑袋一样高的脚蹬子里?” 西北大营的马因着混有西蛮野马的血统普遍长得比京中常用的马高大些,对于旁人而言或许是可遇不可求的好物,但对于不到八岁的夏瑾而言,那绝对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高哇。 林航看了看夏瑾,又看了看一旁的马,最后指了指马车道: “只有一辆马车,车里坐着我亲娘,你要么上去,要么进去。” 林航本想再好好利用一下老娘的光辉形象尽一切可能地折腾夏瑾,可还没来得及验收成果呢便被人在肚子上狠狠揍了一拳,林航痛极弯腰捂肚子,却被人拽着衣服将他当成树杆子一样蹭蹭蹭往上爬,直至被人成功踩在背上,碾一脚,脚尖儿一蹬——背上压力陡然消失。 林航狼狈地直起身子怒瞪夏瑾,而后者已经跟没事儿人一样稳当当地坐在高头大马上了,只见那人衣着得体发丝严整地骑着马,一手拉缰绳一手扯衣摆,整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身边还有林航这么个人,随后极为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带着些疑惑地道: “早些时候便催着上马启程了,你怎的还在此处闲晃?” 林航:…… “你属猴子的么,蹿得这么快为何一开始不去爬马腿,非得要从我身上踩过去!” 夏瑾跟看傻子一样看林航,用马鞭子指着他道: “马腿能乖乖在那儿等着让我爬?等闲你这脑袋是小时候被马腿踢过才长这么大的?” “难道我立在这儿就是乖乖让你爬的!” “那你为何在此处站着?” 林航挥起手中马鞭子要去抽夏瑾,夏瑾踢了踢马腹直接跑开了。秋末冬初的天气本就干燥,地上的尘土早就积了许多,此时在四蹄踏溅之下还不逮着机会争先恐后扬起,直逼得林航掩面而逃。 “一会儿到王府之时我定要让所有人都离你一丈远,看你如何下马!” 夏瑾头也不回地骑马走了,只留林航一人在原地跳脚。 正所谓,既然已经把人得罪狠了,那就不要大意地继续得罪吧。 反正他不可能更恨你了。 林航所预想的夏瑾下不来马的局面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因为王妃早一步下了马车,看见夏瑾乖乖巧巧地坐在马背上木着一张俏脸看人时瞬间激动了,一把下去便将夏瑾拽下了马鞍跟拎林航一般甩着甩着便进了王府。 所以说,如果有得选他宁愿同林航斗,毕竟跟一个小屁孩儿比起来他还是略占优势的,可一旦摊上小屁孩儿的亲娘某人就完败无疑。 更何况这个王妃没准儿还是个穿越的! 夏瑾可没漏听,之前在梅园旁边的亭子里林航叫王妃可是叫的“老妈”,夏瑾敢用脑袋担保林航没那胆子将王妃同老嬷嬷一般叫法,既然不可能是这个世界别的意思,那么……夏瑾扶额,有的时候老乡见老乡可不全是因为激动而两眼泪汪汪,如果哪天他见着王妃时难以自抑地哭了,不要怀疑,那一定是给虐的。 定远王府因着正主一直缺席的原因布置并不十分完整,好在到底是按照亲王的规制配备的,是以大面儿上该有的还是有,只比起永宁侯府那样久在京中驻扎的人家而言到底还是少了些意趣。不过定远王一家都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在军中大大咧咧惯了回到京中哪里会计较这许多,某种程度而言林家人还是比较好养活的。 “绣阁的人一会儿便到,你先在我这处吃些点心选选布匹颜色,等那边的人来量还尺寸便能拿下去做了。正巧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张上好的白虎匹,趁着今儿个一道拿去同你做一件披风,你身量小,省下些料子还能做两副手捂子,现下这时节虽用不上可也近在眼前了。” 坦白说王妃对夏瑾还算是大方,吃穿用度皆参照林航,甚至比林航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这一切都能继续保持的话夏瑾不介意给王妃一个好评,可是……偏偏这个世界上有种人总会得一种病,名叫间歇性黑化综合症。 王妃就是病入膏肓的典型患者。 “王妃厚爱瑾铭记于心,只恐……我这身子笨重,王妃拎了这半天可会手疼?不若让瑾自个儿下来走走,参观了大半日的院子,总让王妃拎着瑾难免心有愧疚。” 夏瑾跟鸡崽子似的被王妃拎在手里甩来甩去满院子晃荡,花园、小厨房、书房……特么的连茅厕都去参观了一下,敢不敢把他放下来再去啊混蛋! 他发现了,王妃有个几乎偏执的爱好:手里爱拎东西,而且这个东西还比较倾向于人这个类别,以前夏瑾没来的时候王妃应该是拎林航居多,现在夏瑾来了……悲了个催的,感情拎他不用收费么!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瑾儿真是懂事,你且宽心,我手上还受得住。以前拎着航儿出入战场刀里来剑里去早习惯了,若非我片刻不离身地拎着也留不下他,如今他大了日子好过些了我这毛病等闲也再改不过来,只那小子长得飞快便是我拎久了也手酸,似哥儿这般身量的……” 王妃将夏瑾拎到眼前,逼得夏瑾不得不正视那张放大了数倍的脸。 “轻重刚好,手感甚得我心。” 夏瑾:…… 好在布匹衣料很快送来,夏瑾侥幸脱离了王妃那纤纤玉爪,因为悬空太久导致他看布匹的时候眼睛还有些晕,林航过来之时他甚至看见了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冲他走来。 “瞎了?” 林航伸手在夏瑾眼前晃了晃,后者呆呆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眨巴了下眼睛。林航抠抠脑袋表示不解,余光扫到自家亲娘之后——好吧,跟他亲娘呆久了这点程度的不良反应算是轻的,某方面而言夏瑾的到来算是缓解了他被折腾的危险,本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高尚情操,他决定让夏瑾活得再长远一点。 “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话,瑾儿听着了可怎么办。” 夏瑾:…… 他只是眼晕,并不代表耳朵也晕,敢不敢再损一点啊混蛋! 夏瑾决定无视这两人专心选布匹,哼,他可不是白打趣的,好歹……也得捞回些衣服钱。 最终夏瑾将最贵的那几匹给挑走了,在京中呆了许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别的不说,打秋风的本事那是绝对不输旁人。 “哥儿好眼力,竟将最贵的那几匹都挑走了。” 王妃笑眯眯地戳夏瑾,夏瑾扯了扯衣服,装傻。 他早说过,拎他是要收费的。 宴席那日夏瑾不方便出席,因他之前在侯府中的身份京中体面人家俱都认识,遂此时还是不要去外头露脸得好,让人惊讶的是林航竟也未曾出席,两人被安排到一处开小灶做伴儿,怎么看怎么诡异。 “今儿个你为何没去?” 夏瑾怕林航脑子太空了会使坏折腾他,是以一边吃饭一边扯话题,妄图以饭友的尊贵友谊打动林航让他选择性失忆忘了两人之间结下的梁子。 “我可是给大皇子喂过马的人,你觉着我去合适?” 林航不屑地啧了一声,经他这么一点夏瑾也想通了,不管真相如何林航身上还背着大皇子的一条命呢,到时候他若出席,你是让那些客人称赞他呢还是贬低他呢?或者干脆无视?考虑到场面太过尴尬,定远王直接让林航回避也情有可原的。 “今儿个三叔也到了,可想去见见?” 林航被人揭了伤疤自然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趁这机会又扯上了三房的人要戳夏瑾心窝子,夏瑾正要对林航翻个白眼儿,可巧这会儿门外来了个熟人。 “七哥。” 乖巧之中仍带着几分怯懦的小孩儿一如既往地站在那里,腼腆地叫着七哥,夏瑾看着夏佩有些出神,愣了会子,终究还是将筷子放下笑到: “许久不见。” ☆、第六章 回京(第二) “这几日越发冷了,怎的不多穿些再过来?” 林航吩咐下人去拿了一件披风来给夏佩披上,入冬之后已经好些天未见着太阳了,这几日本就冷,更兼风大,站在屋中也觉手脚冰凉更何况是刚从外头进来。 “哪里就有你说的这般不济,往些日子在营中可不比此处艰难,成日里日晒雨淋也没见着出多大事儿,不过就是点冷风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嘴上虽是如此说,可夏佩拢了拢披风终究还是未脱下——林航身份高过他,没得为了这么件小事起争执。 夏佩入席之后自觉地坐到夏瑾身边要同他说话,有那机灵些的丫鬟已经一早添了副碗筷来,饭菜是尽够的,再加一个人正好热闹些。 “七哥这几日在此处住得可还舒坦?” 夏瑾看了看自己这个小一岁的弟弟,思及近日诸事一时也不知应用何种面目相处。夏佩到底年幼,便是再聪慧也还是不通世故的,夏家三房这些个腌臜事他还未沾太深,却因着夏三爷的缘故直接站在了夏家人的对立面,便如同昔日与二房对立的夏瑜一般,只夏佩比夏瑜还要惨烈一些。 “王爷王妃心善,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闻此夏佩也不再说别的,小孩儿虽然年纪不大可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还是有谱的,夏家之前的事他一个字也没提,尽同夏瑾说些学堂趣闻。当初夏家出事时三房因有林方淼力保遂未受牵连,在别的夏姓子孙都在逃亡之时夏佩仍旧好端端地坐在学堂之中听先生讲习,说不嫉妒是假的,可夏瑾也知道夏三爷能有今天这般地位乃个人种下的善因,人家自己拼抢来的福气供子孙享用再应当不过,他们这些闲人也只有嫉妒的份了。 只是……夏瑾垂了垂眸子,终究还是在心中叹了口气。 如今三房算是彻底同夏家决裂了,单看今儿个情状是断无和好的可能。此次事件虽说不是夏三爷主导,可到底也还是有个知情不告袖手旁观的罪过,这般大的梁子一旦结下,和好如初便难如登天。 “那敢情好,出门在外有人上下打点再好不过,如此我同父亲母亲也能放下心中担忧同七哥往来了。七哥平日里可多去营中走动,现如今我们一家子都在营中落脚,王府这边虽说周全,可孤身在外有个亲戚说些体己话总还是好过些的。” “王爷也说是让我多去营中,一来同你们多走动亲近莫要生疏了彼此情分,二来也想着历练历练以防今后除了笔杆子什么也拿不动,下月过完十六便该去营中了,届时不通其中关节还得仰仗你多提醒才是。” “这几日不见七哥终究还是同我见外了,营中之事便是你不说弟弟也会好生布置,今后有弟弟同七哥一道行走断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语毕稍顿,夏佩拿起碗筷吃饭,嚼了两口复又不甚在意地道, “我初回京中之时诸事不通,与七哥亲近是出自本意与这之后的事并无多大干系,事已至此佩也无话可说,只望今后你我还是同姓兄弟莫要为着那些事远了交情。” “这是自然。”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夏瑾也不好再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今后两人见面的机会还很多,无论事实如何面儿上总得抹过去的,否则于人于己都无多大益处。夏佩现在还不到七岁与夏瑾能有多大恩怨?即便是利益不同也不妨碍两人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林航瞅瞅这个再瞄瞄那个,对于这两人没有掐起来还是有些小失望的。林舸自小就不会顾及面子上的东西十分热衷于和他掐架,他又没有别的兄弟能够寻求手足情谊,所以极为阴暗地祝愿全天底下的兄弟都似他们这般狠掐,唯有如此才能找回些平衡来。 “快些吃饭罢,光顾着说话了,饭菜若是凉了厨房也空不出人手上新的。” 三人又埋头吃了些时候,夏瑾突然想起来何铮的事遂开口同夏佩打听,不曾想却得到了这般答案。 “好些日子不见他来学堂了,好似自从林二哥不来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他。” 夏瑾拿眼睛睨林航,深深怀疑这货是不是为了打击报复已经将何铮给祸害了。林航起先并不知道还有何铮这一茬,被夏瑾这么一看先是一愣,尔后自然想到了之前的事上,遂极为恼怒地道: “你的意思是那天何铮也见着了!” 夏瑾极为吃惊地“诶”了一声,紧接着又很好奇地反问林航道: “你觉得这样的事情我敢让别人知道?” 林航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做坏事还是人越少知道越好,遂丢开这些专心吃菜,夏佩本来还想问到底是什么事呢却被夏瑾岔开了话题,如此往来又扯到了夏瑾生辰上去。 “七哥不提十六我倒还忘了,此前听父亲说过你是下月十六的生辰,现如今二伯和婶娘俱不在身边,十六那日就我们一家弄个家宴可好?” “人生六十不为寿,我不过这点儿年纪哪里够格言论生辰,往几年也未曾办过,没道理亲长不在身前反倒要讲究这些的。你的好意我心领,届时若真要同我道贺,十六那日来府上同我说些闲话就好,歇息一晚第二日正好一道去营中,只不知——这位主人家可愿意十六那日打开大门许我待客?” 夏瑾偏头询问林航的意见,毕竟现今他寄人篱下还是不要太不知好歹。原本还愁第一天去营中不通关节恐生事端,可巧夏佩自己撞了上来。初次去军营里头若是让林航那货带路的话一定会被坑,夏佩再怎么说也比林航靠谱些,无论如何先将导游找好了再说。 夏佩闻言眼前一亮,未及林航回答便抢先一步说到: “那是自然,十六那日我便来同七哥住上一宿,林二哥可愿意让我来府上?” 林航同夏佩一同长大自来便将其视作亲弟一般,不过是来府上小住一晚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只看着夏瑾得意他有些眼热,看着看着便觉脸上恶臭难耐恨不得将脸皮都揭下来才好。 这是已经被上次的事折腾得犯癔症了吗!! 林航猛地起身捂着脸就往外头跑,夏佩没有得到回复正想追出去问问呢却被夏瑾伸手拦住了。 “你林二哥应当有急事处理管不得这边了,我得空同王爷或是王妃说说十六那日的事罢,莫要再追过去了。” “如此甚好,只不知林二哥有甚要紧的事需得赶在吃完饭前处置?” 恋耽美 分节阅读_3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看着林航跑走的方向,勾了勾嘴角,极为得意地说了两个字。 “洗脸。” 京中局势暧昧不明,自夏家淡出人们视线之后定远王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对于将妻子留在京中为质一事并未反对回击,可要说低调处事也不尽然,夏家出事之后不久定远王府上便大规模地办了次宴席,所请之人具是京中体面人家。虽说定远王同皇帝不和一事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瞧出来,可在京中讨生活的哪个没多长几个心眼儿?皇帝不能得罪,林方淼又是好惹的? 是否出席一事为难了好些人,可最终还是觉着定远王回京首次设宴不来恭贺一番说不过去,是以当日到场之人还是不少的,仅有那么零星的几个借故未曾露面。就夏瑾所知,收了帖子却没有出席的人中最为显眼的两个便是何丞相同胡尚书,何丞相的妹妹慧贵妃正是当宠的时候,更有当今二皇子这个亲外甥在,丞相已经注定站在了皇帝这一方,遂讨不讨好林方淼已经不重要了,端看最终鹿死谁手。 至于胡尚书……如果上辈子没有看上人家的女儿,夏瑾是绝对不会关注这么个路人甲的。 没错,这就是上辈子生了一个女儿让夏瑾同何铮当上了情敌的礼部尚书。老头子极为古板不喜林方淼这般犯上作乱的贼子也在情理之中,夏瑾只听过便放到一边。 此后的日子也照常过着:一边忍受王妃的蹂躏,一边打听张氏同夏瑜夏环两人踪迹。张氏那边还好,当初送走之时夏瑾是知晓去处的,得了机会直接让王妃松口接进府里来便是。虽说府上也不是些善茬,可在这已经将皇帝得罪狠了的时代,能活着在府中受折腾已算大幸。 而夏瑜夏环两人……当初有黄青在一旁看着他也没寻着机会问王氏那二人下落,如今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是半点头绪也无。他二人同张氏身份不同,张氏说到底也只是个姨娘,林家人救了也便救了并无多大利害,可夏瑜夏环却是正经夏家嫡孙,不仅担风险不说还不易掌控。当初留着夏瑾便是为了防止夏家人出乱子,可现今却告诉他们除了夏瑾夏家还有这么两个嫡孙,这不上赶着让人灭口么。 想了许久也无头绪,夏瑾终究还是决定先将张氏接到身边来好生看顾,至于夏瑜夏环还需从长计议。遂在宴席第二日夏瑾便去找了王妃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半点遮掩也无,那是料定了王妃不可能不管此事。 “似你这般说法倒还真不能耽搁了,那张氏是你生母,便是念在你这份孝心上我也不能不管的,事不宜迟,我今儿个便让人去将她接回来。” 林家需要夏瑾来掌控夏家,而将身份低微的姨娘握在手心了还怕夏瑾这个小孩儿翻出风浪来?这般划算的买卖林家人不可能不答应,是以事情能顺利进展夏瑾也并不惊讶,只等着张氏进到府中。 第七章 六年 张氏在当天便被接到府中来了,不过短短数日她已憔悴许多,终日眉头紧锁直至见到夏瑾之时才舒展了眉间的忧思。母子两个叙旧过后张氏便被安置到了夏瑾的院子里,两人一道住着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因着有张氏这个正牌娘在王妃也收敛了许多,只看到夏瑾的时候爪子会不自觉地伸一伸,吓得夏瑾后退好几步后才收回去。 生母在侧又不用再顾忌家中规矩,夏瑾自是要好好弥补这六年来对张氏的亏欠,是以这之后夏瑾便常在张氏膝下尽孝,虽说来得迟了些,可母子两个终究还是得了机会补上这迟来的缘分。只到底心中惦念夏瑜夏环二人,夏瑾虽有生母陪伴终究还是无法宽心,又不敢托王府的人帮忙寻找,眼见着十六将至仍半分头绪也无。 “我儿所愁何事?” 张氏见着亲儿终日眉头不展忍了好几天终究还是问了出来,夏瑾挣扎片刻后同张氏和盘托出,毕竟张氏是他亲娘,这份信任还是有的。 “你这孩子如何不早说,你才多大点儿便有能耐扛下这等大事?” 张氏拉着夏瑾本想教训他一番,可终归舍不得让夏瑾受委屈,只得耐着性子同他好好说到, “姨娘在这京中虽说没个体面,可到底手底下还是有几间铺子几十个伙计的,大事儿打听不出来,这市井上的消息还能弄不到?这事儿你便放下由姨娘去料理,终归比你一人瞎着急有用。” 闻言夏瑾喜形于色,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思量去营中一事。 十六那日自然不能大办的,不过是王妃张罗了一桌子的菜让府中几个主子一道吃喝玩笑罢了。原本张氏因着身份原因并未出席,夏瑾本想着等这边事了便去园中陪她再过一次,两人简单吃些果饼茶水说些体己话也算得与生母过了一次生辰了,可席间王妃却执意要派人去将张氏叫来。 “姨娘来此怕失了府上规矩,王妃并两位公子在侧,瑾恐冲撞了贵人。” 夏瑾紧赶一步拦着被派去的人,倒不是真怕张氏冲撞了王府里的这几个主子,而是怕张氏来这儿受委屈。王妃这人其实还好,只林航林舸自来便口无遮拦,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没得委屈了张氏。不过就是一桌子的菜,他们母子二人另摆一桌就是,哪里就有什么稀奇的。 “你所顾忌之事我也明白,只今儿个生辰缺了张氏到底还是少些意思,航儿有我拘着定不敢生事的,至于舸儿……这些个家宴,一年到头他也来不了几次。” 言至于此夏瑾也不好再推脱,亲自跑去将张氏迎了过来。此种小场合定远王自然不会出席,同王妃所言一般林舸也未露面,夏珮是一早就到了,是以这么大桌子的菜却只五人一同吃喝,更别提这其中还有三个未长开的小孩儿。 “今日过后瑾儿便要再长上一岁了。” 王妃伸手摸摸坐在张氏身边的夏瑾,轻叹一口气道, “年纪涨了个头儿也得长,若是手感差了该如何是好。” 夏瑾:…… 张氏在一旁坐着没听太明白,但因场合不对也不好意思问,遂闷不吭声地坐着等王妃发话。王妃对于她而言那是在戏台子上才能见着的人物,如今却在一张桌子上用膳,哪怕是做梦也不曾梦见的。 “王妃说笑了,瑾同姨娘在府上多有叨扰,此番便厚着脸皮借花献佛以茶代酒敬王妃一杯,愿您青春常驻,阖家康泰。” 王妃端过酒杯豪爽地干了,又同夏瑾续了几句场面话,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之中……倒了下去。 “王妃!” 夏瑾同张氏见此大惊失色,今天王妃若是在席间被人下毒暗害,无论凶手是谁夏瑾都得遭殃,凭定远王对王妃的看重,夏瑾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然而就在这母子两个在那边慌里慌张地张罗人手过来安置王妃时,林航却不紧不慢地扶起老娘浑不在意地出声道: “我娘是有名的一杯倒,方才敬酒之时她错端成我的酒杯了,能撑着同你说上几句话也算本事见长了。” 闻此夏瑾母子二人才稍稍放下心来,眼见着林航连拖带拽地将亲娘弄走夏瑾有些无语,但更多的却是发现新大陆的狂喜——从此以后,亲娘再也不用担心他遇见王妃了,只要贴身带酒壶,十个王妃都能撂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张氏瞅着自己那快乐傻了的儿子想了想终究还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以示提醒,夏瑾看了看亲娘,又看了看王妃被林航搬走的方向,笑得更傻了。 “王妃这般模样我也见过几次,今儿个是疏忽了,好在回去躺些时候就好,等到王爷回来之后应当也醒过来了,七哥莫要忧心。” 夏珮以为夏瑾闷不吭声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挂心,没想到人转头回了他一个乐傻了的表情,吓得夏珮差点钻桌子底下去。 最后这顿饭也只有夏瑾三人吃了,不过此番倒比起初自在了些。夏珮年纪小又是个讨喜的,与他一同吃饭张氏也觉松快不少,听闻夏珮今夜要宿在此处更是满心欢喜地要做些拿手点心给两人吃。她身份虽不比李氏可夏家前阵子的事情还是知晓些的,三房如今同夏家人生了嫌隙,可夏瑾只身在京中闯荡多份依靠总要好些,不说指着三房的人帮忙,能少个落井下石的也好,是以为着夏瑾张氏是上了心要好好招待夏珮。 夜间洗漱完毕,待夏瑾两兄弟钻进被窝后丫鬟便灭了里间的灯,只在外间点了一盏以防起夜。房中人处置妥当后只剩了个小丫鬟守着烛火莫要让风吹灭了便纷纷去外间的床上睡下了。因着夏瑾身份不同,这院中的丫鬟都是仔细挑选来不会乱嚼舌根子的稳妥性子,平日里照料夏瑾起居也算用心,王妃为人虽不靠谱可御下手段很有一套,除却那不定时黑化和动不动就拎人的毛病,这王妃也算当得称职。 “七哥,可睡了?” 黑灯瞎火的,又到了这正点儿就寝的时辰,夏瑾已有些睁不开眼睛,正待睡去之际朦胧间听着了夏珮叫他,一时脑子还有些浑,只不甚清醒地“嗯”了一声。 “七哥?” “嗯,我听着呢。” “七哥,你睡了?” 夏瑾:…… “我没睡,你说罢。” 夏瑾以为夏珮想同他聊会儿,遂强打起精神来再撑上一撑,却不想夏珮在被子里拱了拱,言语之中带着几丝困意地道: “嗯,夜了,早些睡吧。” 夏瑾:— —凸 入冬后晚间已静上许多,除了风声再听不见旁的,瞧这天色再有几天便该下雪了,届时京中定会再换上另一般景象。 “七哥。” “我终究还是姓夏的。” …… 这一天虽有波折也算是平安过去,次日天未亮夏瑾便同夏珮林航林舸几人前往营中,自此开始了长达六年的军营生活。平素训练极累,一开始夜间若赶得及夏瑾总会回王府,不为别的,单是为着那不限量的吃食弄死都得赶回来,六年的时间,充分让夏瑾认识到了民以食为天这几个字的深刻内涵。 定远王府在城外置备的庄子占地极广几乎占了整个山头,平日里人烟稀少,只有那几个同王妃交好的命妇常来此处玩耍,别的,便是三四天也见不着个人影。 当然,这是对庄外人而言。 夏瑾立在那曾经寸草不生,现今更是连地皮都被掀掉了一层的梅园之中,长叹口气。 谁能想到定远王竟敢大着胆子在天子脚下屯兵,还正好养在这座庄子里头?早前他刚入营中之时还只在城外驻扎的那二千精兵中厮混,待到定远王返回西北大营之后这二千精兵也并入禁卫军了。为着避嫌林航夏瑾都不再去那边,后来辗转数次才被弄进了这座庄子,自此之后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胆大包天——尼玛屯兵都屯到皇帝眼皮底下来了,而且一躲就是六年愣是没被发现,若非亲眼所见夏瑾决计不会相信这就是事实。 王妃同林航两人被留在了京中,林航起初还去学堂点个卯,可这几年越发懒了连个样子也不肯装直接泡在了庄子里。外头皆言他顽劣不成气候,皇帝自是乐见的,遂装模作样地训诫了几次也便放任自流。至于王妃,因着素来不喜京中习气一年之中总有大半时间都在庄子上泡着,是以虽然京中还有两个林家人,可王府却是常年空置的。 “你今儿个怎的又在此处偷懒?” 正当夏瑾看着梅园这块被靴子底掀了无数次的地皮出神之时,身后传来了一清朗少年声,夏瑾回头一瞧,却是笑着对来人道: “骑射于我已无进益,练了练手便退出来,场地留给那些个正该学的岂不更好,没得在那儿占着惹人嫌。” 这六年来夏瑾的模样越长越开,却是比之前越发出众了些。小时候有些精致女气的面容如今揉进了少年郎特有的朝气和棱角,加之身量见长更是比此前夺目了些。自小便因面容似女子一般精细而苦恼的林航高兴了,在夏瑾这个发光体映衬下他松快了许多,为着这福利林航对夏瑾的态度也稍稍改观。两人一同生活了六年,红眼动手的次数不算少,却也没了初时那恨不得对方找个天气好的日子死一死的气场,多年磨合下来却也生了几分交情,这是一开始谁都预料不到的。 “骄兵必败,你得了那几次便宜便沾沾自喜,往后上了战场拿不动弓箭该如何是好。” “我自来便没想过去那种地方游走,有这些本事供我在子侄面前炫耀便好,哪里就要去争那些虚的东西。” 林航极鄙视地看了夏瑾一眼,到底还是没有下手将人拖回校场。夏瑾于骑射上有天赋是真,可这辈子也用不上却也算大实话,除非夏瑾乐意为着林家上战场,否则这身本事最大的用处也就在向后辈子侄炫耀上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你怎的也来此处偷懒,王妃若是瞧见了那双铁拳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哪里就如你这般不济,我这是特地来寻你。” “何事?” “宫宴。” 第八章 宫宴(一) “宫宴与我何干,跑这儿来同我说这些是想炫耀还是怎的?” “你这人真真不识好歹,我诚心叫着你一同去宫中见识,怎的到了你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 “我可谢谢您了,宫中岂是我这代罪之身能进的?你是嫌我在此处浪费口粮要送我进去吃牢饭?这人怎的如此小气” 林航被夏瑾损得有些挂不住,好歹他也十七了,被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孩儿如此戏弄面子上总说不过去的,想要找回场子却又觉着跟一个小孩儿计较有失身份,思量再三也只得强耐着性子继续同夏瑾说到: “六年前你才多大?这么多年了还有谁能认出你,再者我在你心中难道就穷到连一个人的口粮都出不起的地步?” 夏瑾点头。 “你还真这样认定了!” “除了亲爹亲娘给你的那些消用你还真就是连自己都养不活,我如今是靠着王爷王妃吃饭呢,同你没什么关系,别在这儿来攀交情。” “夏瑾!” 林航在那边气得够呛,夏瑾却是不咸不淡地睨了他一眼慢悠悠地回道: “何事?” 林航:…… 逗了林航几句夏瑾也便住嘴了,关系再好彼此相处也得讲究个度,否则,力量悬殊之下吃亏的终究是自己。瞧这模样林航定是有事要托他帮忙,一时却又拉不下脸来求人,只得拐弯抹角地瞎扯。夏瑾揣着颗大叔心欺负了小孩儿一会儿也觉着脸热,多大人了还跟儿子一般大小的人较真儿,没得丢份子,是以夏瑾收了逗弄的心思正色问到: “说罢,让我去宫中所为何事。” 林航瞥了夏瑾一眼寻摸着要吊吊他的胃口好找回场子,没成想夏瑾见他如此半句不说掉头就走,林航无奈只得拉着人好言好语哄回来——真是越活越回去,怎能跟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儿一般见识,没得丢份子。 所以说,这就是互相把对方看做晚辈怀着一颗纵容之心以极端诡异的平衡建立起来的友情么…… “也没多大个事儿,就是想要借你这百步穿杨的本事一用。” 此次宫宴是借着慧贵妃生辰所办,如此自然要设在她所住的湘妃殿。自大皇子被害之后失了儿子傍身的皇后声势渐弱,而慧贵妃膝下却养着如今年纪最长的二皇子,此消彼长之下慧贵妃近几年来在宫中地位日益拔高,若非皇后素有贤名皇帝一时找不着由头夺其印鉴,怕是现在掌宫大权已落入慧贵妃手中。 也就是说,慧贵妃现如今名义上还是皇帝的妾。 但凡是个妾,无论她再如何得宠,宫中势力再大,也没有资格为着她的生辰大宴群臣的。 所以…… “td你就打的这个主意!” 夏瑾将手里的东西一把摔倒林航脸上,林航本就心虚哪里还敢动怒,只得将东西接过老老实实摆在桌子上跟小媳妇一般凑到夏瑾面前讨好道: “我这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此次宫宴只请了命妇并家中小姐,若是能光明正大地进去我哪里会来求你出手,你瞧,这不也是被逼的么。” 夏瑾气得恨不得将这货丢到油锅里头炸一炸,需得把脑子里的水都炸干了才准放出来。 “男的混不进去你就指着我穿女装混进去?这般好事儿你怎的不自个儿受用巴巴的找上我?哼,当真以为我寄人篱下便没脾气是么,我再没脾气也不可能连这性别也随您喜好改了罢,你这脑子里到底还有脑花儿么,成日里不学好尽想些歪的。” “我这张脸京中还有不认识的?再说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事实证明,十七岁少年和十三岁少年之间的相对高度……是不能戳穿的。 在身高上被俯视了的夏瑾气得一脚踩到林航脚背上,嫌不够解气又要蹦起来再跺一次,林航吓得直躲,一边躲还一边干嚎道: “这是事实,你觉着就我这体型装女的有人信么,倒是你如今身形正好,若穿上裙子定无人能寻出破绽。我娘这些年来待你不薄,就当是为讨她亲儿子欢心你也好歹委屈委屈。” “王妃确实待我不薄,被她这般揉搓法我硬生生的比别人厚上一大圈儿,浑身上下没有地方不肿的我能薄到哪儿去,你瞧我这身青紫,你好意思说待我不薄!” 说起这些年来过的苦日子夏瑾就满肚子酸水儿,王妃那不定期黑化综合症着实太严重了,起初在军中同她分开还好些,待到后来转到庄子上之后王妃那是瞅准机会毫不客气地近距离下爪,美其名曰趁着现在年纪小折腾个够本儿,将来折腾不动了也还能回味回味。 夏瑾斗不过王妃只得转而折腾王妃的亲儿子,这些年来没少给林航使绊子,起初林航还拼死反抗过几回,可等到夏瑾威胁王妃说不给折腾亲儿子就不让其折腾自己时,林航的苦日子就来了。 六年来,庄子里逐渐生成一条众人心中熟知的食物链——王妃掐夏瑾,夏瑾掐林航,夏瑾掐不动林航,王妃帮着夏瑾掐林航。 “那你到底要如何才能答应!” 夏瑾瞅了瞅桌上那青色的女裙勾了勾唇角,奸计得逞地对着林航道: “你若告诉我到底何时凭借何种手段撤离京中,我便遂了你的意。” 宫宴前夕夏瑾跟林航两个窝在房里头奋力鼓捣装扮,这两人都不通脂粉忙活半天汗水都出了一桶弄到最后也是个媒婆脸,最终无奈只得去求助于王妃。夏瑾实在没有勇气将这事儿告诉张氏,遂也由着王妃那边将这丢脸的事情包办了,到底最终是跟着王妃进宫的,让她看见也不过早晚的事儿。 “呵呵呵,我儿端的好本事,竟能将瑾儿这张如花似玉的俏脸糟蹋到如此地步,果然是再好的脸也禁不住一把杀猪刀么。” “王妃,瑾这张脸皮还是不够厚的,再如此打趣恕我不奉陪了。” “这孩子真是,刚来那会儿多可爱,现如今怎的跟老头子似的瞧着让人生厌。” “瑾不在此处惹您厌弃了,告辞。” 夏瑾言毕转身就走,王妃还没说什么呢林航却是抢先一步将人给拉了回来伺候佛爷一般伺候着,生怕惹了他不高兴撂挑子不干。 “不过就是一张弓,瞧你那点儿出息。” 王妃瞅着自己儿子直叹气,平日里机灵不管用啊,一遇到称心的武器便挪不动步子,往后这个弱点若是被人抓住稍加利用该如何是好,这愣小子怕是把全身衣裳赔进去也甘心。 真不知这性子随了谁。 “娘,你就当可怜可怜儿子吧,那张玄铁弓可是我寻了好些年都没寻着的,如今竟让一干妇人弄出来做游戏彩头,你可知孩儿这颗心,那是凉到西北大营去了!” 闻言王妃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招来夏瑾左右端详了眼身段儿,又看了看夏瑾那张被林航折腾得惨不忍睹的脸,皱了皱眉,终究还是将脑袋别过一边去。 “快些去将脸上的妆洗掉,你这是要吓死我么。” 夏瑾顶着一张鬼脸翻白眼儿,都看了老半天才想起这茬,王妃您这反射弧也有够长的。 洗干净之后的夏瑾登时顺眼很多,王妃拉着小孩儿看了半天,愣是将之前那鬼里鬼气的脸从脑子里挤出去才罢休,如此之后才腾出眼睛挑剔地看了一眼林航不知从哪儿寻摸来的一身青色衣裳,左右看完后,跟夏瑾做了一件同样的事—— 一把把东西摔到他脸上。 “娘,你是我亲娘,再这样我真的要去问父王到底把我亲娘藏哪儿去了!” “个兔崽子,欠收拾欠到你这份儿上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你瞧瞧你自个儿都选的是什么东西!” “不过就是去宫里走一遭,哪里要讲究这许多,穿那么精细作甚!” “糊涂东西,这已是入冬年月,你弄了这身儿春装来是要闹哪门子笑话!” 闻言林航傻愣愣地抠了抠脑袋,瞅着亲娘嘿嘿嘿笑了几声后又腆着脸去跟亲娘套近乎。 “娘,你那儿还有没有年轻时的衣裳,借一套与他穿罢,您瞧,这不一时半会儿也没地儿寻去么。” “我不在京中长住,年轻时的衣裳便是有哪里就能放在此处!”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王妃又将那身春衫拿过来往林航脸上丢了一次,仍旧不解气地道: “倒是有一件骑装,因着着实喜欢才一直带在身边,许久不曾穿过了,如今却是能借这机会从箱底拿出来见见光。” 夏瑾被这母子二人折腾了大半宿,最终换好衣服出来之时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这张脸,这个脑袋,如果能够同人换一换的话他一定会感动到哭的。 帘子撩开之时母子二人都极为期待地往那边望去,毕竟是合伙……毕竟是合力弄了半天才弄出来的,怎么着也得赚个眼福不是。珠帘撞击着,前后晃荡了好些时候才重回原位。烛火晃动了两下,却是有只蛾子不惜命地撞了进去,就此白白赔进一条性命。 红色小褂缀着狐毛边儿,样式再普通不过的短襟,踏上简洁无甚修饰的翻皮短靴,干练,利落,以及……让人挪不开眼。 不得不说,夏瑾生了一张好脸。 十三岁正是雌雄莫辩的年纪,再加上这番刻意的打扮夏瑾那本就精致的面庞硬生生给弄成了倾国倾城的女儿模样,只眉宇间的男儿英气到底是未掩盖住的,却也为那张脸添了些别样风情。 “好漂亮的孩子……” 王妃愣着脱口唤了一声,随后似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尖叫着扑过去一把将夏瑾捞到怀里半点怜惜也无地使劲揉捏,直让那张美得不似真人儿的脸活生生变形了也不干休,只管一边叫着一边揉着,状似癫狂。 一旁的林航瞅着夏瑾那乌黑的辫子出神,老半天了脑子里才闪过一个念头。 亲娘说他五岁时曾定下过夏瑾做媳妇。 如今看来,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 ☆、第九章 宫宴(二) 太阳快下山之时夏瑾便同王妃乘车启程去宫里了,入宫需步行,待到夏瑾下车之时宫门外头已经停了十好几辆马车,有的似他们两人一般刚从车上下来,而有的看样子已经进去了好些时候,只留着一两个小厮丫鬟并车夫在一旁等着。下人身上总不能穿皮裘的,普通的棉布袄子又不御寒,眼见着天儿冷得快结冰凌子了也不敢离开原地去烤烤火,只得手和脖子都缩到了衣服里,连脑袋也恨不得一同缩进去。 “地上开始凝霜了,下脚慢着些。” 夏瑾下车之后转身撩开帘子的一阕扶王妃下来,两人今儿个都穿的红色,只为避讳慧贵妃妾的身份未着正红,只是浅浅的带上一点罢了,不艳丽,却也喜庆,像是给人庆生的。 “你初次入宫这些个规矩定是记不全的,一会儿只管看我如何做,切记莫要冲撞了里头的贵人。” 王妃似模似样地嘱咐着,只是夏瑾觉得这些话跟在说她自己一般,事实上相比夏瑾而言王妃才更像是会出乱子的那个。 湘妃殿是一早便布置好了的,为着今儿个的热闹特意将宴席摆在了冷香苑,不过是想着一边赏梅一边吃喝嬉闹罢了。要说皇帝的妃子摆个生辰宴也无甚稀奇,哪怕这妃子再得宠又能在宴席上折腾出什么花样来?不过是趁着今次西蛮那边的公主来此出使,叫着一同热闹以示和好诚意罢了。 夏瑾瞧了瞧身旁的王妃,后者依旧笑得那般漫不经心,面上瞧不出半分异色。 谁都知道定远王是西蛮的克星,这种场合让定远王妃和西蛮公主凑在一处,那皇帝的心眼儿可真不是一般的坏啊。 夏瑾等着王妃吃瘪,又觉得到底自己同王妃是一族的被这些个外域蛮子欺负了去总不好,思来想去最终只是盯着王妃嘿嘿嘿了几声,看得王妃满头黑线。 “你这是指着我在那小姑娘手底下吃亏好借机报仇?” “哪儿能啊,王妃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些年来对您的这份儿心,此心至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 “鬼灵精,这要让我丈夫听见了多不好。” 夏瑾:…… 他刚才是被调戏了对吧,王妃你这样在小孩子面前秀下限真的好么! 冷香苑的梅树种得多,如今正好开出了一大片,夏瑾同王妃两个随接引宫人穿过清秋阁还离着老远呢便闻着股子冷香。随着夜风渐盛,那冷香愈发浓烈,一直到风向转了个弯儿才堪堪散了些,余香萦绕,让人只觉着满身满心都染上了一层花香,不浓,却是经久不散。 王妃扯了扯夏瑾,极为严肃地道: “一会儿你去撇些枝子带回去,能挖颗小苗子就更好了,正好梅园那边没有腊梅,便是种不上插几枝应应景也行。” 夏瑾:…… 他想到了当年刚入梅园时插在那光秃秃地皮上的梅枝子,突然觉得……好丢人。 王妃您还能不能有点儿身为王妃的自觉,当着接引宫人的面儿跟他说着打秋风的话,这真心是不能再掉份儿了,还有就是——梅园已经改成演武场了,你要一群汉子守着光秃秃的一枝梅哼哼哈嘿是几个意思啊!! “姑妈,您真爱说笑。” 王妃拍了拍夏瑾的肩膀,给了一个我信得过你的眼神,随后十分正经地跟着接引宫人走了。 夏瑾:…… 好吧,当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到。 夏瑾正要往前走追上王妃时风向再次倒转迎面吹来,他那不知道早先别在哪儿已经被忽视成了渣渣的手绢儿却在这时出来刷了一下存在感,乘着风劲愣是飞出数步才挂在了枯枝子上。 这个高度…… 好吧,估计长个几年再来拿的话刚刚好,站在枝子底下的夏瑾望了望那张帕子,深以为自己没必要跟闺阁小姐一般在意这些贴身物件儿,反正被人捡到了也不可能坏他名誉,如此这般乱想一通之后夏瑾转身就走,却不成想这一转身便瞧见了那不远不近的地方立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 这次宫宴未邀请外男,想这宫闱之中能华服锦衣又恰巧是这年纪的,除了二皇子外应找不出旁人了。 夏瑾心里咯噔了一下,忙中出错竟差点儿伸出手来揖手行礼,还好夏瑾脑子没蠢到渣渣的地步,堪堪转过了手势放到一侧行了个中规中矩的福礼,随后借着男女大防的由头也不同那少年言语直接直起身追王妃去了。 自然,跑得飞快的夏瑾没有看见那身后的少年嘴角一抽。 “方才去哪儿乱晃了,早同你说过这宫中规矩大不能乱晃——你去折了梅枝子了?” 王妃拉着夏瑾要看他背后有没有藏着腊梅,夏瑾无语地将手摊开让她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一直到王妃确信手上开不出花来才扫兴地哼了一声,随后拉着夏瑾径直往冷香苑走去。 夏瑾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放弃吐槽王妃,只跟着王妃寻着步子往前走,一边走着却一边觉着方才那人有些眼熟,至于哪儿眼熟—— 夏瑾眼前出现了一双同样严肃正经的眸子,只这双眸子嵌在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上。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宫宴还未开始,人都没到齐呢忧心有何用?重头戏总还是得等些时候才能端上来的。 今晚的重要人物无非就那三个,慧贵妃,西蛮公主,还有就是定远王妃。这算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那夏瑾这大老爷们儿去里头掺和什么劲!夏瑾越想越觉着憋屈,可为着撬开林航的嘴巴拿到离京的第一手消息又不得不这样做。六年的时间无论是对定远王还是对皇帝而言都已经够长了,这之前勉强建立起来的微妙平衡怕是也守不住多长时候。夏瑾如今手中半点筹码也无,更何况他还要保护张氏,想做到全身而退就必须早做打算,既然要早作打算,那便应知晓这些人到底准备何时动手。 夏瑾揉了揉眉心,这六年来他们一直未放弃寻找夏瑜夏环,可得到的消息最多也只有一个乞丐见着两个小孩儿在夏家人离京之后曾回府来看过,旁的便再打听不到。六年的时间夏瑾也快要放弃,毕竟他现在自顾不暇也没法为着他二人继续逗留京中。眼下最要紧的当是护着姨娘一同撤离京城,否则这两边一旦打起来他们这些人便是活生生的靶子。 “一会儿席上总会有些个助兴的玩艺,为着那蛮子公主娘娘还特意嘱咐了几个将门之女弄一场箭术比拼,彩头便是航儿要的玄铁弓,瑾儿,你听好喽——” 王妃低声对夏瑾道, “咱可不能给中原人丢面子,万万不能让那些个蛮子从我们手里讨着好的!” 兴许是王妃眼中的名族情怀太具感染力,夏瑾一时也生出几分豪情来,正要回几句话应应景时王妃又拉着他的手更为严肃地说到, “若是赢了,要梅枝子的时候才更方便知不知道?我这也是为着你好!” 夏瑾:…… 好吧,他不能奢望王妃这样的人能生出多大觉悟来,就当是前半截和后半截不是一人说的罢。 宾客陆续入座,王妃因着位份高坐得极靠前,夏瑾同他一道自然也是显眼的,更兼他那通身的气派和怎么也忽视不了的脸,一晚上光是接探寻审视的目光都能接出八块儿腹肌来,让这辈子习惯了低调的夏瑾极为不自在——这么多妹子盯他,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某个人在心里嘿嘿嘿,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妹子们定位为今晚抢风头的头号敌人了,还自顾自有些小激动地转着脑袋要去瞅上辈子的初恋,可没等瞅到便听一声尖细的嗓音唱到: “慧贵妃娘娘驾到——” “二皇子驾到——” 众女眷起身行礼,夏瑾亦垂首含胸,一直等到太监唱平身落座时才抬起了头。 一瞬间,四目对接。 夏瑾愣了会儿神,但也只是一瞬便垂下眸子避开去,因着众人皆在落座也没有人觉察到两人的眼神交流,夏瑾松了口气,却又揪着心如何也放不下。 何铮。 尼玛这货有七八成的可能是何铮! 夏瑾的手有些抖,当初撞破何铮脸上的秘密之后他就觉着不对劲,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让一个人自小就把这张脸用那么惨不忍睹的疤遮起来?如果单单是内宅争斗,毁一张脸又算得了什么,缺胳膊少腿儿才能真正避祸,何铮那货单单遮住一张脸又算什么? 明摆着是这张脸不能让人看见! 夏瑾不敢再往下想,这些个宫闱秘辛不是他这样的人能够管的,便是连知道也得考量一下自个儿的头黏得牢不牢,夏瑾背上出了一层蒙蒙汗,面上也有些惨淡,王妃瞧着不露声色地掐了他一把,腰上的疼痛传来整个人的脑子才稍稍清醒了些。 “宴席开始了,旁的莫要再去想。” 夏瑾点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在王妃身边再不往慧贵妃那边看一眼,只专心打量小几上的那些果饼酒水……好吧,摆在王妃面前的那壶酒彻底让夏瑾醒了神,某人二话不说抄手便将那壶酒夺了过来摆在自己面前的几上,连酒杯都没留一个。 王妃嘴角抽了抽,十分无奈地道: “一会儿贵妃娘娘定要祝酒的,届时你要我喝什么去?用盘子盛点儿汤么?” 夏瑾想想,把酒杯还回去,酒壶却是绝不肯还的。 “你可以用酒杯盛点儿汤。” 王妃:…… ☆、第十章 宫宴((三) 宴席铺展开来,宫娥鱼贯而入,一应菜肴酒水有条不紊地端上了个人面前的案几。银质雕花的餐具,精巧细致又实用安全,用于宾宴再合适不过,夏瑾挑了几样卖相极好的菜尝了两筷子,味道确实比寻常宫外吃着的强些,想着今后应当没机会再吃上便又多吃了几筷子,直到下一道菜端上来。 “想着今儿个接待的都是些女眷,遂菜色都紧着精巧细致的上来,我瞧着这卖相倒是不错的,只不知还合诸位口味不曾?” “贵妃宫里的自然不会差,只这菜肴精致得跟画儿似的,让我们哪里忍心下筷子呢。” 说话的是偌仪长公主,因着同皇帝一个辈分在这宫中也算是个分量极重的人物,夏瑾是知晓这位公主的,为人挑不出大错来,只因终身未嫁而在常人口中生了些是非。 “长公主说笑了,我这里的东西比着您府上的还略差些,只不要嫌弃了我那厨子的手艺不肯动筷才好。” 那两人身份相当聊得也投机,众命妇间或插上一两句助助兴,旁的小姐丫鬟则眼观鼻鼻观心只管端着姿态不让人挑去错处,今儿个说是为庆贺慧贵妃生辰而设宴,可明白人都知道:那是趁着机会给二皇子殿下挑选皇子妃呢。 二皇子现如今是众皇子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十四出头正该是定下亲事的年纪了。如今慧贵妃极得盛宠,二皇子又占着个长字,若无意外那太子之位便在这几年了。京中勋贵人家府中未出阁的小姐之中若是年纪相当的也多停下了与人说亲,不过就为着皇子身边这一个正室两个侧室的位子。 夏瑾一边夹菜一边偷眼瞄在场的那些个贵女,都是十三四岁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因着年岁浅这面上的脂粉倒是不重的,只露出一张张娇嫩青春得能滴出水来的脸,举止得宜眉目含羞,这么一圈儿一圈儿地瞧下来竟是让夏瑾生生咽了几口唾沫。 哎,做皇帝的儿子真真是艳福匪浅啊,即便不做皇帝的儿子,让夏瑾保有以前那侯府嫡子的身份也好,总归还是有几家门当户对的闺秀能挑选的,好过现在性命不保哪还有心思去想着讨媳妇。 “你瞅着眼馋?” 夏瑾正偷瞄得起劲呢冷不丁旁边传来一贼兮兮的声音,夏瑾满头黑线地偏头看王妃,却见后者十分正经地挑着盘子里的菜跟说话人她一般。 “我就瞧着眼馋怎的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妃让我穿上这身女人家穿的衣裳就以为我不是个男人了?” “毛都没长齐还男人,小小年纪就不学好,活该你讨不着媳妇。” 夏瑾:…… 他讨不着老婆是被谁害的,如果他现在还有侯府做后盾,他用得着愁这些么混蛋! “先别在这儿瞪我,这吃也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便该是重头戏,你可得打起精神别忘了来这儿的目的,不然航儿在地上打滚儿我可不管。” 你亲生儿子打滚儿你不管难道还要他来管! 夏瑾想对王妃翻个白眼儿,可好巧不巧又瞄见了二皇子在往这边看,夏瑾后背僵了僵,最终还是低下脑袋不再左右乱晃以免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慧贵妃瞧着儿子今晚有些心不在焉,又每每往定远王妃那边看,遂不解地问到: “今儿个可看着喜欢的了?怎的瞧着精神有些不好?” “昨夜温书温得有些晚了,席罢睡上一觉便好。” “我瞧你总往王妃那边看,可是看上王妃身边的那个小丫头了?” 二皇子略作沉吟,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只觉着那人有些眼熟,不知同王妃是何关系?” “定远王膝下唯有两子,王妃身子不好却又想着要个闺女,思量不得法最终便从娘家接了个小丫头过来——那模样却是生得好,把这些个公主小姐都比了下去,你看上她倒也在常理之中,只是……身份略有不妥。” 慧贵妃没把话说死,可熟悉她性子的人都知道这是已经表态了。贵妃从不会将一句话说到头,因为略表偏向之时听的人就应当知道再不能忤逆。 “孩儿分得清轻重,只不过觉有些眼熟便多瞧两眼罢了。” 贵妃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偏头同一旁的太监吩咐了几句,紧接着那尖锐的唱诺再次响起,待到众人都把注意力集中过来之后慧贵妃便提议众人玩些游戏。除开一早便商量好的箭术之外总还是得给其他不通此道的贵女一个表现的机会,遂用了最中规中矩又调动气氛的击鼓传花。 夏瑾跟王妃两个人在一旁吃菜看热闹,那是半点会落到自己身上的担忧都没有。开玩笑,这可是用来给人儿子选媳妇的才艺展示环节,夏瑾这个冒牌儿货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入贵妃娘娘的眼,如此会传到他这儿来才有鬼。 走了几轮儿基本上家世比较好的几个都轮上了,那些个没有被抽中的也知晓自己失了攀高枝的机会,正暗自懊恼紧搓手绢儿之时,好戏正式开始了。 “这些个女儿家真真是个个都有好本事,以前倒不觉着,今儿个瞧了这么多年轻面孔才惊觉自个儿已经老了。” 慧贵妃自嘲了一番,众命妇却又紧跟着恭维拍马,一直到气氛弄得差不多了才提到箭术比试一事。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占西公主在京中已住了些时日,想必你们应当已经认识。西蛮那边同我们风俗不同,女儿家家也得习得一手好功夫,恰巧我听闻朝中将门之女也有精于此道的,这不,正好借着机会比试比试,也好让我们瞧瞧与这京中书本气不同的风貌。” 慧贵妃说话之时已有太监捧上一张弓来,有好奇的耐不住性子倾身瞧了瞧,却是一把通体乌黑泛着冷光的铁弓。 “这张玄铁弓乃我祖上之物,传到我手中也只能搁置养尘瞧着着实可惜,现如今正好送与那精于此道的人,也算是替这好弓找个好归宿了。” 玄铁弓拿上来之后夏瑾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不理,非是不喜,而是想着反正不是自己的东西现在看多了也只能徒增伤心。 于是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弓上之时夏瑾却在悄悄打量占西公主,自宴席开始后她便默默坐在一边吃菜喝酒,不同人说话也不摆臭脸色,就是当周围人不存在,坐在她身边的那些个命妇贵女想必也不知如何同她亲近,只得一边与旁人说笑一边不时尴尬地看她几眼罢了。 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啊。 西蛮那边的人轮廓比中原人的深一些,是以极易出美人,夏瑾瞅了占西公主两眼,又瞅了两眼,一直到对方迎上他的目光对着夏瑾友好笑笑。 满——眼——桃——花——开—— 只觉小心脏被这一笑轻轻敲了一下,夏瑾顿时如同置身于花开烂漫的桃林一般,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 女神!!!!! 这才是真正的女神!!!! 夏瑾同志荡漾了,一张脸傻得差点缺个口子。 “看上人小姑娘了?” 王妃语气之中带着几分戏谑,夏瑾一边对女神回笑一边冲王妃翻白眼儿,最终结果是脸抽筋儿了。 “不过是戳破了你的小心思,如此激动作甚?” 王妃哥俩好地将胳膊搭在夏瑾肩上,痞兮兮地道, “小伙儿眼光不错啊,一来就瞅上最漂亮的那个了,嗯嗯嗯,有志气,以后若是有机会拿下西蛮把这小姑娘送你也不错。” 夏瑾黑线,揉了揉抽筋的脸道: “我可谢谢您,到时候人小姑娘还不恨死我。” “你不要?不要我可留给航儿了。” “谁说我不要!” 夏瑾炸毛,混蛋,两辈子看上的人都有人抢,就不能扫除这些个碍眼的东西么。 “啧啧啧,把心收一收,先将玄铁弓拿过来再说罢。” 语罢两人不再言语,只专心等着慧贵妃发话。 “有兴趣来试上一试的只管上来,今儿个就当是家宴,自在随意些才好。” 语罢在场有几位曾练过手的都跃跃欲试,倒不全是为了那张明显拉不动的大弓,而是多个露脸的机会罢。 “一会儿你上去只管出真本事,若是让我看出了你为着怜香惜玉放水,小心你那双爪子!” 王妃一边跟夏瑾咬耳朵一边偷瞄玄铁弓,夏瑾敢打赌,弓拿回来之后王妃一定会黑过去的,这眼神,那绝对是会黑过去的。 西北大营。 “王爷,河中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准备妥当,粮草已屯够三年有余,还请王爷示下。” 林方淼站在军舆图之前,眼睛盯了西蛮那片区域良久,眼中隐有挣扎之色,略顿半晌,终究叹了口气道: “准备安排人手,将王妃和航儿迎回来。” “是!” 待那人下去之后林方淼才将捆成麻花的林舸从帐外拎了进来,边疆苦寒,如此五花大绑着在外头活生生受冻便是个成年人也受不住,林舸未及弱冠身子骨自然不够壮实,如此折腾下来脸色早已惨白惨白。 “你可知错?” 林舸看都懒得看林方淼一眼,只往一旁啐了一口。 “我到底是你父亲,你怎会有那般歹毒心肠要派人去京中透露我军机密?” “哼,乱臣贼子,我母亲乃世家名门之女,偏生嫁与你这不忠不义之徒,可怜过门不满两年便被你和那贱妇折腾至死,你还有脸说你是我父亲!” 林方淼看着亲儿子叹了口气,虽知晓无用却仍耐着性子再次解释, “我同你母亲之事绝非你所想那般不堪,你只从旁人口中听来这些浑话便信以为真,到底要我解释几次才能明白!” “明白?” 林舸像是听了一个极大的笑话,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方淼道, “母亲死于难产,而我与林航年纪差了不过数月,你说我应明白什么?明白你还在丧期便同那贱妇苟合,明白你任由他人欺压正室嫡子夺我位份,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林方淼深深地看了林舸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只转身走出营帐再未回头。 ☆、第十一章 宫宴( 四) “今儿个不过是为着席上游戏热闹些才弄了个彩头,参与此次比试的贵女切莫因此伤了和气,若是生了嫌隙倒是我的不是了。” 慧贵妃笑着命人将靶子放置好,一边提醒着各闺秀莫要闹出乱子一边招呼着处于危险地界的宾客先且散开,原本坐在靶子一方的人都起身挪到相反方向,因着案几搬动麻烦最后索性都站起来挤在一处瞧这赛况。 夏瑾同一众姑娘家立在中心,瞅瞅这个,嗯,不错,再瞅瞅那个,嗯,也不错。 但还是没有占西公主好看。 夏瑾满眼桃花开,看得王妃不由扶额:怎的之前没觉出来这孩子于女色一事上格外上心,现下尚且如此若是再大些可如何是好,她应该庆幸没有闺女不用藏起来躲夏瑾么。 第一箭自然是要公主先射的,远到是客,面子上的东西虽说虚了点可到底还是要讲的。占西公主也不推辞,接过太监递过来的弓箭便张臂拉弦,稍有停顿,只听一声破空,再看那靶子的红心上已经牢牢插着支羽箭。 不费吹灰之力。 如此好箭法自然引得众人掌声喝彩,排在公主身后的那位闺秀不由跺了跺脚,瞧这模样想是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此时若是输了可不仅仅是无法在慧贵妃面前露脸,更要紧的是关系到我中原大国的颜面! 小姑娘压力有些大,毕竟年纪尚浅不怎么会掩藏,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瞧着甚是让人心疼。事到临头也没了退缩的余地,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随后静下心来摆开架子准备松弦,围观命妇闺秀皆握紧了手中的帕子或是旁人的手指,只盼着能亲手将那支羽箭插到红心才好,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上来便比西蛮那边的人差的。 夏瑾瞄了一眼慧贵妃,后者丝毫不显慌乱,气定神闲地瞧着这边,看夏瑾望她还十分和气地回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人精。 女人之中的人精夏瑾到目前为止仅见过三个,一个是老夫人,一个是王妃,还有一个当属今儿个生辰宴主角无疑。此次比试的顺序看似随意乱站其实也是一早安排好了的,排在公主后面的那人当是事先留下的保底牌,今儿个如何也不可能让贵妃丢脸,他们这些人在一旁比当事人还急纯粹是白费表情。 弦动箭出,果然,正中红心。 周围安静了会儿,甚至能听见几人松了口气的嘘声,随后便是极为友好的掌声与欢呼,既没有掩盖公主的风头也没有落自家人的面子,一切恰到好处。夏瑾瞧了瞧那些混在人群之中适时拍手适时停止的宫女,再次感叹那贵妃真真称得上是个布局周全的主。 事先将每个环节每个人都考虑进去,及早布置反复思量断不会出一丝乱子。 有了人出来拉平水准这之后的便松快许多,正中红心的又出了一两个,随后又有那么几个险险擦中的,最终成绩也算是拿得出手。第一轮儿未射中目标的悻悻回归自家母亲身边,留下之人待靶子往后再移些距离后才开始第二轮,如此反复,直至剩下最后三个。 夏瑾、占西公主,和那一直排在公主身后的贵女。 那些个女儿家平日里养在闺中等闲不见外男,是以夏瑾除了礼部尚书的女儿外别的贵女是一个也不认识,如此也不由得再打量那小姑娘几眼,心里估摸着应是哪个将门之后。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这三个却是比旁的略微出彩些,公主自幼习武这骑射自不在话下,定远王骁勇善战,王妃跟前养着的外甥女自然也不会差的,只没想着这康乐侯的孙女竟也与那二人不分伯仲,实在是出人意料。” 偌仪长公主侧身同慧贵妃闲话,宫里的哪个不是人精,早在康乐侯的孙女被安排在公主身旁时便能看出来贵妃对其的看重程度,她这般一提不过是再探探口风好估摸些动向罢了。 “康乐侯戎马一生,儿孙辈虽不再涉足战场却还是保有习武强身的传统,宝嘉有此能耐也算不得什么。” 慧贵妃淡淡地回了一句,随后对太监细加嘱咐,意思传达下去之后围观众人皆倒吸了口冷气——竟是要用活靶子! “今儿个生辰不宜见血,便用宫女抛出来的果子罢,你们谁射中的多些谁便算胜出,这般可好?” 那三人自是应诺不提,随即一字排开安静等候。一排的左右皆站了两个提着果篮的宫女,冬季果子极为精贵,便是勋贵人家也不常吃着的,贵妃却能如此大手笔地拿出四篮子来同人游戏,可见得皇帝对其宠爱到了何种地步。 夏瑾对着果子骂了一句暴发户,随即低头整理羽箭,照着这架势应当是三人一道了,谁反应快射中的多便算谁赢,站在中间的那人稍稍吃亏些,夏瑾瞅了一眼玄铁弓,握爪决定……就吃亏些又怎了,反正站在中间的人又不是他。 “听我令下——!” 三人张弓,箭在弦上之际夏瑾余光瞟到自个儿女神那边,却是见着她手指不正常地动了动,未及反应便听得一声痛呼。 “快些叫女医官来!” 因着一连搭了三只羽箭,公主着力不稳竟是被弦划破了手指,如此自然不能再继续参加了,好在退下不久医官便被请来,自去一旁包扎不提。慧贵妃面上担忧,可到底还是多看了那公主两眼。 倒是个聪明的。 占西公主从西蛮而来不过是为着暂时稳定两绑关系,平日里言行自然要比寻常贵女多考量一些。虽说小事上的摩擦不会引起大矛盾,可要能避免还是避免得好,今儿个这场比试她已走到此处露了真本事,便是就此停下也没甚好丢脸的,可若是继续走下去却有些麻烦了——远到是客,客人夺了主人家的风头自然说不过去,让主人家夺了客人的风头又着实不甘心,左右思量唯有使些手段让自己退出,既不用故意放水避免得罪人也不用伤了本族颜面,倒是个双全的法子。 恰遂了此次两面邦交的初衷——不分强弱,先达成暂时同盟关系。 西蛮与西北大营迎头相对,届时若定远王起兵谋反定能一早收到风声连同朝中兵力一同夹击,如此既除了西蛮人的心头之恨又暂时保住了皇帝宝座,正是互利共赢的买卖。 至少对皇室而言是互利共赢的,于这天下如何却不是目今能分神考量的了。 瞧懂了这其间猫腻的人都暗自骂了一声狡猾,可到底不敢在面上显现的,如此就不得不找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夏瑾二人便在此时被人想了起来。 “公主缺席便只由你二人之间分个伯仲,这张弓既然拿出来了便没有再收回去的理,你二人只管拿出真本事来比试,谁若赢了这张玄铁弓当即奉上!” “谢贵妃娘娘。” 二人一道同贵妃回了个礼,转身之时,身旁的小姑娘极不友好地瞪了夏瑾一眼。 被美人讨厌了啊。 夏瑾抠抠脸,决定回去得在林航把妹子的时候使劲搅和搅和,否则不足以消除他此时心中之恨。 重新调整好姿势后两人一字排开架上三支羽箭自然垂下只等那边令下便张弓射箭,因着是最后一比众人也看得格外起劲,眼珠子盯着前方的两人愣是眨也不眨,只有王妃一人……捂嘴打了个呵欠。 真是,出来吃饭就是啰嗦。 王妃趁人不注意时抠了抠腿,原本还想抠抠脚,可到底没好意思将鞋子脱下来,遂只能强忍着极不耐烦地瞄夏瑾,夏瑾不理,只给了王妃一个乌亮亮的后脑勺。 “准备——泼!” 口令刚下那四个宫女便将手中的篮子向空中泼洒,果子在惯性带动下飞上天空相互碰撞之后四处乱掉,三支羽箭划空而出,众人张大双眼恨不得再长出两双来好瞧着全部。六支羽箭,五支均射中一个,却是那宝嘉贵女所出第六支箭险险戳中两个,原是极巧合的事,却在这一瞬间给她带来了胜利的希望。 然而,正在这些人都盯着那些已射出去的箭暗叹宝嘉好命时,破空声又起,竟是夏瑾再次架起弓箭射出了三支,速度之快让人难以捕捉,连站在他身旁的宝嘉都看傻了眼,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之时果子和箭已全部落地。 宝嘉贵女,三支箭,四个果子。 夏瑾,六支箭,六个果子。 “啪。” 不知是谁拍了这么一下,随后众人才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向夏瑾祝贺,自然也有出声赞叹宝嘉贵女的,毕竟三支箭四个果子的成绩已是极好了,夏瑾不过胜在速度上而已。 “巾帼不让须眉,王妃真真养了个好外甥女儿啊。” 慧贵妃向定远王妃道贺,后者极不谦虚地受了,估摸着到底在人家地盘儿上太实诚了有些不合适,遂极为随意地挥挥手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随便养的而已。” 慧贵妃:…… 夏瑾:…… 就在夏瑾准备再翻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个白眼儿时,站在她身旁的宝嘉贵女却是气不过此次失败,原地跺了跺脚后捂着脸跑开了,毕竟是个小姑娘性子难免有些不稳重的,在场之人也未有责怪,不过是再集中些火力围攻夏瑾罢了,夏瑾一边微笑着回应一边瞧着另一个方向。 那里,占西公主处理好伤口已经回到席上,正远远站在人群外,冲他勾了勾嘴角。 满——眼——桃——花——开—— ☆、第十二章 再相见 夏瑾抱着那张大大的弓从头到尾狠狠地摸了一把,那表情那动作,连王妃看了都觉得不好意思。 “若是真喜欢自己收着就是,你不给航儿他还好意思来抢?” 夏瑾睨了王妃一眼,后者悻悻扭头。 好吧,按照她儿子那性格还真就好意思来抢。 宫宴一结束夏瑾同王妃两个便随大流往宫外走,本就与这宫内的人没甚好交情,如果不是为了那把玄铁弓夏瑾相信按王妃那性子根本就不会过来,既然目的达成便早走早了以免节外生枝。 “王妃请留步。” 两人快出院门之时却被一女官叫住,夏瑾认出此人方才在慧贵妃身边伺候,如此当是贵妃娘娘那边有事找了。 “不知娘娘有何吩咐,可是想将这弓要回去?” “王妃说笑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礼,只王妃着实喜爱府上表小姐,觉着只将那弓箭送与女儿家到底有失妥当,这不,特地让奴婢为小姐补上一样。” 说着便将手中的一方木盒双手递上,夏瑾看了一眼王妃,后者点点头,如此夏瑾也不推辞,只接过之后行了个礼算作道谢罢。 “这是前儿个得的一只玉步摇,因着玉质步摇极少见娘娘很是喜欢呢,可巧今儿个瞧着表小姐竟觉合该是这般人物才配戴那步摇,如此娘娘也只好割爱送来,算是同表小姐的见面礼呢。” “如此倒是多谢娘娘美意了。” 告别女官后王妃接过那方木盒瞧了瞧,随即不甚在意地丢给夏瑾道: “留着以后哄姑娘家开心罢,倒是个好货色。” “贵妃此举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什么?” 夏瑾不解地看王妃,后者拿眼神暗示性地瞧了瞧那女官离开的方向极为嘲讽地道: “席上你出风头的时候不赏,偏偏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没人瞧见的时候才赏,还是你这般年纪根本戴不出去的步摇,你觉着她能有什么意思?” 关着门来给甜头,却偏偏是送给仇人的至亲,这明摆着是离间呢,又不想外头的人知晓特地挑着人少的时候送来,即不担讨好定远王妃的骂名也能给王妃家里头的人添堵,真真是好算计。 经王妃提醒夏瑾也觉出了这其间的门道来,只是到底不通女人间的把戏,有些疑惑地继续问到: “这般明显的伎俩用来能起什么作用,单是收买我还好说,可为何当着你的面?这不是一眼就能看穿的事儿么?” “猪脑子,你现在可是个十三岁的姑娘家,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有了一个将来可能会是太子的人向你抛橄榄枝,那便是当着我的面儿贿赂你也有可能动心的,况且——那女人此计不是冲着收买你来对付我,而只是想让我生疑收拾你罢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有些晕。 “还好你是男儿身,若生在这内宅定会被女人啃得渣都不剩,你且好好想想,若你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儿家,那女人使了这把戏后为着保险起见我总归会疏远你不如往日亲厚,你对外称是我的外甥女,若没了我的庇护在王府之中也就没有立足之地了,如此还不任人揉捏么。” “可我不过第一日见慧贵妃,她为何会费这些心思对付我?” 王妃伸手一左一右地扯夏瑾脸皮,直将那张精心装扮后的脸扯成了大饼才罢休。 “这张脸便是祸根,你都不知道方才比试之时你有多耀眼,定是那二皇子看上了你这张脸对慧贵妃说了不该说的话,单是为儿子的前程她都有十足的理由要出手结果你的小命,如此可还明白?” 夏瑾揉了揉肿了一圈儿的脸,妹的,差点口水都被扯出来了。 “你们女人就是心眼儿多,不嫌累得慌。” 还有就是——何铮那货搞什么鬼,若二皇子真是何铮,那刚才他到底跟他老娘说了什么要逼得慧贵妃生了弄死自己的心思? 这边夏瑾脑子都快想破了,而那边主事人却是半点不知情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程明,近期夏家那边可有动向?” 身材魁梧的侍卫长极为服帖地立在十四岁少年的面前恭敬答道: “不过是上次给您提过的那些个事儿……”语毕却是又顿了顿,似是忽的忆起自个儿主子如此问的目的,遂又加了一句道,“仍未收到瑾少爷的消息。” 二皇子点点头,又问了些别的事之后心中仍旧有些烦躁,到底还是忘不掉今晚上见了的那张脸,终究还是同程明说了出来。 “既然夏家人投靠了定远王,那夏家子孙之中很有可能会有一两个被留在京中用以掌控夏家,你再调派些人手去定远王府和城外的庄子上查看查看。” “是。” 程明下去之后二皇子又在卧室里头立了好长时间,不知何时从怀里摸出一了方锦帕来仔细端详。 “若真是你,那为着活命以这身装扮示人也算是……” 他本想说些嘲讽的话,可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拐了回去,眼前满是那张倾城容颜,与之前倒是有八分相似,只是更好看了些,美得竟似换了个人一般。 他伸手捏了捏自己这张脸,不由得又去镜前照了照。 “这般与你相见,应当不会再嫌我丑了罢。” “兄弟,不过就是一张弓,你至于么。” 林航跟在夏瑾后头乱转,过往的行人见着这二人都主动让道,实在是因夏瑾面目过于凶狠不得不捂着小心肝儿后退。 “不过就是一张弓,你给了我就是,我保证不再要你给我弄一把新的。” 夏瑾摊手跟林航讨要玄铁弓,后者缩了缩身子想藏起来不让夏瑾抢,缩完才记起来弓被放在了庄子里夏瑾现在根本拿不走。 “你说好给我的!” “老子说了给你,没说让你没事儿就在我面前显摆,还一显摆就是一晚上!” 夏瑾脑袋上青筋暴跳,昨儿个把弓拿到手之后他就有点舍不得给林航了,可到底是事先答应过而且能换来离京消息也算值了,遂一到庄子便将玄铁弓给了林航,可这孙子拿到玄铁弓后跟疯了一样,一晚上都在夏瑾面前抱着弓晃来晃去恨不得舔几口,真真是将露财拉仇恨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这六年来在军营之中摸爬滚打别的喜好没生成,单对箭术一事颇为上心,如此自然也是喜欢这些个物件儿的,现今白白送给林航也就罢了,还得忍着那货一晚上在伤口上撒十几回盐,这尼玛,必须不能忍! “我那是想让你多看几眼。” “你还给我了我也能每天抱到你面前来让你看好多眼!” 林航扭头,半点不松口。 “不给就老实跟我一道去铁匠铺子另打一套!” “可是我没银子。” “胡说!你明明有私房钱!” 林航伤心欲绝地捂脸,他当初背着老娘藏私房钱这事儿偶然被夏瑾撞见了,见其后来没有告状的迹象所以才没当回事儿,没想到现如今这货却拿此事当把柄死活要打一套新的。 “玄铁可遇不可求,若真这么容易就能另打一副我何至于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 夏瑾眯了眯眼,随后……拿出了林航的私房钱。 林航:!!!! “你从哪儿翻出来的!” “反正现在东西在我手里,叫你一道不过是想着让你瞧瞧看这银子是怎么一两一两花出去的,你若不愿——得,我自个儿去就行,届时若是不通行情将价钱谈得高了可不关我的事儿,哎呀,到底不是我一两一钱攒下来的,花起来就是不心疼,真不好意思。” 最终林航也不得不跟夏瑾一道去了,事实上夏瑾手里拿着银票确实不需要林航出面,不过是为着他这张脸好用能少不少麻烦才将人弄出来。经由昨晚之事他气性过后却也有了计较,不管何时离京,他带着张氏逃命身上总得有个趁手的武器,而除了骑射之外他别无长处,如此倒是必须得弄一把好弓了。 “跟娘讨要这些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你何至于惦记上我这点儿小钱,当真不是你的就不心疼么。” “你要了我的玄铁弓又不是王妃要了,我为何要同王妃讨钱?啧啧啧,我这人从来就不是个贪心的,你这点儿小钱足够了。” 林航走得极不情愿,偏偏又不能真下手去夺钱袋子……到时若洒了多不好。 正待林航左顾右盼想分散分散花钱带来的痛苦时,走在前面的夏瑾突然僵了僵,林航以为他瞧着铁匠铺子了,循着夏瑾的视线望过去时却瞧见了宫里头的二皇子殿下。 “殿下如此好兴致,微服出访可是想去瞧瞧甚新奇地界儿?” 既然撞见了就不能不打招呼,林航对着矮了自己一个头的二皇子极为友善地笑笑,后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不理。 林航:…… 敢不敢给点面子啊混蛋! 生气归生气,见二皇子盯着他身边的夏瑾不转眼时林航陡然记起——昨儿个宫宴二皇子当是见过夏瑾女装扮相的! 反应过来的林航下意识地将夏瑾扯到自己身后藏起来,二皇子的目光也随着夏瑾的移动而移动,待到看不见那张脸后才将视线转移到林航面上,就这般不辨喜怒地盯着,没来由的让人心头发毛。 “不知这位是……” “您应当见着过。”林航急中生智胡扯到,“是我表妹,昨儿个去参加宫宴的那个,小孩子家家贪玩非得让我带出来瞧瞧逛逛,这不,女扮男装弄成这幅模样让您见笑了,还请殿下担待些才是,若传出去恐毁了姑娘家的名声。” 夏瑾:…… 你才女扮男装,你们全家都女扮男装! “殿下可是有约了?若有我们便不再耽搁您的脚程,就此别过下次有机会再聚就是。” 这撵人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就在林航都已准备带着夏瑾继续走时,没成想二皇子又蹦出一句到: “我没有约。“他看了看夏瑾的方向继续道,“正好同你们一道随意逛逛。” 十四岁的锦衣少年极为严肃认真地陈述着忒没眼色的话,听得夏瑾耳朵一抽一抽,用这般语气说话的除了何铮那货不做第二打算。若何铮还是原来的身份他现在与他相认倒也无妨,可偏偏何铮成了二皇子殿下,和现如今夏瑾所在的定远王阵营分属两个对立面,如此是如何也不能见了。 思及此夏瑾咬了咬牙从林航背后走出来,特意细着嗓子带着些妹妹对兄长的撒娇语气道: “表哥,今儿个有些累了,可否先送我回去?” 少年的嗓音还带着这个年纪独有的纤细,加之夏瑾有意示弱,这再平常不过的声音听在人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熨帖,林航被夏瑾弄的这么一出给彻底定住了,心中不由又回想起上次见着他那身装扮时的震撼,脑子里一片空白是半点反应也无,夏瑾瞧着着急,不由又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 二皇子在一旁看着那锦袍之上白生生的两节手指眸光微沉,若是近前服侍惯了的人在身旁应当知道,这是主子心情快变糟的预兆了。 被夏瑾这么一扯猛然回过神来的林航连忙将定在夏瑾头顶上的目光挪开,他自然也知道不能让夏瑾同二皇子多接触以防露馅儿,遂顺着他的话道: “我们出来闲转也有些时候了,我这妹子养得娇贵,若是在外头受了罪母亲肯定饶不了我,如此还请殿下容我二人先走一步,今后有的是机会聚。”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说完对着二皇子简单拱手之后便拉了夏瑾往回走,半点挽留的机会也不给,而二皇子也未再出声,立在原处安静地瞧着那远去的二人,直到再见不着了才对一旁的程明道: “今晚带我去一趟定远王在城外的温泉庄子。” ☆、第十三章 温泉水浴(一) 夏瑾终究还是没有买到弓箭,虽说手里还有把平日里练习时常用的,可到底不如重新定制一把好的安心,说到底也还是为着保命多算计一分是一分,反正花的也是林家的钱。 所以夏瑾理直气壮地扣下了林航的私房钱。 “兄弟,做事莫要太过分,若是逼急了我对你没有好处!” “我向来通情达理,你将玄铁弓还与我我便将私房钱给你,再公平不过。” “你说好要跟我换的!” 夏瑾抠抠耳朵,极不在意地道: “既是如此那你快些将离京之事说与我听,这本就是一早说好的东西,怎的弓送与你了反倒拖拉起来。” 闻此林航有些犹豫,夏瑾自然知道他的顾忌,遂甩了甩钱袋子道: “你不用顾虑这些,早几年前我们夏家便同你们林家绑在一处了,我想知晓这些不过是求个稳妥,我与姨娘两个并无多少自保手段,届时逃命还得仰仗你们定远王府的人,我不会傻到自掘坟墓,不过是想早些知道你们作何打算好先一步准备罢。” 林航也知道夏瑾说的在理,只是这些机密要事同他说道终归不合适,此前同夏瑾约定以此为条件交换不过就是一时口快随便答应的,现如今冷静下来后他早就后悔了,如此才会迟迟拖着不肯说。 “君子当言而有信,你这人虽说不怎的靠谱却也还是当得起我这份信任的,入宫之前我并未逼你履行诺言便是看重这六年来的兄弟情义,如今不过是想让你搭把手给我们娘俩多条活路,怎的就不肯了?” 林航被夏瑾说得脸上臊得慌,到底年纪轻经不得激。若是夏瑾入宫之前问他这些他搪塞几句也就过去了,无非就是事后自责几日罢,可夏瑾却是在为他办事之时半句不提承诺之事,等到事成之后才拿着兄弟情义来讨要离京时间,偏偏就赶上他心中最是内疚心虚之时,如此倒不好敷衍了事了。 “你既然知道要同我们一道离京,那为何还要问这些东西,届时我们自会护你母子周全,何必费心来掺和这些。” “世事无常,为了活命总得小心些才是,毕竟我并非只身一人,还得护着姨娘周全。” 夏瑾对张氏最是孝顺,六年来林夏两人朝夕相处遇见张氏的机会也有许多,这些年来林航光是收到张氏亲手做的糕饼点心衣衫靴子之物就有不少。他娘亲不通女工,小时候见着夏佩有母亲亲手做的衣裳也是羡慕过的,如今却是让他在张氏那处了却了儿时一直挂念的心愿,要说半点恩情也记不住那是不可能,如此,心中的坚持又动摇了几分。 林航长吐一口气,因着天儿冷竟是凝成了一团白霜,夏瑾搓了搓手,这才发现手脚已经冻得有些发僵了。 他被带到王府之时也是冬天,如今,正好六年了。 六年与父兄不通音信,六年了,一直被关在这方小天地里等闲出去不得,却是在今年开始放松了对他的限制,如今,是时候离开了。 夏瑾在赌。 赌林航的情义。 倒不是说有多信任这人的人品,而是人性本就如此,当未受人恩惠之时心中并无愧疚无论怎样敷衍搪塞都能理直气壮,可一旦欠了人情这心中便会带上枷锁,只要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此时都不会轻易开口。他赌的是人性,也是这六年来同林航相处下来攒下的情义,自然,最重要的一点还是他们之间现今并无利益冲突,夏瑾要活命,这并不损害林家人的利益,不过是早些露口风而已。 “初九,从后山的密道出城。” 呵气成霜,大石落地后这身上的痛觉也渐渐恢复,手脚耳垂鼻头,凡暴露在外的地方都被冻得生疼,夏瑾对着林航露出自被拘以来第一个毫无负担的笑容,如冰雪初绽,太阳透过云层,洒下一倾暖春。 明艳,不可方物。 夏瑾将钱袋子递到了林航手中,随后伸手拍了拍那高出自己许多的肩膀,未有言语,转身离去。 京城的冬季总有刺骨冷风穿堂而过的,林航站了许久,一直到衣袍都被风吹得冷硬了才恍然回过神来,瞧着手中那平凡无奇的钱袋子,竟觉着还残留着一丝那人的余温。 “真是,男儿家家长那样好看作甚。” 林航亦转身离去再不理这些烦乱心绪,徒留一地冷风扫枯枝,打了几个旋儿,起起落落,终究还是没将那大些的枝子卷出墙外的。 “可算是回来了,外头风大,怎的不多穿些才走,快去换身衣裳,都与你烤在炉子边上了正等你回来呢。” 张氏张罗着让夏瑾换掉一身冒着寒气的衣服,又将早已备下的饭菜让人端去重热一遍。炉子里的火烧得极旺,关上门窗后却是不冷的,夏瑾只换了身家居便服便出来了,张氏知晓夏瑾平日习惯,可到底还是忍不住念叨几句。 “你不爱听我多说,可也得多注意自个儿身子,你年纪尚浅冻不得,以后落下病根儿可如何是好。” “屋中暖和着呢,孩儿哪里肯让自己受罪的,娘亲莫要再说这些,我肚子饿了好些时候了,好歹可怜我一回让我吃些东西。” 夏瑾在那边装可怜,张氏守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儿子却是再拉不下脸,只笑成花儿一般拉着亲儿子坐下吃些点心垫垫肚子。这六年来虽说寄人篱下,可她却是过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日子。亲骨肉日日在身边侍奉着,一天天看着儿子越长越出彩,她这心中便似吃了蜜一样,总想着让外人多看看她儿子才好,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生了个好儿子。 况且,她还被叫做娘亲。 不是姨娘,是娘亲。 这是六年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以至于,她竟想着日子就这般过下去才好。 “娘,此前同你说过的事……” 这语气听来不甚在意,可夏瑾却换了个表情,极为认真地盯着张氏道, “就在初九了。” “啪嗒。” 张氏手中的碗盖儿掉在了几上,索性没摔坏,她慌忙拿起来放到了茶碗上,却是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了,面上虽然没显出什么来,可到底心中乱了方寸,非得找些事情做才能安定下来。 夏瑾见张氏这样哪有不明白的,到底是亲生母子,这六年的朝夕相处彼此之间的语气神态早熟悉到了骨子里,如此也瞧出了张氏心中的不愿,离开此处与夏家重聚,他们又恢复了姨娘和嫡子的身份,放在哪个母亲身上都是不愿的。 “我知晓娘亲心中不愿。” 张氏搓了搓手中的帕子,竟有些不知所措。 “娘哪里不愿,娘只是……” 夏瑾握住了张氏的手,轻声安慰道: “娘亲心中顾虑孩儿明白,只这京中到底不是久留之地,我们离是非远些总要安全些的……至于别的,现下孩儿不能保证,可至少敢说这心中一直认着娘亲的。” 温泉庄子里头住的人虽多,可温泉池子却是只有那几眼的,为着将士们冬日里能好过些,当初引汤之时特地弄了一个面积极大的,只这地方从来都是让将士们使用,正经主子皆用的山上的小汤池。夏瑾在府中也算得半个主子,是以不用同士兵们挤,而是……同林航挤。 “先到先得,我今儿个先泡!” 林航拦着夏瑾不让他进去,夏瑾原本也没想着同个小孩儿抢东西,可往日两人碰上了都是一同泡汤的,这池子虽不如下边那个大,可盛两人却也极容易,往日都一同泡了怎的今儿个这人就闹上了? “你莫不是还因白天的事在生气?” “我没生气。” “那为何不让我进去?” 林航支吾半天没个头绪,却又仗着身高拦着夏瑾不让他进去,这行迹怎么看怎么可疑。 夏瑾眯眼。 “你在里头藏了个大姑娘?” 林航跟被人踩着尾巴一样跳起来吼道: “我没有!” “那你为何不让我进?有这功夫都泡完出来了,何苦在外头平白受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4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拦着就是不让人进,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错了,反正就是觉得跟夏瑾一同泡澡会出事儿,往日做来没什么,可自从看到夏瑾女装扮相之后他便有些不对劲了。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两人僵持不下,就在夏瑾准备妥协的时候林航推开他直接跑走了,看得夏瑾云里雾里。 “毛病。” 池子水温极高,同这外头的寒气相撞之后总会凝出一层水雾的,是以夏瑾还未下水之时便被那蒸腾雾气给笼罩住了。他脱了衣裳伸脚试了试水温,虽说有些烫,可寒冬里头就是要这般温度泡上一泡才舒坦,是以只试探几次夏瑾便下了水,登时温暖的水流从四面八方袭来,皮肤上的刺痛感麻木过后带来的便是从外浸入体内的暖暖热流,真真熨帖到了骨子里。 “呼,至少来这儿也不全是坏处。” 夏瑾靠在石头上胡乱浇了浇水,随即懒洋洋的泡着连头发丝儿都懒得动弹,他总泡不了太久,过会儿就会晕,现下必须抓紧时间好好泡着,也不辜负了如此好资源。 正在夏瑾优哉游哉地连脚趾头都舒展开来时,水雾浓郁聚集之地,缓缓走来一人。 “许久不见。” 风过后,水雾散去些许,那人的脸孔逐渐明朗起来,夏瑾睁大双眼,不由自主地脱口唤了声: “何铮……” ☆、第十四章 温泉水浴(二) 六年。 夏瑾仰头看着这个儿时的好友,不禁感叹这六年的时间真真是一刀一刀地在两人的成长轨迹之上生生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彼时情谊尚存,然敌我立场却是如斯分明。 “程明可在附近?你这人怎的还是如此莽撞,以你如今的身份深夜到访,若被王府的人抓住了哪里还能有命在。” 夏瑾泡在温泉之中未动,仍保持着之前的姿势靠着池边的石头同何铮说话,只脊背到底因紧张而有些僵直。程明这人的能耐夏瑾是一早就知道的,他能突破这庄子上的防备带着何铮来此处并不稀奇,只是到底何铮身份特殊,真被发现了不仅他会性命难保,就连夏瑾同夏家也会失了定远王的信任。 夏瑾在那边干着急,何铮却只是听着半句不曾言语。池子上空水汽蒸腾,夏瑾的长发难得的披散开来,一半浸在水里一半露在水汽之中,皆染上一层黛色。池间雾气弥漫,模糊了双眼,却是让这一头黑发更醒目了些。 “我也想泡温泉。” 夏瑾:…… 妈蛋,你丫守着一个皇帝老子不去抱大腿跑到定远王的庄子上来泡温泉,绝逼是脑袋秀逗了吧! “何铮,事有轻重缓急,你快些去找程明带你回去,莫要再在这处耽搁,这池子附近谁都能来,若是被庄子上的人撞见该如何脱身!” 何铮瞧了夏瑾一眼,又瞧了一眼,然后伸出爪子极为认真地道: “可是手冻僵了,脚也冻僵了,来这儿一趟平白受这些罪过,还不兴人泡会儿温泉暖和暖和?” “你是脑子被冻僵了吧,大半夜的不躲在被窝里睡大觉偏生来这荒郊野岭的找冻,还不给我回去!” 为着不被人发觉夏瑾刻意压低了声音,却也能听出来其语气之中难掩的怒气,任是不会看人脸色如何铮也不免顾忌几分,是以他倒没有脱了衣服直接下去,只是走到夏瑾靠着的池边曲腿坐在了……夏瑾的换洗衣物上 “混蛋,你特么坐在我衣服上是要我一会儿光着回去么!” 何铮低头看了看夏瑾的衣服,伸手扯了扯,确保自己没沾着一丁点儿泥土之后才安心抬起头来继续看夏瑾。 夏瑾:(‵o′)凸 他会担心这货被抓住那绝壁是脑子进水了,尼玛这种祸害绝对是早死早好省得祸害小老百姓。 “说吧,你专程来找我所谓何事,总不至于大老远跑来只是为着这温泉池子,不过是顺便来看我的罢。” 夏瑾看何铮,何铮不说话,事实上他确实是来找夏瑾的,可却因为手脚冻僵了先转了个弯儿来温泉池子里头想洗洗手洗洗脚好祛祛寒,这么说来——碰见夏瑾还真是顺便的。 “倒也无甚要紧,不过是昨日在宫中见了你想着求证一番罢,今儿个瞧你在街上那般模样显是认出我了,怎的还似不认识一般左右躲避?” “我只认识丞相府上小公子何铮,哪就里敢与二皇子殿下攀交情,即便您不计较,我如今全家性命都握在林家人手上哪儿敢不顾忌个中利害。” 何铮垂眸不语,夏家同皇室与林家之间的纠葛不仅是单一的忠义对错能分辨得清的,夏家是皇权争斗中的牺牲品,现如今这牺牲品却在夹缝之中勉力活下来了,为着全家生计筹谋一些摆不上台面的手段也无可厚非,毕竟当初是朝廷先舍弃了夏家。 “你我二人相识一场,我虽有皇室血脉却也不会因着这个疏远你,日后有外人在场之时该避讳还得避讳,可到底有同窗情分在的。你这人虽说不招人待见,但我总还不至于为了那点小事同你生嫌隙。” 夏瑾:……到底是谁不招人待见啊喂。 “你如今身份不同,宫内宫外的隔着哪里还有机会见着,更何况我行动受限等闲出不得这庄子,之后若是再见当是那两边拼得你死我活之时了,届时你还能念着往日情分?” 语罢这周遭的气氛有些凝滞,身在这样的立场上两人皆说不准未来是否有刀剑相向的一天,真到了那个时候已经不是个人意愿能左右的了,端看两人造化罢。 何铮坐在池子一旁,因着位置比夏瑾高出许多这个角度正好能瞧见夏瑾那乌黑的发顶,发辫散开来没有任何束缚遮蔽,墨如绸缎的发丝倾斜入水,那浓郁的黑色铺延开来,却是将池水也扣上了一丝清凉之意。何铮忽然觉着这水雾蒸腾之地呆久了身上也粘腻得难受,想来水中应当会凉快些的,是以他竟鬼使神差地扯开了衣服扣子两三下脱干净也下到了池子里。 “你不要命了,真敢下来!林航一会儿就过来,若是被撞见了可如何是好,快些穿上衣服走,立刻,马上!” 夏瑾急得拿手去推何铮,身子却抬了起来偏头望出口,待到确认无人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随即集中火力专心要将何铮扯出去。 “快起来,你到底发什么疯,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也是能拿来玩儿的!” 何铮只闭着眼睛泡温泉,半点搭理夏瑾的意思也没有。他的手脚皆冻得麻木了,甫一接触滚烫的热汤难免有些酥麻酸痒,待到适应之后却觉浑身舒坦,手指也灵活了些,指尖在池中随意摆着,不期然间勾住了一缕发丝。 何铮整个人突然从懒洋洋的状态醒了过来,面上倒没显出什么,只不动声色的在池水掩护之下将那缕长发在手指上缠了几圈儿。发丝极柔,因着夏瑾的动作划动水流引着发丝轻动飘散,偶有几根划过手心,却是让人一直痒到了心尖儿。 “你脸红了?” 夏瑾扯何铮扯不动,却隔着水汽瞧见了他那张微微泛红的俊脸,当下以为何铮是因为醒悟过来自己跑到定远王的地盘儿上泡温泉是有多不靠谱,是以立马抓住机会开始教训人。 “知道脸红证明你还有救,快些起来,赶紧将衣服穿上回宫去,你身为皇子大半夜的来这些地方瞎转悠成何体统,小心皇帝打你板子,走走走,马上走!” 何铮在这儿多呆一分钟夏瑾的心也就多挂着一分钟,奈何人自个儿不在意他也没办法,只得恨铁不成钢地瞧着何铮道: “妈蛋。” 何铮没听明白夏瑾说了什么,却只顾着心尖儿上的那一丝异样整个人越发懒散了,只舒展着四肢如夏瑾先前那般一样懒懒地靠在石头上半眯着眸子,却是美得别有一番景致。 早在何铮还顶着先前那张脸时夏瑾就瞧出了他生了一双好眼睛,愣是为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增色不少,现如今这人面部光洁如新了,衬上如星子般的双眸却是更出彩了许多。皇家子长相自然是不差的,何铮的母亲慧贵妃又是一等一的美人,何铮生就一副好模样也在情理之中,只夏瑾对他往日那惨不忍睹的造型太过深刻,以至于对着这张脸远比旁人更具有冲击力。 夏瑾晃了晃脑袋,突然觉得看着何铮那货的脸他有些发晕,想是温泉泡久了脑子开始不清醒了,夏瑾也不再同何铮计较,直起身子就要踏上岸边去那巾子擦身上的水。因着水面剧烈波动何铮从有些模糊的意识之中醒来 ,透过雾气,却是瞧见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景色。 “看毛看,再看我就让人过来抓贼,娘的,瞎操心了这么久,你自己不在意我也懒得管了,爱啥时候作死就作死,小爷不伺候了!” 夏瑾擦干净身上的水珠之后套上了被何铮压扁的衣服,如此心里的火气就更旺了些,瞧着跟没事儿人一般盯着自己看的何铮便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也管不得许多对着何铮那张俊脸就是一脚,直接把人踹进了温泉池子里。 “等着林家人来捞你吧!” 语罢连鞋都不穿了直接拎着往外走,反正回去还得再洗洗。 数日后,晚间沐浴完夏瑾已经有些犯困了,顾不得等头发全干便要上床睡觉,恰巧这会儿张氏拿了一个盒子进到房内来,瞧见他这般模样自然要伸手阻拦。夏瑾不愿张氏忧心不得不强撑着等头发干了才去睡,奈何这头长发自一岁之后便再未剪过,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干。 瞧着儿子连连打呵欠张氏不由笑出声来,却也不能放任他就这么睡去,只拿过巾子来与夏瑾擦头发,一边擦一边道: “自小就同你说了,头发若不擦干便睡老来就会有头风,年轻时不顾惜,年纪大了有你罪受。” “娘,孩儿记着了……呵——嘁” “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怎就困成这样?” “为着那天做准备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说到这里张氏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不过片刻又继续轻轻地为夏瑾擦头发。 “娘也算是想通了,我儿一身才华,若是一辈子困在此处总不是个事儿。” 夏瑾待要分辩,张氏却抢先一步伸手将起先带进屋子的方盒拿到了夏瑾面前。 “此次离京怕是再难回来,娘已经将在京中的嫁妆铺子田产悉数转让,这些银票你且拿着,往后总该有用处的。” “娘!” “收下!” 张氏难得强势地将盒子推进了夏瑾怀中,这之后复又拿起巾子为他擦头发,边擦边道: “娘的东西总要留给你的,早些让你拿着有甚干系,往后有急用了也不会没个周转。” 夏瑾紧紧捏着手中的盒子,突然觉着眼睛有些热。这盒子里当是张氏的全部家当,如今却是半分犹豫也无地给了他,半点余地不给自己留,当真是…… “娘亲。” 夏瑾语气平常地唤了一声,却是让人听得心里一顿。 “孩儿总会护娘亲周全的。” 张氏点头微笑,眼中也有些湿,却是来不及抹,只细心地为亲儿子擦头发。 “我儿这缕头发怎的短了一截?” “什么?” 夏瑾没听太明白,张氏直接将那缕头发和另一缕一同放到他面前,这般看来确实是要比旁的短上些许。 “殿下,这是何物?” 程明瞧着何铮将一缕绑好的黑发放进锦囊之中着实觉着奇怪,是以忍不住出声询问。 何铮睨了一眼程明,仿佛在说他身边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头发。” 程明:…… ☆、第十五章怀疑 “昨日去庄上你可瞧出些眉目了?” 何铮不甚在意地问着,程明却是不敢不仔细应答。 “因着四周戒备较严属下也不敢随意走动,只在温泉池子附近探查了一番,旁的倒是未见着异常,唯有一件……” “何事?” “温泉庄子的下人极多。” 京中大户人家圈养下人数量并没有太大限制,毕竟稍微有些历史的家族人口都极多,与之相匹配的下人多一些也无可厚非,这些都跟自家府邸装潢一般是宁多勿缺的,如此下人多一些放到别的勋贵人家倒也挑不出毛病来。 可林家人却有些特殊。他们在京中的正经主子算上夏瑾也才三个,即便是为着充当门面并进行日常护卫,这下人的数量也着实多了些。 程明当时只在温泉池子附近活动,别处虽没法打探可就在不远地界专供下人使用的温泉池子还是能去瞧上一眼的,哪知道只是随便一看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猫腻——下人中间为着让男女隔开应当是分了时辰使用,程明去看时正赶上男汤,往来的全是些壮年男子,而且数量极多,单是这些还没什么,只是那些个青壮年男子的体格一看就知不同寻常,像极了常在营中操练的军人。 “父皇那边可曾派人去探过庄子?” “倒是去过几次,只是都在定远王离京之前,待到只剩王妃和林家次子后便少有过去了,一来是因料想林家人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天子脚下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二来则是那庄子戒备森严等闲进去不得,在定远王离京王妃长住温泉庄子之后更是围得铁桶一般非常人能进入,原先以为是为着保护在京中的妻儿,如今看来,恐怕是另有深意。” 这些年来虽然外力入侵不得,可温泉庄子却是对京中命妇开放的。王妃时常邀请京中相熟的几位夫人前往走动,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打消了皇帝的顾虑——只要王妃和林航还在京中为质他便不需要讲究太多,毕竟一个妇道人家和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子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哪曾想定远王不按常理出牌,反其道而行将妻儿当做幌子调开所有人关注的焦点,却是将屯兵的主意打到了最不起眼的庄子上。 “这只是属下的推断,并无实证可考,是否禀报皇上还请殿下定夺。” 何铮想了片刻,却是不急着把这事儿报上去,毕竟他无缘无故去温泉庄子的事儿不能让皇帝知道,届时不仅夏瑾会遭殃,连他之前的身份也有可能被挖出来,然而此事又不能不管,需得想些别的法子来求个两全之策。 “你派人盯着些庄子里头运送食材的仆役,这么多人不可能不吃不喝,若是庄子里头进的米粮超过了正常范围便立即随我一同告知父皇,就说是偶然发现王府下人大量屯粮,旁的莫要多嘴。” “属下遵命。” 有些话只适合点到即止,单单告诉皇帝那庄子上的人屯粮便足以引起警惕了,多余的东西他想管也管不了,不如多费些心思考虑考虑现下应当管的事。 比如夏瑾。 何铮从锦囊里头取出了那一缕绑好的黑发,似是忆起什么,面上的笑意如何也止不住,看得一旁的程明暗自心惊。 夏瑜夏环两兄弟的消息夏瑾仍旧是半丝头绪也无,眼下即将离开京城,最后的时间里他自然想更加努力地寻找,只是如今他出行仍旧受制,而张氏已经卖了自己的嫁妆铺子,如此一来寻人一事便更加艰难。 “你这几日怎的瞧着脸色这般差?” 林航在马场跑了一圈儿之后下马去瞅夏瑾,后者则专心捯饬自己新得到的弓箭,半个眼神都舍不得给林航。 “不过是觉着自己这颗脑袋黏得不太稳罢了,别的没啥事儿,不劳您费心。” “小孩子家家成日里想这么多作甚,老老实实跟在我们后头走就是,总不至于把你们丢下独自逃命的。” 夏瑾专心弄自己手里的弓箭,不再回话。 定远王府的人会保护他们,这是夏瑾从来就不怀疑的,毕竟夏家人对他们而言还是有不小用处,可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跟王妃一行人一同逃走,这比六年前夏家人举家逃命更为艰难。如果当初皇帝追杀夏家人只用了六成力的话,那守住王妃和林航这两颗筹码至少要用上十二成。 开玩笑,大战在即,好不容易才将头号劲敌的妻儿握在手里头,这做皇帝的得有多无能才会任凭他们安稳逃跑?夏瑾相信皇帝陛下的能力,如此一来他们娘俩就悲催了,逃命之时若遇上紧要关头他可不敢指望定远王手底下的人还会顾及他们母子的死活,肯定是紧着王妃同林航两个,最后的结局很可能是大鱼跑了他们这些小虾米却被人抓回去一锅炖。 要不要单独逃跑? 事实上夏瑾还真想过这条路。他们手里握着张氏变卖嫁妆之后的钱资,从京城到河中的路费是不用发愁的,可到底两人都不是强于拳脚的主,手握重金却没有自保能力,怕是刚走出京城没多远就会被人谋财害命。 夏瑾挠头,反正不管跟不跟林航他们一道走,夏瑾母子的下场都很悲催,被炮灰掉的几率那是一样一样的。 “先不说这些,你明日记得呆在院子里莫要到处乱跑,庄子上要来客人,若是被撞见了总免不了一堆的麻烦。” “又是同王妃经常来往的那几位夫人?” 林航摇头,似笑非笑地瞧着夏瑾道: “是二皇子。” 前些日子程明将事情查明之后何铮便将那庄子上的猫腻同皇帝提了提,闻此皇帝果然即刻采取高度重视四下里派人查探,何铮心里挂记夏瑾怕出意外遂主动请缨要以做客的名义去温泉庄子走动打探,闻此皇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现如今何铮已是他最大的儿子,即便是为着将来培养继承人考量也得开始让这最年长的皇子着手处理这些事了——今后与林家人定会有一番恶战,若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多接触以了解敌人脾性,将来如何做到知己知彼? 因着是微服出访何铮便只带了程明在内的十个护卫,两边事先都已打好招呼,如此也不用担心定远王府的人跟当年杀大皇子一般装傻下黑手。来到庄子大门之时林航和王妃已经在门外候着了,虽说内宅女子不宜见外男,可现如今王府留在京中的主子也就这么一大一小两个,单单让林航出面待客总归说不过去,好在王妃同何铮年纪差距大这男女大防也能松动松动,是以这才一道出来迎客。 “殿下驾到,我母子二人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林航笑着拱手上前,母子两个皆守着规矩向何铮行礼,只到底王妃有诰命在身又是长辈,不过屈膝点头意思意思便罢,在人家地盘儿上何铮也不好多讲究这些,只同母子两个说了些场面话便相继入庄。王妃只需出来露个脸将面子做足就行,是以将人迎进去之后她便丢给儿子去操心自个儿跑回屋歇着了。 “早闻府上在京外有这么一处庄子,只是课业繁忙等闲脱不开身,可巧今儿个有空便想过来瞧瞧,晚间风凉,也好让我泡一泡热汤才是。” “寒舍简陋,难为殿下看得上眼。”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谦虚了一句,何铮四下打量了一番周围布置,语气之中颇有几分遗憾地道: “确实挺简陋的。” 面对何铮认真给出的一个中肯评价,林航那张谦虚的脸微微一僵,似是觉着自己这般说话有些不好,何铮又开口补上一句道, “但好歹有两眼热汤,却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任谁被说自个儿住的地方不入眼也会有些不高兴,虽然相比于皇宫大内和各地行宫而言这山野庄子确实很简陋,可林航心里还是有些膈应,隐隐记着以前好似也在谁那里被这般恶心过。 “殿下所言甚是,这庄子当初建时因着借了山势遂格局上略有不足,虽说布置简单了些却也得了个返璞归真的名头,如此亭台楼阁倒是其次了,殿下若有兴致不防与我一道去后山瞧瞧那些个苍松翠柏,在这冬日里也算难得应景了。” 冬天里头邀人去爬山,而且还是在北风正烈的时候让人去爬山,足以见得林航这货蔫儿坏蔫儿坏,何铮看了看他,十分实诚地给了个评价: “你不厚道。” 林航:…… 这货真的是宫里头出来的么!这货真的是宫里头出来的吗!!为毛说话不拐弯儿,这么不含蓄要他怎么接下去啊混蛋! 林航在心里胡乱咆哮一通,最终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赔笑道: “殿下说笑了,若是不愿去后山倒可同我去瞧瞧前面花园儿里头开得正好的四季海棠,前儿个移植了几株山茶花,听花匠说花期也在这几日了,运气好今儿个就能碰上。” “花草之物到底脂粉气太浓了些,女儿家家去看正好,我们还是莫要去凑热闹罢。” 林航赔着笑的脸有些端不下去,一个人不会说话到这般境界也算是一项本事,真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弄得他都产生了灭口的冲动,可到底还是按压下来,他不是他亲爹,还没有那种说取人性命便取人性命的本事。 “不知殿下可有好提议?” “我自来便不是个挑剔的人,随处走走罢,莫要拘束才是。” 林航:(‵o′)凸 这边林航被何铮缠得快疯了,那边夏瑾却是被王妃揪在手里死活挣脱不得,活活一被流氓恶霸欺压的小媳妇。 “王妃,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至于要这般对我!” “你这孩子,我一顿饭一顿饭将你喂到这么大,六年了总归还是有些情分的,来来来,今天该是你还饭钱的时候了。” 这情分还真是廉价啊混蛋。 不理会夏瑾的白眼,王妃笑得极为端庄地拎着他道: “你同二皇子认识?” 夏瑾惊了片刻,但很快反应过来装出些不好意思地道: “宫宴那次在席外见过一面。” 王妃眯眼: “瑾儿你不守妇道。” 夏瑾:…… 妈蛋他要是守妇道那就悲剧了。 “王妃不妨直说,今儿个叫我来到底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王妃拎着夏瑾随意晃了晃道,“亲儿子在前头被人折腾我救不了,无非是在你这儿找找平衡罢了。” 夏瑾:…… 突然觉得,其实王妃跟何铮两个才是亲母子吧,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绝对是一脉相承啊混蛋! “瞧你,不过是说笑呢怎的就真记恨上了。”王妃笑得极为和蔼地捏了捏夏瑾的脸,“让你来,不过是将你同我儿换一换罢。” 第十六章 试探 上辈子夏瑾对何铮了解得不多,无非就是个毁了容的世家公子哥,然后就是抢了他初恋的丑八怪。当年他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何礼部尚书家的千金不喜欢自己而非得嫁给何铮,重活一辈子接触到这层秘密之后才算是瞧出门道了。 无论真相如何,现如今的事实是何铮已经成了慧贵妃亲子皇帝现今最大的一个儿子,虽说作为何丞相家幺子的何铮仍旧“活着”,却已经淡出人们视线多年,如今的何铮已经不能称之为何铮,而是高氏皇族第七代孙高成钧,与夏瑾,再无瓜葛。 “王妃,你说笑呢。” “我像是说笑的?” 王妃眯眼看夏瑾,面上的神情永远是一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笃定。夏瑾看不透王妃,六年来与她过招也狠狠地吃了几次亏,可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任由面前这人随意摆布半点反抗也不会。 “你应知晓我的身份,夏氏投靠定远王一事已不再是秘密,宫宴之时让我以女装出面已是极限,如今你竟要将我直接扔到二皇子面前去,是怕我死得不够早么。” “定远王府与高氏皇族为敌多年已是人尽皆知之事,我儿天天在皇族之人面前蹦跶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哼,林航有一个让皇室忌惮的爹我可没有,如今夏家子孙凋零至斯,还请王妃给我族留条活路。” 王妃笑着跟夏瑾打哈哈,夏瑾却是难得地收起了往日的诸事皆不在意,转用极为严肃认真甚至于微加恼怒的态度回话,两人就这么一个玩笑一个据理力争,拖了半日也没能让对方服软。 “不过就是让你去露个脸罢了,我们已在这京中住了六年,从未见着有哪个皇子皇孙来庄子游玩,偏生你在宫宴上走完一圈儿之后就来了个二皇子,你说说,这一趟该不该你去?” 夏瑾心中微惊,差点就以为王妃已经知晓那日何铮来山庄找他之事了,好在短暂惊讶过后却又觉着若是早就知晓何铮不太可能能够全身而退,遂排除了这危险的可能性。 何铮今日来庄上的确有些不同寻常,夏瑾自是能猜出些门道的:这庄子里头养了这么多兵能有六年之久未被发现实属奇迹,让人不得不佩服王妃的手腕儿,可好巧不巧因着夏瑾的关系引来了何铮,定是那夜暗中造访瞧出了些端倪才会有今日突然到访这反常举动。好在现今王妃等人并不知道何铮已经来过一次了,单单从宫宴导致贵客上门一事可能会推论出的该是—— “你是说二皇子看上我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王妃点头。 这是最合理也最安全的猜想,何铮敢明目张胆地跑来庄子上探查肯定也会选择这个幌子,毕竟夏瑾不是真的姑娘家不用顾及那劳什子闺誉,更兼他在宫宴结束之时被慧贵妃有意刁难,稍微联想一下就会自然而然地往这方面靠——宫宴上夏瑾出彩表现赢得了二皇子亲睐,皇子亲娘慧贵妃恐夏瑾阻了亲儿的前程遂在席罢之后派人来给夏瑾穿小鞋,但此计也无法阻挡亲儿跑来会佳人,如此这般,所以…… “你不觉得应该自己出面解决?毕竟是你惹来的麻烦。” “我可谢谢您了,不要忘了当初我为什么会进宫,那是您亲儿子折腾出来的幺蛾子。” “你若是长得丑点儿也不会有如今的麻烦,说到底还是你这张脸的错,脸长在你身上,你不得为它的过错承担些后果么?” 胳膊拧不过大腿,夏瑾最终还是屈服了,倒不是因为王妃实在是搞不定,而是夏瑾担心这只老妖精已经开始怀疑他同何铮的关系,如此一味退缩反倒落了下乘,不若硬着头皮上,反正何铮不可能会对他不利,无非就是演出戏给王妃看消除其疑虑罢了。 “殿下要见我表妹?” 林航不可思议地看着何铮,后者极为淡定地点头确认。 林航脑子有些发蒙,事实上他有些转换不过来夏瑾是以“女儿家”身份同何铮见的面,在他眼里,何铮对夏瑾表现出的好感那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之间的情谊。 断袖,分桃。 龙阳之癖! 林航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不一样了,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些东西,可当它实实在在地发生在自己周围时却觉得难以接受,更糟糕的是对象偏偏就是夏瑾。 他想起了当初的惊鸿一瞥,想起了温泉池子外头心中的挣扎悸动,隐隐觉着有些东西豁然开朗。 “男女有别,殿下此举想来略有不妥。” 林航心中没来由的有些烦躁,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为何铮要见夏瑾而烦还是因为何铮折腾了他一上午而烦,总之他今天是怎么瞧何铮都觉得不顺眼。 矮子! 难伺候! 还姓高! 这个人在林航眼里已经变得一无是处,正在林航冷着脸要回绝之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对着林航耳语几句,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出了何事?” 何铮面瘫着脸问,林航捏了捏拳头,终究还是按捺住了一拳挥上去的冲动。 “家中琐事罢了,还请殿下在亭中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完也不等何铮回答,只交代随行之人好生招待莫要怠慢了贵客便起身离开,走时脚步略重,足以见得此人心情不佳。 “娘!你为何要让夏瑾去见高成钧!” 林航脸有怒色地跑到王妃面前询问,后者却是面带惊讶地回望自己的儿子。 “你竟因此事动了真怒?” 经此提醒林航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合常理,他缓和了一下心绪,稍稍稳定之后尽量以平和语气说到: “夏瑾身份敏感不能过多暴露,你这般做略有不妥。” “他那张脸过了六年还有谁认得?不过是让他出去为你挡一挡罢了,这二皇子摆明了是为着夏瑾过来的,让他出去见客有何不可?” “可是……” 林航想反驳自家亲娘,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到底应该怎么反驳,冲动之下竟然说到,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男女有别!” 王妃一口茶水喷出老远。 “你这是要吓死我么!” 王妃将茶碗放回桌上后拿着帕子抹了抹嘴,恢复平静后不甚在意地道, “人在你来这儿的时候已经送过去了,瑾儿脑子比你灵光定不会吃亏,莫要再胡乱想这许多,仔细琢磨琢磨年后那件事才是正经。” 年后西北大营那边的人会派人在城外接应,庄子上的人是好不容易塞进来的不可能为着护送就分出太多与他们一道走,是以在对接上难免会存在人手薄弱的时节,偏生上面那人又盯得紧,年后这场仗极为难打,虽说已经谋划了这些年却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如今的林航已是十七岁的少年郎,大局观怎么着也会比儿时强些,更兼心中对于那份悸动还有些抵触逃避,遂强逼着自己将夏瑾那边放下,乖乖听从娘亲教导自去营中安排布置不提,且说那被送到何铮面前的夏瑾,这心情,非一般的酸爽。 麻痹的。 夏瑾无力吐槽,虽说来见何铮一面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可被王妃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还是难免膈应,连带着看见何铮时那脸色也有些发僵。 何铮瞧了面色不善的夏瑾一眼,忒没脸色地问了一句: “又是女扮男装?” 夏瑾:…… 你才女扮男装,你们全家都女扮男装,妈蛋! 因着贸然送个“姑娘家”来见外男到底不合适,遂王妃想了个馊主意让夏瑾不用改装直接装作偷跑出来被逮着,尼玛这货明显是穿越之前狗血言情剧看多了,夏瑾握爪,分分钟想撕掉这一章。 “殿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没甚要紧的,不过来瞧瞧这温泉庄子罢了。” “既是如此我便不叨扰您转园子的雅兴了。” 夏瑾揖手告退,却是行了个男子礼后不等何铮同意就要走人,两方下人见他如此情态都有些诧异,可到底主子没发话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言,庄子这边同夏瑾一道来的因知晓夏瑾真实身份好歹能猜出他因着王妃算计会有些闹情绪,于是也觉着夏瑾这般反应正在情理之中。 “你留在此处陪我四下走走罢,倒是人多跟着有些碍事儿,程明,你带着他们去别处走。” 程明无语,虽然觉着自家主子这指令怎么看怎么不靠谱,可到底还是没有违背带着一溜跟班儿寻着别处降低存在感去了,跟着夏瑾来的那几个倒是不敢就这么扔下夏瑾走,毕竟他们来这儿一是为了让夏瑾换下林航,二则是为了监视这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不轨举动。夏瑾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遂强逼着何铮留下了一个人贴身侍奉的人。 “殿下想去哪处逛逛?” 何铮想了想,极为严肃地建议到: “据说前边花园儿里头的四季海棠开得不错,山茶也正当花期了,不若去前头瞧瞧?” 远方的林航打了喷嚏,还没走远的程明打了个趔趄。 “花草之物脂粉气太浓,我不是个雅人,自问没那心思去伺候,殿下若想去不如叫上林家二公子。” 远方的林航又打了个喷嚏,仍旧走得不够远的程明再次打了个趔趄。 “我也这么觉得。” 何铮附和到,随即捏着下巴想了想,再次提议: “我们去后山逛逛?” 夏瑾看着何铮不说话,程明却是加紧脚步有多远滚多远了,这两出一前一后不同版本相同台词的 戏码看多了真心会笑场,他不想笑话自家主子,真的,所以程某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了这诡异的气氛中。 “后山的温泉池子倒是不错,只现下时日尚早去了也不过在岸边看看,殿下若是一时不知往何处走动倒可同我一道去山脚那处采些腊梅回来,院中有人会腌梅,取回来拿雪水过几道染了冷气之后做成梅花饼,虽说没宫里头的吃食精贵却也还能入口的。” 闻此何铮自是没有不答应的,也不管夏瑾之前不耐烦伺候花草的说辞了,安分得近乎乖顺地跟着夏瑾往后山走去,看得那仅剩的小丫鬟目瞪口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这……应当算是二皇子殿下被瑾少爷迷住了吧,所以,这真的是为着瑾少爷才来庄子上的吧,可是瑾少爷是少爷啊啊啊!!! 小丫头的世界混乱了,虽然清楚这是闹的一个大乌龙,可怎么着都觉着怪异。那两人站在一处,一个热络一个冷淡乍眼看去极为别扭,可偏偏越瞧越觉着和谐,都是画上走出来一般的人物,虽说年纪都不大,可十三岁的年纪已经足以撑起一副美人胚子。二皇子自不必说,那是从宫里出来的龙子龙孙气度品貌高于常人正在情理之中,可不过是姨娘所出的瑾少爷竟也长了这么一副好相貌,精致,贵气,而且……难以掌控。 这两人站在一处却是出乎意料地入画。 北风正当时,穿廊而过,劲头十足地往人脸上扑,夏瑾单手遮面微倾双眸,风吹长袖烈烈作响,却是整个人都有腾风而去之相。 忽的,那撞在发髻上的风略小了些,夏瑾睁眼一瞥,竟瞧见了近在咫尺为他举袖挡风的何铮。仍是儿时那一本正经的面孔,只是轮廓线条拉长了些,漂亮了些,可这从头到脚的气质却仍旧是夏瑾以往所熟悉的那个何家幺子。人固执,不会说话,有的时候还有点小心眼儿,需要你去哄,哄过了却是再大的过节也不会记仇,只同你又似寻常一般呛声。平日里吵闹总避不了的,却又在你落难的时候顶着受牵连的风险也要来继续跟你吵上一架才甘心的。 六年已过,早先未觉出异样来,唯有此时才惊觉眼前的人已经高出自己许多。 明明以前不相上下的。 夏瑾捶胸顿足地想再长高一头,啪地拍掉了那只碍眼的手扭头往后山走去。何铮神色不明地看着那走远的人,就在那看呆了的小丫头以为他要将这只接触了心上人的手好好摸一把的时候,某人却面瘫着张脸,甩甩手,半丝情感波动也无地说了声: “好痛。” 小丫头:…… 话本上不是这样写的啊混蛋!应该是拿到鼻下轻嗅,至少也要三天不洗才对啊啊啊,好痛是怎么回事啊混蛋! 就在小丫头心里缭乱成一片海时何铮已经追了上去,远远瞧着那两个人,却是着了魔一般不敢迈动一步,生怕破坏了那步步成景的意境。 第十七章 前夕 两人先行入山,倒是没有直奔梅林去,身后的侍者不知为何没能及时跟上来,夏瑾压低了声音问到: “今日来庄子上到底为了什么?” 何铮也不遮掩,老实回答道: “不过是因着近日两边的人都有异动,怕你夹在中间不好脱身特意来此处提个醒罢了。” 闻此夏瑾心中一暖,能被人挂念着也算是一件颇为称心的事,儿时好友能在六年之后也记着往日交情,任谁听了也会觉着高兴。 “我自个儿的事自有计较,倒是你,现如今到底是何铮还是高成钧?” 如果何铮是为着避灾事先躲出皇宫隐藏在何府还好,怕就怕他现如今是被人抓进宫里头当成靶子用,等转移完注意力便丢在一旁自生自灭,这还不抵从前做个无忧无虑的丑八怪来得自在。 “你不用担心我,不过是回归正途罢了。” 听他这么说夏瑾也就放下心来,想想也对,当初大皇子还在之时因着两人年纪相差相对较小,且皇后和慧贵妃在后宫分庭抗礼,这争斗自然会更激烈些,为着让儿子能平安长大慧贵妃将真正的高成钧换出来放到亲哥哥府上当成何铮养也是有可能的。之后因着定远王横插一脚弄死了大皇子,皇后经此打击一蹶不振,慧贵妃却是解除了紧张状态而得了机会为亲子正名。如此也能解释为何在夏家遭难后不久何铮也不再出现在学堂,因为那时正好也碰上大皇子亡故,宫中异动,想来这之后不久应该是已经将宫内宫外的两人对换过来了罢。 “先不说这些,你现今是如何打算的?两边迟早都要打起来,届时你是投靠西北大营那边还是换个身份留在京中?” 换个身份留在京中应当不太可能,毕竟定远王府的人太过扎眼,如果跑了王妃和林航剩下的人是极难混过那出逃后的一段时间的,天子之怒,夏瑾受过一次绝不想再受第二次。既是如此,哪怕是为着多活些时候夏瑾也会选择跟王妃母子一同撤退。 “走是必然的不过早晚罢了,无论京中还是西北大营,一旦乱起来哪处都不是能长呆的,我寻思着同父亲祖父汇合之后便说服他们隐世而居,哪怕是去邻国用银钱换些地产收租过日子也好,一家人富足安康,倒比现如今这朝不保夕成日提心吊胆的强。” “听来倒是不错,只定远王那边怕是不愿轻易放人,需得从长计议才好。” 夏瑾也知何铮说得在理,只这些道理谁都明白,却又谁都难以轻易做到。 “呐,我上次在宫宴上瞧着西蛮的公主长得不错,想来西蛮女子模样大异于中原女子,倒是难得的风姿出众。兴许去西蛮也不错,逐水草而居,养着一群牛羊,没事儿来中原打打秋风,你觉着可好?” 夏瑾笑得极不正经,何铮却是觉着不太高兴,偏头仔细回想了一下西蛮公主的模样——好吧,他没记住她到底长什么样,不过应该不会太好看,至少…… 何铮突然有些心虚地偷瞄了一眼夏瑾精致的侧脸,耳朵尖微微有些发烫。 至少不会比这个人强。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你总瞧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也看上那公主了?放弃罢,只要你还想着那张椅子就不要指望能娶上西蛮的公主,除非哪天西蛮同我们彻底讲和,便是如此你也只能给人家姑娘一个妃位,那么好的一个美人没得被你糟蹋了。” “我本就无意于她,你瞎扯这些作甚,快些去找梅树罢,取下花瓣正好能赶回去用午膳。” 夏瑾耸耸肩,回头看了一眼那终于跑过来了的小丫头,歇了片刻后折身往梅林走去。 山脚的梅林稀疏延伸到了半山腰,虽说并不集中,可梅香却是极浓的,一片一片地层叠倾泻下来笼罩在头顶之上,却是浓郁得让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物极必反,古人诚不欺我。” 夏瑾捂着鼻子在里头乱晃悠,这四面八方袭来的梅香已经冲晕了他的脑袋,香气闻多了再好闻的味道也会让人觉着不舒服,夏瑾眼前发黑,万分痛恨自己当初为毛多事地将何铮带到这地方来遭罪。妈蛋,如果当时带的是个小厮也好,让他替自己受罪摘梅花也好过自己来这儿找虐,偏生是个小丫头,真要欺压人家小姑娘夏瑾有些下不了手,遂只得自己亲自出马赶紧折几枝回去,我天受不了了。 这之后何铮便看着夏瑾在林子里横冲直撞胡乱折腾梅枝子,因着被熏得狠了一张脸竟已带了几分狰狞,等到终于折了一大枝并数根小的冲出来之时,夏瑾整个人如蒙大赦一般,面上的表情却是说不出的喜感。何铮瞧着那人鲜有的神态,却是难以抑制地眉目含笑。 “快些离开这里罢,花香太浓,这鼻子都快被熏到耳朵上去了。” 夏瑾抱着花枝子冲出来,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外面世界的寒冷气息,虽说嗓子鼻子都被冻得生疼,却也因此觉着浑身清爽通泰了不少,正待拉着人往回走时,不想某个不长眼睛的人挡在自己面前伸出拇指和食指捻起头发上沾染的花瓣……丢掉,又捻起一瓣,丢掉,再捻起一瓣—— “收爪!” 夏瑾无语地看着这个开启挑花瓣儿模式的货,强耐着性子平抑怒气,勉强扯出一张笑得有些僵的脸道, “身上的这些花瓣儿就留着罢,回去换下来让丫环洗了就是,想来王妃已经让人备上午膳了,莫要让长辈久等。” 小丫鬟迎上来要接夏瑾手中抱着的梅枝子,他挑出那些小的让她拿了,自己则拎着最大的一枝在前头开路,三人之中反倒是个头儿最大的何铮打了个空手。身份摆在明面上,有外人在场盯着很多事情自然还是要讲究尊卑的,是以何铮也不同夏瑾抢,只紧跟在他身后最远之时也不过隔了两步距离。这主仆两个欢欢喜喜地抱着梅花下山,何铮空着手跟在后头,一时找不着事儿干又开始一瓣瓣捻起夏瑾身上沾着的花瓣,丢掉,捻起下一瓣,丢掉,继续捻继续丢,如此反复玩儿得不亦乐乎。 夏瑾:…… 这货脑子绝对是被熏抽了。 因着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进入庄子的,何铮到最后也没能同夏瑾独处,只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塞给了他一块儿令牌并一张纸条,待到夜间回了自个儿卧房夏瑾才得了空隙细细研究。令牌没甚稀奇,不过是有些家族图腾罢了,夏瑾在京中混了这些时候许多常识还是有的,比如这令牌上的图腾应是属于何丞相家的。 隐隐猜出了令牌的作用,夏瑾紧接着展开附随的纸条一看,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此物乃何家嫡系令牌,在临近县城之中若遇上不便之处可以此为证让何家子弟出面帮忙,西行之路艰险重重,望君珍重。” 夏瑾捏紧了手中的令牌,若是之前还将何铮看作是一般好友尚存几分猜忌,经由此事之后却是打从心底将他定为了毕生挚友再无半分忌惮。何家是百年望族,其子孙遍布全国乃至临近的几个国家,有了这块令牌虽说办不成大事,可隐居避世做个大地主却是绰绰有余了,紧要关头兴许还能救上一把。 相反,何家却是要为此承担许多风险,握着这块儿令牌等于就握着了何家同夏家勾通的罪证,一旦东窗事发,何家虽说不至于被动摇根基却也还是会受到不小冲击的。 人这一辈子能有这么一个朋友也算是值了。 夏瑾心中一时颇多感触,重生一次,虽说因着林家人的搅局害得自己境遇大不如前,却也让他放缓脚步体味了上辈子错过了许多的真情,比如夏二爷同李氏张氏与他的父子情母子情,夏瑜夏环两人的兄弟情,以及何铮这份挚友情,单单是这些也不枉他来世间重走一遭。 这之后的日子便过得极快,因着收着年后那个日子做准备,偏偏又性命攸关怎么准备都不嫌够,夏瑾是拿出了三辈子的拼劲儿努力训练自己。骑射一项是没什么问题的了,因着带了张氏他还早早地同人学会了驾马车,可到底十三岁这年纪太过尴尬在习武一事上折腾不出什么建树来,夏瑾不会在这个无法有多大成效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转而托人去做了几副保命的暗器,张氏贴身的镯子上弄了些淬了麻药的针,自己的箭头也是经过改良杀伤力增了些许,个人能力有限也只能在这些器物上寻求加持,至于王府那边的助力——夏瑾只能祈祷,在逃难的过程之中不会遇见足以让他们弃车保帅的危急时刻,虽然他觉着自己应该不够格当车,顶多就是个比较有用的卒子。 妈蛋。 夏瑾发现,越是接近那个日子,他越喜欢爆粗口,整个人已经紧张到了一个临界点,这不同于上次夏家举家逃亡,那时他身边还有父母叔伯,事事有别人操心不用他独挑大梁,而现如今只有他来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母亲,肩上的担子一时之间重到无以复加,那小说之中所说的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什么谈笑之间樯橹灰飞烟灭,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曾经不切实际地想过,是不是自己也能这么牛逼,可事实证明,他就是一个卒子,既做不到挥挥手就有一大帮小弟为他鞍前马后甘心卖命,也做不到料事如神把危难扼杀在摇篮里,他只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人物,会被大人物欺压,会被谋权者算计,还有至亲血脉要努力奉养尽心守护。 说到底,还是太弱了啊。 夏瑾挠头,真心觉得夏瑜夏环两个哪怕有一个被他找到了也好,强过自己在这儿单打独斗,紧要关头,有个兄弟在身边同自己一起面对危难,哪怕是没有半分助力呢,至少心中能有一丝安慰,好过自己一个人东想西想还没等敌人打过来自己就要把自己逼疯了。 “这两日你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精神恍惚,不过是逃个命罢了,怎的看上去跟生离死别一般?” “乌鸦嘴!” 夏瑾飞起一脚直接在林航那雪白雪白的锦袍上印了个大鞋印,由此还不解气,非得再踢高些在林航屁股上也印一个才甘心,妈蛋,如果不是这多出来的林家他何至于此,现在还安安稳稳地在永宁侯府中当自己的世家少爷呢,他这年纪正是应该想想这家姑娘瞄瞄那家小姐的时候,他到底是因为哪个混蛋才被逼到这个份上的啊!! 夏瑾已经出离愤怒了,越到最后关头他越看林家人不顺眼,王妃他不敢招惹,林航却是在能力范围之内的,是以一天要踢他八回,非得让他每天都换好几身儿衣裳才甘心。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喂喂喂,我这才换一盏茶的功夫,好歹让我多穿一盏茶!” 夏瑾不理,还要再补上一脚,林航被逼无奈,大叫到: “我有法子能解你心中所急!” 第十八章 出手 初九那日撤退已无可改变,为防止打草惊蛇王府的人绝对不会允许夏瑾同张氏提早一天走,而等到初九一过王妃和林航两条大鱼逃出网子之后,京城之中必定会戒严数日严加排查以免那两人还藏身城内等待时机撤退,是以无论夏瑾作何打算都得在初九这天行动。 “黄安你是认识的,我将他并五名护卫暂时交由你差遣,初九那日从后山的密道撤离之时你带着张姨娘与我们分路走,如此虽说不上万全,却也比跟着我们强。” 林航不甚在意地说着,言语之间颇有终于摆脱了夏瑾这个大麻烦的意味,可听在夏瑾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感慨。 六年的时间,到底还是养出了些情分的。 当初夏瑾也考虑过带着张氏独自离开,可一来是怕王妃不同意,二来是因他们两个完全没有自保能力出去无异于送死,是以才不得不选择跟随大部队一起迎接大boss,可现如今林航插手却是给了他一条折中的法子——在王府的人护送下分道逃跑。 林航在这六年来鲜少与京城内同龄的公子哥交流,更多时候是在庄子上同士兵厮混。因着年岁相近的关系他同夏瑾接触的时间不少,六年来两人虽常有磕磕碰碰可到底也算得上朝夕相处一同长大,单是念着这份旧情林航便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给夏瑾指条生路。 反观夏瑾,一时之间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林家同夏家之间的恩怨消散不了,可不容否认的是这六年来林航对他们母子二人确实没话说,虽说这其中也有两人刻意接近讨好林航的因素在,可人家既然给了这份情他们却也是不能受得理所当然的。六个人的护卫对王妃和林航而言不算什么,却恰恰解了夏瑾母子二人的燃眉之急:他们目标小,又有护卫随行护送,盘缠有了安全有了,这一路向西还愁到不了河中? “你这份情我记下了。” 夏瑾张臂给了林航一个极为兄弟的拥抱,可因为身高差距的关系怎么看怎么像是他主动投入了林航的怀抱中。夏瑾自己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黄安却是看傻了,这人也没甚多余表情,只张大眼睛看着夏瑾一眨不眨。 这个世界魔怔了,他竟然觉着刚才的画面很和谐。 黄安甩甩脑袋,努力将刚才的一幕从脑海中清除掉,待回过神来之时夏瑾已经离开,唯留下自家少爷跟个傻子一样在原地发呆。 “少爷?” 林航点点头,黄安抠了抠脑袋没整明白林航抠头是啥意思,遂又唤了声, “少爷?” 林航点点头。 黄安:…… “少爷!瑾少爷已经走了,咱接下来要去哪处?可是先回院子?” 黄安音量陡然拔高终于将林航从自我意识之中扯了回来,他傻愣愣地回头看看黄安,有些没缓过劲来般问到: “你看见了?” “什么?” 林航指了指夏瑾离开的方向。 “他方才抱了我一下。” 黄安:…… 林航想表示自己不为外界诱惑所动,还极为正派地强调了一番, “我可什么都没要求啊。” 黄安:!!! 咱有点出息好不好啊少爷! “不过就是感激您的援手罢了,少爷……少爷您快些收起这般表情,我瞅着慎得慌,瑾少爷已经走啦,他看不见!”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呆愣愣地又立了会儿,忽的觉着自己当初想要帮夏瑾的动机又变了些许。 他到底是为什么执意要帮夏瑾? 解决完心腹大患之后夏瑾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张氏见此自然也是欢喜的,前些时候儿子为着两人逃命很是发了一顿愁,如果哪天给夏瑾梳头的时候挑出几根白头发来张氏都不会惊讶,毕竟她是亲眼见着儿子因为初九那日没着落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已经死过两次了,夏瑾本以为自己会对生死看淡些,可没想到这辈子却是比上两次都更渴望活着活长远些,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他姓夏,有家人,是夏家子孙,再没有比这个更值得他长久活下去了。 日子数着数着过,在这暴风雨前的宁静之中,夏瑾迎来了他十四岁的生辰。前些年都是同王妃、林航并张氏一同过的,今次自然也不例外,虽说初九近在眼前,可平日里该做的事情王妃一样都不会落下,这份泰山崩于前而不倒的魄力夏瑾望尘莫及,只能时不时地向疑似穿越同胞的王妃同志投以崇敬的目光。 “怎了?这是瞧着我比往日好看了些还是怎的?” 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对夏瑾……抛了个媚眼儿。 夏瑾:…… 难道抛媚眼成了最新潮的表达疑惑的方式了不成? 王妃那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夏瑾已经算是习惯了,可习惯归习惯不代表他就不会觉得奇怪,更不妨碍他吐槽,是以这六年来相当于半软禁的日子中吐槽王妃已经成了夏瑾必不可少的消遣。夏瑾捂脸,突然觉得他这六年来过的日子过得好绝望,人生最大的乐趣竟然是吐槽,怎么看都有一种跳戏的感觉。 “先不说这些,你今日十四岁生辰,可不能少了给我份礼。” “从未曾听过生辰之时送别人礼的,王妃您是说反了罢。” 王妃极自觉地对夏瑾伸出一只手,夏瑾盯着那白里透红的掌心看了一会儿,悄悄按捺住一巴掌拍上去的冲动。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这六年来吃我的拿我的,还不兴我捞些回来?” 人家都已经厚脸皮到这程度了夏瑾也不好再跟人比下限,遂极为慷慨地问道: “你想要什么?” 末了想起来一茬还加上一句, “太贵的买不起,我跟我娘都很贵,所以也不能送,别的你自己选。” 天已擦黑,室内烛火通明,王妃那张不见岁月痕迹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染上了些阴影,夏瑾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用花钱,只要你穿上这身衣裳过生辰就行。” 王妃不知从哪儿抽出一套衣裳抖了抖,夏瑾瞅了一眼,眉毛抽成了形。 “您是瞧我扮女装上瘾了么,伟大的王妃,若是您忘了瑾不介意再提醒一次——吾乃男儿身,你弄一件女人穿的衣服在这儿晃荡作甚!” 王妃傲娇地昂了昂头,半个字都不肯回答夏瑾,连看都懒得看他,而一旁当了半天透明人的林航心中却微微有几分雀跃。 这次和上次的衣服不一样。 嗯,应该会更好看些,不错不错。 夏瑾无声抗争,王妃也使出无声招式对抗,只不同于夏瑾的冷肃,她笑眯眯地看着夏瑾,随后极优雅地伸出两只手比了个六,过一会儿,又减去一根指头变成五,再后来又是四,如此下去—— “好吧,我穿。” 妈蛋,就会揪着他的软肋不放,王妃这货专坑同胞一百年,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威胁他要缩减保护他们西行的人手,忒不道德。 虽然心里头千不甘万不愿,可夏瑾还是退下去让丫环为他换了身衣裳出来,可还没等林航再惊艳一次呢外头便吵嚷起来,听着人声倒似是来了不少人。 “你去打听打听出了何事。” 林航打发黄安出去,不一会儿黄安便疾步回来甚是焦急地道: “外头有许多官兵,说是追捕宫中逃出的刺客,眼瞧着贼人进了庄子,这是要带兵进来拿人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不同于黄安的慌张,王妃却是极为淡定地围着夏瑾转了一圈儿,确认没有破绽之后极为满意地捏着下巴点点头。如此夏瑾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想来今天王妃让他换衣服并非心血来潮,应当是一早便收到了官兵要来庄上搜查的消息。 因着上回以女装扮相参与宫宴,夏瑾这张脸也算多多少少有些名气了,而庄子里头除了林家母子和那位传说中的表小姐外又没有别的正经主子,夏瑾这般凭空出现再怎么说都圆不了谎,如此,让夏瑾换上女装却是能顺理成章地将事情抹过去。 夏瑾眸子微沉,林家在这京中的眼线竟如此厉害。 鬼才会相信皇帝会派人来这地方捉拿什么逃跑的刺客,不过就是打着这个的幌子来庄上搜查罢了。如此机密之事一开始定是严加保密事前只有亲信之人才会知晓的,可偏偏王妃却是早早地收到消息,不得不说这林家安插眼线的本事真真登峰造极。 温泉庄子里头大有文章,不单是那数量众多的士兵,仅仅是后山那处密道就极为招眼,在这节骨眼上不管是哪一处被人发现了都脱不了手的,而此时王妃却是能如此笃定半分不慌地跟夏瑾玩笑,这般瞧来应当是做好应对准备了,如此夏瑾也便放下心来,经此一折腾反倒是将换上女装的不快给冲淡了不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京兆尹会同禁卫军首领一同求见定远王妃,到底是王爷的庄子,那些人再名目张胆还是不会就这么冲进来的。皇帝那边若是没有充分把握不会轻易同定远王府撕破脸,这从他还要找刺客一说来遮掩便能看得出来。定远王久不在京中,林航又被除了世子名牒,是以王府之中唯以王妃为长,那些人要进来搜查自然要逼王妃点头的。 “既是抓捕刺客我等哪有不听从的礼,航儿,你出去同他们说只管进来搜查便是,这庄上的大门从来不拦京中贵客的,只劳烦赵大人并李大人辛苦些,需得费心拿下那贼子才好,不然我们娘儿俩夜间怕是得吓得难以安寝了。” 王妃眯眼笑得甚是端庄,夏瑾在一旁瞧着没来由的肝儿颤,瞬间有些同情那守在外头来势汹汹的京兆尹并禁卫军总领,某种程度而言,王妃的可怕程度相比定远王而言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林航应诺离去传话,夏瑾跟王妃一道站着,淡看庄外一片火光。 ☆、第十九章 障眼法 温泉庄子盘山而建,占地面积极广,容纳下一支军队轻而易举,然而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隐匿一支军队却是极为困难的,更何况还是在皇帝铁了心要将那些人搜出来的时候,但是,夏瑾却是半点不担心的——他想起了这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庄子上一事。 天子脚下对百姓的控制总要强些,户籍管理极严,不仅是城中,连城外村户乡里也定期有里长上门排查人口并登记造册,对壮年劳动力的关注尤其强些,是以想要将这么支人数不算少的军队弄进庄子而且一呆就是六年甚至更长的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林家人办到了。 夏瑾起先以为是从后山密道那边将人弄过来的,可密道出口不可能脱离京畿地区,是以仍旧会受到排查,密道即便能运人进来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整出这么多的人,是以这支军队的主要部分只能是由京城中的人组建起来。 京中每户人家之中有多少人口全在户部留有备案并两年一更新,从寻常人家抽调不可能,那只有从不寻常的地方集中抽调,所谓不寻常的地方,那必是壮年男子集中却又是极为寻常普遍的现象,两相一结合夏瑾不由想起了当年连累夏家遭殃的佛粮一事。 寺院倒是个极好藏人的地方,一大堆不事生产的壮年男子集中在一处,更兼配有数量相当的武僧可以名正言顺地训练,是以换做是夏瑾造反也会从这处下手,可早前出了佛粮一事却是让夏瑾打消了定远王同寺庙众人勾结的想法,毕竟那件事明摆着就是定远王陷害夏家,而且极为直白地借用了佛粮这根棍子,这是摆在台面上告诉皇帝他们同寺庙有勾结,现今想来这却不失为一个声东击西的好法子——让皇帝去注意寺庙,却把另一处也有许多壮年男子集中的地方给抛在了脑后。 夏瑾看着王妃,突然觉得这夫妻两个精明得可怕,常年被这样的人算计着,宫里那位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也难怪他这么多年来千方百计地要将林家人给处置了。 “你怎的又看着我?” 王妃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讨厌,我到底是有夫之妇,你如此大胆是要置我于何地?” 某人极为霸气地娇嗔了一下,吓得夏瑾一哆嗦。 士兵举着火把鱼贯而入,这时候也顾不得冲撞了,所有人无论男女不分主仆全都集中在了一处,夏瑾将张氏扶到人群之中站着,因着离王妃极近遂被下人们围在了中间。林航同京兆尹赵大人并禁卫军统领李大人一道步至王妃面前,人群之中自动隔开一条道供这三人通行,直至露出了最中心的几人。 “下官赵世杰(李海)见过王妃。” 定远王妃身有一品诰命,是以面对这二人的行礼她半点不避让大大方方地受了,待到人家行完礼后才极随和地道: “二位大人不必多礼。” 赵世杰李海:…… “我二人奉命捉拿刺客,不得已搅了府上清净,得罪之处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赵世杰再揖手赔罪,王妃仍旧笑眯眯地受了,完事儿还忒慷慨地补上一句: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赵大人无需顾虑太多尽管搜查便是,需得早些逮着那贼人才好,莫要让这贼子来了一次——还有命惦记着下次。” 王妃仍旧笑着,可陡然锐利起来的目光让人明显的感觉到她整个人气场比之刚才有了巨大变化,空气之中处处透着王妃那久经陈酿的威势,就连混迹官场多年的赵大人都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自然,下官定不会放过那贼人,还请王妃宽心,正好正厅搜查完毕空出来了,还请王妃并府上众人挪步。夜了寒气重,若是连累王妃在这处冻出个好歹来下官可不好交代。” “还是赵大人思虑周全,航儿,你同赵大人并李大人跟前守着,若有需我们帮衬的尽管答应就是,莫要耽误了两位大人公干。” “是,孩儿记下了。” 王妃从容不迫地吩咐打点一通后半分犹豫也无地领着夏瑾母子并丫鬟婆子去到了大厅,只留下些小厮护院同赵世杰李海一道瞎折腾。见定远王妃如此配合那带着兵来的两人心里却开始打鼓,毕竟他们来之前便受了圣上口谕要好生排查私藏士兵一事,办得好了加官进爵,办得不好,降职罚俸能将这事儿抹过去他们都谢天谢地了。 眼见着这被查的人一点慌张也无,赵世杰同林海二人手有些抖,不住安慰这是在唱空城计,这里头一定有问题,对,一定有问题。 众人到了大厅之后夏瑾扶了张氏在一旁坐下,王妃也在二人不远处落座,眼瞧着夏瑾这番孝顺模样王妃不禁有些眼热,忍不住酸溜溜地道: “你说说,同样是做娘的,我儿子怎的就不如瑾儿贴心,当真是生男不如女么。” 夏瑾:…… 难道真要逼他脱衣服以证性别? “王妃,这笑话可一点也不好笑。” 夏瑾冷着脸顶了回去,张氏见此唯恐王妃记恨夏瑾,遂忙出来打圆场: “二公子聪慧伶俐最是活泼,难免少了些细心,不过男儿家自是要如公子那般才好,瑾儿就是太过安静了些,妾身总说要瑾儿同二公子多学些男儿习气才好呢。” 闻此夏瑾抽抽嘴角,亲娘,难道真要他脱衣服以证性别吗! “哎,谁说不是呢,这两个孩子若是能在性子上匀一匀就正好,一个太静一个太动,任谁做我儿子都得操心。” 张氏就这么同王妃聊开了,六年来这两个女人倒是常在一处说话解闷儿,张氏起初还碍着身份有些拘谨,可六年的相处下来因着彼此习惯了却是已放开不少,如今同王妃在一处说话已瞧不出初时的胆怯尴尬了。 夏瑾在一旁站着听两个女人东拉西扯,正脑子里塞棉花之际林航过来了。 “情况如何?可是抓着了?” 王妃状似关心地问了一句,林航摇摇头,见此后者还极遗憾地叹了口气,那模样那神情,不明真相之人很有可能真以为庄子里头闯进来了什么人。 “不是让你在那处帮忙么,怎的过来了?” “夜间寒气重,那两位倒是心性宽厚的,直接让我过来烤火他们自个儿忙去了。” 场面上的话自然说得好听,不过是为着行动方便些查得更细致些而将主人家撵走罢了。因为有庄子里头的小厮跟着也不担心丢东西,事实上这庄子上也没什么东西值得丢的,金银财宝没有,古董玉器没有,就连首饰也极为简单,有的时候夏瑾甚至怀疑王妃是为着将来跑路做准备而早早地将所有东西打包寄走了。 林航跑到夏瑾身旁坐下陪他一同听那两个女人聊天,两人挨得近,夏瑾又是这么一副打扮,更兼两人身形差距较大摆在一处晃眼一看却是有股子郎才女貌的意味。 张氏同王妃说话之际目光不时在夏瑾身上停驻,夏瑾样貌生得极好,又是处于十四岁雌雄莫辩的年纪,如此打扮当真是比那些个闺阁小姐还要出彩许多。有时候张氏甚至在想,若是当初生的不是儿子而是女儿会不会好过些,至少当初不用在儿子生下来没多久便要忍受母子分离之苦,而且,若夏瑾是女儿,即便夏家四散逃亡他也不会受到重视极易蒙混过关,可真要说后悔生了个儿子张氏却是不会的,她家瑾儿出色,孝顺,知进退,还——极为耀眼。 恋耽美 分节阅读_5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正欣慰地瞧着夏瑾之时,张氏晃眼瞥见了林航看自家儿子的眼神,瞬时心中一惊。 “阿敏。” 王妃唤了一声张氏的闺名后却是没得到回应,不由又唤了一声,没成想张氏竟似吓了一跳般脸色惨白地看着她。 “怎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想来是乏了,刚才恍惚了一阵竟似要睡着一般,您若是叫得再晚些,兴许我这眼睛都闭上了。” 张氏回过神后忙开口掩饰,方才发现的东西太过惊世骇俗,她拿捏不准更不敢这般莽撞当面说破,只得如此强撑着圆场。 “是了,这大半夜的穷折腾,我也有些挨不过——航儿,你去问问各院子那边清理出来了不曾,若是能腾出个睡觉的地方容我们去眯会子也强过在这处干耗着。” 林航下去问过之后倒是抓紧腾出来了一个小院子,因着许久不曾住人那些个房间冷得厉害且潮得严重,好容易收拾出了两间烧上炉子,却是在分配上出了问题。 “母亲同张姨娘住一间罢,夜间丫鬟们照料也方便些,夏瑾同我一处,正好也有个照应了。” 夏瑾同林航都过了能与母亲同席的年纪,如此再住在一间屋子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可张氏脑子里头怎么也忘不掉林航方才看自家儿子的眼神,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来让这二人同处一室,可方才又说自己乏了不好推脱不去休息,思来想去不得法,情急之下竟说出了: “瑾儿到底是个女孩子,如此安置恐有不妥。” 王妃林航:!!! 夏瑾:…… 夏瑾无语望天,真的逼得他要脱衣服以证性别吗天! 就在夏瑾羞愤得要脱衣服以示清白之际,王妃却是出来打圆场了: “还是阿敏思虑周全,呵呵,我家瑾儿可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不能让你这混小子占了便宜,走走走,瑾儿同我们一道。” 说着便将夏瑾拉走,一行人步到那院子之后确信没有外面那些人的眼线了才一脚将夏瑾踹到另一间屋子去,一脚踹完王妃顿觉今天圆满了,遂心满意足地拉着张氏去安置,可张氏却是心里急得直长草,无奈又拿不准不好意思明说,只得一边应付王妃一边自我安慰当时应当是没瞧清楚,应当是自己想得太多了,两个都还是小孩子,怎么可能会似自己先前所想那般不堪。 那边厢张氏自我安慰一番仍旧怀着一颗丁零当啷的心梳洗睡下不提,这边厢夏瑾却是跟林航两个在那边干瞪眼谁也不肯先去安置。 “夏姑娘,为着避嫌不如让小生打个地铺?” 夏瑾一脚踹在了林航屁股上。 “你打地铺去吧,今晚上让你上了我的床了我就不姓夏!” ☆、第二十章 情窦初开 夜色正浓,温泉庄子里头因着火把穿梭人声鼎沸的关系却是比临近的地方要亮堂些热闹些,赵大人并李大人极为敬业地指挥着手下翻箱倒柜找密道,而主人家所在的院子却是早已熄灯睡下平静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嗝哒一声,瓦楞之间发出轻微的响动,好似有猫儿踏上去蹬了一脚,又悄无声息地跳开了。 “你说外头那些人找不着想要的东西能老实离开么。” 外头吵吵嚷嚷的夏瑾也睡不着,只能躺床上瞪着房梁同林航说话,林航是不可能打地铺的,虽说房子只有一间,可多倒腾出来一张床还是极容易,是以夏瑾睡里间林航睡外间,彼此之间倒没有多大个妨碍,张氏的顾虑明显有些多余。 “林航?” 夏瑾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以为他是睡着了,却不曾想刚要合眼睡下之时借着月光瞧见了那帐子被人掀开了一角。 “唔!” 夏瑾刚想大声呼救便被人捂住了嘴,心里着实惊了一把,一瞬的功夫背上竟吓出了一层毛毛汗,待到看清来人之时那砰砰直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是我。” 何铮移开了捂住夏瑾嘴巴的手,两三下翻到床的内侧坐了下来,夏瑾锤了锤心口,待到呼吸平缓下来后二话不说一脚就踹向了何铮,凭那力道便是不伤也得青一大块,好在何铮反应快伸手扣住了飞来的脚,握在手里头却是如何也不让夏瑾抽回去的。 “你踢我作甚?” 夏瑾挣扎了几下抽不出来脚便犯了懒,任由他这般箍着脚腕儿恨恨道: “不声不响地出现,你是要吓死我么。” “你这人怎的这般痴傻,我若是有声有响地出现了还有命坐在这里同你说话?” “不扯这些,你怎的又来了,还是程明将你弄出来的?你这么把定远王的庄子当自家大院儿般一天来个八回让人定远王怎么想。” “那是这些护院的本事不如程明,怨不得旁人。” “你好意思将程明跟寻常护院比?先不说这些,外间可是住着人呢,你这般大胆地跑来真被捉住了可不是好玩的,处理好了不曾?” 夏瑾所说处理一事指的是外间睡着的林航并值夜小厮,怪道那小子说着说着没声儿了呢,原来是着了何铮的道。 “这些东西你不用操心,程明做这顺手。” 不远处待命的程明:…… 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对这些东西顺手。 跟着一个不会说话永远戳你痛脚的主子,程明同志早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小小打击对他而言完全造不成伤害,顶多偶尔咬着手绢儿玻璃心一小会儿罢了。 “程明摊上你这么个主子也算是为下辈子积德了。” 夏瑾就着一条腿被人握在手里的姿势侧卧着,如此倒是觉着外间不似先前那般吵了,隐隐觉着眼皮愈加沉重,竟有闭上眼睛便会睡去的架势。为防止自己睡着,夏瑾强撑着同何铮闲聊道, “今次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宫里那位派你暗访?” 何铮看着夏瑾不说话,一时帐中安静得几可闻针。 “我倒是好奇,你这般将林家大门当自个儿后院一般来来回回,为何不直接取了林家人的头颅为你父皇分忧,若是有了这件功德,你那太子之位便是十拿九稳了。” 因觉着那气氛安静得近乎诡异夏瑾紧接着又换了一句,虽说他早就猜出了答案,可为着缓解现场的尴尬还是就着这个话题展开了。 “定远王的根基在西北大营,皇室真正忌惮的也是西北大营的那二十万雄兵,杀了林航还有林舸,杀了王妃还有继室,我犯不着为了这个提前激怒林方淼,再者——那王妃倒是个狠角色,她同程明对上胜负一时还难以确定。” 本来只是随意问问,没成想却问出了这么一件奇闻,夏瑾顿时来了精神追问到: “我倒是头一遭听说王妃是个武林高手呢,程明同她相比难道胜负只有五五之数?” 何铮点头。 王妃有武艺傍身夏瑾是一早就知道的,早在第一次被人拎着玩儿的时候就瞧出来了,只是没曾想王妃已经达到了如此境界,当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然而欣赏归欣赏,还是不要在何铮面前表露太多为好,毕竟这两人立场相悖他又身份尴尬,朋友之间也是需要有些忌讳才能长久的。 “你今儿个来此打算呆多长?不会是为着来同我闲聊罢,夜了合该睡觉,你这么大块儿杵在这里是要我睡觉呢还是看着你玩儿呢?” “原本是怕庄子上的事儿被查出来你会连带着遭殃,如今看来却是低估了王妃的手段,你若无性命之忧我也就放心了,只大老远的跑来身上有些乏……” 何铮看着半眯着眼的夏瑾,顿了顿,极认真正派地道: “容我在这处躺会儿再回去。” 夏瑾:…… 背着林航飞檐走壁却连根凳子都没有捞到的程明:…… “是兄弟我才同你说,你应当考虑考虑程明的感受,这般折腾他若是折腾死了可没地儿哭去。” 程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跟了何铮这么个不着调的主子,这小日子过的,忒惨了点儿。 “我自不会亏待他,倒是你,方才来时还听你同林航闲谈,你两人交情很深?”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同一屋檐下处了六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说深不深。” 何铮神色不变地坐了会儿,随即毫无预兆地和衣躺在了夏瑾身旁,夏瑾一时弄不懂他的反应,直觉着何铮现下有些闹小情绪,毕竟何铮同林航处在两个完全对立的阵营,他这般同时与两人交好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可事实如此要夏瑾随口说些违心的话又着实说不出口,说到底也不过立场与情谊难两全罢了。 “你松开些。” 安静了半晌夏瑾突觉有人在扯他被子,睁眼一看,却是何铮伸爪子在揪他身侧的棉被,冬日夜间自然是冷的,虽说屋子里烧着炉子,可到底还是被窝里暖和,夏瑾自己裹得跟个球似的起先并不觉着冷,经何铮这么一打岔倒是想起了那条曝露在外头已经冻得有些僵的腿来。 “进来捂会儿罢,这功夫也找不来多余的被子,只记着脱了外袍再进来,否则走的时候该受凉了。” 语毕只听得窸窸窣窣的脱衣声,脚上的禁锢倒是没了,夏瑾缩回了腿,回到温暖地界之后才觉着是真凉,当真是无对比不冷热。正在夏瑾舒服地曲着脚趾头打颤时,被子又掀开一角,随即一个带着寒气的身子靠了过来。 “怎的寒气这般重,都冷成这副模样了你方才为何不早说!” 想是冻了有些时候了,夏瑾二话不说将怀里头的汤婆子塞到何铮手里,又将被子让出去一半儿。两人挨得极近,冷热一时之间交替传递,何铮倒是舒服暖和了,可怜夏瑾却冻得弓起了脊背,正待要骂上一两句以消心头之恨时,冷不丁已经捂暖和的手被冰凉的十指缠住了。 “嘶——混蛋你是要冻死我么,松手,快些松手!” 何铮却是不管,他一早便在外头冻狠了,寻着空档好不容易跑到房里来哪有再忍着的道理,又因着心里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遂将冻僵了的手极是自觉地伸向了温暖源,如此还不够,趁着夏瑾还没来得及将他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之际何铮变本加厉整个身子都缠了上去。 “妈蛋你丫松开!” 夏瑾被冻得直骂娘,因着身体上带来的刺激太过强烈以至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只跟狗刨似的手脚并用要将何铮刨出去,可两人明明同岁何铮的力气却是比夏瑾大出许多,如此折腾不短时间两边倒是都出了一层薄汗,身上也不再似起先那么冷了,只何铮仍旧是缠着夏瑾说什么也不松手的。 “两个大男人这般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快些将我放了,否则踢你出去!” “你踢了我这么多脚还嫌少么,要踢得动我早不在此处了。” 一针见血,夏瑾被人戳了痛脚瞬间下定决心以后每顿要多吃一碗饭,非得将这差距补回来才好。 “这么抱着你自己说能睡得着么,我明儿个还得早起,便是不早起现下也该睡了,你作甚非得从我这儿捣乱,真要找个炉子外头烧的有,要找个人形的就去抱林航,否则抱程明也行,正好让你的下属也取取暖!” 何铮仗着力气大箍紧了夏瑾就是不松手,拳头大才是硬道理,这句话放在此处真真是再正确不过。 “快些回宫里去,我这儿过得好好的不劳你惦记,给我松开。” “好容易出来一次,哪有看一眼就撵人走的。” “你这样不厚道,要还在外头冻着的程明怎么想!” 似乎是说到了点子上,体恤下属的好上司林航同志想了想,自认为安排妥帖地道: “让他去钻林航被窝就行。” 夏瑾:…… 程明:…… 不知道是被下了蒙汗药还是被点了昏睡穴的林航哼唧一声,翻身睡得极熟,似是全然不知外界事。 最终夏瑾也不得不屈服了,反正都是男人抱一下又不会少块儿肉,只是这般总觉着别扭,好在到底是困得狠了,没折腾几下便别扭睡去,留下何铮一个人睁着眼睛搂着他呆了好一会儿。 晚间月色倒是不错,从窗棂之中透出些冷光来,一直到帐中也能沾些亮色,怀里的人自来就长得极出彩,只在这缺少烛火的时刻瞧不分明,单单记得那眉眼那轮廓总是心底最稀罕的模样就是了, 何铮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在夏瑾头顶上用嘴唇碰了碰,又搂着他腻了会儿,到底还是在身子全捂热之后没多久便起身离去。 还不是时候。 到底,还没那资本呐。 “殿下。” “回去罢,莫要让赵世杰的人知晓了,今晚之事我不想让父皇知道。” “属下明白。” 随即主仆二人又同来时那般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只留下这安静的院子,以及院子四周总是火光不断的人流。 嗑哒,瓦楞相撞,早些时候来的猫儿又在夜色之中隐匿,灵巧的身影翻飞,却是半丝痕迹也不曾在身后留下。 京兆尹并禁卫军统领入温泉庄子搜查刺客一事自然是没有达到预想结果的,单是瞧王妃最近越来越嘚瑟的表情就能让人感觉出来这场较量是王府这边大获全胜。 “你想知道我是如何将人藏起来的么?” 王妃一脸快来问我快来问我的表情,虽然夏瑾对这个一点不好奇,可根据以往经验若是不捧场肯定会死得很惨,是以还是强装不解地问到: “不知王妃是如何做到的?” 某人傲娇地将脑袋扭过去。 “秘密。” 夏瑾:…… 好吧,他可以解脱了。 夏瑾二话不说转身离去,等到王妃吊足胃口终于将头转过来之时才发现人已经走出房门还拐了一个弯儿,伟大的王妃脸上挂不住,冲出去拎起夏瑾就是一阵猛甩。 “我知道错了,我是好奇呢,想让林航一道来猜猜,真的,快些放我下来!” 王妃发了一阵疯,等到将夏瑾放下来之时还极是遗憾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道: “终究是手感不如以前好了,你刚来那会儿分量正好合适,如今拎起来却是不如以前趁手了。” 闻此,夏瑾登时决定以后每餐再加一个馒头。 “不知王妃到底用何妙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个士兵弄走的?” “呵,你可知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夏瑾装傻。 “和尚?” “猪脑子,你见过头发比你还长的和尚么,不过你能想到这一层也算是好计较了,只是到底还差了点火候。” 王妃极得意地昂了昂头,可就是这六年来做了无数遍的动作却因鬓角偶然出现的一根白头发有了些许变化。 年近四十的王妃已经不如往日年轻,倘若来年定远王真登上了那个位子,他还能同现在这般只守着她同林航母子么?又或者,年轻时跟着林方淼在西北大营刀里来剑里去的王妃,如今还有那力气一路跟着他从西边打到东边么? 兴许王妃也是预感到了些什么,这几日却也渐渐焦躁起来,只相较于别人而言这女人镇定太多。 王妃倒是没觉出来夏瑾眼中的怜悯,只极得意地继续道, “这京中除了寺庙里头有男人,那牢房里头关着的却是也不少呢,那位不懂得用人,我们总不能不为他分担一些人才的。” 既然有本事将人从狱中弄出来了自然就有法子再弄回去,至于这法子到底是什么却是不该夏瑾这种身份的人知晓了。 “王妃。” “怎了?可是被我的英明所折服了?” 夏瑾瞧着那根多出来的白头发,突然觉着这个女人也不再如记忆中那般可怕。兴许回到西北大营之后他还能为这个女人掉几滴眼泪,不过这都是后话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初九那日之事,旁人家的家务事夏瑾没那闲心去管,不过是闲暇之余唏嘘几声罢。 “无事,只叫一声罢了。” 怕是以后,叫一声少一声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二十一章 雅公子(一) 金银细软已收拾妥当,为着以防万一张氏亲手做了两件贴身的袄子把不同银号的银票缝了进去,大面值小面值的都有,自己同夏瑾一人一件贴身穿着打定主意不到河中决不离身。虽说这一行有六个护卫一路跟着,可保不齐会出些意想不到的乱子,是以出发之前夏瑾同张氏两人是绞尽脑汁将各个环节都考虑到了,为防止碰上荒野露宿的情形甚至出发的前一天还烙了好几张大饼分成几个包袱装起来准备上路。 “你们这般模样是不是太过了?” 林航眼瞅着夏瑾将最后一张饼塞进包袱里,眉角止不住的抽搐。带些干粮上路他能理解,可是带好几大包却是有些累赘了。 “你这是逃命呢,最宜轻车简从,怎的扛这些个笨重物件儿,路上饿肚子了让黄安他们去打猎也好,为何非得自个儿带上几大包?” “先行备下罢,反正是装马车上不用肩提手扛,若到了紧要关头扔了就是,也没多大干系。” “你自个儿考量吧,有黄安他们几个护送你们上路想来不会出太大意外,我们分两路走,我这边的路倒是比你们娘儿俩的近些,若是路上顺畅想来等你到达河中之时应当就能见着我了。” 夏瑾揪下来半张饼分了一半儿递给林航,后者顺手接过之后放嘴里咬了一口,因着是刚烙好没多久白面饼还有些温热,吃惯了山珍海味偶尔吃吃这白面饼倒也品出了不一般的滋味。 “路上小心。” “你也是,路上小心。” 初九那日天未亮黄安便来敲门,夏瑾与张氏拿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悄无声息地尾随黄安奔赴后山。按一早商量好的,王妃同林航第一拨走,夏瑾同张氏两人第二波走,时间和路线都错开,反正林航他们不管怎么跑一定会被皇帝的人追上阻挠,走之前帮夏瑾他们分散一下注意力也造不成什么损失。 一行八人汇合之后其余几个护卫将夏瑾并张氏手中的几个包袱分开各自拿了一个,每个包袱里头都装着衣物吃食和银钱,如此即便是走散了也不必担心生计问题。短暂停留之后众人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往后山密道走去。 一直都知道这后山上有密道,可夏瑾却是第一次见着。入口处是一颗树干极为粗壮的古树,从外头看过去再普通不过,任谁也不会想到表面正常生长的古树树干内部已经被掏空,从那天然的树洞钻进去之后里头的空间竟是比入口大了两倍不止,众人弯腰前行,从树干的另一个出口钻出进入了石道,没走几步却是被一块儿巨石挡住去路,夏瑾原先还以为跟电视上放的一样有机关什么的摁下之后便会挪开,没成想护卫里头块儿头最大的两个上去双手抵住巨石的一边,爆喝一声瞬间发力,脖子上和手上的经络变得极为清晰,即便是穿着厚实的棉衣夏瑾也能感觉到这衣服遮盖下那紧绷的肌肉。 巨石一点点地被挪开,地上移动的轨迹硬生生地被挫破了碎出一层石头块儿来,夏瑾暗自抹了一把冷汗,不由赞叹这身本事当真让人望尘莫及。 “瑾少爷同姨娘这边请。” 那两人推开巨石后便让到一边,黄安蹿到了露出的隧道边上举着火把唤夏瑾同张氏,夏瑾也知时间紧迫,遂不敢耽搁扶着张氏快步进入隧道,身后那些个护卫也跟了进来,又花费了些力气才将巨石重新堵在了入口处,想来后边追上来的人即便是发现了密道要来追人也得费些功夫将石头挪开,如此倒比那些个机关暗道更为实用了。 “王妃他们可是用的别处暗道?” 当时挪开巨石之时夏瑾瞧那地面不像是新近被人挪开过的,想来这后山之中的密道应当不止一条。 “是呢,方向不同自然不能走一条的,这般分开走也安全些不是。” 黄安走在前头举着火把开路,后面跟上来的人也举了一支火把,这般一前一后地照着倒是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四周的石壁虽然打磨极粗糙却是不用担心牢固问题的,夏瑾扶着张氏小心跟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同黄安问话: “这出口不知是通向何处的?” 为着安全起见这些路线在初九之前夏瑾都不曾知晓,如今好不容易挨到了初九怎么着也得问清楚。 “瑾少爷同姨娘不常在京中走动,我们几个除开我自己外也是不怎么露脸的,是以选了一条近道直通麻柳村的一家农户,马车已经布置好了,只等着到那儿周转呢。” “那不知这往河中去是选的那条路?” “陆路盘查虽严但文牒一早就弄好了,想来干系不大的,遂我等打算顺着官道一路向西。” “官道!” 夏瑾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从来没听说过跑路敢走官道的,这当真是反其道而行选了最为危险实则是最安全的路么? “瑾少爷莫要担心,这京中认识您的人极少,届时再稍加换装拿着文牒走官道自不会有差错,况且那位想抓的人从来就不是瑾少爷,倒是选择官道能避开那些个剪径大盗,西行之路反倒容易些呢。” 这般想来却也是这个理,夏瑾不再多纠缠,只跟着黄安在暗道之中小心前行,这一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待到夏瑾觉着自己已经瞎了的时候终于到达了隧道尽头。粗糙的石壁上垂下来一根绳梯,黄安将火把递给身后的一个人自己爬了上去,伸手在石盖上敲了一串暗号,外头也及时地给了回应,得知出口安全之后黄安回头道: “外头会亮些,少爷同姨娘记着挡着眼睛。” 说完便将盖子顶开,刺眼的亮光照射进来,即便是拿手挡着也有些适应不了,夏瑾迷瞪了一小会儿便扶着张氏去爬绳梯,一直到张氏被黄安拉出去之后自己才紧随着爬出去。出口是农户厨房里头的土灶,平日里密道不开时照常生火做饭,有通知说密道有人要出来时直接将大铁锅一端柴灰一扫就行,光明正大地摆在你眼前就是不起眼,这般瞧着倒是费了些巧心思的。 “虽说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可保险起见还请瑾少爷同姨娘快些上马车,早日离开此处以免夜长梦多。” “有劳了。” 语罢几人不等最后一个爬上来便直接跑去后院儿棚子里放马车的地方,这农户比旁的几家富庶些,又接了给附近庄子上的贵人老爷伺候这些个牲口的营生,是以后院儿倒常有马匹出入,如此路上碰见了也好交代,更兼离着城内已经有一段儿距离管得不严,是以即便天已大亮一行八人还是没有遮掩的意思,坐马车的坐马车上马的上马,沿着官道走得极为正派,完全看不出来是逃难的,说是哪家亲眷去京外访亲问友都有人信。 “娘亲这几日夜间都未曾好好休息,今后还有得熬呢,您先眯会儿罢。” “娘不累,我儿靠娘怀里睡会儿罢,你眼下青影都快刻进去消不掉了。” 夏瑾也不推辞直接靠进了张氏怀里,母子两个相互依偎着,兴许是累狠了,虽说马车颠簸可两人竟就这般将就着睡了过去。窗外车轱辘在官道上辚辚驶过,因着路面干燥积灰多,这一行如风卷过之后倒是扬起不少尘土,行人纷纷掩鼻侧面,待到风定尘落,不过是向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吐口唾沫骂上几句罢了。 不得不说林航给夏瑾留的这条路极安全,一路走来遇到的障碍极少,待到离开京畿地区之后众人皆松了口气,警备状态一解除整个人都松快不少,连带着赶路期间生活质量也有了明显改善。 “过了这座城离下个城镇便远了,夜间赶路不安全,今儿个就在这处落脚罢。” 过惯了风餐露宿的日子,起初因着怕后头的人发现追上来他们一直星夜兼程,马儿都累得换了一轮,人的精神也达到了临界点,好容易离开了危险地区自然要好生休整,否则真遇上麻烦了没力气去应对才真是得不偿失。 “是这个理儿,起先离京城近宿在野外也不打紧,现下离得远了难免会遇上几个不长眼的,几位大哥一路辛苦,今儿个我同姨娘做东,几位定要吃好睡好才行。” 夏瑾顺着黄安的话说了下去,自掏腰包请了几人去一家还算不错的客栈安置,又吩咐小二好肉好菜尽管上,单是酒一样不曾马虎的,众人也知道喝酒误事,不仅不会心有怨言还暗赞夏瑾小小年纪便如此懂分寸。 这一路行来夏瑾母子极为知趣,他们六个虽说是奉命护送但到底还是在心里存了几分轻视的,可眼见着人家不卑不亢万事以礼相待,尤其是夏瑾事事敬他们如兄长,这番气度与圆融倒是比年长些的林航都强出许多,遂几天相处下来六人倒是高看了他几分。 “出门在外总要有个照应才是,我只定了四间相邻的,劳烦各位大哥挤一挤,早前已吩咐小二在各间加上了一套被褥枕头,好歹对付过去这几日,待到与我父亲祖父相遇再好生款待各位。” “瑾少爷客气了,这本就是我等分内之职,旁的多说无益,今后我哥几个定会好生照看二位。” 语罢夏瑾举杯以茶代酒,这几人也同样举杯回应,一行人也不再客套,纷纷拿起筷子吃菜。因着不放心张氏一人先回房夏瑾也将她留下一道吃喝了,事有从权,非常时刻也顾不得许多,只管将人安安全全送过去才是正经。 各回房间安置之后小二搬来了一桶洗澡水,为安全着想夏瑾也顾不得避讳执意同张氏一屋,两人本就是母子,在这等情况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是以其余几人对此也无异议。 “母亲先在内间洗着,我替您将纱帐放下了。” 说着便拿了一本闲书去外间的圆桌边坐下,待到内间水声没了张氏唤他进去才又吩咐小二换了捅水来。 “好生洗洗吧,你最爱干净,这几天不曾清洗想是难受得紧了。” “还是娘懂我,劳您在外头替我守着,我一会儿便好。” 说着便将衣物整理出来拿进内间,留下张氏在外间擦着长发。 夜间的小城也是极热闹的,只在那街上游走的多是中年男子,稍年轻一些的总不常见的,若是偶然撞上一个,本地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定是从外头刚来城中落脚趁着热闹出来闲逛的主,望过去的眼神不免有些古怪,有那些个好心的会趁着旁人不注意时上前拉拉年轻人的袖子压低声音道: “小哥快些回去吧,夜了外头不安全。” 听着的人还莫名其妙,可提醒的人却极是不安地看了看四周再不敢说一句话,直让人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是相信还是当笑话。 已有数日不曾似今天这般痛快地洗上一洗了,夏瑾舒服得在水里多泡了会儿,直到水温有些低才站起身来。少年郎独有的细瘦身材衬上那满身晶莹成股滚落的水珠,端的是白皙莹润别有一番风情,待到那张经过水汽熏蒸显得更加明艳的脸露出来时,真真是美得如同画中走出来一般。 夏瑾惊觉有谁在瞧他,猛然回过头去却是什么也未见着,暗道自己当真紧张过了头,拿来汗巾擦干身上便套起干净的衣服来,只留下那瓦楞上微微掀开的一条缝在往里头灌着冷风。 天冷了,瞧那天色,想来明儿个该是有雪。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二十二章 雅公子(二) 夜里夏瑾在外间打地铺,原本张氏要将床让给夏瑾睡却终究还是在夏瑾的坚持下妥协了,只得又让小二拿来一床棉被在地上铺了一层才放心。 熄灯睡下后房里也不是全黑,月光从窗户纸上透过来,屋内的那些个摆件儿还是能看清的,最次起夜之时不会因为看不见而磕着碰着。夏瑾仰躺着看了会儿房梁,连日来神经紧绷到现在按理说也快撑不下去了,可他却怎么也睡不踏实的。死过两次的人却是比寻常人要怕死得多,总想着多考虑一分多警醒一分自个儿的小命总归会安全一些,只是…… 总觉得这样活着有些累。 说到底还是他太弱,在这动荡的年月里没有太多活下去的资本,如此才总患得患失不能安心。 脑子里胡乱想了些东西,夏瑾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挣扎了两下终究还是敌不过疲倦沉沉睡去。当房里响起细细的鼾声之时,突然灌进来一丝风,细看之下才发现窗户纸不知什么时候被谁戳了一个圆圆的小洞,寒风从这裂口之中灌进来,挤得那格子白纸哒哒作响。 “嗑——” 几不可闻的一声,随后那层窗户纸被突然伸进来的一只手戳破,只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极是灵活地伸了进来摸索了几下便找到栓窗户的拧子,很是轻松地一扭,窗户毫不意外地打开了。 “呵,小美人总不闭眼倒是叫我吹了好阵子冷风。” 语罢一个黑影从窗外蹿了进来,目标极明确地奔着夏瑾去了,借着月色倒是能瞧出这人是个体格偏高的男子,只见他急急走向毫无知觉的夏瑾,脚步之中竟透着些急切。 “果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此等尤物今日落到我手上,倒也不负我多在城中逗留几日了。” 语毕就要伸手去抱夏瑾的身子,可在他未触碰到少年之时眼前寒光一闪,那男子机警地后退数步险险避开一剑,却是见着房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了几人,定眼看去竟是白日里同这美人一同吃喝的几个粗壮汉子,只见对方二话不说就合力向他攻来,男子仗着身形灵活蹿了老长一会儿,一直到精疲力尽了才不得不翻窗逃跑,那些人分出两个追了出去,剩下的都留在房间里紧密看护。 次日清晨夏瑾醒来之后却是发现护卫之一的蒋腾达不知何时守在了他的屋里,这蒋腾达正是当初手推巨石的力士之一,因着那次的事夏瑾对他的印象极为深刻。 “蒋大哥怎的会在此处?” 蒋腾达将昨晚之事挑着要紧的说了些,夏瑾是越听越心惊,哪里会想到在这城中客栈住的第一日就碰上了贼人。 “黄大哥可是将人捉住了?” “不曾捉着,那人仗着对此地地形熟悉跑得极快,黄安领着杨庆没追出多远就让那贼人给逃了。” 说完蒋腾达极是火大地锤了空气一拳,昨晚甚是凶险,因着几日来的精神紧绷他们都有些扛不住了,好容易松快些难免失了警惕,哪曾想就这样让人钻了空子!好在夜间到底还留了两个守夜的人在门房外头候着,当时听见响动后立时进去救人,虽说夏瑾和张氏被人被下了药,可总归有惊无险。 “大恩不言谢,几位哥哥的活命之恩瑾铭记于心。” 夏瑾这话说得极是陈恳,事实上他也确实极感谢这些人让他躲过了一劫,虽说不知对方是何来历,可能干出夜半下药掳人之事的断不是什么好货色,现下想来不免有几分后怕。 “瑾少爷再这般客气倒显得生分了,劳您去唤姨娘起身梳洗,我就在门外候着,有事叫一声便应的,少爷莫要担心。” “有劳。” 送走蒋腾达之后夏瑾进到里间唤张氏,想来是昨夜被人下了药的关系张氏睡得极沉,夏瑾唤了好几声才慢慢转醒。 “到底年纪大了,竟是一觉睡到这个时辰,好似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 “娘怎的也说起胡话来了,我也刚醒没多久呢,想来是这些天累狠了才如此,往日哪见过这般光景。” 夏瑾不打算将昨夜的事告知张氏,一是觉着同她说了也没多大个作用,二是觉着张氏已够劳累不想再增添她的心理负担。 “娘亲快些起来梳洗罢,黄安他们几个已经在楼下候着了,正等着我两人下去开饭呢。” 出门在外可不讲究什么主仆不同桌,事实上他们之间也不是什么正经主仆关系,是以这一路走来都是同吃同喝,夏瑾功夫做得好这几日来倒是将彼此的情谊增厚了几分。 张氏闻言连忙起身穿戴,夏瑾退出去唤人端来净水,先伺候张氏梳洗了才顾得上自己,收拾妥当的张氏瞧着仍旧披头散发的儿子不由爱怜地伸手抚了抚夏瑾的脸颊。 “我儿自小就懂事,娘有你这么个儿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张氏拿了梳子来替夏瑾梳头,从镜中瞧见了儿子那张越长越出众的脸,手里攥着的一把黑发突然变得有些扎手。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她年轻时也生了一副好相貌,否则待字闺中之时也不会被人惦记上,虽说后来能进侯府为妾也托了这张脸的福,可到底当初若不是因为长得太好也不会坏了名声,是以她很清楚一个人的相貌会带来多少麻烦。 “我儿生得好,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呢。” 张氏强笑着,心里却回想起当初林航看自个儿儿子的眼神,她经历的事情多自然也知道那些个贵人之中多少有些不合人伦的嗜好,瑾儿这张脸生在好人家是福气,可生在已经败落的夏家…… “娘怎的这样瞧我,可是哪处有不妥当的?” 张氏回神后对夏瑾勉强一笑,半字不提心中忧虑之事,只手上极为熟练地替夏瑾绑好发辫。整理妥当后母子两个相携下楼,却瞧见黄安几个正围着一群人说话。 “你们可曾听说,昨儿个东街又丢了个后生?” “又丢了?作孽哦,定是那外来的不懂规矩,哎,作孽啊!” 夏瑾隔得远了听不清楚,只瞧见黄安凑上前去想与那些人问个明白,可人们只聚在一处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便散开了,黄安问不出想要的答案不由皱了皱眉,瞥眼瞧见店小二出了大堂便起身跟了上去。 夏瑾见此心中有疑,直觉与昨夜之事有关,又不想搅了黄安打听消息,遂装作未曾注意到直接扶了张氏慢步下楼梯。 “久等了,各位大哥起筷吧。” 两人入座,豆浆油条馒头包子也相继端了上来,夏瑾拿了筷子夹了些咸菜放嘴里,见他动了其他人才纷纷开始吃喝。原本按辈分应是张氏起筷,可她到底是个姨娘,若由她来做总归会伤了那些个护卫的脸面,是以在这事儿上夏瑾没坚持,这么久以来都是由他起筷,张氏自然不会有异议,那六人因着夏瑾好歹是侯府嫡子也给了几分脸面,如此众人也算是找到了一个极合适的折中点。 这个时代最重礼法最讲尊卑,夏瑾也是适应了两辈子才稍稍通了其中门道,平日里一举一动虽说繁琐但都做到了却也有它该有的效用的,至少没人会像上辈子那样戳着他的脊梁骨骂不懂尊卑不明孝义了。 所谓入乡随俗,大抵如此。 吃到一半之时黄安回来了,胡乱塞了些东西便同几人回房商议昨夜之事,张氏不能落单自然也要在旁边听的。 “我去问了那小二再使了些手段倒是逼出些东西来,原来这城中两个月前出了个雅公子,这人倒是有些来历,任我如何逼问那小二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这雅公子是个不好得罪的,又兼他极好男色,凡是看上眼的青年男子总要掳走囚禁的。官府不敢抓也抓不着,城中百姓只得将自家儿孙锁在房门中轻易不让见外人,是以近来遭殃的多是外来过客,如此看来照瑾少爷的相貌不排除被那厮盯上的可能。” 夏瑾听着听着就囧了。 无论上两辈子还是这辈子,同性恋这三个字都离他极遥远,作为一个只觉女儿家香软可口的正常男人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世上为什么会有男人放弃女人而选择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男的道理。 黄安瞧夏瑾脸色也知他觉得诡异,毕竟这种事情也不常见,遂出声安抚道: “瑾少爷放心,我等定会好生看护,今日休整一天明早出发去往下一个城镇,晚间会有人轮流在您房中守着,若那什么雅公子敢来定叫他有来无回!” 夏瑾扯着嘴角笑了笑,却是怎么想怎么诡异,就跟想不通为什么太阳是圆的一样,因着心里装着事儿他倒是没注意到张氏那复杂莫辩的神色,只隐隐觉着这狗屁雅公子今晚上怕是还会来一次。 这一天的日子基本上是在睡觉的状态下度过的,路上不仅颠簸而且不安全,需得时时刻刻警醒着以免出乱子,好不容易能休整一天夏瑾自然要好好补觉的,是以才会出现这种一睡睡到黄昏的,也才会出现出现这种因为白天睡太多晚上绝逼会失眠的。 妈蛋,他要睡觉啊啊啊!!! 虽说夏瑾心中咆哮得欢,可房内却是极静的,半丝人来的动静也无。 今夜值守之人是黄安同另一位护卫许孟杰,因为昨儿个差点被贼人得手,今次这两人是拿出了十二分精神要一雪前耻的,可没成想瞪着眼睛守了好半天都没人闯入。 想来,应当是昨夜被追怕了罢。 次日起了个大早,车马上路,人也全部撤退,干干净净的连张纸都没留下。收拾妥当后便出城重新走上了那前不着村儿后不着店儿的路,只这次不似之前来时那般顺畅了,好似所有的好运都在京畿地区用光了一般。 夏瑾在心中怒号。 尼玛这是官道啊,有见过直接在官道上劫人的吗! 区区八人被二十几号人围在中间不得脱,张氏攥紧了夏瑾的手,夏瑾同黄安几人则是一脸戒备地盯着那二十几号人散开的方向,只见那里缓缓走来一人,白衣,折扇,在这大冬天里显得甚是骚包。 “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三章 雅公子(三)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我却是不知何时见过这位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 夏瑾同张氏两人被那六人围在中间,八个人被那二十几名壮汉团团围住等闲逃脱不得,虽说奋力一战凭黄安等人的本事不见得拼不过,可带着夏瑾同张氏两个拖累难免要顾忌许多,如此倒不好托大,需得小心行事才好。 “前儿个趁着月色前去探访,本想邀这位小哥一同寻些乐事,不料却被那些个不长眼的给拦住了去路,当真是扫兴得紧,这不,因着前次未能与小哥深交,今次特地带着几个朋友来迎接,只不知我这排场你瞧着可还满意?” 那白衣男子拿着折扇扫了一圈儿这周围站着的人,后者适时紧绷了一下身上的肌肉透出极骇人的气势,让夏瑾不由一阵心慌。 “这位可是雅公子?” “正是。” 某人极骚包地“刷——”地一下将扇子打开,顶着冷风扇了一小会儿,估计也觉得太冷受不了最终还是把扇子收了起来,看得夏瑾眉毛一抽。 “阁下此番行径不觉有些强人所难么,如此怎当得一个‘雅’字?” 雅公子闻言“刷——”的一下又将扇子打开,只这次调转了一个方向,不再是原先那般白面朝外,而是露出了另一面,只见雪白的扇面上写着硕大的一个“雅”字,瞧着……有些骚包。兴许是觉着这般造型还不够,某人伸手牵开衣摆,直到此时夏瑾才瞅清楚那白衣掩映下有一个比扇子上更大的“雅”字。 “如何,这样够雅了罢。” 夏瑾:…… 他能说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了么,妈蛋这货是谁请来的逗逼,走错片场了吧! 夏瑾无语地看着他,雅公子却似是会错意以为这般还不够,遂转过身子露出一后背的“雅”字,跟个猴子似的在那儿炫耀道, “如何如何,这都是我自己写上去的,若是不够我衣服里面还有,等回去秉烛夜谈时脱与你看看。” “我对此并无兴趣,阁下可以另觅知音,没得在我身上浪费您的雅兴。” 因为对方思绪太跳脱夏瑾难免会失了初时的警惕,就在他以为这逗逼会继续逗逼下去之时,那人却似换了张脸一般转过身来收起扇子,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白衣折扇,不见雅字,唯有压迫。 “知音难觅,寻着哥儿这般好品貌的自然是要珍惜的,你若是不愿主动随我回去,在下也不介意伸手请的。” 张氏攥紧了夏瑾的手要将他护在身后,黄安等人也挪了些步子将二人护得更紧了,雅公子见此眯了眯狭长的凤眸,只淡淡换了两声: “阿福阿贵。” 随后修长的指头凭空一勾,那二十几号人便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夏瑾几人扑去,张氏吓得将亲子牢牢护在怀中恨不得用整个身子将夏瑾盖住,那六人也以一当四地与对方展开一场恶战,现场乱作一团,只剩那白衣男子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习惯性地“刷——”开扇子扇了两下,反应过来冷之后又强作镇定地将扇子收回去。 “儿啊,快同娘先走。” 张氏眼瞧着黄安几人为顾及他们两个的安危而屡屡吃亏,遂将夏瑾从怀中放出来拉起就往外跑,有那眼尖的伸手要来阻拦都被黄安几人拼力拦住了,母子两个朝着马车方向猛跑,原本只是稍作休整也没将马儿放到太远的地方吃草,是以现下不过几步路的事,眼见着夏瑾二人就要上马车时那男子也不着急,只闲闲地抱臂看着这队闹腾的人,眼睁睁看着夏瑾驾车离开。 “啪啪。” 就在夏瑾驱车赶出没几步却正好出了黄安几人的保护范围之时,身后传来两声手掌的拍击,夏瑾心中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妙的感觉从心底缓缓升起。 果不其然,声落之后那原本空无一人的枯草丛中蹿出了五十几人直接连人带马车给围了起来,正好将夏瑾母子同黄安他们分开,本想着仗着马车的优势直接冲过去,夏瑾晃眼一看竟是在那些人之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二哥!” 那人闻言也是一愣,待看清楚马车上发辫散乱甚是狼狈的夏瑾之时才惊叫出声—— “老七!” 亲人重逢自然是件值得庆贺的事,虽然这重逢的方式有些怪,可夏瑾也还是觉得开心,毕竟找了这么久没找到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见着的人突然出现了,放谁身上都是一件喜事。兄弟两个互相拥抱过后不免又问及当初之事。 “当初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怎的这几年来音信全无?” 夏瑾拉着贾环问东问西,至于刚才那场打得火热的抢人之战也就这么不伦不类地结束了,黄安几人都是经过精心选拔的这么点场面下来也没怎么挂彩,先前只是被那些人缠得拖不得身才未能及时赶来搭救夏瑾母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说来话长,还是让我哥同你细说罢,随我回去见见他,我们兄弟三个也好久不曾聚了。” 夏瑾有些迟疑地看了看四周,夏环见此哪有不明白的,只伸拳头擂了一下夏瑾的肩膀,半点正经也无地指着雅公子道: “这人脑子不好使成日里瞎胡闹,你莫要被他骗了,随我上山罢,说来倒巧,我们三兄弟都是被他‘抢’上去的。” 夏瑾虽说心里有些嘀咕却也还是选择了跟夏环一道上山,形势比人强,明摆着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不跟着走也没法,现如今遇见夏瑜夏环两兄弟却也是个不错的转机。夏瑾同夏环两人自小的感情算不得极好却也没甚大仇的,这人虽有些小心眼儿可根子不坏,只是……夏瑾偷偷地与黄安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头。 六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夏环这六年来经历了什么夏瑾无从得知,虽说不太相信昔日的亲兄弟会做出什么大恶事来,可常言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还是留个心眼儿为好。黄安从他眼里看见了警惕自然也知晓灵活应对的,如此这一行人便半推半就地随着夏环同雅公子一道上了山。 冬季的山林总有些秃的,枯草,干树杈,还有那不知道堆了多久的落叶层,唯有松柏还依然苍翠着。 入目皆是黄黑,夏瑾不由皱了皱眉。 “怎了?” 注意到夏瑾脸色不好夏环出声相询,夏瑾却是没老实说,事实上这也说不清楚,都是他个人胡乱猜测罢:这一路枯枝枯草枯树叶的堆着,燃起来了可如何是好。北方的冬季极是干燥,这满山的又多是些易燃物,若是见了火星子…… “你在这儿住了几年?” 夏环仰头略作思索道: “约莫四五年罢,起初听见你们去了河中便起了等风声过去便去投奔的心思,哪曾想刚进了这地界便被那厮掳上了山当土匪,晃眼四五年过去,你竟已长这般大了。” 四五年都还安然无恙地在这山上呆着,想来山火的几率应该不大罢,况且自己的人品也没差到一来就引火的地步。 “为何不去河中寻祖父他们,你可知这些年来没了你们的音讯,婶娘同大伯有多忧心。” 夏环咽声,气氛陡然变得极压抑,众人不得排解只得加紧了脚下步伐快速上山。 “起先是因为走不了,后来能走了却也想通透了。” 没头没脑的这么一句话,旁人可能没听懂夏瑾却是知晓夏环意思的。夏家不可能一辈子依附林家,先不说同三房的内部矛盾,单是这争天下一途的艰难坎坷就让人望而却步,当初投靠林家人是被逼无奈,如今却是骑虎难下无从脱身,里头的人已经出不来了,外头自由的人为何要巴巴地进去?要说陪在亲人身边也好有个宽慰,可说到底他们这年纪去了河中也只会成为软肋叫人算计夏家之时多个把柄,如此还是置身事外静等事态发展来得好些。 夏瑾一时也觉着前路每走一步都往沼泽之中陷深一分,偏偏这背后有人拿棍子抵着没法不往前走。黄安等人说是为保护他们的安全一路护送至河中,可也未尝没有监视把持的心思,倘若夏瑾母子动了逃往别处的念头,那这几人之间的相处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这些年来你们过得可好?” “无所谓好与不好,不过是图个自在罢了。” 夏环说话的口气却是透出股子与这年纪不太衬的老气来,夏瑾锤了他一拳,兄弟两个勾肩搭背你扯我我扯你,倒是将方才那令人不甚自在的气氛冲淡了些。 这些人的老巢立在接近山顶的一块空地上,石头房子木头房子,无一不是就地取材,远望过去炊烟袅袅,竟有股子山间小村的味道,任谁也想不出来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雅公子的老巢,当然,雅公子这厮也确实让人挺意想不到的。 空地上喂着十几只鸡,正有一人弯腰往盆中投食,四周的杂毛鸡见着都纷纷聚拢来争着将头伸进盆里啄食,还不忘扇扇翅膀跺跺爪子打击对手,瞧着甚是可乐。只见那人装完鸡食后也不再看顾,直起腰板正要回屋,立在夏瑾旁边的夏环却是朗声一叫随即快步迎上去。 “哥!你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粗衣旧棉袄,任谁也认不出来这是往年永宁侯府之中举止得宜贵气萦绕的嫡长孙,十七岁的少年郎身量初成,因着个子不断蹿高显得身上极瘦,即便是穿着厚衣服也跟竹竿子一般立在那处叫人看着都觉着硌得慌,只那张脸上的温和得宜却是从不曾变的,唯比当年多添了几分成熟稳重罢了。 兄弟三个阔别六年,在这山头,在这谁也未曾想到的场景之中相视一笑,唯叹旧日如昨。 “大哥。” “瑾弟。” 三人久别重逢自然要好好叙叙旧的,张氏同黄安等人被雅公子派人带下去安置了,用过膳之后三人同小时候一般抵足夜谈,原本雅公子死皮赖脸地要跟进来加入却被夏环一脚踹脸上给踹了出去,看得夏瑾咋舌不已。 “这人疯癫惯了,却是没多大坏心肠,你下次见了记得莫要跟他客气就行,若是讲理只会让那厮蹬鼻子上脸,直接拿脚踹,别脚软!” 夏环说得极为激动,联想到某人的特殊嗜好夏瑾不得不怀疑夏环以前是不是被占过便宜,是以看过去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夏环见此哪有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的,用踹完雅公子的脚直接去踹夏瑾,却被他躲到夏瑜身后去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你踹完不洗脚!” “你眼睛不干净,正好给你杀杀毒!” 兄弟两个绕着夏瑜追了会儿,最后被长兄一人一把掌给拍老实了。 夜间自然免不了问起两方近况,夏瑾这才知道为何自己当初在京中遍寻不着,原来这两人早就不在京中,当初听闻皇帝通缉夏家人之时便知晓了夏家投靠定远王一事,这兄弟两个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去河中投奔的,哪曾想刚赶了半月的路便遇上了颛雅,这之后便被强抢上山,原本以为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哪曾想那颛雅也是个怪人,平日里虽说老动手动脚没个正经,可真要用强却是没有的,一开始两兄弟还怕他,可适应之后也知道这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虽有些离经叛道却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 颛雅不放人他们也没法离开,好在在山上住着也没什么危险,这之后又陆续有人被抓上来,无一不是年轻且有好相貌之人,只这些人却是没多少反抗想逃走,细问之下才发现这具是些遭人排挤不容于世之徒,有这么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安身也算得一桩幸事了。 按颛雅的说法,他是个善人,只是他的善心分长相罢了。 “难怪他在这儿这么多年了却只在两个月前才传出坏名声,却是不知两月之前出了何事?” 经夏瑾这般一问,夏环夏瑜具是脸色一僵,随后极为丢人地捂脸说到: “他觉着雅公子这个名号不错,想让更多人记住来着。” 夏瑾:…… 麻痹的。 第二十四章 将计就计 夏瑾等人被颛雅扣下之后一时也找不到逃脱的机会,人虽说好酒好菜招呼着,可不让你走就是不让你走,有内部关系也不让走。 “如何,可瞧出些什么了?” 黄安在山寨里头晃荡了一日四处查看成日里没个踪影,好容易逮着人了夏瑾连忙抓住他问到。 “下山的路都有人守着,平日里巡逻极勤,若要所有人顺利逃脱怕是得狠费一番功夫了。” 听到这个答案夏瑾并不惊讶,毕竟这颛雅有让官府都忌惮的本事,若是如此简单便被他们逃脱了连夏瑾都替他丢人。 “只是……” “怎了” 黄安皱着眉头道: “那些巡逻的人身上倒是看不出匪气,真要说竟是有股子兵家做派。” 夏瑾挑眉。 “闲事莫管,单我们几个人在此也成不了多大气候,早些从这儿出去最是要紧,旁的你别自作主张。” 他敬重黄安等人却也不是没个底线的,如今牵涉到原则问题不可能就这么放任黄安去瞎胡闹,黄安自然也知晓几人现如今的处境,只是这地方着实稀奇得紧,若不弄清楚往后东进之时出了乱子后果可不堪设想…… “收起你那心思!逃出去的法子我或许没有,可活命的招数却是不少的,黄大哥莫要硬逼得自家人伤了和气。” 黄安见夏瑾动了真怒忙收敛赔罪,这一路走来夏瑾都没红过脸,偏生到了这腹背受敌之际却是难得硬气弄得黄安一时有些适应不良,可毕竟夏家人对于后备供给还是极有作用的,是以当下黄安也不敢怠慢,忙连番保证不会私自行事,夏瑾也是个见好就收的,黄安既然已经松口他也不会得理不饶人,只同他又掏心掏肺地哭诉了一番母子两个西行不容易才罢。 “大哥。” 夏瑾跑出门不远正撞上夏瑜手里拿了一卷书窝在空地的躺椅上晒太阳,若非一早知晓此处是个山贼窝,夏瑜如此做派倒也算是难得的清闲自在。 躺椅上的人闭着眼睛晃荡了几下后极是随意地同亲弟说到: “这山中自来没什么消遣想必你也呆烦了罢,若真想下山走走玩耍玩耍同颛雅说说也是能松动些的。” “到底还是必须回来不是么。”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瑜将书盖在脸上回道: “你为何不愿回来?非得去给林家人卖命不可?” “大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跟着我和姨娘来的那六个人是摆着好看的么,我去不去河中早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兄弟两个不再说话,夏瑾立了会儿便走了,只留下夏瑜在躺椅上轻轻摇晃着,直到书从脸上滑了下来。 “瑾弟,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分明是你啊。” 想走不容易,那活着留下来难道还想不出法子了? 不过就是杀几个人罢。 找着张氏之后夏瑾旁的没说先在她怀里窝了会儿,方才同大哥说话时他自己也觉着底气不足,事实上照当前情势他确实能借着这个机会脱离林家人的掌控。 只是会冒极大风险。 黄安自幼便跟在林航身边,定远王给自个儿儿子挑的贴身随从能有差的?这一路行来那六人的本事如何夏瑾也亲眼见着了,个个都有一身好武艺,要一击弄死这些人不是不可能,只是得玩儿命。一旦一击不成这梁子也算是结下了,往后还能不能受到庇护或是会不会被灭口对夏瑾而言都是极其虐待脑仁儿的事儿,哪个结果都不想要,偏生哪个结果都极有可能。 一早就说过,夏瑾活了三辈子了却是越活越惜命,旁的本事没长反倒将勇气一点点磨没,整个人是半点年轻人的拼闯劲头也无,直想着找完全找完全,可命里哪有这么多的完全能碰上。 无非是看谁命大罢了。 “娘,你说我们就留下来跟大哥他们一同过日子好么。” 张氏抚着夏瑾头上的发辫,一边拍打着他的背一边道: “瑾儿去哪儿都好,娘总会跟着的。” 夏瑾眉头紧皱,任张氏如何抚平也无用,想摆脱林家人的掌控算来算去怕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若是错过很可能他就会跟夏二爷等人一样一直受林家人控制直到西北大营和皇城两边分出胜负。 夏瑾一点儿也不想卷进两边的战争,夏家上下除了三房怕也没有哪个愿意掺和进去,可偏偏就他们倒霉被逼得必须在这淌浑水里头瞎扑腾,夏二爷那边到底该如何脱身暂时还没有法子,他同张氏现今却是面临着一个绝好的脱身机会,唯一缺的就是那豁出性命的胆量了。 可偏偏夏瑾最缺的就是豁出性命的胆量。 这般缩到自个儿的壳子里又过了一天,如果不是颛雅来骚扰他说不定夏瑾还会再缩一天。 “今天天气不错。” 颛雅“刷——”地打开扇子,特意调整扇面极骚包地露出了一个硕大的雅字。 夏瑾看了看头顶挂着的一团一团乌云,半点没看出哪里不错来。 “我这扇子上的字不错。” 某人也不管夏瑾没心思搭话,自顾自地端着扇面欣赏了一番,又极不在意地推到夏瑾面前要他看。 “哎,我也不知为何就能写出这么好的字。” 夏瑾:…… 好吧,他感觉终于找着一个比何铮更不会说话的了,何铮的话只是戳人心窝子,而眼前这货的话却是让人分分钟想戳他心窝子。 “雅公子今日来我这处不知有何贵干?” “贵干谈不上。” 夏瑾“嘭——”的一声关门,某人被甩了面子也不恼,只拿扇子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极随性地说到,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夏瑾没听太明白,一直到开门后颛雅拿出一块牌子露出上方图腾时夏瑾才知晓了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如此不知某是否有幸能受邀进入屋中?” 夏瑾神色复杂地看着那块牌子,终究是错开身子让了道。 一行六人在山寨之中困了已有八九日,黄安等人急着回河中复命自然越发焦躁,夏瑾却是不敢再触霉头在这节骨眼上给黄安甩脸子,遂由着他们成日折腾法子出山寨,在此期间双方一直相安无事,直到第十日之时黄安悄悄潜入夏瑾所住的屋子压低声音道: “诸事已准备妥当,瑾少爷现下同我走罢。” 夏瑾面上极惊讶地看着黄安,却也分得清时候没问太多,只提了几句最要紧的: “姨娘呢?” “已接出来了。” “你们到底作何打算?” 夏瑾一边跟着走一边低声询问,已经进入部署的最后环节黄安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大方承认道: “放火烧山。” 早前上山之时夏瑾便瞧见这山上枯枝落叶遍地的极易招山火,只没成想到最后这把火竟是黄安放的。 来不及看身后的熊熊火光,夏瑾扶着张氏紧跟在黄安身后,蒋腾达等人将三人护在中心,因着是大面积放火夏瑾等人身上都披着湿衣裳唯恐被自己挖的坑给埋了。 “马车在山下茶棚子附近,一会儿若是走散了只管去那处取车就行,寨子里和山上别处几条道都被我放了火,他们尚且自顾不暇想来一时半会儿也追不过来。” 黄安一边走一边同夏瑾解说,他是自幼挑选出来为林航所用的身上本事总不会差,先前因带着夏瑾母子不方便是以无法突围,可只身一人要偷溜下山却是极便宜,是以才会在颛雅眼皮子底下部署诸事并放火而不被发觉。 当然也没被夏瑾发觉。 这一切的安排部署夏瑾都未曾参与,甚至在这几人着手之前连风声也未听闻,虽说他现如今没甚本事知晓也无用处,可这一堆人之中面儿上他身份最高黄安不提前通知是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夏瑾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在前方开路的一行人。 终究是被忌惮了。 夏瑜等人的身份夏瑾从见面起就未曾隐瞒,毕竟他们二人的相貌未有多大改变,黄安又早早地与林航进京混迹世家公子的圈子早见过夏瑜并夏环,那二人身份根本想瞒也瞒不住,由此黄安才会有所顾忌怕夏瑾提前知晓了会通风报信,半字未曾透露也在情理之中。 “原定走陆路的计划有变,现如今我们摸不清来人的底细兴许真是官家的也未可知,官道是决计不能走了,下一个镇子改道向北从水路直接西进,瑾少爷同姨娘放心,我等定拼死护得二位周全。” “有劳。” 见黄安转身后夏瑾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这微妙的变化在场无人发觉,众人只管埋头赶路,一直到拐过一条山道不久正堵在山体滑坡处时,背后的喊杀声近了。 “杨庆!你同蒋腾达断后,其余人随我走!” 黄安抓住夏瑾的一条胳膊直接在他腰上捆了绳子,夏瑾抓住张氏不放,一直到黄安在张氏腰上也一同捆了才作罢。 “这条路下山最快,还请二位稍作忍耐。” 说着便让上头的人将自己先放下去在山间一处凸起的平地上踩实了再放夏瑾。 “等等,我同姨娘一起。” 守着绳子另一端的是当初推巨石的另一位力士方宏,他对着山下的黄安比了个手势,想来那边应当是答应了,方宏转身也无多余言语只动手将母子二人困在一起,张氏伸出胳膊揽紧夏瑾,后者却是微微隔开了些。 方宏眸光一闪,隐隐觉着有些不对。 后方喊杀声越发近了,方宏心中虽有疑惑却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将二人如先前一般缓缓放下,起先倒是顺利的,一直到半腰之时异变陡生,只见那“张氏”忽然伸腿往山壁上一蹬,黄安在下头看着暗叫不好,果不其然“张氏”伸出一早藏好的刀割断了绳子,两个人因着先前的发力已偏离平地的位置有些距离,绳子一断便直直地往山下坠去…… 恋耽美 分节阅读_6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二十五章 又三年 张氏焦急地在门口走动着,夏瑜夏环也同在屋中等着夏瑾回来。 众人所在之地,赫然是一座极气派的宅院,有那不知晓主人来历的定会赞叹这不知是哪个王孙贵族建的享乐之所,唯有当地人才知晓这分明就是何大善人的住处。 “所以,你本名是叫何颛雅?” 夏瑾骑着马同颛雅一道赶路,早在黄安等人动手的几日前颛雅便找着了他,手里拿着的正是当初离京之时何铮给他的信物。虽然有些好奇为何何家人能找到他,可颛雅的到来却也正好给了夏瑾把握住这次机会的勇气。这之后颛雅便借机同张氏两个调换了,他练得一身易容缩骨的好本事,扮起张氏来是惟妙惟肖,连夏瑾不仔细看都有些认不出,更何况是早前不怎么与张氏接触的黄安等人,是以当初逃跑之时很容易便将人弄错了,往后之事便顺理成章,黄安放火,颛雅带着夏瑾借机逃跑,即不用费力气将那六人全杀了又能安全逃离,结果可谓是大获全胜。 连夏瑾自己也不曾发觉,凡事牵涉到何铮之时,莫名的会让他多几分拼劲儿。 “我从来都是何颛雅,只你们不曾问过姓氏罢了。” 夏瑾也没在这上头纠缠,只一边控制着马儿的方向一边问到: “你们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当初离京之时走得极隐秘,连那位也不曾知晓,你们是如何算出的?” 颛雅晃荡了一下手里的牌子,夏瑾瞧着那图腾突发奇想地将自己那块儿拿到鼻子前闻了闻。 “你将牌子塞鼻孔里头也闻不出来的,倒是个聪明的,问题确实出在牌子上,我们何家人手里拿的每块儿牌子都抹了特殊香料,因着用料多少不一是以每块儿牌子的气味不同,人是闻不到的,只有那专对每块儿牌子驯养的鸟儿才能分辨出来,你初时离京我们是不知道,只高成钧猜想了大致路线便托了正好在这附近的我帮忙留人。” 所以这人的名声才会在两个月前突然臭起来么,如此一开始将他们劫上山时便不会引起黄安等人的怀疑了。 “他又怎知我们母子二人会有人沿路看守?” 颛雅极是讽刺地看了夏瑾一眼,随后许是觉着这个表情太过不雅又收了起来。 “你真当林家人是大善人么,辛苦将你养大就这般容易地扔了?” 林家人将夏瑾攥在手里无非就是打着牵制夏家人的算盘,之前因着夏瑜夏环两人下落不明夏家玉字辈就只剩夏瑾一人了,握住夏瑾就等于握住了夏家传承的血脉,定远王还指着夏家人给他管理好河中提供给养呢对夏瑾是决计不会松开手的,是以这西行之路要么是夏瑾同林航和王妃一路走,要么是在林家派来的人看护下逼着走。 夏瑾不免起疑。 何铮当初留给他这块牌子到底是想着堵住王妃等人还是只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帮助他及早脱离林家人掌控,现如今是真说不清楚了。 原本就打着帮助夏瑾逃走之后抽身的主意,是以山寨起火之时寨子里头的人便将计就计四下逃窜,当时正忙着脱身的黄安等人对于这些人会逃去哪儿根本没时间在意,山上都是火,人家往哪儿逃都有理,当初在背后听见的喊杀声也是那些人逃走之时胡乱喊叫的,事实上根本没人跑来追赶。就这样那些人成功在黄安等人眼皮子底下转移了,一直到颛雅易容而成的张氏带着夏瑾成功突围后黄安等人遍寻不着,这时才反应过来再去看寨子里时除了草木灰已经找不出旁的来了。 夏瑾站在这座何大善人的宅子外头,突然有一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 相信何铮? 他倒是信何铮呢,可何铮还偏偏有个名字叫高成均,高成均是谁?他可是现如今皇帝亲生儿子之中风头最盛的一个,好出身好相貌好本事,就连那年纪也恰到好处,这样一个人把他夏瑾从林家人手里头抢过来,而且好巧不巧的手里头还正好握着之前消失了的夏家另两个嫡系子孙,这搁谁身上都得掂量掂量他的用心。 宅门缓缓打开,他忽然忆起自己六岁之时被黄青抓到温泉庄子里去的那天也是这番场景,只不过当初门里头站着的是林航,而如今…… “别来无恙。” 门里头站着的那人锦衣博带穿得甚是隆重,连发辫都束得一丝不苟足以见其打扮之用心,只见他脸上的笑容也难得灿烂了些,记忆之中那人总木着一张脸时刻寻找时机说出戳任何人心窝子的话,又总一副不谙世事专心书画的模样,认真,严谨,让人……遍体生寒。 夏瑾突然生出几分感慨来。 在这世道,权利争夺之下又能有几个干净的,他本蝼蚁,又何须太瞧得起自己。 唇角一勾,敛尽眼中探究怀疑之色,唯剩好友之间的熟稔自在。 “别来无恙。”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林航并王妃同定远王汇合之后没多久这酝酿多时的叛乱便正式爆发了,不同于历史上有名的几次叛乱,定远王不是打的清君侧的名号也不是借着神谕的由头,而是实打实地说—— 君王不给留活路,怎么办?反了! 经过六年酝酿,西边的二十几万大军有了足够的粮草,东边的朝廷也蓄养了强壮的兵马,这实力极为强劲的两方碰在一处谁输谁赢还两说,倒是那西蛮的人自战争爆发以来便趁虚而入同朝廷一道前后夹击西北大营军马,那二十万精兵铁骑却也是好本事,在这双重压力之下愣是打了个旗鼓性当。因着双方实力差距小战况僵直不下,可怜了一众百姓四处奔逃躲避战祸,一时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倒也有了几分人间地狱之态。 三年后。 青衣儒衫,一卷书,一把躺椅,有那侍儿泡得一壶热茶,摇摇晃晃又是一下午。 “你倒是会躲自在!” 已年过十九的夏环如今长得极为高壮,他本就好武艺爱争闯,这三年的时间里没甚糟心的事分神倒是早早地与庄子里的几个资历高的侍卫切磋锻炼学上了,更兼他爱去外头闯荡游历,三年的时间下来本事长没长不好说,这块儿头倒是狠蹿了不少,原本夏瑾还到他脖颈处,现如今却是只够着肩膀了。 “最会躲的当属大哥,你若能找得着他还会来我这儿讨人嫌?” 十六的少年郎将书本往石桌上一扔,手脚微微用力整个人便蹿了起来,黑发未束直泻而下,全身上下半点配饰也无,偏生衬着那缎子一般的头发华贵得比金丝镶出来的画儿还贵气些。 还不说那张越长越出尘的脸。 夏环捂眼,好吧,他才不嫉妒,男人还是有肌肉有身高有本事才好。 自我安慰了一阵的夏环伸出半个蒲扇大小的巴掌冲着夏瑾背上就是一下,夏瑾被打了个踉跄,好容易扶着桌子稳住才不得不感叹这万恶的安逸日子把他养得越发无用了。 “你若能再大些力气我今儿个回屋便不用自个儿走了,有几个美人一块儿抬回去正好。” “你还能再懒些。” 兄弟两个见面总要互损一番的,这之后夏环总会来上一句。 “大哥呢?” 夏瑾翻了个白眼儿。 “你以为天下懒人都有诡异的心灵感应还是怎的,为何每次你找不着大哥了总会来扰我清净。” “大哥同你走得最近,我不找你找谁去?” 夏瑾起身往回走,也不收拾那边的书本茶果了,只顾着回去躲清静,夏环这三年来眼界开阔了心胸倒是比以前宽广许多,也不会动不动就给夏瑾使绊子,主要是现下两人已经没了利益冲突没了争斗的理由,是以相处起来倒是比以前容易许多。 “外头闹得正厉害呢你有力气没处使不如出去拼打拼打,若是运气好还能弄个将军什么的当当,好过在这处浪费粮食不说还糟践我这一双耳朵。” “哼,我倒是想去战场上拼闯拼闯呢,可你让我同谁打?同西边儿的打父母都在那处呢不是找事儿么,同东边儿打咱们如今又得亏人家庇护才过上好日子,你说我该同谁打?” “你不妨试试去西蛮那边当强盗,那处兵力转移到了中原后腹地应当人少,美女总在那处养着呢,西蛮女子多娇艳,你去走走兴许还能给我带个嫂子回来。” “滚你的嫂子,又想你的西蛮公主了罢,没出息的东西,成日里就想这些个美酒女色的,也不怕亏了身子。” “我就是想想你倒是告诉我怎会亏了身子。” 夏瑾脸皮厚,夏环明显比不过,遂扔下他继续找亲大哥去,夏瑾冲着夏环逃走的背影挥挥手,正准备负手在后慢悠悠地踱步回去之时却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 “你说话总没个正经,真逼急了夏环他揍你该怎么办。” 那人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道, “你腿还没他胳膊粗。” 夏瑾被戳得肝儿疼。 “那货是非常态好吧,正常人长不了那么大的块儿。” 夏环这三年来……不,应该是从他离开夏府在外奔波的这九年来跟基因突变了一般,整个人跟吹气球一般飞涨,若是长肥肉夏瑾还能接受,偏生这人就长肌肉长骨头,远远看上去壮得跟座山似的极有男子气概,夏瑾敢打赌便是夏大爷来了看见这样的亲儿子也认不出来,他们夏家从未出过这般壮实的人物,就连早年离家混迹军营的夏三爷也不曾有这般身形。 夏瑾比比自个儿的身高和肌肉,小小嫉妒了一下。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其实夏瑾也不瘦弱,如今的他已有了成年男子的身量,因着骑射一直未断过身上的肌理算得上结实匀称,可有了夏环那么个非常态作对比他便显得有些娇小了。 “你大腿比他胳膊粗就很得意么。” “我不过就事论事。” “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 何铮也不同夏瑾计较,刚过十七的他因着慧贵妃的有意培养倒是长得比夏瑾快些,现下已然高出半个头,无事之时何铮总爱站在近前同夏瑾比比身高,嗯,离一个头的距离还差许多。 “别同我比身高,再比我就削掉你的腿!” 夏瑾见着何铮往他身边靠哪有不知道的理,这货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总觉着自个儿高些特自豪——好吧他承认这确实值得自豪,可也用不着一见面就同他比高低,真要是不动声色还好说,他全当自个儿眼瞎没看见便成,可那货用作参照的手都搭到他头顶上了着实不能忍,真当他不仅是瞎子连脑袋上驮着只手都感觉不出来了么! 夏瑾要发飙,那脸色臭得连何铮都看出不对来了足以见得有多明显,当下何铮也不再进行今日的第六次测量了,只依旧端着那张严肃认真的脸道: “这次我来能住长点时间,你若是在庄子里呆得闷了我倒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你可是那把椅子的极有利人选,这般老出来晃荡真没关系么?” 何颛雅是何家的一个奇才,旁的本事不谈那一身易容缩骨乔装改扮的本事却是无人能出其右,早前何铮在宫外之时就是他在宫内做顶替,如今何铮每每想出来了也同样叫着他回去扛着,这么多年来任是再亲近的人也难以瞧出破绽。 “那个位子本就不是留给我的,又何须辛苦经营。” 第二十六章 诉衷肠(一) “此话何解?” “呵,你觉着为何我娘当初会在我一生下来就将我替出宫去?” 夏瑾突然觉着自己触碰到了些不该碰的东西。 “为着避皇后?” 何铮摇头。 “宫内各位嫔妃?” 何铮依旧摇头。 “太后?” 何铮怜悯地看着夏瑾道: “你要么是脑子不好使,要么就是胆子比鼠辈还不如。” 夏瑾咬碎一口好牙。 “将我替出去冒了多大风险,稍有不慎便会替不回来,当年那些人虽也算得上威胁可还不至于逼得母妃走这招险棋。” “是林方淼?” “你脑子真的不好使。” 夏瑾继续咬牙床。 “是皇帝。” 夏瑾整个人都凌乱了,可想想这些确实能找得着蛛丝马迹,当年夏瑾还在温泉庄子之时皇帝就敢放心让何铮带着那么少的人进去探底细,那庄子上住的可不是别人,那是敢直接杀了大皇子还能全身而退的林家人,就这般将自己仅剩的儿子之中最大的那个送进狼口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的。再者,当初慧贵妃办生辰宴之时那西蛮公主可是大出风头了的,生辰宴明面儿上是给贵妃庆生,可实质上谁都能看出来那是给何铮选媳妇呢,而最不能沾染的带有西蛮血统的人竟出现在了那样的场合不说还有专人给她设计如何出风头,这怎么看怎么不正常。 这三年来,皇帝那边也隐隐有将西蛮公主许给何铮做皇子妃的意思,起先夏瑾还想不明白,现如今却是被点通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我并非皇帝亲生,当年母妃嫁入宫中之时便已经怀了我,只那时知晓此事之人都被皇帝给杀了,虽说当年他曾保证过不会要我性命,可母妃如何能放下心,是以才会拼死送我出宫。” “那为何后来又接你回去了?” “颛雅在宫中呆了七年都未曾受到来自皇帝的暗杀,母妃应当是放下心了,更兼……” “更兼大皇子身死你成了最大的皇子,贵妃娘娘是动了争皇位的心思了么。” 夏瑾嗤笑,何铮也极无奈地点头,一个男人或许能允许一个女人给他戴绿帽子,毕竟这绿帽子是在成亲以前就有了他明明知晓却仍甘心带上的,可一个皇帝却是万万忍受不了一个非皇室血统的人觊觎自个儿皇位的,是以在慧贵妃将何铮接回去之后也就是在她开始插手皇位继承人之时,皇帝开始想要除去何铮这个威胁了。 “贵妃娘娘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明明知晓皇帝清楚你不是皇家血脉还要来趟这淌浑水,若真把皇帝逼急了将事情抖出来,何家可是要被灭门的!” 那个女人已经疯狂到超出夏瑾的想象了,实在难以相信当年那个表面温婉得体实则心机沉重的人会走出这么一步棋。 “你说的容易,真要换做是你处在那样的位子怕是也会选择一样的路,皇位的诱惑不止你想得那般轻巧。” 闻言夏瑾倒是有几分了悟,的确,若是皇位的诱惑力不大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为之拼抢直至家破人亡了,其诱惑力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那你呢?也想去掺和?” 何铮淡然摇头,也不多作辩解,只极认真地凝视夏瑾双眼一字一句道: “我有更想要的东西。” 被这双眼睛注视着夏瑾竟破天荒的有些心虚。 一定是今天空气不好闹的。 何铮难得有机会来庄子长住,他们两人也算得老朋友了自然要趁此机会好好玩几天的,庄子里头没甚可逛的,夏瑾便叫上夏瑜夏环四人一道去游湖。虽说前方战事吃紧,可并非所有的地方都被波及到了,何家是百年世家根基极深,当初因预见到了这么一天遂早早的举族搬迁来到远离战线的地方定居,只留下何丞相同慧贵妃并何铮三个还在权利漩涡之中苦苦挣扎。不得不说那些个百年世家能安稳地度过风风雨雨还是有些道理的,至少他们懂得该舍弃的时候尽早舍弃,即便那是本族血脉。 姓氏为大。 一个姓氏的昌盛不止是一人的功劳,是以也不可能为着那么一两个人便赔上全族之人的荣誉和身家性命,他们懂得趋利避害,所以才会比那些个生来就站在风口浪尖的王公贵族存在得更长久些。 “落霞湖要到夕阳之时景色才最是出彩,如今天色尚早我等还是去别处逛逛罢。” 夏环是个爱到处逛的,对这宅子附近都有哪些好去处却是比何铮这个主人家还清楚些,是以夏瑾也便丢给他去张罗,几人只管跟着瞎逛就是。 不得不说某种程度而言夏瑾同夏瑜才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几年来更是越发的像了:性子静,不爱动弹,总归一个字,懒得出奇。 夏瑾总爱打趣夏环,说他不像大房生的不像二房生的,倒像是三房生的,因着对三房的厌恶夏环总不喜听这些,每次听见了总要同夏瑾闹一阵,无奈某人不长记性老拿这说事儿,三年下来夏环也被逼得也习惯了,对于三房的恨竟也因此收敛些许。 夏瑾当然不是没事儿逗着他好玩儿,夏环对三房总有极深的恨意,这也算是常理,毕竟夏大爷在早些年因着定远王那一堆人的事儿险些丢了命,可越是如此越不能将恨意摆在明面儿上。那夏三爷是个心机深沉的,夏环又是个冲动起来不管不顾的主,往后碰不上自然是好,若是碰上了夏瑾不认为凭夏环的本事能胜得过夏三爷。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旁的没法儿帮,夏瑾也只能试着让夏环习惯旁人提起三房以消除不必要的麻烦了。 “你们可没赶上好时候,若是等到花灯节这集市上可有的看,一条街看过去全是各样的花灯,人手提着一个,就是那天上的星河也不如这边亮堂。往日里闭门不出的小姐们也会戴上面纱出来,若是有看对眼的隔日便有人上门提亲,你可是不知道,因着人多老是挤来挤去,家丁丫鬟护得再严实还是难免被冲撞到,有那纱巾掉了的鞋掉了的,最稀奇的是有次我竟在路中央看见有人将肚兜给挤掉了,你说说,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挤呢。” 夏瑾同夏瑜对视一眼,皆在各自目光中看到怜悯,兄弟两个极有默契地拍拍夏环的肩膀,夏瑾率先出声道: “大伯同婶娘不在身边没法替你张罗婚事,也是难为你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你自个儿心里清楚,都是男人哪里需要在我们面前遮遮掩掩,走走走,旁的也不用逛了,带你去消消火。” 夏瑜年岁最长又看惯了世家沉浮这些年来性子越发洒脱不羁,早没了当年那股子温润书生气,倒是有几分名士的坦荡,似秦楼楚馆那般风雅场所也是去过的,文人墨客总爱去那处游荡,吟诗作对品酒论词,却也是个名流雅士聚集之地。 夏瑜开口了夏瑾自然也跟着起哄,他上辈子倒是进去逛过几次觉着没甚意思,可如今同行之人换了却也有了另一番滋味,关键是——夏瑾在心中暗自打算,今晚上必须将夏环的第一次给送出去,谁让他今儿个说他亏了身子来着。 兀自闹得欢的夏瑾没注意到身后的何铮那越变越差的脸色,夏瑜倒是瞧见了,只这人拿了折扇轻摇踱步,半句也不打算提醒的。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庄子依靠的城镇并不算大,那秦楼建得也不如夏瑾上辈子在京中之时逛的奢华,却是难得的透着股子清雅劲儿。 “怎的关了门?” “总是晚些时候才开的,这里头又不是做柴米油盐的买卖,你当谁会一大清早就来这处么。” 夏瑜去门口敲了敲,没多时便出来一佝着身子的男子,夏瑜递上一锭银子,想来是相熟的两人没说几句话那男子便笑嘻嘻地随夏瑜一同走了出来,夏瑾几人看得糊涂却又不好意思多问,只跟着夏瑜走便是。 几人从石阶上下来,那秦楼靠水而建,石阶下正是一条直通落霞湖的河,河岸边停着些画舫,又有几个艄公在岸边坐着闲聊,抬眼见了几人忙迎过来道: “几位公子可是要去游湖?” “正是呢,挑个宽敞些的,酒水茶果都备齐了,中午想在湖中心烤鱼呢,该有的东西劳烦都备上。” 这极是熟悉的话语听得夏环都汗颜,他虽说对这片儿熟悉,可这秦楼却是从未去过的,连带着这边也不常来,究其根本还是因为没人带着不好意思。 好吧,任谁也没胆量第一次上秦楼便独自一人,你问问那些个游戏花间的公子哥,有谁是一生下来就敢往秦楼跑的,还不都是被朋友拽进去自此再离不掉了,夏环虽说爱玩儿却不爱与人交际,偶有的几个朋友也是极正派的不愿来此处游走,如此才造成他十九了却还未经人事的结果。 “愣着做什么,快些上船去。” 夏瑜在一旁催促,看傻了的夏瑾跟夏环忙跟着大哥颠儿颠儿地跑上船,何铮也一路沉默地跟着,只冷着一张脸让那笑嘻嘻的艄公都差点吓进水里去。 画舫之中极是宽敞,众人坐定之后只听得外头一声吆喝,船稍有颠簸便离岸了,艄公拿了长长的竹篙撑动船身往落霞湖行走,平静的水面也在这一方船的划动之下漾出鱼尾般的纹路。 “这是怎的,难道秦楼也有副业?” 夏瑾实在好奇忍不住出声询问,他上辈子在京中也去过秦楼,只那处没水所以没有这许多新奇的东西。 “来这处销金的可不止那些个肥头大耳只懂女色的俗人,为着客人的雅趣秦楼便多了这项活计,白日里不开业,只让这些艄公撑了画舫带着客人在湖中游玩,湖光山色值得一看,便是不喜欢风景的也乐意在湖中心垂钓烤鱼,再懒些的就撑了船到湖中睡上一觉也是极自在的。” 夏瑾觉得,夏瑜这些日子老不见就是来湖中心睡觉去了。 夏环同夏瑾对视,难怪说是亲兄弟呢,这会儿竟是想到一处去了。 “落霞湖极是宽广,光是游玩一多半这一白昼的功夫也过了,晚间正好就着这艘船回到秦楼,正有美人在那处候着只管张开怀抱坐等就是,此等惬意是京中等闲享受不到的。” 夏瑜说得极是诱人,连夏瑾夏环听着也有些心动了,这期间何铮一直保持沉默,只阴测测地盯着夏瑜,后者也不在意,目光交接之下不过是一笑了事罢了。 呵,这近四岁的年纪可不是虚长的。 画舫一直行到湖里才减速,随后便一直绕着离岸不远的距离缓缓划动,里头的人或吃酒喝茶或相互玩笑打趣,倒也难得自在,真腻了这水色风光便寻出几根鱼竿来,一把鱼食撒下去后连忙下钩,几人都不是多会钓鱼的,那夏瑜更是将鱼竿往腿下一压直接躺倒在甲板上拿草帽盖着脸睡觉去了,夏环却是玩儿得起兴认真钓鱼,夏瑾跟何铮则是坐在船的另一方向玩着手中鱼竿。 “你夜间真要去那处?” “不过是图个新鲜,我还未曾见识过呢如今人多正好一处热闹热闹。” 这年代将去秦楼看得极正常,年轻人之中少有没去过的,是以夏瑾如此说法倒是不为过,只听在何铮耳朵里却又是别样滋味。 “不过是些庸脂俗粉有甚看头,你若真喜欢回宅子照镜子就是,不比她们好看?” 夏瑾:…… 默默的又挨了一刀,特么的真想一脚将这货踹下水去,敢不敢再说得直白点,直接说他长得像女人的话他就能狠下决心直接下脚了! 何铮并未觉着自个儿这话有何不对,事实上他就是认为夏瑾长得比女人好看,所以他从来不正眼看女人的。 当然男人也不看。 不知从何时开始,只在回过神来之后他便已经习惯了眼里只装得下这个人了。只是这人总不安分,非要拿根绳子拴在身上才能放心,否则就这么张脸走到哪儿都担心被旁人觊觎。 “你这般看人作甚,快些钓鱼去,我先睡一觉再说,晚上还有得熬,需得留些精神才是。” 说完便将鱼竿往腿下一压拿草帽盖头上直接躺到甲板上睡了,早说了夏瑾同夏瑜极像,这一前一后的连躺倒的姿势都差不了多少。 何铮深深地看了眼草帽,在快要将帽子看穿之前收回目光。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某人暗暗握拳。 第二十七章 诉衷肠(二) 最终这四个人只有夏环钓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鱼,四个大男人自然不够吃的,遂又花了些银子从艄公手里头买了几条。做这门生意的自然见惯了夏瑾这些公子哥,钓鱼不过是消遣少有真能弄出一顿饭的量来的,是以那画肪上在起初离岸之时便已经装好食材了,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倒也无碍。 “烤鱼我拿手,今儿个你们便等着尝小爷的手艺罢!” 夏环兴冲冲地跑去处理鱼肚子,夏瑜将夏瑾也撵去帮他了,只剩了自己摇着手里头的草帽瞄何铮。 不得不承认,这大了四岁真真是不同的。 何铮在夏瑜那有意无意的目光之下显得极不自在,虽说没到落荒而逃的地步,可到底是不好过的,夏瑜此人生在繁华之家过了十来年的安稳日子见惯世家手段,又在那九年之中护着幼弟遍尝人世辛酸,虽说不过双十年纪却已比同龄人强出太多,不论其他,单是这份广阔眼见同坚韧之心就不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这船头站的人多,你我闲人便不要在此处碍事了,走走走,同我去船尾坐坐。” 不待何铮分辨夏瑜便拉了他往船尾走,那里正好有两个小杌子,夏瑜也不知怎想的,全拿了过来还极是正派地分了何铮一个,何铮眉毛抽了抽,只见夏瑜并不似初时钓鱼那般直接席地而坐,反倒是顶着成年男子的身量坐在了孩童坐着都嫌小的杌子上。 何铮很想把手里的小杌子丢湖里去。 “怎了?嫌这小杌子不雅?” 夏瑜面带浅笑,可那压迫感却近乎实质,何铮虽说不至于怕了他,可碍着夏瑾的那层关系对夏瑜这大哥还是有几分尊敬在的。 “倒不是,船上条件有限也没甚好讲究的。” 说着便学夏瑜那般坐了下来,虽然他更愿意直接坐甲板上,可夏瑜这模样摆明了是在试探他,何铮隐隐猜出些门道来不敢就这般下他面子,遂只得将就了。 天儿有些闷,湖上游人虽不多可到底还是不缺画舫点缀的,有那波纹少离人较远的地方,时不时噗通一声跃出一条鱼来,不过是在靠近水面的地方露出一个白花花满是鱼鳞的肚子后瞬间又落了回去,只留下湖水向四周漾出一圈儿一圈儿的波纹。 沉闷,风雨欲来。 何铮坐在夏瑜旁边,有些烦躁地将头低下,又抬起来望望远处的堤岸,夏瑜却似是没见着一般闲闲地拿草帽当扇子扇,间或打两个呵欠。 静。 何铮甚至能听见船头那边夏环手中利刃划卡鱼肚子的声音。 腹破,掏出内脏全扔进水里,扑通一声,沉下去不多时又被那来往的鱼虾叼走吃了个干净。 静。 “你喜欢老七。” 夏瑜将这句话说出来之后何铮反倒是松了口气,再不似方才那般等着判刑一般烦乱。 “是。” 两人都未拐弯抹角,非问非答,不过是在相互陈述一个事实罢,夏瑜将手里的草帽反手扣在了何铮头上顺势用力往下一按,直将何铮摁得差点栽到湖里去才作罢。 “老七心思重等闲遇不上合适的,抛开身份不谈你二人却是难得有缘,试与不试皆在你二人我管不了也懒得管,今次不过是提醒你一句——若非真心要脱离那富贵荣华圈子,莫要来招惹老七。” 何铮知晓夏瑜的顾虑,只他从未想过去争那个位子,无论是恢复身份之前还是之后,他之本心从未离过夏瑾。 “我只在等他点头罢,至于身外之事早已安置妥当,你无需担心。” 何铮这番说辞夏瑜只信了五分,虽说这三年的观察下来他能确信何铮对夏瑾是真心,可两人身份上的障碍却不是寻常手段能抚平的,他何铮光有决心光有胆量不够,未到最后一步,夏瑜从不相信“妥当”二字。 “我从不担心你会伤他心,老七是个聪明的便是让你骗了也能及时抽身,消沉会有,却总不至于走不出来。今日找你不过是想同你说一句——老七点头与否离开与否皆凭他本心,你若是敢用半点手段强迫于他,瑜虽不才,然以匹夫之怒血溅三尺的胆量还是有的。” 对于那些个有身份有地位却总顾忌重重的人,你帮不得他富贵,可手里若能得了把柄却是能要他同苦难的,夏瑜自进入这地界开始便留了后手,哪天何铮若是翻脸他虽护不得两个弟弟全身而退,至少有本事要何铮付出代价的。 何铮未作回应,夏瑜也不再纠缠,两个大男人便似这般模样在那小杌子上沉默地坐了小半个时辰,夏瑾跑来叫两人吃饭之时瞧见的便是这副场景。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湖光,山色,丽日。 还有坐在小马扎上的两个大块头。 夏瑾:…… “你们两个这是在为没钓着鱼悔过么。” 何铮回头瞧夏瑾,眼中那从未淡过的情谊现如今却是越发明显起来,夏瑾脑子有些懵,随即掩饰性地转身去找夏环。 “烤鱼好了,艄公送了几样小菜,你们若是再不来便都进二哥肚子了。” 画舫在湖上晃荡了许久,一直到几人看尽夕阳才缓缓顺着河道往秦楼方向驶,艄公拿了长长的竹竿用那精瘦的双臂撑着,直到画舫底部靠岸咯噔摇晃一下才放下竹篙。 收绳离舫,触目已是华灯初上。 “几位爷,位子已经留下,在二层兰桂阁,您小心着地上台阶。” 龟公殷勤伺候着,夏环同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毛孩儿一般窝在夏瑜身后四下打量,那山一般高的身子如今看来竟有几分滑稽,夏瑾待要逗他,却是接触到何铮那双令人发憷的眼睛后收了心思。 这人有毛病。 何铮面色不对了一整个白天,即便夏瑾神经再粗也不可能看不出来,只这人脑回路从来就和他不在一条道上,夏瑾心烦,索性丢开不管专注打量起这秦楼之中的姑娘家来。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女儿家的妙处生来便对男人有着致命吸引力,更兼这风月场上的秦楼女子见惯了各色男客,对于如何引起男人兴趣比之那些个名门贵女更有见地,香肩半露眉眼一勾,不过是那一举手一低眉,再有傲骨的男儿也会甘心折腰。 “看呆了?” 夏瑾踹了夏环一脚,后者因为看傻了竟没同夏瑾闹,此前他接触到的都是些规矩的良家女子,因着男女大防不过是瞧个背影看个面纱罢,因着王氏把持就连平日里伺候的小丫头也是极守礼的,后来漂泊浪荡惯了能遇着女儿家的机会便更是少,他这方面的心思淡也并不觉得有甚不妥,到了今日才真真知晓,女儿家家竟也有如斯风情。 四人随着龟公往楼上走,到了兰桂阁后对那布置也还算满意,夏瑜极是熟悉地点了几个姑娘,龟公点头哈腰地走后不多会儿便进来伺候茶水的侍儿,模样倒是清秀,只年岁小了点瞧着不过十二三岁,想来是秦楼之中养着的储备粮,到了年纪也该做些别的营生了。 “大哥往日怕是没少来这处,你这年纪若真想找个嫂子定下来却也是时候了。” 夏瑾拿了茶杯要喝水,却不想被何铮一把夺了过去。 “这处的东西不知有多少人用过,你喝得进去?” 夏瑾倒是没说什么,旁边服侍的小丫头脸僵了僵,毕竟何铮这句话戳的范围太大了,这里头不仅杯子凳子不知多少人用过,那些个楼里的姑娘也不知经了多少人,真要嫌弃这个还来秦楼做什么,回家去守着正室姨娘是正经。 夏瑾瞧着人小姑娘不乐意了忙出声打圆场,在桌子底下伸手扯了扯何铮的袖子拿眼神儿示意他收敛些,何铮没再多说,可到底没把杯子还给夏瑾。 “我如今自个儿性命还顾不过来如何能安家,怕又是得连累了人好姑娘。再等些时候罢,来年爹娘团聚之后听他们做主便是。” 夏瑜现如今倒没多少成家的心思,毕竟此时尚未安定下来拖家带口的反倒累赘,夏瑾也不过是应景地一问没想过真去劝夏瑜,遂揭过这茬转而打听起刚才叫的那几个姑娘来。 “我也不过是随口叫了四个,琴书舞艺各有所长,我知你几个不是雅人,只来了此处倒不妨多看看,反正找不出来比你好看的,不如试试那些个比你多才的。” 夏瑜拿扇子拍了拍夏瑾的脸,后者伸手将那碍眼的东西挥开,被亲大哥这般一打趣夏瑾也淡了看姑娘的心思,满脑子都是自个儿那张缺少阳刚之气的脸。 男生女相……去你娘的男生女相,逼急了他真找个女生男相的姑娘家成亲,到时候正好凑一对儿。 夏瑾咬牙切齿地想着,就在这时有那年长的麽麽带了四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进来,一个手里抱着个琵琶,一个着了飘洒的舞裙,还有两个无甚稀奇,却是模样清秀气质也难得出众的。 质量倒是上乘。 夏瑾在心里给四人定了位,目前为止倒算是满意,然许是因着这三辈子加起来的境遇让他早没了少年时期那份对异性的好奇与悸动,女儿家在他眼中美则美矣,却是如同工艺品一般再无年少时期那般迫不及待想要亲近之意了。 何铮瞧着夏瑾,又顺着夏瑾欣赏的目光瞧了瞧那四人,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庸脂俗粉。” 夏瑾:……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瞧着那些个脸色不太自然的姑娘家,夏瑾已经懒得去圆场了,只瞧着夏瑜道: “你惯来熟悉这些,便要麽麽下去罢,往后听你调度就是。” 夏瑜点头,那老麽麽也是个有眼色的,忙甩了甩手绢儿道: “夏大爷可是这楼里的常客呢,老婆子我便不在这处现眼,姑娘们,还不上前伺候着。” 说着一挥手那四人皆听话地走了过去,一个去了夏瑜那边,一个去了夏环那边,剩下两个相互瞧了瞧,最后都往夏瑾走去。 “咳咔。” 杯子碎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夏瑾偏头一瞧,却是何铮将从他手里头夺过去的杯子给生生捏碎了,碎片扎进掌心鲜血霎时便流了出来,夏瑾连忙挥开身旁两人要了些纱布和金疮药来。 “你今日到底发什么疯!” 夏瑾一边同他料理伤口一边吼,在温泉庄子那段时间他因常与那些个士兵厮混包扎的手艺倒是学了些,处理起这样的事情来并不难,只瞧着那鲜红的血心里头乱得紧。 “杯子自己碎的。” 某人嘴硬。 夏瑾瞪了何铮一眼,低头继续帮他挑伤口里头的碎片渣滓,好一番折腾才将血止住。经何铮这么一闹夏瑾也没了别的心思,因着不想扫夏瑜二人的兴致便同何铮两人先行回府。 “你今儿个怎回事,白日里脸色不好,夜间去了那处也总是挑事,出来逛是你起的头,怎如今却做这般蠢事!” 夏瑾心里有气,又瞧着他手上的纱布碍眼,白色棉纱里头隐隐露出的一丝红色极是刺眼,夏瑾骂了一通,到底还是拉了何铮快步回去要同他再换一次药,哪成想刚到住处不久便被人猛地一拉跌进身后之人的怀里…… 第二十八章 诉衷肠(三) 夏瑾如今心中的滋味已难用言语形容了。 何铮是谁? 是上辈子的情敌,是这辈子的同窗,是交情过硬的兄弟,还是……当今地位尊贵的二皇子殿下,是他爹娘的对头。 情敌?同窗?兄弟?敌人? 他妈的哪个身份也不可能这样把他抱在怀里!偏偏因着体型差距夏瑾还挣脱不过,真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放开。” 夏瑾努力稳住自个儿心神强压下心中愤怒,用还算平静的语气对何铮说到,可是后者半个字也没回他,手上的力道却是片刻不肯放松的。 “何铮,你若往后还想当兄弟……” 剩下的话他没说全,可意思不言自明,何铮对他的异样感情夏瑾此前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些,只往日觉着这太过离奇而选择了自动忽略,自欺欺人地过了这许多年,谁知他愿意装傻到底何铮却是不肯再维持现状了。 “我自然不想同你当兄弟的,你这威胁是不是用得太蠢了些?” 同样是不讨喜的话如今听来却没了往日那般令人忍不住翻白眼的冲动,何铮这架势是摆明了要摊牌,可夏瑾从未想过要同他建立兄弟以外的关系,他清楚自个儿喜欢的是女人,妈蛋都活了三辈子了能不清楚吗!何铮到底是脑子抽到了什么地步才会才会放着这如云美女不选转而跟他这么个硬邦邦的男人死磕? “你是因着我长得像女人所以浑头了吧你,我同你一般皆是大老爷们儿,你有的我都有,他妈的你到底抽的哪门子风!” “我自来喜欢的便是你这个人,同你是男是女又有何干系?” “干系大了去了,你能替我生儿子么!” 何铮收紧了双臂,直将夏瑾深深摁进自己怀里头才用略显低沉的嗓音回道: “你又能替我生儿子?”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滚你大爷的谁替你生儿子!” “既然你也不能生又有何立场嫌弃我?我两人皆不通此道不如凑合凑合过得了省得耽误了旁人。” 夏瑾:…… 特么的这到底是哪门子的歪道理。 “我不同你浑扯,无论你心中作何打算,我今儿个便明明白白告诉你——别将主意打在我头上,我从来便没想过要同一个男人过一辈子,看在这十来年交情的份儿上,何铮,我不想同你翻……唔……” 夏瑾还待劝说,哪知何铮根本一个字也不想听直接低头封住了那张总说不出他想听的话的嘴,他既然已经走到挑明这步便是下了极大决心,如今瞧着夏瑾这般抗拒心理难过是自然的,可要他因着这几句话便放弃着实不可能。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哪有几个愿意就这般放开不求回报默默守着一辈子的?他既然离不得夏瑾,便只有将他据为己有一个选择! 何铮仗着力气大些半点反抗的机会也不给夏瑾,只将他压在桌上笨拙却极霸道地啃咬那肖想已久的唇,何铮的经验绝没有夏瑾丰富,可依旧凭借着本能占据了主导地位,夏瑾被这突来的袭击弄得毫无招架之力,心里除开愤怒竟有一丝恐慌,他下死劲地挣扎,拳脚落在何铮身上却是没有半分回响,他自认力气也不小了,可在面对何铮之时完全不够看,若是放在平时夏瑾或许还会小小嫉妒一下,可如今处于这般境地却是只有痛恨的份! 肺部的空气在急剧减少,夏瑾不知是存心赌气还是惊得忘了用鼻子呼吸,一张脸生生因着缺氧憋到通红,就在他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差点儿便要晕过去之时何铮放开了夏瑾,只还未等他做下一步反应那只手便伸到了他衣袍里面…… “放开!何铮你他妈正常点儿行不行!” 关键部位被人握在手里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尤其对象还是个男的! “我正不正常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大腿被拿东西抵住,夏瑾的脸刷的一下又黑了一层,挣扎不得只得张嘴咬住何铮的肩膀,一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才罢休。 “何铮,你莫要如此了,我不想往后见着你跟个陌生人一般再不能搭理。” “我若是放了你,往后我还能见着你么?” 两人皆心知肚明,经了此事之后再难回到从前,自何铮抱住他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两人再不能做兄弟,要么情人,要么路人,不会再有第三种选择。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滞,可就在这伤感之际,夏瑾可耻地起反应了…… 妈蛋难道这嗜好也是会被传染的吗! 那日之后夏瑾直接将自个儿关在房里好些天不肯出来,连张氏来叫他都不愿见,若非送进去的饭菜有人动过夏环甚至都怀疑里头还有没有人。那日虽说两人最终没走到最后一步,可夏瑾却是面子里子都丢光了,嘴里头死硬死硬的如何也不肯承认,可身体上的反应却是骗不了人,瞧着何铮那副表情他就知道这货肯定又在嘲笑他,按照这货分分钟戳人心窝子的尿性不抵怎样损他呢,夏瑾三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自那日回来便再不肯再见人,反正当个缩头乌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能自欺欺人。 “老七!老七!” 夏环将门板儿拍得雷响,夏瑾懒得搭理,可夏环仍锲而不舍地用那半个蒲扇大小的手掌下死劲地拍门板儿,再结实的门也架不住他这般折腾,夏瑾拿了被子捂脑袋,反正门是何铮家的,坏了要他自个儿修去。 “老七,你快开门!大哥把那姓何的小子给捅了!” 夏环还待继续拍,可门却从里头“刷——”地一下打开,紧接着自个儿胸前的衣襟便被人……拽了下去。 “你说什么!” 夏环从未见过夏瑾如现在这般失态过,一时之间竟有些懵,夏瑾却是心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耳朵里一直在回响着“大哥把那姓何的小子给捅了”这句话。 “大哥今儿个也不知怎的拿了刀便去寻何铮,那何铮也是个傻的,瞧着刀尖子过来躲都不躲直接便扎进了肉里去,这会儿前院儿正乱着呢,这可如何是好,我们这三年来多亏何铮庇护,你说说……喂!老七你做什么去!” 夏瑾已听不见身后的夏环在说些什么,眼前全是何铮满身是血的场景,是了,大哥那般精明怎会瞧不出来他近日的反常是为哪般,如今正是为他出头呢,可是何铮…… “何铮——!” 夏瑾赶到之时何铮胸口正插了一柄短剑,四周家丁围了一圈儿却是没有一个敢上前。嫣红的血浸透了衣襟,连他前日为何铮包扎的手心也染上了红色,鲜血滴下,地上逐渐积了一小滩。 “我说过,无论老七答应与否你皆不许逼迫他。” 夏瑜手里头还拿了一柄短剑,他本是个雅士,身上即便有剑也不过是用作身份象征,可如今却是真拿了这催命的利刃,往日的风轻云淡早已不在,剩下的唯有满目冷凝。 “瑜虽不才,总不至于连为亲弟出口恶气都还做不到。” 说完便拿了手里的短剑直直刺向何铮,周围的家丁虽说着急却不知因何缘由没有上前阻止,何铮深深凝望着跑来的夏瑾不转眼,腿上却是半点要挪动的迹象也无。夏瑾陡然瞧着这般场景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铺天盖地的恐惧席卷而来,当下也顾不得了使劲平生力气冲上去将夏瑜撞开,随即也来不及回头看自个儿的亲大哥,满心满眼的都是浑身被血浸透了的何铮。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8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快去叫大夫!” 何铮对着夏瑾笑了笑,紧绷的神经舒展开来之后却是不受控制地晕了过去,跌入夏瑾怀抱之前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忙着张罗人手抬何铮的夏瑾未曾注意到,自个儿亲大哥离开之时唇角的弧度拉得极大,连见势不对跑来帮忙的夏环见着后都吓了一大跳。 好一番折腾下来才将那柄扎进去的短剑取出来,血倒是止住了,可何铮的脸色仍旧白得瘆人。这宅子里头名贵药材是不缺的,夏瑾挑着最好的大夫拿了最好的药材伺候着何铮,若非不得已自个儿是片刻也不敢离身的,当时何铮倒下去的那一刹那他是真的吓破了胆,如今只要隔的时间长一些不确认一下他还有温度便心有不安。 期间何铮倒是睁开过几次眼,可每次醒过来第一件事都是找夏瑾,若是瞧不见人便是拼着伤口再被撕裂的风险也要起来找的,夏瑾被他吓了几回也不敢再离远了,索性要人抱了床被子在何铮的房里头打起地铺来。 这次伤得厉害又耽搁了好些时候,虽说没伤到脏器可那血是实打实流了一地,瞧着何铮的脸色说他是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也不为过,夏瑾在跟前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期间张氏同夏环也来看过几次,唯有夏瑜从始至终都没出现,也不知是因着生气还是尴尬。 夜间总还是有些凉的,夏瑾拿了被子裹在身上直接趴在何铮床边睡了,半夜听着甚响动偶然醒过来,抬头一看却是何铮在梦中呢喃,因着声音模糊不清夏瑾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原以为是要喝水或是要起夜什么的,可听在耳朵里却只有极简单的两个字。 “阿瑾……” 夏瑾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瞧着何铮的侧脸出了会儿神,半晌,直到虫鸣也静下去才打了个呵欠道: “傻子。” 他竟然真就爱上了这个傻子…… 何铮半梦半醒的状态持续了好几日,好些个珍贵药材填补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气色比初时瞧着好了许多,只人仍旧是不醒的,夏瑾一直从旁伺候着,几日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他原本就生得不算多壮实,现如今瞧着更是单薄了,只他皮相生得极好,这般瞧着竟比往日更多出些病弱的风情来,夏环总爱说他越瘦越像个女人,如今瞧来……妈蛋等这事儿过去了他一定要增肥! 第二十九章 尝试 何铮睁开眼的那一刻脑子其实还未清醒过来,他只是下意识地将头偏向一个方向—— 还好。 那人安安静静地趴在床沿边上,长而微翘的睫毛动了动——似乎该醒了。何铮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因为身体的动作而扯到了腹部伤口一时之间剧痛难忍,他咬咬牙,终究还是挣扎着拿手轻轻碰了碰夏瑾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细腻触感要他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长吐一口气,何铮静静地等着,直至那人缓缓睁开双眼——四目相接。 “我饿了。” 何铮极不合时宜地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强调了一句,夏瑾脑子里的一根筋弹了一下,差点没崩断。 “啧,现如今倒是知晓饿了,你若真一心求死合该要大哥将那一剑刺得再准些。” 夏瑾恨恨地瞪了一眼何铮,到底还是起身要去找人准备吃食,哪曾想刚站起来衣摆便被人扯住,顺着衣摆上的那只爪子看过去,却是瞧见了何铮那张固执得极正派的脸。 “别走。” 说这两个字之时何铮的眼睛里头可没有什么温情和不舍,却是要人一眼看去便说不出来拒绝的话。瞧着那双眼睛夏瑾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天晚上他无意识地叫着“阿瑾”,每次一回忆起这两个字从那人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心里某块儿地方就软得厉害。 这个人哪。 这么多天伺候下来夏瑾已经懒得去想别的东西了,只自然而然地伸手在何铮抓着他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拍了拍道: “就去门口瞧瞧,这屋里头没下人,你觉着光是看着我你肚子能饱么。” 何铮极好商量地点点头,然后,抓住不放。 夏瑾:…… “放手。” 何铮极老实地看着夏瑾,继续抓住。 恋耽美 分节阅读_79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明珠脑袋上青筋微凸,可一想到何铮肚子上开天窗了终究还是忍下去,何铮这个人虽说可恶至极可到底也没到要他死的地步,夏瑾狠吸一口气,也不同何铮抢自个儿的衣裳了,直接冲这外头提高声音叫了两个服侍的人进来,吩咐下去准备吃食和叫大夫后他便要人端了热水来伺候何铮洗脸,那小子死活不肯要丫鬟小厮近身,最后……夏瑾叫了夏环来伺候他。 夏环:…… 何铮:…… “你如果不乐意,也行,要大哥来?顺便好好同我说说你们两个是如何狼狈为奸的。 夏瑾冷眼瞧着何铮,后者极诚实地躺在床上回望夏瑾,半点瞧不见心虚。 “你们两个耍什么疯的,我今儿个还得出去哪就能同你们瞎胡闹,去去去,老七一边儿去。” 夏环要跑,夏瑾却是抢先一步拽住了他的腰带,当初夏瑜刺中何铮的场景对他冲击太大以至于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漏洞百出的苦肉计,可如今何铮脱险了他却是回过神来了—— “你们仨到底在一块儿合计什么自个儿心里头清楚,莫要再要我放狠话,否则……哼!” 何铮还能强撑着,事实上他那脸上也瞧不出别的神情来,反倒是壮得多些的夏环缩了缩肩膀,然后极老实地去伺候何铮洗漱。夏环粗手粗脚的很是将何铮折腾了一番,好在伤口没裂开,何铮一边吸冷气一边看自个儿肚子上的纱布,反复确认没有红色透出来之后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先吃些粥,你身子要好利索还得花些时候,这几日莫动生水只在床上静养便好,药按着新方子煎了,老夫隔几日再来瞧瞧。” 大夫来时正好瞧见桌上摆了些清淡小菜配米粥,例行替何铮检查之后又相互协助着给何铮换了次纱布。直到这时何铮才觉出夏瑾非要夏环过来的真正目的:夏环力气大,同他换纱布的时候可以直接单手将人抬起来,如此倒是要自己少受了不少罪。 何铮瞧着夏瑾,面上虽说仍未有多大波动可心里已软成一片,是了,夏瑾并非对他毫无感觉,只不愿承认罢。 肚子上开了窗即便未伤到脏器要恢复起来也是极漫长的,起初几天何铮根本下不了床,夏瑾瞧他性命无碍了又开始别扭起来不愿同这人处于同一屋檐下,可何铮死活拉着人不肯放手,因着顾忌他的伤夏瑾不好挣扎太厉害,是以在何铮躺床上的那几天里遭罪的却是不止病号一个人,庄子上的人也跟商量好了似的,除开吃喝洗漱,别的时候绝不会来屋子里当电灯泡,想来也是何铮一早预谋好在他没受伤之前便吩咐下去,如此当初这两人动刀子时一旁的下人才没敢上前。 个混球! 夏瑾已经出离愤怒了,却又实在狠不下心去丢开何铮不管,只得暗暗记上一笔预备着这货好了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何铮,我想同你好生说说。” 夏瑾放下了空荡荡的粥碗,这几日因着夏瑾开始动手给何铮喂食他的饭量增了不少,夏瑾虽说没给过好脸色可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何铮的身子能快些好于他而言也能早了一桩心事。 只两人如今的关系…… “我知你要说什么。” 何铮垂下眸子,那模样竟显得有几分落寞,夏瑾差点就要心软了,然后……某个人直接拉起棉被将脑袋一蒙……整个人只有几缕头发露在外头。 夏瑾:…… “你给我听着,我只说这一次。” 夏瑾也不去扯那棉被,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露在被子外头为数可观的头发,稳了稳心神道: “我同你试试罢。” 调羹从方才搁的位置往下头滑了些,叮铃几声,最后晃晃悠悠停在了另一个方向。 安静。 棉被外头露出来的那一圈儿头发动了动,随后,一颗脑袋极是迟钝地钻了出来。 这般久以来夏瑾终于从何铮面上瞧出吃惊的表情。 “你说的是真的?” 夏瑾极恶劣地笑了笑,龇着牙道: “假的。” “真的!我方才听得很清楚,你还待抵赖不成!” 从秦楼回来的那天晚上何铮也不见如这般失态,同夏瑜演戏时更是一脸镇定,即便是醒过来之后对着夏瑾耍赖要这要那也是一副“我的要求即是真理”的正派模样,唯有此时才真正的乱了方寸,夏瑾极稀罕地瞧了何铮一眼,又瞧了一眼,最终咧开嘴笑得极是开心。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0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只一点你得记清楚了……” 夏瑾俯下身子在何铮那颗露出来的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用极缓和却决无商量余地的口吻道, “我要在上面。” 何铮:!!!! 朝廷同西北大营那边的主战场一直都在北边儿,夏瑾他们几个在南边儿避祸倒是少了不少麻烦,只心中到底还是牵挂着夏家长辈不能安心过日子的,是以这三年来总还是没放松过要人打听北边的事儿,何铮同宫里头那位不是什么父子关系对这场仗的输赢也未有多大兴趣,倒是因着夏瑾的关系他对夏家那些个长辈格外上心,如此投在定远王那块儿的注意力反倒比在朝廷中的多些。 自然,总不会对朝廷那边一点防备也无的。 “夏家人除开夏三爷如今应当全在河中呢,探子收到的消息是几位长辈仍健在,只散落各地的子侄一个也未曾找回来,相比是老爷子有意不愿认亲的,这种情境下能跑脱一个是一个。” 夏瑜低头沉吟,半晌问了一句, “河中那块儿还能守住多久?” 河中是定远王那边的重要给养地,又离着西蛮那边的人极近,朝廷要想釜底抽薪第一个便要拿河中开刀,谁胜谁负他们不担心,可夏家人却是一个都不能有事的。 “林方淼那样的人对付西蛮还是很有一套的,河中他不可能会轻易放手,短期内倒不用担心夏家人的安危,倒是有一件事有些奇怪呢。” “怎了?” “林方淼阵前纳了个侧妃。” 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不稀奇,偏生摆在爱妻如命的林方淼肩膀上却是有些诡异。早前西北大营还没叛乱之时他们这对儿还是京里头有名的模范夫妻呢,富贵之时没有人插足,如今这生存条件变差了怎就蹦出个侧妃来了? 事实上定远王阵前纳侧妃一事在北方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有那归附于他的都纷纷要家中挑选出适龄的女儿家给送过去,早前因着林方淼除开王妃谁都不看,他们即便是想送也没那胆子送,如今正好,这侧妃有一就有二吧,一来二去,不又给他们开方便之门了么。 林航瞧着自个儿母亲那深凹下去的眼眶和越来越细瘦的四肢,恨不得将牙都给咬碎几颗。 “你父王呢?” 王妃躺在床上看着自个儿的儿子,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如今的她哪还有往日的风采? “父王找那女人弄药去了,放心,娘,父王一定会为你拿到解药的!” 林航握紧了拳头,他最终也没敢告诉母亲父亲是以纳侧妃为代价要了这保命的药丸儿,王妃病到深处也不复往日精明了,如此倒也瞧不出来林航有所隐瞒,只睁了一双空洞的眼睛瞧着门外的方向。 “我同你父王沙场打拼了半生,如今,却是终于能放下了。” 王妃语调极是轻松,甚至有一种心愿已了可以无所羁绊地飞升一般,林航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着,这分明,这分明是…… 林方淼黑着一张脸同帐子里头的人伸手要东西,后者蒙着面纱脸上倒是瞧不太真切,只从那一双美眸能瞧出来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 瞧这轮廓竟还有几分异域风情。 “你放着西蛮公主不当非要来我这儿掺和个什么劲,快些将药拿出来!” 那女子眉目含笑,却是对林方淼的暴怒视而不见,一边抚弄着自个儿的辫子一边慢条斯理地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既然已经到了这儿便是代表着我大月族的立场,你我成亲也不过是要这份合作更为稳固罢了,至于王妃——抱歉,这毒又非我所下,您发火好歹看这些对象,我是你妻子的救命恩人,是盟友,不是你的下人!” ☆、第一章 谋营救 王妃是在当初逃出京城奔向西北大营的路上被人下毒的,事实上当初那下毒之人也不是冲着王妃来,林航等人逃跑之时光顾着对付京城那边派来的追兵却忽略了路途上本身就有的风险,这一伙人西进之时不慎卷入了江湖门派仇杀,王妃为护子意外中毒,这三年来请了不少名医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着人一天天枯瘦下去定远王父子两个急得团团转,更因前方战事吃紧两面夹击之下更苦不堪言。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1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有的时候林航甚至怀疑他们当初造反到底对不对。 可无论结果如何这答案都是摆在眼前的,无关对错,当初他们若是不反迟早会死于皇室的疑心,反了还有一线生机,不反,那如今这一家子怕是只存在于碑刻之上了,兴许连块儿碑都不会有人立。 “你当初趁早抽身倒是走对了。” 林航微微仰头瞧着营帐之外暮色渐起的天空,耳朵里头听着来往士兵的脚步声,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怨不怨夏瑾。当初千辛万苦逃回西北大营之后守着中毒的母亲接到的却是夏瑾带着张氏逃走的消息,说不恨是假,可他对于夏瑾的做法却也挑不出错来,众生皆趋利避害,连草木也知道向阳长呢,夏瑾躲开这两边独善其身也无可厚非,顶多有些不仗义罢了。 呵,当初自家陷害永宁侯府一家之时又何曾谈过仗义。 星子初现,夜风吹得营帐上方的林字旗猎猎作响,少年衣铁衣立于硕大黝黑的“林”字之下,早年情窦初开之时对夏瑾生出来的那份绮念还未开花呢便已被这场战争扼杀,他心里或许知道,也或许从未发觉,在京城为质的六年里他曾对那与他朝夕相处的少年有过这辈子最初的,也最朦胧的爱恋。 未开始,已结束。 战火一烧,便再无痕迹可循。 外头闹得不安生何家宅子里头也放不下心来,虽说夏家这三兄弟性命无忧这日子过得还挺舒心,可毕竟亲爹亲娘亲爷爷都还在河中那样的地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呢,但凡有些良心的人都不能弃之不顾。早两年因着战事持平倒瞧不出什么紧迫来,不过是亲人分离罢了,可如今隐隐有高氏皇族强过定远王众人之势,如此作为西北大营主要给养之地的河中便危在旦夕了。 “河中由定远王帐下心腹黄青镇守,此人虽说心狠手辣却也着实有几分能耐,河中要他守得水泄不通飞鸟难过,连朝廷的人都难以混进去更遑论我们三个。” 夜间夏家三兄弟集中在夏瑜房里头商量营救亲人之事,何铮有那样的身份摆在明面儿上呢三人虽说也信任可到底该避开的事还是避开了,如此两边都不难做,只他们这边少了一大助力罢。 “黄青这人我接触过,当年我随夏家众人出逃之时就是被他捉住的。” 夏瑜夏环因着早一步被送走遂不知晓后续之事,当初重逢之时明珠说得也简略,是以陡然听他说起黄青来这两人倒还有几分吃惊。 “彼时我年纪尚小许多事情记不清了,只约莫瞧着那黄青同三叔有些过节,否则也不会在三叔摆明了要河中封地之时还辛辛苦苦跑来将我们几个弄回去。” “你怎就知晓是他与三房的那人有嫌隙,兴许是那林方淼对三叔心有猜忌才仍旧用夏家人呢?” “我虽不能肯定,但若真是如此却还能利用这点来试上一试。” 河中之行是必须得去的,三年之前因着三人毫无根基即便去了也不过是要林芳淼手底下的俘虏再多三个罢了,是以当初他们虽说也忧心父母亲族却仍旧按捺下心中焦急耐心等待,如今正是林方淼式微有漏洞可循之际,夏瑜又趁着这三年的时间广交名士游侠,谋大事报家仇不敢说,要几个武林朋友去河中探听消息顺带帮忙救人却是能办到的。 “那大哥可知三叔如今在何处?” “前些日子收到消息说正在临川同朝廷那边打仗呢,三婶儿同老八却是留在了河中的。” 夏三爷这招走得倒是妙,自个儿去前方打仗却要仇人帮忙守亲眷,守好了是本分守得不好便是罪过,如此也不用担心黄青会使暗招折腾,倒给自己省了不少的麻烦。 原本应该在权利争斗漩涡里头拼闯的何铮却是过着诡异而快活的日子,宫里头一直要何颛雅顶着,毕竟他都顶了好几年了比他这个正牌儿货呆的时间都多,是以何铮也不担心要人瞧出破绽来。至于防着何颛雅生二心?好吧,如果你无心那个位子也没有资格去争那个位子,这个二心是想生也生不出来的,再者朝中有何丞相坐镇,宫里有惠贵妃主持大局,何颛雅做任何事若没有他二人首肯定难于登天。退一万步说,即便二皇子的位子真要人抢走了何铮又有什么好在意的?他本就无心朝野,这辈子能以何铮的身份过下去便心满意足了。 更何况他还实现了那个一直以来积压于心中底的念想。 何铮偏头瞧着坐在他旁边侍弄箭羽的夏瑾,眉眼之间竟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笑意,瞧着……忒傻了点儿。 夏瑾嫌弃地偏头—— “你能不能找些自个儿的事情做,不然就帮我缠这个,一直傻兮兮地瞧我作甚。” 夏瑾严重怀疑何铮当初伤的是脑子不是肚子,如今犯傻的次数是越发多了,瞧得夏瑾都牙疼。 “我肚子上还有伤呢,怎就能做这些活计?” 夏瑾:……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上赶着帮忙讨好的么,原来即便是从兄弟变成了恋人他还是搞不懂何铮的脑回路么。 “一边儿去,不帮忙就莫要在这处碍事儿,你成日里除了混吃过日子还会干什么,不知道去挣钱养家的么。” 夏瑾恶狠狠地准备戳痛脚,哪曾想后者半点不在意地道: “如今你们兄弟三个可都是靠我养活呢。” ……痛脚。 夏瑾被戳正了心窝子,再不想承认这三年来他们都是托得何铮庇护才能安稳过日子甚至抽出空来谋划准备营救长辈,事实上就连夏瑾也分不清楚——自个儿答应何铮改变关系是因着真就喜欢这个人了还是为着偿还这三年来的恩情。 船到桥头自然直罢,又不是姑娘家还要死死纠缠这些,不试上一试怎就会知晓答案呢,与其往后因错过而后悔不如趁着如今年轻多拼闯几次呢。 “你们这是想着要去河中?” 正胡思乱想呢何铮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进来,夏瑾手里的活计一顿,却也不过片刻便恢复原样,只不甚在意地点头回答道: “是呢,一家人总不能一直这么分着,如今林方淼的注意力被前线牵扯住了大半部分,正好要我们钻了空子呢。” 何铮没有立场劝说夏瑾不要去,毕竟易地而处相信他也会走这一趟,可理智是一回事真要做到却是另一回事了,左右思量不得法,他竟瞬间做了一个决定—— “我同你一道罢。” 不待身旁之人否决何铮便俯身吻住了他的唇,起初夏瑾还有几分抗拒,毕竟直了两辈子不是说弯就能弯的,跟一个男的亲……好吧,至少目前为止他感觉还不错。 亲得晕晕乎乎之际夏瑾隐约想起来自个儿当初可是说过要在上面的,所以他决定要从接吻开始占据主导权,但是这个念头只是闪现了一刹那便被何铮新一轮的舔舐盖过去了,不得不说某些属性是……天生的。 两人凑在一处腻歪了好些时候,一直到夏瑾将所有箭矢都弄完才一道起身去找吃的东西填肚子,自然,这找东西的主语只限定了何铮这么一个,夏瑾只管捂着自个儿有些发肿的唇躲回房间,却要何铮独自去吩咐下人弄些吃食,随后便窝在房里死活不愿见人,就连食物也是由何铮亲手端进房间的。 起先夏瑾也觉得自个儿这般做有些过了,遂打定主意一会儿饭菜上桌之后对何铮好些,可一瞅着镜中自个儿那比平时多了几分水色的眉眼和嘴唇便来气,瞬间将刚才的愧疚丢到了姥姥家去。 “我要厨房弄了些清淡的东西,一会儿你应当不会因着吃太刺激的伤了嘴。” 妈蛋,第一次亲人亲到嘴巴肿得连辣椒那些个刺激性的东西都不敢吃,夏瑾在这一刻甚至想干脆把何铮也丢到姥姥家去算了。 “你自个儿伤了肚子只能食清淡的直说就是,何必要扯到我身上。” 夏瑾死鸭子嘴硬,何铮也不同他争,只当哄小孩儿一般哄着一边给他夹菜一边给他盛汤,夏瑾闷头吃饭间或给何铮挑一两筷子菜,这气氛别扭却也甜蜜,瞧着同天下正处于热恋期间的小情侣并无二致,夏环冲进来之时瞧见的正是这么一副场景,金光闪闪的差点没刺瞎他那双铜铃眼。 “你们两个腻歪怎就不晓得关门呢!” 夏环大吼,何铮指了指地上坏掉的门扣: “原本关着的,你一来它自个儿掉了。” 夏环将大手缩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最终决定忽视掉自个儿的错误继续更重要的话题,一边说还一边自以为掩藏很好地伸脚将门扣踢到了一边。 “叮——噼里啪啦。” 夏瑾:…… 何铮:…… 夏环:?!! “先不理这些个琐事,大哥那边得到一条重要消息——” 夏环瞧了何铮一眼,夏瑾却是直接道: “说罢,要他听着也无妨。” 夏环为难地又瞧了一眼,夏瑾不为所动,何铮也是个不会瞧人眼色的,夏环略挣扎了些时候终究还是咬咬牙说到: “朝廷那边传来消息说当今二皇子要娶西蛮公主为妃。” 还没等夏瑾作反应呢,夏环那边却是又丢出个重磅炸弹, “赶巧的是,大哥结识的一个江湖朋友说瞧见那定远王侧妃,分明就是西蛮的公主模样。”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2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二章 离别北上 “我对此事并不知晓。” 何铮也不顾夏环在一旁瞧着了,直接抓住夏瑾便强调了自个儿的立场。 “我何曾怀疑过你呢,这般激动作甚。” 夏瑾将何铮的手指头从自个儿身上掰下来,随意扯了扯被弄皱的衣襟后继续对夏环道: “林方淼侧妃那边的事儿到底可靠不可靠?” “就是着急这事儿呢,若果真如此那朝廷同西蛮那边的结盟便是一纸空谈了,如今西蛮已借由结盟一事派兵进驻了我中原内地,再加上林方淼狼子野心处处紧逼,朝廷大军焉有胜算在?” 虽说夏家的覆灭由林家导致可高氏皇族也脱不了干系,真要算总账的话还是朝廷那边最先抛弃了他们更招人恨些,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勋贵子弟夏环夏瑜还是更为偏向朝廷这边的:正统到底是正统,他林方淼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无奈也还是师出无名人人得而诛之,旁的不说,这往后的历史也得狠狠记上一笔要林家子子孙孙背负千古骂名。 夏瑾却是同夏瑜两兄弟想法不同,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虽说在这世间生活了两辈子但从现代带来的思想仍旧是根深蒂固的,按他的想法那林家人造反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江山姓林姓高的问题罢了,一纸史书如何记载还不是看统治者的意思,哪里就真能要人世世代代被戳脊梁骨。 关键问题是——林方淼同西蛮结盟了,那这西北大营军队的颓势可不就是装出来的么,换句话说,他们不也就没有空子可钻没法儿再去救夏家亲族了么! “这可如何是好,一旦那林方淼当上了皇帝我们不更没法子救爹娘出来了么,真真是……” “你先别慌,这也不尽然全是坏事。” 夏瑾安抚夏环道, “既然林方淼势颓是假那爹娘并祖父大伯等人应当暂时无性命之虞,如今最为要紧的还是知晓河中近况,有备方能无患,你我不懂河中虚实贸然前往怕会弄巧成拙。” “河中便不去了?” “自然是要去的,只原定计划得改上一改。” 夏家如今在世人眼中已被归入定远王林方淼一派,按理说得知林方淼占据优势之后夏家三兄弟应当高兴才是,可不知怎的却是比往日更加忧心了些,旁的不说,单夏瑜拜访江湖朋友各地名士的次数就明显多了起来,夏环也经常同他一道奔波,夏瑾却是负责和何家人在河中埋下的探子接洽收集有用信息。 “你动用何家的势力帮我,当真不怕泄了何家的老底么?” 夏瑾再三同何铮确认了一遍,后者却是趁机卡油谋福利,许是有拿人手软的因素在,夏瑾对某人的得寸进尺倒难得纵容。 “我既然敢用便留有后手的,你放心罢,如今用到的人脉具是我自家弄出来的与何家无碍,当初因着夏家人被带到了河中我便留了个心眼儿插了些人手进去,如今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再者——我既然说过要同你过一辈子便不会分这些东西,如今不过是要你用我的人手又有何不可,便是全扔进去了也无甚要紧,我再不济要养你还是不成问题的。” 听着何铮那财大气粗的宣言夏瑾除了好笑之外却是当真生出些两人已确定了关系的真实感,不是朋友,而是真正的能为彼此无保留付出荣辱共享的恋人关系。 “即是救你的岳父岳母我便不同你客气了,往后真要有什么困难可得同我说清楚,要我知晓了你没那能耐却要强撑装面子你瞧我饶得了你!” 何铮自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心思自然要比夏瑾周全些,听他如此说夏瑾便放下心来使用起何铮埋在河中的人手,如此倒还真要他打探出了不少东西,比如王妃中毒病危,比如侧妃献药立功,再比如……夏家人如今仍同三房的人住在一起。 “如此倒是真能瞧出这黄青同三叔有仇了,正常人谁会想到将那水火不容的一家人安排在一处!” 夏瑜听闻夏瑾如此说之后却是越发肯定了此前的猜测,三叔在前线打仗无法看顾后方,出于种种考量干脆将妻儿全托付给死对头黄青,黄青为着不落人口舌自然要好生对待的,可心里却又气不过,遂将夏家人同三房的人放在一处,那三房当初因着陷害本家遭殃一事已经同大房二房彻底闹掰,如今要刘氏并夏珮两人面对这么大一家子如何使得,偏生媳妇侍奉公婆又是天经地义即便被折腾了也挑不出错,这当真是将人恨到了极致才能想出来的阴损招数。 “如此我们倒不妨趁着三叔仍在外带兵之时试上一试。” 兄弟三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终在各自眼中都看出了八个字——挑拨离间,浑水摸鱼。 北上的计划一经定下夏家三兄弟便开始准备行程所要用的物品,夏瑾瞧何铮那模样是真要跟去,遂专门抽出了一天时间同他解释道: “此去河中越是低调越好,你这样的身份去哪儿都扎眼,不仅自身有暴露的危险不说还要我们被逮到的可能性增大不少,这趟你是当真不该去了。” “你难道就要我在这处等着瞧你去敌营里头出生入死?” “哪里就有你说的那般严重。” 明珠带上了哄小孩儿的语气继续道, “你也听夏环说了,不过是混进城里头去同爹娘取得联系之后里应外合一道逃走罢了,我们皆不是莽撞之人总不会将自个儿也搭进去。” 何铮还要多说,夏瑾却是不给他那机会直接将话题扯开道: “你不也应当回宫里头好生料理你那未过门的公主媳妇儿么,怎的,要我与你做小还是要将我收作外室?” “我自来就说不过你,何苦拿这些事儿堵我的嘴。” 何铮也知晓夏瑾并未将这事儿往心里去,可到底宫里头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不能再置身事外,需得回去料理妥当才是,夏瑾不在乎这些虚名他却是不能要夏瑾受委屈的,往后名不正言不顺地跟在他身边,别的还好说,夏家那些长辈救出来之后就能同意了?他们不同意,他同夏瑾哪还有戏唱! 考虑得极为深远的何铮同学决定暂时同夏瑾分开,两人正处于热恋期间自然舍不得的,更兼彼此要去的地方也不是那般容易就能全身而退,是以离别在即都生出几分珍惜来,除开与夏家兄弟议事夏瑾都尽量同何铮呆在一处,而何铮表现得却更是明显,直接晚上抱了被子和夏瑾一股脑儿全放自个儿卧室说什么也不放人走。 “你又闹哪门子戏,将我弄到你房间住下别人该如何想了。” “我哪里还管别人如何想,就要同你多呆些时候怎就不行了,管旁人那么多作甚,他们都靠我养活呢谁敢嚼舌根子直接卷铺盖走人!” 这话戳中的不止何府上下丫鬟小厮,还有来府上蹭吃蹭喝蹭各种资源的夏氏三兄弟。 “你这货绝逼是故意的……”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夏瑾也不上赶着被戳心窝子了,只得化悲愤为手劲死命掐何铮,何铮一味忍着就是搂着夏瑾不松手,胁恩相报又如何,只要夏瑾能同他安安稳稳地走下去便是他用了这些个不光彩的手段又能怎样,总好过眼睁睁的同人错过了一辈子再不能相依相守。 夜色正浓,何府里头的宅子早已熄灯暗下,巡夜的人耳朵尖偶尔还能听见那鼾声大些的弄出些许响动来,许是吵得人不得安宁要旁边的人踢了两脚才嘟囔两声翻过身去消停片刻,可过不多时仍旧响起了雷鸣一般的鼾声。 “你的手放哪儿了!” 啊,自然,除了鼾声还是能听见别的声音的,只做下人的总不能干涉主人家的喜乐,是以巡夜的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本本分分做一个游走在夜色之中的看门人,便是听见了那起子要人脸红心跳的声音也不过是别过脑袋瞧瞧天空—— 瞧,今儿个这月亮真大。 临行当日夏瑾等人自然要同何铮当面辞行的,可下人来报却说何铮今晨出去了便未再回来过,夏瑾也知晓他不愿见着自个儿走遂早早避开,如此也不强求,只要夏瑜并夏环两人上马北去,再不往这生活了三年的宅子看一眼。 数日后,河中地区夏府之内。 “老爷,老爷您瞧瞧这个!” 李氏从外头慌里慌张跑来关上门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单单剩了夫妻两个之时才将手里头攥得字迹都有些花了的布帛拿出来。 “今日妾身去布行选料子时有个小孩儿趁人不注意塞到我手里的,瞧着这字迹,妾身可记得呢,这分明就是——” 夏二爷将布帛里里外外翻了个透,确认半丝痕迹也无遗漏之后却是要李氏点了火盆子将东西丢进去烧了。 “今儿个之事莫要同任何人说起,我自会找父亲同大哥商议,你们妇道人家嘴杂可不能坏了事儿!” “妾身省得。” 李氏又是焦急又是高兴地应下,高兴是为着终究能见着儿子,焦急则是夏瑾几人放着安逸日子不过偏偏要来救他们出去,若被外头的人逮住了可如何是好。 到底是见过风浪不复往日小家子气了,李氏心中虽说焦急面上却是半点不显的,仍旧如往日一般侍奉公婆同大嫂说话解闷儿,没了爵位之争又兼外患严重,这大房二房的关系反倒是好了起来,就连一向刻薄无理的王氏对着二房之时也有了几分真心。 “我这几日眼皮总跳得厉害,你说说可是我家瑜儿同环儿两个……” “呸呸呸,大嫂你这是说什么呢!” 李氏正同王氏两个一同做针线闲聊呢,这王氏口没遮拦的竟在这关头提起这事儿,唬得李氏一愣,随即连忙用不吉利的由头盖过去要王氏莫要再提起。 “我也是想儿子想糊涂了,哎,不提也罢。” 王氏抹了几滴眼泪,正要拉着李氏说说自个儿心里头积攒着的伤心事儿呢可巧外头传声说三房的刘氏并八少爷夏珮过来了。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3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哼,难为她有这份儿雷打不动的铁心肠,日日来我们这边找罪受,也不知到底安的什么心!” 王氏啐了一口,李氏慌忙按住她的手要他收敛些,妯娌两个斗了十多二十年如今却是变得同仇敌忾如亲姐妹一般默契了,如此看来这场家族祸事倒也不全是种的恶果。 ☆、第三章 离间 夏珮攥紧了母亲的手,按他的意思压根儿就不想来这边自讨没趣,当初三房和主家那边闹掰是有目共睹的事儿,即便当初他年纪小不知事可恁多年七拼八凑下来也能知晓个大概了,他们家同主家,再不是一家人。 这从主家人对他们母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夏珮瞧了瞧母亲,如今虽说他已长得比母亲还高些,可依旧看不清母亲的心思,比如眼下为何要雷打不动地向祖父祖母请安,为何要来大娘二娘这边讨嫌。 “大嫂二嫂。” 刘氏对着王氏李氏行礼,李氏倒是念着他们母子两个不容易给了个笑脸,王氏却是直接甩脸子指着刘氏骂到: “哼,用得着你在这儿假好心!” 李氏去扯了扯王氏的袖子要她收敛收敛,毕竟如今夏三爷手握兵权等闲惹不得,他们虽说管着河中,可根本没能掌控河中军权,除开日常管理别的压根儿使不上劲。 这一家子甚至连河中都出不去。 “珮哥儿如今也大了,你往后来我们这处走动莫要再拘着他一道,他这年纪正该多同仿佛年岁的少年郎接触才是,好过来我们这处听妯娌几个瞎唠叨。” “二嫂体恤,只哥儿性子静只欲在房中读书练字,平日里若不是我拉着他压根儿不愿出来走动呢,我瞧着他一个人闷得慌,这才带在身旁讨嫌。” “哼,这是在炫耀你有儿子在跟前尽孝呢,也不想想是因为谁我们两个才……” “大嫂!” 李氏拉着王氏不要她再说错话,王氏恨恨地甩袖子别过头去不肯看刘氏同夏珮,李氏尴尬笑笑,最终还是强撑着将话题扯开去,又同刘氏说了好一阵子闲话才将气氛缓和过来,临到走时刘氏却抹着眼泪说到: “嫂子,我同三爷虽说对不住你们,可……珮哥儿到底还是姓夏的。” 当初两边闹起来时夏珮不过六岁大,真真是什么都不明白,说实在当年那事儿也确实怪不得他,可如今夏珮小小年纪却因着父辈的事情受尽祖父一家白眼,小小年纪便养成这副自闭模样。 “你带着珮哥儿回去罢,我会劝劝公公婆婆。” 刘氏面露感激之色,也不再多说,只将面上的泪痕拿娟子擦了擦带着夏珮走了。 “你做什么对他如此好眼色,难道你就忘了还在外头生死未卜的瑾哥儿!” “大嫂,争这些又有何用,不过是让彼此都艰难罢了,不如多结个善缘,就当是为孩子们积福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王氏说到激动处掩面大哭,期间悲痛连带着李氏都红了眼,见她如此李氏也不由得松了口,将夏瑾同夏瑜夏环两兄弟要来河中接他们走的事儿简略说了,王氏闻言大喜,忙追问细节,却被李氏勒令噤口,这王氏也不是个糊涂的,事情牵扯到自个儿亲生骨肉的安危她自然还是分得清轻重,只一面感谢佛祖保佑儿子平安一面担忧怕再生事端连累了他们,这忽喜忽忧的竟是比往日里哭个大半天还费神些。 “大嫂看开些,如今要紧的不是担忧,而是想法子帮帮几个孩子。” “怎么个帮法?” “我也不知是何意,只瑾儿的意思是让我们想方设法趁刘氏不注意弄几样她的贴身物件儿。” 临川着实不好守,如今西蛮那边摇摆不定根本是两边都在帮又两边都没帮,更兼定远王这边要藏拙愣是闭眼咬牙败了好几回,如今正是己方士气低落敌人军威正盛之时,要想守住临川……夏三爷头发都愁白了几绺。 是夜,营帐中。 夏三爷揉了揉眉心,连日来的高压已让他撑了好几晚未正经歇息了,今儿个着实困倦再撑不住,本想着好生睡上一觉,却是被外头传报的人扰了清净。 “怎回事?” “禀报将军,营外有一侍从求见,说是从河中夫人那处过来递消息的。” “可曾报上名讳?” “那人自称夏方。” 夏三爷沉吟片刻,夏方是他留在河中照看妻子的亲信,为着方便照看平日里总不会离河中太远,便是有要事禀报找别人代步就是何至于自个儿亲自过来?夏三爷心中讶异,手下却是不耽搁直接吩咐侍卫将夏方领了进来,后者刚进营帐便跪倒在了夏三爷面前道: “老爷,您快救救夫人同少爷罢,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夏三爷听闻大惊,忙询问细节,夏方哭着一一说了,原来刘氏同夏珮这些年来一直在夏家主家那边受气,刘氏怕夏三爷担心愣是拦着夏方不让告诉夏三爷,可到了今儿个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瞒着,那刘氏因着不小心烫伤了老夫人的手被执行了家法,如今躺床上却是进气少出气多撑不了多长时日,偏生夏家同黄青都不让请大夫瞧看,说是伤在隐晦处需得谨守妇德宁死不让大夫近身的。 “无耻之徒,欺人太甚!” “老爷,您快救救夫人同少爷罢,少爷为着要给夫人请大夫已经在老夫人门口跪了好些时候了,此时怕也是……” 夏方说到悲痛处已是泣不成声,夏三爷心忧河中亲眷,可前线吃紧等闲脱不开身,只得派了亲信领着一队人马回河中救急。 兵行至亮马河,一队共二十人饮马休整,夏方同领队的金长河打了声招呼后便缩进林子里头小解去,只见他隐没身形后又走了些许路程,及至再不会被身后人马瞧见或是听见之后便开始左顾右盼四下打量,不多时一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了他身后。 “我已按你说的将人领过来了,内子同小女呢?” “夏大人且宽心,只要您认真做事,夫人同小姐安全着呢。” 黑衣人压低声音同夏方耳语几句,随后跃上林梢再不见踪迹,只夏方知晓这人并未离去,而是就在附近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违背……便要他家破人亡。 金长河在河边捧了捧水喝个痛快后又拿出干粮来啃了几口,待要抽出腰间水袋装水之时却瞅见那水中出现了夏方的倒影。 “夏大人有何事?” “长河莫同我如此见外,我不过是来问问,按这进程今夜可否能赶到河中?” “若无意外当能抵达城门。” 金长河见夏方面有犹疑,遂问了一句,却不想夏方立身站好同金长河一揖到底。 “长河兄,夏方有一不情之请,事关夫人同少爷安危,还请兄弟听我一句。” “夏兄何须如此,快快请起。” 金长河侧身将夏方扶了起来,随后夏方便一边压抑着悲痛一边将事情说了出来。 “黄青那厮欺人太甚,早前一直拦着我们不让出城怕走漏消息,我此番还是折了好些个兄弟才能突出重围见上将军一面。长河兄弟此次不过带了二十人回河中,若是从主城门光明正大进去难免遇上黄青小儿,届时他若有意阻拦你我要到何时才能见着夫人少爷。” “夏兄的意思是?” “咱们不若改装从偏门走,混进城中救出夫人同少爷再说,虽说不甚光彩,可为着夫人少爷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报——报告将军,前方亮马河处有一小队军马往河中来。” “可瞧得出是哪边的人?” “打着夏字旗,约莫是夏三爷的人。” 黄青沉吟片刻,道: “此前未接到消息,如此怕是前方有变故着人前来报信呢——张龙黄发,带队出城!” 黄青同夏三爷两人虽说不对付,可到底对定远王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是以在临川可能出事之时他选择的还是放下个人恩怨以大局为重,派得力手下出城迎接金长河等人。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4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报——前方出现大队人马,正往此处赶来!” 金长河率众刚换上寻常衣物便听探子来报,得知前方有为数不小的兵马之时惊讶不已,他们此次为着低调行事连夏字旗都未张开,人少行进速度又快,原本当是极不易被人发现才对,怎生还未到城界呢便生了此等变故。 “怕是碰巧撞上了罢。” “长河兄,河中行军临川离得如此近怎会接不到消息,这,这怕是冲着咱们来的!” 金长河听到这处却也是慌了,当初领命之时不过是想着回城将夫人少爷安置妥当,哪曾料到竟是遇上了此等棘手之事。 “黄青此举究竟是何意?” “黄青,黄青那厮——定是夫人出事儿了!将军若是知晓夫人遭难哪里饶得了那厮,眼见着两边关系破裂已成定局,黄青怕是想一不做二不休提前撕破脸将我们打个措手不及!” 金长河倒不信黄青是这样的人,虽说两边不对付,可也没到彻底决裂的地步,然而如今的事儿又着实透着诡异,一时之间金长河也有些游移不定。 “长河兄,派两人回去给将军报信罢,黄青若是铁了心要翻脸,将军不早做准备怕是就要这般让这小人给……” “此事尚未明了……” “金长河!若真到那地步,你担待得起么!” “这法子有效么?” 夏环有些不确定地问夏瑾,后者耸耸肩。 “我哪里知道。” “你!” “不过是赌一赌罢了,眼下你还有更好的法子?” 夏环摇头。 “接下来要如何做?” “三叔不是个好糊弄的人,想来也只能从三婶身上动手脚了——大哥,让你的朋友将上回我娘弄到手的三婶的贴身之物给三叔送过去,形式随意,越能要他发怒越好!” ☆、第四章 混战 夏三爷早上刚掀开营帐的帘子便被外头的吵闹声所吸引,没多会儿便有个血人被抬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方盒子递给夏三爷之后便咽气了,那夏三爷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双手颤抖着打开了盒子,只一眼便一口血喷了出来。 “将军,将军!” 周围把守的侍卫见着夏三爷这模样连忙过来扶住,只见那夏三爷一手捂着自个儿胸口,一手紧紧攥住手中锦盒,两行热泪应声而下—— “黄青小儿,我与你势不两立!” 离得近的侍卫低头瞧了一眼那锦盒,只见一根染血的簪子躺在正中央,打磨得极细致精巧的飞翼上染上了血色,衬着簪身有一丝说不出的妖异感。 张龙黄发二人带队赶向夏方金长河两人所在的方向,因怕军情紧急是以都用的骑兵开路扬鞭策马很是迅速,亮马河至河中这一片又没什么大的容身地,金长河瞧这阵仗也是慌了,好在他们人少往亮马河周围的林子一躲便四散逃开了。因着记准了夏三爷的吩咐,分散之前便已约定好若是无法汇合便混进河中找夫人同少爷,反正那边也是众人的目的地,如此也并无不妥。 “怎的赶了这一路没见着人?” 张龙甚是奇怪地问身边的黄发,那黄发是黄青的堂弟,为人又有几分谋略,是以颇得黄青赏识,在河中地位也比张龙高些,如此张龙便养成了遇事便要询问一下黄发的习惯。 其实黄发心里也在嘀咕,这可不像是军情紧急跑来投奔或是报信儿的,倒像是…… “按理说两边这样相向跑早该遇上了,眼见着快到亮马河还没见着人影,估摸着是——难不成这些人是在避开我们?” 若是误会还好,可真是打着避开他们的主意那这事儿就有的说了,张龙黄发也知事有蹊跷,遂多留了个心眼儿注意四周风吹草动,没成想还真让他们逮着了两个偷偷摸摸趴草丛里的,这荒郊野地的人不常来野草长得极高,若非瞧得仔细还真就发现不了。 “你们是什么人?” 张龙拿着马鞭子顶起一个人的下巴,那人硬气地将脑袋偏向一边,却是让那边守着的小兵一脚给踹了回来。 “是夏将军帐下的五子,我认得他!”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张龙黄发再这么一瞅果然瞧出了几分当兵的硬气,若这五子穿着正经夏家战袍过来倒也没什么,坏就坏在他们改作了普通百姓打扮,有谁见过回自个儿给养地还需要乔装改扮被抓着了还闷声不吭的?这分明是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说,你们一队二十多人都去哪儿了!” 五子同另一个人惊讶地睁了睁眼,对于张龙能这么准确地说出他们的人马来极是不解,原本他们为着救人而来极是低调,压根儿没想过会被提早发现,可如今不仅让人家抓住了还揭了底,任谁都会觉着奇怪。可即便在心里嘀咕两人也没想回应张龙黄发,多说多错,大不了赔上一条性命,好过将其他兄弟和夫人少爷也搭了进去,黄发瞧着也确实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宰了一个抓了另一个,全部人马又风风火火地策马往河中赶去,今儿个可是得了个不得了的消息,夏老三那边有异动,需得尽快同黄将军说道说道以早作准备。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夏环冲了进来报信,言语之间是止不住的激动,今儿个也不知是怎回事,夏三爷带着精兵披坚执锐杀了回来,那黄青也似是拼着撕破脸也要跟夏三爷打一架的架势,也不问缘由也不客套磨叽,两边见面了先火拼一阵儿,最后僵持在半路上你进不来我也攻不过去,时不时打一场小的,总之是乱成了一锅粥。 夏瑜捏了捏下吧,同夏瑾两个相视一眼,不需言语都已知晓了对方心中所想。 “今夜混进夏府救人!” 这次能成功挑起两边争斗也是借了东风,夏三爷在临川那边守得心急火燎真真是胜不得败也不得,正是神经紧张万分糟心的时候,再加上连夜不曾安眠遇事难免会有几分火气。夏三爷疼惜家中妻儿这是出了名的,陡然听说后院儿被人端了妻儿生死未卜任他平时再如何冷静也会乱了方寸,更兼连日高压两相围堵,正是心理防线最好攻克的时候,他会上当夏瑾兄弟几个并不意外。 黄青这边呢? 一开始夏瑾同夏瑜两个都没想出好法子来对付黄青,最后索性集中火力从夏三爷这边入手,任黄青再不好糊弄,夏三爷都带军冲过来了他就能忍气吞声? 这一招也是走得险,如果夏三爷不肯信这挑拨,或是黄青临到头了将刘氏同夏珮弄出来对峙便前功尽弃了,好在夏方那边早走一步混进城中已然带走了这母子俩让黄青扑了个空,外头正乱着城内也封锁了出入一时之间金长河等人无法递出消息去,再加上夏方从旁撺掇,一队人马索性找了个密道躲进去让人如何也搜不到。刘氏并夏珮两个不明真相,不过因着信任夏方也没多嘴乖乖跟着走了。 不得不说夏家三兄弟这回是走了狗屎运,若非夏三爷在临川被折腾狠了也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钻了空子,自然,没有夏瑜那些个江湖朋友帮忙,没有何铮提供的内线此事绝做不成,此番赔进去的东西也多,旁的不论,单是何铮这些年来在林家腹地埋的暗线便报废了接近一半儿。 何铮的情夏瑾承得太多心里早就有些发虚了,他也不知晓自个儿如今到底是作何想法,往后为着报恩定会同何铮在一处,可到底有几分感情在他自个儿也分不清。 不过,为着将夏家人救出来,再来一回想必夏瑾也不会放过这机会。 兄弟三个都通些骑射武功,但真要算上战斗力的怕也只有夏环一人,是以夜间混入河中救人一事还是得仰仗暗线同江湖游侠帮忙,夏环身手最好便自告奋勇跟着这些人一同混进城,有他在夏家那边应当不会出现怕跟错了人而不肯配合的情形,夏瑜同夏瑾两个则在城外布置接应。 夜幕降下,城内城外依旧僵持着,夏三爷心忧家中亲眷任是身体再疲倦也难以入睡,黄青那边也觉闹心——人从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搁谁谁闹心,如今交人交不出辟谣辟不了,真要跟夏老三打吧,倒不是说没胜算,只是怕让人钻了空子。如今黄青也觉出些味儿来了,此番两人怕是被人算计了,可他会这般想夏老三那边可不会,两边本来就有仇,再加上这回正好戳夏老三死穴上了,要他能冷静下来听黄青解释黄青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如今也只好寄希望于将刘氏同夏珮找出来,可恨的是,便是夏家人出面来同夏老三解释那匹夫也是不听的,还说就是嫡母不慈伤他妻儿,当真是无理至极! 夏瑾这边早就在城外十里地处备好了马车等着城内人出来,他们不敢离太近,否则让夏家军发现便前功尽弃了。另一面夏环这边也运作得极艰难,早先两边没冲突时守备还松些,此番正是两军交战的紧张时刻,他们想混进去难度系数是直线上涨,这些个有些拳脚的人都如此艰难了,便是成功混进去了呢带着老弱妇孺又如何出来? 夏瑾出了个损招,放火。 这招太损阴德,要说大面积起火不会造成寻常百姓伤亡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们要放火添乱不可能在下手之前还让人通知一声你们不要在家里呆着你们赶紧出来,思来想去便弄出了一个戳要害的法子——不损民众,单单烧夏府和粮仓。 “报——” “何事!” 夏青这边正烦着呢下边就有人来报,说是夏老三的人混进城中放火烧粮草,不仅几处重要的粮仓走水了,就连夏老三的亲爹家也没放过,这显然是为了报仇杀红了眼,连自个儿亲爹嫡母也要一并弄死。 “夏家人呢!”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5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火势太大,夏家主子全困在里头出不来!” “报——城中粮草损失严重,多处起火抢救不及,城令请求开溏取水!” 城中有井可供日常饮水,也有蓄水池为防火盗,可如此大面积起火显然不够用了,可真要开溏……黄青却是犹豫了,河中这块地儿之所以叫河中正是依了大河而建呢,早前为着不让人趁机混进来河塘口那边从来都着重兵把守不让闲杂人等进入的,如今外头正乱呢却让开溏,这分明就是夏老三使的计。 “报——将军,城南大悦仓也起火了!” 黄青这才大乱阵脚,旁的几处都好说,夏家人烧死也就烧死了,这大悦仓可是管着一城军马过半数的粮草啊! “防火池还有几尺?” “回禀将军,防火池……已然见底。” 黄青此番再管不得,一边下令开溏一边趁着军心未乱士心正怒之时开城杀将出去,夏老三逼人太甚,与其等着他脑子转过弯儿来退兵不如由他生擒了再好生解释! 这边黄青领军出城,那边救火人员得了令便跑去拿着木桶开溏取水,有那手脚不利索的将家伙事儿失手丢进河塘的旁人也不觉诧异——饭盆子都被人烧了,能不乱么。 至于这家伙事儿有些大了? 抱歉,天太黑,火光又熏人神经,真没太注意。 若有人仔细些或者是镇定些当会看出来这大空盆儿有些大了吃水有些深了,可是来这儿的人眼里心里都装着粮仓呢,哪里还管这些个细枝末节,是以等到木盆子飘出河塘也没人再去管。 夏瑾他们呢? 他们在下游等着捡漏呢,盆子底下驮着盆中亲妈游得忒费劲的夏环表示,娘的,这哪里是技术活,分明是体力活,这一大一小两个孙子就知道坑他。 ☆、第五章 安置与人情 夏家人早接到了兄弟三个今儿晚上动手的消息,是以一早就收拾妥当等着突围。金银细软全都没带,全身上下也就只有一件衣裳,早前他们趁乱躲进木盆儿里头由夏环等人假装取水救火给扛到了河塘边上,一家六个主子一人躲在一个盆儿里,上头盖了块儿木板却是没封死,就这般明目张胆地混到了江边,也是外头太乱,竟没瞧见这些人取水取着取着不仅将盆儿丢了连人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泡水里捡盆儿去了,后来盆儿到底没捡回来,人呢?嘿,人在盆儿底下藏着呢! 这一路虽说累却也难得顺畅,夏瑾并夏瑜几人在下游等得心焦呢远远就瞧见这么几个木盆儿飘了过来,说是漂倒也不是随便乱漂的,下头有人拖着呢也不怕漂去了别处。几人连忙下水帮忙,好一番折腾才将人全从水里头弄上来。 “孙儿不孝,让祖父祖母受惊了。” 夏瑜三兄弟先同老侯爷同老夫人行了礼,也顾不得同各自父母闲话了,具引上一早备好的马车奋力驱驶,车上暖炉干净衣服一应俱全,连吃食伤药也备下了,不可谓不用心。那些个替夏瑾等人救人的壮士也得了干净衣裳替换并火炉暖手,夏瑾夏瑜并夏环三个还亲自去跪谢救亲之恩。 “我儿……” 李氏同夏二爷换好衣裳后便唤来夏瑾同乘一辆马车,夏环自然也去侍奉夏大爷并王氏了,唯有夏瑜是长孙此时却去了老侯爷老夫人车帐中侍奉,再有几辆马车驮着入城救人的壮士歇息,余者皆骑马护送,这一队人马虽是逃难倒也走得颇有气势。 “经年不见,我儿竟成人了。” 李氏同夏瑾抱头痛哭,这些年来的担惊受怕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再不用两地相隔,再不用寝食难安,无论如何,只要一家人还在一处就是好的。家业没了可以重新打拼,一家人只要还有青壮还有下一代,经营得好了何愁不能东山再起?哪个世家也得从第一代开始数。 “爹娘这些年过得可好,那贼人可有苛待了几位?” 夏二爷摇头叹气道, “总不至于在花销上短了我们,河中还需得由我们来经营才不会出岔子,只到底不能出城,又要忙着应付贼人又要担忧你们兄弟几个,心中着实难安呐。” 这些年来夏二爷苍老了不少,父亲老迈兄长病残,家中还能使得上的男丁也就只有他了,如此是内也操心外也操心,更兼心系幼子难以畅怀,是以身子越发消瘦苍老了,明明他与夏三爷差不了几岁,可瞧着却似是隔了一辈。 “倒是你,这些年到底去了何处?” 夏瑾这才将这些年的境遇说了,提了出逃,提了隐匿,免不得就要说起何铮,只他没点破何铮就是二皇子殿下,是以李氏并夏二爷仍旧以为是何丞相幼子念及昔日情分助他呢。 “何家大恩我们这辈子估计也报不了了,只盼着将来子孙争气,能给恩公化灾解难以报今日之恩。” “你这人怎就不知想些好的,好人自然有好报,只愿何家往后能代代顺遂,咱们锦上添花足矣。” 夫妻经了患难后情分总要比先前深厚许多,换做还在永宁侯府之时李氏断不敢这般跟夏二爷说话,如今却是能以寻常心态对之了。 “你懂什么,如今社稷动荡风雨飘摇,皇位都不知是谁坐呢何丞相区区人臣如何能独善其身?” 听到这里大家都不再继续这话题了,如今战事尚不明了,到底谁会笑到最后连老天爷都说不准。 “此去可曾想好到何处安置?” “已在涂州置好院落备下良田,虽说不是甚富庶地界,可好在离北方战火远不用太操心。” 隐匿踪迹一事他们倒不太担心,一是两军交战谁出了问题首先一个便是怀疑对方,如今夏家给了定远王这边一棍子他们免不得要算到皇帝头上去,再者,夏家那处已然安排了几具尸首用作金蝉之壳,凡知晓此事的心腹都带走了,剩下的无关紧要之人也不晓得这些个手段,便是让人抓去盘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数并不高明,不过占了天时地利人和,对方来不及也想不到夏家人头上去罢了。再者,即便是让人发现了呢,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极南之地在和平年月都消息闭塞更何况在这硝烟四起的时候?他们跑了,往哪儿跑了,又于何处落脚化名为何,这些人怕是想找也力不从心,更何况不过一用干净了的废棋而已,还不值当林方淼花恁大力气去折腾。 马车一路向南,路上遇着这么大队人马也有动心思要弄些银帛的,奈何这些个游侠手上都是沾过血的煞气极重,如今全聚在一处让人远远看着都害怕哪儿还敢上来动手劫财,不过是眼巴巴放走再等着下家好啃的来罢了。如此一行人日夜兼程行了十数天终于到了涂州,宅子比之早先的永宁侯府并不算大,却也有五进了,这还是夏瑜这些年来花了大力气攒下来的银钱置备的,原本何铮想让夏瑾带着夏家人住到他的另一处宅子去,可兄弟三人此番是如何也不肯的,自己寄人篱下是没办法,要父母双亲再来过这样的日子却是不孝了,好在他们准备得早,又于乱世倒卖粮食发了笔横财,是以早早地便在这处备了后路以安置亲长,虽说不如何铮给的好,却是自个儿挣来的腰板儿能挺得直。 北方依旧乱着,夏家人却是在涂州逐渐扎了根,为着掩人耳目夏姓去头去尾去半心只剩了个白字,往后夏瑾唤作白瑾,夏瑜夏环也纷纷改作白姓,城中有宅城外有地,倒也成了当地有些小名气的富户。只总坐吃老本儿也不是长久之计,虽说有田可以收租,主子少了下人自然也就少了,加上一家子知晓世道艰辛也存了节俭心思,是以阖家开销并不多,但在乱世总还是想多存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的,如此作为家中唯三的亲壮年劳动力,夏瑜兄弟三个开始混在一起出歪主意。 “钱财倒还是次要,这九年多时间我们多少也存了些,加上田租也算得资财颇丰了,如今倒是得想想如何长远。” 所谓长远,首先一条就是得保住现有的。 “外头世道太乱,我们又无根基,若是哪天遭了流寇才真的是有苦没处说。” 夏瑜的朋友总不能一辈子守着他们,想要自立还需得想办法自强。 “乱世人命如草芥,缺了看家护院的买些回来不就好了么,如今多的是卖儿卖女的。” “说得倒容易。” 夏瑜敲了夏环一扇柄,后者捂脑袋却不敢回嘴,夏环虽说横,可对亲哥却是比爹娘还畏惧的。 “咱们手里没个依傍又有了钱财粮食,你是打量没人愿意当出头鸟要引狼入室还是怎么着。” “总不至于全是坏的,挑挑总能挑出合适的来。” “乱世人心浮动,这说不准的。” 治世买奴是常态,毕竟那时候法令高悬便是不忠心的也不敢生事端,可如今却说不定。 三人到最终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日子却还是要照常过。南方多土强,他们祖祖辈辈在此地经营,其控制力度比之朝廷还要强许多,是以这里的秩序很多都是地方豪强在维持,乱世了就更是如此。夏家新来此处扎根不可能不对这些老牌儿地主示好,否则真要算起来他们一家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一根指头。 涂州排的上号的人家首当其冲是闻家,再往下还有七八户体面的,夏家人初来乍道定要挑合适的时候上门拜访,家中长辈皆退居后宅不问俗事,是以兄弟三个便撑起了门面,备礼物下名帖,头一户便去了闻家。时值动荡年月,北地多有世家逃荒南下,夏家这样的闻家瞧着再寻常不过,早前也接待了一两户相似的,如今不过是依着往常的套路再走一番罢。 如此才有今日夏瑜携两个弟弟上门拜访闻家大郎出面迎接的一幕。 然后? 然后兄弟三个就是这样的表情——(⊙o⊙)!!! “程明?!” 三人皆见过程明,因着何铮同程明两个差不多算是连体婴了,到哪儿都在一处,只没想到如今何铮回了京城料理京中之事却单单将程明撂外头,不仅撂外头连姓名都换了,程明不姓程了,换做闻姓,竟然还成了涂州当地大户闻家的继承人! “个中详情还待我细细说来,三位室内请。” 程明将几人引了进去,夏瑾兄弟几个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问,遂也跟了上去,进入屋中屏退左右之后才听得程明道来, “主子不欲在朝堂久留,遂将手下亲信四散各处备好退路,我本就是闻家人,如今不过是辞了主子回家正名罢。” 程明这般说夏瑾却不会这般听的,他还记得当初在选择后路之时某个人有意无意将他和大哥往涂州引呢,原以为是他考虑到了四方形势觉得此处最安全,哪曾想安全是安全了,他却抢先一步将这处渗透了! 说气愤倒不至于,只夏瑾觉着心中有些东西越发说不清楚了,何铮待他无疑是好的,他呢?他如今只觉着欠何铮的再还不起。任彼时攒下再多的情分,一旦两人地位悬殊过大便难以长久维系,夏瑾若是个女儿家还好,算是姻亲算是患难扶持,可他偏偏生做男儿身,如今他自己没本事护得亲长周全事事都要仰仗何铮,这分明与……男宠无异。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6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第六章 终局 涂州深埋南地,与北方烟火之地有高山大河阻挡,于乱世之中也算得世外桃源了,只此地交通闭塞音讯不畅,外头到底是何种境况总要间隔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能收到消息,是以当夏瑾知晓之时定远王妃已然去世一月有余了。 “竟真的死了?” 夏瑾在温泉山庄生活的那六年可谓是刻骨铭心,之所以会有这般深刻的印象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定远王妃,这女人绝对算得上当世传奇人物,夏瑾一直以为,便是定远王哪天死了呢她仍旧会活得好好的,没曾想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同样想不通的还有林航。 他母亲是多厉害的一个人他和亲爹再清楚不过,定远王能有如今威名其中至少有他娘一半儿的功劳,可就是这么一个传奇人物,竟这般容易就死了? “解药不是已经弄到手了么,为什么母亲仍旧……” 林航跑去追问定远王,而后者却面容冷肃只教他好生练兵莫要再过问此事,旁的却是一个字也愿多说,林航追着堵了几次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最终不得不对上了他的庶母——西蛮公主。 “你到底对我娘做了什么!” “世子殿下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 公主如今已做妇人打扮,只仍旧不着中原服饰,一眼瞧去就知晓是西蛮女人,好在如今西北叛军与西蛮结盟已不是秘密,倒也无须遮掩。 “王妃地位尊贵手段颇高,我自认有几分本事,却也不敢在她面前逞能的。” 名分摆在那里林航也不能对西蛮公主如何,只得将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因着怒极他浑身煞气极重,定力不足的汉子在他面前怕是也要吓得腿软,可西蛮公主区区一弱女子却半点不适也无。 “你也是个聪明的,王妃为何会死想必你心中已然有数,如此又何须来我这处生事,还是你已猜到却不肯承认的?” 她笑着近身拍了拍林航的肩,最后仍旧以那悠闲的姿态走了,待到转过角落再瞧不见林航之时才卸下强装的镇定稍稍吐出一口气。这小子年纪虽轻气势却已初成,假以时日只怕比那老东西更难对付些。 公主勾了勾嘴角,林方淼这歹毒心肠的想让王妃腾位置却将黑锅栽到她头上,端的是好算计,只他聪明别人也不傻,林航往后若成了气候怎会不为自个儿亲娘报仇?哼,也罢,她来不过是让结盟多条纽带给两边的人安心罢了,争也好不争也好具让别人操心去,她可没那闲情。 林航跪倒在地,脑子里空荡荡的一切皆已模糊,唯有娘亲过世前给他留下的那几个字还清晰着。 大业为重。 狗屁大业,西蛮那边结盟的附带条件便是正室的位子,母亲若是不死怕也只有降为侧妃这一条路,届时他便从嫡子变成了庶子,说到头来还是…… 林航仰头看天,也不知这条路还值不值当走下去,母亲被逼到这份儿上未尝没有父亲的妥协在,而妥协?呵,林航至今都还记得,那天刚得知西蛮坚持要改立王妃之时军中大将过半数都死守母亲,父亲虽没说什么脸色却极阴沉,这绝不仅仅针对西蛮的强势,更多的是不甘心手底下的人更拥戴母亲。 母亲不是败在能力不足,恰恰是她光芒过盛要父亲忌惮了。劳苦功高的嫡母,已然成年名声极好的嫡长子,还有一帮子死忠王妃的大将,他堂堂定远王,如何能容得下。 夏家这回算是彻底在涂州安顿下来了,城外良田按时交租,他们又将手里的闲钱在城中置办了两间铺子算作零碎收益,请了掌柜招了小厮,不过卖些不论乱世治世都用得着的东西,涂州安定,这生意倒也还不错,如此手头便逐渐宽裕起来。待到逐渐扩大规模经营两年后夏瑜几个摸清了门道又开始往其他州县延伸,兄弟三个都是有能力的,不说有经世之才却也算得文武双全,夏瑜善远谋,夏瑾善交际,夏环脾气最是火爆可那一身煞气也让人平添了几分惧意,兄弟三个优势互补灵活运作,这两年下来却也混得不错。 夏家这回是彻底隐姓埋名转为商户了,生意以涂州为中心顺河道东去南下,就是不北上,在这极南之地活得甚是自在,家中亲长退居幕后弄花养鸟不时催催晚辈婚事颇为惬意。年长些的夏瑜夏环早于去年相继成亲,虽说至今没传出好消息却也算是解决了人生大事了,唯有夏瑾至今仍旧单身,真真要家里愁白了头。 “朱家三小姐年方二八,知书达理德容俱佳,是个难得的好女子,你瞧着如何?” 夏瑾捻了茶盏,撇一眼画像笑到: “甚好。” 李氏恨不得将糊他一脸画像。 “哪个你都说好,哪个你都不乐意娶,到底要拖到何时?前天我还听珠翠说你大嫂这些日子有些异样怕是有好消息了,你二嫂虽过门不久还没到那份儿上,可这到底是将人娶回来了了却一桩心事,唯有你,你怎就不开窍呢!” 夏瑾接过画像来认真瞧了瞧,连连点头,瞧着倒似是悔改了,李氏生出一丝希望来,可想想这人早先的劣迹又不放心,非得逼出准话来。 “娘,再等儿子一年,一年以后,我定会成亲。” 李氏咽下一口老血。 “一年?!你如今多大了!” 夏瑾侧了侧耳朵,真怀念当初那个温柔贤惠的嫡母啊,逼婚什么的,好凄惨。 留着一只耳朵听李氏的念叨,心思却已飞出老远。自两年前同何铮分开之后两人便再没见过,外面又乱,涂州这边又音讯滞后,是以夏瑾也不知晓何铮如今到底如何了,是娶妻生子了还是仍旧如他这般被家人催婚。两人早先的那一段儿如今看来极是不真实,男人之间的恋情本就难以维持,不仅是人心易变,更多的是不被世俗所接纳,夏瑾不晓得自己如今仍旧等着何铮是为着报恩还是真就念着这份真情,只是知晓每每看到新送来的画像之时眼前总会浮现出何铮那双死鱼眼,好似在说你若不等我你就惨了。 “你这孩子怎就这般犟呢,不只是我同你爹,你也得想想你姨娘,我们三个就盼着你给抱孙子呢,这一年年的过了,便是你条件再好呢将岁数拖大了也艰难!” 当初夏家兄弟北上救亲之时把张姨娘托付给了何铮那边的人照看,早在他们于涂州遇着程明之时便已与张姨娘重逢了,如今这妻妾两个相处得倒也和睦。家里人口少了,内宅女人扯开了辈分从上到下算也就只有六个,彼此之间倒比之在侯府之时亲厚了几分。夏家经了大难倒将早先那些个不睦给丢了个干净,如今老人闲养青壮兄弟相互扶持共同奋斗,阖家上下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氛,唯独夏瑾这个不和谐因素在那儿搅局,是以大家便集中火力猛攻,就连夏大爷没事儿遇着夏瑾了也爱问一句“今天相中了么”。 夏瑾苦笑。 妈哒,再等一年,再有一年何铮那混蛋不来他就娶媳妇儿去! 可事实上,真到了一年之后就娶亲?别说别人,夏瑾自己都不信。 日子仍旧照常过了,闻家因着程明的关系对夏家改作的白家甚是照顾,当地人早先看在闻家的面子上都不敢来招惹白家人,后来等到白家子弟出息了才又对这一家子敬畏了几分。虽说是商户,可架不住子弟争气啊,白家三兄弟个个一表人才,能文能武不说还极会做生意,是以三人在涂州当地成了有名的金龟婿。两个哥哥被相继瓜分干净,那些下手不及时的便将目光都集中在了仅剩的白家三郎上,嗯嗯嗯,这个是最好看哒,嗯嗯嗯,最会说话哒,趁着单身赶紧下手! 如此夏瑾在这水深火热之中又挣扎了一年,北方战事倒是明朗化了,朝廷势颓,定远王已于年前攻入京城于高氏皇族之中选了个好控制的另立新君了,新上位的不过是个八岁大的娃娃,定远王自封了摄政王,早前的皇帝被他赶去维州养病,皇族之中成年的皇子也被杀的杀软禁的软禁,天下虽未易姓高氏皇权却也名存实亡。 二皇子……下落不明。 得知此事之后夏瑾再坐不住了,何铮是不是皇帝亲生的林方淼可不会管,但凡是对他有威胁的人都恨不得全弄死了干净,如今不过是怕史书上写得不好看才迟迟不肯登基罢了,真要说他有什么忠君爱国思想连一岁小孩儿都不会信。 “你要北上?” 夏瑜得知消息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来找夏瑾,进门后正好瞧见他在收拾东西。 “夏家上回将林方淼给得罪惨了,你还嫌他没主动来找你么。” “我没那么傻,去了北方就会被人逮到,不仅命保不住还会拖累家里人。” “那你这是……” “林方淼打赢了,咱是不是要跑路?” 夏瑜:…… “咱们在这儿不到处跑,户籍名碟已然全做足了,只要林方淼不派认识咱的人来看一辈子都不会出事儿。” 两边儿离得这么远,再加上夏家人换了姓氏将早些年的东西全部抹去,早先活跃在京城的长辈全部退居幕后,反倒是将当时还未长开落难之后才慢慢成人的几个晚辈放出去主持大局,这未尝没有避熟人儿的心思在,是以北边儿要能来人捉住他们倒还真是稀奇了。 夏瑾听夏瑜这么说也就丢开手里的东西不再摆弄,也不去做别的,只不自觉地发起愣来,夏瑜见他这模样哪有不明白的。夏瑾自小就聪明,如此简单的道理怎会不知,不过是为着那人的安危乱了心绪,早先他总以为何铮是对这段感情最上心的那个,如今看来他这弟弟怕是早已陷进去了却不自知。 “何铮之能……自保无碍,你莫要太挂心。” 夏瑜拍了拍弟弟的背,也不再多说,慢步走出了夏瑾的视线。 之后几日白家上下都能明显觉察出来三少爷有些不一样了,倒不是说外表更邋遢或是更精细了,单单是变得爱发愣,常年那般精明妥当的人如今成了这副模样搁谁都会觉得奇怪,李氏张氏轮着番儿来问他因由,夏瑾嘴巴紧,如何也撬不开,只仍旧笑着打哈哈,唯有这时他才最正常。 如此一直延续到了闻家上门提亲。 夏家还单身的便只有一个夏瑾,如今……闻家来提亲了。 旁人听着不理解,唯有兄弟三个松了口气,也只有那人才能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 心中大石放下之后夏瑾倒是能空出思绪来处理庶务了,闻家这等同于玩笑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夏家重视,就连当事人夏瑾也不怎么上心,每日去店铺转转看看经营情况,或是等着各地掌柜将账本儿送到宅院之中翻看当月明细,整个人瞬间又正常起来,如此李氏的催婚攻击便再次施展,夏瑾索性躲到后院儿看账本儿等闲不走前门儿惹亲娘厌烦。 翻看一页,又翻一页,风起纸页翻飞,于院中石凳之上正专注于账目的夏瑾似是觉察出什么,缓缓回头,却瞧见那人于围墙之上露出小半截身子来,正顶着一双标志性的死鱼眼看他,一如当年他出京之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那般。 隔着一个墙头两两相望,彼时春光正好,要人如何能不展颜一笑。 “三年来都没人要你,配我正好,为何不应了?” “终身大事总不能说应就应的,需得知根知底。” 恋耽美 分节阅读_87 重生之侯门庶子 作者:一品舟 “你待如何。” “可有良田?” “良田千顷。” “可有奴仆?” “奴仆成群。” “可有美眷?” 何铮认真地凝视夏瑾双眼,一字一顿地道: “愿得眼前人……死了埋一起。” 夏瑾:……他就不该指望这人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往后两人想走到一起肯定还会有小坎坷,可大灾大难已经过去剩下的即便有也是甜蜜的负担,所以我不再多说,留白给大家去想象。这是我写完的第二本小说,前后拖拉了很久,辛苦各位坚持追文的亲了,鞠躬,觉得我还有救值得一收藏的亲们请点 去专栏收藏作者吧,隔壁田园生活见,下篇 见。。 唔,窝又要开始废话了,不想听的可以点右上角的红叉叉窝们下本书再见。 夏瑾原本的设定是要霸气侧漏攻入朝堂扬名立万成为人生赢家的,可是写到后来发现自己积淀不够笔力不够如何都驾驭不了朝堂之事,所以才会临时改初衷弄出了这么一个故事,看得心塞觉得夏瑾太窝囊的亲们我只能说声对不住,我不想辩解什么,只能说以后会更加努力,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俺编的故事仍正在继续,每一本书我都是在用心写,也很努力地让自己越来越好,希望亲们能陪着我一起走下去,有进步夸我一句,有缺点温柔一点指正,窝素娇花,望君怜惜。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