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缭乱》 分卷阅读1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书名: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文案 “我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么危险,不仅是将我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更是让大漠所有儿女命悬一线。可若南朝不亡,他就会死,这是我的私心,还望众臣成全。” 他是大漠高高在上的王子,为保心爱之人周全,毅然作为人质来到中原,选择了一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路。 囚禁,逃亡,背叛,沦落风尘,甚至□□,他已不再是一个完全的人。茫茫红尘中,究竟谁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一场轰轰烈烈的改变痛彻心扉,原来受尽屈辱苦楚,最终继承你的天下,只是为了当初那放我离去的誓言…… 绝无生子情节,请大胆戳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图兰,景炎君,景凌,哈伦 ┃ 配角:白玛,绝尘,索乌塔 ┃ 其它:古风,耽美 ☆、〔壹〕王子图兰 文案:“我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事有多么危险,不仅是将我自己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更是让大漠所有儿女命悬一线。可若南朝不亡,他就会死,这是我的私心,还望众臣成全。” 他是大漠高高在上的王子,为保心爱之人周全,毅然作为人质来到中原,选择了一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路。 囚禁,逃亡,背叛,沦落风尘,甚至□□,他已不再是一个完全的人。茫茫红尘中,究竟谁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一场轰轰烈烈的改变痛彻心扉,原来受尽屈辱苦楚,最终继承你的天下,只是为了当初那放我离去的誓言…… 注:此文为伪生子文,绝无生子情节!!! 〔壹〕王子图兰 “申屠羯!你这狂妄的护卫,竟敢跑在本王子前面!看我不处罚你!” 马背上的少年张牙舞爪的甩着鞭子,毫无君王之子的气质,看得身后一帮老臣很是心痛。虽说大漠的儿女并不像中原人那般陈腐死板,可毕竟是未来统治大漠的单于,如今已过二八之年,这般不懂事,还真是令人担忧王子与大漠的未来。 驾马奔在最前的护卫并未因王子的斥责而减缓脚步,反而嘴角的笑意更深,挑衅般丢掉了鞭子,驰骋在辽阔的草原上。 少年见状气得直踩脚蹬,要是站在地上,定会把脚下的地跺的响亮,连护卫的功夫都不如,他还真是给父王丢脸啊。 “申屠羯!你回来,回来!”少年急出了眼泪,“你就那么享受践踏我尊严的滋味吗,你这……笨蛋!”小声咒骂了一句,少年又甩起马鞭,在空中抽的“啪啪”作响,却并未落在马的身上,只靠声音来威慑坐骑,唯恐它会疼痛,任谁也想不到,大漠的王子竟会这般慈悲吧。 汗血马的速度的确快了几分,但并未发挥出全部实力,少年见状也只能在心里着急,咬着嘴唇,脸色略微苍白,实际上已经乱了分寸。就快要到达终点了……难道真要生性傲气的他承认自己输了吗……不!他不要! 少年在尽全力追赶,两人的距离虽在不断缩短着,可这并非是因为少年的速度加快了,而是前面的那人为迁就自己而减慢了速度,这算什么?可怜自己吗?少年更握紧了马鞭,朝着那人的方向狠狠抛去…… 清楚的听到了那人放肆且狂妄的笑声,在自己就快要赶上的时候突然拉紧缰绳停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撞了上去,少年惊得乱了阵脚,想停下来,却已经来不及了。只感觉身下的坐骑嘶鸣一声,即将因为失去了平衡而倒下。 ……要摔倒了……好丢脸…… 少年并没有遭受到意想中的疼痛,反而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青年隔空将下坠的少年揽入怀中,抱到了自己的马上,免去了少年摔在地上的皮肉之苦。 “王子还真是难伺候,在下快于您不行,减慢速度欲跟在您之后还是不行,王子您要在下怎么做呢?”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青年笑出了声,呵了口热气吹在少年的脖颈,听着那一声诱人的喘息,不由得更搂紧了怀中人: “王子,您真美……” 少年敏感的颤抖,沉浸在刚刚的温柔之中,软软的瘫倒在青年的怀里,动弹不得:“申屠羯,你竟敢……轻薄本王子……” 申屠羯大笑出声:“莫非王子要治在下的罪?在下甚是恐惧啊。”调笑的语气让少年很是不爽,举起拳头在男人面前晃了晃: “你挑衅我?你以为本王子真的不敢?” 申屠羯依旧笑着,脸更贴近少年几分:“王子当然敢,您可是大漠的王子,未来的单于,有什么不敢的呢,只是……王子舍得么?” 这句话戳中了少年的死穴,他的确不舍得,因为于他来说,这个男人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自己的心已与他紧紧相连,虽然不知男人对他用心几分,但他已爱他入骨,无法自拔了。 “你!……放开我!”少年被说中心事,脸色潮红的转移话题,试图挣脱男人的束缚,无奈力气太小,弄得自己筋疲力尽也逃不出那强势的拥抱,只能丧气的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口,不让他看到自己羞人的脸色。 “王子还真是羞涩,没有大漠儿女的风范啊。”申屠羯好笑的捧起少年的脸,逼着那双四处躲闪的眼睛直视着自己,见少年索性闭起眼睛,微颤的薄唇鲜艳欲滴,心中蠢蠢欲动了甚久的念头终于按捺不住,朝那湿润的两片唇靠近着…… “王子!王子!”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渐近,让好奇发生了什么事的少年睁开了眼,立刻推开了拥着自己的青年,而申屠羯的兴致也被这违和的唤声打扰,不悦的朝身后望了一眼: “白玛,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这个从小一直跟在王子身边照顾他的侍从的耐性非常好,只靠着两条腿跑过了他们骑马走过的路,且不说速度快慢,能追到这里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忠心也是无人能敌的,年少的王子若是能向他多学习一点,将来必会登上那引领全族的至高王位,只是…… “王子……你让我找的好苦,申屠将军也是,我们可是以打猎为由出来的,你们跑出猎区这么远,单于要是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啊。”白玛上气不接下气,语气中满是忧虑,与对申屠羯的责备。 “明明是你搞砸了我的好事,却反过来责怪我,啧啧,世道真的不一样了……”申屠羯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吹了声口哨,没一会儿,少年那匹不知所踪的汗血马就从大漠深处奔了回来。 不愧是汗血宝马,就是通人性,比起某个不识时务来打搅他们的小侍从要懂事多了。 少年推开紧拥着自己的男人,跳下马,安抚着有些受惊的马儿:“黑风,别怕,我并没有受伤。” 白玛的呼吸变得平稳,见天色微暗,便将身上的狼皮肩挂披在王子的身上:“天晚了,风很凉,申屠将军快把王子带回去吧。” 申屠羯则不以为然:“身为大漠儿女,像中原人那般娇贵可不行,耐得住中原人忍受不了的严寒,就是进攻中原的好机会,大漠终将统一天下。”大漠的人都喜欢将小事与进攻中原联系到一起,申屠羯也是用了好久才学会这种语气,说出这等狂妄,且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话,对他来说,也算是种折磨啊。 白玛赞同这样的观点,却很心疼王子:“申屠将军太过严厉了,王子要是病了该如何是好?” 在王子的现状与前途方面,申屠羯与白玛经常产生争执,申屠羯为保王子未来稳稳的坐上王座,一直十分严厉苛刻的教导他,而白玛却担心这样会对王子的身体不利,也一直反对过度的锻炼。多少年了,两人始终没争论出个结果,而夹在他们中间的王子也早习以为常,嫌他们太吵,便顾自走了,等慢悠悠的回到营帐时,两人还没有吵完。 几个执戟守卫的士兵朝少年行了跪礼,即使穿戴得很严实,脸还是被冻得通红,看样子在严寒中坚持的十分辛苦。 “拜见王子。” “起来吧。”少年笑了笑,“这样艰苦的日子不会太久了,待我部族统一中原,那些山清水秀的宝地就是我们的了。” 大漠的人向来被中原人称作“蛮夷”,意即野蛮的人,充满了鄙夷的意味,但是不可否认,这马背上的民族十分善战,个个可以以一敌十,子民不多,野心却很大,所以边疆的守卫十分严格,连一只塞外的野兔都不允许进入边界,更别提让胡人踏上中原的大地了。自古以来,只有朝贡的使者得以带着贡品进入皇都,所以其他的人也只能从使臣的描述中,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中原大地的轮廓。 “父王呢?” “单于正在帐中与众臣议事。” 少年跳下马,蹦蹦哒哒的便朝营帐去了。 突然,一个冷酷的眼神似利刃一般刺进了他的后背,让感受到杀气的少年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立刻四下察看有什么人。然而充满敌意的那人却将身影隐匿在了柴草之后,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有些后悔。 少年没有找到类似的目标,只好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前走,那人又露出了头,悄悄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且紧握着拳头,似是与少年有着深仇大恨。 这一幕让隔着围栏的申屠羯看得清清楚楚,细眯起眼睛望着那偷偷摸摸的身影,心知这人一定没好事,连身形都不知道变换一下,也太大意了。到底是大漠的人心思太单纯,还是自己太老谋深算呢? ……呵,或许都有,不过他并不在意,他只希望自己爱的那个人能够在险恶的争斗中保住性命,毕竟之前的他见过太多兄弟相残的事,自然不想他也走上这条被迫逃亡的老路。 大漠与中原不同,首领的儿子只有年龄之分,没有地位之别,在老单于去世之前,都会被称为“未来的单于”,这样便不会使大臣表现得过于亲近某一个王子,而在日后被其他人排挤,这一点,做的就比中原人好多了。但相比这些臣子们,王子们争斗的心思与谋略就要更深一层了。 “看,都怪你,王子又不知道哪儿去了。”白玛发现,最近王子和申屠羯都变了,是一种微妙的变化,不是特别明显,若非朝夕相处的人,是绝对看不出来的。可白玛虽然敏感,却在感情方面的经验甚少,自然不明白两人关系的拉近意味着什么。 申屠羯不以为然:“王子尚且年少,爱玩是天性,你与他年纪相差不多,自然比我这老了十几岁的人要更了解他的心态,你去跟着他便可,为何还来问我?” 白玛觉得这句话有些难懂:“为什么申屠将军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不像是大漠的风格啊。” “我是文人。”申屠羯笑道,“曾经。”距离现在有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白玛还是听不懂,索性摇了摇头,就去追赶王子了,申屠羯朝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白玛!记得让他在帐子里等我!”白玛没有回应,但他是一定会照做的,申屠羯笑笑,将马牵回马棚,望着清澈的星空有些出神。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说的就是此地的荒凉之景吧,遥遥无际的大漠,也只有这点缀黑夜的星辰能慰人心之寂寥吧。 他就是多愁善感,才会因为机关算尽而反算了亲卿性命吧……只愿这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少年十分听申屠羯的话,因为他不仅是自己的爱人,更是在文学与武学方面的良师,多年来一直教导自己,因此他也养成了言听计从的习惯,本想去找父王撒个娇,却因为他一句话而改变了主意,立刻回到自己的帐篷,乖乖的等着申屠羯对今天他表现的总结。 申屠羯的脸色较比之前玩耍的时候阴沉了许多,撩开帐幕,便将之前少年因赌气而扔出去的马鞭甩在地上: “你的胆子还真是大,身为大漠的战士,居然连仅次于兵器重要的马鞭都敢丢弃,我该夸你神勇无敌吗?”语气中尽是暗嘲,这让少年很是不舒服。 申屠羯平时与他欢声笑语,一旦严肃起来十分可怕,至今他都没有适应申屠羯如此大的反差,甚至有些人格分裂的意味。但毫无疑问,这般严厉对他是没有坏处的,所以只能默默的受着。 申屠羯从腰间解下自己的马鞭,甩在空中,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你以为只靠这,就能让汗血马完全听命于你吗?别做梦了,再通人性,它也只是一匹牲畜,狠不下心,你怎么做首领?” 少年没有出声,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却又被申屠羯喝起: “抬起头来!你是未来的单于,高高在上的大漠之王,不可以向任何人屈膝低头!” 一听这话,少年也来了气势,站起身来直视着申屠羯,虽然身高矮了很多,可还是执拗的把下巴抬起,努力做着藐视申屠羯的高姿态: “我是图兰王子,大漠未来的单于!决不允许你区区护卫看不起我!” 作者有话要说: ☆、〔贰〕兄弟之爱 图兰并不是个有心机的人,或许单纯是塞外蛮夷的通性,然而申屠羯却不得不认真的考虑他的未来,在与他一般大的时候,他已经在马背上抢天下了,虽然没有成功,最终也一无所有,但回想起当年,他仍不感觉自己留有什么遗憾。年轻嘛,有这段经历,也就足够了。 大漠的可汗共有三个儿子,大王子哈伦,二王子索乌塔,与小王子图兰。或许人都有对老年得到的儿子有私心,老可汗异常宠爱小儿子图兰,但这份宠爱过分成了溺爱,甚至情爱,老可汗甚至从不肯轻易让心爱的小儿子离开军营,这也造成了图兰的武艺比不上两个哥哥的局面。若是没有申屠羯的保护,图兰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父亲对儿子的宠爱和溺爱都很好理解,可情爱呢?这不能怪老可汗,图兰的母亲就是一位美人,栗发碧眼,口若朱丹,图兰继承到了她的所有优点,然而妻子的早逝让老可汗常会把图兰当成是他的母亲,因此,只要图兰撒娇,就是要星星月亮,老可汗也会尽力给的。 而这份美貌也成功的征服了大漠的士兵,就像对待已逝的王妃那样,虽不及白玛那般忠心耿耿,却也会顺从的听命,就是这样单纯美丽的他走进了大漠子民的心中,一如母亲那般善良温柔的对待所有人,全部族上下,也就只有一个人会仇视他。 ――索乌塔。可汗的第二子,图兰的二哥。 这是个相当难缠的人物,日后必会对图兰造成威胁,须尽早除去。 申屠羯的远虑应当让大漠人感受到他的棘手,他的深谋将会把他们所有人推向无间地狱,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图兰能享尽一声荣耀,这个男人就是恶魔! 意识到这一点的,或许并不止一个人。 “阿羯,”图兰踮起脚尖,抱住了申屠羯的脖颈,将身体的重心靠在申屠羯身上:“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不是王子,只有和你在一起的的时候……我才能卸下重担。这份王者的荣耀,实在太沉重了。” 申屠羯爱抚着怀中人的头,语气中尽是温柔:“我知道你很累,可在人前,你必须要拥有王者的威严,痛了,累了,才能躲在我的身后表现出你的脆弱,毕竟,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图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可是……我并不想……” “别说你不想做可汗,我懂你的心情,你不想与兄长手足相残,也不想涉足纷杂的世事,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着纯真,但是,你放弃,不等于别人为巩固自己的权利而不伤害你。图兰,要想安稳的度过一生,你只能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只因为,你生在王家……” “生在王家,就注定一生要被禁锢,被束缚吗……”图兰忧伤的垂下眼睑,连星点的希望都熄灭了。 申屠羯拍拍图兰的后背安慰他:“好了,想点开心的,晚上吃些什么。”说着,摸了摸图兰的腹部:“玩了一天,你肯定饿了。去找可汗,他定会为你准备丰盛的晚宴。” “哼!你又轻薄本王子!” 望着图兰微怒离去的背影,申屠羯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这般可爱,人世间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只是他对他太过严厉,使得他的童年都变得黯淡无光,以后,他肯定会恨他的。 申屠羯叹了口气,右手捂着心脏,似是问神明,又似是问自己: “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 图兰向来喜欢撒娇,护卫通报一声,就撩开帐幕,径直走到可汗的王位边,坐在可汗的膝上,软软的贴着父亲:“父王,图兰今天打到一只野鹿,追了半个时辰呢,就想给父王补补身体。” 可汗抱紧了疼爱的小儿子,欣慰的笑着:“图兰懂事了,知道用鹿茸来孝敬父王,这可是中原人珍贵的药材呢,父王高兴!今天大摆宴席,众位大臣都有赏!” 可汗与坐下的大臣们都是看着图兰长大的,印象中,他也一直是那个喜欢在大人们的膝间跑来跑去的可爱孩子,所以并未感觉他这样有什么不妥,只有一人恨得咬牙切齿。 大王子哈伦用眼神争得了父亲的同意,走到座上,笑着抚摸弟弟的脸:“王兄几日没见,王弟又可爱了几分,来,让王兄抱抱。”只要是以兄长的身份去爱图兰,可汗自然是不会阻拦的,除可汗外,图兰也最亲近哈伦,自然兴奋地张开了手臂:“王兄最疼图兰了,每次回来都会第一个找图兰。” 图兰感觉有些恶心,申屠羯要他伪装成不懂事的样子,以蒙蔽他人双眼,为的就是怕人对他出手,从而保证他的安全,却忽略了图兰内心的痛苦,虽然被父兄爱着很好,可在挚爱的他们面前也要戴上面具,好辛苦。 哈伦揉了揉弟弟栗色的长发,语气中满溢着慈爱:“图兰又长高了几分,这样虽好,可出于王兄的私心,还是希望你一直保持着这般天真可爱的模样。” 可汗笑了:“因为图兰长大,哈伦你就老了啊。” 哈伦刚想回答,就被座下一声轻蔑的笑打断:“是因为图兰一直这般不谙世事,王兄你就不必多此一举除掉这争夺王位的绊脚石了吧,甚至还可以作为男宠爱他,多么幸福。” 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一滞,倒不是因为怀疑向来温和的哈伦王子会为抢夺王位而残杀兄弟,而是将弟弟作为娈童宠爱,从古至今,这种断袖之爱都是不被认同和允许的,现在居然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出来,何等大胆。 “放肆!索乌塔,不要以为你是本王的第二子,本王就不能处置你。中原人有一句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帝尚是如此,何况你一介王子。” 座下的索乌塔嗤笑出声:“父王为何不说是您太过纵容哈伦与图兰?我是第二子,不及长子神勇多谋,不及幼子可爱讨喜,就要一直受您冷落,为何您不多考虑我的心情?” 可汗被慑的一怔,张口想反驳,却发现索乌塔说的句句属实,他竟无言以对。握着图兰的手掌不由自主的收紧,疼的后者惨叫一声,意识到自己做了过分事的可汗立刻揉搓图兰被捏痛了的手,不停的道歉:“图兰,父王不是有意的,别怪父王……” 索乌塔知道可汗根本不为他刚才的话所动,再怎么尽力都是白费,他终究还是得不到亲情吧…… 索乌塔转身,脚步沉重的走出营帐,望着墨色的天空,双拳紧握,修剪的整齐的指甲刺不破掌心的皮肤,但疼痛却能让他保持着清醒。 ……既然得不到亲情,就用这天下来补偿他吧…… “别对图兰出手。”索乌塔猛的回头,正看到坐在柴草上,用短刀削着木棍的申屠羯,后者连头都没抬,声音却是比这塞外的寒风还要冷。 索乌塔轻蔑的笑了一声:“一介来历不明的护卫也想命令本王子?没有图兰,你现在已经埋于塞土之下了。” 申屠羯也笑了:“我是为你好,如果害他,最后死的是谁可就不一定了。” “你!……竟如此狂妄!”索乌塔冷哼,“看来棘手的不是图兰,是你啊。” 申屠羯没回答,举起削好的木棍对着月光看了看,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后从腰间取出一柄弯刀,绑在木棍的顶端,制成了一杆类似于矛的兵器,从柴草垛上一跃而下,在索乌塔面前晃了晃:“比试一把?你要是赢了,我就让图兰退出王位的争夺,我要是赢,你就放弃……” “你明知道我没有胜算。”索乌塔咬牙切齿的打断了申屠羯,自从这个人数年前浑身是伤的出现在边塞,他就没得过片刻的安宁,本以为自己的敌人只有兄长哈伦,万万没想到,可爱的弟弟也成为了自己的劲敌,如果没有申屠羯,索乌塔一定会将自己所有的爱给图兰,可是现在,他不得不与弟弟为敌,甚至将来还有可能刀剑相向。 “这全都是怪你啊申屠羯,你以为错在我?” 申屠羯笑了,笑的异常放肆,让索乌塔不由得冒出了冷汗,紧握着的拳头也有些颤抖,这个男人到底有多自信,才能笑的这么狂妄啊,恶魔!他一定是恶魔! 索乌塔终于意识到了之前自己想要除掉图兰的想法有多么愚蠢,真正的威胁,是这个男人啊……没有申屠羯,图兰一定是个什么都不想的单纯孩子,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可爱的弟弟才会变得这般深不可测吧…… “我会杀了你,一定会!” “啧啧。”申屠羯笑着摇摇手指,“索乌塔王子,不可以轻易把你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你的敌人……”索乌塔感觉一阵微风拂过,只一眨眼的工夫,那刚刚还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就已经移动到自己身后,用弯刀抵着自己的喉咙了。 “……会先下手为强的……” 营帐里的图兰突然打了一个冷战,哈伦还以为是帐幕没有关严,让寒风吹了进来,立刻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弟弟身上。可汗见状满意的笑笑:“你们兄弟如此相爱,本王就放心了。” 哈伦恭敬的垂首,意思是他们兄弟的关系会这样保持一声,可汗更觉得自己可以放心这些儿子,毕竟有如此可靠的长子在。这种情感,他相信是真的。 图兰靠在哈伦身上,伸手环住了兄长的腰:“王兄,我饿了,还不能吃饭吗?” 哈伦宠溺的抱紧图兰,揉着弟弟的头发,这是他最喜欢的动作:“马上吩咐人去准备。” 图兰享受这样吗?呵,怎么可能,在他自己看来,他就像是只翘着尾巴讨好父兄的宠物狗一样,嗲嗲的声音,小孩子一般的行为,甚至让他感觉作呕,就算真的坐上了那金光闪闪的王座,回想起自己夺到它的过程,自己也不会开心的吧。 一顿丰盛的晚宴,众人载歌载舞,快活得很,只有图兰食不知味。看出了他的不开心,哈伦关心的询问他因为什么事而烦心,图兰只是摇摇头,哈伦也没有逼问,毕竟弟弟也到了有心事的年龄。 可汗的身体似乎不是很舒服,尝了几口鹿肉,便回去歇息,图兰很是担心父亲的情况,想随去看看,却被可汗伸手阻止:“父王的身体状况你还不清楚吗,歇歇就好了。”图兰还是不放心,可敌不过父亲的倔强,只好又重新坐回位子。 哈伦见图兰低头望着酒杯,始终开心不起来,便将弟弟揽入怀中,亲昵的蹭着他软软的发,宠溺的语气似是要将图兰窒息于自己的温柔之中:“图兰,有什么烦心事,和兄长说说,今晚,你我都可以不做王子,只是普通的兄弟。” 此时的图兰觉得这世界上没有比哈伦更温柔的人了,将头埋在兄长的胸膛,闻着那熟悉的味道,竟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哈伦感受到了怀中人的颤抖,更坚信了他有心事,紧紧的抱着弟弟不愿松手,像是要把他融入身体一般: “图兰,你愿意相信兄长吗?” 图兰带着鼻音,声音闷着反问哈伦:“兄长,你会不会抛弃我,会不会背叛我?” 哈伦一愣,随即笑道:“我的弟弟,你怎么会想这个,太多虑了不是吗,我们是兄弟啊。” “兄长,答应我,别离我而去,我害怕……”图兰也不知道始终萦绕在心头的那种强烈的不安是因何而起的,但他很害怕,急需一个人给他一个怀抱和承诺,即使这些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至少现在的他愿意相信,而这个人又非哈伦不可,虽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但哈伦却更像父亲,也像父亲那样宠溺自己,索乌塔为异母之兄,对自己也常报以仇恨的目光,至于申屠羯……他始终认为,亲情要比爱情更可靠。 “我哈伦?切斯,以王子之名向伊苏起誓,无论生死,绝不抛弃我的弟弟图兰,若违背誓言,即死于刃下。”哈伦拉着弟弟的手跪在地上,对着嵌于澈空的明月郑重的起誓。语毕,用随身小刀割破手掌,任鲜血滴在地上,染红坚硬的塞土。 “兄长,你这是何必呢,你会疼的啊。”图兰立刻掏出贵重的中原丝帕缠住哈伦受伤的手,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我只是想要一个承诺,就算是欺骗,我也不会追究的。” 哈伦心疼的拭去弟弟颊上的泪水:“可我想让这个承诺更真实的存在于你心中,给予你需要的安全感。” 作者有话要说: ☆、〔叁〕推心置腹 申屠羯似乎很不开心。 图兰这样感觉,自从昨晚他与哈伦有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后,申屠羯就再没和他说过话,连晚安都没有道,这家伙,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醋桶! “阿羯,莫非你在生我的气?”图兰拿了一根野草在申屠羯的脸上动来动去,申屠羯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住鼻腔里的痒感,按住图兰不安分的手,顺势一拉,将其擒拿并揽入怀中,但力气可能稍大了些,疼的图兰嗷嗷叫。 “啊!我错了,阿羯快放开我!”图兰惨叫着哭了出来,倒也不是这位娇生惯养的王子太过柔弱,而是申屠羯确实没注意力道,甚至听到了骨头碎裂的清脆响声,这可吓坏了在一旁观望的白玛,立刻奔过来掰开了愣在那里的申屠羯的手: “申屠将军!你干什么下这么重的手啊,没听到王子说他疼吗!” 申屠羯还没反应过来,很不理解自己的行为一般,微痴的伸出手,想察看图兰的伤势,却被白玛一掌拍开,后者只身张开手臂挡在图兰身前:“不许碰王子,让开!” 白玛的叫嚷惊动了周围的士兵,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聚集在自己身上,捂着手臂的图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练兵的哈伦也惊愕了一下,见弟弟有异状,立刻走下高台去看弟弟的情况。 “谁干的。”哈伦的声音如七尺寒冰,冷的慑人,虽没有人回应,但他也猜得出罪魁祸首是谁。“申屠羯,你非但不保护图兰,反而伤害他,该当何罪!” 哈伦想看图兰的手臂有没有断掉,却被后者躲开,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像只受伤的小鹿一般,摇着头不让人碰:“王兄……疼,我疼……” 哈伦心疼的哄着弟弟:“好好,王兄不碰你,去找大夫来为你接骨可以吗?不然你会一直痛的。” “王兄,别处罚他……阿羯、申屠将军是……” 哈伦哪儿有心情听他说下去:“我不处罚他,你先去接骨好吗?”这种哄小孩一样的宠溺语气让图兰心里有了些许安慰,点点头,就被白玛拉去找大夫了。 哈伦的微笑凝固在脸上,逐渐僵硬,他对弟弟温柔,不代表本性是个慈悲大度的人,他温和,不代表他会放过伤害弟弟的人。哈伦在图兰与他人面前的两张脸对比鲜明,此刻,就算他拔刀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申屠羯,也不会出人意料。 “我答应了图兰不动你,这笔账会一直记着。申屠羯,你这中原的细作,我不会让你得逞。”哈伦一字一顿,说的非常清晰,他早就认为这来历不明的汉人可杀不可留,要不是图兰跪着求他不要滥杀无辜,这个令人无论如何也产生不了好感的男人早就不在世上了。今日他伤了图兰,他日就会对图兰的生命造成威胁,这祸害留不得…… “今日之罪,王子不罚我,我也要请求王子降罪,否则我心难安。”申屠羯跪在地上,手指紧扣着坚硬的漠土,而在哈伦眼里,他这副追悔莫及的模样倒是十分做作,心里冷笑着一脚踢向申屠羯的肋骨: “断骨之痛,你也尝尝。图兰身体柔弱,你看受不受得住!” 申屠羯猝不及防,哈伦的力道并不小,只听一声闷哼,申屠羯就被踢倒在地上,咬牙捂着肋骨,吃痛的抽气。 “不,还不够,图兰所受的痛苦远比这要……”哈伦还想出手,话还没说完,就被图兰的惨叫声打断,也不顾得申屠羯该不该再受惩罚,冲进营帐四处寻找图兰的身影,只见后者跌坐在地上,疼的直跺脚,捂着骨关节不让大夫靠近: “别过来!你别碰我!”见哈伦进来更是委屈:“王兄,好疼啊……” 图兰被捧在手心这么多年,算是一点痛都受不了了。哈伦一方面感觉自己把它娇宠坏了,另一方面又心疼的不得了,拉着图兰的手,施软是没有用了,硬的他又不舍得,只能劝: “图兰,让王兄看看你的伤……太严重了,不治疗会落下病根的,要是怕疼,就让王兄来替你接骨,你相信王兄吗?” 图兰诺诺的点了点头,受伤的手臂不停的颤抖着,显然心里很害怕,可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自己的兄长。 哈伦轻柔的按压图兰的上臂,听图兰的呼吸有些急促,对他的伤势,心里也大概有数了,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位士兵按照事先安排的碰翻了兵器,弄出很大的声音,图兰好奇的看向声源,趁着这个时机,哈伦一抬手,将图兰的断骨接回原位,后者疼的大叫,虽然注意力被转移了,可疼还是会感觉到的啊。 哈伦驰骋疆场这么多年,自然会处理大小伤口,吩咐大夫给图兰的伤臂包扎好,望着弟弟这幅梨花带雨惹人怜的泪颜,心疼的不得了,急欲把他揽入怀中疼惜。 可汗得知爱子被伤,自然怒不可遏,见申屠羯被哈伦打得不轻,气也消了大半,再加上图兰软磨硬泡的求情和撒娇,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可汗原谅了申屠羯,不代表哈伦肯绕过他,可面对图兰的眼泪,他也做不出什么过格的事了。 “王兄,你不是答应我不处罚他了吗,为什么还要踢断他的肋骨,你这般无信,要我怎样相信你,难道那晚你所说的不会离弃我的誓言也是谎话吗?” 哈伦慌乱的否认:“不,不是这样的,图兰,是王兄错了,不要收回对我的信任好吗?我在伊苏面前以血为盟发的毒誓,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图兰望着哈伦,心中百感交集。 “图兰,或许王兄这辈子欺骗过你很多,骗你王兄出征不会受伤,骗你王兄受了伤不会痛,但是我从没骗过你我爱你,王兄不是个好兄长,但只有这一点请你相信,兄长不会离开你,不管你遇到怎样的背叛,都可以回到王兄身边,只有对你,这份感情永远不会改变。” 哈伦的语气近乎乞求,而图兰也愿意相信,任兄长将自己抱在怀里,紧紧地将自己的头按在他的肩上。图兰能感受到哈伦感情的真挚,但他始终认为那是兄弟间的亲情,与他和申屠羯的情感并不相同,他也因此十分感谢伊苏神赐给他如此爱他的父兄。 “兄长,自小父王就常忙于国事,无暇顾及我,即使对我宠爱有加,也覆盖不住我内心的孤独,若是没有兄长,恐怕我在就因寂寞而封闭自己的内心,哪有今日这般开朗的我。我最爱、最亲近的人就是兄长了,所以……所以如果你离开我,我一定会很伤心。所有人都无所谓,我只希望宠我爱我的兄长能留在我身边……”图兰垂下眼睑,不去看哈伦的眼睛,紧紧抓着哈伦的前襟,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哈伦慈爱的抚摸弟弟柔软的长发,握着图兰的手,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让他触摸到自己平稳而有力的心跳:“伊苏神赐予的这性命,就是为了让我保护挚亲挚爱之人而生的,图兰,记住,当你看不透所有人的时候,兄长也一定是你所熟悉的,那个爱你的人。” 语毕,哈伦吻了图兰。 这个吻并没有深入,哈伦只是轻吮着图兰的两片薄唇。后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享受的沉浸在这个没有情yu的吻中,明明初次是想给申屠羯的,他却并没有推开兄长。 图兰坚信,哈伦对他没有“爱情”这种复杂的情感,既然不认真,他为什么不反抗? ……图兰迷茫了,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哈伦的帐子里走出来的,回过神后,就已经坐在自己的榻上,被白玛嚷着不要愣神了。 负伤的申屠羯歪着身子,半躺在木制的长椅上,即使憔悴,也依旧不失平日的威严,不愧是他爱上的男人! 申屠羯闷哼几声,将白玛抛过来的热毛巾捂在断掉的肋骨上消肿。这个忠心的少年一直生着申屠羯的气,又不是小孩子,连下手都不知道轻重,伤了王子,他真是罪该万死。于白玛来说,不论什么样的交情,在你伤到图兰王子的那一刻就恩断义绝了,以后只有刀剑相向的份儿,这就是白玛的世界观,如此忠心护主的人也实属不多。 “图兰,”申屠羯的声音有些沙哑,断骨只被重接,没有打板,也没有药物镇痛,再怎么能忍痛也会几天站不起身。“白玛,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图兰说。” 白玛丝毫不给申屠羯留情面:“别对我发号施令,你不是我的主人,况且你才刚伤过王子,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与他独处。” “白玛,”图兰开了口,“你先去忙吧,阿羯伤我是无意,不会有事的。” 白玛还想反驳,可他看到了图兰严重复杂的情感,虽然心有顾虑,还是识相的退了出去,图兰抱紧双膝,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申屠羯看出自己的异状,即使并不明显,他也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可疑。 “图兰,伤还会疼吗?”申屠羯的语气很温柔,前者摇了摇头,这让申屠羯心中愧疚更甚。“今日我并非有意伤你,让你那么痛苦,我也很是心疼,图兰,你……会原谅我吗?” 图兰没有出声。 “我并不奢望能得到你的宽恕,只求你不要离弃我,图兰,我需要你。” “拜今日之事所赐,我得到了兄长的信任。”图兰抬起头,勉强的朝申屠羯笑着:“阿羯,我是不是很棒?” 图兰的转变让申屠羯大吃一惊,不过这也说明,他们距离王座更近了一步。 图兰心里很乱,他越来越反感这样欺骗的行为,兄长那么宠他爱他,可他回报给了兄长什么呢?只有谎言与背叛,他相信兄长继承王位后,不会像申屠羯说的那样,为巩固王权而加害自己。可得到王位是申屠羯所希望他做的,他爱他,他想要的,他也应当全部给他,即使要摒弃自己的天性,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他也要忍痛走下去,现在,可能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就为其陪葬的觉悟了不是吗…… “图兰,你……痛苦吗?”申屠羯迟疑了许久,才开口问道。他知道如此苛刻是在扼杀他的天性,让他欺骗,甚至杀害兄长,就是让他背弃人性,他也不忍看他受心灵的折磨,只是,如果做不到最强,就会失去所有的一切,甚至生命,为了未来的幸福,现在痛苦一些,也是可以饶恕的吧…… ……可如果他说他很痛苦,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自己也不会忍心拒绝的吧…… “不,只要阿羯开心,我就会很开心。”图兰感觉这是心里话,他的内心也确实是这样想的,至少之前是,现在的他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心境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图兰爱申屠羯,这一点无需质疑,可他不清楚申屠羯对自己用心几分,即使是单相思,只要他在自己身边,也足够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肆〕苦肉计 老可汗病危了。奄奄一息之时,将三个儿子和几位老臣叫到病榻前交代了后事: “我已命不久矣,现将王位传于膝下长子哈伦?切斯,众臣皆在此为本王作证。第二子索乌塔,武学造诣颇深,本王在弥留之际将他封为总将,辅佐哈伦治理大漠各部……图兰……”一提到图兰,老可汗的眼里流出几滴浊泪,紧紧握着图兰的手,似是有些悔恨。“之前,本王因私心宠溺图兰,导致他今天什么也做不了的局面,错在本王,算是请求,哈伦和索乌塔,你们要善待图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让他受到伤害,兄弟相亲相爱,本王也能安心离去……” 哈伦跪在父亲病榻前,郑重的承诺:“父王,儿臣一定会疼爱图兰,与索乌塔一同治理好大漠,扩展疆土,为祖争光。” 老可汗似乎放下了心,抱着泪流不止的图兰,小声说了些什么,连图兰自己也没有听清。 索乌塔阴沉着脸走出营帐,他的发型略微有些变化,过长的刘海被寒风吹起,露出了一道几天前还没有的恐怖伤疤,横亘于左脸,从眼角延至下颌,十分骇人。 “怎么样,没能亲手弑父的遗憾会折磨你多久呢?”申屠羯的语气在索乌塔听来十分狂妄,受着重伤还敢到这里,不要命了? 可在几天前的比试中,他的确败了,代价是一道伤疤,永远的告诉他,他打不过这个碍眼的中原人,因此,即使心里不服,他还是要尽量保持平静。 “你早就料到那老东西会死,也明知他会将王位传给近来一直摄政的哈伦,为什么还不死心?” 申屠羯大笑:“人呢,在没亲眼看到结局之前是不会轻易私信的,也就是所谓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在事情划上句点之前,都有可能因为任何契机而发生逆转,所以我没有放手。” “我不明白,你对王位不感兴趣,为什么还怂恿图兰去争夺?他完全没有胜算,你不是爱他吗,难道不知这是在害他?” “我想你应该没有指责我的资格。”申屠羯不悦,“如果图兰在王位的争夺中受到伤害,对他出手的,一定是你索乌塔。”语毕转身离开,每一步都透露着坚定,似是在向世人昭示,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 索乌塔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刺入坚硬的漠土,半跪在地,捶打着脚下的土地。 他对亲人的恨多于爱,但对于图兰,他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不管自己的心受到了怎样的伤害,这个可爱的孩子都不会嫌弃他,会拍着他的头说:“兄长不要伤心,吃了糖就会忘记所有烦恼哦。” 这样哄孩子一般的安慰自然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那双清澈的眸子中透出的天真却是真实、没有欺骗的,甜美的童音会治愈人的心伤,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被打动。索乌塔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虽然对图兰总是恶语相向冷眼相对,但不可否认,图兰是他最爱最亲近的人。 “我会杀了那负图兰心的人!” 帐中传来图兰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听便知是老可汗过世了,索乌塔很心疼,他不在乎那早该归西的老东西,但他心疼这样伤心的图兰。 “不要!不要带走我父王!父王!”图兰伸手去抓那些欲图抬走老可汗遗体的护卫的衣角,哈伦心痛的将弟弟揽入怀中,忍着巨大的悲痛安慰道:“图兰,你冷静点,父王迟早会离我们而去,他只是比我们更早的到了极乐之地,即使父王仙逝,但他对你的爱永远都在,不会改变的。”哈伦将痛哭的图兰按在自己肩头,将他伤心的泪水与哭声一并收下:“没有父王宠你爱你,你还有兄长……” 图兰并不像哈伦那般坚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老可汗给予他的爱太多。他从小就没有母亲,现在又失去了父亲,脆弱的少年根本受不了这样的痛苦。 而这一切,并没有超出申屠羯的意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图兰夺得王位的可能性小到可以忽略,只是没想到老可汗会死得这么快,打乱了他的所有计划。事实上,老可汗在世的时候也有意提防这个来历不明的中原人,所以封锁了自己病重的消息。 哈伦与索乌塔自然是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然而后者已经不敢轻举妄动,前者也已承袭王位,大局已定,他可能永无翻身之日了。 明明是不甘心的,为什么反而松了一口气? 申屠羯读不懂自己的真实心情。 图兰情绪低落,不管哈伦怎么哄都没有用,缩在榻上,望着他母亲遗留下的首饰出神。哈伦与他为同母所生,自然懂得他的心境,将图兰揽入怀中,柔声道:“额娘在世时,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在茫茫大漠上骑马狩猎的英姿深深吸引了父王,只是额娘要比现在的你强壮些,即使是和女子相比,图兰你也太过纤弱了。” 图兰用袖子捂着嘴,声音很闷:“兄长……我从没见过额娘,我好想见她……” 死者不能复生,这一点哈伦心里当然清楚,可他对图兰的宠爱已经超脱了任何事物,面对这样脆弱的他,哈伦无论如何也想替他实现他的心愿。 哈伦取过桌上的首饰盒,望着里面依旧光亮如初的饰品,便知图兰对母亲遗物有多爱护,他对母亲的思念从未改变过。“图兰,你愿意变为当年额娘的模样吗?” 图兰的眼中放出了希望的光芒,抓着哈伦的前襟,语气里还透着些许恳求的意味:“我愿意,兄长,我要见额娘!” 哈伦本不想这样做,但是他心软了,看着这样的弟弟,他不忍心拒绝,差人取来了前王妃的遗物,揽着图兰给他装扮着。 最了解母亲的,莫过于亲儿子了。前王妃在产下图兰后不久就过世了,他自然不会对母亲有什么印象,而最有资格将他装扮成记忆中那个温柔女人的,也就只有哈伦了。 哈伦的轻柔的为图兰换上王妃生前最喜欢的雪狐披风,散下他满头长发,编起凌乱却不失美感的发辫。哈伦常在想象中将自己未来的妻子梳妆成生母的模样,此刻就显得十分熟稔。只是……图兰会是他未来的王妃吗? “快,看看铜镜里的自己,多美,这就是额娘生前的样子。”哈伦从身后抱着图兰,将脸埋在他的颈窝:“不,你比额娘更美……” 图兰有些呆愣的抚着铜镜中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他从没想过自己着女装会是这样的感觉,即使心里是厌恶做这有违他性别的伤风败俗之事,但此时却是沉醉其中了。 “图兰,你愿意留在兄长身边吗?” 图兰心头一颤,自己肩头的呼吸湿热,很给人安全感,但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很想推开哈伦,推开这个用生命来向他担保对他不离不弃,爱他一生的男人。 “兄长,我爱申屠羯……求您成全。” 图兰的回答并不在哈伦意料之外,只是当他亲口说出来之后,哈伦还是很心痛。“即使他伤害你,你也想和他在一起?”图兰怯怯的点点头吗,哈伦依旧竭力保持着温柔:“那兄长怎么办,付出的真心,真的那么廉价,都不值得你留在我身边吗?” “兄长,我爱你,可那并不是爱情。” “那个男人,会给你幸福么,信兄长一句,他会害你的!” “兄长!他不会害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多么老套的情节,竟然真的在他们身上发生了。 图兰推开哈伦,直视着他的眼睛,见他还不为此动容,便知他还是不允,跺了跺脚,跑出营帐:“兄长你最坏了!” 这不是撒娇,而是图兰发自内心的哭喊。 哈伦以为图兰只要闹一会儿就会恢复正常,但他小看了这个实际上很磨人的小东西,不单不理哈伦,还连续几顿不吃饭,急的一帮侍从到处找人帮忙,连申屠羯的劝说都不起效。 碰巧这几天哈伦也因登基大典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他总不能在自己坐上王位的那一天,眼睁睁的看着挚爱因为太过虚弱晕倒在座下吧。可亲自出马去劝也没用,这次哈伦是真的急了,小东西被宠坏了,一点不顺心,就这般那般的折腾,这还得了?就算心疼,也得来硬的! “图兰!别无理取闹了,就算你不吃不喝把自己折磨死,我和大哥也不会让你和这个人面兽心的中原人在一起的!” 很不幸,扮演这个黑脸的就是图兰的二哥,现护国大将军的索乌塔。毕竟他扮演坏人的角色太久,在所有人心中都留下了“不是好人”这个印象。虽然他没能夺得王位,但比起只会动武的自己,还是文武双全,头脑精明的大哥治理国家会更好,他也很满意现在总将的职位,依然可以举起武器,带领士兵保卫大漠的疆土和子民,这就足够了。 因此,他也与哈伦重归于好,说到底,他恨的还是那个没能给予他亲情的父亲,而不是这两个处处关心自己的手足兄弟。 图兰这次是真的哭了出来,仅次于老可汗去世时的悲伤,嚎哭的声音也是非常凄惨,大颗的泪珠滚落,让这群向来视他如掌中珍宝的人心痛不已: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一群人都欺负我!!” 只有申屠羯看出了这个偷着找白玛要牛奶喝的小家伙,演的是一出苦肉计。 作者有话要说: ☆、〔伍〕和亲之请 图兰这出苦肉计演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实在饿的受不了,就偷偷找白玛要了好几杯牛奶,后者看着自家主子这么折腾也很是心疼,见图兰其实并不想绝食,气得他很想去向哈伦告发这个不知轻重的小王子。可冷静下来好好一想,自己的主子是图兰,而不是哈伦,他做的再怎么不对,再怎么过分,自己也得尽忠。无奈,只好帮着图兰骗这群关心他的人。 ……被摄政王子发现的话,肯定会乱棍打死自己的…… 哈伦是无计可施了,为了这不让人省心的弟弟,硬是将登基大典推迟了几天,自己在筹备的同时,还要抽出大半时间去哄图兰,后者毫不领情,不仅不理他,还刻意背过脸去。这立场已经很明确了,你不同意我和申屠羯在一起,就别和我说话! 索乌塔是真急了,虽然自己曾是申屠羯的手下败将,但已身受重伤的申屠羯应该是敌不过自己的,虽然用这种方法就算杀了他也不光彩,但是他身为兄长,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弟弟,就算他会恨他。 于是申屠羯被押入了地牢。 图兰是从周围护卫的口中听说这个消息的,当时他只感觉“轰”的一声,天塌了。地牢是什么地方,关押着的尽是一些罪不可赦的死囚犯,难道他们要杀了他?! “兄长!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闹脾气了,求您放了阿羯!”图兰哭着跪在哈伦脚下,使用了敬语,抓着他的衣角,害怕的浑身颤抖,呼吸也上气不接下气。图兰自小身体就不好,哈伦怕他哭成哮喘,立刻把他拉起来,安慰道:“图兰,你放心,暂时我和你二哥还不会对他做什么,先别哭了。” 不过,图兰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句话而平静下来,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用力的咳嗽几声,两眼一黑,就浑身失力,倒了下去。 哈伦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下坠的身体,焦急的拍着图兰的脸颊:“图兰,图兰!醒醒!来人,传太医!” 这一次不是苦肉计,图兰是真的晕了过去,几天没吃饭,一两杯牛奶的营养也消耗殆尽,再加上这一着急,急火攻心晕死过去,什么都听不见,谁也叫不醒。 太医给图兰把了脉,开了几副补身的房子,就差人去熬药了。 中原地大物博,大夫想下几副猛药很简单,可大漠土地贫瘠,药材格外浠少,即使是王族,也鲜少能使用从中原重金购买的药材,哈伦这回是狠了心,不管药有多难搞,必须把图兰弄醒。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哈伦这样细心的照顾一个人,让毫无意识的图兰斜靠在自己肩上,一勺一勺吹凉了药液,才缓缓的喂进他嘴里,连索乌塔都没见过这架势,老可汗病重时,哈伦都没这样尽过孝,再怎么说,也宠的有些过头了。 “当初把他变成这骄纵模样的就是我们,总不能在父王仙逝后,又残忍的对他,让他痛苦吧。”这只是哈伦的官方说法,实际上,还是因为爱。 图兰苍白的薄唇微翕,发出了一声难受的嘤咛,费了好大力气才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却因为太过虚弱,再次合上了。 哈伦立刻晃晃他的身体:“图兰,醒了?”一听是大哥,图兰完全不想理,翻个身背对着哈伦,想再睡一会儿,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连举手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图兰,别再闹脾气了,吃点东西,不然身体受不了。”图兰毫无反应,哈伦知道自己输了,他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对待图兰,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我同意你和申屠羯在一起,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他这个兄长做的还真失败,一旦认输,就是将深爱的他亲手送到了别的男人怀里,还是他明知会害他的男人,他该怎么办啊…… 图兰终于睁开了眼,咬着牙,张开了双臂:“兄长,抱我起来。” 抱你起来,去见申屠羯?哈伦意外的没有顺着图兰,只是冷冷的望着他,图兰当然知道哈伦在想什么,闭上眼睛,似是很痛苦:“兄长,我只是想吃点东西,好饿……” 哈伦立刻吩咐人准备了饭菜,将图兰揽在怀里,一口一口的喂着,连羊肉都细心的剔去了骨头,只是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放在以前,哈伦肯定不会这样冷漠的对待他。 图兰恢复了一些体力,才伸手掰过哈伦阴沉着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兄长,我知道你爱我,不想我受到伤害,才不允许我和阿羯在一起,但是他到大漠这么多年,一直对我很好,没做伤害我的事,不是吗?” “正是这样才可怕,如果这不是他的本性,隐藏伪装了十几年,难道不可怕吗?” “兄长,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他,只因为他来历不明,是个中原人吗?” “我并不在乎他的身份和种族,只要他是贤才,我都很乐意将他纳为部下,即使我会心痛,但如果你幸福,我也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可他不是,这么多年,他都只是怂恿你去争夺王位,将你变为他的傀儡,我怎么可能对他放心,你的心里只能感受到他的温柔,却掀不下他的虚假面具吗。” “兄长!”图兰是真急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说他,如果只是留在你身边,我会的,只要你放弃杀他的念头,哪怕要我给您做娈宠都无所谓!” 哈伦惊愕的睁大了眼睛,眼前这个美丽是少年,真的是他的弟弟吗…… “你有必要为他做到这种程度吗,他到底哪点值得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我不知道……”图兰垂下眼睑,忧伤的望着自己手指上老可汗生前赏赐给他的蓝宝石戒指,“但是阿羯对我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泪珠成串的滚落,抓着哈伦的衣领不肯松手:“我很喜欢兄长,也坚信着兄长一样爱我,甚至比我爱兄长更多,所以……所以,我一直天真的以为,不论是多么过分的请求,只要不伤天害理,兄长都会答应我,我……还是太天真了吗……” 哈伦心痛了,其实图兰爱申屠羯的程度,就如自己爱他一样吧,他宁可委屈自己做娈宠都无法放手,也正如自己无法割舍掉他吧……爱情面前,谁不想自私一点呢,即使伤害别人,也想得到幸福。而哈伦却以图兰的幸福为自己的幸福,只不过给予给他的不是自己罢了。 “……图兰,兄长不想让你与他在一起,我承认是有自私的心里,想把你留在自己身边,但更多的原因是他真的会害你,我们对这个问题争论了不止一次,可兄长不会害你,即使认人不清,没有看透他的真实为人,但初衷一定是为了你好,为什么你就不肯听兄长一句呢。你愿意做兄长的娈宠,可就算与你欢爱会很幸福,可你的心不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 图兰沉默了,这个他敬爱,且宠爱他的兄长说的是心里话,他再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感觉像是自己的无理取闹,毕竟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爱自己的,他爱申屠羯入骨,却不知他对他用心几分,同样的,哈伦深爱着他,而他却只是把他当做兄长,这就是个死循环吧。 哈伦深深叹了一口气,抱着图兰的手臂不断收紧,后者很疼,但意外的没出声,两人就这样沉默着,谁也不愿意先打破这趁机,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开口,就是认输。 败下来的是哈伦。 “罢了,放你去把……”他苦笑着,将一杯牛奶送到图兰嘴边:“即使把你禁锢在我身边,你也不会幸福,就如笼中鸟一般,只要你不受伤害,我愿放你去追求幸福。” 图兰本来一点食欲也没有,见哈伦妥协了,立刻开心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肚子也“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哈伦温柔的抚着他的头:“来,吃饭。” 事情有些超乎图兰的预料,他本以为还要在大闹几天才会有效果,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对两位兄长能放任自己和申屠羯在一起就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这么容易就办到了,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他更想不到的,还在后边。 老可汗去世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中原,中原的皇帝派遣使臣到大漠,以表达中原人的哀思,和对新可汗统治好全部族的希望,这只是一个礼仪上的形式,在各国交往的政治方面,图兰是一窍不通,但他隐隐感觉到,中原的皇帝没什么好意。 大漠只是对一个地区的统称,此地集合了前代的匈奴、契丹、党项等民族的后人,组成了一个规模并不小的联合,虽然不及中原,也就是南朝的势力,可如果两国真的开展,对双方来说都是很大的损失,算不上势均力敌,但也差不多。所以即使暗潮汹涌,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着“和平”的假象。 “说起来,也到了一年一度的‘御贡’。”一位大臣在朝堂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用“朝贡”一词,是在标明大漠与南朝实力相差不多之意,“摄政王子,我倒是有一人推荐……” “王子!”白玛从后面蹦蹦哒哒的过来,把躲在帐子外面偷听的图兰抓了个正着,后者赶紧吧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随后把耳朵贴在帐布上仔细听着,很不幸,他只听到了众臣的赞同声,至于那个人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白玛!你真的很碍我事啊!”图兰气急败坏的跺跺脚,转身走了,没有看到帐中王座上的哈伦一脸为难。 “王兄,这申屠羯祸乱大漠,此番派遣他去中原,也是让他落叶归根,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至于图兰,那孩子伤心几天,也就忘了这回事,到时候再在族中寻几位相貌英俊的男子讨他开心即可。”索乌塔提议。 哈伦是不愿的,毕竟他已经答应了图兰允许他和申屠羯在一起,如果把申屠羯派往中原,就是再次欺骗了图兰,会失信于他的。 看出了哈伦的为难,索乌塔又道:“最近王兄忙于登基大典的筹备,此事可全权交与丞相处理……” 位列朝臣第一排的一位老臣点了点头,哈伦还是犹豫着,但如果太过宠溺图兰,一定会出来几个死谏的忠臣,他还未登基,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自然不能让这种闹剧发生,也只好妥协。 南朝的使臣名段继臣,具体的官位不明,但似乎曾是皇帝面前的红人,犯了错之后不仅被贬谪,还被派遣到西域出使边塞。 这次是老可汗的逝日与御贡之日很近,所以南朝皇帝只派遣了他一位使者完成两项任务,临行前皇帝也旁敲侧击,名为出使,实为流放,去了大漠,不管是死是活,你都不用回来了。 不过哈伦并不在乎他是因为什么而受到了惩罚,他关心的是段继臣的能力,他坚信,只要头脑足够精明,就会认清处境,即使是曾经的敌人也会效忠,历史上那些忠贞不屈的人物,的确很值得人们称颂百年,但却不够明智,他所效忠的,究竟是皇帝,朝廷,还是人民呢? 哈伦认为是最后者,不论前朝有多么辉煌,败了就是败了,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没有谁的统治能千秋万代。而虏臣应该做的,就是辅佐新王朝,让百姓安宁和乐,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忠义一蹶不振,使人民沦于水火之中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如果换做是他,即使在历史上留下千古骂名也该善待人民。 哈伦继承了老可汗治国的中庸之道,温和如他,自然不会斩了段继臣,不过首要的,就是劝降。 “摄政王子殿下太过谦逊,罪臣何德何能接受您的劝降呢,殿下的礼贤下士,即使是在我大南朝也很出名,且被百姓传为佳话。”段继臣俯首行礼。 “那,使臣之意是……”哈伦问道。实际上,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陛下放我出使边塞,自是希望两国能永久交好,只是从表面上看,派我一介罪臣来,倒有失打过风度,疑有贬低之意。实则不然,罪臣虽生性愚钝,但久仰大漠的君臣之礼,先前失去了陛下的宠信,此番便想好好学习,以敬天子。” 哈伦大笑,心里很是满意这个文绉绉的中原人,不虚伪,不造次,南朝皇帝为何派遣这样难得的人才冒着生命危险来出使大漠? “只是,未完成陛下的任务之前,臣还不能做陛下的臣子。” “哦?景炎君还委派你何事?” “陛下希望……和亲。” 作者有话要说: ☆、〔陆〕此般尤物 “和亲?使臣莫要说笑了,我大漠王族到了这一代,子嗣皆为男子,哪有公主可以……”哈伦面露难色,这南朝的皇帝景炎君在大漠中安插的细作并不少,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可汗膝下没有女儿,随便找位外戚或朝臣的女儿去和亲,也会因欺君之罪而发动战争,和亲之请,摆明了就是要找事啊。 “殿下莫急,”段继臣笑笑,将茶盏毕恭毕敬的往哈伦那侧挪了挪,“我大南朝素以和善长留青史,不同于历史上匈奴、契丹等蛮夷之辈,以扩展疆土而满足野心。皇上听闻殿下有一容貌阴柔美丽的胞弟,很想见上一见,若是无法和亲,将王子送入皇都,做质子也好,相对的,陛下也会将幼子送至大漠,殿下意下如何?” 段继臣将匈奴、契丹等族称为“蛮夷之辈”,也就是在表达南朝人民对大漠的轻视。哈伦一方面恼怒着,另一方面也很是佩服这位使臣的口才,只能用狠毒二字形容,快、狠、准的抓住人的弱点,并咬住不放。不过他接下来的话,也让哈伦意识到,景炎君不仅仅是挑衅那么简单了,怪不得他派一介罪臣前来,这是早有准备啊。 哈伦知道,他现在必须冷静下来,如果他因怒火中烧而发起战争,才是正中景炎君的圈套。“事关国家大事,并非我一人能作的了主,还请带我与众朝臣商议后,再予回复吧。” 果然如臆想中的舍不得,段继臣在心里笑了笑,谁人不知这哈伦王子早在老可汗逝世之前就已经手揽大权了,莫非,这传言所说,摄政王子与同母之弟有一腿是真的? ……看来是的,他算是来对了地方。还是自个儿的皇上好,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特意演了一出君臣误心的戏给外人看,将自己送到这蛮夷之地,想来,也就只有这儿的强壮男人才能满足自己吧…… ……哪儿有人会因为这种原因,冒着生命危险出使边塞的!南朝人一窝都是疯子! 哈伦自是不愿,和亲之事耽搁了下来,段继臣也没急着向他索求回复,一直宠爱着的弟弟自然是难以割舍,何况还有着那么复杂的情感,需要给他时间考虑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和亲与御贡是两回事,马上就到了两国使臣出发的日子,南朝是派了段继臣提前来了,大漠各部不准备可就说不过去了,段继臣笑呵呵的望着高台下忙活着的人们,不由得感慨: “没想到,塞外的百姓也能如此有序,看来,对胡人野蛮的印象,当真是我们中原人的误解。 索乌塔是打心底看不起中原人,柔柔弱弱的,历史上的战争也都是用计谋和人数取胜的,如果匈奴有多才的智囊团,和压倒性的兵马,说不定早已统一了中原。“中原人,你是来打探大漠情报的吗?” 段继臣笑:“陛下英明,手下的细作个个精明能干,何须派遣我一介罪臣来引人注目的打探消息,将军真是说笑。” 索乌塔对这口出狂言的中原人很是鄙夷,没有挑逗之意,只是想杀杀他的气势:“你这张小嘴在朝堂上很会说,入了内室,可还能说?”要一介武夫的索乌塔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也很是难为他了,不过意思很明确,你在人前是很强势,脱光了衣服被人□□得生不如死的时候,还能骂出来么? 段继臣笑出了声:“能不能说,总将亲自试试便知。”想不到这么早就暴露了自己的本性,既然如此,那他就不用在辛苦的隐瞒了。 而这个回答让索乌塔大吃一惊,陈腐的中原人不是该一甩长袖咬牙切齿的说一句:“无耻!”,然后转身跺着脚离开么,怎么这人比大漠的人还要开放,甚至……淫荡? 直到这时,索乌塔才仔细看了段继臣的脸,皮肤很白,一表人才的书生,不怎么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是喜欢那种誓死不从,但被摧垮了意志后声嘶力竭哭着求饶的,例如忠君的战俘就是很好的目标。以前老可汗对他隔三差五就会弄死战俘,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道自己上了这中原使臣,王兄会不会降罪呢? 段继臣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欲走下高台,突然间,他的余光瞄到了一个人影,那是…… “总将,敢问,坐在柴草上的那位是……” 索乌塔看都不用看一眼,有时间喜欢坐在柴草垛上的闲人,也就只有他恨之入骨的申屠羯了。“那是个中原人,十几年前出现在边疆,对自己过去的事只字不提,要不是图兰护着他,他早就被杀了。” 图兰,想必就是那位貌美的小王子吧。 段继臣又看了一眼,他可以保证自己绝没有看错,如果让这个人作为使臣出使中原,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哈伦这几天烦的要命,他现在是左右为难,一边是深爱的弟弟,另一边是他必须维护的国家,做个首领还真不是什么容易事,他已经几乎可以肯定申屠羯会对大漠造成威胁了,如果不是顾忌图兰的话,他一定不会让申屠羯出使中原,而是就地斩杀。他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兄长了,他不能再做昏君! “塔西,传我旨意,御贡队伍即日启程,若条件允许,事成后处决申屠羯。” 老丞相赞许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臣遵旨”,就下去吩咐了,看来这次还应在队伍中安插几位高手,否则,是杀不掉申屠羯的。 图兰还被蒙在鼓里,完全不知道兄长们在打着什么主意,被白玛硬喂下几顿饭,在躺在榻中美美睡一觉,就恢复了元气。不过这次一闹,他确信自己的两位兄长会放任自己肆意妄为一段时间了,但为了能与申屠羯在一起,他还是得装成乖宝宝的样子,等木已成舟之时,他们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图兰为自己的小计谋在心里鼓掌雀跃,熟不知,事态已经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了…… 图兰醒来后,第一个找的就是哈伦,离老远,后者就看到了那个朝自己奔过来,张开双臂,跳进自己怀里的少年,甚至头发还没梳起来,被风吹的凌乱不堪,但却并不影响少年的外貌,反而有种不一样的美感。 “兄长,我要和兄长一起用早膳!”图兰搂着哈伦,不停的蹭着撒娇,这让后者很是愧疚,他还不知自己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一旦发现,他还会这样亲近自己吗……估计一定会悲伤的想杀了自己吧…… “兄长今日有些要务处理,可能陪不了你了,抱歉,你可以去找索乌塔,二哥一定很开心你陪他。”哈伦清楚的看到了图兰眼中的失落: “是不是王兄登基之后就会更忙,没有时间陪图兰了。” 哈伦轻柔的抚着图兰的头:“不会的,只有今天。”只有今天,那个男人必须永远离开你的视线…… 图兰只好垂头丧气的去找索乌塔,实际上,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从小到大,这位兄长一直对自己冷眼相待,上一次见面又是给自己大骂一顿,他没胆量也是正常的,在索乌塔的帐前走了好几圈,都没有勇气进去。 不如,绕到后面偷偷看看兄长在做什么,如果他闭目养神,就不能去打扰他,自己回去随便吃点什么就好,如果他没有皱眉,心情还算好,就和他一起吃,全当交流感情了。 图兰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完全不计后果,抬腿就朝用细羊皮封的严严实实的帐窗前,也就只有这里比帐布薄一点,就算弄破了,兄长也不会责怪自己。 伸手从腰间拔出一把镀金的防身小刀,捅破了作为窗纸的细羊皮,眯着一只眼从小孔窥视着里面,还没看到索乌塔在哪里,就被一声惨叫吓得停住了动作。 “啊啊!出去……出去……”这不是兄长的声音,难道还有人敢在兄长的帐子里,叫兄长出去吗? ……图兰只猜对了一半,大概…… “怎么,刚才不是还很满意么,怎么现在又不让了?”索乌塔似是在挑衅。 “你……出去……出……啊!”这个声音他好像在哪儿听过,是那个中原的使臣?莫非自家二哥因为看不过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在自己的帐子里把他暴打了一顿?……不至于吧。 “啊啊……不要动,让我……让我……啊……”段继臣已经有了哭腔的颤音。 “哪会让你适应,那样可就没有情趣了。” 图兰终于听不下去,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二哥居然会和刚认识不久的男人……不,不!他不能相信! 图兰起身飞也似的逃了回去,一个人缩在被子里,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其实这很正常,索乌塔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在一起都和他没什么关系,那他在意的是什么? 白玛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主子抱着膝盖坐在榻上,头上还搭着绒被,样子十分颓废:“怎么了王子?” “白玛……”图兰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些,天气似乎又冷了,还是他的心冷?“我听到了,二哥和那位中原的使臣在……”图兰用力的摇摇头,似是想甩开那一直萦绕在耳边的讨厌声音。 “二王子?那很正常的,总将常对战俘做那种事。”白玛不以为然。 “可是……很痛苦啊,二哥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何况那位使臣叫的很凄裂,他为什么不停下来?” 白玛闻言摇摇手指:“啧啧,这就是王子你不懂了,对于二王子来说,那只是单纯的摧毁人的意志,与在战场上斩杀敌人并无不同,但对于有情人来说,这就是爱的表现。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顾虑自己痛苦与否,都想把自己交给对方,让相爱的二人合为一体的。”这话当然不可能是对男男,甚至男女之事都不了解的白玛说出来的,至于是谁教给他的,那就不得而知了。总之,他只是半懂不懂的复述出来。 “也就是说,我害怕的,其实是爱情带来的痛苦?可我并没有想把自己交给阿羯……”图兰迟疑的推测着自己的心情,然而,白玛也不能告诉他想的是对是错,反正,爱情就是两个人的事,他与申屠羯都互相了解对方,也没有必要去学习这门高深的学问了吧……可他真的了解申屠羯吗,似乎自己对他的所有都毫不知情,甚至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相反的,自己的一切他却都了如指掌,这样,真的可以吗? 图兰突然想起了哈伦的话,申屠羯是中原皇帝派来的细作,他难道真的……图兰用力摇摇头,不可以,不可以乱想,一旦对他不信任,两人的感情就会出现裂痕了,他不可以胡思乱想。 “王子,是织娘们叫我来请你过去的,大王子的登基大典在即,你需要做几套正式的服装,毕竟不是老可汗统治的时代了……你也不再是王子,而是王爷,该有个大人的样子了,恰好中原的是使臣带来了中原的丝织品,听说比细羊皮还薄,能透着光,王子你也穿上中原丝织的礼服,一定会增进两国友好的。”白玛唠唠叨叨的念叨着。 图兰知道,身为大漠的王子,他有这么做的责任。 段继臣见到图兰的时候,确实看着这位美人出神了许久,与中原人审美相不协调的异域美感,不同于西塞男子粗犷的那种阴柔,简直比京城的名女支,不,甚至比宫里的贵妃门还美,点缀在右颊的泪痣勾人心魄,此般尤物,定能讨得皇上欢心,不过是个男子……也亏了是名男子,真是应得了白乐天的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抱歉,罪臣失礼了,还望王子殿下赎罪。”段继臣低头致意,图兰能感觉到他动作的迟缓与不适,想必就是上午那场激战…… “罪臣身体不适,多有冒犯,请王子殿下赎罪。此番出使边塞,陛下特名我多携了江南名产的丝绸,且随从中多了几位宫中的绣娘,本是期待和亲,能为公主殿下做身华贵的嫁衣,既然王族中没有公主,也只好作罢,绣娘们便为王子们织制我□□的服饰,以增进两国友好关系。” “你让中原文化渗透到大漠王族的生活中是何居心,当真不是在同化我们?”图兰仰着脖颈质问道,这是他平生第一次以王子才有的威严面对别人,白玛听了暗自高兴,想必哈伦听到了,也是赞许的吧。 “王子殿下多虑了,陛下只是为庆新可汗登基才这般,其他御贡的礼品还有景德镇的瓷器,西湖的龙井茶,亳州的药材,以及饰品等物,为避嫌,陛下特意禁止了诗词,扇艺等文化产物的流入,还望王子明鉴。” 图兰觉得有理,便没再多问,段继臣见状,立刻吩咐秀娘上前为图兰量身体各处的尺寸,记下了数字,发现与景炎君喜欢的高矮胖瘦类型都相差无多。 “尤物,尤物啊……” 作者有话要说: ☆、〔柒〕出使中原 图兰发现申屠羯不见了,已经是登基大典的凌晨,兄长就要承袭王位,他会激动也是难免,何况他还从没见过那么大的场面,同时,也有一点没有夺得王位,辜负了申屠羯期望的惭愧,这几天因为自己闹腾到昏迷,再到接待中原使臣,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让他都无暇去顾及申屠羯,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图兰焦急的到处找人询问,白玛自然也不知道,只能帮着图兰去问,因为忙着登基之事,哈伦与索乌塔都在紧张的准备中,不接见任何人。抓住了忙来忙去的老丞相塔西,后者一脸不耐烦的让他去准备,显然也是忙过了头,最后,还是白玛从一位侍卫那里打探来了消息: “申屠将军已经作为使臣,带着御贡队伍去往中原了。”见图兰有如遇到晴天霹雳一般,颤巍巍的几乎跌倒,白玛立刻扶住了图兰: “王子先别急,南朝至今还未杀过御贡的使臣,而且景炎君还派使臣来大漠求亲,暂时是不会伤害申屠将军的。” “谁……是谁提议要把阿羯派遣到中原的?” “是……丞相塔西。” ―― 身着一袭战袍的哈伦缓缓走上高台,接过塔西手中的玉玺,俯瞰着脚下的万里疆土,举高了玉玺,又举高了佩刀,向世人昭示着他的王权。 “可汗万岁!可汗万岁!”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图兰对于登基大典的记忆就止在了这里,其余时候都在发愣,直到所有人都退了场还全然不知,要不是白玛硬把他拉走,还不知道他要愣站在那里多久。 典礼结束后,所有朝臣齐聚在朝堂,这并不是哈伦第一次上朝,所以并没有拘谨和紧张。 段继臣一步跨出,接着众臣俱在的这个时候,将景炎君交给他的最后一件任务完成:“先前,臣曾于可汗提起过和亲之事,不过大漠王室的子嗣中并没有公主可以赐婚,只好请求可汗派遣质子入京,以维系两国友好。” “本王尚无子嗣,何来质子得以入京?幼弟虽尚年少,却也是我大漠的王爷,于情于理于辈分,皆说不通。” “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谁逃不过‘情’‘理’二字的束缚,但主宰者也是人,且‘情’是摆在首位的,若是为了两国交好,臣认为,后世是不会指责的,且会留下一段佳话。” 哈伦不得不承认,段继臣的口才是在场所有人都比不上的,此时自己也处于尴尬的境地之中,该怎么办,真的忍痛让图兰去南朝受苦吗? “我南朝从未亏待过别国子民,何况是王爷,还请可汗放心。”段继臣能看透哈伦的心思,也能对症下药,句句直逼命根。 “王兄,我去!”本不在朝臣之列的图兰突然出现在帐中,双拳紧握,咬着嘴唇,一步一步坚定的往前走,语气同样坚定的又重复了一遍:“我要作为质子入京。” “图兰,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哈伦压低怒火,沉着声音问道。 “我知道,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救阿羯。”图兰直视着哈伦的眼睛,后者知道,他虽然不怪罪自己默许申屠羯出使中原之事,却也是铁了心的要去找申屠羯了,当着众臣的面,他没有拒绝和劝说他的余地。 “罢……去了南朝要处处守规矩,不能像在大漠这般无礼。”哈伦轻描淡写的交代一句,便宣布退朝了。 众臣皆报以段继臣怨念的目光,然后后者却不以为然,毕恭毕敬的上前,低头朝图兰行礼: “去往中原的路途可能有些遥远,但中途设有驿馆,殿下可沿途休息,必备之物我等下属以准备好,即日便可启程。陛下十分欢迎殿下入京,定会结彩十里以迎接殿下,只是罪臣看不到那壮观之景了,甚是遗憾……” 还没等图兰回话,索乌塔就掰过段继臣的身子,怒火丝毫没有压制的吼道:“不是警告过你,别打图兰的主意么!” 段继臣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体,声音冷的慑人:“尔等一介蛮夷武夫,不得阻止我尽臣子之忠,不要以为你与我有过鱼水之欢就可以命令我。”语毕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后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朝图兰再次行礼,恭敬道:“殿下即日便可启程。”特意咬重了“即日”两字的重音,意思就是殿下,你赶紧收拾收拾走吧,耽误了时间,惹得皇上不开心,我们可都担当不起。 图兰是临时起意作为质子到中原去的,当时是头脑一热,考虑不周,现在冷静下来了,想反悔也完了。他知道,要是自己去求兄长不去中原的话,哈伦也是不会拒绝的,宁可与南朝为敌,也要保护好自己,可他是大漠的王爷,不可以这么懦弱,不可以惧怕南朝的势力,木已成舟,他没有反悔的余地,就算不是为了申屠羯,他也必须要去,哪怕受到的是居高临下的侮辱,只要能护自己的国家,子民不被战乱颠覆,就是死,他也得忍。 他不能像兄长们那样,驾于马上挥刀斩敌,用双手来守护国民,只能用低微之态博得南朝皇帝的欢心。 不!他也是高高在上的王爷,绝不去取悦那狂妄之徒!在外,他就是大漠的象征,绝不以低媚阿谀来折辱大漠,与王族的尊严! 白玛望着自家主子眼神的变化,多的那几分鉴定,虽无法取代稚气,但也是一种成长,想必,即使远在中原,他也不会受欺负吧。 图兰回到帐子,吩咐几名仆从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从衣物,到饰品,再到各种必备之物,他都精心准备了具有大模特色的物件,不管到时候会遇到什么,誓死不被中原人同化,绝不忘记本心! 图兰与哈伦没再见面,只有老丞相塔西来为他送行,唠唠叨叨的交代着应尽之礼,事情发生的这么快,任谁都没有准备,只能尽力弥补着失误。图兰听得很不耐,但却不想制止,因为,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听这熟悉的乡音。 “丞相,你放心吧,我是大漠的王爷,绝不向南朝皇帝屈膝,俯首称臣,我大漠永不臣服南朝!” “好……好……”塔西的声音颤抖着,感动的老泪纵横,而索乌塔也热泪盈眶: “图兰……终于长大了。” 实则不然,这种竭力伪装出来的坚强,能撑到几时呢…… 随图兰同去的,只有白玛一人,其余作为护卫的,均是段继臣带来的那些护送御贡,需要返回京城的御林军,自古为质不比和亲,没有丰厚的嫁妆和人数众多的侍从队伍,图兰心里的凄凉,也只有白玛一人能懂…… “王爷,此去中原,你还打算寻找申屠将军吗?”白玛说的是大漠特有的语言……啻语,所以并不需要担心隔墙有耳。 “我想。毕竟我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如果情况允许,一定要尽全力寻找。” 白玛知道图兰是真的爱上了申屠羯,已经无法回头了。他在老丞相那儿学了好几天,大概也懂得了爱情是什么,也懂得了男男之爱的艰辛,都说皇帝好,可以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帝王无情,就算给予了名分地位,也不可能爱人一生。 南朝无论如何都要和大漠和亲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得到传闻中的轻视没人,甚至不惜颠覆老祖宗的规矩,让王爷作为质子进入皇城,如果图兰被景炎君看中,又仅得宠几月,几年,还不得归国,最终郁郁而终,葬身异乡,何等悲哀,他想救他,可该怎么办? 护送他们入京的均是景炎君的手下,就算能与他们交流,也不可能博得他们的同情被放走,逃跑成功的可能性又小到而已忽略,大局已定,白玛可以预想到图兰老无所依,客死他乡的悲惨晚年。 “别担心,顺其自然吧,伊苏神会保佑我们的。”图兰倒是看得很开,这让白玛更加忧伤,你究竟是真的不懂,还是强颜欢笑自我安慰呢…… 护送二人的,想必都是景炎君手下的精英,赶路的速度很快,只一天的时间就过了两所驿馆,也就是说,是两天的路程? “白玛,你看,这街市多么繁华,这还仅仅是小镇,你说这皇城,该是怎样的呢?”图兰好奇的掀开马车的帘子,朝外面窥视着,吆喝叫卖的小贩,花枝招展的姑娘,驾车慢行的老农,和吵闹声四起的酒肆,夜晚的城市,似乎更美。“什么时候……大漠也能如此繁华呢……” “快了,快了。”白玛嘿嘿的傻笑着,显然也是被这城市给吸引了,“哈伦可汗登基后,一定治理开明,百姓和乐,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这样的。” 图兰笑出了声:“你啊,还是不太适合文绉绉的说话啊。” 驾驶着马车,慢行穿梭于街道上的护卫竖着一双耳朵听着车内的说话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吩咐了其他护卫一声,便停下车去找在驿馆驻守的太守了。 “这是皇上亲诏的贵人,好生伺候着。”语毕举起腰间的金牌。早就接到上头命令的太守立刻媚笑着请几位往内堂走。 图兰惊异的望着室内的装潢,砖石砌成的墙壁不知道比帐布结实多少倍,活灵活现的雕刻引人入胜,琢磨精细的白玉美不胜收,还有这沁人心脾,让人凝神的熏香……一切都与大漠不同,似乎也比大漠要好,只是他并不流连这些精致,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回家。 这些护卫自始至终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可能也是语言不通的缘故,连客气一下都省了。 太守点头哈腰的将图兰请进一件干净的上等客房,连榻上的被褥都被铺好,用香熏过,可见中原人的细心。 白玛比比划划的问太守要热水,完全听不懂的异族语言让太守晕头转向,最后还是小二弄懂了白玛的意思,抬来了浴桶,打满热水,还在里面添加香料与粉红的花瓣,虽然与白玛最初设想的有些出入,但似乎是更好,也不知道图兰适应不适应得了这种陌生的待遇。 “看,中原人多奢侈,竟然用牛奶来泡澡。”白玛愤愤道,“这太不公平了!” “南朝物产丰富,经济发达,此般也是自然,再说这世上哪有公平的事呢,不然你我也不用出使中原,看着别人的脸色行事了。而且,不是你说王兄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大漠治理成这样吗。”图兰捂着嘴笑道。 “话虽不错,可是……”白玛还是有些部分,伺候着图兰脱了衣服,入浴,用木梳轻轻的梳理着图兰柔顺的长发:“王爷,你的头发真好,这么多年,还是没摸够。” 图兰笑出了声:“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摸,毕竟,以后可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笃笃”的敲门声响起,白玛起身去应门,是那个侍奉他们的小二:“中原……天气很热……请你和你的主子……都换上丝绸制的……衣服。”小二比比划划,断断续续好一会儿,白玛才大概懂得他的意思,低头朝小二道谢,后者害羞的摸了摸头,目光朝里一扫,正看到那披着长发的美人,托起花瓣与泡沫,吹开,一笑倾城。 小二看的呆了,还是白玛在他眼前挥挥手,拉回了他的思绪。 关上门,白玛不由得感慨:“王爷,你看,连个下人都被你吸引了,我真担心南朝皇帝会对你起歹心。” “别说笑了,我是大漠可汗的弟弟,量他也不敢对我做什么,我会打他的!”图兰举起皮肤细嫩的拳头,注视了一会儿,又眼含失落的放下……“我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他真的侵犯了我,我也毫无反抗之力,还不能对任何人说……” “王爷!”白玛揽住图兰的肩膀,似是在给予他坚持下去的勇气:“白玛一定会拼死保护你的!有我在,他们就别想碰你一根毫毛!” 图兰知道白玛说的是心里话,但他们两个都太弱,什么都做不了,“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小二在白玛关上门后,又流连了一会儿才离开,只要一闭上眼,就全是那没人吹拂花瓣的样子,与那满室的芬芳。 走到院落时,突然有人从身后踢了他的膝盖,因为痛感,他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小二没有站起,因为他知道,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治他的罪,诛杀他的家人。 先前驾车的护卫毫不留情,一脚踩在小二的头部,压下他的脖颈,使他一直保持着叩首的姿势。 “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眼睛还敢乱放。”冷冷的声音,令人恐惧的战栗。 “知……知道,小的知罪了……”嘴唇哆哆嗦嗦不听使唤,小二费了好大劲才吐出几个求饶的词汇。 “呵,皇上的人你也敢偷看,想谋反不成?” “不不不……小的知错了,求大人饶过小的吧……” “要不是陛下的婚事在即,我定要你狗命,不过为了给皇上冲喜,顺便为这位贵人积点阴德,就饶你一次。但死罪可免,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活罪难逃。”黑衣护卫手起刀过,几滴鲜血洒在地上,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到捂着眼睛的小二凄惨的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 ☆、〔捌〕迎娶仪式 柔软的丝绸穿在身上的质感,不同于大漠传统服饰的沉重,紧绷感,虽然很舒服,但图兰还是有些不适应,本誓死不愿穿这异族的服饰被同化,不想中原地区竟如此湿热,想坚持也不行了。 生活于寒冷高地的图兰一时适应不了这种天气,仰卧在马车内的软榻上,面色潮红,张大了嘴似乎也喘不上来气,白玛虽然也有这种反应,但身体机能很好,没多久便适应了,可图兰不行,自小身体就不好,加上赶路的速度很快,他根本没时间进行体内调节。 无奈,只好停在一个小城休息,一碗一碗灌着苦涩难喝的乌黑药液,等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大半个月也过去了,完全没达到护卫们尽早回京的目的,他们现在只期待耽搁了这么久,圣上不会动怒才好。 图兰至今依然记着当时段继臣所说的“结彩十里”,虽然没放在心上,但在亲眼看到这阵势的时候,还是大吃一惊。 “百姓尚以为皇上迎娶的是大漠公主,为了不让子民失望,还请殿下配合。”这是绝尘和图兰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啻语,这让图兰惊得后背直冒冷汗,向来会说啻语的中原人只有被皇帝选作质子的皇子,莫非这个护卫,是皇族? 图兰也曾学习过汉语,但因老可汗一直不忍割爱,让他作为质子远离自己,所以这门语言也就搁置了,想重拾也不是件简单事,因此在绝尘与其他护卫小声交流时,他也没怎么在意,难道说,自己一路上与白玛认为“安全”的对话,一直有人在偷听吗…… “我该怎样配合?”图兰努力压抑着内心的不安,问道。 “身着拖尾九丈长的红色嫁衣,意在昭示南朝与大漠永久交好,头戴鎏金珍珠凤冠,意即永远为两国百姓留住这份安宁,脚踏金丝红绣鞋,即与陛下白头偕老之意。” 将国家大义放在首位,其次是子民安泰,最次才是个人,图兰心里开始有些敬佩这位南朝的皇帝,只是,自己乃是大漠的王爷,怎可忍受被当做女子迎娶入宫?即便是为了两国交好,对方也令自己敬佩,他也不想受到这样的侮辱: “我……” “迎亲的队伍正在皇城外等候,还请殿下快做准备。”绝尘早就料到这小王爷不肯乖乖就范,已经做足了准备,几个护卫上前按住图兰的身体,不让他乱动,硬是给他换上了量身定做的大红嫁衣,还有几个丫头为他梳理长发,画好精致的妆容。 白玛见自家主子不愿,立刻上前阻止护卫钳制图兰的动作,却被绝尘一把挥开,推给另几个丫头:“把他也收拾好,殿下的仆从也不能失礼。” 图兰想喊,即使知道根本不可能有人来救他。绝尘看出了他的意图,立刻钳住他的喉咙,不痛,却也发不出声音,要知道,这副嗓子银铃一般悦耳的声音,可是要在晚上喊给皇上听的,现在弄坏了,他们的罪可就大了。 图兰被点了穴,全身动弹不得,只有眼睛能来回转动,收拾好后,被人打横抱进轿辇,摆好了一个端庄的姿势,随着一声“起轿!”就被送往京城了。 不过白玛相对于他可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因为他说什么都不肯妥协,就被点了穴,装在麻袋里,与随行的“嫁妆”扔在一起了。 图兰什么都做不了,眼睛转来转去,想在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中搜寻到能帮助自己的人,只不过这些百姓全是以朝拜的心态来仰望皇帝的新妃的,自然没人能出手救他。 御林军站在街道两侧,阻拦着往前推搡的百姓,奏乐的乐师随着迎亲队伍往前移动,欢快的乐曲在图兰耳中仿佛催命的魔音。近了……近了,自己真的要嫁给那个男人了吗…… 不!他不要! “皇上驾到――”尖细的声音让图兰呼吸一滞,皇帝亲临,他何德何能…… 景炎君本身就是高手,再加上对绝尘的了解,一看便知这美人被点了穴,在外人看来一动不动只是高贵的气质,只有他看得出那双眼睛里的无助与惊恐,好,甚好!他就喜欢这种小鹿一般的无辜眼神,惹人怜爱,引人践踏! 丞相李文时睁大了眼,这蛮夷之辈不都该是满脸毛须胡子的大汉么,为何这小王爷倾国倾城,纤弱无比,莫非真的是女子?……随即摇了摇头,先皇也有来自大漠的王妃,比起这小王爷也要强壮一些,难道有什么久治不愈的顽疾? 巧了,景炎君也想到了这点,低头吩咐了几句,李文时点点头。 图兰的轿辇行至景炎君马前时,景炎君破例没有让轿辇进入皇宫外院,而是驭马上前,伸手抓住图兰莲藕一般白皙纤细的手腕,顺势一拉,将那纤弱的身体揽入怀中,抱于马上,人群立刻爆出一阵欢呼。景炎君意外的没有昭告天下,而这份重任就落在了李文时的身上。 俯看怀中人,肤白如雪,画眉如黛,绛唇如含朱丹一般鲜艳欲滴,诱人侵犯。景炎君解了图兰的穴,后者先是疲惫的瘫软在他怀里,身体不如之前那般僵硬,随即挥起手就要去打那棱角分明的脸。景炎君笑着接住,低头就要去吻那因愤怒而微颤的朱唇。 “你!放开我!”声音清亮悦人,这让景炎君心情大好,这小东西真的很棒,早知道大漠藏着这般尤物,一定在登基之时就出兵去攻打那蛮夷之地了。 “放开!禽兽,我不是你的妃子!” “现在是了。”低沉性感的声音让图兰一愣。 “你……” “朕会说啻语,因为当年那个差点做了质子的皇子,就是朕。” 是你?那个会说啻语的护卫又是谁?图兰对这南朝皇室的疑惑更深一层。 李文时驾着马赶来,五十多岁的人了,骑马一颠一颠的,看得身后一帮芝麻官心惊肉跳,丞相大人要是摔着了该如何是好啊…… 景炎君见善后的来了,下马将图兰放在地上。 此时图兰才发现这个男人何止比他高了一头,踮起脚尖也只能够到他的胸口,和兄长差不多一般高,只是稍微瘦点,但肌肉却很结实,脸……他不想评价,一旦用语言描述后,他一定会迷上他。 “绝尘,养心殿后的未央宫就是他的寝宫,好生伺候着,半月后临幸。” “臣遵旨。”绝尘跪地领旨。 白玛被放了出来,一看到图兰,就立刻奔过去,看他有没有受伤,确认无事后,又像个孩子一样抱着图兰大哭,一看就是也给吓着了,虽然当时表现得很强硬,心里其实也很害怕吧。 “殿下,这边请。”绝尘毕恭毕敬的为图兰解释着皇宫的近况:“因我等下属疏忽,路途中多有耽搁,误了佳期,现正值先帝崩逝五周年祭月,陛下斋戒清心守忌,故不能临幸后宫嫔妃,望殿下莫急。” 图兰突然止住了脚步:“临幸?我本就是迁就贵朝才演了这出戏,为何假戏真做,甚至临幸我?过分!” 绝尘跪倒在地:“是卑职欺瞒殿下,请殿下责罚。” 图兰是想,但是对于一介听命行事的护卫,他又能怎样,只能跺跺脚:“罢了!我要去见皇上,向他讨个说法!” 绝尘将头埋得更低:“皇上近日清心斋戒,除上朝外,一直在养心殿批折子,不让任何人打扰,还请殿下……” “既然清心斋戒,又为何大动周章劳民伤财的‘迎娶’我这男子?”绝尘没有回答,图兰又道:“说来,皇上为我安排的住处不就是养心殿内宫,出入难免会打照面,我一定要问个清楚,你先领路。”绝尘无法,只好听命。 养心殿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少有嫔妃出入,历朝历代因宠爱妃子而允许其出入此地的,大都是些昏君傀儡,景炎君虽不在这二者之列,但在养心殿后院辟出一间内宫也是为方便与图兰相见,甚至临幸,可见他对图兰的上心,而手下有一群忠心直谏的臣子,他也无须担心自己会变为第二个周幽王。 与图兰所设想的不同,他并未如所愿的见到景炎君,绝尘特意在御花园饶了一遭,走了小路进入内宫,避免了二人的碰面。同时,图兰也被从未见过的奇花异草,栏台楼阁吸引了视线,毕竟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很快便忘了这这件事。 “好气派的皇宫。”白玛不由得发出一阵赞叹,伸手去摸那雕工精致的雕花木门,龙飞凤舞,莺歌燕鸣,中原人真是心灵手巧。 图兰被请进了内宫,景炎君早在五年前登基之时就为这里题好了匾额――未央宫。 自前朝结束后,未央一词被认为是祸国之词,诱使统治者沉溺于美色之中,世人为避嫌,均无人使用。然而现在,景炎君选中这个词做宫名,也是看中了它的寓意:月下常合欢,春宵夜未央。当时的他只是希望能迎娶一位美丽的妃子,金屋藏娇于此,万万没想到,入住这里的,竟是一位男子,美的令人窒息的纤弱男子。 “皇上,让图兰殿下入驻养心殿未央宫,臣诚以为不妥,自古以来,从未有皇帝光明正大迎娶男宠,甚至得以进入养心殿,臣愿死谏,求陛下三思。”礼部尚书陈瀚醇掀袍跪倒在地,哭声动天。 景炎君则不以为然:“万事,总要有个开头的人,还是陈尚书认为,朕没有这个资格?” 陈瀚醇立刻磕头:“臣绝无此意,陛下英名盖世,后世……” “行了,别阿谀朕。”景炎君慵懒的靠在龙椅的扶手上,举起茶盏抿了一口,“你们这些个老臣,动不动就要死谏,朕真的不值得你们活着侍奉,非要死后托梦吗?”盛公公再次呈上一杯茶,希望借此消了万岁爷的怒气,后者接过泼在地上,又道:“朕不是桀纣,做事自有分寸。” “可……图兰殿下是哈伦可汗最疼爱的弟弟,万一得知……” “朕看谁敢传消息给大漠。”景炎君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管不好自己,朕帮他们管。” 陈瀚醇没敢应声,但心里却不由得苦呼道:这不就是昏君的前兆吗? 图兰被伺候着拥入了宫,一干宫女太监跪倒在地,都不敢抬头看一眼这位新主子。要知道,那些稍微得宠的妃子们,还没诞下龙子就娇纵的不得了,动辄就对奴才又打又骂,甚至处死,这位新主子能进入未央宫是何等得宠,一个不小心,项上人头就不保啊。 “别低着头,都站起来吧,以后不必多礼。”图兰亲切的语气与蹩脚的汉语都让未央宫的奴人们大吃一惊,私底下对视了一眼,还是不敢起身。 “起来啊。”图兰伸手去拉一位宫女,吓的对方立刻磕头:“主子,奴婢不敢造次,求主子不要折煞奴婢。” “让你们起来就起来,这位殿下可不是喜说反话,借此惩治奴人的贤妃。”绝尘发话了,这谁还敢不停,不过开口矛头直指后宫,绝尘似乎罪不小。 “先报上名来,让我认识认识。”图兰被白玛扶到木椅上,微笑着望着这群日后要朝夕相处的奴人。 婉儿,浣碧,红妆,小高子,小德子。奴人们一个个报上姓名,如料想中的一样普通,只不过图兰从未见过太监,好奇的绕着小高子转了好几圈,东摸摸西看看:“为什么你的声音这么细,装出来的吗?” 小高子羞得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作答,都快急出了眼泪,而图兰还是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满心期待的看着他,这……可怎么办啊。 景炎君本想看看图兰安置的怎么样了,刚到后院,恰好看到了这尴尬的一幕,那小东西真美,天真无邪的绿眸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显然还没有被世俗所污染,若是让他止于此,一定会保持这般纯洁一生吧,真想只把这份可爱留给自己。 盛公公刚想高喊:“皇上驾到――”,就被景炎君用手势阻止了,后者已经迈进宫内的脚也收了回来,说不定他会打扰这美景,倒不如就这样窥视着。所谓,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盛公公是第一次见万岁爷这般温柔,与先帝的中庸温和不同,景炎君向来凌厉治理,苛刑胜比始皇,但因百姓少有犯罪,因而也未被世人称为暴君。可跟了阻止这么多年,盛公公感觉万岁爷的脾气也很是暴躁,那么不可能迁就别人的人,怎么可能…… 图兰和未央宫的奴人们很快搞好了关系,仆从们也很是亲近这位温和的主子,虽然景炎君并未设宴欢迎这位大漠的王爷,但上至太后,下至宫女,人人尽知宫内有位栗发绿眸的没人,甚喜四处走动。身居高位的贵妃们深谋远虑,不愿去招惹这位贵人,明面上不说,实际上就是躲着图兰,只有那些不知轻重的妃子、夫人去自找麻烦,用她们自己的话说,就是到头来惹了一身晦气。 图兰自然知道在这深宫中,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都是那景炎君的错,让这么多人误解他,得赶快找他澄清,不然自己的名声…… 景炎君听说图兰喜欢去御花园三部,特抽了空,去制造一次“偶遇”,望着那不着脂粉,一袭白衣的清丽人儿,总感觉心中有火乱撞,燃起了他的激情。 “这花真美,叫什么?”图兰俯下身去嗅那自粉红花瓣中心散发出的芬芳,美的倾城。 “会殿下,这花名西府海棠,又称解语花,是……” “是朕最喜欢的,盛开与光明之下,鲜艳的让其他花朵尽失颜色。”景炎君打断了应声宫女的话,举手阻止了宫人们跪地行礼的动作,望着图兰的侧脸,很是陶醉,也不知他是在说西府海棠,还是眼前这位美人。 图兰对汉语还不是很熟悉,反应了好久,才发觉一个“朕”字,天下敢这样自称的,也只有那个人了。放开手中的花茎,图兰站起身,挺直了背,即使身高不足与他平视,也依旧不失大漠王族的气势:“皇上来的正好,我有话对你说。”语气中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甜软的感觉。 景炎君笑了,视线又转到了阳光下的花海,侧对着图兰,半笑半怒的问道:“为何不对朕使用敬语?” “我的恩师……教导我,除我族之王与父母外,绝不对任何人臣服,我既然是为两国交好而来的,就要与皇上平起平坐。当然,应尽之礼,我必会遵守,只是,绝非君臣之礼。” “好!好一个绝非君臣之礼,有骨气,朕喜欢!”景炎君看到了图兰在提到“恩师”时,眼中除尊敬外,还有另一种情感,不由得想调戏他一下:“不知你在龙榻上可还有此骨气,朕很是期待。” “你!”图兰羞愤的红了脸,在景炎君眼中十分诱人,他感觉自这个高高在上男人的眼神很灼人,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毫无隐私一般,图兰怒了:“请皇上放尊重些,我乃大漠王族,绝非任你□□侮辱的女流之辈,待南朝与我大漠签下和平条约,我就会归国!” “你错了。”景炎君笑出声,“古往今来,质子是没有可以归国的,除非是逃离,何况你又是我光明正大迎娶来的,古有嬴政扣押太子燕丹,‘使日再中,天雨粟,令乌白头马生角,厨门木象生肉足,乃得归’已传为一段佳话,又有文成公主为两国和平嫁入吐蕃,在正常不过。” “马背生鹿角怎么可能?太子燕丹他逃离秦国了。” “没错,后来,他被生父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玖〕赌心计 图兰和景炎君的争论一直没有结果,景炎君顶喜欢这小家伙,明明心里有对词,却因为不熟悉汉语而说不出来,憋得面红耳赤的模样,最后看他急的快要哭出来,景炎君有些心疼:“今日休战,改日再续,爱妃,且与朕共用晚膳,朕会……” “不是爱妃!”图兰气的蹦了起来,“我不是你的妃子!”景炎君越觉着这小东西可爱的紧,也不顾他的反抗,拦腰抱起,朝长乐宫走去。 “放开!放开!”图兰哪里受过这种侮辱,也顾不得什么什么王族身份,张开手脚就要去打,景炎君也没放在心上,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的人能有多大力气,倒更像是在勾引他。 “你放心,在守孝的这一月中,朕不会碰你,你也有足够的时间让朕回心转意,靠的就是你这张会说的小嘴了。如果说不出什么令朕折服的话,也就只能在龙榻上婉转了。” “你!”图兰被景炎君放到木椅上,看着宫女们进进出出的摆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很快诱的饥肠辘辘的图兰败下阵来,景炎君见状笑着为图兰斟了一盏酒:“这是江南进贡的名产桂花酿,香气沁人,且酿造不久,专门适合你这种不善喝酒的人。” 图兰本想拒绝,但那甜蜜醇香的味道确实让他无法自拔,鬼使神差的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清爽自咽喉直滑入胃肠,舒服的不得了。 图兰舔舔嘴唇,意犹未尽,这一动作在景炎君眼中仿佛勾引一般,急欲将他压在身下,好好侵犯一番,只是他懂得现在不是时候,自斟一杯消除□□:“还有半月,先皇的祭月就要过了,在那之前皇宫上下忌荤腥,也是委屈你了。” 虽然桂花酿不醉人,但向来滴酒不沾的图兰还是有些微醺,含着筷子,语气有些不满:“以前在大漠的时候,每顿都有兄长喂我剔骨烤肉,习惯了之后,现在根本吃不饱……你们中原人什么待客之道啊……” 景炎君强忍住笑,又给这放肆的小东西斟了一杯,想让他说出更多心里话。 “南朝皇帝也真是暴虐,竟把我当做女子迎娶入宫,实在过分!这样我还怎么去找……”图兰趴在桌上,声音变得小的几乎听不见,嘟囔了一会儿,又诈尸一般声音大了起来:“我啊,其实还蛮想和那南朝皇帝做朋友,他治国有方,能让百姓生活和乐,要是我大漠子民也能这般幸福……就好了……” 做朋友?! 景炎君平生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想他和做朋友,不由得愣了一下,确定这小东西没有意识之后,才发觉他说的是实话。不都说,酒后吐真言么。 怕图兰睡着着凉,景炎君伸手将这可爱的小东西抱上龙榻,后者被惊醒,意识不清,模模糊糊只感觉眼前这人与申屠羯有几分相似,不由得伸手搂住了景炎君的脖颈,靠在他胸口,喃喃道:“阿羯……怎么还不来救我,我好想你……” 阿羯?是什么人。 景炎君脸色一沉,果然这小东西心里有别人,还做梦都想被那人救走,呵,到了他的地界,莫说是戒备森严的大内皇宫,只要你身在中原,就别想逃出他的手掌心,即使你回了大漠,他也一样有办法把你抢回来。 睡梦中的图兰全然不知身边人的想法,全把他当做申屠羯,住着前襟,用脸摩擦着,弄得景炎君都不忍心放下她,哭笑不得的眼睁睁看着他的口水浸湿自己的龙袍。 先帝祭月之际,若是将人留在自己的寝宫,定会让世人诟病,景炎君的惩罚制度虽苛刻,却也是位明君,不想铁齿铜牙的史官在自己光辉的历史上添写一句:“先帝祭月未过,将新欢留于宫中,合欢,有愧于先祖。”,即使再怜爱,也得把他带回未央宫,见这不撒手的阵势,也只能亲自去送。这小东西,顶嘴还有功了?竟让他堂堂南朝皇帝侍奉! 盛公公见万岁爷抱着图兰出来,也没敢言语,吩咐几个宫女收拾好长乐宫,就随着景炎君去养心殿了。世人还不知这金屋藏娇之事,只知道皇帝日夜留于养心殿,操劳国事,处理政务,或许景炎君当时并没料到这会使自己更加受人尊敬,这下既抱得美人归,又使明君形象深入人心,一举两得! 景炎君将那具纤瘦的身体放在榻上,因醉酒的缘故,图兰脸颊微红,薄唇鲜艳欲滴,引得景炎君竟有些无法控制自己。 景炎君走动难免会弄醒并未睡死的图兰,一睁眼,就看见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图兰没多想,完全不计后果的抬头撞了上去,眼前瞬间一黑,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一道蜿蜒的血流从额角直至下颌,血液刺激的图兰睁不开眼,此时的他浑然不知,如雪的白肤在这鲜红的衬托下有多妖冶。 “来人!宣太医!”景炎君虽沉浸在这美景中,却也知轻重,这小东西看起来柔弱,实际上骨子里倔强的很,他不想做的事,谁都不能勉强,哪怕是当今皇上。 图兰就这样咬着牙,强忍着剧烈的眩晕与景炎君僵持着,疼的酒都醒了过来,而那人却只在额头流下一小片红印,难道真的是有天龙护体吗? 图兰的伤口很深,寂静的宫殿里只能听到鲜血滴落在锦被上的声音,景炎君伸手想按住那恐怖的伤口为他止血,却被图兰一掌拍开:“别碰我!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你!” 原来刚才的醉酒不是偶然,是他信了自己不会碰他的承诺才放松的吗…… “君无戏言,为何皇上出尔反尔?” “你误会了,这并不……” “太医到――”盛公公的传话打断了景炎君,解释什么的以后也可以,现在要紧的是处理图兰的伤口,他只能应声让太医进来。 唐太医拎着木制的药箱,进来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得到景炎君的允许,才给图兰把脉看诊,这是丞相李文时的命令,入宫这么多年,唐太医也懂得皇上是想看这新近才纳的男宠身体状况如何,一日能消几次,需要怎么补身。 这脉不把不要紧,一把出了大事,“我的天哪!”唐太医自觉言行不妥,立刻跪倒在地:“求皇上恕臣无礼。” “别顾忌,大胆说。”有了景炎君的恩准,唐太医害怕什么: “这……殿下气血两虚,体内阴气过盛,受外伤不易痊愈,许是大漠气候所致,因水土不服造成轻微哮病,常胸闷不寐,状况……不大好啊……”唐太医还是有些为难。 “你给朕绕什么圈子,直说状况不好到什么程度。” “这……哮病若是严重,可在一两个时辰之内要人命啊……”唐太医这一说,是彻底吓着了景炎君,一跺脚,不等问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唐太医就跪倒在地,识相的答道:“待殿下适应中原的环境后,可以用火盆驱以体内寒气,待寒气散尽,情况便会大有好转。” 景炎君紧绷的神色这才有些许好转,一抬下巴,示意唐太医给图兰处理伤口。后者挽了袖子,将药草置于杵臼中捣着,用棉布绷着敷在图兰的伤口上,展开针包,用银针封住了几大血脉,阻止了血液的继续流失。 “伤口会留疤么?” “只要按时换药就不会,殿下的肤质极好,不易留痕。” 处理好了伤口,景炎君便遣去了宫内的一干闲杂人等,只剩下他与图兰两人,后者很是戒备。 “今日之事,是朕言而无信,伤了你的心,可你反应也太过激,早晚要走这一步的,何必呢?” “我不会!”图兰瞪视着景炎君,“我不会与你苟合!为何你如此执着于我,去找爱你的妃嫔不是更好?” 景炎君没有回答,起身拉上了图兰身上的被子,吹熄了宫内的烛火:“时候不早了,受了伤早些休息。”即将踏出宫门时,又小声道:“还有十四日,你有足够的时间与朕……交朋友。” 到时候,你会爱上我…… 景炎君走后,图兰一直缩在被子里颤抖着,当时他的骨气是很足,哪能料想到过后伤口会这么疼……图兰向来忍不得疼,每次都想躲进兄长的怀里哭一哭,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辽阔无际的大漠,那些熟悉的人骑着汗血马,满心欢喜的来迎接自己。这才离开家几天就想回去了,他还真是没出息。 白玛轻手轻脚的推开宫门,进去的时候,里面一点光亮都没有,点着了一根离软榻较远的红烛,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家主子颊上的几行泪痕,白玛也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这才来这儿多长时间就备受欺凌,以后可怎么活啊? 图兰在难熬的梦境中,并未醒过来,手指紧紧绞着身下用金丝绣成的凤单,不时还干哑的咳嗽几声,白玛去摸了摸图兰的脖颈,这惊人的热度……得,自家主子肯定又在着急上火了。 “快来人啊!找大夫啊!”白玛不会说汉语,只好冲出去找宫女一个劲的打手势。一群小宫女面面相觑了半天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等大概知道是图兰出事之后,进去摸那滚烫的额头时,人已经不省人事了:“小高子,快去请太医!” 请太医这种事是不可能不惊动皇上的,景炎君几乎和唐太医一起踏进未央宫,后者还在想,这怎么前脚刚走又出事,莫非…… 不过现在看来不太可能,唐太医哆哆嗦嗦的从被子里轻轻挪出图兰纤细的手臂,总感觉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在自己身后瞪视着自己,像要在自己身上挖出两个窟窿一样,真害怕待会儿看完了病,自己也要被凌迟了。 “老东西,你个庸医,刚才就是你来处理伤口,这会儿又发热,莫不成是开错了方子?” 唐太医立刻跪地磕头:“皇上饶命啊,老臣的方子确实没开错,殿下这发热也不是伤口发炎引起的,而是急火攻心,是有心事啊。” 白玛最了解图兰,如果他听得懂唐太医的话,现在一定会出来应和赞同,现在的他只能像在大漠一样,用湿棉布擦拭着图兰汗津津的脸,听着他痛苦的呼吸。 “阿羯……”图兰哭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玉枕上,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宫中显得格外刺耳。 阿羯阿羯,又是这个阿羯,他到底是你的什么人!景炎君很想把图兰从榻上拉起来问个清楚,可看到他这副面颊绯红,泪珠沾颊的惹人怜爱的模样,又心软了,命唐太医煎了药,一直守在图兰身边。 古有嬴政宠爱太子燕丹,流传下一段“马生鹿角乃得归”的佳话,燕丹因爱生恨指使荆轲刺秦,更愁煞了高渐离。景炎君一直深记着这个故事,也懂得帝王之爱,常常要伤害一些人,可他是自私的,帝王拥有这份凌驾于万人之上的特权,得来不易,他就要将它用于自己的幸福,即使心不在,也要他的人在! 在榻上熟睡的人并不知道身边这个男人的心思,只是天真地认为自己能逃出这如囚笼一般的深宫,能找到申屠羯,能与他一同幸福生活,甚至得到兄长的承认,得以归国,这个美梦究竟何时会醒来呢…… 盛公公小声提醒景炎君到了上朝的时候,后者脑中竟有一闪而过,想要留下陪着图兰的冲动,不过他知道,美人最终还是比不了江山,也只有坐稳了王位,他才能给他想要的。笑笑,转瞬释然。 盛公公差人去长乐宫取来了景炎君更换的龙袍,在未央宫,可以说是当着图兰的面更衣,即使他并未醒着,也会给人一种他们很亲近的感觉。以后这种事不会少,而且给他更衣的,也会是他。 景炎君走后,白玛就进到宫里,夜间的时候因自家主子牙关紧咬,半滴药液都喂不进去,这会儿也该醒了,再试试。 图兰被白玛扶起身子,这一折腾,本来就疼痛难忍的骨架更被拆散开一样,弄的图兰呲牙咧嘴,挺着干哑的嗓子求饶:“白玛,你放过我吧,受不了了……” 图兰是真难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苦涩的药液喂到嘴里都咽不下去,稍一偏头就流了出来,以前哪见过他这般,白玛也急了,喝不进去药,这病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快点来人帮帮忙啊!”未央宫的奴人们与白玛相处这么多天,虽然还是听不懂他说什么,但大抵也知道这种焦急的语气是图兰出了事,都是忠心侍奉主子的人,何况又是这么通情达理与人亲近的主子,奴人们自然心急如焚,如果换了贤妃娘娘,他们巴不得她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呢。 “小公子,这殿下喝不进去药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赌一把,去求求皇上?”婉儿的动作很真切,很容易就让白玛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是,昨晚皇上都没办法让殿下喝下药,现在能有用吗?”小高子问。 “你懂什么,皇上那是遵守与殿下的诺言,现在这都到了什么时候,皇上那么宠爱殿下,一定不忍心眼睁睁看殿下这么痛苦,我们去求皇上,他一定会答应的!” 作者有话要说: ☆、〔拾〕重归于好 图兰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是深夜,很奇怪,明明很长时间没有进食,却有莫名的饱腹感,舔一舔干的要命的嘴唇,居然还有薏米莲子粥的甜味,这是他来到中原后还算比较喜欢的食物,然而前几天躺下的时候却并没有吃,为什么现在嘴里还有味道?是错觉吗…… 图兰因高烧骨节疼痛,却因为受不了被子里的高温,无奈,抬手掀开。 奇怪的是,胸口处的重压感并没有随着被子的离开而减轻,图兰感觉不大对劲,伸手一摸,赫然是一只手臂。 手臂不吓人,生于大漠的图兰很少能听到牛鬼蛇神的故事,自然不会恐惧,令他心慌的是那只手臂的触感,虽然不算太粗,但肌肉很结实,怎么都不可能是女子的,那么只有男子了,会是谁? 这未央宫中除他之外的男子只有白玛与小高子和小德子,后两者是太监,自然不可能这么结实,白玛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活虽然干的很多,手臂很硬,但他很清楚这个触感不是白玛…… 能出入这里的,也就只有那个人了。 ――景炎君。 想起自己头上因他而撞出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图兰心里的委屈就一下子倾泻出来,还是不计后果的,将那只手臂扔了出去,自己朝软榻里侧一滚,想要离这个衣冠禽兽远些。 只不过,他的目的达成了,后背也撞得生疼,任宫廷的床榻再怎么宽大,也禁不住一个在大漠上打滚惯了的小野马来回折腾,这一下撞到床栏上,“嘭”的一声闷响,怎么听都疼得要命。 景炎君早在手臂被推开的那一刻就醒了,只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睡在他身边的人就一个翻身,这下撞得不轻,景炎君明显的感觉到床榻震了几震,吓得他立刻叫人进来掌灯,这要是再撞到他家小猫头上的伤口可就糟了。 没错,小猫。 生性淘气,喜欢活蹦乱跳,动不动和主人生气,三天两天不理,还会伸出小尖爪子去抓主人,这不就是图兰么。 “怎么了?做恶梦了?”景炎君立刻上前察看图兰撞到了哪里,后者冷笑着甩开他的手: “恶梦?是啊,没错,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恶梦!” 小东西又傲娇了。 景炎君感觉自己头有些痛,这几天,他算是摸透了图兰的脾气,虽然想家,但还是很喜欢中原这与大漠不同的地理环境,有很多没见过的花草,动物,服饰,装饰品,甚至人也长得和塞外人不同,如出一辙的黑头发黄皮肤,和他自己有很大差别,想来他也是流连其中的。 但是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与这美景格格不入的阎罗,不仅把他当做女子迎娶入宫,还禁足他,不让他出宫,所以才一直不肯给自己好脸色,只要是把他这两个心结打开的话,做朋友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难事,说不定还可以…… “图兰,朕知道你在气什么,但是也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不是?中原人的思想可和你不同,有讨厌的人或事的时候,不是想着怎样去逃避,而是怎么面对。就拿现在来说,你要做的是吃的白白胖胖,养精蓄锐来对付朕这个坏人,而不是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虚弱的连骂都骂不出来。”景炎君特意降低了身份,没有使用繁杂难懂的文言,为的是让这个还没成年的小东西听得明白一些。 图兰虽然嘴上不说话,但心里也承认景炎君说的有道理,也暗自下决心,下顿饭一定要好好吃,后者见缝插针,命御厨房煲了大补的人参汤端上来。 “朕知道你还在怪朕在天下百姓面前迎娶你的事,对于这一点,朕承认是朕的错,不该那么自私的不问你意见行事,但你也稍微理解一下朕,朕是南朝的皇帝,统治整个中原的人,总会有不容任何人反抗的野心,若是你誓死不愿,岂不是让我这皇帝失了颜面?” 图兰装着没听,一口一口灌着参汤,实际上心里也是认同的,怎么当时自己就没转过这个弯呢? “至于临幸一事,朕在父皇祭月结束之前是不会动你的,即使与你同床共枕,也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不会强迫你。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朕随时奉陪。”说着,景炎君伸手轻柔的抚着图兰被棉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额头:“还疼吗?” 图兰已经丢盔弃甲的败下阵了,心里再找不出什么怨恨这个男人的理由,好好想想,这些事全都是因为自己一时没想开,而这个男人却在一直迁就自己,他有什么理由再对他态度强硬呢。 说句不好听的,他虽然表面上说着什么绝不臣服于南朝,不屈服于景炎君,可现在就是属于寄人篱下,靠装孙子过活,悄没声息的让人不注意到自己就得了。但他呢,来这儿好几天了,一直都是自己给人摆脸子看,现在还得真龙天子来低三下四的劝他吃点东西,他有什么理再横下去啊……简直丢死人了…… 景炎君是第一次看到图兰这么颓废又安静听话的样子,像只犯了错的小宠物一样,委委屈屈的低着头,等着主人的责罚。 ……不过,他怎么忍心责罚这么可爱的小猫咪呢,疼爱还来不及…… “……你都,不生气吗……”图兰抬眼怯怯的望着景炎君,随即又立刻垂下,“我那么过分,你不生气吗……” 景炎君大笑出声:“朕生什么气,莫非你还希望朕生气不成?你真是,让人怜爱都来不及呢。” 景炎君放肆的笑声让图兰多少有些不满,再怎么说他以前也是给捧在手心上娇生惯养的王子,虽然景炎君只是感觉好笑,但这笑声却有些嘲讽的意味,让图兰不太舒服,可……自己本来就没理,只能忍了…… 景炎君很喜欢这小东西吃瘪的模样,有些委屈的嘟着嘴,却又明知是自己不对……唉,这种想骂又骂不出来的滋味应该不太好受吧。 图兰终于肯心平气和的和景炎君相处了,这在所有人眼中都未尝不是件好事,景炎君觉着自己离这鲜艳欲滴,却又遥不可及的小果实又进了一步,图兰感觉自己至少以后的日子不用和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对着干,玩儿心思了,至于局外的白玛、盛公公、李文时,以及一干宫人们来说,就是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不用担心皇帝和这谁也不怕的小祖宗干架了,皆大欢喜。 图兰这心情一好,病自然也好了,伤口也愈合的差不多,没几天就只剩下淡淡的疤痕,他自己是摸着额头嘿嘿的傻笑几声,对景炎君说:“再几天就好了,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但于景炎君来说,每次看到这个疤痕,都会让他陷入深深地内疚之中,如果当时的自己能收敛一点,就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了。 图兰粗枝大叶,成天傻乐呵,还是不懂男女,哦不,是男男感情的白玛提醒他景炎君看他的目光都不停留在他脸上了。后者以为,是他□□难消,不敢直视自己罢了,白玛一飞脚过去,没踢着不知真傻假呆的主子,把自个儿的腰给闪了,图兰还是看在白玛几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份上才把刘海放下来遮住那道已经不怎么显眼的疤痕,直让后者叫苦连天,说自己不该跟着这么个没脑子的主子。 “哼,不愿意跟着我,那你回大漠去啊。”图兰仗着白玛不能动,又是簪花又是脂粉的给白玛化着妆,虽然言语很傲娇,但手下的动作和脸上的笑却是一刻都没松下过。 “王爷,求您了,饶了我吧……”白玛欲哭无泪。 景炎君上完早朝之后回来,恰好看到图兰不依不饶的给宫女太监们打扮的放肆样儿,显然是玩疯了,连他这么大个人站在旁边都没看到。忽觉小腿一紧,低头看去,白玛已经快口吐白沫,可怜兮兮的抓着他龙袍的下摆:“皇上……救命啊……” 嚯,这脸…… 连见惯了战场上的尸体残肢的景炎君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要不是得保持着天子的威严,他可能会倒退几步,离这“不明生物”远一点。 “图兰,别闹了,该吃饭了。”这一声显然是救了未央宫的奴人们,一听是皇上来了,趁着图兰发愣的空闲,宫女太监们架着白玛立刻跑了,让意犹未尽的图兰有些失望: “别跑啊,没完呢!” “行了,图兰,别闹了。” 盛公公明显的感觉到,每次一和这小祖宗在一起,万岁爷就多了几分对待其他人的无奈,以前哪有过这种事,看来景炎君是对图兰真动心了。 景炎君见图兰望着奴人们跑去的方向还有些想追去的念头,不由得心里一阵怜悯在未央宫伺候祖宗的宫人,伸手把图兰揽在怀里,半拥半抱的带进了宫里。 后者没推开的原因,只是在于景炎君告诉他,这是“中原人的礼节”,为了圆这个谎,景炎君还特意下令,皇宫内所有与图兰打着照面的侍卫太监一定要“左拥右抱”,众臣皆哀叹:“皇上,疯了啊……” 疯了?大概吧,只是个前兆,更甚的,还在后面呢…… 图兰也是得寸进尺,仗着有景炎君护着就无法无天了。先是在自己的未央宫一片天地闹翻了天,捉弄的一群奴人哀声叫苦,没多久,就不满足这样了。说来也是,怎么着他也是在大漠上长大的王子,不可能甘心被关在皇宫禁足,心自然就飞到那宫墙外头了,何况他本就是为了找申屠羯才来到中原,虽然表面上装着淡定,实际上心里早就计划好了怎么逃跑。 “景炎,我大漠的御贡队伍到京城了吗?”自从被允许直呼景炎君姓名后,图兰就越来越不知轻重,虽然景炎君宠他,但也有些头痛。一开始被请求直呼姓名是因为他们是“朋友”的关系,望着那双清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碧色眸子,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本想就在这未央宫与养心殿两人独处的范围内,没有什么人会听到就算了,现在居然当着丞相的面说,这就不能怪他生气了。 李文时旁敲侧击了几句就离开了,他相信景炎君会处理好这件事,后者也是看他走远了,才拉下脸来:“图兰,以后不许在别人面前直呼我名讳。” “为什么,景炎你不把我当做朋友了吗?”图兰习惯了在大漠和兄长们撒娇,和景炎君混熟了之后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了,隔着饭桌,伸出一只腿搭在景炎君大腿上摩擦来摩擦去。在大漠那种寒冷的环境下生活的久了,自然受不了中原湿热的环境,因为每次被点着火盆驱寒气的时候图兰都叫的非常凄惨,所以唐太医的方法也被搁置下来,放任图兰穿着单薄凉快的衣服去了。 景炎君本想来一场正式严肃的对话,谁料这小家伙居然还是不知轻重缓急的作,伸手想把那只小腿甩下去,动作却在接触到那比丝绸更柔滑的皮肤时停滞了……他居然放不开了…… “图兰,你听朕说,我们的关系再怎么近,朕也是南朝的皇帝,有天子的威严,不能允许其他人直呼朕的名讳的,就连太后都不行,何况是你呢,会令世人诟病的。” “我知道了。”图兰有事相求,自然表现的很乖,见他听进去了,景炎君夹了一块冬笋放进图兰的碗里,后者咬着筷子,睁着大眼睛继续着刚才的问题: “那,现在没有别人,我可以叫你景炎吧。景炎,大漠的御贡队伍到了吗?” 一提到御贡,景炎君就头疼,表情一下子沉了下来,低头喝了一匙红豆羹:“没有,音信全无,你怎么想问这个问题。” “只是……想家了而已,想看看家乡的东西,就能有所寄托吧……”图兰是真的想家了,问这个问题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所以反应在景炎君看来就十分真切,后者也轻易的相信了,他不认为这个天真单纯的小家伙会欺骗他。 不过,图兰更在意的还是御贡队伍没有到达京城的这个问题,御贡队伍比他还早出发,按理说应该已经到了,可是居然音信全无,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景炎君没有骗他的理由,所以图兰相信御贡队伍却是没有到达京城,可是为什么……莫非是队伍中出了事,难道是申屠羯被…… 不,不…… 图兰强制自己不去想那恐怖的场景,就算是申屠羯被王兄下令杀了,那护送御贡的其他护卫也应该把御贡送到京城了啊,难道是整个队伍都遇到了什么事? 图兰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看来,他必须想办法出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拾壹〕落难凤凰 别看图兰长得纤弱,实际上性子可倔强的很,他决定了要出宫去找申屠羯,这谁能拦得住? “小高子,要怎样才能出宫啊?” 这个问题可吓蒙了小高子,自家主子这可是要做傻事啊,这还了得? 小高子立刻跪地不起,大哭着抱着图兰的大腿,死死不肯撒手:“主子,这大明宫岂是咱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呢,进来不容易,出去更不容易,即使是皇后贵妃,也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宫门,何况是……主子,求您了,您就别打这主意了,不然未央宫上上下下每一个能活的啊……”小高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打湿了图兰的下襟,抱着那条大腿,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架势,图兰也清楚不能贸然行事,嘴上不耐烦的答应不乱搞,哪甘心就这样被禁足,心里也在想办法。 小高子以为自家主子生性温和,答应下来就不会再胡思乱想,哪知这实际上性格刚硬的小东西早就做好出逃的准备,打算溜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恰好景炎君这几日忙着西北饥荒的问题,无暇管他,这个时候不跑等什么时候逃啊,他再不走就傻了。 图兰本想带着白玛一起走,可看到他睡得一脸幸福,又不忍心打扰他,再说多带一个人就是累赘,被发现的可能性更大,说不定白玛还会劝他不要走,再被缠住就麻烦了,得不偿失,还是自己一个人落跑吧。 景炎君吩咐绣娘做给图兰的衣服并没有适合隐藏在夜色中的深色衣物,无奈,图兰挑了一件还算轻便的衣服,用小刀割掉了下摆,脚踩一双玄布小靴,偷塞了几锭碎银,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许是从来到这未央宫,他就没惹什么乱子,在这里看守的御林军都被打发到未央宫墙外巡逻了,实则不然,景炎君只是自私的希望这位美人与美景能留给自己,若是让他人看到了,他这皇帝做的也就很失败了。 图兰暗感幸运,轻手轻脚的爬到墙头,确定四周没人之后,才跳下来,重新站在地面。即使从前再怎么不擅长骑射,图兰多少还是有点功底的,翻几堵墙根本不在话下,只是这只喜欢登高的小猫并不认识通往宫门的路,在夜色笼罩下的皇宫里转几圈,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图兰暗自叫苦,可是跑都跑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被发现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责罚,万一增加了看管他的护卫可就糟了,也就是说,只有今晚这个机会,逾期不候了。 图兰跺跺脚,膝盖微曲,用力弹起,手搭住宫墙的墙头,脚借着参差不齐的砖缝一蹬,整个人就翻到了墙的那侧,像只轻盈的燕子一样,只是他自负的认为这里会像之前一样没人看守,再被灯火通明吓了一跳,摔在草地上,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被人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糟了,被发现了…… 图兰被五花大绑,护卫将灰头土脸的他从地上架了起来,狠狠摔在坚硬的石砖上,一双白底嵌玉的玄色纹麟靴闯进了他的视线,这些天他学习中原的文化,知道龙是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图案,凤凰则代表皇后,那么麒麟就是将军了。 “绝尘……放过我吧。”图兰苦着脸装可怜,刚刚摔得还挺疼,翻不过身来,还有点喘不上气。 绝尘本来还在想是那个不要命的敢来夜闯皇宫了,居然在一月一度他这护国大将军巡夜的时候作死,胆子不小啊,也正因日子非凡,所以景炎君才大胆放心的不去看图兰的近况,没想到这只淘气的小猫已经心野到这种程度了。虽然景炎君给了绝尘随意处置欲逃离皇宫之人的权利,可看到这人是图兰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他敢保证,碰这小祖宗一根毫毛,死的就是自己。左右他都做不成好人,还不如干脆交给景炎君处理,省得他惹一身麻烦。 “扶起来,好生伺候着!”绝尘命令一声,“走,去见皇上。” 图兰一听要去见景炎君,知道自己肯定少不了一顿打,挣扎着不让护卫碰,想想腿就软了,顺势坐在地上开始跺脚大哭:“绝尘你太坏了,你要害死我!”撒娇这一招在哈伦身上有用,可能对景炎君也有效,不过绝尘只是冷冷的望着这只在地上来回打滚的小猫,沉声道:“闹够了就去见皇上吧,耽误时间只会让你的罪更大。” 图兰老实了,愣了一会儿,一声不吭的站起来,跟在绝尘后面,慢吞吞的朝养心殿走去,一路上不停的想着该怎么逃脱,如果这能跑回去,就算他们找上门来也可以说是嫁祸,无奈这些个训练有素的护卫死死盯着自己,眼神稍微一偏就会拔刀来威慑自己,不可能了,认命吧…… 一进门,图兰就感觉周围的温度低了几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牙齿打着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景炎君头都没抬,冷着声音说了一句:“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送到朕这儿来做什么,难道朕还能包庇他不成?” “景炎……”图兰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发觉这个男人是认真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这可不是装的,是真给吓着了,景炎君微愕,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害怕,装的?不像啊…… “景炎,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逃走了,求你别把我变成太监,我不要……我不要……” 景炎君一愣,这下算是明白图兰在怕什么了,忍不住哈哈大笑:“图兰,莫非你认为我大内皇宫只有宫刑一种惩罚吗?” 图兰止住了哭声,眼泪还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刷刷落下,笨拙的用衣袖抹着脸,等待着景炎君的处罚。 “朕怎么忍心对你那么残忍,若真是如此,以后在龙榻上也要少掉很多乐趣。顶多是抽你几鞭,给你个教训罢了。” 图兰闻言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你都不生气吗?” “生气,怎么会不生气,朕的爱妃心里有别人,甚至深夜出逃要去找他,朕再不生气,别说是皇帝,连做男人也不成功。” “我……” “别解释,朕现在没有时间听你给朕瞎掰,你先回去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再挨那几鞭,算是私心,朕不想看到爱妃的眼底有乌黑。” 不等图兰说些什么,景炎君就命人把他送了出去,遣去了一干闲杂人等,景炎君靠在龙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摇曳的烛火映的他的脸部阴影更加强烈,使人看不清他的神态,沉默了许久,才疲倦的开口:“绝尘,朕命你去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绝尘跪地:“回陛下,臣已查明。那位图兰殿下口中的‘阿羯’,全名申屠羯,十年前出现在边疆,浑身是伤,乃是图兰殿下在大漠时的恋人,但因来历不明受到大漠人的排挤。前阵随御贡队伍一起到中原后下落不明,有目击者看到几位胡人打扮的男子出入京城,臣已据他们的描述,派人画出了头像,请陛下过目。” 说着,绝尘双手呈上一张宣纸,盛公公接过,转而呈给景炎君,后者这才慵懒的睁开眼,只一扫,就让盛公公拿去烧了。 一时间,寂静的养心殿中,只听得沉重的叹息声:“时隔多年,他又来抢朕视若珍宝的东西了吗……莫非十年前的惨剧还要重演一次?”似是在自问,没有人回答,绝尘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猜不出他的心情。 景凌……你究竟要把朕逼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啊…… “绝尘,加派看守图兰的人手,要是再让他逃了,朕拿你是问。” “臣遵旨。” ―― 图兰被押送回了未央宫,想起明天还有一顿打,就愁眉苦脸睡不着觉,小高子吓得大腿直颤,“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自家主子别再想往外跑了,这皇上要是下令彻查,早知道图兰要跑的他肯定脱不了干系,人头不保啊。这小祖宗是挺倔,不听话,但应该是是软不吃硬的,哭几通好好求他,说不定真能回心转意呢。 可是,我也有不得不出去的苦衷啊…… 图兰知道和这群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奴人们说也没有用,还不如去求景炎君,虽然他不大可能答应,但撒个娇大概就可以了,如果实在不行,真到了那一步,他会…… 白玛知道图兰心里在烦什么,去御厨房要了一碗热牛奶,端回来给图兰喝了,看着那每个动作都带着怒火,图兰知道,这脾气温和的伙伴一定是发火了:“白玛,你生气了?”弱弱的语气问道。 白玛冷哼一声:“我不是气你不告而别,而是不相信我,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图兰低着头,没有回答,他知道这个时候解释什么都没有用,本来错的就是他。 “听说明天你还要挨打,也难怪,你这样一定会激怒那个人的。看你这样我也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先睡吧,精神不足,伤可不容易好。” 白玛说了和景炎君相似的话,收走了碗,就关上门离开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图兰一人,清冷的很…… 他这么做,真的错了吗…… 图兰带着这个疑问,就去见周公了,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正上方了,等着惩罚这位小祖宗的一群奴才早就等在门外,汗滴顺着脖颈的曲线流下,也愣是一动不敢动,恭候着应该受罚的小王爷,后者满脸歉意的系上衣带出门,自觉的趴在地上,等候即将到来的一顿大刑。 “殿下,这……向来受罚都是不能在养心殿,皇上面前进行的,免得血污了天子眼,咱……只能移步去宫外走廊。”常德贵是跟在景炎君身边的太监,不及盛公公那般受重用,只干些惩罚犯错官员和妃子的监督任务。 这尖细的声音不比盛公公和小高子那般亲近,到有种令人厌烦的奸诈之感,让图兰很不舒服,可没办法,这一切都是自己作的,只能默默受着。 图兰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着朝殿外走去,被强制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想反抗,一把推开钳制着自己的两人:“放开!我自己会走!” 殿外的奴才们也早已准备好,图兰往那硬木凳上一趴,咬着袖子打算强忍,掌刑的公公们也知道速战速决,一鞭子挥过来,在空中甩的“啪啪”作响,这落到身上还不得皮开肉绽,图兰吓得直哆嗦,可是……不疼? 这些掌刑的太监早就被下了命令,谁要敢在这位祖宗身上留下一道伤疤,长乐宫后有一井蛇洞,自己麻溜跳进去,别等人请你。这谁还敢碰他,在空中甩几下鞭子,走个形式就得了。 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图兰舒服的昏昏欲睡,口水流了一板凳,都滴在地上了,也浑然不知。 贤妃自前些日子怀上了龙种,被册封了贵妃之后,飞扬跋扈,盛气凌人,好像这后宫除了太后以外就是她最大了,也常去养心殿前三部,带着参汤莲子粥类的小吃送给景炎君,想要夺回皇上的心,不料后者只是冷冷的说一句:“先帝祭月未过,爱妃怀胎辛苦,还是你去补吧。” 都不叫她的小名了,显然自己这就是失宠的前兆啊。 不甘心就这样被当做繁育后代的工具,贤妃变本加厉想与景炎君“偶遇”,这日,恰好就碰到了图兰这只落难的凤凰,多少她也听说过这位大漠王爷与皇上的风言风语,有了机会,怎么可能不出手报复,为自己出口恶气? “哟,常公公,这受罚的,是哪位贵人啊。”明知故问,这宫中栗发碧眼的,除了图兰还会有谁? 贤妃说话阴阳怪气,是人听着都不舒服,可这后宫至今只有她一个怀上龙胎的妃子,太后都让她三分,谁敢表现出对她的不满?表面上跪着行礼,一副尊敬的样子,实际上在下面天天祈祷阎王带她走呢。 “回娘娘,这位是住在未央宫的图兰王爷,昨日因欲逃皇宫被带了回来,皇上命我等奴才在此施刑。”常德贵也打着自己的算盘,特意拐弯抹角,用容易激怒贤妃的语气回答,后者也正中他的陷阱: “你们这些个奴才,就这么不会做事吗,下手如此之轻,是想让世人留下皇上徇私的话柄吗,没用的东西,给我狠狠打!” “可……皇上有令……”掌刑的太监为难的搬出了皇上,说白了就一句,皇上大还是贤妃大,换你听谁的? 贤妃身边的宫女上前给了说话的太监一巴掌:“还敢顶嘴,娘娘的话你敢不听?” 贤妃也气得半死:“本宫这么做是为了树立皇上的威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本宫错,皇上也不该斥责本宫!”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太监还敢抗命么,就是皇上怪罪下来,也比立刻被贤妃弄死要好,多活一秒是一秒,人都是自私的。 举起鞭子,“啪”的一声,十分响亮的抽在了图兰的背上,疼的正在熟睡中的后者惨叫一声,僵直了身子,眼泪都激了出来。 “不,还不够重,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需要本宫叫你们怎么用力吗?” 这一下的疼还没忍过去,又一鞭更用力的抽打在背上,图兰叫的更加凄惨,手臂无力的垂下,一道蜿蜒的鲜红浸湿了衣衫,顺着手臂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凭这力度,不出十下就能打死这瘦弱不堪的少年,白玛一见到血就吓傻了,也顾不得会不会被贤妃抓回来一并打死,谁管你个泼妇啊,起身就朝着养心殿的方向死命的跑去,哪怕因为冒犯皇上而被判死罪,也总好过自家主子活活给人打死。 白玛哭的乱七八糟,跑进宫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从御花园散步回来的景炎君,周围的护卫见这踉踉跄跄跑过来的“刺客”,纷纷拔出刀来护驾。白玛被拉的近不了景炎君的身,只好大喊一声:“求皇上快去救王爷,他会被打死的!”啻语,他或许不该太期待景炎君能听懂。 然而事实上,景炎君不仅能听懂,而且非常精通,一听这话也急了,虽然他早已吩咐掌刑的太监下手轻些,但这宫中有太多不可测的因素,万一图兰遇到哪个不好惹的,那可就真的没命了。 “他在哪儿?” 白玛指了指身后:“墙的那边……”见皇上急急忙忙的走了,没再计较,护卫们自然也没有再去压制白玛的理由,放任他跟了过去。 见到图兰的时候,景炎君突然感觉心脏一阵剧烈的抽搐,喘不上气的痛,那人显然已经疼晕了过去,嘴角不断往外流着血沫,满地的鲜血很是刺眼,此时,他只想将造成这局面的人碎尸万段。 “住手!”掌刑的太监被这低沉的怒吼吓个半死,立刻扔了鞭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盛公公把手指放在图兰鼻前探了探他的气息:“皇上,还有救。” “宣太医!” 没有人敢动奄奄一息的图兰,生怕一不小心牵动了伤口,让他仅剩的这一口气也咽下去。 又是这倒霉的唐太医,一看到那恐怖的伤口,不由得背过头去,太残忍了,这人的心,要怎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才能变得这么狠啊…… “救活他,出半点岔子,朕要你老命!” 唐太医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老臣遵旨”,就低头用针线去缝合图兰伤痕累累的后背,也用不着什么麻沸散了,人都昏过去,疼过了劲儿也感觉不到了。 景炎君终于注意到不远处还有另一伙人,为首的贤妃正在不安的摆弄指尖,没落跑,还算她聪明,就算跑了,只要盘问一下他也会查出究竟是谁指使伤人的,到时候她的罪更大。 “贤妃,见了朕为何不行礼?”景炎君的声音冷如七尺寒冰,又提及了名号,慑的贤妃浑身一震: “臣妾……” “五个月身孕,应该还不会妨碍你行礼,前朝皇后杪筠怀胎八月依旧对先皇行跪礼,若是贤妃真的不能,也就不会四处乱晃了吧。”连“爱妃”这形式上的称呼都不用了,景炎君这是真怒了。 见贤妃一直不肯回话,表情委屈的像是他冤枉她一般,景炎君更是愤怒,想责罚,但挂念她的肚子里还怀着自己的骨肉,只能先忍耐:“贤妃,此事暂且搁置几天,但不代表朕忘了,你去漱心阁面壁几天,听候发落。” “臣妾……谢皇上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拾贰〕插曲 贤妃是被罚到漱心阁面壁了,可图兰还没醒过来,伤口缝合好了,也只能俯卧在榻上。这姿势就连半滴水都喂不进去,哪儿疼了,叫都叫不出来,也只能默默流几滴泪,疼到极点又晕过去,反反复复,就是练武之人也受不住这种折腾,何况他一介娇生惯养的王爷? 景炎君心疼,但也只能用热腾腾的湿棉布润他的嘴唇,因为失血过多,那张脸格外苍白,给人一种随时就会撒手人寰的脆弱之感,像易碎的娃娃一般。 “俯卧久了,是不是会呼吸困难?”景炎君问道,彻夜守在图兰身边的唐太医为难的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景炎君看了半天,突然一句:“把他扶起来”吓着了唐太医,“不进食也不行,总这么趴着不是办法。” 唐太医早就想让图兰坐着了,但就怕景炎君因为心疼他而不让,现在皇上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可喜可贺么? 说起来,这小王爷也真是多灾多难,从来了这皇宫就没几天安生,除了受伤就是生病,也真令人心疼……现在又杠上了贤妃这个难缠的人物,还真是……凶多吉少,就算你是蛮夷的王爷也没用,这贤妃自打入宫起,身上已经背负了几十条人命,因为外戚太过强大,皇上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贤妃或许并不想得权,但就是爱景炎君爱到了骨子里,所以除掉了所有绊脚石,还真是讽刺,如今居然被一个异族男子抢了皇上恩宠,也难怪她会妒心横起,出手加害。 唐太医这一愣神,手下的力道没轻没重,加上白玛靠在墙上睡得四仰八叉,绊了这老太医一脚。身体一失去平衡的时候,人下意识的回想抓东西,唐太医这一伸手不要紧,不仅摔着了自己,也碰到了图兰的后背,坚硬的指甲掠过被缝合的伤口,后者直接从昏睡中疼醒过来,喉咙干的喊都喊不出来。景炎君只感觉怀中的身体一僵,随后几滴温热就落到了自己手上。 ……哭了,这也太怕疼了吧…… 图兰其实绝大部分是因为委屈而哭的,是这个男人下令惩罚自己,却一开始温柔的令人窒息,后来迅雷一般的残暴又敌不可挡,弄伤了自己之后又来对自己好。乳母曾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对你做的任何细节,都能体现出未来,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预兆,他这样做,莫非是会负了自己,再对自己宠爱有加吗? 图兰认为自己没有勇气接受这种变故,如果不能保证一直,那他宁可没有当初…… “来人,让御厨房……” “我不吃。”图兰一口拒绝了景炎君,嘴唇明明已经干的快要渗出血丝来,却还是倔强的不肯喝水:“你不给我个解释,我是不会妥协的。: 景炎君越来越感觉自己把这只小猫给宠坏了,没大没小,还敢和自己讨价还价,他是谁?南朝万人之上的皇帝啊,决不允许任何人违抗他的意愿,他竟然…… “来人,往下灌。”以备图兰醒来,素淡的白粥一直在盒里温着,本看他精神不振,想给他弄些有营养的食物补补,现在看来能喂进去已经很不错了,也管不了那么多。 图兰被这简单的三个字――“往下灌”彻底伤了心,难道说,自己真的一直被他当做的奴隶一样的所有物,从来就不是朋友吗……不是那种可以交心,没有任何强权的朋友吗…… 有护卫开门进来跪地行了个礼,两个一左一右钳制住图兰的身体,不让他挣扎乱动,弄痛背后的伤,另一名护卫端了粥上前就要掐开图兰的嘴。 图兰哪肯,偏过头去不张口,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体力薄弱的图兰自知敌不过,又对景炎君使用强制暴力很不满,假装很痛的叫了一声,趁着护卫发愣,手劲松懈的时候,朝景炎君投去了幽怨的一记目光,咬着牙,狠狠撞在床栏的木柱上。 有棱有角的木柱不比圆润的床栏,何况图兰这一下又是以寻死的力气撞的,霎时头破血流,吓傻了景炎君和一干护卫。 “我绝不听命于你。”图兰恶狠狠的扔下一句,抬头又要去撞,这次景炎君有了准备,在他未再次碰撞到坚硬的床栏之前就抱住了那具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图兰还在挣扎,景炎君将他抱得更紧,“图兰,你何必呢!” ……何必,这个男人居然问他何必…… 他是大漠的王爷,却要屈身到中原做人质,不仅如此,还要后宫不得参政的妃子来惩治他,强制他吃东西,他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放开!景炎你这暴君,我会让你后悔,一定会!” “朕已经后悔了!”景炎君低吼一声,将图兰慑的浑身一震,睁着大眼,不解的望着前者。 “何必闹得自己再添新伤,那些伤害你的人,朕一定会处置,你到底是何必呢?” 图兰闻言冷笑:“我若说,真正伤害我的人是你,你又该怎么办?” 景炎君沉默了,紧搂着图兰的手臂渐渐放松,粗暴的抬起图兰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后者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里燃烧着的怒火,明明不害怕,却有些心惊。 “朕,真的让你这么痛苦?”一字一顿,咬着牙问出的话,让图兰有一种不抓住,他就会离开的感觉,可那份所谓王族的尊严与倔强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示弱的话,只是有种仿佛要将自己撕裂的痛苦在心里叫嚣着,像是为了躲避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图兰伸手捂住了双耳,紧咬着的唇已经透出殷殷鲜红。 此时的他也不用估计什么了,抓着景炎龙袍的前襟,努力一挺,坐了起来,抱住那棱角分明的脸,不顾周遭几道惊诧的目光,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亲吻那曾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薄唇。 景炎君也愣了,只是感觉这个吻太过青涩,不同于任何妃子,还有种他读不懂的情感,直到多年后这个美丽的少年长眠于地下后,他才明白,那是绝望。 血腥的味道在两人口中散开,图兰在景炎君回应他之前就离开了那两片唇,用轻的仿佛离魂一般的声音在景炎君耳边叹了口气:“景炎,你的占有,就是让我死……” 景炎君还没读懂其中的意思,就感觉身边的人身体一坠,一声闷响后就是沉重的坠声,图兰再次撞上了沾血的木柱,这一次的力道更甚,当真是没想再活下去。 “救活他!”景炎君吼了一声,吓得唐太医两腿一颤,差点跪下。“把所有太医都给朕找来,他要是死了,一个都别想活!” 意识完全抽离身体之前,图兰只听到了这一句话。 这人还真是个暴君,自己一介无关紧要的小人物,死了竟要这么多人陪葬,简直暴虐至极。 说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寻死呢?明明还没有找到申屠羯,就这么死了才不会甘心,死后兄长一定会和中原开战,士兵死伤一片,百姓流离失所,这不是他想要的啊!说到底,景炎君对他还算好,一直好吃好住的供着,像伺候佛爷一样,让他万人之上的天子这般也很是难为他了,那自己为什么……只是逃避疼痛的懦弱之举吗…… ……呵,真丢人啊,他这个王爷居然沦落至此,真可悲…… 徘徊在生死线上,好像已经看到奈何桥旁那一碗碗冒着热气的孟婆汤时,好像突然有人伸手拉了他一把,愣是让他扔掉了那瓷碗,图兰恍然大悟,这里不该是他来的地方啊,明明不想死,为什么还要喝孟婆汤忘记前生,当真是景炎君伤他太深…… 图兰猛的惊醒过来,明亮的阳光激的他睁不开眼,剧烈的眩晕也让他只想把胆汁都吐出来,一定是唐太医敷了好几倍的药草吧,微微张嘴想找人,却因昏迷之前就没有喝水,现在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稍微动一下就全身疼得要命,牙咬的“咯咯”作响,也挺不起身子。 “醒了?”这声音是他在中原最熟悉的,听到了,瞬间就什么都不想做,又瘫软下去,装睡是不可能了,不理他又能把他怎样? “图兰,别闹了,朕真是怕了你。”景炎君的语气中尽是无奈,轻抚着图兰禁闭的眼睛,伸舌轻舔图兰的唇:“以前也有妃子和朕哭闹上吊,可都是因矫情而做的戏,只有你,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与朕拿性命在拼。朕怕了你,只要你在这宫中不惹事,也不会限制你太多。”一阵冗长而无奈的叹息后,景炎君又开了口:“朕又何尝不知你过得苦,可生在帝王家从来就是这样,哪儿有活的舒坦的呢。图兰,朕是爱着你的,虽然给不了你永久的诺言,但朕在时一定会对你好,为何你就是不懂朕的心,非要逆着朕的意思,朕就那么……不值得你放在心上么。” 景炎君捧着图兰的脸,握着他的手放在胸口,让他感受着自己沉重有力的心跳:“图兰,在它停止之前,这里永远都有你的一席之地,若当真是贪图你的美色而一时兴起,天打雷……” “我受不起你真龙天子的起誓,也担当不起,万一真的出了事,世人又要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是淫乱后宫的狐狸精。”景炎君第一次和图兰说这么多话,却被后者给打断了,毫不留情面,丝毫没把他当做皇帝。 “你当真是不怕朕,心里打好了不管怎样朕都不能杀你的算盘,也难怪你会有这样的自信,朕真是……”景炎君苦笑着,再次将图兰揽入怀中,贴着他的脸,柔声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朕想了很多,或许不符世人对朕的印象,可朕终究是个人,有软弱的一面,也有怕的事,现在你便是朕的死穴。你想和朕做朋友,朕便放下在世人面前的尊严,与你友交,像子期伯牙一般长留青史,只不过,朕对你的爱是不会改变的。还是那句话,你不想,朕不会强迫你。” “当真?!”图兰惊喜的睁开双眼,却被阳光刺激的再次合起来,适应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望见景炎君,竟面红耳赤,背过头去,抿着唇挤出几个字:“这姿势……就是你所谓的朋友?” 景炎君只着中衣,斜靠在床栏躺在图兰外侧,后者羞愤的背过脸去,然而他却并不感觉有何不妥。 “日夜怕你翻身牵动伤口,连觉都睡不好,你还责怪朕与你同床共枕?”景炎君的语气中似乎有些委屈的意味,眼底的乌黑比几日前图兰昏睡前要重了许多,使他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许多。“朕答应过不碰你,便再不会发生上次的事,近日因你伤重,可能会留于未央宫与你同寝,尽管放心,朕不会对你无礼。”一改之前那种因焦急而忘记的白话语,又变成了那高高在上,文人气质四溢的皇帝,图兰多少有些不满,转过身去不再想理他。 微冷,图兰低头望了一眼,发觉自己上身竟□□,他就这样和景炎君待了几天?!图兰咬紧了牙关,努力劝告自己,这在朋友间其实很正常,可是……不可能不介意啊…… 景炎君看他这样子很想笑,故意用指尖弹了弹那富有弹性的肌肤:“怎么,娇羞了?你这浑身是伤的,朕要是再不把你脱光,可什么时候才能痊愈啊。”这个男人笑着说出下流的话,哪里有皇帝的样子,分明是个名副其实的登徒子! “景炎,你自重,不要与我有过多肌肤之亲!” 景炎君佯皱着眉:“这可当真是一件难事,要知道,你这副容颜与身子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想拥有的,朕再怎么强势,也终究是个男人,想要你……” “你!”图兰翻身就要起来,无奈牵扯了伤口,痛的咬牙,再次跌回了榻上,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疼痛,身上密密起了一层小疙瘩,景炎君因调戏他成功而暗自开心,帮图兰重新调整好姿势,吩咐人又点了一个火盆。 “你还真容易上当,这么激动总归的不好的,受不得激将法。也罢,被朕保护着,想必也没人敢对你下手了,这唐太医的方法也终于派的上用场了,养伤这段时间就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借着火盆的热量驱掉你体内的寒气,省的冬季多病,让朕担忧。” “你还会担心我?那为什么不考虑我内心所想,你这样真的让我很困扰。” “这就像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同样不考虑朕的感受一样。图兰,人都是自私的,没有谁能给你永久的承诺,这就像我不轻易对你许诺一样,即使朕是皇帝,也依旧有做不到的事,朕给你的,或许你不理解,但对你是无害的。” 图兰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再多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他和兄长一样,只会强调他们是为自己着想,对自己好,却忽略掉他的内心感受,景炎君只有一句话说对了,他们,都很自私。 图兰闭上眼睛不再去管景炎君,后者笑笑,都说受伤的人嗜睡以恢复身体,看来是真的。 “爱妃,安心的睡吧,有朕在,你的伤口不会痛的。” 作者有话要说: ☆、〔拾叁〕回心转意 养伤的这些天,景炎君当真没碰图兰一下,这倒是让他很惊讶,虽然说也不是认为他良心发现,真的打算做朋友了,但迈出的这第一步就说明了他很有诚意啊,不管怎么说,没强迫他做任何事,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图兰是个容易满足的人,什么事只要顺了他的意思就不会闹得翻天,这次这顿毒打也给了他一个教训,能老实几天。说实话,景炎君心里其实是有一点惊喜的,不过他也能料到之后图兰的反应,安稳不了几天又开始无理取闹,他算是摸透了这只小猫的脾气。 图兰没再想往宫外跑,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白玛在大漠的时候就对申屠羯有很大意见,来了中原自然也不可能想去找他,这宫里虽然暗潮汹涌,但也不比外界的混乱,短期内图兰在这里应该还不会遭人暗算。 现在棘手的就是那个贤妃,图兰自己也清楚自己杠上了不好惹的角色,她是景炎君的宠妃,又是唯一一个怀了龙种的妃子,将来可能当上皇后,甚至太后,他一个五胡蛮夷的王爷就算被弄死了也不会有人认为不妥,反而会被认为是“清君侧”,贤妃功大的很,即使后宫不得参政,她也算是除掉了“□□后宫”的自己。 唉……当初要是没多事的来到中原就好了,本以为可以找到申屠羯,回去得到兄长的认可就能幸福的过完一生,现在却被卷进这样混乱的局面,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 图兰背上的伤好了大半,只要不摩擦就不会痛,唐太医说,只要按时敷药,不出两月就连伤疤都不会留下。中原果真是地大物博,要是在大漠那贫瘠的地方受了这种伤,可能都活不到现在。图兰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中原的文化给同化了,他居然会嫌弃自己的故土环境差,虽然这是事实,可还是会有一种叛国的感觉…… 宫廷的秘药自然效果是显而易见的,短短几天伤口就结痂愈合,又正值先帝祭月将过,景炎君是在用膳的时候和他有意无意的提起过几天将会有一场为他接风的宴会,因为他刚来的时候正好是先帝驾崩五周年祭月的国殇,不可铺张浪费,连荤腥都不能沾,所以拖到了半个月之后,其中虽然有很多插曲,但毋庸置疑,这场所谓“接风”实为“迎娶”的宴会之后,他就可以与他同房了。 “都说过那只是逢场作戏,为什么假戏真做!”图兰当场把筷子拍在桌上,气的跳了起来。 “别生气,先坐下。”景炎君伸手把图兰拉回座位上,为他夹了一块脆爽的莲藕:“莫非半个多月过去了,你还是恨朕?” “我没有恨你,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做你的妃子,我是男人,是大漠的王爷啊,你就不能给我留一点尊严,让我在人前抬得起头吗?”图兰终于说出了不愿苟合的真实想法。 “你放心,不会有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是啊,你是南朝独揽大权的皇帝,谁敢违背你的旨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强权是不能控制人的思想的,那种由内而外,从眼神表达出来的鄙夷我不想看,不想让它落在我的身上,你究竟懂不懂!”图兰再次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眼神中有些不解的望着景炎君:“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个可以随意践踏□□的玩物吗?” “别妄自菲薄,若真是如此,朕便不会考虑你的感受,早就对你做朕欲行之事了。” “欲行之事……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与这具身体合欢?”图兰按住自己的胸口,似是很看不起这副外表光鲜美丽的皮囊。 “不仅如此,朕还想得到你的心,与你长相厮守。” “太可笑了,宫廷皇室中是不可能有真爱的!” 这场谈话最终不欢而散,两人各有心事,不愿对对方倾诉出来,也不愿就这样毫无尊严可言的屈就。 图兰又是一夜无眠,清晨起来伤口又有些红肿,白玛很是心疼,这位小王爷的心情总是轻易的表现在脸上和身体上,让人很容易看透他,从而伤害他。这种境地,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有改变呢…… 景炎君这些日子没有再来未央宫,偌大的宫里竟有些冷清,奴人们只是认为这是主子受伤了没有闹腾造成的,实则不然,没有景炎君,图兰他怎么闹的起来?他就是这种人,只要有人宠着就可以无法无天,一旦没有人纵容他就会凋零,像雨后海棠一般。 说到海棠,图兰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都有些记不清那西府海棠的样子了,只朦朦胧胧记得一片粉红。白玛小心翼翼的为他套中衣的时候,图兰突然开口:“白玛,我想去御花园逛逛,总闷在屋子里,都快喘不上气了。” 白玛就知道这心野的主子在屋里老老实实待不了几天就想跑出去玩,不过近日看他心情抑郁得很,出去散心莫不是好事一件,应当支持,伺候着图兰喝掉一小碗牛奶之后,就带了几个宫人一起去御花园了。 图兰习惯了大漠的狂沙,对于这异样的宁静鸟鸣也很是喜欢,不顾池水的寒凉,脱了鞋袜把一双白足浸在里面,寒气从脚底直逼脑门,凉的图兰一激灵。 小高子怕冻坏了主子,立刻托起鞋袜要给图兰穿上,却被后者顽皮的踢起激了一身水。 “主子,这样会着凉的,快把鞋子穿起来吧。” “不要!”图兰玩心重的很,几尾锦鲤发现了这莲藕一般白皙柔嫩的双足,凑过来好奇的亲吻着,图兰被弄得很痒,不由得大声笑起来:“啊啊!好痒!” 锦鲤并未因害怕而散去,反而更加大胆的朝那白嫩的小腿进攻,激的图兰喘声连连。 正巧景炎君与刚刚被从漱心阁放出来的贤妃散步至此,看到了这美景,后者心生妒忌,这个小妖精居然还活蹦乱跳不知轻重,早知如此,那时候就该打死他!贤妃不由得搂住了景炎君的手臂,用令人酥到骨子里的肉麻声音说了一句: “皇上,臣妾有点累了,可以歇息一会儿吗?” 图兰并未注意到从身后来的贤妃,只是这一声听得他直恶心反胃,忍不住把刚喝的牛奶吐了出来。见状,奴人们立刻拿出随身带着的托盘来接那秽物。 图兰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可以吐的,等胃液都差不多吐干净了,人也差不多虚脱了。 贤妃不知所以,以为他是上次被打出了内伤才这般,刚想秀恩爱一般贴紧景炎君,就被后者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景炎君几步走到图兰身前,抱起了那纤瘦的身体,责怪着未央宫的奴人:“你们怎么照顾主子的,竟然让他泡在这么冷的水里!” 奴人们自然很委屈,可是又不能说什么,只好默默受着。 把图兰的双腿从池水里拉出来,那两双脚已经微红,景炎君擦拭着上面的水珠,任凭其沾湿自己的龙袍。 “真是越来越胆大,再生了病岂不是要朕心疼。” 图兰没回应,一个鲤鱼打挺坐到了地上,一脚踢向景炎君的脸,后者起身一躲,这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在景炎君下身,力道不重,比起报复倒更像是闹着玩儿的挑逗。 果不其然,图兰呵呵的笑起来,推开了景炎君,光着脚站起来就要跑。后者哪肯,一把拉过揽在怀里,这倒也是图兰没想到的。 本来只想捉弄他一下,却搞成了这个样子,图兰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不知所措。 不出景炎君意料,他和图兰的关系,也只有在他玩耍的时候会有缓和,别看这小家伙平常很记仇,一旦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喜欢看的,记得明天把眼睛给朕呈上来。”知道图兰脸皮薄,景炎君才这样说的,这下没人敢看了,他也可以放开胆子和自己玩了吧。 不过,那不和谐的,令人不舒服的眼神却让图兰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怯怯的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贤妃正死死瞪着紧拥的二人,眼睛冒火一般。 “爱妃,天寒,你身子重且先回去休息吧。” 有你们二人的火热,这清晨寒露再重也会被感化的! 贤妃咬牙切齿的应了一声:“臣妾谢皇上挂念。”就离开了,脚下每一步走的都带着怒气。也难怪,秀恩爱不成,反而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男人恩爱一场,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景炎,放我下来。”图兰叫了一声,拉回了景炎君的注意力,后者微笑: “鞋子都不见了,你想着凉?” 鞋子不见了?刚刚不还在吗?图兰诧异的朝小高子看去,后者算是听出眉目了,这皇上就是想抱着自家主子,哪还敢吱声,现在不是谁更亲近的问题,是得罪谁罪轻的问题。小高子二话不说,立刻把一双金线绣的小白靴扔进了莲花池,支支吾吾的回答: “没……没了……” 图兰又不傻,那“扑通”一声和池水面上未消散的涟漪说明了什么,只是他也懂景炎君的心思,内心也是想拉进与他的距离的,便伸手搂住了景炎君的脖颈,呵气如兰:“那,景炎你抱我回去吧……” 一句话,不需要任何举动,景炎君的□□就燃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吻上那樱红的小嘴,舔舐着嘴唇,去叩开那紧咬的贝齿。 图兰有最后的底线,那就是绝对不要把舌头伸到嘴里,因此紧咬牙关,坚持只与景炎君做形式上的亲吻。 看他这反应,景炎君就知道这小东西还是在抗拒,不想和他在一起,不过已经开始接受他了,这是个好的开头,凡事都要循序渐进,不能鲁莽,万一把他给吓着了,以后可就什么甜头都尝不到了。 景炎君能从马背上夺得天下,想必忍耐力也是极强的,靠内力把身上的□□压下去后,就抱着图兰往养心殿走。难得今天众臣没把奏折堆成山,把政务快些处理完就可以留在未央宫过夜了,先帝祭月已过,他也不用担心会给世人留下话柄。 图兰的脚在温暖的空气中缓和了温度,不再像刚才一样冰凉,小家伙也贪恋着景炎君怀抱的温暖,走路的颤动就像是摇篮的幅度一样,嗅着沁人的花香,不消一会儿眼皮就沉重了。 景炎君偏头,这小家伙竟然睡着了,表情多么天真,与人无害,毫不警惕的睡在他的怀里,想是也不像前一阵那么害怕抵触自己了。 景炎君心情大好,命人取来一张绒毯,把图兰的身体层层包裹起来,像一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般,几缕发丝垂在额前,更为这景色增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景炎君坐在龙椅上,一手怀抱着图兰,另一手执笔批着奏折,他竟然没发现自己在愣神,等回过神来都过了半个时辰,滚烫的龙井都凉了。 果然抱着这小家伙,自己是没办法安心办公的。 “盛公公,在檀木桌那边安置一张软榻……不,还是让木匠来制一张见方的小台,要能隔绝地上寒气的高度,朕要在图兰醒来之前看到成品。” “是,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图兰因为后背的伤,这些日子根本没怎么睡,一旦能安稳了,不睡饱是绝对不会醒来的,而宫中的能工巧匠的办事效率又是不言而喻的,等图兰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在了又软又暖和的小榻上。 这小榻并不算小,伸直手脚,图兰可以在上面打几个滚,景炎君这是下定决心要把图兰留在自己身边了: “以后朕批折子的时候,你就在这儿待着,睡觉也好看书也罢,总之不许离开朕一步。” 图兰有了这么舒适的环境,想感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拒绝呢:“景炎,莫非你想让我一直陪着你?”还有些睡意未散去的小脸别有一番风味,看得景炎君有些陶醉,不由得搂过那肩膀,亲吻着图兰的额头: “是啊,所以……别离开朕啊。” 作者有话要说: ☆、〔拾肆〕芙蓉帐暖 先帝的祭月一过,对于景炎君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要先宴请朝臣来为图兰接风洗尘。 “先帝生前崇尚节俭,到了朕这一辈自然也不能荒废,还望众臣依自身喜好与饭量,莫要浪费。”景炎君在宴前来了这么一句,表面上是说老东西们,能吃多少拿多少,敢浪费一粒米,老子就弄死你,实际上是在解释他为什么逾期半月才为图兰接风。 众臣入席,这主角也该来了。图兰在未央宫里被奴人们摆弄来摆弄去,好不容易穿戴得体,又发现少穿了一件亵衣,折腾完之后,又忘了穿袜子,等全部弄好之后,只剩下了半条命。 “白玛,我不想去了……”图兰哭着抱住门柱,一动也不想动,还没出门就累个半死,等回来还不魂飞魄散啊。 “王爷,那宴会上可是有我们至今没吃到的山珍海味,荤食自然也有,还有你成天吵着要喝的桂花酿,当真不去?”白玛对症下药,知道图兰吃素这么长时间肯定想念大漠的烤肉了,诱惑他一下肯定乐的颠颠,自己就去了。 果不其然,图兰的馋虫被勾引出来,就算白玛现在拦着不让他去也没有用了。 “图兰殿下到――”小太监尖细的声音有些刺耳,为了保住自己稳重的影响,图兰硬是压下了捂耳朵的冲动。 “小王参见皇上,身体不适误了时辰,还望皇上见谅,小王愿自罚三杯。” 景炎君笑吟吟的望着装模作样的图兰,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只是见他入座后要“自罚三杯”有些惊愕:“图兰,这可不是你先前饮的桂花酿,竹叶青要比前者的劲儿大多了,你能……” “哎呀,我说行就是行了。”图兰小声嘀咕一句,白玛就上前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景炎君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竹叶青确实酒劲要比桂花酿大许多,再加上图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酒量极差,刚一杯下肚就晕头转向了。可这朝臣们可都看着呢,这个时候丢人,可就不是他图兰的面子,而是大漠的面子丢了,无奈,只能硬灌。 景炎君笑了,这竹叶青你一口一口慢饮问题不大,还会有种竹子的香味,可若是牛饮,就只能尝到辛辣的味道,图兰这回可凶多吉少喽。 果然不出景炎君所料,三杯酒下肚,还一口菜没吃,图兰就倒在桌上昏昏欲睡了,白玛立刻求小高子去御厨房讨一碗醒酒汤,给迷迷糊糊的图兰灌下去之后,这才缓和一些。 “哎哟,失礼了。”还是醉的不轻,图兰小脸儿红扑扑的,被白玛喂了一些菜肴,想要化解刚刚的竹叶青,可是图兰却不知轻重,朝宴会服侍的奴人要了桂花酿。这些奴人不知情况怎样,只是听命行事,有人吩咐就给拿来,白玛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图兰如意料之中的醉倒了,抱着小酒杯不肯撒手,趴在桌上睡得乱七八糟,可如果有人去抢他的酒杯,还是会挣扎着不让。 景炎君看夜深了,便把盛公公叫近一些:“离这儿最近的寝宫是哪儿?” 盛公公思考了一下,立刻回答:“回皇上,是贤妃娘娘的流华宫。” “摆驾,流华宫。” “奴才遵旨。” ―― 贤妃着了亵衣,正在铜镜前梳头打算睡了,几个宫女铺好了被褥,刚一起身,就听到了太监在喊:“皇上驾到――” 贤妃乐了,这皇上是要来流华宫过夜啊,莫非自己要重新得宠?果然皇帝还是没忘记自己的。 没错,但是只猜对了一半。 贤妃跪地行礼,景炎君跨进宫里,吩咐一声:“免礼。”才起来,刚想上去贴景炎君的身体,却发现他怀里抱了一个碍眼的人,还是……男人! 图兰,又是这个图兰!来坏她的好事! “爱妃,流华宫借朕一用。”景炎君把图兰放在榻上,那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龙袍的前襟不肯撒手,他又不忍心用强的,只好任他抓着。见他手里的酒杯碍事,掰开手指抢了过来,怀中人立刻不满的嘤咛一声,似乎还带了些许哭腔: “景炎……给我……” 这一声可是彻底点着了景炎君的火,这次他可不会再忍了,是你自己求朕的! 景炎君松了松衣领,解开了几枚盘扣,露出大片健壮的胸膛,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 “说了今晚流华宫归朕,长乐宫给你住还不成,想看到什么程度才罢休?” 贤妃已经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夫君会如此大胆,毫不顾忌的在自己的面前临幸别人,还是男人!即使是皇帝也不该这么过分,她究竟在他心中是什么地位? “皇上……慢用,臣妾告退……”声音是颤抖着的,贤妃走出流华宫,关上宫门那一刻,突然倒了下来,幸亏被眼疾手快的宫女扶住了: “娘娘……” 贤妃大颗的眼泪滑落,心中的委屈无人诉说,只能跌坐在地上,眼睛无神的望着远处。在宫外等候着的白玛见状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家主子肯定是要被景炎君上了,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他阻止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只能静静等候在这里,不让别人去打扰他们。 “娘娘,您快起来啊,地上凉,对您和小皇子都不好的。”宫女想要拉起贤妃,却被后者一把甩开: “有什么用!我还不是得不到他的心!” “娘娘,只要您安好总会有机会的,皇上他不会忘记你才是为他繁育皇子的妻子,一定会……”宫女的话只能点到这儿,再多说,就要惹事了。 贤妃恍然大悟,攥紧了拳头,用衣袖擦点脸上的泪珠:“没错,你说的对。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找太后!” 景炎君望着眼前这具漂亮的身体,如果再能冷静下来,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微凉的空气让图兰难受的皱了皱眉头,身边有个散发热气的大暖炉,当然是二话不说的贴上去,这个举动自然让景炎君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不由反抗的掐住那瘦削的两颚,死死地攫住那两片薄唇,辗转亲吻着,不肯放开。 图兰感觉胸腔中的空气越来越少,不由得推开了景炎君,后者这才放过他。 “嗯……景炎?你在做什么……”图兰还是没醒酒,揉着惺忪的睡眼,似是不懂景炎君的做法一般,后者亲吻着他白皙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一串红痕: “还用说么,当然是和你……” 毫无征兆的冲进,让图兰疼得惨叫一声,身体剧烈颤抖着,侧过身去蜷缩着身体以缓解内部的疼痛,瞬间泪流满面: “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啊,好疼……” 这次酒醒了大半,望见自己和景炎君的姿势,图兰不由得羞红了脸,不敢去看景炎君,又捂不住身上暴露的地方,只好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说好的要做朋友的……你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 景炎君看着他青涩的反应,不由得想和他玩玩,拉下他的手,逼着他直视着自己:“其实你也想要的不是吗?” “我没有!”图兰立刻反驳,“我只是想和景炎……啊……”一声娇喘让图兰睁大了眼,天呐,这真的是他的声音吗?立刻开口阻止身下的律动:“景炎!停下来……啊!我好疼!” “说,图兰,你爱朕吗?” “爱……你快停下来。”这不是类似严刑逼供一样的敷衍,而是意乱情迷时脱口而出的真话,或许至今为止,图兰都没有认真的面对过自己的心,所以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这个强势的男人。 “图兰……”景炎君退了出来,从凌乱的堆在地上的衣物中翻出了一小瓶药膏,“如果你真的想,朕便给你想要的,你将会知道这世界上,何为温柔。” 图兰很想拒绝,因为他的心中一直倔强的认为自己爱着的是申屠羯,他不可以背叛他,不可以背叛大漠臣服于景炎君,但是当他温柔的亲吻自己,说着令他沦陷的话时,他真的没办法再抵抗了,只好缴枪投降: “景炎……我想……” ……想你从我身上滚下去…… ―― “什么?!你是说皇儿将你从流华宫赶了出来,就为了与那个蛮夷的王爷……岂有此理!”萧太后一把将茶盏挥到地上,永寿宫的一干奴人立刻跪在地上,求太后息怒。 “太后,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入宫多年来,臣妾侍奉皇上绝无二心,可今日臣妾怀胎五月,那蛮夷的王爷竟将臣妾赶出门来……”贤妃毫不犹豫的把今晚的事归咎于图兰,和太后诉苦难免添油加醋,这让萧太后更加怒不可遏: “来人,哀家要去流华宫看看那蛮夷究竟做了什么勾引皇上的事!” “太后,万万不可啊!”贤妃这个时候装起贤德来了,满脸的眼泪煞有其事,恐怕连她自己都信了。“皇上这个时候自然不想被他人打扰,如果太后去了,皇上会不开心的。” 萧太后已经登上了太后之位,便不会再像当年争宠那般勾心斗角,人老了,心智也全都退化,完全不知自己已经落入了贤妃的陷阱,还在可怜贤妃这么懂事,景炎君居然不知道珍惜她。 贤妃与萧太后这边的事算是在景炎君不知道的时候先消停了,可是别的地方事还没平,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绝尘风尘仆仆的骑着一匹黑马从远处赶来,白玛早就看到了那个焦急的身影,不用说,肯定是来找景炎君的,先去了养心殿未央宫发现皇上不在,又去了宴会会场的御花园,得知景炎君留宿贤妃的流华宫,赶来之后又看到了白玛不安的摆弄着坐在宫门前的台阶上,没多想的绝尘也没感觉哪里不对劲,跪在外面喊了一声:“皇上,边关有紧急战事!” 景炎君正在宫内与图兰缠绵,享受着那仙乐一般动听婉转的榻上呻吟,哪有心情去听他说什么。绝尘在外面等了半天没有得到回复,不由得站起身来打算往里闯,被盛公公一把拦下: “将军,万岁爷正在里面欢乐,就算你是护国大将军也不能进去啊,这皇上要是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啊。” “边关有紧急战事,我必须要禀告皇上!” “不行!” “你个太监也敢拦本将,和本将说不?!”绝尘一把揪过盛公公的领子,眼神像是要将他撕碎一般凶狠,这可把盛公公吓坏了,立刻反驳: “不不不,这刚才不是奴才说的话啊。” 回想一下,那柔软中带了些许刚毅的声音确实不像是这个太监能发出来的,小腿多了几分紧致的感觉,低头望去,白玛正紧紧抓着他的腿不放,眼神中透着坚定:“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进去的!”绝对不会让你看到现在这样衣衫不整的王爷…… 换作别人,绝尘肯定一脚将他踢开,可是发现是这个少年的时候,绝尘的动作停滞了,想要甩开,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动都动不了。 “你……” “今天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让你进去的!” “可我只是找皇上,你有什么不让的?”人迟钝到这种程度,或许也算得上是一种可爱?白玛此时只感觉绝尘有些可恨,如果只有景炎君的话,他为什么偏要死守在这里不可?他是木头脑袋吗? “这……图兰殿下正和皇上……”盛公公小声想点通绝尘这块死木头,可后者还是没明白: “什么?这不是贤妃的寝宫吗?” 白玛怒了,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一巴掌甩了过去,打的绝尘一愣:“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这个死人,我家主子正在里面受苦,你却在外面说风凉话,你这个没良心的!”白玛一着急就说不好话,该用的不该用的词全往上用,换作别人,绝尘肯定动手打人了,但是他……还是先别惹的好。 “那你直说不就成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白玛被气的“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直说啊……” 绝尘被吓傻了,这眼泪到底是什么做的,居然说流就流,都不带阀门的?“你你你……别哭啊。”绝尘笨拙的用袖子去擦图兰的脸,被后者一把拍开:“别哭了啊,怎样你才能停?” “那你还进不进去?” 绝尘一看白玛这停了一半的样子,大有你不答应我还哭的架势,只好咬咬牙: “不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拾伍〕祸国殃民 有绝尘这么个催命的在外面候着,景炎君自然是速战速决,见图兰已经晕了过去,也不忍心再折磨他,放下珠帘,便吩咐绝尘进来。 “启禀陛下,深夜前来确实是边关有急,斥晏戎狄叩我雁门关,臣恳请皇上派兵支援。” “怎么,斥晏仅几万人的小国也不自量力,扰我南朝?绝尘,朕命你率两万兵马平定边关之乱,将百姓迁往内地,一月内必归,否则提头来见。” “臣遵旨。”绝尘退了出去。 自始至终,景炎君的目光都定在图兰的身上,望着那白皙身体上的红痕,景炎君才真切的感受到,这个人已经属于他,被打上他的烙印了。 将这具毫无意识的身体搂入怀中……还是太瘦了,抱起来都没有感觉,得好好补补才是……说起来,他居然对他说了“我想……”原以为他不肯的话,就算用强今晚也要得到,可他居然亲口说了出来……是醉酒后迷迷糊糊把自己当成了心上人申屠羯了吗?可图兰叫了他的名字…… 景炎君再怎么费心也猜不透的,因为图兰自己还没有面对自己的真心,其实他想要的,只是能陪在他身边这么简单,仅此而已,即使从小被捧在掌心娇生惯养,可他还是个需要安全感的人,二八之年,十六岁,他还只是个孩子。 图兰头痛难忍,躺在榻上叫了几声,景炎君立刻清醒过来,去抚那微热的额头:“怎么了,头痛?都叫你别喝那么多酒了。” “疼……好疼,下面也是……”图兰眼睛都没睁开,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原来只是梦呓,但应该是实话吧。景炎君掀开被子看了看,果然那处有些红肿,不由得一阵心痛,命人送来了醒酒汤和药膏,轻碰图兰:“起来了,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会头痛。” “不要,让我歇会儿……”图兰一直都没醒,说话自然也没有意识,只是说出自己的第一感受,景炎君拿他没办法,只好去为他处理下身的伤口,可一拉开那双大腿,就有浑浊的白液流出,滴在被子上染成了十分淫靡的景色,这下,图兰不想起来也没法了。 “别懒了,快起来,这东西留在你里面会生病的。”景炎君又拍了拍图兰,见后者还是没反应,心一横,拦腰抱起朝宫内的浴池走去。 长乐宫地下有一池温泉,四季水暖,流出从未间断,便被引到了各个寝宫,供妃子贵人使用。因为景炎君打着让图兰与他一起入浴的主意,所以未央宫便没引进这热流,算起来,图兰还是第一次用这天然的浴汤呢。 被热水一烫,图兰彻底清醒过来,氤氲着水汽,发现自己与景炎君不着寸缕坦诚相见,先是热血上头脸红起来,又立刻想起之前自己与景炎君做的事,那人还不知羞耻的望着自己,居然在笑…… 图兰一激动,借着还未散去的酒劲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拍着水打着不让景炎君靠近,弯下身去想把自己的身体藏起来,却一口热水呛进了肺,趴在池沿咳得厉害。 景炎君担忧的去察看图兰的状况,却被后者一把推开,顾自上了岸,跪在地上手撑着地继续咳,景炎君仔细一看,那咳出的水中竟混着几缕血丝,立刻急了,随手抓了一张绒毯包裹住那身体,大吼着宣太医。 “小题大做,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图兰不以为然的用手背擦擦嘴,爬到榻上,重新挨上了枕头:“又不是痨病,你急什么。” 景炎君把图兰扶起来抚着他的胸口,希望能借此让他的呼吸顺畅一些:“怎么搞的?” “在大漠的时候疯玩染了哮病,又没好好医治。这些年一直没犯,我还以为痊愈了的。”图兰拿开景炎君的手,跪在榻边又是一阵激咳,这才吐出了淤积在喉咙的血。 “莫要骗朕,哮病怎会吐出血来?即使如此,现在总不能继续耽误下去,哮病会要人命的。” “反正我的命也不值钱,阎王想要就收走。”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气氛一下子僵持起来,刚才还温存的二人转眼变成了敌人,要不是拎着木箱的唐太医叩首进来,还不知道这倔强的二人要挺到什么时候。看着那冒着寒光的银针刺入纤细手臂上的穴位,景炎君感觉心脏一阵阵收紧的疼: “他这病能治么。” 唐太医颤巍巍的回答:“这……哮病自古以来还没人治愈过,老臣实在……无能为力啊。” 图兰倒是看得很开,十分轻松的望着景炎君,那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他笑出了声:“你当真紧张我?“ “不然也不会这般焦急。” “那便好好待我,要了我,就要对我负责。” 景炎君笑了:“此情天地可鉴,若朕是贪恋你这副容颜与身体而虚情假意……” “用不着起誓,一个承诺就够了。”不管是兄长,还是这个男人,都那么喜欢起誓,如果真的违背了誓言,到时他们该怎么办呢,他不值得令他们被天谴…… 图兰没有耐心再等下去,唐太医识相的拔掉了那些用来灸医的银针,收拾干净退了出去,景炎君迫不及待的再次拥上那具身体,吓得图兰浑身一震:“你做什么,我不想……” “别说不想,病好了,今晚你就别想睡了,朕会让你永远记得今天!” ―― 天亮了,景炎君上了早朝,萧太后终于有了去找茬的理由,带着人气势汹汹去流华宫讨说法,白玛在外面守了一夜没睡,刚想眯一会儿休息,就被这架势吓到了,现在想叫醒图兰不可能,躲回未央宫还是逃不过这一劫,只能他来挡着了,他当初被带到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图兰,挨打也好,杀头也好,总之现在不能吵醒自家主子!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挡太后的路,滚一边儿凉快去!”还没等开口就被一个凶悍的嬷嬷伸手挥到一边想拦也来不及了,萧太后径直跨进宫门,一股淫靡的味道迎面扑来,命几个太监将熟睡中的图兰拉了起来,后者痛的惨叫一声,吓得未央宫的奴人们都来求情: “太后娘娘,主子身体不适,还请娘娘开恩啊。” 不消太后开口,就有永寿宫的太监把这些忠心护主的奴人拉了下去,狗仗人势,如果伺候的不是萧太后,想必这群嚣张下人也没有这么做的胆子。 萧太后不屑的冷笑一声:“他有精力去勾引皇上,哀家怎么看不出他身体不适?” 迷迷糊糊的图兰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贤妃搬来了靠山想弄死自己啊:“放开!别碰我!” 太监们哪管图兰的挣扎,听的都是自己主子的话,太后不发话,这小王爷也只有死路一条了。不怎么锻炼的图兰力气哪敌得过整日干粗活累活的太监们。 不过,萧太后是真不了解图兰的性子,连景炎君都不能强迫他做什么,何况是她这不得参政的后宫之主?图兰眼睛瞄到了护卫腰间的佩剑,灵机一动: “带我走可以,请让我穿上衣服。” “你还知羞耻?” “太后娘娘,您是打算辱我……还是大漠?” 搬出了故国,饶是萧太后这样无法无天的女人也该知道轻重了,立觉自己不该注视不着寸缕的图兰这么久,背过脸去,命两个嬷嬷粗手笨脚的给图兰套上衣服,地上凌乱的散落着昨夜他与景炎君二人的衣物,图兰挑出一件景炎君的中衣,突然看到了那个从布料中滑落的物件,趁人不注意立刻塞进怀里,将衣服披在肩上,很大,但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图兰见护卫的目光随萧太后一起移向别处,立刻推开打算按住自己的两个嬷嬷,被那壮实的身体一撞,图兰脚步有些不稳,可还是抓住了那被布条缠裹的剑柄,被剑口一卡,踉跄几步才抽出剑身,不等护卫反应来夺,就蓄力抡起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如果大漠的王爷惨死中原皇宫,不知太后您将如何解释?” 萧太后先是一惊,随即眯起黛粉厚重的眼睛:“你在威胁哀家?” “小王哪敢呢。” 图兰把刀刃更逼近几分,锋利而冰冷的金属陷进脖颈细嫩的皮肤,一道鲜红蜿蜒流下:“我从不把性命看作是珍贵的东西,早死不过早些魂归故里,守护那片我深爱的土地,我也确实做得出这等事,太后还要逼我吗?” “你倒是精明的很,算好了哀家不能动你,既然如此为何不肯跟哀家走一趟?”萧太后扬起下巴,轻蔑的瞧着这个年纪比自己的儿子还要小的男孩子。 “那恐怕我图兰就是因病暴毙中原皇宫的了,听闻中原有很多秘法杀人于无形,甚至不留痕迹,外伤明显总好过尸身回国被兄长一无所知的埋葬要好。” 萧太后愤恨的冷哼一声:“这出苦肉计不仅能威慑哀家,还能让皇上心生怜爱更加宠爱你,心机很重啊,哀家自叹不如!” 图兰也装腔作势的低头作揖:“谢太后娘娘成全。” 萧太后挥袖转身离去,出门时还不忘冷笑几声:“迟早,你会死在哀家的手里。” 图兰的这份执念在他人离去后突然卸下,再也捧不住那沉重的凶器,身体随刀剑一起摔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全身每个骨节都痛得要命,甚至不知道该揉捏哪里来缓解痛苦,休息不足,身上又有伤,还得和女人斗心机,他还真是有点吃不消啊…… “王爷!”白玛吓得立刻爬起来去看图兰的状况,后者似乎有些呼吸困难,白玛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您这又是何必呢……” “……他不仅教我争夺王位,还教我要怎样活下去……” 没错,申屠羯是个有远见的人,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无法自卫的图兰根本保护不了自己,只有依借自己的身份地位,靠伤害自己来威慑对方,在其愣神的时候逃脱。 左右都是死,还不如自己了结,死得有尊严些,在死亡的阴霾中生生用血肉之躯扒出一条缝隙求生,这才是他的绝招。不过话虽如此,但之前两次在景炎君面前发生这种状况,只是因为性子刚烈的图兰是因不甘受辱而寻死,完全没有用计的念头。 流华宫是不能待了,白玛立刻找人帮忙把图兰抬回了未央宫,后者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就是喘不上气,许是换季温差太大的关系,图兰憋红的脸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白玛没有办法,只好再次请来了唐太医。 唐太医本来在皇宫还算安稳的日子,算是被彻底搅合乱了,一天不见上图兰几次面是不会安生的,这小祖宗也不知道善待自己,不是伤就是病,照这么下去,他们两个可都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怎么又弄成这个样子,你们这些奴才也不会照顾人啊!”唐太医越级怒斥了未央宫的奴人们,也是因为心痛图兰,这脖子上的伤口再深半寸就会伤了喉管,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别骂他们,我没事不就行了。” 景炎君先是去了贤妃的流华宫,见那儿的宫女在打扫乱作一团的房间,地上还有斑斑血迹,便知道肯定出了事,逼问之下,贤妃才说图兰回了未央宫,匆匆赶回来,恰好听到这句话,大怒:“万一你出了事怎么办,谁担当得起这个责任!”这声怒吼把图兰吓愣了,景炎君发现图兰伤在要害各公司怒不可遏,一把抓起小高子:“你们都不会照顾主子的吗!” 小高子几乎吓晕过去,哪敢去看那双冒火的牙吗,语无伦次乱七八糟说了半天,景炎君才听懂“太后”两个字。 “是太后来逼迫图兰?” 小高子哭着点了点头,然后两眼一翻,一动不动的晕过去了,也难怪,景炎君这样连图兰都有些害怕,何况他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太监。 “怎么回事?”景炎君的目光投向了图兰,显然是在询问他,后者喘的厉害,自然说不出话来,这份苦差事就又落在了白玛身上: “太后要治我家王爷的罪,王爷不甘心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便想自己了结,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吓得半死。”白玛一直在摆弄一支烟杆,说话时头都没抬,这自然是对皇帝的大不敬,可这就是白玛做事的风格,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图兰一个人能命令他,就算再怎么没用,那也是他的主人。 “何必呢,挺到朕回来就没事了啊。” “可我不想被女人践踏尊严。”图兰呼吸了半天,才轻若游丝的吐出一句话,景炎君没想到他会把生死看的这么云淡风轻,握着拳头冷静了好一会儿,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男子事实上比他的胆子要大得多,是他远不能及的。 白玛上前扶起自家主子的身体,将点着的烟杆送到后者嘴边,吸了一口,图兰立刻被烟气呛得咳嗽起来,但呼吸似乎顺畅了许多,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哮病你还让殿下吸烟,你想害死殿下不成?”唐太医急了,劈手想夺过那支“作恶”的烟杆,却被白玛躲开,盯着景炎君说道: “在大漠时,王爷发了病只要吸一些药草烧成的烟气就会缓解很多。”唐太医听不懂他说话,听了也是白听。“但同时这也是在伤害身体,燃烧以后的生命来填补现在罢了。本以为这难缠的病已经痊愈,为了保险才带来的,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 又吸了几口,图兰的脸色才恢复一些,没有之前那么吓人,虚弱的侧靠着床栏,有一种说不出的病态美,再次吐出一口烟雾,缓缓道:“景炎,别对我太上心,你看得出来,我活不了多久了。” “不可能,宫中的御医神通广大,纵是一脚踏进阎王殿也能把你拉回来,何况,就算是阎王也不能跟朕抢人。”景炎君坐到图兰身边,轻柔的抚着他滚烫的脸颊:“你一定会痊愈,会长命百岁。” “说这种谎话也真是难为你,别骗我了,反正只要活着一天,我就会全心全意陪着你一天,死了也不会留下遗憾,何必说谎呢?” 景炎君怜惜的将图兰揽入怀中,紧抱着,像是一松手,他就会像烟雾一样消散。 “盛公公,派人去查图兰发病的原因。” 待图兰入睡后,景炎君轻声吩咐道。 盛公公面露难色:“皇上,这图兰殿下发病……不是巧合吗?” “来了中原这么久都不曾有异状,水土不服也拖延的太久,朕不是傻子,为什么偏偏到了贤妃的宫里出事,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是,奴才这就命人去查。”盛公公在深宫中摸爬滚打了几十年,自然明白景炎君的意思,贤妃的外戚强大,也难怪她会飞扬跋扈,什么过分事都做得出来,为了震慑他人,贤妃没事也得找出事来,这可就不好办了。 “摆驾永寿宫,朕要去看看那老太婆被气成了什么样。”虽然话中略有幸灾乐祸的感觉,可景炎君的表情却沉重的想座石雕冷冷的望着长乐宫的方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认贼做母还真是痛苦啊…… “皇上驾到――” 萧太后听到这一声,确实心里一惊,她虽然以太后的名位自居,但她并不是景炎君的生母,反而在他夺位前处处想将他拉下马,甚至不惜以他的生母,或者说父亲为要挟,虽然景炎君愿意“不计前嫌”的让她坐上太后这把椅子,让她享尽荣华富贵,可她还是心里有愧,深觉对不起景炎君,所以这对场面上的母子很少相见,这次出面教训图兰也是被气得半死,为了皇室的后代着想,不然也不会…… “太后,您还真是贤德啊,掌管后宫,不仅不替朕好好管理这些妒心难抑的女人,为朕分忧,还为老不尊,欲伤他国王爷,差点造成两国交战的局面,朕该说您真是母仪天下吗?呵,当初真该让你和景凌一起去死。”景炎君径直走进宫中,挥袖扫开了几个碍眼的嬷嬷,气势逼人的坐在木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那个打扮的雍容华贵,实则败絮其中的女人,“你的心还真是够黑,不知道你会不会亲手杀了景凌呢?先皇还真是眼拙,竟放任你这种为祸人间的妖后为所欲为。” 萧太后本想忍气吞声,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忍不住了,一把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吓得几个宫女立刻跪地求太后息怒,然而萧太后只是烦躁的将她们踢到一边:“哀家再怎么对不住你,也不该受此侮辱,当初被囚于长乐宫蛇洞的人是杪筠(j春),而不是哀家!要仔细算来,你才是……” “朕是妖物?没错,朕就是杪筠的亲生儿子,但你知道杪筠是谁么?”景炎君笑的可怕,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萧太后都有些冒冷汗,不顾那厚重黛粉遮掩下眼睛中的恐惧,景炎君走上前,抓住萧太后的下巴,逼着那双眼睛直视着自己,用力很大,甚至已经听到了骨骼碎裂的清脆声音。 景炎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世间万物,这让萧太后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望着那恐惧愈加深刻的眼睛,景炎君满意的很:“杪筠……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先皇最爱的人,你,永远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后。” 萧太后的两片薄唇开始颤抖。 “他是比哀家得宠,比哀家更能抓住先皇的心,但他永远都不能被记载在正史上,也不能被先皇光明正大的封后封妃,他永远是一只不被人认同的,低贱的,甚至连做人资格都没有的……” “知道朕为什么不杀你,反而将你奉为太后吗?”已经放开萧太后的景炎君接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盛公公手中的茶盏,小抿一口,那热度让他皱了皱眉,毫不忌讳的扔在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让本就死寂的永寿宫中更是连人们的喘息声都听不见。 景炎君回过头,望了萧太后一眼,嘴角翘起的弧度使人不寒而栗:“朕要让你,痛苦终老,生不得死不得。” 景炎君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自从他失去杪筠的那一刻就再没有真实的现出这种表情,全是临场作戏,作给人看的,然而望着这个外表光鲜,内心却丑陋无比的女人,他似乎只能用震慑的方法,强来只会玉石俱灭。 “那么我贤德的太后娘娘,你知不知道,先皇为什么爱杪筠?十余年你都没想明白,现在我也没期待你会懂,但是……”说到这里,景炎君从盛公公手中抽出一张宣纸,展开来给萧太后看:“上天应了你每天求神拜佛的愿望,你那机敏英勇的儿子没死,景凌他回来了,而且不是为江山,是为了争夺图兰,现在,你还忍心伤害你亲生儿子最爱的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拾陆〕兄弟之战 图兰的病情基本稳定下来,可以出去散心了,可是烟杆不离手,弄得浑身都是药材与烟草的味道,景炎君常把头埋在他的颈窝用力嗅着,用宠溺的语气说: “你已经变成一个大烟枪了。” 而图兰只能装作不在意的答道:“反正也活不了多久,无所谓了。”图兰经历了这些事,似乎成熟了许多,话中也带了很多轻生的意味,每天也不多想什么,除了在御花园散心,就是在养心殿陪景炎君批折子,晚上同床共枕,病症的折磨也让他不能像先前那般玩耍疯闹,老实了许多,在外人眼里气质增添了不少。 “图兰,你最近话不多了。”景炎君将一块排骨夹到图兰的碗中说道,“也喜欢愣神了。” “身子乏,总想休息,就什么都不想做,话也懒得说。” “莫不是夜间太累造成的?” 看着图兰羞红的脸蛋,景炎君窃喜,刚想再说些什么,就被门外盛公公的传话打断:“皇上,大将军绝尘求见。” “让他进来。” 虽然这温馨被打断让景炎君不怎么开心,但他知道,绝尘一定是要要事禀报,不然也不会这般不识相。 “参见皇上,启禀陛下,之前陛下命微臣去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哦,说来听听。” “这……”绝尘为难的望了图兰一眼,后者自知自己不该出现在这种严肃的场合,刚想起身离开,就被按住了肩膀:“有话尽管说,不必背着他。” “是……之前在流华宫中,图兰殿下犯哮病一事……是有人故意施毒,而绝非天气多变造成的不适。” “施毒?难怪之前有咳出血丝。”景炎君心痛的将图兰抱在怀里,伸手放在胸口去探他的心跳,似是在确认他还存在的事实……还好,这该死的毒没有害死他…… “在流华宫中施毒?当日朕与图兰只是碰巧寝于流华宫,不可能是为了加害我们,莫非这凶手想杀的是贤妃?”景炎君又给图兰添了一碗莲子粥,看着那微微皱起的眉宇,笑着将其抚平:“乖,多吃点,不然瘦的让朕心疼。”注意力又转回公事上,景炎君的面部表情转换的也很快,这让绝尘不得不在心中再次肯定景炎君绝对不会是面瘫的事实。 “呵,这后宫的女人们还真是可怕,连未出世的孩子都忍心害。” “为什么你不怜惜差点被害的贤妃?”图兰握住景炎君放在自己胸口的手,不解的问道。确实一提到“毒”的时候,他的肺部会一抽一抽的痛,但是一想到这份痛苦要加在有孕的贤妃身上,就会感觉更痛…… “她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死有余辜,这份罪孽没遗留在朕未出世的龙子身上,她就该谢天谢地了。” “你为什么这样说……”图兰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难道这才是真正的他吗…… “绝尘,罪魁祸首查出来了吗?” “回皇上,是西园斋的黎贵人,现已被扣押起来了。” “杖毙。” 简单的两个字,让图兰呼吸一滞,一口气没喘上来,浑身无力的瘫软在景炎君的怀里,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后者也知道他有话想说,特意停下来等她,见他的呼吸逐渐平稳,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 “难道,都不需要公正的审判吗?” “图兰,在这深宫里可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更得势,谁能扳倒谁,为什么黎贵人落了水?不是她真的出手害了贤妃和你,而是她在与其他嫔妃的暗战中输了,只能做这场凶害的祭品。” 图兰闻言不再出声,在这座吃人的皇宫里,是没有公平的,如果强要算,也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是所谓的公平,迟早有一天,他会喜新厌旧的,到那时候,他也会成为祭品…… “饭菜都凉了,快吃吧。” “我吃不下。”图兰摇摇头,起身离开饭桌。他真的很想离开这令人伤心的地方,如果不是这里,如果他不是皇帝,他们应该会很幸福吧……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如果…… “那毒有解药么,朕与图兰同床共枕,没理由不中毒,是不是先前曾在无意中服用过解药?” “皇上英明,此毒乃是从百蝶花粉中提取,黎贵人招供,是在御花园看到这株异草时才起了歹心,解药便是其茎,被她研磨成粉,掺在呈给陛下的糕饼中,因而再无解药,图兰殿□□质敏感,或许……” “行了,你下去吧,处决黎贵人时,记得让后宫嫔妃观刑,以警后人。” 绝尘应了一声便出去了,只有图兰感觉心惊肉跳,或许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这样冷酷的人,真的有爱吗…… “图兰,到朕这儿来。”景炎君命人撤了饭桌,坐在龙椅上朝图兰展开了双臂,后者望着那怀抱,迟疑了一下,随后别开目光。 景炎君微怒,但还是保持着平静:“你有心事。” “为什么这样苛刻的对待她?她是你的妻子啊!” “朕所承认的妻子只有你一人,何况她伤的又是你,任朕再怎么懦弱无能,也不能饶恕她。” “饶恕她并不是因为你懦弱,而是因为你的宽容,你这样做只是想借此威慑其他人罢了,为什么要找这种理由,将杀人的罪名强加在我头上?即使明知与我无关,但我内心还是会不安!” 景炎君闻言突然大笑出声,走到图兰身前,一把将他按在龙榻上,死死掐着那白皙的脖颈,注视着那碧眸中的恐惧、不安与不解,直到惊慌挣扎的那人没了反应,眼睛渐渐合上,才松开手。 掌心积聚一股热流,狠狠按在图兰的胸口,将真气逼入他的体内。 将他推到死亡边缘,又伸手拉了他一把,缓过气来的图兰侧躺在榻上,死命的咳着,似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因这阵剧烈的咳嗽又引发了哮病,挣扎着张大嘴呼吸,肺部也丝毫没有得到空气,只能借由没被钳制的手四处乱抓。 景炎君觉得时机到了,一掌狠拍在图兰后背。 后者只感觉骨架和内脏都要被震碎一般,喉咙一口甜腥自肺中涌了出来,疼的图兰终于哭出声,任由景炎君抱着,不停地颤抖着。 “傻瓜,朕怎么可能派护国大将军去彻查后宫嫔妃被加害一案?此时早已查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凶手也已关入天牢,听候刑部审理。不激你一下,你也不能发火,把体内的余毒积聚在一起,逼的不彻底,会留下病根的。” 原来这只是他与绝尘一起做的一场戏……那刚才他的顾虑和担忧,岂不是都白费了? 图兰体内的剧痛仍未消散,唐太医估摸着怎么也得七八天才能痊愈,这下是等于把肺中被□□腐蚀的伤口重新撕裂开来,再愈合,痛苦是痛苦,但至少不会再因短气而丧命了。 “那一刻,我真以为你要杀了我……” 景炎君的力气却是大了些,图兰脖颈上青紫的指印很深,估计没个五六天也消不下去,景炎君怜爱的将图兰放平在榻上,盖严了被子,那支之前不止一次救过图兰命的严管也被扔到了纸卷里: “以后用不到了,就别再吸烟,对身体伤害还是很大,这些天乖乖养病,别让朕担心。”、 图兰的脸上染了一层红晕,偏过脸去刻意不看那双含笑的眼,却被攫住了唇,那人吸吮着每一寸红樱,叩开贝齿,与他的小舌纠缠,细心地考虑到他大病未愈,还中途留出了给他呼吸的间隔,不会让他缺氧,却能将他吻得意乱情迷,在双手攀上他脖颈的时候放开他,蒙上被子让他好好休息:“爱妃,等病愈后再玩吧。” 故意来勾引他,又在他无法回头的时候放手,图兰一下子被激出眼泪,死死抓着景炎君的衣袖,景炎君十分喜欢他主动的样子,虽然图兰一开始十分抵触,但接触多了之后又不再会难为情,不仅是景炎君了解他的身体,他也摸清了景炎君的性子。 图兰解开衣带,从领口一路向下,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双腿勾住景炎君的要,在后者也忍不住相爱的欲望时,一脚踢在那挺立上:“还是等病愈后再玩吧。” ……此仇不报,他还做得成皇帝么。 景炎君强忍浑身的燥热将图兰的衣服穿好,隔着被子去抱那具惹人疼爱的身体,在那人红透的耳垂旁吹着凉气:“你知道这次为什么从边疆回来吗?” “不知道。”图兰深陷于景炎君的温柔之中,在被子里用指尖描摹着他胸膛肌肉的轮廓,却被一把抓住了手,他这才发现,气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严肃了。 “边关有急,斥晏戎狄已经达到雁门关了,他是回来请求派兵支援的。”见图兰没出声,景炎君继续道:“斥晏小小几万子民的国家为什么能打倒我南朝大军,派去的两万兵马也被追的落花流水,图兰你这么聪明,应该想得出缘由吧。” 图兰把脸埋在枕头中,只能听到他的闷声:“斥晏国临大漠,不难想为何来势汹汹……” 景炎君满意的笑笑:“不错,你实话实说也是聪明,若刻意将话题转移,朕还要治你的罪。虽未打照面,但大漠借兵的行为已经非常明显是在挑衅朕了,朕……” 话还没说完,图兰就从榻上翻坐起来,剧烈的动作让他不由得激咳几声,知道景炎君那双温热的打手替他轻抚后背时才平稳下来。“不要……不要攻打大漠……” “朕暂时还不会对大漠出手,但这全都取决于你的努力,要是你能取悦朕,朕便与大漠永久交好,只不过现在看来,哈伦可汗似乎并不在乎你的死活。” “不会的!兄长他不会的!” “朕也愿意相信他不会,所以你还是要努力……”想起自己的身世,景炎君不由得轻抚图兰的腹部:“要是能怀上就好了。” 图兰羞红了脸,低声骂了一句“不正经”,就转过身去合眼休息了,景炎君见他确实倦了,便放任他去了,起身吩咐宫女去太医院煎药,命人送来几盏酒,独自一人到御花园的亭中与明月对饮。 也是这样一个明月夜,他亲手将他的兄长赶出了皇宫,让他带着满身的伤逃亡,现在,怕是报应快来了…… 景凌,你什么时候来杀朕呢…… 图兰睡得并不安稳,胸口痛得厉害,身上也很难受,迷迷糊糊的感觉有液体从口中流出,本以为是不清醒时流下的涎液,谁想放到眼前借着远处的烛光看时,竟是骇人的鲜红色。 惊坐起来,淤积在喉咙的血一下子涌出,图兰眼睛一热,看不清东西,胸口又痛得要命。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那日夜陪在他身旁的男人不见了是件多么痛苦的事。 “景炎……景炎……” 听到他的呼唤,立刻有人冲了进来,只不过不是景炎君,而是白玛。 一看到自家主子连眼睛都在流血,吓得白玛尖叫一声,引来了已回到前殿批折子的景炎君的注意,急忙赶过来,也是吓个半死。 图兰毒发了。 被关押在天牢的黎贵人自知死期将至,能拖下水陪自己上黄泉路的人越多越好,欺骗了景炎君说是将毒逼出体外即可,事实上缺诱发了□□的加速扩散,图兰危在旦夕,而黎贵人幸灾乐祸,一头撞上坚硬的牢墙,死也瞑目了。 “庸医!”景炎君已经不需要再说任何威胁的话,人是肯定救不回来了,准备棺材才是要紧的…… “不想死……景炎……我还不想死……”图兰在哭,血代替泪流着,紧咬着下唇,不甘心的抓着景炎君的手,瞳孔没了焦距,似是在遥望另一个世界。 “图兰!别死,图兰!”景炎君将血流不止的图兰抱在怀里,丝毫不在乎血污弄脏他高贵的龙袍,不停的晃着那具濒死的身体,似是要阻止图兰的魂魄脱离躯体一般。 然而后者的手劲却越来越松,眼皮也沉重的很,逐渐合上了。 “滚开!”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景炎君还没等仔细反应这个人是谁,怀中的图兰就被人抢了去,坐在榻边,申屠羯,或者说是景凌更为合适,爱怜的抚着图兰的额头,在他耳边轻语着几句啻语。 已近弥留之际的图兰竟倏地睁开眼,即使其中溢满了疲惫与痛苦,却还是挣扎着抬起沾血的手去抚摸景凌的脸,在上面留下了几道血印: “……到最后,你都在骗我……” 景炎君双手握拳,忍住了想把这个男人碎尸万段的冲动,只是故作镇定的牵强笑笑:“能救他就别再拖下去。” 景凌哪有办法救图兰,只是见图兰真的挺不过这个坎,唯恐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才不顾生命危险的冲了出来。 “我……该叫你阿羯……还是景凌?”图兰虚弱的笑笑,将头埋在景凌的胸口,“真是讽刺啊……我爱了十年……的男人,竟然……”景凌没等他说完便捂住了他的嘴,既是阻止他继续失血,又是不想让他因说话而浪费体力,几缕鲜红从他的指缝滴下,景凌终于吼了出来: “图兰!你给我活下去,你就甘心这样死在异乡吗!” 这是景凌第一次这么凶,图兰也确实心事未了的睁大眼,只不过不是因为这句话。 “景炎……景炎!”图兰的手在榻上摸索,景炎君见状立即伸手握住,“景炎……我不想死……” 图兰最终还是没死,景凌带来本想与景炎君同归于尽的剧毒救了他一命,初衷本是想让他死的安稳些,万万没想到,这竟与他体内的慢性毒相生相克,相互抵消了作用,巧合的像神话一样,看来当真是图兰命不该绝,连上天也不想没人过早的香消玉殒。 “景凌,你还真是不怕朕,居然还敢回到这大内皇宫,三月前抵达京城后,你就乔装混进了皇宫吧。” “你还是那么机警,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放过,要是没有图兰濒死这一出,或许我会悄无声息的杀了你。” 二人话中带刀,但语气却很平静,十多年了,他们在不同的境遇中都磨练了太多,不再是那时的年少轻狂了。 景凌微笑着将茶盏盖子上的水汽刮在杯沿内,轻抿一口:“啧,真是好茶。” “你就不怕朕下毒杀你?” “你已是一国之君,想杀的话,何必舍近求远?这颗人头就在你面前,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万箭穿心。” 斟茶,无话。 时隔十余年的兄弟谈话,竟出乎意料的平静,没有刀枪剑影。 “图兰是个好孩子,好好待他。” “在大漠时,你碰过他么。” 景凌笑了:“我只是一介被驱逐了王爷,哪儿配得上他呢,你放心,他的第一次是属于你的。我虽没有死心,但依然爱着他,这份情感绝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殆尽。若你负了他,我定会将他夺回来。” 景凌语毕开门,大摇大摆的朝外走了。 若不是他爱着你,今天你一定会死在我剑下…… 下次见面,朕一定会杀了你……景炎君嘴角的冷笑骇的人冷汗直流,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终于在景凌的背影完全消失后,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从空中抛给盛公公,高高在上的吩咐道:“拿去和在酒里给图兰服下。” 都说兄弟连心,此时二人的想法竟也惊人的相似,然而比起踏着别人尸体一步步走上今天位置的景炎君,景凌还是太过心软。 兄弟的隔夜仇,才是最难消解的…… 图兰在梦中被折磨得痛苦不堪,吐出了大量被毒污染成黑色的血,才能较安稳的睡一会,为保持他的体力,景炎君还亲自按时喂他稀粥与补血的甜汤,到了第七天,这命中多劫的少年才缓缓正看眼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 “我……还活着吗?” “当然,朕怎么忍心将你送到阎王那里受苦,再说你忘了吗,朕说过,即使是阎王也不能和朕抢人。图兰啊图兰,你可真是急煞朕了。”景炎君贴着图兰逐渐恢复血色的小脸,这么多天来头一次,他感觉他不会离开自己了。 “哪儿痛?”发觉那眼圈有些红肿,景炎君立刻放下药碗,用手指擦了擦图兰苍白的唇,关切的问道。 “景炎……”图兰抓着那根手指,抬头伸舌舔舐景炎君的喉结,这对于男人来说是个不可抵挡的诱惑。“景炎……抱我……”后者憋了很多天,被撩拨起欲望自然不可能轻易消退,但他明白这个时候碰图兰,无疑是在杀他,不管多么煎熬,他们两个都必须忍。 “听话,你现在身子虚,受不住,会生病的,等过几天痊愈了,你想要几次朕都给你。” 图兰撅起小嘴不乐意了:“你的嫔妃那么多,当然不缺我一个,可是我只有你啊……” “你这小家伙真是。”景炎君笑着,眼中的宠溺仿佛快要溢出,亲吻着图兰的唇安慰他:“你病得这么重,朕哪儿有心情欢乐,每天向神佛祈祷着你不要出事,守的红烛都换了几宵,你还这般误解朕,当真是冤枉啊。”这个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男人居然对他说冤枉! 图兰也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身处玉琢的手指轻点景炎君的唇:“你真是个自私的人。” “朕若是真的自私,你就不会被别人夺走了。” 闻言,图兰垂下眼睑,景炎君感受到他感情的变化,不由得吻了吻他的额头:“心情不好,病可不容易痊愈。” “景炎,阿羯他……真的是你的兄长吗?” 景炎君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景炎,你别骗我。“ “没错,他是朕同父异……母的兄弟。”景炎君望了望图兰的侧颜,有些忧郁的问道:“你要回到他的身边吗?” “不,跟了你,我就不会再想别人了……”……若是见不到他,有你做替代品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拾柒〕泠然之态 图兰在景炎君的悉心照顾下恢复得很快,虽然比中毒之前更瘦一圈,但是精神明显好了不少,为了避免他再与其他多嘴的嫔妃见面,景炎君特地下令图兰在御花园散步时任何人不得打扰,图兰窝在他怀里,软软的说他是暴君,可如果不做暴君,他要怎样保护他呢? 身子养好了,自然烦心事也来了,就像那句话说的,没吃饱只有一个烦恼,吃饱了却会有无数个烦恼。 图兰近日一直在养心殿的小木榻上陪伴景炎君左右,他也知道边关的战事有多紧急,每次景炎君有意无意提及的时候,图兰都会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或埋在他的怀中不想听,直到景炎君在温存过后,一脸严肃的说:“图兰,朕要亲自去边疆讨伐斥晏。”这次是没办法逃避了。 “皇帝亲征?不行,太危险了,我不让你去!”图兰死死抓着景炎君的手臂,像是一松手他就会跑掉一般,“我不让你走!” “可朕是一国之君,容不得五胡戎狄侵占朕的疆土。” “……就没有两全的方法么,那我要和你一起去。” “别任性,万一你出了事,朕要怎么向哈伦交代。” “你把我一个人独自留在深宫,就不怕我被那些狠毒的女人吃了?”图兰煞有介事的认真表情逗笑了景炎君,这段时间太过宠溺这只小猫,竟然完全恢复了本性,那清高不苟合的小王爷哪儿去了? “罢了,若是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朕也坐不成这把龙椅,随你开心吧。” 景炎君的妥协让图兰喜出望外,完全把严峻的战事当成了出游,无奈,景炎君还命人加急做了一件狐裘的长披风给图兰,就算从小生长在大漠的严寒中,现在习惯了中原的温和,也很难抵御寒气吧。 “图兰,我们可不是去玩的,快调整好状态,不然……” “我知道啦。”图兰这些天也被景炎君念叨的耳朵生茧子,捂着景炎君的嘴跑开了,后者伸手又将他揽回来,抱在怀里不想动,希望时间就这样停止。 “放开我,我要去看马。” 怪不得他总想往外跑,被关在皇宫这么久,心野也是正常。 “图兰,朕想为你取个汉名,你在朕的御书房里没少读书,有喜欢的诗词吗?” “没有。”图兰如实回答,“看不懂,密密麻麻的,翻开就想睡觉。” 景炎君闻言哈哈大笑,说起来,确实每天在养心殿,这小东西只蜷在他脚下的矮榻上睡觉,像只偷懒正在晒太阳的小猫一样。 景炎君心情大悦,取过狼毫在宣纸上大笔一挥,龙飞凤舞的两字立时跃然纸上。 ――泠然。 “什么意思?”图兰拿过那张宣纸,翻过来覆过去都没看明白。 “出自庄周的《逍遥游》,‘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即轻快之意,无论是性格还是伸手都与你极其符合,再无更合适的字词形容。” 图兰嘟着嘴,似乎不是很满意,景炎君笑笑:“罢了,此事再议,先赶路吧。” 看到绝尘驭马风尘仆仆的从远处赶来,景炎君就知道他是来催促自己的,将图兰抱上爱马,便一步跨了上去。 “你……” “和朕一起,不然朕不放心。”看出了他眼中的不愿,景炎君便不容他反驳的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力。 图兰从小生长在大漠,再怎么不济也是会骑马,而且很精通的,事实上,景炎君只是防备图兰逃跑罢了,就算再听话,斥晏国临大漠,谁也不能保证他不会因想家而做出傻事。 把图兰这个人包裹在自己的披风中,暖和的很,不一会儿,这只露出一个头的小东西就昏昏欲睡了,弄得景炎君真的有些自己是携宠物出游的错觉。 乏味的行军如果不说话的话实在是压抑,睡醒了的图兰一见身边的绝尘,立刻想起之前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绝尘将军,你没有姓氏吗?”还是先绕个弯子,单刀直入的不好。 绝尘为难的望了望景炎君,后者一脸的不在意:“无妨,说给他听吧。” “是……回殿下,微臣在之前一场战争中从马上坠落,丧失了一部分记忆,陛下为让我减去缺失记忆的麻烦,赐微臣名为绝尘,意即断绝战场的狼烟沙尘,故此无姓。” 图兰笑笑,在披风的遮挡下,不留痕迹的用手臂戳了戳景炎君的胸膛:“你还真喜欢给人起名,很有寓意,却没有姓氏。” 景炎君越觉得这小家伙无法无天了,这种状况下还敢撩拨自己,一把抓住那纤手,将他禁锢着不能动。 图兰知道他下一步动作一定是来脱自己裤子,立刻转移话题:“可你是怎么会啻语的?”见景炎君依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便低三下四的求饶:“放过我吧,昨晚才……”楚楚可怜,要是再有几滴小眼泪点缀就更美了。 绝尘刚想回答,就被景炎君接去了话:“绝尘在朕的御书房中长大,侍奉于朕左右,耳濡目染,时间久了自然也能流利的说。说起来,我们还没尝试过在马背上欢爱的滋味,看你这反应,是在邀请朕快些满足你吗?” “不要……我,还很疼……”图兰使出了杀手锏,景炎君可还从来都没有在他难受的时候强迫过他,每次只要装可怜就能换来几天的安生。图兰为了证明自己确实受不住,还特意拍拍自己的腰,示意景炎君他会断掉的。但伸到背后的手却无意间碰到了那个火热的烙铁,吓得图兰一缩手,心知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尽量放松后庭,以免被即将到来的激战弄伤。 景炎君在图兰颈后轻咬一口,这里是他的敏感点,图兰立刻嘤咛一声,往后倒在景炎君身上,却还是不死心的拒绝着:“景炎,我不想……” “自己都有反应了还说不想。”景炎君在披风的遮挡下撩起图兰衣服的下摆,褪下了仅着的一层薄裤,在图兰耳边轻语了一句:“别怕疼。”就毫无预兆的冲进了图兰的身体,后者无准备的惨叫一声,立刻被景炎君捂住了嘴,余下的哭声都隐没在了他的掌中。 “疼……好疼,快出去……”图兰咬着景炎君的手指,从嘴里硬挤出了一句话,这次图兰真的哭了,几道泪痕划过,染得右颊那颗泪痣更加晶莹,都说长了泪痣的人命苦,一生中会流很多眼泪,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乖,忍一忍,很快就好。” 没有润滑,一直以来被他宠的不成样子的图兰也确实受不了这种疼,景炎君只好从怀里掏出一瓶药丸,取出一颗给图兰服下,他自己也被夹得很难受,却还是柔声安慰:“乖,一会儿就不痛了。” 没吃过春药的图兰自然很容易就被药效控制,没一会儿就娇喘连连的来回乱蹭了。 “朕就知道你是想要的,你身下的这匹可是大宛马,生性喜颠,朕想,你会得到满足的。” 还没等神志不清的图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景炎君挥手一边甩在马身,受了惊的黑马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立时方圆几里只能听到凄惨的叫声,绝尘无奈的拉住想要驭马赶上去的白玛: “做随从的也得分清楚状况,现在不是你该去的时候,整理整理等着善后吧。” “你就不怕他们遇到刺客吗!” “如果应付不了这种突发状况,他也登不上王位。” 图兰被冲撞的风中凌乱,景炎君见他脸色变得煞白,立刻停了下来,图兰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宽大的披风,回头一口狠咬在景炎君侧颈,后者闷哼一声,却没有阻止,一言不发的受着。 “我那么痛你都不放过我……你这个,米青虫上脑的禽兽!” 景炎君也不愠不恼,任他在怀里扑腾着闹脾气,等他力气用尽,倒在他肩上的时候,才为他穿好衣服。 “别气,你不喜欢就不会再有下次了。” “景炎……我疼。” 景炎君搂着图兰,一直在他身边小声道歉,直到绝尘他们跟上来,图兰才入睡。 “天晚了,扎营休息吧。”景炎君命令道,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熟稔的取出装备收拾,搭好了营帐后,景炎君将图兰安置在榻上,命人点了三个火盆,把温度硬生生提高到图兰会流汗的程度,帐外严寒难挡,帐内却火热如夏,图兰踢了几次被子之后,景炎君才命人撤去火盆。 望着图兰熟睡的侧颜,景炎君真是一点书都看不进,要不是外面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一定早就钻到被子里,抱着这舒服的小“枕头”入睡了。 “启禀陛下,臣等下属在营区外抓获一名形迹可疑的斥晏戎狄。” 刚准备入寝,绝尘就跪在帐外报告,景炎君大不悦,给图兰盖好了被角之后,披上龙袍出去察看,正撞见几名军官虐待俘虏的一幕。 那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却始终紧咬牙关,景炎君倒是有些佩服这斥晏的戎狄,被折磨成这样还没死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 见景炎君靠近,施暴的军官立刻退下,前者想看那士兵低垂着的头,提起脚尖去抬那人的下巴,却发现这是一张极清秀的脸,斥晏的王是出了名的断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极品,莫不是犯了错被赶出来的? 景炎君坐在木椅上,立刻有人献媚的为他擦拭龙靴,被他一脚踢开,居高临下的踩着那俘虏的背,一般人是忍受不了这样被践踏尊严的,大多数时候会说出有用的情报。 “告诉朕,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不出意料的没有回答,那人吐了一口血沫,开始挣扎,景炎君没有闲心去审问这个戎狄,他还急着去和图兰共寝,于是靠着木椅的扶手吩咐一句:“赏你们了。” 寂寞无人慰藉的士兵得到长相清秀的俘虏会怎样? 军官们将其推到人群中,不消多久就听到了惨叫声,景炎君没有理会,转身回了营帐,图兰被外面的喧嚷吵醒,半趴在榻上,揉着眼睛问道:“景炎,外面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士兵们找到了玩物而已。” “嗯?是什么人啊。” “你这么关心他做什么,莫不是想……”景炎君显然不想图兰在他面前过多的提及别人,脱了外套躺到被子里去搂那纤细的腰肢:“是不是爱上别人了?” 说着,不安分的手就在图兰身上游走,后者立刻推开:“没有,我不要了,今天受不住了。” 景炎君当然也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别怕,朕只是想抱着你睡。” 帐外的喧嚣一直持续到清晨,当那仅剩半口气的俘虏被尸体一般丢到一边后,战争的号角也响起了。 “还本王爱姬!” 斥晏的王以这个理由讨伐南军。 “呵,竟然打到这里,他们若是胆敢渡河,绝尘。” “是,臣就在此进行一场大屠杀。” 男人都是热血的,对战场的向往仅次于爱情,景炎君也不例外,此时他甚至希望斥晏的军队来挑衅,给他一个大开杀戒的理由。 对方显然也没让他死亡,头军顺利渡河,大声喊杀朝南军进攻。 “不自量力。” 不知是不是前阵子打退边疆守军的胜利蒙蔽了这些关外戎狄的双眼,他们竟狂妄的认为中原有的只是群软弱的男人,实则不然,井底之蛙何其悲哀,中原的武功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出神入化,何况景炎君自登基就十分侧重于招纳贤才,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甚至不惜下血本收纳江湖豪杰,并委以重用,这群不知自己多少斤两的斥晏戎狄哪是南军的对手? 景炎君依旧是玩味的靠着木椅扶手,嘴角的弧度愈加深刻,既包含自信,又有轻蔑的意味:“绝尘,最近有勤加练习么,身手比之前如何?” 绝尘的一腔热血也已经沸腾,朝景炎君跃跃欲试的笑着:“恳请陛下让微臣一试。” “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拾捌〕雁门关之战 见绝尘挥鞭驭马上前,几名骑兵夹紧马腹也想跟上去,却被骑兵统领抬手阻止,骑兵们不解,然而统领却是一脸期待的笑着:“你们几个新来的记好了,你们还没有担心护国大将军的份儿,谁敢去的话,一定不是战死疆场的。”意思很明了,谁敢去扫绝尘的兴,杀了你的一定不是敌人的兵刃,而是绝尘那五尺长的破晓剑。 只见绝尘屈膝狠踩马镫,一个飞燕掠空便稳稳站于马背,丝毫不被战马奔跑的颠簸影响,这使在场所有人皆睁大了眼,在心里赞叹护国大将军的轻功之高。 绝尘并没有将破晓拔出,而是俯身伸手在马尾上一扫,几根尾毛便夹于指间。绝尘两手交叉于胸前,看准时机两手一挥,几根尾毛便似离弦之箭飞了出去,本就颇有些硬度的尾毛在绝尘的手型、与风向、风速配合绝妙的角度之下坚硬无比,令人还未来得及看清形势,那几根尾毛便刺到了几个刚刚渡河的斥晏士兵眼中,消了一会儿,士兵们才感受到来自眼睛的剧痛,倒在地上,捂着双眼惨叫着打滚。 然而绝尘却并不满意,一脚踩在马首,借力飞了出去,看似用力很重,实则马首都未点动,连那只身经百战的大宛马都有些没弄懂主人的动作。 绝尘落在地面上飞速前进,步履轻盈,如蜻蜒点水一般,落地无声,与徐徐微风融为一体,眨眼间破晓已出鞘,手臂一挥,刀光剑影,鲜血呈弧形四溅,人们明明已经睁大双眼注视着这一步步进攻,却发现自己还是捕捉不到那动作的精髓。 剑花一挽,剑身上的血污便甩了出去,那人傲然而立,恍若玉面修罗。 观战的景炎君满意的鼓掌,却还是有些惋惜:“你这一身绝世武功,对付这些无名小卒可惜了。” 斥晏王贼心不死,继续派兵:“给我杀!那花拳绣腿是比不过你们压倒性的人数的!” “真是狂妄,你是在向朕昭示你们兵马众多?”景炎君玩玩的心态还是没有收起,命一队步兵准备进攻,收复失地。斥晏自己也知道毫无胜算,但是他们有筹码!一个还没有到手的筹码……现在只能拖延时间。 “萨日琪,你当真是要与朕一较高下,你是真不怕死。”景炎君藐视的望着对岸那个驾于马上的男人冷笑着,对方刚想回话,就被一阵马蹄声打断,景炎君猛然发现,这急促的蹄声是从身后传来的。 后方的士兵来不及阻止,就被踏在蹄下,洒血疆场了。 景炎君蹙眉,发觉驭马之人竟是今早以为死了的那个俘虏,而他身后的马背上赫然横躺着一人,定睛一看,竟是图兰! “绝尘!”景炎君起身,一步跨上早就等待在他身边的爱马,怒挥马鞭。然而绝尘却被渡河的几百斥晏精兵缠住脱不了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俘虏用短刀抵着图兰的喉咙,威胁道:“都不许过来!”随后将图兰推到停在河岸的小船上,被对岸的斥晏士兵用绳子拉了过去。 绝尘速战速决,斩了这些碍事的戎狄后,立刻跪在景炎君脚下:“微臣办事不利,没能保护好殿下,请皇上责罚。” “救回来!不然你以为自己能活?!” 绝尘上马亲自去追,可到了河岸却苦于没有渡船,刚想跳入冰冷的河水中,就被一箭射中了肩膀。小伤而已,可就在绝尘这一愣的时候,又一箭射了过来,他来不及伸手去挡,就被刺伤胸口,倒在水中,血液霎时染红了河水。 萨日琪眉开眼笑的命下属将马后不省人事的图兰绑来:“非儿,你真是大功一件!” 名唤非儿的俘虏从马上跌下,这样剧烈的运动使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只能在地上匍匐,抓着萨日琪的裤脚,小声说了句:“王……” 后者一脸嫌弃:“你这淫货又用自己下面去满足男人了?脏死了,滚开!” 毫不留情的一脚踏在非儿胸口,使其吐出了一大口混着白液的血。 “恶心,滚开!别让本王看见你。”随后萨日琪命人将非儿扔了出去。 “始乱终弃,忘恩负义,还真不是盖的。”景炎君低声咒骂,握紧了双拳。 “呵,南朝皇帝的宠妃还真是美,要是被一群人,像非儿一样被折磨会多美?真想听听那美妙的惨叫。”说着,萨日琪解了图兰的穴,名几个心腹押着他,开始解他的衣带。 “萨日琪,朕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你就此罢手,还朕图兰,朕绝不杀你,保你享尽荣华富贵。” “本王宁可享受美人。” “放开我。”图兰沉稳的抗议埋没在了萨日琪狂妄的笑声中,后者将手探进图兰的领口,惊得图兰闪身一躲,撞在钳制自己的大汉身上,又弹了回来。被萨日琪挑逗茱萸的羞耻让图兰直想杀人:“放开我。”不是激动的感叹句,而是陈述。 萨日琪被图兰的气势逼退一步,就在这个空档,图兰眼睛都不眨的低头死磕在冻得发硬的土地上,鲜血一滴一滴自额头的伤口流着,但图兰却毫不在意的再次磕在地上。 那压制图兰的两个大汉终于反应过来,拉紧图兰的身体,不让他再动,这样自残的行为是图兰保全声节的唯一途径,触目惊心的血迹看的景炎君内心揪痛不已,他该怎么救他? “贱人,你弄脏了本王的新袍!”萨日琪哪在意图兰的死活,只关心甩在自己外衣下摆那几滴极不协调的血迹,越想越气,一巴掌掴在图兰脸上,打得后者耳朵一轰,就倒在地上无力挣扎。 “萨日琪!”景炎君大吼。他向来捧在手心,甚至不舍得大声凶他的可人儿,竟然被这个肮脏的男人殴打。话中提及的男人刚想回头反骂,却因胸口的剧痛而动作停滞…… ……奇怪,他的前襟为什么是红色,明明是新做的外袍……血?晕圈还在不断扩大,他中箭了…… 来不及抬头去看是谁袭击了自己,眼前一黑就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了……死不瞑目。 “王!!”被扔在一边的非儿撕心裂肺的喊着,顾不得身上的痛楚,连滚带爬的冲到爱人身边,将萨日琪的头放到自己的胸口,不停地拍着那尚有余温的脸颊,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逐渐冰凉的身子:“……你不会死的对不对,你醒来啊,你还要打骂我呢啊……” 站在山顶的那人并没有因为这痴情而可怜的人而手下留情,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但非儿却并未倒下,始终保持着抱着萨日琪的动作,宛若一具石雕。 “他是真心爱着萨日琪的吧。” “呵,朕看他只是单纯的受虐欲。”事后图兰与景炎君谈到此事时这样说道。 唯一的王被杀了,其余的士兵自然也没有了战斗的理由,全部缴械投降,却被景炎君下令诛杀。 “你还真是个暴君。”哈伦漠视着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抱起已经吓傻的图兰,对面前的景炎君说道。 “你也不赖,亲生弟弟被人侮辱,竟能保持平静到最后才出手。”景炎君笑不出来,横手夺过图兰揽在怀里,轻抚着他多灾多难的额头,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但仍旧恐怖的骇人。 直到回到景炎君的怀抱中,图兰才惊魂未定的哭出来,伤口的痛楚与心中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景炎君只是温柔的抚着他的头:“别怕,都过去了,朕在你身边。” “呵,景炎君,我真想杀了你。”哈伦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笑着说道。 “哈伦,收起你的敌意,现在图兰需要疗伤,朕无暇计较。关于斥晏的领土分割问题,可以择日商讨。”呵,他最反感与人共享了……无论是江山,还是美人……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哈伦终于卸下所有伪装,面无表情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这块沾满人鲜血的土地,我才不要。” ―― 图兰的额头终于因为他自己不爱惜生命而留下了疤痕,结痂脱落后,那层嫩粉上有着始终抹不去的伤痕,虽然不算特别深,但始终印刻在景炎君心中,无法消去,也是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坎儿,这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证明,他内疚。 一连几天,景炎君都没有去未央宫,弄得图兰心里空落落的,以为是自己被萨日琪轻薄而惹他不开心,顿顿吃不下饭直到景炎君被白玛求着去了一趟,这才肯喝点燕窝粥,不然非饿死不可。 “景炎,你生气就说出来,打我也好,别只留我一个人。是我没用,被人劫走要挟你,可我……” 景炎君闻言剥葡萄的手停滞在空中,强忍着颤抖将果皮撕下,喂到图兰的口中,轻抚着他沾了泪渍的脸,不禁叹了口气:“是朕无能才导致你这般,怎可怪你,莫要职责。”言辞冷冰冰的,恢复了那个威严皇帝的一丝不苟。 图兰索取不到温暖,胸口扑通扑通跳的难受,转过去不想再理他,心里却又在期待他能抱住自己。 景炎君最终还是没有,只是盖紧了他的被角,图兰突然觉得很委屈:“你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不要我,真的是……嫌弃我脏吗?” 景炎君止住了脚步,复又前行离开,宫中烛火摇曳,哭声凄裂,景炎君站在门外,心痛的听着里面因痛哭而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很有冲进去,将那人搂在怀里好好疼爱的冲动,只是他不能…… 重伤未愈的绝尘陪伴在景炎君身侧,踌躇了许久才开口:“皇上,您是陷进去了吗?” “呵,没有。朕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怎么可能过早放手这株纤草,又是美人,何乐而不为?” 那你眼中的犹豫是什么。若是没动心,会日夜守在中毒的他身边细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给他需要的?若是没动心,会在养心殿内安置软榻让他陪在身旁?若是没动心,会在他再次受伤时泪流满面? 绝尘望了眼雕花的宫门,像是视线能透过它看到里面一样。 图兰,你真是个苦命的人…… 景炎君离去后,图兰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就算骂他也好,至少让自己知道他是在气什么啊,就这样一言不发的走了,要他怎么办?自己在这宫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难道真的要孤独终老了吗…… 图兰精神不振,食不下咽,白玛劝着逼着多少能保证每天灌下一碗牛奶,不至于饿死,可这点营养够什么,图兰本就瘦骨如柴,这下更是要虚弱致死的前兆,这还了得。 事情唯一的转折是在新年时景炎君宴请朝臣与后宫嫔妃的聚宴,近半月没说过话的图兰倏地从榻上做起,诈尸一般,下地就要准备,却因双脚无力而跌在地上,白玛立刻过去扶他,心痛的责怪道:“你都什么样子了,还想着那个男人!他与妃子整日欢乐,你却人不人鬼不鬼的折磨自己,究竟值不值得啊!” “……他有一群妻子,而我却只有他一个……” “你以后绝对是被他害死的!” 嘴上这么说,白玛却还是依照图兰的意愿为他装扮,毫无体力可言,硬是灌下几碗热汤让自己勉强打起精神,脸色苍白骇人,就命宫女为自己化浓妆遮掩。白玛心疼,现在图兰是拼了命的想要挽回景炎君的心,被他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景炎君无动于衷,他就会死? 血红的朱丹衬得图兰脸色更白,却有一种妖姬的错觉,图兰又是极好面子的人,即使再虚弱,也会伪装出强势的样子,越是痛苦,伪装的越深,却不得不令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便更加痛苦,循环往复,怎样令人不心痛? 白玛为图兰换上与那件华丽嫁衣颜色相差无多的外衣,这是当初他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颜色,再无情的人也会念旧情吧。 白玛去找了绝尘帮忙,在这宫中只有他一人能听懂自己这蹩脚的汉语,人又相当不错,应该会帮助自己。 虽然绝尘是景炎君的手下,可他心里还是可怜这个苦命的王爷的,白玛又苦苦相求,心一软,就答应了。 “不用了,我能自己走。”图兰强扯出一个笑容,仿佛眼里的玫瑰凋零前最后一刻的美丽一般,脆弱而艳丽,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御花园走去,就像失去尾巴而化成双腿的人鱼一般,每一步,都满盈这血与泪。 “哎哟,这不是图兰王爷吗,听说您最近矫情的不想吃饭,那还来赴宴做什么,莫不是以为失了宠还能再夺回皇上的心吗?”一位贵人的冷嘲热讽,这并未让图兰太过介怀,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只是失宠这两个字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这么多天来,他一直没有勇气面对现实,外人却看得清清楚楚,真的是他在自欺欺人吗…… 不!他要景炎君亲口说出不爱这两个字才会死心!他现在还不想放弃…… 图兰努力不去在意那些冷嘲热讽与白眼,被宫女领到了自己的位置,听着那些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心里很不是滋味,直到坐下才开始大口呼气,他已经挺不住了,为什么还是见不到他…… 白玛知道他难受的紧,不做痕迹的移到他身边,让他的肩膀靠着自己,以不至于倒下,见桌上有酒,立刻斟了一小杯给图兰暖身,多少还能再坚持一会儿,甜辣的感觉自喉咙直到胃底,腹中无食的图兰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难受的几乎想死去,但他必须等……等到那个男人来。 一阵睡意袭来,图兰靠在白玛的身上浅浅睡去。他似乎做了一个梦,他慈祥的父王微笑着朝他伸出手,对他说:“来,图兰,世间太纷扰,到父王这儿享受清静吧。” 他想。 毫不犹豫的伸出的手突然停滞在空中,猛的缩了回来:“不,父王,我不能去。” “因为那个男人?他伤你这么深,你却还是爱他?我的乖孩子,其实你是寻求解脱的,不然也不会看到父王。” “那边……快乐吗?” “无忧无虑,有情人得以终成眷属,永远厮守。”说着,从老可汗的身后走出一位美丽的女人,图兰看不清他的脸,但他隐隐的能感觉到,那身形曼妙的女子是他的母亲。 “父王……” 图兰终于再次伸出了手,就在即将碰触到老可汗虚幻的手时,突然被人大力推醒过来:“王爷,景炎君来了。” 图兰猛的睁开眼,正看到景炎君拥着身怀六甲的贤妃入座,一阵气血上涌,他硬是压下了那口腥甜:“……白玛,送我回去。” 白玛知道他不愿看到这一幕,正踌躇着该怎么向景炎君解释,图兰就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大胆!无礼之徒还不快向皇上请罪!” “哼,他就是想借此引来皇上的注意罢了。” “一个男宠,还真是可怜,莫非还想像韩子高那样惑主当上皇后吗?” “皇后的位置当然非贤妃莫属。” “说起来,慕容冲也非中原人,莫非关外的男子都有断袖龙阳之好?真是下贱。” 图兰并未理会那些声音,脚步加快想赶紧离开,连景炎君带着怒意吼出的“站住”都忽略了。 还好没人追来。 作者有话要说: ☆、〔拾玖〕被逐出宫 径自跑到一条不认识的小路上,误闯了没有印象的宫殿中。夜很黑,但没人掌灯,就放任这宫殿陷在黑暗中,这就是冷宫吧……可是却没有破败之感。 图兰跑到因严寒而有些枯黄的草地上,将忍了很久的那口血吐了出来,谁知这一吐就不可收拾,硬生生的吐到头晕眼花,方才停止。 身后有一口井,图兰靠在上面休息,若是没被封住井口,或许他还可以考虑投井自尽的。自嘲的笑笑,解开衣领放肆的呼吸着寒凉的空气,真疼,从喉咙到肺部…… 还有心…… “喵――” 一声刺耳的猫叫划破寂静的夜,并不是那种凄凉的仿佛婴儿哭叫的声音,而是十分柔弱,有些胆怯的小声嘤咛,至于感觉刺耳,只能说明这夜,太静了…… 图兰睁开眼,发觉那只小东西正在他的面前,眸中有一些关心的神色,那猫眼发出的两点碧光是黑夜中唯一的明亮,这让图兰的心暖了一些。 “你也是和我一样的吧……”说着,伸手将瑟瑟发抖的小猫抱在怀里,用外衣将它包裹,给予它一些温暖。“我也很冷啊,所有人都砸庆贺新年,我却该安排后事了……” 眼泪不停的滑落,图兰的哭声也是因此处无人而放了出来,“明明死了就可以什么事都不用想,还能和父王一起被宠着,为什么我没有勇气……我舍不得他啊,他这么对我,我却还是爱他,呵呵,真是贱到了骨子里……” 小猫又“喵”的叫了一声,舔去了他颊上的泪水,很咸,很苦,很涩,现在他的心情也是这样的吧。 “好痛苦,我可以解脱吗……” 图兰干咳几声,又有血丝吐出,染红了小猫的毛,“抱歉,想不到我临死前也要弄脏你。” 图兰放开了那只小猫,擦擦嘴角,跪在地上,朝大漠的方向叩首:“兄长,请治理好父王留下的土地,图兰无能,生时无法为保护子民而战,死后定会守护大漠,直至余魂消散。恳求伊苏神佑我大漠永不衰败,可汗万寿无疆,若有来生,图兰定要做那有能力护国的人!” 三个响头磕完,庆贺新春的烟花在图兰身后绽放,他再无牵挂的躺倒在地上,望着清澈的星空:“……死后我不想做星星,只化作一缕尘土就好了……” 远在千里之外的哈伦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本平静无澜的心突然悬了起来,不安的感觉久久未消散,推开妩媚动人的新妃,召来太医为自己诊断,结果也只是说需要多加休息。望着图兰当年离去的路,哈伦不由得叹了口气:“图兰……是你出事了吗?” …… 焦急的在宫中寻找图兰的白玛急的快哭出来,了解皇宫地形的绝尘也是搜寻无果,要不是看到那只皮毛染血的猫,他们可能一辈子也想不通为什么图兰会跑去长乐宫。 当浑身冰冷的图兰被白玛抱在怀里时,他才发觉如果这个只会惹麻烦的主子死了,对他是种怎样的打击。 “王爷,求您别死,别丢下白玛一个人啊……”泪珠滴落在图兰惨白的脸上,绝尘不知该怎样安慰白玛,只是说出了心里话: “死了也好,这痛苦的一生终于能结束了。” 若真是如此倒也好,可图兰就是个命大的人,鬼门关走一遭又转了回来,世间的苦没受尽,怎能浴火重生的涅? 可当图兰睁开眼时,他才发现,自己确实失去了什么。 ……心死了,人却活着,就有如行尸走肉一般,呆愣愣的望着身边的人,脑子不转,反应不过来他们是谁,在做什么,自己又是谁,只是一味的顺从,掐他的嘴灌汤进去就咽,合上他的眼就睡,这群人们只是在伺候一个人偶,没有感情,也不会说话的一具躯壳。 至于里面住着的灵魂去哪儿了?大概是送去极乐世界享福了吧…… 景炎君从宫人们的口中听着,却并没有想象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唯恐自己会狠不下心,怜悯他,就前功尽弃,让他白受这么多苦。 “或许只有巫蛊能唤回他的神智。” “不必了,就这样什么都不想,也感受不到痛苦或许更好,他应该也是向往这样的。”白玛用温毛巾擦拭着图兰那骨节分明的手,“他已经不再是大漠送来的质子了,只是一个……可怜的普通人。”普通人?他根本配不上这个形容词,他已经算不上是一个完全的人了,白玛心知这一点:“我现在只求皇上能放过他,让他活下去吧。”白玛的语气是恳求,听得绝尘很是心痛: “大多数人,都认为他是装的。” “一个没有心机的人,再怎么天然无害,对他们来说也是个障碍,他都这样了还要置他于死地,就不能行行好放过他吗!” 那只因寻找图兰有功的小猫被允许住在未央宫,此时的它正躺在图兰旁边,用小爪子上的肉垫摩擦着那瘦削的脸,像是希望他能快些醒来一样。 “唐太医说,他只是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才将自己封闭起来。而这样一个废人,皇宫是不需要的,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皇上的心狠手辣我又不是没见识过。”白玛嘲讽的语气让绝尘蹙眉,但他还是如之前一样,提白玛扶起图兰清瘦的身体轻扼他的颚骨让他张口,以便白玛喂给他稀粥。 “他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吗?” “我想不能,他的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毫无心计的他是做不到的。我与他相识相知十七年绝不会看错。” “我相信你是对的,但这对我们来说更麻烦,他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无法思考,就算皇上不杀他,他也会被其他人害死。” 正说着,外面就传来一声“贤妃娘娘驾到――” 两人立刻住了口,颇有默契的对视一眼,注意力又移到了喂图兰喝粥这件事上,连挺着肚子十分艰难跨进宫门的贤妃一眼都没瞥。 “怎么,见了本宫都不行礼的吗?”贤妃盛气凌人,然而白玛听不懂汉语,正巧避了过去,相比之下,绝尘就成了炮灰,后者却慢吞吞的等白玛将最后一口稀粥喂进图兰嘴里之后,放躺那具身体,掖好了被角才站起身,指了指自己腰间的佩剑: “介胄之士不拜,还请娘娘恕微臣无礼。” 贤妃翻了个白眼,视线从绝尘的身上挪到了躺在榻上一动不动的那人:“罢了,本宫只是后宫的一介嫔妃,哪儿敢对护国大将军说教呢,倒是那只不知廉耻的妖精,还没玩够你那装疯卖傻的把戏吗?” 没人应声,贤妃又得寸进尺的走上前,劈手碰翻了白玛正不断吹着凉气的药碗,这下后者平静不得,立刻站起身:“你做什么!” 贤妃听不懂啻语,自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感觉这小子很愤怒,不过这就中了她的圈套,越生气越好,她越能置图兰于死地。 “哎哟,本宫的肚子好痛,连龙子都看这个狂妄的下人不顺眼,快来人拿下这个贱奴!” 贤妃的演技烂到榻上的那只猫都不相信,嗤之以鼻的转过脸去,“呸”的吐了一口。贤妃自然是把这不满发泄到了图兰身上,“啪”的一巴掌,毫不留情的掴在了图兰脸上,后者被他打得脸偏到一侧,五个红指印立时浮现在苍白的脸上,只是图兰并没有反应,眼神还是一样的呆滞。 贤妃有些好笑,又一巴掌掴上,发现图兰真的没反应,便想好好捉弄一下这大漠的小王爷。 白玛刚想还手,就被绝尘抱到了一边,按在墙上动弹不得:“冷静点,你现在对他做什么都会反击在图兰身上!算是为了你自己的主子好,先咽下这口气,十年再报也不迟!” 贤妃见这二人有臣服之意,满意的点头笑笑:“算你们识相。” 可绝尘不给她留面子:“别高兴太早,迟早你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你!” “最好你现在就在皇上面前参我一本,省得我去揭发娘娘无贤无德,不可授皇后之位。” “滚出去!” “这里是未央宫,主人正躺在那里,娘娘似乎没有斥我滚出去的权力。”贤妃被气得浑身颤抖,一挥长袖回手又掴了图兰一巴掌,只可惜对方仍然毫无反应,像具尸体一样,空洞的双眼看的贤妃直冒冷汗:当真是丧失了心智? “既然如此,本宫就赏你个痛快,晴儿,把给图兰王爷的礼物呈上来。” 宫女应了一声,就端上一碗乌黑的药液,看的白玛胆战心惊,尖叫着要挣扎出绝尘的束缚:“放开!放开我!她要毒死王爷!“ 绝尘也被如此过分的贤妃吓了一跳,虽然之前这个贤妃对待碍眼的嫔妃贵人们也是从来手下不留情,但对待他国王爷为何如此下死手?莫不是看准了自己即将诞下龙子,哪怕是景炎君也不能奈自己如何?可生下龙子后他该怎么办,大漠又怎么可能轻饶得了她?这女人是一根筋吗! “死了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你给我老实待着!”绝尘点了白玛的穴,让他睡了过去,眼睁睁看着贤妃将一碗药全部灌进了图兰口中,后者毫无意识,在重力的压制下偏头,满口□□从嘴角漏出,倒是一滴都没喝进去,绝尘也松了口气。 “他神智是清醒的!清醒的!” 贤妃跺着脚,大力牵扯到了腹部,立刻痛的叫出了声:“啊!好痛……本宫肚子好痛……” 这次不是装的,连下身都有鲜血流出,随从的宫人们立刻手忙脚乱的吧贤妃抬回了流华宫,只一眨眼工夫,未央宫中又只剩下绝尘、白玛与图兰三人。 “她竟然是来试探图兰的,怪不得如此胆大。”绝尘用茶水给图兰漱了漱口,逼他吐出了口中残留的□□,虽然不至于置他于死地,但是贤妃给他喂的东西总归不是什么好的。 也只有整日照顾图兰的白玛和绝尘知道,当食物喂到图兰口中后,如果不按压他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管,他是咽不下去的。 “可怕的女人……” 景炎君听得贤妃在未央宫中出了事,立刻前去察看情况,近一月来,第一次见到图兰这般模样,不由得心头一紧,又不忍心放任他这样死去,计划还未完成,他就将筹码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重要的是他会心疼,莫非他真的爱上他的棋子了? ……呵,怎么可能,再怎么美,再怎么惹人怜爱,也只是一个任他摆布的棋子罢了。 “常德贵,你把他……送出宫吧。” 景炎君千不该万不该将图兰的生死交付于常德贵手中,那是什么人,太后的爪牙啊,图兰一到了常德贵那儿,就等于是成了萧太后砧板上待宰的羔羊。 可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做,因为他景炎,就是个宁可放弃美人也要得到江山的人……爱情与权力二者选其一,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后者,将图兰推入了无底深渊…… “朕放你走,活下去吧……” 语毕放下那具“尸体”,脚步毫不带有留恋的离开了,绝情如他,世上再找不出第二个,他有什么资格指责萨日琪呢…… “尸体”的眼睛渐渐明亮,不再是之前那般浑浊,本已经被他封闭起来的内心,在被那熟悉的人拥抱的那一刻又苏醒了过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明明不想醒来的,做一具任人摆布的尸体就可以了…… “景炎,别这样对我,我害怕……” 这声哭泣,没人听到。 白玛被下了药,常德贵带走图兰时,他还昏睡不醒,为保险起见,万一这小王爷真是故意装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办,常德贵还找人要了一副迷药也给他服下,防止他中途醒来节外生枝,就怕万一啊。 “听好了,这人是个雏儿,没男人就受不了,虽然每被调教过,但是怪得很,看看,啧啧,长得还好看,爷今天给你们黄金十两,好生伺候着,他那贪心的小嘴儿一会儿都不能闲着。” 即使是京城,也会有不堪入目的贫民窟,常德贵将人往地上一摔,就叫来了四周的地痞流氓。一听这尖细的声音,就知道这是宫中的贵人,地痞们自然是低三下四的应声,有美人还有钱,何乐而不为! 常德贵办好了事,就拿着公款去街上逍遥了,图兰被人用冷水泼醒,咳了几声,才将呛在气管里的水咳出来,睁开眼,图兰用了好一段时间才认清自己的处境。 见他恢复了神智,几个地痞立刻将他拖进了昏暗的屋子,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图兰很想吐,可胃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能干呕。 “大哥,这小子长得真好看,我都忍不住了,开干吧!” 图兰还没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衣服就被人撕开,凉意紧攫着他不放,图兰张了张嘴,喉咙却干的发不出声音。 “虎子,你给这小骚货弄点儿水来,老子要听他叫唤!” “是!豹哥。” 一个小跟班立刻端来一碗水,还带着泥土的腥味就灌到他嘴里,还用长长的黑指甲刮了刮他的脸颊,图兰来不及反应,就被抓着头发拎了起来,扔到坚硬的木板上。 “豹哥,这雏儿长得不像中原人,头发是栗子的颜色,眼睛也是绿的,你说会不会是之前皇上迎娶的那个大漠王妃?”一个地痞问道。 “那大漠王妃长得多美,哪像这个病秧子,颧骨都凸出来了,莫不是王妃手下的奴才犯了错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现在又给扔出来了?”另一个地痞道。 那被他们称作“豹哥”的人粗暴的掰开图兰的腿:“也没看少东西,不是太监。”不过这个问题没有人去纠结,豹哥毫不怜惜的提枪上阵,一冲到底,疼的图兰惨叫一声,下身已经流出了鲜红: “景炎……别这样对我,我害怕……” 图兰当然知道这个对他施暴的人不是景炎君,但还是乞求着开口:“求你,我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濒死 一阵下流的哄笑让图兰的心顿时凉到了底:“哈哈!才一下就求饶了,还真是个雏儿,兄弟们一起上,满足满足这缺男人的小骚货!“ 常德贵再次绕回来查看情况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纯子为匪轮女干图”,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真是悦人,要是他还有那功能,一定也想把这尤物干到天昏地暗,怪不得皇上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常德贵笑笑,他现在可以回去找太后交差了,就说这图兰王爷这阵子的痴傻都是装出来的,有权有势的人,尤其是女人,都喜欢听自己想听的话,说不定还能换来一顿丰厚的赏赐。常德贵再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谄媚如他,最知道怎么讨主子开心。 满身污秽的图兰在被折腾了几个时辰之后,终于被扔到了一边,赤着身体的地痞们大口喝着酒,谈论着以后的事: “要我说,咱们就在这儿开个女支馆,就这小骚货一个人就能给咱大把大把的赚银子。” “好主意,就这么办。” “要不再偷几个长得好看的乡下丫头小子,哥几个就发财了啊!” 天啊,难道□□他不够,还要让他…… 图兰咬着牙,挺起身,蓄力用头朝地上撞去。他再无挂念,景炎君的那个拥抱唤醒了他的意识,本以为再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谁想他竟这样对待他,当真是让他凉透了心。本想寻死,却力不从心,虚弱的力道根本不够弄死自己,他只能让自己更加痛苦。 “豹哥!这小骚货要去死!” 虎子立刻过来按住图兰的身体,事实上,就算他不压制图兰,图兰也没有力气动弹。 “东街的王麻子有个秘方,能让人无法动弹,身体更加敏感,也能叫出声,很适合这小骚货,虎子,你去弄来给这小骚货吃了,咱们就衣食无忧了。” “是!” 虎子立刻跑出去买了,只有图兰一人倒在地上,地痞们做不动了,却又想听图兰的叫声,用被子裹住那身体拳打脚踢,这样便不会在身上留下痕迹,还能卖个好价钱,而且能驯得图兰对他们言听计从。 发霉的被子掺在图兰身上,几乎让他窒息,然而男人们的暴行依旧没有停止,直到他又开始吐血。 “把那碗饭泡点水往下灌,别饿死了他。” 生不如死的滋味,图兰紧咬着牙关不从,却被一鞭子抽打在背上:“不吃就用下面那张嘴吃!” 于是那碗干硬,混着泥土的“粥”被送进了图兰的肚子,虎子回来之后,又一碗难喝的药关了进来,药效起了作用之后,眼睛似乎被蒙了一层布一样看不清东西,身体也完全不归自己使唤,他到底为什么从大漠的王爷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下贱的男女昌,景炎君……真的是景炎将他变成这样的吗…… 好恨…… 所有的恨都是由爱而来的。 图兰感觉自己被扔在水桶里,好几双手把他从头到脚摸了个遍,算是洗澡。似乎有人买了几张被子,被扔进去没有之前那种难闻的味道,不知昏睡了多久,一段扰人的喧闹后,房间突然静了下来,好像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嘿嘿,真是个美人。”这是个男人,搓着手,淫笑着掀开了他遮体的被子,在他身上乱摸,然后钻了进来,一股刺鼻的汗臭味让图兰简直要吐出来。 这就要开始利用他赚钱了吗…… 图兰完全感受不到与景炎君一起的那种快感,只是像个不会动的人偶一般,感受到疼痛,本能的哭出声音,不停地接待恩客,到了时间就会被揪起来强灌根本称不上的食物的“稀粥”,身体排斥的将其吐出,就会遭来一顿以“不识好歹”为名的毒打,药效过去后,为防止他产生抗药性,又灌了更多的剂量,循环往复,纵是强壮的人也受不住。 服侍完男客,又要接待女客:“老板,这药引子真的好使么。” “好使好使,当然好使。”豹哥立刻卸下了那可怕的表情,谄媚的阿谀这位贵妇的丫鬟:“您家夫人本就是倾国倾城之貌,用这美人的血做药引,一定能年轻十岁,皮肤更加白皙紧致。” “你呀,就这张嘴会说,给你银子。” 图兰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血有这种功效,他只感觉有人接近了,下意识的想躲,可是却动弹不得。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心慌,那是把钝刀,还带着铁锈,在他手臂上来回割了很多次,才划开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图兰疼的叫出了声,可没人在意他的哭喊和求饶,豹哥按压伤口周围的皮肤让血滴到碗里,觉得量够了,才用脏兮兮的布条包扎他的伤口。 ……好痛苦,景炎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图兰只能任人□□,毫无反抗之力,接受与哭叫已经成了他唯一的工作,人们总是想尽各种方法折磨他,身上的每一道鞭痕都是他没能满足客人而造成的,终于豹哥觉得这濒死的人儿已经不能再为他带来任何收益,倒不如最后大赚一笔。 图兰被粗暴的从那间黑暗的屋子里拖到了街上,还好,他还有遮身的一块布。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这是在下花了很多时间找到的奴隶,听话的很,无论是用来做床榻边的伴侣还是供观赏玩乐的宠物都是极品!” 宠物?他可能还真是,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把他当做人来看待,唯一的那人也骗了自己十年,现在不知所踪了……呵,好痛苦,为什么还不去死? “你说的天花乱坠,谁知道这奴隶听不听话,有没有病。” “哎哟,少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现在谁还喜欢言听计从的努力,都得有小野猫的性格,会伸出爪子抓主人,然后再将他狠狠驯服,摧残成只能承欢的宠物才过瘾。” “说的也是,能看看他的脸吗?” “当然可以,二两银子掀一次布,小脸儿俏的,保准你喜欢。” ……原来这毒不死为他遮羞,防止他冻死的。也是啊,羞耻这种东西,早就被迫抛弃了,哪儿还有呢。 “真是奸商,阿福,给他银子。”话音未落,图兰就感觉身上一凉,有人揭开了他盖着的薄布,而他却只陷在一片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哎哟,这身子可真美,就是伤疤多了点儿,脸……”说着,散在脸上的头发被人拨开:“……图兰?!” 不再是先前玩世不恭的那种纨绔子弟的语气,这声音倒是有些熟悉,只是他不想再回想,真想再次把心交给阎王带走,这一次可别因为可怜他而还回来了,就这样,痛苦的做一只人偶有什么不好,省的今生的苦没受尽,还要在下辈子还上。魂死了,躯壳还活着,就这样永远游走于不人不鬼的境界有什么不好,没有忧心,笑看人世悲欢离合的种种…… 图兰空旷的眼神瞬间无光,本就没有焦距,又黯淡下去,景凌吓了一跳:“喂!这是怎么了?” “回少爷,这贱人是晕过去了,驯了这么长时间,在下最失败的就是没能磨掉他的羞耻心,可能是心理压力太大,晕过去了。” 景凌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不搞清楚来由,图兰很有可能命不久矣。 “这人我买了,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人得到了金钱之后总有一种傲气与不耐烦,景凌本不想动粗,可这臭小子太不识抬举,愣是被打断了几根肋骨才说出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来被赶出了府,才落荒而逃。 “阿福,去找大夫来,东街他说的那种药也要找来。” “少爷,您没必要这么对她吧,他只是一个当街卖的努力,医治他远比买他的钱要多。” “少废话,赶紧去。” 阿福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景凌与图兰两人,景凌毫不忌讳他身上的污秽,贴着图兰的脸,试图唤醒他的神智: “图兰,我是阿羯啊,快醒来看看我,你不是最喜欢赖在我身上了么,为什么一动不动……”景凌将手指抵在图兰的下唇,以前,即使是在睡梦中,图兰也会身处舌头舔舐他的手指,可是现在只剩下了颤抖。 “图兰,我对不起你,是我没保护好你才……我那时要是狠下心把你从景炎身边夺回来,你也不会……”景凌突然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所有的歉意都哽咽在喉咙里,如果不是他没能誓死力争,图兰一定不会是这个样子。 大夫拎着药箱被家丁引路待了进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景凌怀疑他的医术,但这人却是远近闻名的神医齐文远。 齐文远只瞄了榻上的图兰一眼,转身便走。景凌自然不会放他走:“人你不救了吗?” “救了他也活不了。” “你什么意思?诊费莫非是天价不成?” “我齐文远什么时候在乎过钱,何况景大少你家财万贯,我只是奉劝你就这样吧,或许他还能死的安慰些。” 景凌不爱听这话,又因为图兰遭遇这种事而心情烦躁,抬手想打人。然而齐文远却是一脸无所谓的看着他,景凌见状,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拜托你,救救他吧,哪怕他以后会恨我也好,至少现在让他活下去。” “因为你的自私?” 景凌默然,许久,才点了点头。 齐文远望着那瘦的不成人形的可怜人,终于叹了口气:“美人啊,真是薄命。” 见齐文远语气松动,景凌立刻插嘴道:“他被下了药。” “看得出来,连眼睛都是瞎的。” 这时阿福端了从东街王麻子那儿买来的药进来,齐文远接过,用指尖沾着舔了舔:“啧,药性真强,剂量大些都能做□□杀人使。”说着,便上前掀开图兰身上的被子,抬起那无力反抗之人的一条腿:“啧,太惨了,去打点热水来好好洗洗。” 阿福接到景凌的眼神命令后立刻照办,齐文远坐在椅子上,搭着图兰的脉搏,脸色越来越黑。半天,才挤出了一句:“救不了。” “你说什么?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说救不了?!” “能治他的药材太珍贵,只有宫里才有,像你这种犯人,把他收拾干净,走的时候体面点吧。” 景凌紧握双拳,这时阿福和几个家仆抬了木桶和热水进来,见齐文远已经挽起袖子,将图兰抱到桶中,景凌也沉默的用棉布去擦拭图兰的身体,经过那些青紫的伤口时不由得放轻了手劲,再擦就只剩下泪了。 齐文远看得出他心里难受,这大夫又是个毒舌心软的人:“行了行了,笨手笨脚的碍事,一边待着去。”他本不该做这种肮脏的活儿的,要不是看着苦命娃太可怜了,刀架脖子都不做! 到了伤最重的那处时,齐文远也不忍心动手了,心里将把他病人弄成这样的人祖宗问候一遍,才轻柔的去清洗,浊液源源不断流出,很容易让人想到图兰经历了多么令人发指的暴行。齐文远算是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犹豫着不想清理,倒不是嫌脏,而是怕为少年增添更多的痛苦。 他这辈子做大夫最失败的,可能就是心太软。 景凌心疼图兰,便上前亲自为他清理□□,图兰虽然神志不清,但还是有痛觉的,叫的异常惨烈,不停地哭着求饶,齐文远按着他,不让他因挣扎乱动而受伤,即使在那害人的药的效力下他一定都动不了。 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齐文远静不下心,阿福捂住图兰嘴的那一刻,图兰的眼中流出了大颗的血珠,一滴滴砸在热水中,分散,溶解。 “笨蛋!别碰他!”齐文远一脚踢开阿福,“他会把自己血管逼裂的!” 阿福很委屈:“我只是怕他喊的喉咙痛……” “阿福,你出去吧。”景凌沉声吩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阿福出去后,齐文远看收拾的差不多,就用一张长巾裹住了图兰的身体,放到榻上,先用银针刺了几大经脉,阻止血液流动速度过快,再拨开图兰的眼皮,看到那瞳孔后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完了,这人疯了。” “……其他的病症呢?”景凌声音颤抖的问道。 “脉象紊乱,摸不出具体,只能猜个大概。长期服毒导致假性失明,不及时医治会成永久之症,胃似有大疾,常大出血,这也是最严重的,再不遏制病情,绝对活不过下月。血管因他无法动弹时常用气血逼迫,已经出现裂痕,好在他不常倒气,不然早就血崩而死了。” “能治吗?” “能只能,可没有神药怎么治,何况救回来他也是个疯子,要我说你就准备一口棺材安排后事,才是……” “如果进宫他能活么,你有几成把握?”景凌打断了齐文远的话,后者回答的很自信: “十成。但他能活到什么时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不过被玩儿成这个样子,没死也是他命大,说不定能活。”齐文远的话非常不中听,景凌直想出手打人,可得罪了他,这世上可能就再也没人能救图兰。 后者静静的躺在榻上,似是睡着了,可眼睛却是睁着的,直愣愣的望着天花板,景凌瘫坐在椅子上,用轻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大夫,你怕死吗?” 景凌,景炎…… 景姓,皇姓…… 呵……齐文远笑了。 ……有多少人知,这种诡异药效呢? ……这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壹〕再次失忆 养心殿内香气弥漫,宁神的熏香让景炎君得以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 自从图兰被送走之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那空洞的双眼总会浮现在眼前,不停的逼问他:“景炎,为什么这样对我?” 明明只把他当做棋子,为什么这般放不下,他手下的冤魂无数,却只有他的影子始终无法消散。 景炎啊景炎,若是真的不爱,为何在他濒死之时泪流满面?若是真的不爱,为何强势的夺回他,甚至连哈伦都不让碰他?若是真的不爱,为何现在这般放不下…… “皇上,贤妃娘娘再有半月便会产下龙子……” “少废话,朕宠幸谁用不着你来操心。”景炎君烦躁的打断常德贵的话,把茶盏往前一推,常德贵立刻用茶壶去添水,可水还没倒出来,扑通一声人头就已落地,血染了茶盏,污了天子的心情。 出其不意的出手,还真是那人的风格。 景炎君老早就注意到身后的气息,也料到了这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但还是反感这空气中的血腥味。 “一个太监,你杀他做什么。” “他是差点害死图兰的人,还有你。”景凌握着剑,语气冰冷异常,“是你把图兰毁成这个样子的。” 景炎君假装不在意,用冷漠的表情掩住了内心的不安:“图兰?呵,那是他自找的。” 景凌真想立刻手起刀落,让这个男人和地上的常德贵一样身首异处,可…… 景凌扔到武器,屈膝跪了下来,跪在了自己的……弟弟面前:“我是来求你救图兰的,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放过他吧。” “是他非要装疯卖傻的欺骗朕,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他会出此下策?” “你以为这是谁的错,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你想杀我,何必伤他,这条命早就是你的,随时都可以取走,但求你让我看到他好好活下去,我也死而无憾了。” “朕凭什么顺你得意?” “因为你爱他……” 爱……这个字狠狠的敲在景炎君的心脏上,他几乎窒息。“爱?他只是个供朕利用的工具。也罢,朕还用的着他,人在哪儿?” 养心殿外,御林军团团围攻。景炎君命令一声,士兵立刻闪出一条路来。 齐文远抱着图兰,一脸的从容不迫。没错,他不怕死,一点都不怕,反而向往。 “把人送到未央宫,太医院所有老头子都找来。” “不必了。”齐文远出声制止,“那帮庸医煎药就够了,除我之外,没人能救他。” “朕喜欢你的自负,你可知道言出行不到会有什么后果吗。” “求之不得。” 由盛公公带路,齐文远进了宫门就把图兰放在榻上写方子:“一样都不能差,砂锅煎三个时辰,凝成膏状。” 小太监拿着方子跑出去后,齐文远又开始吩咐景炎君,他可不管你是皇帝还是草民:“这屋子七日内不许透进半点光亮,用厚毡从里面封住窗户,我需要的药材备够量放着,七日内任何人不得擅入。” 景炎君也不恼,笑着问道:“为何?” “这苦命娃能不能活,就靠这七天,用药吊着熬过去就能恢复正常,他这眼疾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阶段,透进一丝光就会瞎一辈子。” 景炎君允了。于是药草干粮与必备的物品都被送进了未央宫,甚至煮饭煎药的灶台都搭好了,烟气顺着挖好的地道正好排到屋外,让屋内不至于呛人,这宫里的工匠当真技术都不是盖的。 奴人们叮叮当当的将厚毡定在了门窗上,当真是一片漆黑,而齐文远也注定要在这黑暗中度过七天。 一声甜腻的猫叫在齐文远封上门缝后响起,他并没有太惊讶,早在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只金黄色毛茸茸的小东西了,也不是出于迷信思想,但看这毛色这么吉利,算是讨个喜气,就留它下来吧,正好猫眼的光亮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齐文远闭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少年时常喝药的好处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耳聪目明,他能看清这屋子里的所有东西。 “唉,苦命的娃。”齐文远叹了口气,将温热的药膏抹在指尖,送进了图兰的体内。这自然是引来了一阵凄惨的尖叫,但图兰药效未过,依旧动弹不得,也真是可怜。 齐文远总感觉是自己在□□他。 药膏涂抹完,齐文远就用白米与枸杞、红枣和几枚莲子在炉子上熬了一锅粥。 “苦命娃,起来吃饭了。别怕,不会弄痛你,米粒软软的,不伤胃,很甜很可口,来,听话,别吐出来。”齐文远感觉自己像个吹夸自己商品的小贩,不过对于这精神衰弱的苦命娃,他也只能哄劝了。 细心的将莲子尽数挑出,盛到碗里,再用粥匙的背面按压莲子,莲子被煮的软软的,自然一下子就变成了碎末,再将粥和枸杞盛进去,搅拌一下。 齐文远将锅中剩下的粥盛了一小碗给那只小猫,转身坐在榻上,扶起图兰,让他靠着自己,一口口吹凉了粥,才送进图兰嘴里。 莲子若是整颗的喂给他,或许会因咀嚼的不是很碎而难以消化,甚至吐出来,这对于图兰的病情只有恶化的余地。都说一个中医半个厨,说的就是齐文远。 这照顾细致入微,只不过图兰长期没有进食,胃收缩的厉害,小半碗还没吃下去就要往外吐,齐文远立刻顺了顺他的胸口:“小祖宗,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你可别给我吐,肚子里没食可怎么喝药。”齐文远知道是因为图兰半躺着的原因才喂不进去,将人抱起来,估摸着大概能行了,才让他再次躺回榻上。 “想当初我照顾亲爹也没到这种程度。”齐文远瘫在木椅上,扒拉了几口粥,又立刻开始熬药,时不时还和图兰说几句话: “其实,有些事你也不必太介怀,如果所有事都烦心,人生也就结束了。感情这种事强求不得,也确实很伤人,但痛过,伤口结痂脱落也就放下吧,没什么是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 “我也曾经被人伤过,刻骨铭心的爱着那个男人,可他不仅负了我,还讲我送给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最后甚至流落到土匪手中。我也确实堕落了,但我依然想活下去,因为我是大夫,我还想救更多的人。” “我不知羞耻的去勾引土匪,在自己身体里下药迷晕他们,连夜逃了出来,养了一段时间,身子好的差不多就开了家医馆。好景不长,竟被下山的土匪头子认了出来,他居然当着我病人的面侮辱我,很过分不是么。”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京城所有人都知道我齐文远是个没男人就活不下去的淫荡货,我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但却没多少人是来看病,都是来女票我这不收钱的男女昌,医馆都快成青楼了,多可笑。” “所有自诩为正经人的人都躲着我走,但生了重病,一般的大夫治不了的时候,又不得不求助于我,蔑视却又不得不依靠,那种眼神简直可以称为恨意。” “可我不在乎啊,苦命娃,你学学我。” 齐文远知道现在的图兰或许什么都听不到,但还是自顾自的说着,全当是让他卸下背负了这么多年的包袱了。 炉子上的药也熬得差不多了,齐文远将烫手的药膏涂在黑色的布条上,温度不热不冷刚刚好的时候,敷住了图兰的双眼。 “苦命娃,这些天可别再哭了,不然神药也救不了你。” 齐文远点起火盆,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差不多了之后,才掀开图兰身上的被子,用微热的掌心,沾着进宫之前炼好的精油,按摩着那具冰凉的吓人的身体。 “啧,真凉啊,我赌今天的晚饭,放给那些庸医诊你,肯定就说你离死不远了。不管这样做对你是好是坏,但我得救你。你是我第五千个病人,医好你,我就可以去死了。” “我也蛮自私的,所以别怪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景凌来救你。” “天啊,你到底被灌了多久的药,肌肉这么僵硬,就算恢复行动能力,你也不会动了吧。” 齐文远又用手指挖了一些药膏,放在掌心,捂热了才涂抹在图兰的身上:“太瘦了,摸着只剩下骨头,好起来之后可得把自己喂得白胖一点,不然可对不起我。” 图兰的手指微微一动,虽然动作很小,却被齐文远感觉到了:“再努把力,一定能从药效中解脱出来的。 那只金黄色的小猫爬到图兰枕边,伸舌舔了舔他的脸,齐文远觉得时间差不多,又坐在炉边熬药,吹凉了,就喂给图兰喝。累的时候就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图兰一出声,他又立刻清醒过来,去缓解图兰的痛苦。 说到底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齐文远有点太高看自己了,严重劳累过度,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导致等不及结果的景炎君在第八天派人去察看二人状况的时候,只发现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齐文远。 从未央宫里抬出来之后,景炎君亲自照看着他的状况,因为无人知晓图兰的病情与治疗方法,所以没人敢轻易进去,只能等齐文远醒来。 “……第几天了?”齐文远猛的惊醒时,这是第一句话。 “第八天。” “为什么不叫醒我。”齐文远感觉胸口一阵重锤感,立刻推开面前的景炎君,几步走下地,一口血吐在水盆里。“派人去将未央宫用来遮光的厚毡取下,动作一定要轻。” “你似乎情况不大好。” “用不着你管。”说着,齐文远就穿上布靴,走出了养心殿。 景炎君突然觉着自己这皇帝当的有点憋屈,居然这些人没有一个怕他。 齐文远还是不放心这些笨手笨脚的宫人,暗使轻功进了房间,取下厚毡,没有惊醒图兰。 房间瞬间亮了起来,齐文远又去摘下图兰眼睛上蒙着的黑布,用湿棉布擦去了图兰眼睛上残留的药膏。这些天来图兰已经习惯了这种轻抚,很安心,没有醒来。 可景炎君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使用轻功,沉重的脚步声吓得熟睡中的图兰猛的惊醒,麻痹神经的药效已经散去,不能再遏制图兰的行动,只见那憔悴不堪的少年立刻从榻上弹了起来,退到床榻内侧,惊恐的望着景炎君:“不要……不要……求你不要……” 紧紧将自己缩起来,他的身体在不停颤抖着,景炎君没搞清楚状况,又往前踏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一步,图兰立刻将自己抵在墙上,不停地摇头:“求你不要……好痛,求你……” 景炎君以为他只是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来化解误会,几步走上前,拉着那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脚踝,将图兰从角落里拖了出来:“图兰是朕错了,别怪朕,朕会……”明明的很温柔的语气,却令人痛苦不堪。 话音未落,怀中的图兰就撕心裂肺的尖叫起来,两手死死的捂住眼睛:“不要让我痛,求你了,我什么都做,我听话……” 景炎君算是懂了,他的图兰,再不是曾经那个喜欢赖着他撒娇的图兰了。他不认识他,只是个被逼疯了的,空有美色的一具躯壳罢了。他心里清楚别人要对他做什么,可是他却无力反抗,只能捂起自己的眼睛,不去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身体。他哭叫,他求饶,却只是被人们当做提高情趣的行为,最终被虐待到身体都残破,灵魂消散的程度才肯罢休…… “为什么会这样……”景炎君睁大了眼,呆愣愣的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怀抱。 将图兰抢回来的齐文远轻抚着图兰的眼睛,安慰道:“乖孩子,千万别哭,你会瞎掉的。好了,别怕,没事了,没人再能伤害你。” 等再次将图兰哄入睡后,齐文远出门一声猛咳,才将积压在胸腔多时的那口血吐到草丛里,血量有些多,弄得他有些头晕眼花。 “你需要治疗。” “我自己就是个大夫,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你还是多反省自己的罪孽吧,咳咳……” “你给我活下去,不然没人能救他。” 齐文远轻蔑的一笑:“救活他,然后再被你折磨到死吗?呵,你给我找几个男人就能缓解,我就是缺男人了。” 回房,捣药。 齐文远胸口痛得要命,不得不靠深呼吸来缓解。 “你在开玩笑。” “没必要,我在被土匪强暴的时候就下了药,半个月没和男人交合就会毒发。” “你自己就是大夫,为什么不配解药来救自己?” “何必呢,能和男人享受还不好?” “呵,真是个放荡的人。” “多谢夸奖。” 齐文远咳得越来越厉害,景炎君开始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你随我来。” 天牢,关押着朝廷的重犯,大都十恶不赦的等待处刑,禁欲了很多年,自然抵挡不住仅着亵衣,而且身经百战的齐文远的诱惑,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风韵依旧不减当年。 立时,天牢中争闹声起,浪荡的叫声听得人忍不住自己的欲望。 “在这种声音中,亏得你还能保持冷静,莫要和朕所你只爱图兰一人。”景炎君望着铁栅内的景凌,一脸轻蔑。 “他怎么样了?”关切而焦急的语气,这让景炎君略有些不悦: “疯了,只有你带来的大夫能安抚他,而那个神通广大的大夫,现在正在被重犯们疼爱着。” “亏你能说的这么云淡风轻!” “景凌,说说,你有多恨朕?” 景凌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但景炎君已经得到了回答。 下流话不绝于耳,景炎君真没想到齐文远是这么淫荡的人,属实吓了一跳,完事后居然还问他:“可以给我件衣服么,他们撕破了我的亵衣。” “你还真是恬不知耻。” “这个词汇用来形容我,简直就是在夸我。” “可你没必要这么对待自己。” “这该死的毒给了我一个放荡的理由。” 齐文远套上靴子,回了未央宫,路上还在回味着刚刚的激烈,那个大块头的男人感觉似乎不错。呵……他还真是贱到了骨子里,已经救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贰〕猜心 “苦命娃,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来,告诉我。”齐文远遣去了在门口照看图兰的几个宫女:“我要给他换药,你们出去。” 图兰盯了齐文远半天,才明白他问了什么,张了张嘴,又立刻闭上。 “为什么不愿告诉我,该不会是什么都没吃,不敢告诉我?” 图兰终于怯怯的点点头。 “你这不让人省心的,是不想好起来了吗。外面的,可以帮忙端点粥么。”齐文远只是一个手势,就轻松的让图兰趴在他的大腿上,给他看腰际那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但这并不代表齐文远驯服了图兰,而是这小家伙产生了雏鸟的心态,将睁开眼看到那照顾他的人当成了自己的至亲。 “看来还需要些时日才能愈合,他们为什么这么对你?” 图兰没有说话,只是在腰际比比划划,做了个用汤匙一勺一勺喝药的动作,齐文远本身就是个大夫,想不懂都难。 “他们给你放血,做药引?太残忍了” 这时宫女送来了燕窝莲子粥,齐文远接过来便喂给图兰。这苦命娃比刚醒来那时听话了许多,只要把粥匙递过去,他就会自己吹凉吃掉,活像一只小猫,或许他真的有学那只小黄猫。 把碗还给宫女之后,齐文远再次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该上药了。” 图兰最不想听的就是这两个字,而每一次齐文远把药膏抹在他那多灾多难的后庭中,听着那凄惨的叫声,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可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犯贱揽下这个活。 图兰意外的没过去,抱腿坐在床榻的内侧,怯怯的摇头,意思是他不想上药。 “怎么,你不想好了,过来!” 齐文远觉得自己似乎太纵容这苦命娃了,叫了两遍,居然一动不动,他应该可以再强硬一点的,不要不是看他遭受了那么痛苦的事,他实在不想再吓他,可现在他也得狠下心治治他,不然就要反天了! 齐文远从脚边拿起一根马鞭,这是之前他以防万一找景炎君要的,一直都没用上,没想到竟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狠抽在图兰身旁的被子上,没打到他,但足以震慑他,图兰先前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自然是怕了,只听到声音就立刻靠过去,抬起了腿,委屈的看着齐文远,眼圈又红了,似乎马上就有泪流下。 “行了行了,只要以后你听话,我就不会吓你,别再哭了,你不想要眼睛了?” 图兰眨眨眼,把泪又咽了回去,抓着齐文远衣角的手是紧握着的,看得出来他心里很害怕。 齐文远见他这可怜样,不由得爱怜的轻抚他的脸颊:“别怕,哪次我给你上药痛了。” 齐文远正要把药膏送进图兰的身体,却突然发现了一些细小的撕裂伤口,还在向外渗血,想起他上一次上药,自己还在被天牢的重犯们“疼爱”,也难怪他会这么害怕。 “那些笨手笨脚的庸医!” 图兰静静地躺着,捏着齐文远的大腿,知道他心里害怕,齐文远也没制止,直到涂完药,两人才都松了一口气。 “好了,把这碗药喝了就睡觉吧。”齐文远把药碗送到图兰嘴边,后者却没有喝下去,低头抓着齐文远的袖子,不想放开。 “怎么,不想我走?为什么不说话?” 自他看到他第一眼起,也只有被景炎君吓破胆的那一次在人前说过话,还是惶恐的尖叫,他其实还挺想听这苦命娃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平静的说多好,他真怕他喊破了这副好嗓子,可惜。 “你是真不想我走,想让我陪你睡觉不成?” 喝过了药,图兰还是没松手,低垂着眼睑,点了点头。 “天,要是你的男人们看到,一定会把我剔的骨头都不剩。”齐文远抱着图兰,顺顺他的后背,可这苦命娃还是没松手,便无奈的叹息一声:“真是只难缠的小猫,罢了,就陪你一晚吧。” ―― 图兰是被从榻上拉起来的,因为有齐文远在身边,他格外安心,所以没发觉有人进来。那人点了他的哑穴,让他喊不出声,连求饶都做不到,被像只囚鸟一般带上了枷锁,关到铸铁的笼子中。 没错,笼子。 景炎君特命人打造了这牢笼来禁锢他的宠物,图兰眼睁睁的看着齐文远被从榻上拖起来猛咳着。 昨晚和衣而寝,他从深夜就开始高热,这会儿一定难受得紧,居然被这样对待!图兰怨恨的目光看向景炎君,那人却将手伸入牢笼中,抚着他手腕上的刑具,冷笑着问道:“这个男人昨晚对你做了什么?嗯?” 什么都没有! 图兰想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要看他们二人衣衫整齐的同寝,就知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炎君自然也清楚这一点,只是他有着自己的计划,并且想震慑一下这被他吓破了胆的宠妃,让他顺从自己。 齐文远浪迹天涯近三十年,自然懂得景炎君这么做的意义,他竟然成了牺牲品,真是可笑啊。 齐文远被拖到了宫外的空场上,当着图兰的面,被御林军撕破了衣衫,高热的身体遇到冷空气更是难受的紧。可他们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丢到冰凉的砖地上,就被粗暴的强迫,饶是身体早就已经适应男人的齐文远也受不住,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如利刃一般,刀刀割在图兰的心上。 “他昨晚是这样对你的么,当然了,你和他是一样淫荡的人。”图兰紧抓着牢笼的铁栅,镣铐的铁链摩擦,发出冷冽的金属声。 图兰知道是因为自己才造成这样的局面,是他害了齐文远,然而景炎君却还是不肯放过他,依旧刺激着他:“你也真是贱,不知道他是喜欢被男人上的贱货,居然勾引他,你看他现在多爽,这才是他想要的。” 图兰不想再听,捂住耳朵,在精神的高压下,冲破了穴位的制压,尖叫一声,晕死过去…… 目的达到了…… “唐太医,他真的能忘掉么。” “回皇上,恕老臣直言,现在图兰殿下就是个疯子,要是再用药物刺激他,他是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景炎君对正在齐文远身上逞着暴行的御林军命令道:“停。” 齐文远终于逃离了束缚,仰躺在地上喘着气,眼神有些意犹未尽的空洞:“你这样对他,会后悔的……他早晚有一天会想起来的,你打算怎么办?” 景炎君冷笑:“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这具身体已经没救了,死在男人□□,才是最好的归宿。” “你继续照顾图兰,用药逼迫他的神智,别让他想起来,男人肯定少不了你的。” 齐文远不想再和这个丧心病狂的皇帝再多说什么,被太监围了一张棉被,架起来朝宫内走,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呵……我不想干了……”这苦命娃何止多灾多难,如果可以,他真想给他一刀,帮他解脱,可命数未尽,他一定死不了,命运还真是残忍。 图兰被安置在榻上,而齐文远就被太监们“摆”在了空无一物的木桌上,他正想着该用什么药吊着自己的命,就被太监塞入的玉势填满了,疼得他大叫一声:“把它拿出去!别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太监听了这话立刻冷笑着嘲讽他:“侮辱你?哼,皇上还有几条波斯进贡的纯种猎犬,如果你照顾不好殿下,就去伺候狗爷吧,先准备着,到时候别夹疼了狗爷。”说着,伸手用力拍在玉势底部齐文远紧咬牙关,算是挺过去这一劫了。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苦命娃可没那么简单,一旦他……”景炎君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上前一把扼住齐文远的喉咙: “你要是敢从中作梗,朕就让皇宫上下所有的太监伺候你,让你永远到达不了□□。” 怕么……他齐文远怎么可能会怕,只是这个男人或许有柔情的一面,苦命娃要死什么都不记得,可能还会好过一些。 所有人都离开后,齐文远挣扎着起身,仅披了一件外袍,就下地去熬药。该死,那太监放的太深了。 齐文远几乎迈不开腿,靠在墙上,抬腿踩在木椅上,手伸到后庭,硬生生将那凶器抽了出来,血立刻顺着大腿流了下来。他轻蔑的看了那淫物一眼,啧,尺寸还真大,景炎君这算是照顾他? 完全不知止血,套上裤子抓着药草,他齐文远就是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人,他很满意这样的自己。 图兰醒过来的时候,齐文远正靠在图兰榻边小憩,他有些好奇的伸手,摇了摇那人的身体,谁想他竟一口血吐了出来,吓得图兰愣在了当场。 “咳,没事,别怕。”齐文远擦擦嘴,不以为然的从砂锅中盛了碗还温着的药液,“喝吧,能让你好过些。”不会再因为有痛苦记忆而遭受凌虐…… 图兰听话的接过碗,痛快的喝了一半,剩了半碗又推回给齐文远:“你喝。” “我?” “有病不治可不行,会死掉的,要珍惜生命。”齐文远看着这个少年天真无邪的笑容,一时不知道心中是何感受,这个曾经无数次轻生的少年,居然对他说要珍惜生命,真是不敢相信,或许说这才是图兰的本性更为准确,他到底被这个世界逼成了什么样子! 齐文远揉揉胸口,把碗又递了过去:“这药可不治我的病,你老老实实喝了,我就去给我自己对症下药。” 图兰闻言立刻接过来一饮为尽,丝毫没有因为药液的苦涩而皱眉。齐文远收了碗,边抓药边想着自己要不要配一副剧毒,喝了就不需要在烦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能早登极乐。 最终他还是没有。熬了能缓解自己痛苦的药液喝掉,苦涩的让他直想流泪,他是贱到了什么地步,才能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啊…… “告诉皇上,图兰醒了。” 宫女立刻跑去传话,只有齐文远一人坐在地上,体内翻搅的厉害。 景炎君很快赶了过来,看到他的那一刻,图兰确确实实往床榻内侧挪了几分,即使他感觉这个男人没有恶意,但潜意识里还是恐惧的。 景炎君自然是早就掌握了重新取回他信任的方法,不然也不会来到这儿。从怀中拿出一颗水晶珠,从地上滚过去,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停在图兰眼前。 图兰向来喜欢晶莹剔透的各色水晶,自然是被吸引了目光,伸出手去拿,又有一颗滚了过来,立刻笑吟吟的有去抓,没多久,就对景炎君放下了戒心,被搂在怀里玩珠子了。 那一刻,齐文远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景炎君眼中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是失而复得的惊喜,是伤他至深的愧疚,还是想宠爱他的怜惜……亦或是都有,他相信这个万人之上的皇帝是真心爱着图兰的,只是比起爱情,他更需要权利。 一个自私的男人,自私到亲手将自己的心割得鲜血淋漓还不知不觉的可怜男人。 “这一次别再负他,不然我会给他个痛快。” “你没资格,只要给你十几个男人就神魂颠倒,什么都做,你还有资格和朕谈条件?” “当他想起真相,就是他不顾一切寻死的时候,他在丧失理智前的最后一秒都在说:‘景炎,别这么对我,我害怕’,你对不起他,欠他这么多,却依然在伤他。” 纵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也被齐文远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生硬的命令:“没人教过你怎么说话?来人,拖出去教他。”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叁〕公子杪筠 景炎君始终没有临幸图兰,虽常与他同寝,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像是欣赏艺术品一般,当真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贤妃即将产子,听说图兰又回到宫里,自然是大发雷霆,气了很多天,正赶上景炎君要微服私访下江南,这宫里可就太后最大,她第二了,何况萧太后也是宠着她的,不就可以无法无天! 自从上次景炎君和萧太后不欢而散,太后也很少离开永寿宫,也就是说现在这皇宫就是她的天下了,外戚又强大,她怕什么。 表面上笑盈盈的送走景炎君,转身就带着自己的贴身奴人,挺着大肚子去了未央宫。 图兰正望着院落里的一株西府海棠冷水,没发觉身后有人靠近,转身被掰过脸去就是一巴掌,打得他晕头转向。 白玛被关了起来,未央宫之前的奴人们又在他被常德贵送出宫的时候就打发到浣衣坊去干苦活累活了,上上下下都没有和自己一条心的人,就算不是贤妃一伙的,也会被她的强势而折服,为保自己周全而靠向贤妃一边,哪儿还有人能替他说话?图兰只有挨着的份儿。 “你打我做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 图兰很委屈,但换来的却是又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这下把他打老实了,一声都不敢出,害怕再遭来一顿毒打,怯怯的看着贤妃,后者心情大好,揪过一个太监,阴阳怪气的问道: “李公公,这长乐宫后是不是有一坑蛇洞啊。” “回娘娘,正是。” “你说,这蛇饿了这么长时间,会不会食人肉呢?” “这个奴才可不知,娘娘亲自试验才知。” “说得好!”贤妃起身做了个手势,立刻有太监上来一左一右架住图兰,让他动弹不得,被迫跟在后面到了长乐宫,这地方他有些熟悉,正是数月前他吐血昏迷的地方。 巨石制的井盖被十余个太监和护卫拼死拼活的抬了起来,几只青蛇被带了出来,众人爆出一阵尖叫,立刻后退到安全的地方,有胆大的护卫用树枝将青蛇又挑回咯井中,离几丈外就能听到蛇信子吞吐的“嘶嘶”声。 贤妃朝蛇坑看了一眼,顿时头晕目眩的扶着头,“快把他丢下去,这儿阴气太盛,本宫难受的很。” 图兰挣扎着,谁都知道这下去了就不可能活着上来,还有可能死无全尸,哪儿敢啊,可太监只负责听命行事,几人抬起了图兰,脚一离地就挣扎不了了,还没等他叫出声,就被扔到了蛇洞中,周围全是冰冷而圆滑的触感,身体也被它们吸取着热量。 有尖牙刺入他的皮肤,注入一股股令人疼痛不已的毒液,他的惨叫声全被隐没在井盖之下,根本无人理会……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明明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还是要置他于死地,他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非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图兰好像做了一个梦,一个白衣飘飘恍若嫡仙的男子将他抱在腿上,用冰冷的指尖抚着他脸部的曲线,像母亲一样温柔: “醒了?别怕,那些蛇毒不会要你的命,倒是你体内的毒更盛,我的蛇都被你毒死了几只。” 这个人长得很美,声音也很好听,图兰身上有些痛,伸手去摸,却被那人制止:“别碰,几天就会痊愈,你要是碰了,会留下疤痕的。” “这是哪儿,地府吗?” “要是地府的话,就不必担心疤痕的事了。”那人笑笑:“我叫杪筠,是只……蛇妖?”连他自己说的都是问句。 “妖?这世界上真的有妖吗。” “我不知道,事实上,我只是会驯蛇而已,别人说我是蛇妖,时间久了,连我自己都信了。” 图兰有些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皇生前以镇妖之名将我关在这里。” “先皇?” “是的,他叫景阳,是个很温柔的人。”杪筠说这话的时候,眸中尽是幸福,似乎当年那一幕幕仍在眼前。 图兰不解:“温柔?那他为什么还将你关在这里?” “啊,那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杪筠抚着图兰的头,从桌上端了一碗粥,“有点凉,可总比什么都没吃强,你一定饿了吧,睡了很久呢。” 图兰确实饿了,可在这种地方,他也没指望能有吃的,这碗素淡的白粥自然勾起了他的食欲,看了杪筠一眼,得到他的允许之后,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杪筠用手撑着下巴,笑看着图兰夸张的吃相,不由得伸手去拨掉他粘在脸上的那颗米粒:“别急,我不会和你抢的,这儿还有小菜和馒头,慢慢吃。”将馒头掰碎放到图兰的碗里,见壶中还有一些温水,立刻倒了一些浸泡微凉的馒头。 “你啊,真像还没当上皇帝的景阳,小时候他最喜欢疯玩,到了我这儿也像你一样狼吞虎咽的吃东西,弄得满脸都是米粒。那时我们都还是孩子,他吃饱喝足了,就对我说:‘杪筠,我以后一定会娶你的!’我说,我们都是男儿身,不可能的,他却说:‘我一定会站在最高处,然后再娶你!’” “后来,他就不见了,十年后,他果然以皇帝的身份将我迎娶入宫,我从小被蛇毒折磨,身体早就发生了改变,后来,宫中的术士说我是淫蛇下凡,是妖。他不信,可我却怀上了他的儿子,他虽然竭力掩饰,可纸终究包不住火,即使顶着朝臣的重压,他依然护着我,直到他病重而无力保我,才命人在自己的寝宫后挖了一口深井,将我与一窝青蛇关在里面,每天吩咐亲信从暗门为我送食物,直到现在也没有间断。” “我被囚以后,他每晚都会披着衣服,冒着寒风来和我说话,将手覆在石盖上,感受我的温度,我也回应着他,直到有一天他没有来,以后也再没有来过,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 “后来他的亲信为我送食物时留了一张字条,说我的儿子继承了皇位,还说,他临终时最后的遗言,就是让我活下去……”杪筠泣不成声,把头埋在图兰的肩膀哭着:“所以我没有死,也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你的身上有我儿子的感觉,他很爱你吧。” 图兰闻言放下了筷子,低垂着眼睑,心事重重的说道:“没有,景炎他……不爱我的。”这几个字让图兰心里一痛,但它却不知为何,胸口里有个蹦跳的东西撕心裂肺的疼,但他…… “孩子,景炎那孩子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他其实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将我被囚以前给他的手串给你。”杪筠温柔的抚着图兰腰间的配饰,“这九颗珠子,是他最宝贵的东西,在我面前总是装着不在意,背地里却擦拭的亮晶晶,连他父王都不给碰。那孩子,最口是心非了。 见杪筠又要哭,图兰立刻去给他插眼睛,“我做过一个梦,说是梦,但是却很真实,你要听吗?“ “说吧,我会认真听的。“ “之前一段时间,我的情绪很不稳定,消沉了很久,那时候似乎连鬼门关都走了一遭。阎王说我养寿未尽,劫数未完,还不能死,便要放我走。我遇到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年轻人,阎王说他生前是个皇帝,现在惩罚已尽,可以投胎了,因为是九五至尊,所以可以选择。他想了好半天,才说:‘我想投胎做只猫。’阎王说:‘人们都想投到享尽荣华富贵的家中,为什么你偏偏想做只猫?’你知道吗,那年轻人竟然笑了,他说:‘做皇帝岂能比得上猫风流,我只是想守护在他身边,不让鼠类啃食他的居所,不让虫类蛀破他的被褥,即使毕生见不到面,只要能为他带来祥瑞,就足够了。’” 杪筠笑了,抬头望着井口,眼中盈满了泪水,却并没有流出。“我猜到了,那只小猫,不管怎样都不愿离去呢,常趴在井盖上叫着,即使引来宫人的注意被驱赶,不消多久又会跑回来,从透气的缝隙中看着我,我爬上去抱它,它还会舔我的手指。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这样在意我一个被球队人。” “被留下的那个,一定很痛苦吧……” “是啊,他也真是残忍,死前也不忘对我下命令,完全不顾这会让我多痛苦,为什么不让我和他一起走呢,这样我们还能一起踏上黄泉路。” “他是想让你等他吧,这样即使转世,他也能找得到你。” “天啊,为了这个诺言,我会变成地缚灵的!”沉默了片刻,杪筠又开口:“孩子,你爱景炎吗?” 图兰也说不好自己的感情,考虑了很久,才点点头。 “你中了淫蛇的毒,可以为他生儿育女,若是你真的爱他,就好好利用这一般人得不到的机会吧。如果不远,即使怀了他的子嗣,只要来这儿取一只蛇,去掉毒囊后,与藏红花烹成汤饮即可。不果我想,你应该是不会的。” “我……”图兰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安的摆弄指尖,一时间还接受不了自己身体发生变化的事实。 “再睡一觉吧,他会派人来救你的,醒来时,你就在他身边了……” ―― “说,救还是不救!”不是问句,而是强制的感叹句。 “不救。”齐文远被景炎君扼着喉咙,抵在墙上,脚都离了地,再吸不进半丝空气,遍体鳞伤,可眼神却是一点都不输,死瞪着那眼中冒火的人,怒极反笑。 景炎君见他这般,怒火自丹田涌出,握着的拳头似乎有一股真气,逼得齐文远痛苦不堪。 “你不是在乎他吗?” “正因为在乎他,才想了结他这痛苦的一生。反正他生不如此,还不如早点超生!” 景炎君松手,照着齐文远的胸口就是一掌,要不是他有准备,这力道足以震碎五脏六腑。齐文远疼的在地上蜷起了甚至,但却依旧在笑着:“你对他的利用也该停止了,非要等到他死才后悔吗?” “闭嘴!”景炎君反手又是一掌,声音冷的慑人:“打。” 简单的一个字,鞭声立起,齐文远一声不吭的受着,中了蛇毒若是不及时将毒吸出来就会丧命,都说医者仁心,而他却一心只想着怎么弄死图兰,还真是讽刺,他只是真的不想让他再继续受折磨。 但对图兰来说真的是这样么……自己不过是一心想杀他的凶手罢了。他是大夫,不仅要治人身体,还要医人心灵,如果沉睡在他身体里的那份记忆苏醒,死的不会是任何人,只能是图兰。 景炎君望着那白皙身体上的无数黑紫伤口,即使没有医理知识,但他也知道被蛇咬成这样是肯定活不成的,可直到现在他还没咽气,或许他真是命不该绝。 唐太医医术不及齐文远,只能熬几碗驱毒的药液给图兰灌下,听天由命,他是束手无策,只能看图兰自己的造化了。 而这位还沉于梦想中的小祖宗显然对外界的事全然不知,也只有他了解这蛇的毒性是在那方面……有效。 一群宫女提心吊胆的在心里祈祷图兰平安无事,不然定少不了她们做陪葬。 “不想……死。”图兰在梦中的呓语惊了景炎君,后者立刻凑上去听他说了些什么。“好痛……景炎,伤口痛。”还保持着清醒,能叫他的名字。 “图兰,哪里难受?睁开眼睛。” “全身都好痛,被蛇咬……不会死。”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肆〕回心 图兰默然,竭力扯出的笑容也褪下,望着帷帐出神。数天前,自己在黑暗中清醒,强忍着眼泪流出的冲动,将自己的遭遇告诉齐文远,当即齐文远决定用计保自己周全。 “第一次是真疯,可你清醒了过来,知道的那个太监已经死了,即使有其他人知道,至今仍没有对你不利的消息,就说明站在暗处的人并不想害你。这第二次装疯,再做一出失去记忆的戏,见招拆招,至少别让你自己再受伤害了。” 齐文远除了医治自己的身体,还要周密的考虑让自己活下去的万全之策,虽然自己心里也有其他想法,但齐文远已经被囚,走到这一步,他已经不能再为自己铺路了,剩下的只能靠他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此时的他如履薄冰。 虽说感情这种事只是两个人的事,怪只怪,那个男人是一统天下的君王…… 图兰微伸展手脚,那些青蛇的毒牙咬出的伤口有些刺痛,但并非无法忍受,可是心里很痛……伸出手指了指左胸,图兰开口问:“唐太医,这儿痛,您有办法治吗?” 唐太医几乎每天都要见图兰,自然知道这位年少离乡,又受人身下之辱的小王爷日渐寡欢,比起刚入宫那是憔悴了许多,也让人心疼得紧,可他只是为人臣子的,哪儿有资格多说什么。 “殿下,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本不应多言,可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以你对他的了解,我若是与他心平气和的谈,被应允的可能性有多大?” “恕老臣无法回答殿下,陛下对殿下的感情不是他人能相比的,所以……” 图兰微微一笑:“罢了,我也不为难你,诊脉时可有发现我身体有什么异状?” “回殿下,除蛇毒入体引发的心律不齐外并无大碍,相比之前,连哮病都好转了不好,齐神医当真名不虚传,只是更加多梦,休息不好,气血两虚,需要大补。” “没想到这身子还很争气,明明肮脏的不得了,却没什么致命的病症,还真是有些失望啊。” 唐太医立刻跪倒在地劝阻:“殿下切不可有轻生之念,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放心,天若不让我死,我是不会死的,上吊投河饮鸩,传回大漠王兄定会以为我是在中原受了委屈,我还不想因我一人破坏了两国的关系。” 唐太医闭口不言,这就是事实啊,顶着如此大的压力,他能撑到现在已是万分不易,又怎能继续……都说帝王多情,可景炎君明明是无情的…… “唐太医,我累了,你先出去吧。” “可……” “放心,有不适我会叫你的。” “是。”唐太医退出去后,图兰在榻上翻了个身,从枕下取出一块玉佩。 这是初夜景炎君走后留下的,萧太后来找事的时候,他正巧发现,藏了起来。许是景炎君忘记了,一直没来索要,他也就自私的据为己有了。为的是哪怕以后自己被抛弃,也能有个寄托。 这块玉的成色极好,玉石晶莹剔透,石纹也很有条理,白玉纯洁的悦人,雕工更是精妙,图兰很是喜欢,却一直不明白这雕刻的是什么,将玉佩与床栏上的雕刻比较,也毫无相似之处,直到看得累了,才倚着软枕沉沉睡去…… ―― 离老远,景炎君就听到了从流华宫中传出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贤妃这次算是吃到苦头了。 “皇上,这流华宫内阴气大,您九五至尊,还是……”盛公公正打算劝阻,就听到景炎君一阵嘲讽的笑,让人听得直冒冷汗: “怎么,朕还能进去不成,后宫三千佳丽,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介妒心难抑的□□。” 盛公公吓得腿一软,差点跪下,立刻干笑着附和:“是是,奴才多嘴。”打了自己几个巴掌,见景炎君没动怒才敢停下。 “去告诉他们,新生的龙子凤女送到养心殿,赏赐贤妃些补品,待她身体恢复的差不多,就搬到漱心阁去吧。”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盛公公腿打着颤,一路小跑到流华宫门前通报,景炎君见天色渐晚,便径直回了养心殿,这趟完全是冲着图兰的面子去的,否则直到贤妃过世,他都不会去看她。 贤妃在流华宫中徘徊于生死线,然而她一心痴恋的夫君却是已对她毫无感情可言,明明图兰入宫前还温柔如水,转眼间,物是人非…… 躺在榻上强忍剧痛的贤妃终于落了泪。 ……苍天有眼,我窦铃兰今生千错万错,恳请上天保我骨肉周全,即使今日死在这里,也是死有余辜,但我儿无错……若窦铃兰能苟延残喘,定以低微姿态乞求我亏欠之人的原谅,即使代价为性命,也死而无憾! 贤妃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女人不管多么穷凶极恶,铁石心肠,一旦被激发了母性,是不会顾忌任何事物,只求自己孩子能活下去的。 贤妃的忏悔并非鳄鱼的眼泪,只是她今生,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图兰了…… ―― 听说图兰在休息,景炎君就没去打扰,批了几张折子,盛公公就抱着贤妃刚生的孩子进来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皇子。” 婴儿的皮肤白皙,头上的胎发软软的贴在额上,手小的甚至比不上景炎君的两断指节,熟睡中喜欢伸出舌头在小口内来回晃动,可爱得紧。肥嘟嘟的脸蛋透着红润,像是刚被牛奶浸泡过一般柔软。 无奈的是,那孩子一被放到景炎君怀中就哭个不停,一声盖过一声的凄裂,甚至吵醒了在未央宫中小憩的图兰。 景炎君被搅得心烦意乱,皱着眉头把孩子又放回了盛公公怀中,眼神躲避着:“他是不是饿了。” 初为人父,即使是皇帝也会紧张啊。 “回皇上,这皇子才刚吃过奶啊。” 两个没有育儿经验的人手忙脚乱,图兰见状差点笑出声:“给我抱抱可以吗?” 景炎君因为被看到如此不雅的一幕而显得有些尴尬:“你……醒了?” 图兰上前,接过盛公公怀中的婴儿,这小东西还没睁开眼来,怕是对母体外的环境有些排斥,图兰转身坐在安置在景炎君脚下的矮榻上,伸出手指拨弄着小东西那粉嫩嫩的嘴唇,这一幕多么和谐,而那婴儿也奇迹般的安静下来,用没长牙的小嘴吸吮着图兰的手指。 这并不难理解,图兰本就是个孩子,又长期生活在大漠那种喜食牛羊肉的环境下,身上的奶香很浓,婴儿当然愿意靠近他,有种母亲的亲近感。而景炎君俯身坐在图兰身后,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还愣着?想看到哪一步?” 盛公公立刻发现景炎君说的是自己,连打了自己几个巴掌:“是奴才不长眼,奴才这就滚……”说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何必呢,又不是见不得人。”自始至终,图兰都没正眼看过景炎君。 “很快就会做见不得人的事了。”景炎君将手探进图兰的衣衫,不等他去爱抚那具久违的身体,就被按住了手。 “景炎,我不想。”以往的他,即使不愿却还是顺从,直接的拒绝,这还是第一次,景炎君有些惊愕:“你早就发现我不是真疯,也没有失忆,为什么不拆穿我?” 景炎君将图兰搂的更紧,语气中尽是悔恨与怜惜:“朕不忍心啊,若不是朕一时糊涂,你也不会……索性,就随你开心吧。从跟了朕,你就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假疯也好,让人放松对你的警惕,能在这暗潮汹涌的深宫中保住一条命。” “你可是皇帝啊,九五至尊,没人能与你共享什么,为什么还抱我,我很脏。” “朕怎会嫌弃你……” “景炎,你还记得我被打上背部的那次对你说了什么吗?……你的占有,就是让我死,如果我们真的能以平等的朋友身份交往,也不会弄得现在这样不可收拾。你总以高高在上的态度对待我,事实上,我在大漠收到的礼遇并不比你低,也是从出声被人捧到现在的,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呢?” 图兰感觉得到景炎君抱着他的动作一僵,声音也有些颤抖:“看来,我们的交流还是太少了,早知道你心结如此重,朕就该……朕……我的确将你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只为引出景凌,打压贤妃和她的外戚,但现在,我只想珍惜你,抚平你的伤口。”景炎君甚至没再以“朕”自称,卸下了图兰讨厌的,那高高在上的样子。 图兰叹了口气,解开衣带,顺势将仅着的中衣拉下,一道一道数算着身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痕:“这是刚被常公公送到民间时,那几个地痞为了让我听话而用钝刀割的,这是他们卖我的血留下的痕迹,这是被一夜恩客提高所谓的情趣而用藤编抽的……景炎,即使这些伤痕会随着时间而愈合,甚至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从没有过一般,但是这里……”图兰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一脸的淡然看的景炎君有些心慌:“……受了伤即是永远的,永远都无法忘记……” 景炎君默然,不知该如何回应。 图兰重新披上中衣,系上了衣带,背过脸去,不让景炎君看到他的表情:“景炎,就算你再怎么爱我,宠我,我终究是个男人,别将我与你后宫的嫔妃混为一谈,我所向往的不是每夜的周公之礼,闺房之乐,而是应属于我的前途,不论是险恶官场还是硝烟战场,就算葬身其中,我也是开心的。自古男宠没有得到好下场的,我不想死后遗臭万年。” “言下之意,你想做官?” “不,我乃大漠的王爷,绝不臣服于南朝。” 图兰眼中的坚定让景炎君有些为难,不由得苦笑道:“看来,朕又要过南征北战的日子了。” 不想做官,只有从戎一条路,以图兰之力,是绝举不起沉重的兵器的,那么,就只有军师一条路了。 “不过,朕得看看你的能力。” 图兰正专心与那婴儿玩耍,可爱的孩子随睁不开眼,看不到图兰的样子,却朝图兰天天的笑着,口水沾湿了他身上的薄衫,图兰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将婴儿搂的更紧,婴儿也有些得寸进尺,颇有君王之子的气势,张开还没长牙的小嘴去啃咬图兰胸前的茱萸。 酥麻的痛感让图兰不由得叫出了声:“我可没有母乳给你吃啊。” 景炎君见状笑笑,那一声惊叫还真是悦耳,让人忍不住想疼爱他。唤来宫女将龙子带走,宫门再次观赏,此时的图兰便显得有些尴尬,伸手去遮挡那被浸湿的前襟,眼睛躲闪着,不去看景炎君,后者起了玩意,侧躺到矮榻上,用薄被盖住了腿,似乎带着些许挑衅: “先和朕说一下你的就职感言吧。” 图兰往后挪了挪身体,拉开与景炎君的距离:“出于私心,我是不想南朝攻打大漠的,所以只要不损害大漠的利益,我定会尽力而为。但在扩展疆土时,我只有一个请求,那便是不要侵略政通民乐的国家,不要去打扰百姓们本安稳的生活,攻打空有其表败絮其中的国家,一定要速战速决,不要让百姓长期处于战乱的水深火热之中,战胜后善待当地子民,对待士兵也是如此,不要屠杀,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 “你倒是真心爱民,朕身边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过,虽然不需要经过科举考试,但也得,接受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伍〕入仕殊途 这一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图兰自从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之后,便非常注意自己的行为,他知道现在的他并没有站稳地位,即使诞下后代,也没有能力保他周全,比起将来狠心让他夭折腹中,或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害死,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让他存在过。 皇帝钦命别国皇亲做御史卿,这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而且还不是投靠他们南朝的王爷,只是为了维系和平的质子,甚至现在只是一介男宠,朝中反对的声音自然很多。 可景炎君了解图兰,图兰也了解景炎君,这件事已经改变不了,谁也改变不了。 就像图兰所说的,即使身上的伤痕会愈合,可受了伤即是永远的,永远都无法忘记,虽然他竭力不让自己与之前有什么不同,但他与景炎君之间那道沟壑却越来越深,这是就算景炎君每天都来看他,与他谈心所不能弥补的。 “景炎……” “我在。” “是不是做了御史卿,我就可以在宫外居住了。”景炎君看图兰的眼神有些奇怪,图兰立刻偏过脸去,抿着嘴唇,鼓起勇气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你的官员,可没有住在宫里的。” “你就这么不想留在我身边吗?”景炎君已经很久不在图兰面前自称“朕”了,难道这也不能表达他想弥补他的心情,不能让他看出自己想珍惜他的诚意吗? 图兰将茶盏斟满,双手推到景炎君面前,一举一动中都充满了恭敬,这是从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图兰所不可能做出的,而那副为难的表情…… “你有事瞒着我。” “景炎,我想我需要时间才能恢复……就像毛球一样,受了伤,需要找一个角落好好舔一舔,否则就算被你捧在掌心,我也不会幸福。” 毛球就是那只景阳君转世投胎,一直在长乐宫陪伴杪筠的小黄猫。 景炎君闻言默然,图兰的心顿时凉了大半,起身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这个男人果然还是不能放手,只会自私的想到他自己,全然不顾他的痛苦。 凉夜如水,月色灰暗,华灯初上,人心凄凄。 图兰临时起意转了方向,借着前几日工匠们修缮宫墙时的梯子爬到了屋顶,望着那散发着清灰暗光的圆月顾自叹着气。 苏子瞻诗云: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 想必现在身在大漠的兄长与百姓们,也是望着这暗月入睡的吧。不论身处何地,都是被这同一轮月亮的光芒照耀,都踩在这广阔的大地上,即使如此,人心却还是不同的,有些人你注定猜不透,也得不到。 天色微阴,薄云的阴暗遮挡了明月的光芒,也难怪他的心境这么凄凉。 景炎君命人取来一件狐裘披风,暗使轻功,一个地燕穿云,身轻似雀的一跃而上,稳稳的踩在屋顶的瓦片上,燕过无声。 夜风吹拂,抱腿坐在屋顶的图兰终于感觉冷了,手搓了搓手臂,轻轻呵气在胸口。即使这般,也没想下去,一是因为自己还想一个人静静,再者,他腿软了,不敢再从那梯子上走下去。 景炎君将狐裘披到了图兰的肩上,不仅严丝合缝的系好衣带,不让寒风透进,还将人一把搂进怀里,安慰似的揉着那柔顺的栗色长发。 “你怎么来了。” “不来,还让我的爱妃被夜风侵病吗。” “我想一个人静静。” “离开之前,让我再好好抱抱你吧。” 离开?! 图兰惊诧的望着景炎君,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一样。景炎君无奈的笑笑,望着被风吹走的阴云,语气有些寂寞:“不是早说了么,我已经怕了你,做官也好,出宫也好,我都允你。”说着,又佯换上那副皇帝的威严:“朕是一国之君,拥有着常人只有艳羡余地的至高权力,为此,朕付出了青春,甚至将亲兄都驱逐,来之当真不易,既然如此,朕便要将这份权力用在自己想做的事上。朕为了巩固自己的王权,多次将你送入虎口,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也是时候停止这暴行,来补偿你了。” “补偿……”图兰迟疑的重复着这个词,似乎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 “朕是一国之君,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你想要的,朕便全部给你,合理的即是天经地义,就算不合理,朕也要做一个不明事理的皇帝给你。” “你要我还怎么相信你?”图兰抓着那件狐裘,手指深陷,将皮毛抓出了难以熨平的皱褶,可见用力之大。景炎君笑着握住图兰的手,将其舒展,十指相扣,望着夜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图兰,你看,阴云的确能遮挡住明月的光芒,使大地陷入黑暗,但只是一时的,乌云散尽,这世界仍是明亮的。” 图兰抬首,果然,没有了那层障碍,皎洁的圆月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光辉撒向大地,其明有如白昼。 “月会将自己的光借与星,共同来照耀这片他爱的大地。对于大漠来说,你又何尝不是那黑夜中的明亮呢,牺牲自己未来的幸福,毅然到了朕身边,选择了一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不归’路,以自身的屈辱换取子民的安乐。即使会被阴霾遮挡明亮,可谁能否认你自身的光辉呢。” 景炎君捧着图兰的小脸儿,此时因为寒气,那嘴唇有些泛白,景炎君不想自己与他的亲近有过多情欲,也是给他愈合伤口的时间,只是在图兰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 图兰从没被人如此温柔的对待,在大漠时身边的尽是些莽夫,自然笨手笨脚,毫无温和可言,更别提温柔了,到了中原之后,景炎君对他也只是一味的宠溺,却一直忽略他内心真正想要的,直到这时才后知后觉。 姗姗来迟的幸福,让图兰有些耽于其中。 “明晚吃了鹿鸣宴,你便搬去绝尘的将军府吧,宫中有如囚禁一般的生活你不喜欢,独自生活在外,我又担心你有危险,有绝尘保护你,我也能放心。” 图兰靠在景炎君的胸口,索性比起眼睛享受着他这一刻柔情:“我不喜欢人太多。” “这点你放心,绝尘也是性喜清净的人,将军府中没什么侍奉的奴仆,这宫中你喜欢的奴人也可以带去,我不会过多干预,你开心就好。” 图兰选择的当然是白玛。 景炎君一卸下那皇帝的架子,本性竟有些唠叨,图兰不由得在心里偷笑,熟不知这份母亲才有的絮叨,也只是对他。 讲的久了,景炎君自己毫无感觉,只是感觉怀中的人越来越重,低头看去,那人竟已沉沉睡去,刚刚苍白的脸儿也微红,像个刚刚被情郎表白的少女一般。 事实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图兰内心的脆弱,也只有他一人能懂。 “就算你恨我入骨,我也会像膏药粘着你,补偿你……” 伤痕不会消失,但却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淡去。 只要你不再伤害…… ―― 第二天,图兰就搬进了将军府。 朝中反对的声音只增不减,景炎君也面临着两难抉择。曾经,他利用图兰就是为了夺得这权利,现在,他宠爱图兰却威胁自己的地位,真是讽刺啊。 “朕心意已决,众臣莫要再议此事。” 朝臣皆叹惋:“这皇上岂不是要成昏君!” “邢大人,此话可不能乱讲。” 然而,只有丞相李文时一人能读懂景炎君的心:“想当年,先皇为迁就文武百官而将杪公子囚于蛇井,莫非今日,你们还要夺去皇上的爱人?图兰王爷天真无邪,与人无害,你们要断绝皇室的幸福不成? ” “看似无害,可他毕竟是大漠的王爷!” “得到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力,总要牺牲一些看重的东西。” 李文时被这些不知轻重的官员激怒,不由得吼道:“皇上也是你们能议论的!他尽心竭力操劳国事,难道连宠自己爱人的自由都没有?皇上爱民如子,试问天下谁人不服?他不是昏君,做事自有分寸。” 鹿鸣宴并没有如期举行,那些背地里发泄对景炎君和图兰不满的官员也提出告老还乡的请求,即使如此,人心不服,站在朝堂之上的图兰还是备受人白眼: “真是不知廉耻,既然做了男宠,待在后宫老老实实服侍皇上就好了,竟然还要在政治上参一笔!” “莫不是大漠想借机进攻中原?”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默默承受不是图兰的性格,身着官服的他路过时只是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我没忘,只是不想忆起。” 此后,朝中再无议论他的声音。 景炎君大喜,“念图兰除佞有功,封一等侯位,赐号熙淮。” 于是,这熙淮侯自入住绝尘的将军府后,门槛都快被来寻求靠山的芝麻官们踏破了,绝尘的厅堂地上密密麻麻摆的全是礼品,屋外也尽是想一睹图兰芳容的百姓,将军府的侍从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么无奈的样子,亲自上阵,执笔计算这些礼品的价值,得出的数字令他更加汗颜。 想当初他上位时也没人来这么讨好自己,怎么,瞧不起武官吗? “不见。”然而中心人物却一脸淡然的翻书,平静的让绝尘直想找个人来好好发泄一下。“御史卿又不是什么大官,以前我做男宠的时候,可没见谁来接近我。趋炎附势,我最讨厌这种人。” “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对之前没人愿意接近你的报复吗?” 图兰没有回答,只是望着皇宫的方向,淡然一笑,绝尘读不懂他眼中的情感。 是夜,图兰与绝尘对坐在圆桌两侧,将军府的厨娘技术不比御厨,但却有一种亲切的味道,虽然图兰还不是很能吃得惯中原的食物,可那种浓浓的温馨是舌尖所品尝不出来的,只暖在心里。 绝尘不怎么说话,可白玛早就看出来他是个闷骚,虽然装作埋头扒饭,可眼神总是瞄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图兰。 “真是温暖的家啊。”这声音三人都很熟悉,只是没敢相信那人真的会来这里,抬头互相对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全当是自己幻听,直到景炎君呵着气搓手推开门,才一个个跪地行礼。 “起来吧,不必多礼,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在这儿安家,你有考虑过绝尘的心情吗?图兰腹诽。 但事实上,被皇帝说是一家人这是何等尊荣。 立刻有侍从取来木椅,恭请景炎君做到上座,后者一抬下巴,指着白玛道:“给他也赐座,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没人敢忤逆皇帝,于是连客气一下的推辞都没有。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图兰的筷子没停,但夹起的那只鸡腿却是放到了景炎君的碗里,“你要是来了,和宫里还有什么区别?” 景炎君开心的很,一把将图兰拉到怀里:“可是在这儿,你就不用顾忌我皇帝的身份了不是么。” “只要有心,又何必这么麻烦。”图兰有些倦意,放下筷子,起身便想回房,刚走一步就被景炎君握住了手腕: “为什么还不能解开心结?” “景炎,你们中原和我们大漠不同。”图兰回首,双手捧起景炎君的脸,将他的长发全部拢到耳后,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温柔与成熟,再不是之前那个笨手笨脚的野孩子了。“在中原,妻子竭心尽意的服侍丈夫,丈夫若是先于妻子去世了,妻子一定会日渐憔悴,最后伤心至死,而妻子若是先于丈夫去世,丈夫就会续娶,甚至纳几房小妾,过的更加快活,这一点都不公平。而我们大漠却是严格的一夫一妻制,虽然伴侣先逝后可以续娶或再嫁,但除了没有充盈子嗣的王族外一般没有人会再寻爱侣,也就是说……” “你不是女人。” “可我……”图兰脱口而出的心声被他咽了回去,见景炎君那十分期待的眼神,不由得背过脸去。 本以为这场算不上平和的谈话就此结束时,景炎君见他不想说,竟逼问起来:“可你?” “……我……也想在上面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上了编辑推荐红字榜,好开心好开心233,求评论求收藏哦! ☆、〔贰拾陆〕微服出巡 景炎君要微服下江南了,之前那次是为了除掉贤妃而做的幌子,这回是真的去了。 既然是微服,那么就不能带庞大的随从队伍,不难想景炎君为什么只带了绝尘与图兰文武两官,而白玛是从来不和图兰分开的,于是也省得带其他侍从,照顾三人生活起居的重担就落在了白玛身上,不过这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于是这四人的队伍便从皇宫悄悄出发,官员中只有几人知道皇帝微服出巡,现由丞相李文时代为掌管朝政,不过时间久了也瞒不住,皇帝生病再怎么久,也不至于手下护国大将军与御史卿一起消失,文武双璧同时不在,傻子也看得出这皇上根本就是出宫了。 其实以景炎君的实力,不带护卫都无妨,他这一身武艺并不在绝尘之下,哪怕只身一人微服私访都会毫发无伤。可他偏偏选择带了一个不会武功的累赘一起去,一是不想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受人欺凌,现在可不比以前,他面临的压力不仅仅是后宫,还有官场。再者,即使是中原,偏北的城市在冬季还是很冷,此次下江南,正好让温和湿润的环境好好医治图兰的哮病,能去根就更好了。 然而,图兰只是恭敬的说了一句:“多谢皇上挂念。”,多了几分疏远的意味,即使比以前更听话,更有理,更成熟又能如何,那个他爱的小野猫再也不会回来了吧…… 这或许就是自作孽不可活吧…… 虽然一起坐在马车里,可景炎君却怕图兰会反感,并没有太靠近他,可自己不开口,似乎那人只想用手臂撑着头一直看窗外的风景,景炎君为缓解尴尬的咳嗽几声,图兰也愣是没听见。 没错,就是装的,他就是不想理他…… “图兰……”还是没有反应,这下景炎君微恼,伸手按住图兰的肩膀,可那人回过头来,望着那平静无波的碧色眸子,景炎君的气势一下子软了下去,想说的话也吞了下去,支支吾吾半天才找出个理由来:“你……那天那么对贤妃……” 时间转到数天之前,已经收拾好行李的图兰在白玛的催促下不耐烦的起床,推开宫门,台阶下的冰冷砖地上正跪着一个人,即使素面朝天不着一丝脂粉,长发也只是用一根朴素的木簪钗起,就连身上穿的都是麻布,若不是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偷窥这边的那个宫女,他都认不出这是贤妃。 或许贤妃的底子很好,是个美人,但生了孩子之后心情一直低沉,而且没有上妆,那蜡黄的脸色根本看不出是平常那飞扬跋扈的华贵女子。 可图兰并没在意,就像没看到一般,身后跟着白玛,一道从贤妃的身边绕了过去。 “图兰王爷。” 贤妃也没回头,即使跪在地上,身板却还是挺直的,即使穿着打扮比平时要落魄许多,可气质却是这些外物所掩盖不住的。 “何事?”平淡的问道,一如他待人的风格,只是停下了脚步,说明他还是没恨这贤妃到入骨的程度。 “王爷,先前窦铃兰对王爷百般无礼,甚至出手加害,不知王爷能否原谅?”贤妃这才转过身,跪在图兰面前,叩首在冰冷坚硬的砖地上。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你?这后宫你待的时间比我久,自然比我更清楚待人之道。”这意思就是后宫的嫔妃都是如此,得了势便伤天害理,失了宠便又到处寻求靠山,我被你害的差点丧命,再怎么没脾气也不会轻易原谅你。 “可你并不是后宫之人。” 没错,他不是后宫里的嫔妃,他是朝堂上的官吏。 “你起来吧,我不原谅你。”直白的让人吃惊,图兰当真是大漠那单纯的蛮夷,说话也不知应该拐弯抹角含蓄的说。 “为何?我只是来求你好好待我的儿子,我已被打入冷宫,再威胁不了你什么,也毫无牵挂,只有这孩子是我的骨肉至亲,难道这一点心愿你都不肯满足我吗。先前多有得罪,可我能做的也只有屈膝叩首来乞求你原谅,只要你发誓善待我的儿子,哪怕要我的命都可以。”任贤妃再怎么铁石心肠,生下了孩子的母性是无法磨灭的,即使十恶不赦,内心也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安全的。 图兰叹了一口气,凤眼一扫,望向太阳初升的天空:“正因如此,我才不原谅你。” 贤妃不解,抬眼疑惑的望着图兰。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怜悯这种东西,给你还不如去泡茶。你的罪孽何其多,恐怕在冷宫的这些日子你也数算不清,若是遗在逸儿身上会让他多痛苦,所以你就带着这份罪孽好好活下去,尽你最大的努力去弥补那些被你伤害的人,也省得逸儿因你痛苦。” 贤妃恍然大悟,心中感激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痴痴的问一句:“他叫逸儿吗……景逸,真是个好名字……” 而从养心殿出来的景炎君正好听到这句话,才明白其实图兰并不是一个不记恨伤害自己的人,只是他不想报复而已,他这样做只是想他人知道,他并不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一旦他开始报复,或许会杀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相对的,他这么做同时就取得了贤妃的感激,贤妃若是愿意追随他,那么朝中她的外戚窦氏一族便也归于图兰麾下,多么精明的人啊,他之前怎么会小瞧了他的? “怎么,你怜惜她了?” “不,只是感觉你做事也很……果断。”景炎君选择了一个稍微避重就轻的词语来形容,望着图兰微微有些变化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出来:“不在朕之下。” “可我在你身下。”图兰将目光又移回了窗外,“虽比不上你做事凌厉,但我也不想被人小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你做御史卿就是为了复仇?” “不是复仇,我只是想……保护我重视的人。”若不在这洪流中站稳脚跟,我将如何保护我的骨肉?我比不上贤妃的外戚强大,却有可能落得比她还凄惨的下场。 景炎君的笑容一直没褪下:“人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左右的东西。” “我知道,所以我才真心对待,并坚信能换来回应。” 江南的天空阴云密布,本就是水乡,这个季节竟格外潮湿,图兰朝窗外伸出手,正好接下了迫不及待撒向大地的第一滴雨。 凉丝丝的触感从手心直传到心中,他还来不及伤感,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令人舒适的温度包围,就连那一点怅然都消失殆尽。 无需多说什么,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图兰回身,伸手合严了景炎君的领口:“开着窗风大,别受了风寒。”明明还是个少年,竟像老夫老妻一样叮咛他,明明最需要关怀的就是他自己。 “图兰,你有多久没和朕亲近了?” 图兰理所当然的想歪,刚想推开景炎君,却发现那人抱得太紧,已经挣脱不了了。 “别多想,只是自从你回来之后就越来越疏远我,抱你都在躲避,”景炎君伸手轻抚着图兰的左胸:“什么时候,你才能从这里接受我呢?” 马车缓缓停下,给了图兰一个逃避的理由,胡乱推辞了一句什么就下了车,白玛伸手扶下主子,图兰腰间那道伤口至今没有痊愈,马车的颠簸带来的痛感让图兰的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但还是咬牙挺着,直到下了车,才放松的大口吸气。 “王爷,很痛吗?” 绝尘好心的提醒白玛:“这次皇上是微服私访,不可泄露身份,叫公子吧。” 图兰摇摇头,快步走到一家药铺的屋檐下躲雨,白玛当然知道他伤口痛得紧,不然也不会把嘴唇咬出那么深的牙印,拉着绝尘到药铺里买了一些刀伤药,打算到了驿馆之后为图兰涂上。 景炎君意外的没等他们,将双手拢在袖子里,边沐浴着冬雨,边悠闲的朝驿馆走去。习惯了京城寒冷的空气,在温湿的江南,即使袒胸露臂也不会冷。 已经多久没有见到雨了?景炎君不知道,只是松了松衣领,让自己的身体更好的暴露在这冬雨之中,感受着湿润的美好感觉。 “你还真是不怕受风寒,我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赶上了的图兰不紧不慢的走过去,像在马车里那样,再次为景炎君系严了衣领,绝尘与白玛在远处看着,简直就像是已经步入耄耋之年却依旧相守的夫夫一般。 景炎君没反驳,只是微笑着享受他的服侍,比被任何侍从伺候都要幸福。 驻守在驿馆的抬手并不知是皇上微服私访,只以为是朝廷派来的高官巡查,也是不敢怠慢。景炎君在进去之前现将一顶蒙了黑纱的草帽戴在图兰头上,后者显然不舒服,不解的看着景炎君,刚想问他做什么,景炎君就将手指抵在唇上,故作神秘的小声道: “外人要是看到你这栗发碧眼的模样,肯定猜得出你就是那先前被皇上迎娶入宫的大漠‘公主’,也就猜到我的身份了,万一引来刺客,那我们可有的忙了。” 图兰还是有些不满,终于恢复了一些天真的样子,嘟着嘴有些气:“以你的功夫也不见得会被刺客伤到。” 景炎君闻言哈哈大笑:“可为了保护你,我可不一定有精力注意自己啊。” 图兰听这话有些不得劲,轻推了景炎君一把:“别说这种话……”万一你真的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太守姓薛,是个体型发福的中年人,见了朝廷命官自然是谄媚的邀请他们进去端茶倒水,揉腰捶腿,景炎君也没拒绝。茶自然是比不上贡品的碧螺春,但观赏美人,即使罩着一层黑纱也赏心悦目,反而有种朦胧之美。 “大人,恕下官冒昧,这位是……”薛太守小心翼翼的询问,眼神盯着图兰从未移开,景炎君因自己的宠妃被人赤果果看着很不悦,皇帝的脾气上来,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举起手中的茶杯,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了薛太守的脸上。 这薛太守也不是个善茬,从小就是被娇生惯养的少爷,不然以他一千多石的俸禄,也吃不成这种体型,而这也正好成了景炎君彻查他的理由:“听说薛太守买官卖官在江南的出了名的?” 要是一般的官员,得知了薛太守的秘密,一定是被杀人灭口,而先前派来江南的官员也大都死于非命,这也就成了景炎君此次下江南的理由。可是皇帝的气势果然还是一般人比不了的,薛太守刚想像之前一样,命人拿下这不知好歹的高官,突然发现自己的嘴不会说话了,腿也哆哆嗦嗦,想做什么都做不到了。 “你给他下药了?”图兰问道。 “我都没碰过他,被茶泼了也不至于这个死样。” “那……” “他是自己吓的,没胆量的东西。”景炎君轻蔑的一脚踢在薛太守的膝部,后者惨叫一声跪在地上,景炎君抬腿将那圆滚滚的头踩在脚下,按在地上令薛太守的肥脸摩擦着地面:“我朝律令规定贪污受贿者处什么刑?” “腰……腰斩。”薛太守当时吓的脸煞白,可又不敢不回答。 “那我朝律令规定行贿者处什么刑?” “抄家……削足……” “那我朝律令又规定,致他人受伤或死亡处什么刑?” “车……裂……” 南朝的刑罚当真苛刻。 “如此一来,你说你该处什么刑?” 没有回答,景炎君不悦的低眼去看那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却发现薛太守已经吓晕过去了。“没胆量。” 朝绝尘一抬下巴,移开了腿,薛太守那肥胖的身体立刻飞了出去,绝尘只轻轻一踢,连人带门都滚落到院子里,景炎君眉头皱的更紧:“你把门踢走了,图兰受凉怎么办?” “下官该死,请……责罚。”绝尘避开了“皇上”二字,但在场的大概也猜出这位就是九五至尊的皇帝,这样一来,他们想尽办法隐藏身份也成无用之举了。 图兰不满的脱下草帽,将散落的长发用布带随意一拢,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可服饰却是极普通的布料制成,比起景炎君那暗绣云纹的玄色织锦要便宜的不少,看来这位贵人才是真人不露相,也极易亲近。 于是图兰便成了在场其他官员接近的对象。 “直接审判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守护不了该守护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无论是国家,子民,还是王权,爱人,丧失其中一样,我就不是景炎。” 图兰心里略有不满,并且从语气上表现了出来:“哦?这么说来,我是最后一者了?” “不是常说,压轴才是重头吗?”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柒〕江南美地 余下的官员大多也不清白,见薛太守都被这般对待,心里早就已经打鼓了,说不定下一个被凌迟的就是自己啊。 图兰淡然的起身,转身正好看到了将手巾打在肩上的小二,笑笑,问道:“能带我去房间吗?” 小二哪儿见过这么有礼的高官,自己向来都是被拳打脚踢的呼来喝去,这份温柔让小二差点哭了出来,立刻低头为图兰带路,腰都不敢直起。 景炎君望着图兰的背影微笑,自在的将双腿叠在一起,朝一边哆哆嗦嗦的官员们勾了勾手指,“下一个谁?乖乖承认说不定还能留个全尸。” 官员们早就吓傻了,哪还敢站出来承认,不过这也正合景炎君的意,看来他们的江南之行不会那么早的结束。 图兰的脚步很急,这让小二也丝毫不敢怠慢,打开房门鞠躬让图兰进屋,而图兰被腰间的伤口痛的心神不宁,那份伪装出来的有礼也在“啪”的关上门之后卸下。 要是小二看到刚刚还在外面步履轻盈的贵人,进了房间就痛的上蹿下跳,将自己脱得□□躺在榻上呵气,一定会吓得半死。 图兰翻出刚刚白玛在药铺买的刀伤药,打开纸包,抓了一把那白色的粉末,涂在伤口上,本以为这药能减轻他的痛苦,没想到却刺激的更痛,激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景炎君一推门,就看到那湿透了的衣服在地上乱七八糟的堆着,躺在榻上的那人机警的看着他,立刻扯了身下的被子把自己遮住。 “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光。” “……冷。”图兰别开了目光,想去包裹里拿件衣服披上,却发现那伤口痛的让他一动都不想动,连景炎君接近了都推不开他。 “别动,让我看看伤。”景炎君只用一只手便钳制住了图兰,手指沾了些许图兰伤口上的药粉,放在舌尖品了一口,便立刻吐了出去:“来人!准备洗澡水!” “你做什么?”图兰的戒心始终没放下。 “这药虽然也治伤,但是效果不好,会留下伤痕。” 小二的办事效率很高,估计是一直在院子里等候发落,立刻扛了木桶和热水进来,还有崭新的长巾。 不由分说,景炎君就将不着寸缕的图兰放到了热水里,轻柔的擦洗他的伤口。本以为会很痛,却被一股热流轻轻触碰着,舒服得很。 景炎君用内力抹开图兰伤口上的药粉,用热水擦洗着,露出了被钝刃割伤的的嫩粉色伤痕,看着就痛得要命,更不要说真的被划伤了。 图兰没在反抗,舟车劳顿,加上热水的蒸汽,氤氲的昏昏欲睡,景炎君为这强装清高的小祖宗按摩完之后,发现他已经靠在木桶的边缘合上了双眼。也难怪,忍了一路的痛,现在当然会虚弱。 熟练的用长巾裹住那身体,擦干,抱到榻上,掖好被角。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似已成为习惯一般。 图兰被折腾的清醒过来,见景炎君脱了衣服也要上榻,立刻抬脚踢在那人腰际。景炎君毫无准备的被踢的一愣,但这一脚的力气确实不小,硬生生把景炎君踢了出来,摇摇晃晃几步才站稳,景炎君语气略带委屈:“以后若是朕死了,凶手一定是你。”一语双关,意思是我亏欠你太多,即使你杀了我也不会怪罪你,而这世界上能杀我的,也只有你。 “你不是自己有房间么,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图兰自知举止不妥,却还是偏过头去,硬着头皮说出来了。 “怎么,还在怨我?”景炎君再次上了榻,这次直接钻进了被子,伸手环住了图兰的腰,虽然小心的避开了伤处,可还是明显的感到怀中人身体一僵,扔开了他的手。 图兰没再往榻下赶人,但还是不允许景炎君碰自己,也是清楚自己与景炎君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只是背过身去躺下,不再看景炎君。 景炎君似乎明白了什么,再次伸手从身后抱住了图兰,后者先是一抖,立刻弹起来让自己远离他,然后用被子缠住身子,紧紧的抱着自己,想要护住什么似的。 景炎君终于懂了,穿靴,下地,虽然壶中的茶已经凉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咽了下去,冰冷的液体也降不下他灼热心脏的温度。 沉默了许久,低沉的男声才发问:“你,是不是和杪筠一样了?” 图兰身体一颤,本不想承认,可既然他问了,就说明有十足的把握,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他哪里还有隐瞒的理由。 “看你这样便是了,就是因为这,你才不肯亲近朕吧。” 图兰还是没有回答。 “你难道不想生下我的孩子吗,还是说你还爱着景凌?” “景炎,不要逼我。”一开口就是求他不要逼他,可见图兰内心有多痛苦。“我对你的爱超乎任何人,可我也对你伤心欲绝,若不是你多次负我,我又怎会不敢与你亲近,昨日你利用我,即使今日对我宠爱有加的弥补,可没有人能保证你明日不会利用我的孩子。我已经失去了你的心,失去了我的家人,什么都没有,也不奢望拥有,可一旦拥有,便再不想放手……如果真的诞下孩子,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伤害他的。” “如此不是很好?” “可我没有能力保护他,你只要一句话,就能让我们陷于万劫不复,我又怎敢相信你?景炎……是你自己将我们的关系弄到这个地步的,如此,便不要怪我……” 图兰在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哭,或许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恐惧,不安与委屈在这个时候发泄出来,真是可笑,那他之前装出那副不在乎的样子,不是没意义了吗? 图兰把头埋在两膝之中,只感觉瓷器碎裂声在寂静的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不用想,也知道是景炎君动怒摔了茶杯。他又何尝不怕,害怕他生气的样子,害怕他再次将自己送给肮脏不堪的人□□,使自己本就不值钱的身体变得更加残破。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很难再拿回来。 景炎君一言不发的将图兰推倒在床上,不顾那孤立无援的反抗,肆意啃咬着那两片不住颤抖的薄唇,轻扼那颚骨,即使图兰想咬紧牙关阻止景炎君的进攻也无法,舌头被疯狂的撕咬着,血腥味弥漫了两人的口,图兰也不示弱,狠狠咬着那肆虐在自己空中的舌头,即使如此,那人也未因吃痛而退出,反而更加狂躁,一时间都分不清那是谁的血。 这个暴力的吻一路向下蔓延,在图兰的颈子上留下一串红色的牙印,图兰在他进攻到更下方时伸手推着景炎君的脸,想从那人的压制下挣脱出来,却是徒劳,再怎么挣扎,他也是逃不掉的。天下之大,却都属于他,连一方供他躲避舔伤的地方都没有…… “为什么……你伤我还不够吗?” 景炎君终于抬眼,而图兰也看到了那双有些发红的眼睛,并不是像捕食的狮子那样狂性,而是一种忏悔般的愧疚,不如说那是因流泪造成的红眼圈更加准确。 图兰后悔说了那句话,他竟开始怜惜这个伤透了他的心的人,伸出手去抚摸,似乎眼角还残留了一些泪水。 “别哭,我不该那么说的。” “图兰,我做不到啊……”景炎君搂着图兰的腰,即使将心爱的人压在身下,却也找不到归属感似的,像个被夺走了玩具的孩子一般,将头埋在图兰的颈窝,几滴温热的液体滑落,图兰知道,那是泪…… “不要看我……” 图兰微笑着,似乎忘记了刚刚自己也在哭的事实,便顺着景炎君的意,像个母亲一样,进紧紧搂着景炎君的头,不断抚摸着那一头乌黑的青丝,像是安慰一般:“不会看的……所以哭吧,不会有任何人笑你的……” 景炎君无声的流着泪,图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感觉自己终于与这个男人融为一体了,那个在政坛和战场上驰骋如风的男子,真的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或许这个人的童年也是灰暗的吧,父亲是一国之君,整日忙于国事,无暇照顾他,被迫与深爱的母亲分离,甚至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妖怪。他不是先皇的长子,也不是最受宠的,因为生母的缘故,曾经还被当做预备送到大漠的质子而培训啻语。 可他夺得了王位,狠心驱逐自己的兄长,为巩固王权而没有释放母亲,甚至连结发妻子都打入冷宫,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但只要能给他这一瞬的温暖,就不枉此生了…… “痛吗……你也该卸下那虚伪的面具了,如果不是我能与你组成幸福的家,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才能发泄出来。” 图兰闭上眼睛,摸索着为景炎君拭去脸上的泪水,抚着那棱角分明的脸,主动将唇送了上去,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望着在自己身上进出的男人,图兰也感觉不到痛,只是怜惜而已,他们都是苦命的人,生在帝王家,终是要付出一生的幸福才能保住性命,换谁都无法忍受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选择死亡。 图兰伸臂搂住的景炎君的颈,从疼痛的空歇中挤出一句话:“如果一定要凝聚结晶的话……请……请一定要爱他……” 话出口,虽没有后悔,但也感觉意义不完全。 爱?又能怎样?他相信这个男人是百分百的爱着自己的,可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即使他爱自己的孩子,又会对他好吗? 再多想不了什么,图兰望着深紫色帷帐的眼神迷离,终于在一声隐忍了许久的惨叫中晕了过去…… …… 痛……除了痛,还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为什么? 图兰疲倦的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温柔如波的眼睛,比以往任何时候的他都要温柔,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世界安静的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这心结,终于解开了啊……在两人的泪水,与一个即将到来的生命中。 “图兰,你相信我吗?”嘴角的弧度始终未卸下,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不相信。”图兰故作生气,却在那人惊诧的目光中有了松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即使如此,还是不想轻易放过这多次伤害自己的“罪人”:“你没有值得我信任的资本。” 景炎君佯怒,只不过他的演技比图兰可逼真多了,朝门外喊了一声:“把那个拿进来。” 图兰有些好奇,但还是没表现在语言上。 白玛磨磨唧唧的端了碗冒着热气的汤进来,将托盘放到桌上,扫了一眼二人和凌乱的床榻,就退了出去。 “你这仆从脾气也太大了。” 景炎君下地,端来了那碗热腾腾的汤,“来,喝吧。” 红花,配上切成片的白色肉质,图兰似乎明白了什么,望向景炎君的眼神突然包含着愤怒与不解,双手护着腹部,像是怕人伤了他似的。“你要做什么?” “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也只能这样了。” 图兰看他说的如此云淡风轻,不由得气上心头,一巴掌掴在了景炎君的脸上,房中甚至还有回音,景炎君脸上的的红指印明显可见。 “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本是怒斥,可景炎君却是笑了出来,放下碗,一把搂过图兰亲吻着那冒着怒火的眼睛:“就知道你不会忍心的,这只是菌菇与海棠果合煮的汤,有滋补的作用。你也不想想,朕微服出巡怎会带着青蛇。” 一听此话言之有理,图兰立刻脸儿通红,有些窘态的端过那碗,拿着勺子狼吞虎咽起来,见着夸张的吃相,景炎君突然“恍然大悟”道:“对了,我忘记这汤还有个功效了,它可以安胎保胎哦……” 图兰一愣,半片红果掉到了碗里,激起一小片水花。 景炎君哈哈大笑:“你也不用惊成这样,男人生子本就是逆自然,自然需要多重方法保住腹中胎儿,想当年,杪筠怀我时可是吐得很惨,遭了很多罪,多亏这补汤我才能平安出世。”景炎君将图兰拥入怀中,大手轻抚着那平坦的腹部:“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怀,但是我一定会要你怀上,诞下朕与爱妃的麟儿。” “这么早就取好名字了?” “十年前就取好了,只给我最爱的妻子生下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捌〕轻许誓言 图兰明明还没怀子,却被景炎君当做有了身子,每天人参鸡汤的补,也容不得图兰拒绝,后者总感觉,再这么下去,就算自己怀不上孩子,也会吃的肚子大上几圈。 女子怀子不宜,男子则更不易。杪筠当年不知自己的身体状况,偶然才怀上了景炎君,而图兰这次却是被不怀子誓不罢休,连没往歪处想的小二也发觉每夜的呻吟是怎么回事,可想而知这二人有多嚣张。 即使如此,景炎君还是没忘记此次来江南的目的,先是去了县官张予人那儿,图兰对着这个名字笑了半天:“是张愚人,还是章鱼人?” 景炎君笑道:“不管他叫什么人,都是将死之人。” 江南这地方从古至今都是民风纯朴景美人美的地方,经济发达,盛产丝织品与茶叶,把这块水养的地捧成了黄金城,可近年来却变成了谁都不爱管的硬骨头,官员离奇死亡,大量百姓涌入周边城市,丝织品与茶叶产量极速下降,生生变成了废城。 景炎君手里拿着先前死亡官吏的名单,大步跨上本属于县官的座位,张予人事先没得到这位官员要来县衙的消息,所以也没有准备,连这位玄衣绛袍的高贵之人到来,都没有反应过来。 绝尘上前一脚将张予人从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下桌案后的椅子上踢下,那肥胖的身体在阶梯上翻了几个滚才落到地上。看到自家老爷哼哼呀呀的说疼,几个衙役立刻去扶,却被那长得圆滚滚的县太爷一脚踢开:“你以为就你们几个人能搀起来本官吗!滚!”张予人是小声骂的,其实是害怕这来巡查的官员真在皇上面前参自己一本,早就听说是个高官,他还没大胆到敢下手的程度。 景炎君嫌那被张予人坐过的椅子脏,愣是让几个衙役去拿了上好的棉布把桌椅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干净净,闻言更是笑出了声:“你也知道自己吃的太肥,连脑子里都是肥肠?” 张予人没敢答话。 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一般的官员来了也都得表面上和和气气,出巡的都是势单力薄,要是他们动手,恐怕只能多加一个“因水土不服暴毙”的名额,可这位一来就烧了三把火,就算是嚣张的张予人也不敢动手了,艰难的翻个身起来,谄媚的笑着要为景炎君端茶送水。 “滚下去,别污了朕的眼。” 都自称“朕”了,当真是九五至尊的贵体。 全场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照理说,皇帝爱民如子,早该让他们起身了,可是迟迟没等来那一句“平身”,但也没人敢抬头看。 “你,起来。”景炎君望着坐下那抖得最厉害的师爷,一般来说这个时候最害怕的莫过心最善的那个,本来就对同流合污深恶痛绝,现在惩罚来了,当然怕得要命,至于穷凶恶极的,一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二是要竭力伪装出自己是清白的样子,显然张予人是后者。 师爷姓裴,颤巍巍的起身,腿打着颤,像是被雷击一样:“谢……皇上。” “你说,江南是不是受了诅咒?” 裴师爷一愣:“草民不知皇上何意?” “若不是受了诅咒,为何朕的好官到了这儿都回不去?” 裴师爷吓得再次跪在了地上,颇有些身不由己的意味,因为那腿已经不听他使唤了。“皇上饶命啊……” “这县衙有多久没审案了?” “约……近一年。” 景炎君皱眉,举起手,绝尘便立刻凑过耳朵去听候吩咐:“周围城市的江南子民,尽可能在今日召集回来。” 看来这是要重新在县衙开堂审案,先拿这脑满肠肥的县官祭屠刀啊。 从未垂帘听政的图兰自然不明白景炎君这么做的意义,但他知道,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的子民能够生活的更加和乐,自然也没有开口问的余地,只能静静等着接下来的好戏。 张予人已经坐立不安,幸好他是跪着的,膝盖的痛楚能让他精神紧绷,不至于在地上滚来滚去。 旧江南有些财势的都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余下的都是只能早出晚归辛苦工作得以糊口的平民,然而两者相比,南朝还是平民居多,离去的自然没有太大的必要召回,因此只等到正午,景炎君便开始审判。 县衙的大门敞开,不明状况的百姓熙熙攘攘挤了一院,有些是纯粹的看热闹,但还是想一睹当今皇帝尊容的居多,虽然害怕张予人事后算账,苛税压得自己抬不起头,可皇帝来了,就说明这张予人的好日子也过到头了,相信这位圣明的君主一定会还自己一个公道。 见人来的差不多,景炎君便要开堂审案,拿起那惊堂木狠拍桌面:“升堂!”当真是王者才有的威严。站在公堂两侧执杖的衙役立即沉声齐呼:“威――武――” 这是图兰第一次观摩审案,也被这严肃骇到了,攥紧的手心微微发热,不一会儿便有细汗渗出,不着痕迹的望了望身旁的景炎君,那人却并未注意到这一抹余光,仍旧一脸庄重,一丝不苟的仿佛鬼神般令人敬畏。 张予人知道自己便是这次公审的人犯,识相的没有起身,那圆滚滚的身体跪在地上,颤巍巍的好像雪球一般,吹一阵风他就会滚到下坡。 “今日,朕便改变古往今来一直未变的规矩,在场所有人皆可控诉这狗官的罪,无需担忧秋后算账,只朕手里的罪名,就可让他死无全尸。如此,只是杀鸡儆猴以正视听。” 竟然说出自己是为了杀鸡儆猴……图兰有些猜不透景炎君的心思了。 “这狗官纵容自己的儿子欺压民女,事后郭家的女儿上吊自杀,他为了灭口还杀了郭老二和他媳妇!”人群中爆出一句怒吼,也不知是哪个大胆的,景炎君笑笑,一挥手,那裴师爷就磕头如点头: “皇上,确有此事……” 张予人一听立刻手忙脚乱的往前爬几步想要反驳,景炎君厌恶的从桌案上的筒中取出一根木签扔下,正插入张予人面前的地上,内陷了至少半寸,吓得张予人立刻停住,不敢再动。 早就听闻当今皇帝武功无人能敌,如今一见更是让在场百姓瞠目结舌,直想鼓掌喝彩,却又不敢。 “两条腿走路的是男人,四条腿爬的是禽兽,你是在向朕竭力解释你是一只作恶多端的禽兽?”景炎君有些好笑的将图兰的手握住,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现在就千刀万剐了张予人。 “皇上饶命啊……” “你还敢向朕求饶。”景炎君虽然语气是平静的,但图兰已经感受到他内心的愤怒,勾了勾手指,张予人便手脚并用的爬到景炎君脚下,刚想抬脚去踩那头颅,却被图兰拦住: “现在不能杀了他……”眼神中的不是怜惜,而是和在场所有人一样的痛恨,阻拦也并不是处于同情,而是公正的处决更能让人心服口服。 事实上,即使景炎君当场杀了张予人也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不妥,首先,他是君临天下可决定任何人生死的至高之人,再者,张予人作恶多端,只怕是死十次都不够,景炎君若是杀他,只是大快人心。 “别脏了你的足……” 眼中的碧波勾人心魄,景炎君的怒气顿时消了,却也没有再继续审判的心情,匆匆将余下的事交给绝尘处理,便带着图兰离开了。 城中的人大多去围观审判了,街道显得过于空荡,但细雨与微风却能让人心平静,沉浸在沁人心脾的青草与河水的香气中。图兰拉住了景炎君的手,脸颊略显绯红,低着头不让景炎君看到自己的表情,猜也能猜到,被长发所遮挡住的小脸儿是在笑的。 “图兰,你该当何罪啊。”景炎君宠溺的揉了揉那栗发,仿佛在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光了,“朕再一次因你而成了昏君,迟早要为世人诟病的,朕这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你手上了。” “那我岂不是占了便宜。”图兰笑笑,踮起脚尖,用衣袖为景炎君拭去脸上的雨水,像是刚入门的小娇妻一般青涩,“那我可就真的如朝中大臣所说,淫乱后宫,狐媚惑主了。” “若是在意这些,你也不会回到朕身边了。”景炎君搂着图兰,不满足的嗅着他颈窝的香气,一种纯洁如婴的奶香,沁人心脾,令人流连这个少年的身体。 如果人们看到当今皇帝只带着男宠在江南的街道上闲逛,多半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的,不过事实确实如此,即使有刺客,想必二人也是不怕的,毕竟皇帝景炎才是真正的武功高手。 想到这里,图兰不由得问了一句:“景炎,可以教我武功吗?” 景炎君一愣,不解道:“你怎么想到学武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 “我不想时时刻刻都在你的羽翼下,被你保护。”图兰拉着景炎君,跑到到一座柳荫下的古亭避雨,将景炎君按在那表面被摩擦的十分光洁的石凳上,再次用袖子擦拭他脸上的雨水。英俊的轮廓就在他的腕下,只要有他们二人在的地方,即使是喧嚷的世界,也会变得安静。 幸福是什么?不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不是与心爱之人的床榻之欢,而是像这般,能与至爱之人有一方独处的天地,相惜至生命终止。 “是啊,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该怎么办呢。” 景炎君笑笑,握着图兰的手,一股热流自手心涌向全身,图兰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强大的内力,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不得已将手抽了出来,偏过脸去大口呼吸着带着雨腥的空气。 景炎君挂着歉意的笑拉回图兰,替他揉着有些发闷的胸口:“看,你的体质并不适合练武,一般人被内力冲破穴道时,虽然会感觉不适,但并不到你这接受不了的程度。” “所以……” “难道不喜欢我保护你吗?” 图兰摇摇头,但始终没敢抬头去看景炎君的眼睛。 景炎君宠溺的将图兰揽入怀中,揉着那柔顺的长发,似是安慰他不适合练武一般。轻叹一口气,语气中的无奈也是掩饰不住的:“你就这么不想在我的羽翼下?” “不想。”图兰果断的说出了拒绝的话,“我也想保护你,我也知道这是不自量力的,但是……” “我保护你就足够了,即使你适合练武,我也不会教你的。”景炎君笑出了声,望着逐渐转晴的天,拍拍图兰的后背:“朕是皇帝啊,如果连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又将凭借什么来保护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国家呢?” “感情与政权……并不是一回事。” “大同小异,朕的家事便是国事。”自从那次摊牌之后,也只有这种需要有意无意提示图兰,自己是那拥有至高无上权力之人的时候,景炎君才会使用“朕”的自称。 天空不再落雨,景炎君便拉起图兰,朝驿馆走去。街道上已经多了很多神情轻松,难掩兴奋的百姓,想必便是审判已经结束,张予人即将得到他应得的惩罚,便如这冬雨后的晴天一般,江南也终于迎来久违的希望之光了。 南朝虽然惩罚制度苛刻,但无疑,景炎君是一位明君,也正是因为这人人惧怕的刑罚,所以才鲜少有人犯案,各地的牢狱中都没有关押几位犯人。敢明目张胆的在江南敛财作恶,这些脑满肠肥的官员也离死不远了。 接下来的这场恶官被诛的好戏,可是所有百姓都想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贰拾玖〕三刻温柔 “说你是暴君,你受之无愧啊。”图兰笑的很开心,连他自己都有些摸不透自己的心思,明明他是不占便宜的,可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甜蜜。在一场长久的爱情中,先死的人一定是幸福的,因为他不必忍受离别之苦,直到生命最后一刻都是甜蜜的,而留下来的人,不仅要忍受与爱人离别的痛苦,还有永无止境的孤寂。他用这个诺言捆绑住他,一是希望他能活过他,而另一方面,则也显出了他内心是希望图兰能陪着自己的。 再怎么强大的人,终究是有脆弱的一面的,即使是万人敬仰的皇帝。 谁说帝王多情? 无情者多,专情者少,然而景炎君偏偏是最与众不同的那个,严苛赛始皇,爱民甚文景,明治媲太宗,德行堪汉武。明明是个“四不像”,却在历史的长河中熠熠生辉。 “也只有做个暴君,才能满足你合理或不合理的要求。”景炎君脸上的宠溺始终未卸下,若是这样的他被朝中大臣看到了,一定会高呼皇上被那个异域的男宠迷的神魂颠倒,已经不明事理了。 “别这样,我不值得你拿江山来宠。” “若连你都不能宠,朕打下这江山的意义在哪里?” “那没有我,你还不做皇帝了?”图兰气极反笑,快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像孩子一样,说稚言?“都说童言无忌,可你是口无戏言的皇帝,也应当注意言行举止啊。” 图兰进了屋子,假意恨铁不成钢的跺跺脚,实为甩去靴底的湿泥,动作早已脱了稚气,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语言无法形容的美。 关上门,景炎君便从身后搂住了图兰,将图兰一个后仰,几乎是平躺的放在自己腿上,算不上粗暴,但力道绝对不轻的脱去了那双暗绣金丝,嵌着几块通透碧玉的莲靴,用那双温热的大手抚摸着图兰冰冷的脚,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明知自己体虚,还不穿袜子,早看你走路有些不对劲,莫说找不到了,回了京城,朕便赐你一打袜子,每天都换他几双!” 又自称“朕”了,说明景炎君真的有些恼了,不过图兰也没反驳,只是微笑着,静静看着那手温柔的揉搓着自己的脚,十分享受的靠在景炎君肩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 “怎么,困了?”图兰的反应并不在景炎君意料之外,只是他也起了玩心,不由得想逗逗他的爱妻:“为夫可是在为你犯的错误补救,你倒十分悠闲,别睡了,马上该‘干活’了。” “干活”是什么,不必解释,图兰懂得。 话一出口,本来昏昏欲睡的图兰立刻精神过来,摇着手拒绝,这些天不分昼夜的欢爱已经让他身体吃不消,能保持正常的走路姿势都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他居然还要,当真是想让自己怀上他的龙种。 “皇上,我知错了。” “哦?你错在哪儿?” “……不该对皇帝不敬。” “还有呢?” “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爱卿知道就好。”即使想得子的欲望很强烈,但是景炎君也知道图兰的身体受不住,若是不休息的话,一定会坏掉,不能因为他一时的激动而伤了图兰。 看着景炎君面部表情的变化,图兰暗喜,终于可以安稳的睡几觉了。 立刻脱了外衣跳上榻,景炎君无奈的笑笑:“你要是和我欢爱时这般主动就好了。” 图兰没再回应,裹上被子,一个鲤鱼打滚便把自己缠了个严严实实,打算梦周公了。 景炎君再次笑笑,转身轻手轻脚的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望着逐渐转暗的天空,怅然的叹了口气。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若是能像徽宗一般逃避责任而退位也不错,可他终究还是舍不得这一次次将图兰送入虎口才得以巩固的王权。放弃,或许是一概否定了图兰的牺牲,可坚持,或许是让图兰陷入无止境的痛苦之中。 皇帝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深陷于自己的心局中,无法脱身。悲哀至此,亦是得到这权力需要付出的代价。 图兰这一觉睡得格外舒服,放肆的睡姿让他衣衫凌乱,不过这种自由的感觉也是他向往了很久的,直到醒来时,他都感觉应该是景炎君偷偷回房间对他做了什么,只不过身体并没有酸痛,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只有半夜多次来为他掖被角的景炎君知道,他的爱妻睡相到底有多么糟糕。 “景炎,我的头好晕……” 图兰脸都来不及擦,就被景炎君一勺一勺喂着菌菇红果汤,看那微红的小脸儿还真不像是装出来了。景炎君半气半笑的责了他一句: “睡了那么久,头不晕才怪。” 在世俗中,动了真情的便是输家,然而即使如此,还是心甘情愿的沦陷于温柔的幸福中,不愿从这一夜美梦中醒来。 什么永远,什么天长地久,全都是说给痴人听的,当他们年华老去,且不说此情能否至死不渝,身体早已化作尘土埋于地下,真的还有人记得他们当年的荣耀吗?……或许,只有真爱才能永不被尘埃蒙去光辉。 那么,谁是输家呢? 图兰被逼无奈,含着眼泪咽下最后一口汤,强忍着头痛再次头沾了枕头,却被景炎君一把拉起,几乎是拖着起来穿好了衣服,“躺着只会越来越难受,快起来。” 图兰当然不愿,景炎君也只好拿出杀手锏:“我们今天要回京了,快收拾好。” 回京…… 图兰一听这个词,失落之情难掩。 回去,不仅两人独处的时间要减少,更是无边痛苦的地狱,逢场作戏,觥筹交错,直到残破的身体四分五裂,连葬身之地都没有…… 可这一天迟早要来的,能有这尽情放松的几日,他就该感谢老天了,怎么还敢奢求呢。 那一抹苦笑被景炎君看在眼里,即使成熟了,可那喜欢把心情挂在脸上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景炎君拉住图兰的手腕,粗暴的将他揽到自己的怀里,不顾那吃惊的反抗,扣住那不断乱动的头,攫取着那令他魂牵梦绕的唇,吮吸,噬咬,让怀中人更加清醒,他是活在这个世上的,他是真真切切在他身边的,他是……不会放开他的…… 图兰只是吃惊,但并不想推开,比起回京,还不如让自己就这样窒息在这个吻中。直到他环着景炎君脖颈的手臂垂下,景炎君才放开他,发觉自己做的太过分了。 “图兰,回去之后,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图兰大口喘息的空隔挤出了两个字 “先不能告诉你。”景炎君露出了久违的奸诈表情,将图兰捞起,夹在腋下走出房门,这吓了图兰一跳,连正厅的绝尘都惊的不轻,却也不敢说什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人离开驿站,去了街上。 若是就这么看着他们走,那绝尘也没有为人臣的戒心了,虽然只是一介武官,但绝尘的头脑并不差,否则景炎君也不会将审判张予人的任务交给他。于是,绝尘只是在二人后面悠悠的跟着,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江南的百姓谁人不识皇帝和护国大将军,景炎君顾自走进一家茶馆,找了一处较僻静的座位将图兰放下,绝尘上前,自觉的在掌柜面前放了足够他将这小店翻新一遍的金锭,掌柜颤巍巍的想要拒绝,却被绝尘修罗般可怕的眼神吓了回去,只有吞口水,吩咐小二准备菜的份儿。 事实上,景炎君只是口渴,想最后喝一次江南的碧螺春罢了,即使味道不及贡品那般香醇,却有一种独特的风味,算不上好喝,但容易让人上瘾。 此次回京,不知何时才能故地重游,身边,是否还能跟着这位美人…… 景炎君开始格外珍惜与图兰在一起的时间,仿佛预示到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一般。 小二端着茶壶上桌,图兰先用那热茶将三人的茶杯洗净,虽然掌柜拿的是自己珍藏多年的瓷器,连爷爷都没舍得用过,但景炎君还是十分欣赏那素手斟茶、转杯的动作,也就用眼神瞪退了掌柜,似是在威胁他不要打扰他的雅兴。 为了配合这美景,绝尘还被允许与二人共坐,虽然他竭力推辞,可还是不敢违抗那人的旨意。 掌柜哪儿还敢多嘴,立刻亲自上街去买江南有名的桂花糕去了。 图兰刚洗好茶盏,小二就又奉上一壶碧螺春,图兰笑笑,斟满了三才碗,轻扣瓷盖,双手推到景炎君面前。 清茶配佳人,哪儿有不用之理,景炎君大喜,揭开瓷盖,轻嗅那沁人心脾的香气,将盖上的水珠刮在碗沿,送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好茶。” 图兰正要将另一碗递给绝尘,却被绝尘“受宠若惊”的拒绝了,后者双手接过,仿佛还有些后怕,他哪儿消受得起皇上的爱妃服侍啊。 “绝尘,那工程进行到哪一步了?”景炎君的话在绝尘耳中从来都是掷地有声,即使声音再小也如雷贯耳,反应过来立刻俯首回答: “即将竣工。” 景炎君有些好笑:“坐着还低头,这动作别扭的很,若是朕准你坐着,便无须多礼。” “臣子之礼不可省。” “那你为何不跪下。” “皇上旨意不可违。” 景炎君闻言哈哈大笑:“朕说不过你啊。” 图兰轻抿一口香气四溢的茶,烫得很,真不知道那个人刚刚是怎么喝下去的,不过,这也说明,他们都是希望这一刻能停下来的吧…… 香甜的糕饼被盛在精致的盘子里呈上,桂花的香气,与初识景炎君那时的桂花酿并无不同。图兰并没有吃,而是轻嗅着那好像能甜到人心里的气息,不知不觉,泪就流了下来。好奇怪,明明是甜的,为什么他这么想哭呢…… 景炎君猜到了图兰在想什么,伸手拈起一小块桂花糕,不由分说,掰过那泪痕纵横的脸,塞进了那红润的嘴里,让人心里暖暖的,即使是强制的动作,却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那颗真心。 糕饼在口中融化成了一股蜜汁,流淌进了心里,所有的苦涩都消失殆尽,剩下的,也只有甜蜜了。 图兰笑笑,抬手饮了一大口茶,状似豪爽的拍桌要酒,小二刚想说茶馆没酒,就看到绝尘吹着刀刃上的灰尘:“不会去买么。” 于是,酒来了,还是三十多年的女儿红。 图兰喝了个酩酊大醉,景炎君也并没有阻止他,虽然现在这样待孕的身体酒精摄入过多会对他自己造成伤害,不过他的酒量差到一杯倒的地步,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伤害。 不过,将不省人事的图兰带回京可是要比他清醒时简单多了,至少不会哭闹,但时不时的醉呓和拳打脚踢,还有要停下马车给这祖宗吐出肚子里的酒可就麻烦到让人抓狂,绝尘甚至都有些害怕回了皇宫,万岁爷要鼻青脸肿的从马车上下来。 不过,显然这是多虑了,这样的闹剧并没有持续太久,身后的车厢就传来了有节奏的撞击车壁声与即使被捂住嘴也掩不住的痛吟…… 图兰被翻来覆去的折腾,酒都醒了,然而景炎君却还没有结束他的“暴行”。 “和你说过多少次,我不会再丢下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再一次用力挺入,图兰叫了出来,紧紧抓着身下座椅上垫着的锦被,明明来时自己还强与他保持距离,这会儿那矜持倒是被粉碎的一丝不剩,他真是要被景炎君吃定一辈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皇陵之诺 皇陵,既神圣,又让人恐惧的地方。 这里是皇帝安睡之地,也是殉葬者命断之处,是盗墓者做梦都想侵入的地方,也是生前荣光四射的君王想竭力为自己留下的最后一片净土。 图兰被带回皇宫,喝了一些补药便迷迷糊糊的睡去,再次醒来,白玛就道景炎君宣他陪同出行。 图兰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一个哈欠:“白玛,我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明明你也一起去了江南的。” 白玛冷笑道:“王爷你还想得起我?若不是为了和你一起不被人打扰,我也不会被那暴君,被那枉为人的禽兽打晕了放在麻袋里度过那几天!”暴君是指景炎君,那么枉为人的禽兽,大概就是绝尘了。 显然,白玛是狠狠地在自己心里的账本上画了一笔,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图兰不知道该说他些什么,自责没发现贴身仆从不见的同时,也让白玛为自己更衣,白玛意外的没为他挑选素白的衣衫,而是拿了玄黑的外套,说是今天的场合比较严肃,需要穿庄重的颜色,这是盛公公特意来吩咐的。 图兰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出门前恰好看到了桌上整整齐齐摆了一打金黄色的袜子。 景炎君也真是说到做到,竟然真的赐他这么多袜子,莫不是真让他一天几双的换?不过说起来…… “……白玛,我好像没穿袜子。” “岂止是袜子,你连鞋子都没穿。” 图兰猛然发现,自从去了江南之后,自己的记性就变得很差。然而白玛没给他留面子: “坠入爱河中的男人都是呆子。” 出门便有马车迎接,昨晚图兰是睡在养心殿的,当时是因为他的竭力要求才搬出了未央宫,若是现在住回去了,怕是一辈子也谈不出来了,所以即使昨晚醉醺醺的,图兰还是要死要活的不回未央宫,无奈之下,景炎君也只好让他留宿养心殿,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只不过走是一个形式罢了,何必这么在意。 图兰上了马车,车厢晃来晃去,没一会儿就又有了睡意,就在图兰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一个太监掀开帐子,小声提醒他: “御史卿大人,该换车了。” 哪儿来那么多繁文缛节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换车! 图兰下车的时候是带着气的,脚跺在地上发出闷响,不过在看到另一辆马车上的人是景炎君时,气势立刻就软了下来。 “拜见陛下。”图兰拱手作揖,偏偏省了一个“臣”字,不过也对,他是大漠的王爷,并不是南朝的臣子,这样一想,也没人感觉不妥了,因为御史卿本来就是个不妥的存在,各位老臣也早就想开,如果抓着这位大漠王爷的事不放,那么最后气的七窍生烟吐血而死的绝对是他们这帮老骨头,索性,只要皇上不做出什么有违正道的事,便闭两只眼吧。 图兰上了马车,帐子一放下,就放肆的枕到景炎君的大腿上,“景炎,又是一大早就叫我起来,我还没睡够。” “你啊,一天天就知道睡,莫不是已经怀上朕的龙种,开始嗜睡了。”景炎君的语气是宠溺的,作势摸了摸图兰的腹部,不满的叹了口气:“别说孩子了,这些天给你补的都没长身上,单薄的像张纸一样,朕的龙子会营养不良的。” “我从一开始对能怀上孩子就没什么信心。”图兰噘着嘴摆弄着手指,“毕竟我不太能相信自己的身体真的发生变化了。” “若是真的有变,也容不得你不信。” 图兰拢了拢散在景炎君腿上的长发,不知从哪儿拉出一根丝带来系上,马车的颠簸又让他昏昏欲睡,只是一盏茶的工夫,景炎君再回头,那刚刚还生龙活虎的小祖宗就又睡了起来,看他这样子,真是怀孕之人的嗜睡。 景炎君无奈的取过一张毯子盖在图兰身上,借机揩油的摸摸那纤细的腰身,虽然摸不出什么动静,但还是让人很愉悦,或许这真是得子之前的兴奋吧。 图兰感觉自己没睡多长时间,就又被人拉了起来,还好他没有起床气,不然就难堪了。只不过当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眼前的景象让他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这是……哪儿啊?” “皇陵。” 图兰闻言一惊:“那不是给死人住的地方吗。” 景炎君哈哈大笑:“没错,等以后朕死了,就葬在这里。” 图兰觉得这话不吉利,想去捂景炎君的嘴,却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人生自古谁无死,在正常不过,不必顾忌。” 图兰不在出声,低着头跟在景炎君身后进入了那阴森的石门。看出了图兰心里在打鼓,景炎君一抬手,便有侍卫上前点燃了墓道两侧的火把,摇曳的火光映明了景炎君棱角分明的脸,一把拉过图兰,大步朝深处去。 图兰并不是第一次违抗景炎君,但一动不动的不挪脚却是第一次。 “怎么,害怕了?” “不是。”图兰的眸子中明显有跳动的恐惧,但还是在嘴硬。“我不怕死,但你现在不能死。” 显然,图兰是误会了什么…… 景炎君一愣,“你该不会以为我要让你殉葬吧。” 图兰脸一红,立刻别过眼神不再去看景炎君。 景炎君再次大笑:“放心吧,继续走下去,朕还要和你再定下一个承诺。” 又是承诺,图兰皱眉,显然是不满,但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跟着景炎君继续往下走。 图兰装作不经意的望向墓道两侧墙壁上的壁画,连贯起来,似乎正好能组成一个故事,但无非是帝王生前的丰功伟绩,征战场景,知道壁画上出现了刺目的大红颜色,图兰才停下脚步去仔细看。 “眼力真好,这便是你初入京城时嫁给朕的仪式场景。当时结彩十里,普世欢腾,唯有丹青师的画笔才能让盛景流传,这是朕的私心,一起带入坟墓,就不用担心来世会忘记了。” 会忘记…… 图兰低垂着眼睑,拉着景炎君的手微微颤抖:“你能……把我一起带入坟墓吗?” “这便是那下一个承诺。”景炎君微笑,轻轻在那朱唇上啄了一下,领着图兰继续深入。温情让陵墓的阴森消失殆尽,只要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即使是冥府,也绝不会孤寂凄冷。 王陵若是没有机关的保护,恐怕用不了几年就会被后人盗的片甲不留。景炎君小心翼翼的踩着脚下的地砖,虽然嘱咐了图兰踩着他的脚印,但毕竟不可能一步不差。 图兰由于太过于小心,失去平衡而碰到了危险的地砖,机械高速运转的声音回荡在悠长而黑暗的墓道中,景炎君也吓了一跳,顾不得什么机关,拉住图兰将他推到了墙壁的一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微微颤抖的人。 图兰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不过并没有出现预料中的□□之类伤人的武器,反而是两人靠着的墙壁向内深陷,来不及反应,便顺着阶梯滑了下去。 “你啊,真是不想参观朕的陵寝,这下倒好,直接掉到工匠设计的捷径里了。”景炎君用手臂支撑起身体,他身下的是毫发无伤的图兰。吐出一口混着尘土的唾沫,景炎君伸手拉起了图兰。 图兰一站起身便从上到下把景炎君摸了个遍,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松一口气,惊魂未定的缩进景炎君的怀里:“你干什么带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啊……” “是你把它变得危险的吧。”景炎君的语气依旧宠溺,只是多了几分无奈。 用随身的火石点燃了主墓室墙壁上的宫灯,黑暗的空间一下子亮了起来,图兰惊讶的抚摸着那雕工精美,还镶嵌着黄金与珍珠宝石的豪华棺椁,仿佛这不是用来放置人遗体的容器,而是一件惊世骇俗的艺术品。 “这是双人的合葬棺。”景炎君内力深厚,不难想他能轻易举起这沉重棺盖的原因。 棺椁内里用金线绣出龙纹的大红锦被做内衬,空间容下二人绰绰有余,不等图兰细看,景炎君就翻身躺了进去,仿佛这并不是棺椁,而是他的龙榻。 “你……”图兰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景炎君伸手抓了进来,疑问也被这一下忘到了后脑勺,只能傻呵呵的问了一句:“万一我胖了怎么办……那这棺材可就不够用了。” 景炎君大笑,用力揉了揉图兰的头发,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朕本想让工匠打造的大一些,可又一想,若是你我胖成了力士的体型也是无用的。不如你胖了,便睡在我身下,下辈子你依旧是我的爱妻。若是我胖了,你便安稳的睡在我之上,这辈子你被我压在身下吃的死死的,下辈子也该你折磨我了。” 那笑没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只是希望死后也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 “那,之前的诺言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若是你先于朕死去,待将你安葬在朕的陵寝之后,朕便攻打大漠,若是朕先于你死去,便放你离去。” 图兰没再应声,只是静静的卧在景炎君的怀中,即使这个人再怎么风光,再怎么无情,真实的他也是脆弱的,希望有人陪的。从小,他因不是长子而不受宠,为了自保,他伤害了很多人,也注定要走一条没人愿意与他为伍的道路。 而他呢,他图兰什么都不算,只是他的爱宠。 即使如此,能留在他身边,让他不再孤独也就足够了。 不过再怎么温情,寝在棺材里终究是不雅的,图兰浑身不舒服,执拗的将景炎君一并拉了出来:“回去,不要在这儿……” 景炎君发现,自从图兰对他敞开心扉之后,他就越来越想大笑,如果早知放下心里的芥蒂就能获得幸福的话,当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图兰陷入那么危险的境地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们的余生来补偿…… 呼吸着不同于陵墓中的新鲜空气,图兰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脸一红,便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 “早知道你来不及用膳,御厨房已经做好了你爱吃的莲子粥,都在食盒里温着,快去吃吧。”景炎君将图兰推进马车,吩咐侍从将图兰送回将军府,而绝尘却是跟着景炎君回了宫,这些天不在宫里,李文时昨晚就已经疯了似的向他哭诉这群没良心的官员怎样怎样,不过他昨天是需要休息才将李文时赶了出去,今天又起了个大早了却一桩心事,接下来,就该剔除朝中的祸害了。 先皇在世时并未打压外戚,所以现在朝中大臣分为几派,表面上齐心为他效力,实际上都打着各自的算盘。景炎君为人太过强势,且深得民心,活着的时候他们起不了大风大浪,那么死后他们一定会有动作,为了巩固自己与后代的王权,他再不做些什么的话,这江山岂不是要易主。 “朕今日有一决定,”景炎君望着座下的众臣,语气十分强硬,“容不得任何人反驳。” 没人敢应声,此时的金銮殿中,哪怕是掉一根针会听得清清楚楚。 “朕要……彻查先皇生前的所作所为,还原历史。” 景阳的的确确是杪筠最爱的人,也是最爱杪筠的人,甚至死前都念念不忘,景阳是一个合格的夫君,但却不是一个称职的爱人,否则是绝不会一次次将图兰推入火海的。 如果我现在补偿,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壹〕宫廷之变 图兰腰酸背痛的跌在榻上,仰头望着深红色的帷帐,在心里催眠着自己。明明累得要命,合上眼却睡不着,乱七八糟尽是一些回忆的片段,理也理不出头绪,乱成了一团。 图兰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乱,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出门去散散步。 白玛见他脸色不好,就拜托将军府的厨娘给图兰熬了一锅人参汤,正好图兰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情,只能喝些汤水,两人便到花园的石亭里坐着聊天。 为了防止图兰受凉,白玛还特意取了一张软垫,铺在冰凉的石凳上,望着图兰优雅的一口口喝参汤,之前对这位主子的小不满也都像雾散一样消失了。 “王爷,”白玛用指尖轻点石桌,只可惜,不管表现得多么严肃,在图兰面前都像是开玩笑一般。“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那个暴君了。” 图兰拿碗的手一抖,里面的参汤差点泼了出来,白玛立刻稳住他的手,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白玛立刻手忙脚乱的转移话题,可图兰却像没听见他的补救一般,薄唇微微颤抖: “是啊……已经回不了头了……” “可是申屠羯呢,你不去找他了吗?” 图兰又是一惊。 白玛不是那种喜欢揭人伤疤的人,他只是不懂情感方面的事罢了,见图兰眼中跳动的不安更加强烈,他就知道自己又闯祸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主子,记得都快哭了出来。 “他是……景炎的弟弟。”这一点白玛早就知道,闻言也没表现的太过惊诧。“我没有侍二夫的想法,也没打算让他们二人都留在我身边,做人不能太贪心了不是吗……”图兰牵强的笑看的人很心痛。 “如果要我选的话,我一定会留在景炎身边,即使他欺骗我要比景凌更甚,但总好过……我会不幸福。” “那你不回大漠吗,可汗他也在等着你啊。” “我虽生长在大漠,父兄对我有养育之恩,可身体已经给了景炎,即使回去,我的心也是系在景炎身上的。” “可汗会伤心的,毕竟……” 图兰叹了一口气,抬眼望着晴朗的天空微微笑着:“我相信兄长会成为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个带领大漠走向繁荣的好可汗,他的身边也不会缺有能力辅佐他的美丽王后,哪儿有我的位置呢。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从小到大一直在为他们添麻烦的无用王子和王爷,能作为沟通两国的桥梁就该谢天谢地了不是吗。” “你并不是一无是处的,至少你……”白玛一停顿,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话。 图兰笑了:“你看,想不出来吧。没必要哄我的。” “……总之,大漠没有你就是一件很困扰的事。” “我知道王兄当初允许你和我一起来,就是为了能在我打不定主意的时候劝我回大漠,可我爱上景炎却是他想不到的,计划赶不上变化,倒不如就随我开心,让我留下来吧。” 白玛一听这话立刻变得激动,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带着些委屈的哭腔问道:“王爷,你不相信我?就算可汗再怎么只手遮天,命令不容人违抗,可我的主子是你,要是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能效忠,我还有什么脸面继续活下去啊!” 图兰一愣,随即伸手将白玛重新拉回石凳:“是我出言不慎,你别放在心上。” 白玛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哭了,胡乱抹了一把脸,泪痕乱的活像一只小脏猫,图兰笑了出来:“别这样,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要哭啊。” 白玛偏过脸去,噘着嘴不满的说了一句:“你哭的次数可要比我多。” 此话一出,虽然图兰还是笑眯眯的,不痛不痒,可白玛却有些后悔,毕竟图兰遭受的,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的巨大痛苦,他哪儿有资格和图兰比较呢。 太阳偏西,下午的风有些凉,白玛坚持要把图兰送回房间,图兰也拗不过他,只能打消出去玩的念头,乖乖回房。 “连皇帝都把你当成宝的捧在手心,我们做下人的哪儿敢怠慢。”一句话里的醋意已经表现的非常明显,图兰的嘴角上翘。 已是申时,照往常这个时间,绝尘早该回来了,可至今没有动静,图兰不由得有些担心,但看最坐立不安的是白玛,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拍拍那肩膀安问道:“放心吧,他是护国大将军,武力过人,不会遭人黑手的。至于景炎,他很重用绝尘的,不会轻易惩罚他,如果真是他出了事的话,早有御林军上门来抄家了。” 白玛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点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天色逐渐暗下来,可还是没有绝尘的消息,本来还算平静的图兰心里有些没底了,就算再怎么武功盖世,也难保不会出什么意外。虽然他们没有担心别人的能力,但来到中原之后,受了绝尘不少照顾,于情于理都该去探他的消息。 取下挂在衣架上的狐裘,图兰紧了紧衣领,平静道:“白玛,你等在这里,我要进宫看看。” 白玛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王爷,你要做什么?” “这么久都没消息,若不是绝尘出事,就是朝中有事,怎么说我也是皇帝座下的御史卿,御林军总不会不让我进去。” “可是……” “你留在这里,若是绝尘回来了,你还可以通告他说我进宫了。” 白玛突然决绝的摇摇头,平时总是填满了慵懒的眸子,此时也透出了十分的坚定:“我是王爷的家臣,而不是绝尘的,若是您出了事,我要怎样向可汗交代呢。”使用了敬语,显然,白玛已经认真了,“何况,这将军府又不只有我们两人,进退您要去皇宫都需要驾车的马夫,有熟悉您的我跟去不是更好吗?” 白玛从小就是这样,虽然懒散,却事事都安排的非常到位,一旦决定了什么,即使是图兰也拗不过他。无奈,图兰只好妥协。 “管家,若是将军回来了,请代为转告我进宫之事,让他莫要担心。” 已近而立之年的将军府管家明之为人处世的经验自然比二人多,也知道他们进宫一定与绝尘不归有关。这个英俊而身体硬挺的男人细眼微眯,终是放他们离开了将军府。 若是这位大漠的王爷与他的随从出事,皇上与将军都不会饶过他,同时,他也不能得罪这位闻名京城的小祖宗,那么,也就只有跟着他们保护他们这一条路可以选了。当然,是不被发觉的。 白玛备了马车,二人匆匆出府,图兰紧握的双手指节泛白,显然内心也是紧张到了极点,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所有局面的心理准备。 马车几乎离开了地面,那两匹骏马飞驰在京城的街道上,还好这个时间小贩们都已经收了摊,不然一定会平添许多麻烦。 图兰朝御林军亮出了腰间的玉牌,一路放行,连图兰都感觉有些太简单了,虽然平时都是和景炎君或绝尘一起通过这宫门的,但真没想到御林军的戒心这么低,还是……有问题。 马车被扣留在了宫外,接下来只能靠徒步前进,图兰自然是撩起衣服的下摆,朝朝和殿跑去。做御史卿这么多天,他大概也知道景炎君除上朝在金銮殿之外,处理政务是在养心殿,而与众臣商议国事则是在朝和殿。直觉告诉他,那些御林军的表情一定有鬼,而且宫门外还有很多等候的马车,想必有很多朝臣都没有回家,那么,就应该是在朝和殿了。 白玛也抬腿跟上,两个纤瘦的身影在夜色中飞奔,不知一两个巡逻的御林军把他们当做刺客,但一般的刺客不会这般大摇大摆的在皇宫里狂奔,且图兰也向他们不停的挥着手中的玉牌,才没人去追他们。 朝和殿近在咫尺,图兰大口喘着气,额头上的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滑落,来不及去擦拭,便两三步登上那阶梯,没理会在外面等候了很久,正劝说他的盛公公,咬着唇,蓄力推开了朝和殿的门。 ……红色,恐怖的红色…… 耳畔回荡着利刃刺穿身体的声音,与人的惨叫声…… 图兰睁大了眼,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受惊的往后退了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嘴。 白玛刚刚赶上来,就见自家主子摇摇晃晃几乎要倒下,立刻伸手去扶,却扑了个空。 图兰惊叫一声,立刻冲进满地的血泊中,即使内心十分恐惧,但还是用颤抖的双手拨开地上一具具尸体的头发,去看他们的脸: “景炎……景炎……” 白玛显然也被这场景吓到了,半天都没有反应。盛公公不敢去阻止图兰,只好向白玛使眼色,示意他将图兰带离这是非之地。 白玛的腿早就吓软了,那还有力气往那骇人的血海中走,愣是被盛公公推到了图兰身边,才伸手去拉图兰。 “放开我!不要碰我!” 图兰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在仍有余温的尸体堆中寻找着,精神高度紧张已经让他有些癫疯,只是在呆滞的寻找那熟悉的脸。 身上,手上,甚至脸上都沾了那令人厌恶的深红色,刺鼻的血腥味侵略着他的鼻息,可图兰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流着泪在找着。 “图兰王爷,”盛公公发现白玛用不上,立刻出声制止,“皇上,皇上他没事儿啊。” 图兰哪听得见,他恨不得把这双看了不该看的东西的双眼挖出,颤抖从指尖蔓延到全身,终于因恐惧而跌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间,放声哭了出来。 盛公公泄气的一跺脚,刚想转身去找那去换衣的景炎君,正好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吓得盛公公立刻腿一软跪了下来:“皇上……” 景炎君没管盛公公,大步迈进朝和殿。即使脚步声很大,可图兰还是没有发觉,直到被用力掰过肩膀,才找到那熟悉的脸庞…… “景……” 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景炎君立刻咬住那双唇,完全不顾忌那刚被他洗掉的血迹再次染脏他的衣衫,图兰手忙脚乱的立刻抱住景炎君,紧贴的肌肤多了几滴温热的液体: “你的眼泪还真是不值钱。”景炎君调笑道,离开图兰的唇,抚摸着图兰瘦削的下巴,语气中尽是温柔:“感受到我还活着了么。” 图兰笨拙的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泪水,点点头。 “别忘了,这里是中原,皇宫,是朕掌管的土地,有谁敢对朕不利呢,只有朕治死他们的份。” “为什么,做这么危险的事……”图兰抽泣着,即使地面上全是他讨厌的血,也还是闹着脾气,不肯站起身,“为什么让我这么担心你啊!” 景炎君笑着将图兰从地上抱起,语气中有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中原有一句话,叫患难见真情。” “如果你一定要遇到患难,那我宁可没有真情!”图兰没有与景炎君开玩笑的心情,即使在景炎君怀中,这句话也是喊出来的,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连眼泪都再次涌了出来。 景炎君被骇的一震,不由得停下的脚步,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就像是从来没学过汉语一般,竟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别哭了,我错了。” 盛公公吓得差点把头砸在地上,那君临天下的男人,居然和另一个男人说自己错了! 纵是宠爱褒姒到极点的周幽王也从没说过的话,竟然从这样一位扬明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贰〕灰心 图兰被宫女服侍着洗干净身体,刚刚那血腥的一幕至今无法从他脑海中消去,只要一闭上眼,便是那些官员死不瞑目的狰狞相。 即使心里后怕,但他还是没有开口去问景炎君,因为他并不是昏君,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有他的道理,诛杀这么多官员,恐怕是预谋已久,只不过是在等今天这个机会罢了。 有宫女低垂着头进来,不敢抬头去看图兰的玉体,只将用漆盘托着的浴衣放在池边,便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图兰从水中站起,用柔软的浴巾擦干身体,细看那浴衣,竟是带着凤纹印花的红色厚绸制成,腰间、袖口及领口都用雪狐裘装点,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并不失典雅与高贵,显然绣娘们织制这件衣裳也是花尽了心思的。 图兰将浴衣穿在身上,系好了衣带才跨出浴室,知道他怕冷,景炎君便提早命人将地龙烧热,比炙烤的人口干舌燥的火盆要舒适的太多。 留在这里的一个小太监说,景炎君已将皇宫外城的凌阳宫赐给绝尘大将军居住,这里是凌阳宫内的繁林苑,特意为他辟出的房院,知他生性不喜奢侈,才将这外宫的房院赏赐给他。 图兰知道,景炎君是打着不让他出宫的算盘,才让绝尘住到这皇宫的,这样一来,没有能保护他的人,在宫外他也再没有认识和熟知的人,自然等于是再次被景炎君关进了皇宫这偌大的牢笼。 图兰轻轻叹了口气,坐在木凳上,轻抿那杯中的香茶,果然比江南那未经过多重制作的碧螺春要好喝,却好像失了某种重要的情感与味道,即使味美,也让人食不知味。 门外偷听的那人耳朵捕捉到了那一声无奈的叹息,却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摇摇头,拂袖离去。 如果他不是皇帝,如果他不是王爷…… 呵,这世上本就没有如果,他在妄想什么呢? 图兰小睡醒来,发觉身边的被褥冷冷的,即使细心的铺好了被子,那人还是没来。果然不再是在江南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了,他的心里并不只有他一人,还有处理不完的朝政和吞并天下的野心。他从来就没有填满他的心,现在的失落只能说明,他动心了…… 感情或许就是两人在互相欺骗,即使是善意的谎言,也是自私。明知这是一场很快就会从中惊醒的一夜美梦,也宁愿在这美梦中沉沉睡去,不愿醒来…… 图兰起身,抚着身边那冰冷的锦被,顾自叹了口气,没唤宫女进来收拾,反而自己将那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注意到屋内的声响,立刻有宫女露头来看:“王爷,这些事让奴婢来做就可以了。” 图兰嘴角微微上翘的摇摇头,腰间的伤口未愈,即使叠被子的动作幅度不大,但元气大伤也让他想停下休息。坐在榻上喘匀气,轻声问道:“白玛呢?” “那位小公子的寝房就在王爷的殿后,估计是昨晚在这里忙的累了,现在还在睡呢。” 图兰微微颔首:“你叫什么?” “奴婢名叫云若,是皇上派来照顾王爷的。” “好,以后你便贴身照顾我,将这繁林苑的其他宫女遣走吧。” 云若面露为难:“这……” “放心,皇上若是怪罪,有我挡着。” 云若弱弱应了一声:“是”,便转身出门要去吩咐,显然是个行动派。图兰微笑,又开口叫住了云若,拿起刚刚叠好的被子递给云若: “拿去用吧,这个冬天很冷,你们宫人的房中定没有烧地龙,莫生了病,不然就没人照顾我了。” 云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怎么敢收皇上赏赐王爷的东西。” 图兰佯怒:“皇上赐我,便是我的东西,我想赐你,你便收着就是。” 云若拗不过他,只好将被子抱走。 身上只着一件单衣,云若开门时让冷风吹了进来,图兰一哆嗦,立刻又回到暖暖的被窝,从衣服的贴身口袋里拿出那块温润的玉。 中原人都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虽然他私藏这块玉的时间不长,但将它放到胸口,外面冷的时候还是会感觉暖暖的,不知是玉的功效,还是他的心理作用。 图兰不知自己躺了多久,迷迷糊糊直到云若再次进来的时候才稍微清醒一点,拿出那块玉佩问道:“云若,你知道这是什么图案吗?” 云若看了半天,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这是……勾陈啊。” “勾陈?”图兰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嗯,奴婢想是的,《易冒》中说勾陈是麒麟,而《山海经》中说勾陈是天马,我的师父号伯阳仙人,他认为勾陈并非麒麟,也并非天马,而是龙凤之子。龙虽生有九子,但只有这位不是正统所生,却血统高贵的后代能够继承龙的王位。” “云若,你懂的真多。”图兰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玉佩。 这块玉本是景炎君佩戴在身上的珍贵之物,想来是一直不离身的,莫非这是先皇景阳君赐给他的? 如此说来,便能解释的通了,也就是说,景阳君虽有长子景凌,但还是最爱杪筠生下的儿子景炎,可男人生子终究不会被世人认同,于是他命人雕琢了这块玉,送给景炎,希望他能在凶险的宫斗中,单凭自身力量保全自己。 后来景阳君死了,景炎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登上了王位,因为是同父所生,景阳君虽然爱景炎,却还是不希望景凌死的,所以景炎只是将景凌逐出了中原,而没有痛下杀手。 后来自己入宫,得到了景炎君的心,春宵一夜后,他特意将这块玉佩留了下来,或许最开始的意愿,只是希望这块保佑了他平安无事的玉能给自己带来好运,可是万万没想到,贤妃居然将自己投入蛇井,导致蛇毒入身,身体发生了变化,那么这块玉的寄托也就变了质。 ――希望他能生下继承他皇位的儿子…… “云若,既然你有师父,为何还要入宫?”无心之问,却让云若脸色大变: “王爷怀疑云若是奸细?” 如今天下也不是统一的,除南朝与大漠两大国与部族外,小国多不胜数,而景炎君与哈伦即位后,首先要做的都是整顿国家内部,扩展疆土便被暂时搁置,这便是所谓的攘外必先安内。也就是说,之前他在朝和殿看到的血腥的一幕,就是景炎君为了排除异己而除掉的敌对势力? 景炎君比哈伦更早登上王位,但也不过数月,贤妃是早在先皇未驾崩时嫁给景炎君的王妃,景炎君能顺利夺得王位与贤妃的外戚绝对有很大关系,所以即位后不能马上铲除。他这个还没站稳脚跟的皇帝需要妻家的辅佐。 就在将贤妃打入冷宫之际,景炎君原本打算将窦家一贬再贬,但转折就是图兰的贤德让窦家不但没有记恨他,还决心誓死追随,这般他在宫中除景炎君外也就还有靠山,不再是势单力薄的异族王爷了。 图兰到底已经成长,不至于全心全意的相信窦氏一族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或许只是害怕被灭门而佯装出的顺从,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迟早有一天,他们都是要归到他麾下的。 “我并非怀疑你,只是与你谈心,谁没有一两件不想提及的事呢,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图兰笑笑,挥手命云若为自己更衣:“白玛还没起来吗?” “小公子还在睡。” 虽然被裘衣裹得严严实实,可开门时,图兰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习惯了江南的温暖湿润,竟然受不了冷风的侵袭了。 图兰轻手轻脚转到自己房后,意外的发现了搭建的木棚中养着几只小兔,红红的眼睛中没有犀利刺人的感觉,想必并不是那些山野中的野兔,而是有人特意圈养的。 “怪不得白玛睡不着。” 命云若到厨房去取两根胡萝卜,图兰蹲在木棚边,伸手喂着小兔。 没被放养在山中的兔子胖乎乎很可爱,也不知道人的手指是什么滋味,只轻轻舔咬着图兰的指尖,并不用力。图兰笑了,将手中另一根洗干净的胡萝卜送到嘴里咬了一口,脆爽带着甜甜的凉气,却并不让人感觉讨厌。 白玛揉着惺忪的睡眼出门,刚好看到与兔子一起咬胡萝卜的图兰,一着急,上去就夺下图兰手中的半截胡萝卜:“自己的胃都要成孔袋了,你还敢吃硬食!” 的确,之前流落民间时,图兰没少被地痞流氓们灌食脏水馊饭,还有那对身体伤害极大的汤药,齐文远为他诊治时,说他这胃已经快要废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胃穿孔。好不容易调养得好些,居然又吃硬的食物,也难怪白玛生这么大的气。 “别生气啊,我没感觉……”说到这里,图兰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腹部俯下身去,手撑着冰凉的砖地,大喘几口气后终于痛苦的叫了出来:“……啊,好痛……” 白玛的埋怨一下子没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恐惧,扶着图兰不知道该怎么办,见云若也手忙脚乱的不知做什么,大喊了一声:“快去找将军,让他去见皇上!” “啊?!”云若没反应过来。 “你这个笨手笨脚的,请御医需要皇上点头,以你我的身份能见到皇上吗!” 云若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跑,白玛蓄足了力将图兰从地上拉起,却发现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他主子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即使外表光鲜,恐怕内脏也全是衰竭的。 白玛没办法,只好拍着图兰的背让他吐出那些让他腹痛的食物,图兰被这难受的感觉折磨的几乎死去,哀叫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白玛用热棉布去擦拭图兰冰凉的手,吩咐外面的宫人将地龙烧的更热,这才让图兰的脸色烧转红润,白玛恨铁不成钢的跺脚:“你想见他也没必要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哪怕用命做代价,我也会去把他请来的。” 图兰笑笑,没反驳。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白玛这样了解自己了。 唐太医背着小木箱急匆匆的赶来,脚步只有两人的声音,另一人想必就是云若。景炎君没来,图兰心中的失望溢于言表,深深的那一声叹气刺痛了白玛的心,可他,又能帮得上什么忙…… “王爷怎能如此不注意,若是不及时呕出那硬食,王爷会丧命的。”唐太医转过身来又奚落白玛,“你怎么不看着点王爷!” 白玛这直性子意外的没反驳,忏悔的低着头,不敢去看任何人:“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唐太医何必骂他,是我自己……” “老臣说句不该说的,王爷如此糟蹋自己,是将南朝与大漠的关系置于风口浪尖上。”唐太医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居然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图兰默不作声,静静的望着唐太医为自己搭脉。等那银针刺入自己的手臂之后,才开口:“是景炎让你这么说的吗?” “绝非皇上吩咐,云若姑娘并没有去皇上那儿,而是直接来找了老臣。” 图兰一惊:“可……”未经皇帝允许,太医擅自为人出诊可是大罪。 “唉,不瞒王爷,云若姑娘正是老臣兄长的女儿,皇上自然不会怪罪,何况来老臣来医治的人又是王爷呢。” 图兰摇摇头作罢,不想再纠结这些小事。头朝内偏去,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在温暖的被子中。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叁〕堕虚 图兰醒来时,景炎君又去上朝了。想起自己也算是一位朝臣,总不去上朝也不成规矩,立即唤来云若为自己更衣。 “王爷身子还虚,不能四处走动啊。” “莫要多言,我要去,便是景炎也阻止不了我。” 图兰见云若不愿,便顾自拿起衣服,云若也只能为他更衣。 陪同图兰一起去金銮殿的是白玛,虽然也相处了几天,但他始终对云若那个宫女没什么好感,真不知道图兰到底为什么留下这个宫人,不过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自己生闷气。 图兰早看出来白玛的心事,但也什么都没说,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的到了金銮殿,正巧也没有散朝,图兰拜托一个小太监进去通报一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了进去。奇怪的是,众臣竟没有对他投来惊异的目光,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笏板,像是在害怕什么。 也难怪,之前景炎君在朝和殿大开杀戒,剩下的这些重臣即使衷心,也会害怕。 “你怎么来了。”高高在上的那人小声问道,但足以让图兰听见。 “我若是不来,怕是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景炎君凤眼微眯:“此话何意?” 图兰扔下手中的笏板,以常人无法想象他那瘦弱的身体能展现出的速度飞奔上高台,侍卫都来不及去拦,只见一抹素色倩影闪过,再一看,一把利刃已经横在了景炎君的颈上。 在场的众人均一惊,不少朝臣都扔掉了手中的笏板,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人是物才是主角。 “昏君!我在你身下婉转求欢,等的就是这翻身之日,若不杀你,我绝不回大漠!” 景炎君波澜不惊,依旧慵懒的靠着龙椅的扶手,甚至嘴角都微微上翘:“磨人的猫儿,终于向主人伸出利爪了。” 这话说的是谁,想必图兰心里比谁都清楚。 图兰手腕内扣,电光火石之间,绝尘刚想上前阻拦,却发现图兰的手变了方向,直指座下的那人,绝尘本打算阻止的手也改变方向,借着图兰甩刀的方向将匕首推了出去。 当场,鲜血四溅。 丞相李文时惊愕的瞪视着自己被利刃刺穿的胸口,直到咽气前最后一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露出了马脚。 景炎君一抖下摆,爽朗的笑声溢满整个金銮殿,刚才的骇人场景已经吓得一帮老臣丢了魂,这一声笑无疑便是催命的魔音,众臣立刻跪倒在地,嘴唇哆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哈哈哈,图兰,你还真敢下手啊。” “你不是也敢把命交在我手上么。”图兰莞尔一笑,俯下身将刚刚混乱中摩擦开的腰带给景炎君重新系好,不顾这几百双眼睛,轻轻在那环腰的玉佩上印下一吻。“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景炎君温柔的抚着那柔滑的栗发,小声道:“你又一次为我分忧,我要怎么感谢你呢?” 图兰没有应声,望着座下李文时那尚有余温的尸体,贝齿咬的下唇都白了,可似乎还是不愿相信自己已经杀了人的事实。 为人君者,哪一个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呢,他生在帝王家,注定逃不出这循环往复的死局,倒不如用这罪恶的手来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事实上,他哪里有保护景炎君的能力,今天的闹剧,也无非是他的一时兴起,望着蔚蓝的天空突然想通了整件事而已。杀李文时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想用行动告诉景炎君他不是个养在深宫里的废物,可是他并没有考虑后果,万一景炎君有他的打算,现在并不想杀了李文时呢。 “不需要把事情想的过于复杂,他身为细作,能有一个痛快的了结就该感恩戴德了,要不是你,或许现在他就该在天牢里受酷刑了。” 一提到天牢,图兰身子一颤: “景凌……你,有没有……” “没有。”景炎君没等图兰问完就打断了他,怎么说也同床共枕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再猜不透图兰的心,他没有坐稳这王位的能力。“他是我的兄长,我怎会为难他。我早已命人将他请去南华阁,闭门思过了。” 然而图兰并没有因为他的一席话而放下悬着的心,但他明白自己再说多也无益。说白了,景凌是他的初恋,爱的时间不仅比景炎君时间长,感情也更深,若是没有景炎君半诱半强的“霸王硬上弓”,或许他到现在还会以死相逼等着景凌。 从一开始他心里就明白自己是被景凌利用的,可还是乐在其中,即使景凌没有真的动情,可只要人在就可以了。 而景炎君也是利用他,到最后遍体鳞伤了,才追悔莫及。这兄弟二人何其相似,不仅是长相,连做法都不尽相同,都那么让人痛苦,可就像罂粟一般,明知是毒,却欲罢不能。 自己真是个放荡的人,爱了景凌十几年,却抵不过他的弟弟几天的威逼利诱,拐带上了床,最后还死心塌地的为他杀人。 面对饕餮盛宴,图兰食不知味,看他脸色很差,景炎君便命绝尘陪着惊魂未定的大臣们喝酒,拉着图兰的手从觥筹交错,酒气熏天的明阳殿走了出来。 深夜微凉的空气与沁人的花香让昏沉沉的图兰清醒了一些,顾自坐在冰冷的砖地上,沐浴着从鱼池那边吹来的湿冷之风。 景炎君褪下鹤氅披在图兰的肩上,后者意外的没出声,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景炎君微笑着摇摇头,俯身坐在了他身边。 “景炎……”图兰微移莲足,将一块石子踢到池中,激起了一片涟漪:“我从没求过你什么,也自知在你心中并不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地位,可我爱了他十二年,人的一生中能有几个十二年呢,我求你,放了他吧。” 景炎君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并没有表现的太过诧异,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放出唯一有能力与我抗衡的兄长,等他拿着刀枪来杀我?” “他不会!”图兰立即转头拉住景炎君的手臂,“他不会……他早就已经放弃了王位的争夺。” “你对他,到底了解几分呢?” 这句话,将图兰顶的无言以对。 是啊,他了解景凌什么呢,现在甚至连那熟悉的轮廓都回忆不起来,满脑子都是重叠的景炎君的身影,他有什么资格断言景凌不想争夺王位呢? “可我……” “你还爱他。”景炎君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伸手强制性的将图兰从冰冷的地上拉起,微转手腕将图兰甩了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图兰一眨眼,就又坐回了地上,只是已不再是刚刚的池边。屁股摔得有些痛,可图兰连去揉一揉的勇气都没有,他还是第一次见景炎君这么恐怖的样子。 “朕是不是就该杀了他,断了你心头所有的念想?”冰冷的高傲自称,让图兰惊的睁大了眼。呵,有什么好诧异的呢,他本来就是这样嗜血的人,自己能享受他几月的温柔就该感恩戴德了,为什么还奢望能长相厮守?……他可真是,不自量力,不明立场啊…… 图兰咬咬牙,手一撑地站起身子。可刚一直起腰,就痛的又坐回了地上,估计是闪到了,不然不会动不了的。 本来抬眼漠视着远处的景炎君听到了响动,本想决绝的走开,可还是力不从心的朝图兰看去,当场愣在原地,刚毅的薄唇颤动几下才抬起仿佛在地上扎了根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脚,飞奔到图兰身侧,手忙脚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扶他。 图兰虽然自知没理,可还是生气的,一把甩开那抓着他胳膊的手,挣扎着要站起来,情况上一次相同,又是摔在了地上,只不过这次并没有那么痛,因为那人拖住了他的身体。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又给颗糖,他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景炎君将他箍在自己的怀里,像捆绑一般不让他动弹,然而图兰哪里肯乖乖听话: “放开我!你不要我总有人要我!” “冷静点!别乱动,你会害死你自己的!别往下看!” “我害死我自己也是……我自己……的事……”快到二十岁的少年们总是叛逆的,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做什么。景炎君根本来不及去阻止,图兰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手上沾了好多诡异的湿润,举到眼前,竟是会让人头晕目眩的红色…… 血,他为什么会流血? 注意力猛然集中,一阵剧痛来势汹汹,摧残着他的腰部,然而最痛的,还是下腹…… ……喊都喊不出来的痛苦…… “来人!御医!叫御医!!” 图兰曾在梦里与想象中无数次的幻想自己与景炎君的孩子出生后的情景,或许他会痛苦的产下这个孩子,未来生活无尽光明,或许他会步上杪筠的后尘,被当作妖物永远幽禁,又或许他会被人陷害,再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世,可他万万没想到,害死了他的孩子的,竟是景炎君! 想那时他甜言蜜语,舌绽莲花,而今只是转瞬间,就将自己置于最痛苦的境地。他可以忍受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但是为什么伤害他的骨肉…… 世上所有的恨意,都是由爱而生的。 养心殿内,一盆一盆触目惊心的血水被宫女端出,为保图兰性命周全,景炎君还请出了一直被关在蛇坑里的杪筠,不想自己却被从宫里退了出来,亲爹连一眼都不让她看:“你只会刺激的他轻生。” 景炎君不安的在殿外踱步,眼看着两个时辰过去,里面还是一点气色没有,一跺脚,这才想起天牢里还有个齐文远能帮上忙,立刻找人去把他请了来。 从一开始,齐文远就没认为景炎君会好好对待图兰,却没有反抗的余地,因此也没想救人。可是一看到那惨白如雪的脸色,他还是心软了,也顾不得在场的杪筠,低头将一口口真气渡到图兰口内,再用力按压那已经不再起伏的胸口。 “起来!苦命娃,你给我起来!死个孩子算什么,大不了再生一群!你要是死了,谁还能救景凌!”齐文远终于吼了出来,震天动地,在外面的景炎君自然也听得一清二楚,可此时谁还有心情计较这些。 命悬一线的人已经摆明了自己的立场――不想活,甚至在有意识的状态下遏制自己的呼吸,可人哪能憋死自己呢,没等这口气咽下,就昏了过去,被齐文远这么一折腾,又稍微清醒了一些,只是眼皮沉重,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生一群?说的容易,男人生子本就是天方夜谭,神迹般的让身体起了变化,却又发生这一出,任谁能承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图兰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身体,他的虚弱不是一天两天,即使没有今天的事,或许也挺不到将孩子诞下的时候,到时候为了南朝与大漠的友谊,就必须保住他的命,他的孩子或许会被残忍的扼杀,可即使心知如此,他还是试了,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怀了他的骨肉,又被他的一推残忍杀害…… “……”发觉图兰微微呵气,杪筠便知他有话要说,将耳朵凑过去,却发现他是在哭。 “……长……兄……长……” “齐大夫,他不会死的对么。”杪筠倒是十分谦逊,没有景炎君的那种凌厉,也更让人亲近,齐文远自然没理由恶语相向: “能救活,可活着这么痛苦,倒不如让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肆〕离逢旧人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为何取熊掌而不取鱼?” 图兰冷静的让在场的众人心里一惊,通常情况下,无论男女都会因丧子之痛而失去理智,而深宫则更是如此,皇帝的宠爱本就无常,得子更是不宜,因此患了失心疯的妃嫔在历史上也并不占少数,可图兰…… “只因我是质子,身上背负着两国的友谊,就注定要失去所有,若是如此,我又何必苟活?”图兰的腹痛并未减轻,但是人是醒着的,意识也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别乱想,你还年轻。” “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杪筠那母性的温柔更让图兰痛苦不堪,忍了甚久的眼泪也终于流了下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我,甚至我毒发濒死之时的温柔也是虚假,若非他在引出景凌之后喂我服下解药,或许图兰早已是孤魂一缕。我为了他甚至心甘情愿的被利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挚爱被他折磨,到如今竟……” 杪筠也知他心里过的苦,伸手拭去那白肤上的泪水:“你也别太过伤心,身子是自己的,别人不爱惜,你总要在乎自己。我站在你这一边,即使你要回大漠,我也会向炎儿求情。但是你要知道,炎儿他是爱你的,只是儿时因我不能陪伴他,才造成了他这暴戾的性子。” “我回大漠又有何用?” 齐文远深呼吸,端起一碗几乎凉透的黑色药液,举到图兰面前:“要死的话,一口就够了。我和他们不同,我不会劝你活下去。” 杪筠一直朝齐文远打眼色,却被直接无视了,图兰盯着那碗药,眼中的光耀闪烁几下,便又灭了下去。 “我……” “你还不能死。”齐文远转手,一仰头将苦涩的药液倒进自己的嘴里,一饮而尽。随意的将那整块碧玉雕的药碗往身后一扔,摔得粉碎。“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景炎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 图兰满心疑惑的朝杪筠望了一眼,轻柔的握住那无力放在榻上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世上怎么可能会有男人生子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蛇毒再厉害也绝不会让身体里多出一个育儿的脏器。” “那……” “嘘……”杪筠将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隔墙有耳,“你现在就面临着我当年的选择……是将贤妃的孩子据为己有……还是去宫外另觅一个婴儿。” 图兰当时吓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嘴唇颤抖了半天,惊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是啊,若非如此,先皇景阳君又怎会让他与杪筠的孩子学习啻语,作为质子准备送他去大漠呢? “我当年是抚养了景阳在宫中临幸的一个宫女的孩子,若不是她在生下孩子之后就衰竭而死,或许我一辈子都享受不到育子的天伦之乐。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解,秘密也一同埋葬在了地下,我不顾炎儿王权动摇的危险对你如实说出真相,就是为了让你能活下去……哪怕,是和凌儿在一起。” “……我不配。”图兰苦笑着摇摇头。 “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炎儿,他并不是爱就要占有的人,他会放你离开的。只要对他说你需要时间来抚平伤口,到民间去寻找婴儿就可以了。” 图兰终于嗅出了其中的不对劲,戒备的眯起眼睛望着杪筠:“他是你的孩子,于情于理你都不该怂恿我背叛他,你究竟是何居心?” 齐文远本来在房间里踱步,一听这话脚步也停了下来,轻抚没有胡须的下巴,似乎是赞许的望着图兰。 不想杪筠竟冷笑出声,反问道:“他是我的孩子,明人不打暗语,那么我就直说,你本爱的是景凌,却轻而易举的从了炎儿,你又是何居心?” 图兰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然而杪筠是没有错的,不管是不是亲生,他将景炎君视若己出疼爱,且养育了多年也是不争的事实,于情于理都有资格这样质问他。 ……那么他呢? 图兰仔细回想着自己在大漠与景凌的一点一滴,与来到中原后与景炎君共同度过的短短一年。即使他称不上是专一的人,但也绝不是善变的人,为何对于自己最看重的感情却如此轻浮的决定? 在大漠,他不仅有景凌,还有早已与他超越了兄弟之爱的哈伦,即使兄长默默守护了自己多年,他还是决绝的拒绝了他,可他为何抵挡不住景炎君的柔情?就算他多次伸手将自己狠狠推入那无止境的绝望与痛苦之中,可还是宁愿沉溺在那几刻的温柔之中,难道只是因为被景凌伤的太深,想要靠那与他有几分相似的脸来自我催眠? 这就是所谓的……贱。 图兰苦笑几声,引出了一阵干咳,好不容易压制下去后,直截了当的问到:“你想我怎么做?” “消失。” 杪筠终于抬起了下巴,眼神中的凌厉与景炎君简直如出一辙,不愧是从小抚养景炎君长大的人。 说到底杪筠再阴柔也终究是个男人,他能在深宫中自保,活到现在,一定有他自己活下去的方法,也绝对能保证景炎君的统治不被动摇。 ……这样有能力的人,才是像景阳君与景炎君需要的贤内助,而他,只能每天铺好床榻咬着被子等着他来上自己,说到底,他连男宠都不如,他只是个被囚禁在他身边的性奴罢了。 “若他放我走,我一刻都不多留……” 杪筠嗤笑出声:“正巧有人愿意与你一同私奔,我也不必因你毫无生活能力饿死而自责。”杪筠起身,从榻下取出一套太监的宫服,命齐文远替图兰穿上。走到窗边拉开窗子,放进了两个同样穿着太监衣服的人,然而其中,只有一人是如假包换的太监。 “换上王爷的衣服,从现在起躺在养心殿里,没我的命令不许开口说话。”转过头来望向另一人:“景凌,带他走。” 景凌的脸上沾了很多尘土,一看就是趁乱从天牢逃出来的。 没有了繁杂凌乱的发辨与大漠特有的服饰风格,再加上甚久不见,图兰盯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抚着那久违了的,已经瘦削的不成样子的脸,眼泪成串的滚落: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骗我……” 举起的手掌到底没有落在景凌的脸上,只是心痛的推开了景凌。 对于图兰来说,这世上已经不再有能让他信任的人了,即使是曾经深爱的男人,此时也要保持着不让自己沦陷于那温柔中的距离。 封闭,只是为了自我保护…… 图兰刚受重伤,因先前被扔到蛇坑时的蛇毒,腹部积血严重,然而景炎君那无心的一推更是让他的脏器破裂,短短一天的治疗与休息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此时出走必是死路一条。但奈何杪筠苦苦相逼,景凌只好抱起图兰,从养心殿的后窗跳了出去。 图兰被这震动激的腹部又开始疼痛,景凌也不敢动,只好等他紧蹙的眉头稍微缓和一些,泛白的指节也放松下来才继续走动。 “他不是这样的人。”景凌喃喃自语。 他说的是杪筠,因为虽然已经十几年不见,但杪筠在他心中始终是一个温柔的人,即使他和景炎君犯了滔天大错也会在先皇面前为他们求情,多次化险为夷,为何这个时候却死盯着他们不放? “你的聪明才智哪儿去了……”图兰即使在景凌的怀里也还是痛苦不堪,咬着下唇好一阵,才把话接下去:“……若是我们不见了,景炎一定会以为是你带我出了宫,便会在宫外搜寻,但杪筠在我无法动弹的时候吩咐你带我走,分明是想让你在宫内找一处蔽身的地方,这样既不会被景炎找到,我也不会因无人救治而死。” 景凌脸上的惊讶难抑:“这一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成长起来?我呵护了十余年的珍宝,竟……” “可十几年你都在骗我,倒不如这一年,让我苦乐均沾,也没算白来这世上一遭。” 图兰偏过脸去,不再看景凌的表情,一手捂着发痛的腹部,另一手死死抓着景凌后背的衣衫,这是怕自己被放开的下意识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景凌却因此心痛不已。 “我……” “一句对不起赔不起我的十年。” “我用我剩下的一生来陪你。” “你去陪你的王位吧。” 景凌识相的没再开口,恐怕此时连图兰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心境。 景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了长乐宫后一直囚禁着杪筠的蛇坑,自从杪筠被请出来之后,这里的蛇也被赶到了其他地方,即使阴冷,也总好过没有容身之地。 蛇是冷血动物,长期呆过的地方自然刺骨的寒气逼人,景凌将图兰送进去之后,立刻又去长乐宫“偷”了几床新被与火盆。图兰伤的严重,一点脏污让他伤口感染都会要命,景凌哪敢铤而走险,宁可自己再出去找保暖的东西也不能苦了图兰。 “你又是何必。”图兰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怪罪,任凭景凌将被子枕头摆成舒适的角度让自己躺进去。 “还痛么?”景凌想去帮图兰揉腹部以减轻他的痛苦,却又怕适得其反,看着他笨拙的左右为难,图兰终于笑了出来: “你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够了。” 景凌这才搬过木椅,坐在图兰身边一脸愧疚,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你说,为什么我会爱上景炎呢?”图兰低语,似是自问,又似是向景凌索求回答。 “他英勇无敌,又是一国之君,你会爱上他在正常不过。”景凌毫不掩饰自己笑中的苦涩,摇摇头。 “你错了。”图兰闭上眼靠着软软的枕头,似是疲惫不堪:“我……” 本以为他是在考虑怎么回答,可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回音,景凌望了一眼,才发觉他已经偏过头去睡着了…… 黑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在夜明珠光芒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狐仙一般,自被幽禁于寒冰中以来,就一直沉睡着,只要轻微的响动就会吵醒他,可是又好像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永远都不会醒来。 世上总有一些循环是早已注定你要挣扎在其中的,永远无法脱身,就像他们坐镇景氏江山的兄弟二人,自小就一定会喜欢同一样东西,即使完全相同的东西,也一定会不约而同的选中一个,而且不争个遍体鳞伤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是夜,华灯初上,皇城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暖光之中,只有杪筠独自坐在寒凉的亭中,沐浴着拂面而过的冷风,举起酒盏,对着圆月一饮而尽。 “第一杯,敬景阳,谢你予我一世繁华,倾尽爱恋宠幸我这一无是处的男子。” 莲臂轻摇,转手又斟满了酒盏: “第二杯,敬景炎,谢你让我享尽天伦,即使登基为帝,也依旧是我膝下听话的儿子。” “第三杯,敬景凌,谢你以命相托,将生死置之度外,让我儿不至逢无对手而孤寂。” 三杯饮尽,齐文远终于悠悠的从亭后走出:“师父,您这又是何必呢?” “人生在世,孰能无过?纵是景阳他怪我,我也要将他打下的这江山自私的刻上景姓。” “他打拼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能够以伴侣的身份站在他身边,你何必为此继续伤害他的两个孩子,甚至禁锢他们一生的爱?” “我不是个大度的人,如果不能守护他的东西,我倒不如当初随他一起长眠于地下!……我知道这是我的自私,也知道这是我的天真,但我宁愿相信他还会凭借着他的江山,盛名永存!”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伍〕景凌之痛 景炎君并没有放手,只是想给图兰冷静的时间,他不是不知道图兰就躲在宫中,但是如果贸然去见他,定会让他痛苦不堪,他已经伤他至深,又怎么能再在他不安的时候招惹他,倒不如就让景凌在他身边先陪着他。 “皇上……”意识到自己走神的景炎君立刻反应过来,望着面前跪着的礼部尚书陈瀚醇,手指不自然的敲击着桌面: “什么?” “皇上登基十五载有余,先帝在世时尚且留下口谕,命后世皇帝不得无子嗣,如今虽有逸太子,可远远不足皇室子嗣的充盈,请皇上考虑纳妃之事。” 景炎君正因图兰的事心烦,哪里有心思听他废话,一脚将面前的檀木桌踢翻,吓得在场众人皆跪地求万岁爷息怒。 “滚!” 来请求皇上纳妃的陈瀚醇滚了出去,可景炎君又怎会因为这心情转好,门外的人们听着朝和殿内摔打东西的声音,无一不胆战心惊,这位沉稳的皇帝很少如此动怒,看来情……真是种会改变人的东西。 杪筠挥手让在场的人退下,独自上前打开了门,“滚!”一声怒喝,一个花瓶便飞了过来,杪筠也不躲,任凭那瓷器砸在自己头上,再摔到地上变得粉碎。 血流从额角留下,杪筠随意的擦掉,顾自坐到怒火未消的景炎君身边:“你和你父皇真是一个性子,摔东西也不看人。” “……母……”该叫他什么?母亲?父亲?还是? “不过是一个男宠,至于么。” 景炎君没有答话。杪筠是养育保护了他童年的人,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会如此忘恩负义,他只能躲着杪筠。 起身,拂袖,杪筠没有阻拦。 他与景阳君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父子,都是那么专一的人。想当初,自己也是希望能永远陪在景阳身边的,即使他爱的不再是自己,但只要守护着也会幸福,想必现在,图兰与当年的他是一样吧。 如果让他遵照自己的意思,去霸占了贤妃的逸太子,那么他与当年自己的下场一定是相同的……被视为妖物,后半生只能被囚,这便是死循环。 他们做长辈的,总认为自己是过来人,比年轻人更有经验,却忽视了他们的人生应该由他们自己做主,即使遍体鳞伤,也不枉年轻一次。 杪筠终于摇摇头:“若是连这些我都不必再插手的话,去见你多好。”杪筠抹掉脸上的泪水,嘴角确实翘着的。 他才不屑于与人争夺什么,只是想保景阳打下的江山不易主罢了。 “暗潮汹涌,朝代更迭再正常不过,母妃何必执着?” “如果是图兰,你会罢手么?”一个反问,二人心里再清楚不过。 景凌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打盹,微微点着头,有时重重的垂下头,猛然惊醒过来,看到图兰还安稳的睡着,便安心的笑笑,合紧单薄的衣服,偏过脸去继续睡。 图兰睁开眼睛,看向景凌的眼神很复杂,坐起身,拿过自己的外套,轻手轻脚的披在景凌肩上。静坐了好一会,腹部的钝痛才好转些许。 下榻套好了靴子,放轻脚步爬出井口,图兰喘了几声,就抬腿往外走,正巧撞上了正在长乐宫小憩的景炎君。 与正在蛇坑里的景凌一样,这兄弟二人都睡得那么沉,恐怕这个时候用水泼他才会醒。 图兰不由自主的走到榻前,轻柔的抚摸着景炎君的脸,总感觉想是回到了初见时,他们不会互相伤害的日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比翼连枝当日愿。你的书里是这么写的,其实你也是希望回到那个时候的吧。”图兰觉得有些疲惫,便坐到了地上:“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昨天哪里触怒了你,只不过是替景凌求情而已,谁知你竟然是个醋坛子。若是放在平时,我定会感觉幸福的,但此时只感觉绝望,我承诺爱你,你却始终在猜疑我的真心,真是让我伤心至极。” “是啊,我就是个贱人,即使爱了景凌十几年,还是会因为他一直以来的欺骗而心灰意冷,转身寻找其他人作为归宿。或许一开始我是真的想把你当做替代品,但是我唯一没料想到的,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你……” “三千青丝绕指转,奈何君终不念我一点,往日枕风吹却无,心中空余泪千行……” 一阵笑声起,惊的图兰猛地抬首,正对上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你做的诗意境很好,但是却没有诗韵,该好好练一练才是。” “你……”图兰脸色微红,立刻别过眼神:“你都听到了……” “当然,不过若非如此,你也不会无所顾忌的敞开心扉。”景炎君将图兰抱上榻,怕弄得他痛,还特意托住了图兰的腰。 “我派人去查了,那种蛇毒入体后,会使部分脏器积血,时间一久腹部就会隆起,造成男子怀孕的假象,十个月之后将瘀血排出,对身体的损害特别大,不然杪筠也不会总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景炎君轻柔的抚着图兰的腹部,眼中的愧疚在无声的诉说着他一直受着内心的煎熬。“若不是我,你也不会这么痛苦。” “杪筠为什么甘愿忍受被世人白眼,甚至不惜被囚于井中与世隔绝也要……” “因为他爱我父皇。”景炎君抚着图兰的脖颈,在那泛白的唇上印下一吻。“如果你真的站在他的立场,或许你也会这么做的。” 图兰没再出声,任着景炎君抚摸着他冰凉的身体,搂紧,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图兰也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背,张口,贝齿咬住那结实的肌肉,在景炎君的胸口咬出两排牙印。 景炎君假装吃痛的惊叫一声:“图兰,你要谋杀亲夫啊。” “这是你前日谋杀亲妻的报应。”图兰用景炎君自己的话将景炎君堵的哑口无言,抚摸着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伸出舌头舔舐着那双唇。 沉默了许久,才重新开口:“说实话,没能为你产下子嗣,我还是很可惜的。” 景炎君没有答话,将图兰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意思是让他快些休息,让伤快些痊愈。而事实上,受了伤的人确实会嗜睡,图兰听着那沉稳的心跳,没多久就梦见了周公。 景凌醒来时,发现图兰不在了也并没有意外。他没有被吵醒,被子也还是整齐的,说明图兰是自己离开的。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他,只要看到他幸福就足够了。 只要景炎能给他幸福,王位,江山,甚至性命拱手相让又有何妨? 景凌站起身,舒展了蜷曲很久酸痛不已的筋骨,掌中贴着前日他被从天牢放出来时,母亲萧太后给他的香包,说是能够消灾解难。他当然是不信的,到十余年未见的母亲的好意,他做儿子的怎么好拒绝呢? 走出蛇坑时,天空已经下起了蒙蒙雨,一丝丝吹在脸上,凉意却是彻骨的。 说起来,图兰的生辰也快到了,恐怕来中原的这些日子,和景炎君在一起的欢乐,让他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了。 在宫外时,他常能听到大漠“公主”与明君景炎恩爱的歌谣,甚至连千秋万代这样的词语都编入其中,看得出百姓爱屋及乌,即使先前南朝与大漠的关系一度闹僵。这只能说明,景炎君真的治国有方…… 他真是越来越没信心与他争夺什么,王位是如此,图兰,更是如此…… 有侍卫执剑从景凌身边经过,但是并未扣押他,而且视若不见的走过,这让景凌不由得仔细分析自己现在在宫里的身份。 比起先前被囚于天牢,受尽白眼,现在能光明正大的走在宫里或许已经是一大进步,这究竟是景炎君在轻视自己,还是已经得到图兰,出于夺走他所有东西的愧疚,希望给他一个选择留在宫里还是离开的余地…… 景凌绕过了长乐宫,选择从后墙翻过,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接受他们二人亲热场面的冷静,即使在大漠的十多年都是为了利用他得到王位,进攻中原,抢回自己应得的一切,直到回到故里失去后,才猛然发觉自己需要的才不是什么权利,金钱,地位,而是多年来面对自己的虚情假意一直真心相待的那个人,多么讽刺啊…… “景炎,你若负他,碧落黄泉我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孤寂的背影在残阳下显得格外凄凉,这蒙蒙细雨仿佛是太阳的眼泪一般,默默的为本应君临天下的男人哭泣。 失去了所有的王爷,只是一个连普通人都算不上的可怜人。 萧太后爱子心切,即使全世界都抛弃了儿子,母亲至死都会守护着自己的孩子。多次命人去找景凌都请不来这倔强的王爷,只能太后亲自前去,不想在玉珠亭看到的却是酩酊大醉的儿子。 “何必将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你是要为母心碎啊!”即使是责怪的语气,但萧太后还是心痛的将景凌抱在怀中。 被放逐流浪了十余年的儿子归家,第一眼去见的竟是不过分别短短几月的情人,甚至是前情人,还是男人!这要她这母亲心里如何好受。 “母亲……”景凌沉醉在酒劲中,面色潮红,力道也没轻没重的将母亲推了出去:“儿子我,最爱的人被景炎抢走了!”这一句的情感是愤怒,萧太后还以为他要借着醉意撒气,不想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她这玉树临风的儿子竟然“呜”的一声哭了出来,这可吓煞了在场的所有人。 “……从小,他就什么都要和我争,一开始只是点心,玩物,后来是父皇的宠爱,再后来是王位,我再怎么心痛,但都能忍受,可他为什么……为什么抢走我的图兰!!” 孩子气的埋怨与歇斯底里的怒吼混合在一起,即使明知这是从一个醉鬼口中吐出的真言,但还是让人有些无法接受。 萧太后怜惜的将儿子搂在怀里:“别哭,凌儿,你还有母亲……”嘴上说着不让景凌哭,可这位母亲还是流下了两行清泪,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人子女的,只要没有成家育子,是绝对不会懂得的。 然而现在景炎君懂了,景凌却不懂,为何事实如此残忍? 景凌很长时间没有饮酒,冷不丁一成罐成罐的灌酒,自然醉的厉害。萧太后没等到他的下一句话,就呢喃着别人听不懂的醉呓睡去了。 “我儿……为何如此命苦……”萧太后泪如泉涌,呜咽着在儿子耳边轻语着,即使知道他听不到:“如果可以,母亲真想和你一起离开这吃人的皇宫,做个普通人……即使你喜好男色,不会留下子嗣,也总好过在这宫里受苦……”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们都不会是这样惨淡的光景…… ……为何世上没有如果……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陆〕行尸走肉 一觉醒来,图兰的身体确实轻松了许多,之前害怕腹痛而一直不敢动,肌肉绷得酸痛不已,有了景炎君在身边陪着,竟安心了不少,大胆的翻身也不会感到疼痛,看来轻松的心情这种微妙的东西对于伤病的痊愈确实有很大帮助。 景炎君见他已经醒了,宠溺的拍拍那依旧没有恢复血色,但眉头却不再紧皱的脸: “醒了?想吃点什么,我让御厨房去做。” 图兰发觉自己枕着的竟是景炎君的手臂,轻轻一捏,有些发硬,景炎君的表情也有些微的变化,难道这就是做完自己没痛的原因?每一次翻身,都是被惊醒的他搂抱着,不让他拉扯到腹部做到的。这一晚他是舒服了,但是却把景炎君累个半死。 “别装了,你很累的对不对。” “你舒服我累些无妨。” “之前在床上你怎么没有这样的风度?” 图兰把景炎君堵的一句话说不出,只好低三下四给自家媳妇道歉,任谁能相信这是当今的皇帝?如此宠幸情人的,只有退位的太皇。 图兰在景炎君的帮助下翻了个身,状似不经意的问到:“你说,我会相信你是真的爱我的么?” “嗯?”景炎君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这一次虽说你是无意中推倒我才引发的闹剧,但是不可否认,你对我的感情并不是坚不可摧。虽然我也没什么资格说你,毕竟我也抛弃了景凌,但是你告诉我……”图兰轻轻合上了眼睛,不想因看到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君的任何表情而将自己该摊牌的话吞下。 “一开始,我得知景凌是你千方百计想要害死的兄长,即使心里痛苦,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我还是把身体给了你,取悦你,为的就是万一有一天他真的落入你的手中,我能够有救他的能力,直到现在,我对他仍旧情意未断,但是……他伤我太深。都说爱的越深,痛的就越彻骨,我没有勇气去恨他,所以,我只是想埋葬这一段感情。至于你,现在我真的不知该怎样对你。” 景炎君的神情也严肃起来:“此话怎讲?” “我虽是带着自己的目的接近你,但动了真情也是我自己意料之外的,若是离开你,我一定会心痛如割,可如果放任你杀了景凌,我一样会痛的死去活来,我不希望你们兄弟残杀,可我算什么呢?对景凌和你来说,我就是个利用工具,你们达到目的同时,从不会考虑我有多痛苦。如今的我管不起你们的恩怨纠葛,所以……”图兰搂住景炎君的脖颈,贴住那微凉的脸颊,薄唇微颤,吐出了真正的心声:“景炎,放我回去吧……” 景炎君一怔,虽然这样的请求并不在他意料之外,但他还是浑身一震。 将那轻巧的身体平放在榻上,景炎君伸手取过木椅上的中衣,声音有些沙哑的开口:“你累了,先休息吧,我要去上朝了。” “是啊,我的确是累了,也该好好休息了……”图兰微笑着轻抚那人的青丝,将手指穿过,任凭那一缕缕发丝滑落。 景炎君突然心里一惊,转身强势的将图兰揽在怀里,按在榻上撕咬般亲吻着那双唇,直到天旋地转,快要气绝之时…… “要离开还是怎样,我都依你,只要别做傻事……” 图兰欣慰的笑笑,其实这个男人,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别管最初是想利用还是怎样,但是他动心了……知道自己的心意并不是单相思,也就足够了……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比小孩子还磨人…… 这句心里话景炎君自然不能说出口,只能无可奈何的笑笑,穿上龙袍去上朝了。 景凌看准了景炎君离开的时机,那背影离去后便跳进了长乐宫的窗,即使轻手轻脚,却还是惊动了那打算再睡一会儿的人儿。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找我,何必鬼鬼祟祟,景炎又不会杀你。” 景凌笑出了声:“莫非你以为我怕死不成?世间若没有你,我便是生不如死。” “若真是如此,你为何苦苦欺骗我十多年?” 景凌苦笑:“人都是失去后才惊觉珍贵。我虽然心知你不会原谅我,但还是身不由己的来找你,希望得到你的宽恕。” “我不是神明,不会圣洁到原谅你的地步。我只希望回到大漠后,你们两兄弟不要再来扰我平静。” 悠长的叹息。 许久之后,景凌才苦笑着开口:“不会,我会尊重你的决定……” 一场谈话也不知是喜是悲,景凌走后,图兰怅然若失的望着帷帐,两行清泪不由自主滑落。 他真是贱到了骨子里,明明爱的那么深,却还是一把将他们推开,痛的是自己,也在伤他们。回了大漠,如果哈伦依旧爱他,或许他又会妥协于自己的兄长,这不是矫情是什么? 他早已不是什么干净的人,也没有资格得到任何人的心,或许从此青灯古佛,才是最好的归宿吧…… 齐文远来给图兰换药时,那人正坐在榻上,用铜镜照着自己。由于背对着他,齐文远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人踌躇着举起了手。 心中不详的预感顿起,齐文远暗叫不妙,想上前阻止也已经来不及,霎时血珠飞溅,一把利刃掉在地上,发出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图兰捂住伤口,幽幽转过头来,鲜血从指缝间滴落,那是一道从眉骨直延伸到脸颊的,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很难想象这样柔弱的人会对自己下手如此狠,若不是那笑容中带着虚弱所掩饰不住的满足,恐怕齐文远真要以为是有刺客。 “你疯了?你要害死你自己么!”齐文远这才回过神,立刻拉开图兰的手,按住那伤口阻止血液继续流失。 图兰突然大笑起来:“若是这样就能死,我就不会痛苦到现在了。” 图兰的伤口横亘了几乎半张脸,稍有一点面部表情,伤口就痛得要命,只好咬牙挺着,等着大叫宫女去太医院取他的药箱的齐文远用针线缝合他的伤口。 毁容是绝对不可避免的,然而齐文远却将牺牲降到了最低。伤口缝合的浅,自然伤疤也不会太深,可这样就会让伤口难以愈合,还容易再次撕裂,到时毁容一定更加严重,而这对于近期情绪非常不稳定的图兰好像是一定会发生的一般,齐文远只好在伤口内涂了一些透明的,促进伤口快些愈合的药膏,再用绷带一圈圈的紧紧缠住图兰的脸,让他想做表情都做不到。 景炎君听到消息自然心急如焚,火急火燎的赶到长乐宫,却被齐文远挡在门外:“皇上,事已至此,你也没有必要垂涎他的美色了,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执着于一个脸都毁了的丑男?” “这话是他让你对我说的?” “他对他的情郎怎么说的出这么绝情的话,黑脸的角色让我这个一直想杀了自己病人的大夫来唱就好了。” 景炎君偏头,立即有侍卫上前架开了齐文远,这也没出他所料,他只是想来给景炎君提个醒而已,如果图兰真的毁了容,也不至于让这个暴君杀了图兰。 脸是肯定保不住了,至少让他有命活着。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被这些禽兽逼得。 图兰被齐文远灌了药,镇定下来后就昏睡了过去,被宫女压制住的手臂不是抽动着,似乎是伤口太痛,想要伸手去碰触。 景炎君一看到那被绷带层层缠裹的脸,就知道事情肯定不妙。仿佛撕裂般的痛从心尖直到心底,痛的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他明明答应过他不会做傻事的…… “为什么……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家伙……” 景炎君颤抖着手握住了图兰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摩擦着,泪水滴落,滑落,摔在被子上,渗透进了厚绸中。 图兰似乎是醒着的,不再继续挣扎。景炎君吩咐众人退下,独自抱着图兰,终于再次痛哭。 这是他第二次在他面前痛哭了…… 图兰实在不忍他这般痛苦,伸手拭去了景炎君颊上的泪水。因为被绷带缠住,发出的声音很闷: “终于……你也为我哭一次了……” “这不是第一次,我只希望是最后一次……” 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皇帝,竟然连脸上的泪水都懒得去擦,只是静静的抱着他,让他去感受他沉稳的心跳。 可即使如此又能如何?木已成舟,他们都无法再回头了…… “景炎,放我离开吧。”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我会心痛吗?” “皇帝的身边,从来就不缺美人。” “可是你,只有一个。” 放在以前,图兰一定会被这样的甜言蜜语哄的不知天高地厚,可是现在…… “我们都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幼稚一次有又何妨?只要是为你,我做一辈子不明事理的君主又能如何?” 图兰笑出了声:“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尚且是为了博得美人褒姒一笑,可是我,可不是什么美人。图兰,只是一副连皮囊都毁了的行尸走肉……”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柒〕天命所归 消失了甚久的白玛一出现,就是自家主子脸毁崩溃的状态,任谁也无法一下子接受前几天还好好的人,转眼间就变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齐文远给图兰拆绷带的时候,白玛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亲眼看到那恐怖的伤疤时,才真心想哭出来。可如果他哭了,现出自己的脆弱,又有谁还能像他一样保护图兰呢? “别难过,这张脸带给我的痛苦远比划伤它带给我的更甚,若是能就此停止,我也不算白痛一次。” 图兰倒是看得很开,只是没想到反被安慰的却是白玛。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回大漠吗?” “回去又能怎样,只能给兄长徒增烦恼罢了。” “可不管怎样,大漠是我们的家,回去总比客死他乡要好。”何况可汗也曾经对你许下誓言,无论你受了怎样的委屈,受到怎样的背叛,他都不会抛弃你的。可白玛再了解图兰不过,虽然并未表现出来,他一定是压着这口气,始终没发泄出来,一旦这口气消了,人也就没了支撑,离死不远了。在这种时候,他是绝对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的,只好摇摇头作罢,转而出去。 这种进退两难,白玛一个人作不了主的时候,他就必须请示哈伦,即使他的主子是图兰,可正是为了自己主子的终生,他不得不选择明智的出路,牺牲再多也好,他只要最终活下来的是图兰。 白玛回房关上了门,坐在窗沿,用口哨吹着一曲异域风格的小调,没多久,便召唤来了一只羽翼丰满,毛色纯正的大雕。轻抚那已被驯服,且忠诚于大漠的猛兽,笔尖o,在纸上飞快的掠过,卷起信条放入大雕脚上的信筒:“去吧,王爷的命运就系在你身上了。” 大雕很通人性,明亮的眼珠转了转,轻鸣一声算是回应,机灵的没引起别人注意,便飞出了窗子。 “与宫外私通消息可是死罪,何况是玉他国通信,若是被发现,你可是会被视为细作的。” 绝尘坐在窗外的地上,幽幽吐出一口白雾,显然是刚吸了烟。 白玛脸色一变,手往下摆大腿处一摸,抽出一把短刀,跳出窗子做好了与绝尘搏斗的架势。然而绝尘却是波澜不惊,稳稳的坐在地上: “何必如此执着?” “我生的意义便是守护,即便是死,也要为守护主子而死,若是你非要来搅局,就先葬送我再动手!” 即使白玛嘴上这么说,可绝尘没有反应,他也不能贸然进攻。 何况……他根本就不是绝尘的对手。 “我若是想阻止,早在你们住在皇宫的时候就动手了,行迹如此可疑,又是他国的王族,很难让人相信你们是真心想要交好的,而且那时,皇上对图兰王爷并没有动情,我就算是动手,皇上也不会处罚我,但是我没有。因为我佩服你的忠诚,也很想看这出戏会怎样发展,有怎样的结局。” 白玛冷笑:“我们都是你笑看的局中人?” 绝尘晃晃手指:“啧啧,并非。我只是想知道,我在这出戏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白玛气场也不弱:“若是你与我为敌,伤害王爷,我定会让你后悔!”话一出口,白玛就觉得形势似乎对他不利。且不说绝尘的武功比他高强百倍不止,这里可是景炎君的天下,若是他想禁锢图兰,那他一人势单力薄,毫无还手之力,说这样的大话,也不过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 然而,绝尘却沉默了片刻,突然大笑出声:“你错了,我并不是想与你为敌,相反,我还想与你结合,让你成为我的人。”措辞如此下流……不等白玛反应这句话的意思,绝尘就又继续说了下去:“在中原你们没有依靠,若是有我助阵,无疑是大大提高了抱住图兰性命的可能性,于你百利而无一害,何乐而不为?” 可…… 白玛咬着下唇,那熟悉的面容,现在竟有些可憎,他……竟然利用图兰来威胁他! 绝尘看出了白玛的心思,微笑道:“你的那只大鸟,现在还没能飞出京城,我一声令下,他就是今晚军中的下酒菜。” “为什么!”白玛终于爆发,不解而愤怒的问道:“为什么……难道不威胁我,你心里就不舒服吗?” 绝尘一愣,可看白玛那认真的神色,知道他并不是装出来的,下意识的说出了心声:“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啊……无论是先帝和杪筠公子,还是皇上与图兰王爷,他们这种禁忌的感情都不是一帆风顺的。无论温柔还是霸道,都是如履薄冰。帝王尚是如此,何况我一介武将?那么……我只好尝试这种方式……” “直说出你的感情,我又不会拒绝!为什么非要拐弯抹角让我反感?”白玛抓住绝尘的领子,将他逼得靠在墙上,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以前那个犯蠢的呆子绝尘哪儿去了?我要的不是这样机关算尽的绝尘!” 世界仿佛都因白玛这一吼静了下来,绝尘一动不动,呆愣的望着将自己抵在墙上的白玛,任凭后者拉扯开他的领子,狠狠撕咬着他每一寸肌肤,甚至咬出伤口让鲜血流出,指导浑身都被他咬了个遍,才出了这口恶气。 “帮我。”白玛抬起头,擦擦嘴角的血迹,毫不讲理的说道,绝尘却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虽然心里的乐的: “你咬了我,还命令我帮你?” “怎样!” “我可是要索取报酬的……” 翠绿的草毯,散乱着的衣衫,淫靡的空气,与交缠的两具身体……构成了一幅鸟儿都为之鸣唱的美丽画面。 然而现实的严峻,却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景炎君坐在烟雾缭绕的养心殿,即使点着宁神的熏香,也丝毫不能让他的心静下来。这些天来,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明明排除了朝中的异己,他们就能无所顾虑的在一起,为什么节外生出这么多繁杂的残枝? 杪筠已经从蛇洞中被释放,他做任何事都要考虑这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人,否则便是不孝不义。可他怎能因为杪筠的固执而放手?起初他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才利用他,现在却想因为他而放弃江山,多么讽刺啊…… 而他初到他身边,也是带着目的,后来也无法罢手的爱上了他,这一切究竟是谁在导演谁的悲剧? 安睡在摇篮中的婴儿完全感觉不到景炎君的为难,睡醒过来,睁开眼看到景炎君,立刻咧开还没长牙的小嘴,“嘿嘿”的笑着,还张开手臂要他抱。 景炎君一愣,这就是血缘亲情吗?明明自己对这个孩子和他的母亲从来都没什么好感,现在却想要将他抱在怀里。而图兰那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想要亲近这婴儿,只是因为在这吃人的皇宫里,只有这孩子不会伤害他吗…… 也是时候放手了吧…… 他心里是不想他难过的,那么为什么还是那么自私的想将他据为己有呢?他明明会因此痛不欲生…… “天下美人何其多,何必执着与他一人?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你已是一国之君,想得到谁都是轻而易举,何必犯贱去乞求他的爱?”杪筠适时的从帘后走出,伸手抱住那正在晃腿的婴儿:“乱世佳人,即是祸水。炎儿,你记住,没人值得你以这天子的宝座作为代价去爱。” 景炎君冷笑道:“您在父皇身下,即是被父皇宠爱之人,而你也深爱着父皇,你会舍得放父皇去爱别人,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拱手相让?” “走上了这条万人之上的路,他就一定要牺牲些什么作为代价。正因为他不愿罢手,所以他并不是个明君。” “我曾对图兰承诺,我是君临天下的帝王,他想要的一切,合理的我给,不合理的,我还要给,景氏王朝若是为博他一笑,拱手相让又如何?” 杪筠闻言怒极,一巴掌甩在景炎君的脸上。一时冲动,反应过来后又追悔莫及,心痛的抚着景炎君的颊:“逆子,你怎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天意让你驱逐景凌登上王位,你就为了一个异族的王爷……” “在我心中,他早已是命定之人,同生共死,只为天命所归。若他先逝,我定与他同寝长眠,若我先逝,我便放他离去是早已许下的誓言,您是要我做一个耽于美色的昏君,还是言而无信的昏君?” 杪筠无言以对。他太轻看了景炎君对感情的执着,也轻视了图兰的吸引力,景炎君不为他的话所动,现在内心动摇的,反而是他。 杪筠拍拍婴儿的背部,将婴儿放回了摇篮,不着声色的离开了养心殿。 景炎君自知他自己不会放弃,倒不如就这样一条路走到黑,硬要冲破南墙,踏出一条自己的路。 ―― 图兰伤势未愈,因他情绪不稳定,齐文远便让所有来探望的人回去了,景炎君也不例外的被他挡在了门外,本以为自己会被拖出去毒打一顿,可即使心中有失望,那暴戾的皇帝还是打道回府,这说明在他的心中,图兰的地位是很高的…… “我是不知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或许你自己也不知,但你总要想个万全之策,否则迟早会激起南朝与大漠的战争。不负责任也要有个限度,你也不希望这样的对吧。” “青灯古佛度过余生,挺好的。” 图兰翻了个身,将那块雕刻着勾陈的玉佩压在身下,他简直再也不想看见这让他伤心欲绝的信物,却又舍不得将它打碎,丢弃。 “你的心,连你自己都读不懂。再次见到景凌,只是在你心中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上撒盐,你需要的不是葬送自己的真情与未来,而是用来冷静的时间。” 图兰没有回话,他知道齐文远说的是对的,事实上,他根本割舍不下…… “回大漠住些时日,你的病没有痊愈,数月之后还需回到这儿治疗,我想到时候,你也该想通了。所有事情都别急着下决断,不然以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图兰点点头,齐文远便知道他听进了自己的劝说。拿了盛药膏的瓷瓶,取下绷带给图兰换药。 恐怖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齐文远的药膏也有麻醉的功效,图兰并不感觉痛,只是心中有些难受。 “怎么,后悔了吧。”齐文远毫不怜惜的问道。 “不……我只是想,万一以后有人嫌弃我这道伤疤该怎么办?” 还不是后悔自己当时一时冲动?你要不是心里还顾忌着景炎君,哪儿会这么担心别人看待你的目光? 不过当然,这句话齐文远是不能说出口的,只能旁敲侧击:“下次别再冲动,这并不是你矫情犯贱,而是你本来就舍不得他。或许我的身份并不该说这种话,但你好好问问自己,你对景凌,不,是申屠羯的感觉,究竟是爱,还是依赖?” 图兰一愣,齐文远接着说道:“他在大漠保你不受伤害,对于你来说,他只是人生的导师与护卫,你只是依赖他的强大,而对于那处处惹你不开心,却又有时会温柔如水的景炎君,才有那不知不觉生长在心底的爱恋。” 一碗安神汤灌下,图兰带着对内心的自问入睡,齐文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打开宫门,呼吸外面微凉的空气。 发觉身边有人,齐文远几步走下阶梯,问道:“你满意么?” 黑影轻手轻脚的走出,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我不是帮你,而是帮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捌〕陌路莫回 哈伦收到了白玛从中原打来的信条,这并不是图兰去南朝后的第一次通信,却是最让人绝望的,他了解自己的弟弟,外柔内刚,即使一度进入低谷也会走出,所以在图兰自闭的那段日子,他虽然担心,却很安心,可是没有比再在伤透了的心上撕开新伤口更令人痛苦了的,若是不让图兰回到他身边,他真怕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会活活折磨死图兰。 “传我王令,以分割斥晏土地之名,本王要亲自去往南朝京城。” 即使在萨日琪兵败之时,他就已经放下了绝不与景炎君共享的话。为人君者一言九鼎,蛋挞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借口了,就算其他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景炎君是个聪明人,如果他为大局着想,为图兰着想,就会大敞城门迎接自己。 “可汗,万万不可……”一帮臣子的劝谏之词还未说出,就被堵了回去: “本王心意已决。” 索乌塔沉默着,思考了片刻才开口:“王兄自登基起励精图治,百姓和乐,是一位多谋的明君,他做的决定,也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完全之策。何况现在大漠与南朝实力相当,景炎君还不会铤而走险,更何况……”更何况图兰还在中原,若是景炎君真的对他有感情,绝对会顾虑他,而不会贸然发兵。 段继臣坐在一边的软椅上,也在飞速的思考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自从他和索乌塔混在一起,几乎每天都直不起腰来,更别提久站了,于是景炎君特许他可在上朝时坐在偏侧。 想不到索乌塔竟这般不知轻重,短短几个月,段继臣就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在中原再怎么饥渴,也是受不住这般□□的,弄得他每天晚上都会大声乞求景炎君放他回去,索乌塔又不喜欢他在激情时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于是更加卖力,这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饶是段继臣也吃不消。现在有了这绝妙的机会,他怎会放过会南朝去享福享乐的大好时机? “段大人,你怎么看?” 自从图兰走后,段继臣也为大漠出了不少可以令大漠走向强大的法子,因此也不难想为什么会有老臣来询问他。 “我认为……”段继臣没敢去看索乌塔,“可汗应当去,但同时,还必须送去其他人质,来……替换斥晏的土地。”把斥晏的土地看做图兰就说得通了。 哈伦简直想为段继臣拍手叫好,可他的王妃只是有孕,而并没有到生产的时候,他又不能将有孕的结发妻子送到南朝,即使他爱的并不是这位倾城的王妃。别看王妃不怎么出现在人前,但性子也是刚硬无比的,做出傻事也并不是不可能的。 “我认为可汗可以在民间寻一个婴儿,送到中原说是您,或图兰王爷在去往中原之前留下的种,现在孩子出生,图兰王爷也能名正言顺的归国……”段继臣逃离心切,措辞一时粗鲁了很多,却也不失为一个妙计。 “南朝皇帝景炎君又不是呆子,难道看不出那孩子与大漠王室无关?”立即有大臣问道。 “即使心理明知,可他又能对此说什么呢,把事情弄到今天的这地步的,是他自己。” 哈伦沉思片刻后同意,立即命人去寻找婴儿,开口问道:“段大人此计甚绝,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然而哈伦只是想知道他究竟想不想回南朝。 段继臣闻言声泪俱下,长期以来积压在心底不情不愿的委屈也终于爆发:“可汗,我在大漠所受之苦,回去绝不提半字,求您放我回中原吧……” 段继臣的请求,最终还是被哈伦应允了,而罪魁祸首的索乌塔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眼睛冒火一般,狠狠盯着段继臣。当初的妖娆美人,如今也变成了憔悴不堪的可怜样。索乌塔罪孽深重,自然没有挽留的余地,于是护送哈伦的队伍即日便启程了。 身在京城,听到了传信的景炎君自然明白哈伦此行的目的,可到现在,图兰都不愿见他一面,怕是半点留下的心都没有了。他不是不知道白玛与大漠通信的事,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若是不阻拦,或许他会失去图兰。若是阻拦,或许他会彻底失去他的心。 鱼与熊掌,相比之下,即使痛,他也宁愿选择后者。 景炎君眼底的乌黑深重,前些日子,是他说动了齐文远去劝说图兰,可当真的感觉到他会离开之时,竟是如此的痛…… “来人,把景凌找来。” 这些日子,景凌也心痛难忍,只得借酒浇愁,终日没有清醒的时候。 酒有何用?仅是一朝一夕间忘掉愁苦,醒来后痛苦如初,即使心里明知这点,可他却还是愿意沉醉在这醇香酿出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景炎君苦笑。他又何尝不想醉一场,千年万年都不要醒来。若是当初没有争夺战这王位,他也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爱图兰,选择这条万人之上的路,牺牲的何止是爱,连人的本性都要舍弃,这样究竟……值得么…… 景凌醉眼朦胧,但意识大概是清醒的。两兄弟就这么对视着,斟茶,无话,彼此的心意却都互相懂得…… ……他爱的是你,只要受他一世无忧,我便心满意足…… ……我定会先逝于他,到时他的终生与景氏江山,我全部托付于你…… 是夜,二人各怀心事的离开了养心殿,一人去往未央宫,另一人主动回天牢。 这是一盘死局,若是他们兄弟二人联手,即使无法反败为胜,也定能力挽狂澜,使得图兰余生无忧。 再见,逝去,与即将逝去的一切…… 图兰早料到景炎君会来,小心的梳理着柔软的栗发,特意撩起刘海,露出拿到所有人看到都会厌恶的伤疤。或许当时用力过猛,切断了眼部的神经,他无法睁开受了伤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还没睡醒的孩子一般。 图兰轻轻拨动眼睑,那只眼睛似乎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看来是废了。 多妙,看到他这副惨样,也没有谁想再利用他做什么了吧。 “你这是何苦呢,到底你还是没把我的誓言放在心上。究竟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爱的不是你的容貌呢?”景炎君不知何时已坐在了榻上,眼中的柔情,掩不住深深的落寞。 “你让我怎样相信?” 事实上,图兰并不是不相信景炎君,只是报复性的希望景炎君伤心,为自己换来一时三刻的清静。 只是……他真的有那个资本么。 他有什么值得景炎君为他痛心的呢? “你的王兄哈伦,再过几日就会到达京城,他的目的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是选择……” “我要回去。” 即使早就做好了他百分百会离开的准备,但当他真的听到他决绝的,毫无留恋的亲口说出时,心还是痛的仿佛被硬生生撕裂一般。 “你就……半点都不顾虑我的感受吗?” “你在将我推入虎口时,又何尝顾虑过我的感受?” 景炎君默然,果然这道伤痕,是永远都不会磨灭的……也是他们之间最深的那条沟壑,永远无法逾越,他只能远远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二人就这么静坐了一夜,直到天亮也没人开口。明明各怀心事,闷在心里只会越来越痛苦,却都固执的闭口不言,静静地等待着哈伦来时的分别…… 景炎君走了,白玛来,白玛打盹时,齐文远又来照看他,连绝尘都时不时的造访,这些日子,他的身边从不缺人陪,只是在那嬉皮笑脸之下,隐藏的究竟是颗被伤的多么鲜血淋淋的心…… “决定要走?” “是。” “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心意已决。” 图兰看得出白玛与绝尘的关系发生的微妙的变化,若是自己离开,这二人恐怕也要被迫分离,但他这次真的想自私一次,哪怕被记恨也好,他只想逃避…… 绝尘看出了图兰的心事,轻松的笑了出来:“王爷可不必顾忌我们,真情是永远不会随着地域和时间而变化的,我和白玛……”话还没说完,绝尘就被白玛用汤勺拍了头,抓住领子扔了出去。 然而图兰却若有所思:“白玛,若是我日后想通了,还有回到他身边的机会吗?” “如果他真的爱你,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试问哪一个帝王愿意日日夜夜的宠爱一个被……”白玛发觉自己的措辞不当,立即住了口,然而图兰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接道:“一个被地痞流氓当做女支男卖身的肮脏之人,他身为帝王什么样的人找不到,能够不嫌弃,依然宠爱我,足以说明他对我感情的真挚。” “王爷……”白玛的表情有些痛苦,“白玛该死,白玛不该提伤心事的。” 图兰笑笑,转瞬释然。 来了中原这么久,连白玛都已经了解感情的事的,可自己却还是深陷其中,看不透自己的心…… 感到身子有些疲惫,图兰吩咐白玛为自己更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早的上了榻。白玛将桌上吃剩的饭菜收拾好,放进食盒,从门缝推了出去。之前都是有宫女来收拾的,因为图兰体虚,又不愿见人,白玛便以“不能遇风”为由,不让任何人进入未央宫。这样一来,也正好能让图兰躲过宫中之人的流言蜚语,不然又要节外生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一张纸条在白玛快要起身的时候,从门缝塞了进来,想必外面一定是有人等候的,为了……传信吗? 如果是哈伦的什么计谋的话,一定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送进来,何况他要来中原的消息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皇宫的守卫一定会加强,哪儿会这么轻易的送进消息?! 白玛满腹狐疑,但还是打开了那张纸条,密密麻麻写着的不是啻语,而是他看不懂的汉语,景炎!这个禽兽写了些什么! 怒火刚一冒起,就压了下去。白玛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景炎君是会啻语的,何况他是一国之君,可以为所欲也,何必这样遮遮掩掩? 景凌?他也会啻语,还是个直性子的人,如果是他,一定会亲自来见图兰,不必拐弯抹角。 那还会是谁?绝尘刚刚来过,自然没必要,齐文远也是随时可以来的……等等,他现在与图兰二人住在未央宫是宫中人尽皆知的,而他们二人中,又只有图兰认识汉字,也就是说,这张信条是传给图兰,而不想让他知道内容的! 白玛有些气,图兰现在正处于容易被人摆布的状态,如果听进了什么不好的事,到时肯定要惹麻烦。马上就要回大漠了,他可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白玛,你在做什么?”图兰轻唤。 白玛立刻将那张纸揉成一团,塞在袖子里,几步跑过去给图兰掖紧被角。 “你刚刚在做什么?” “没什么,汤汁洒了一些出来,我用脏布擦了擦。” 图兰当然不信,看着白玛那双闪躲的眼睛,他也疲惫的没心情顾及,偏过头便沉沉睡去。 白玛一直守到夜深,等图兰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打算找绝尘问清楚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一出门,便一溜烟的跑了。 图兰在榻上翻了个身,身边冰凉的被子使他猛地惊醒过来,这些天来,他只是在适应景炎君以后不在的生活,可他没想到,他每晚都要借助安眠的药效才能入睡。无论睡的多熟,只要发觉那人不在他身边就会惊醒,在黑暗中独自哭泣到天明。 图兰坐起身,用衣袖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如果再不能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恐怕他真的命不久矣。 “我欠你一个道歉。” 图兰被突然说话的人吓了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没好气的回道:“现在,是两个。” 杪筠笑了笑,从床边走到榻前,坐在木椅上,望着图兰。 宫内并未掌灯,图兰看不清杪筠的表情,对方又没有先表示的意思,他只好无奈的开口:“是你支走白玛的?” “我只是抄了一段醉花阴,要走的是他自己。” “那么你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 杪筠微微一笑:“当然是道歉。平日里你不见人,我只好出此下下策。” 图兰有些疑惑:“可我并不记得你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 “有的。”杪筠终于卸下了笑容。没有了往日温柔的感觉,现在他整个人憔悴不堪,仿佛病入膏肓一般。“我要为我之前逼迫你的行为道歉。现在我已经想通,也不再固执的为了维持景阳的江山,而使更多人失去得到幸福的权力了。” “为什么?”图兰有些惊愕,他万万没想到,之前态度那么强硬的杪筠转变会如此之大。 “世代的变迁,朝代的更迭,都是再正常不过……景阳去了十余年,我又还有多少个十余年来守护他的天下呢?何况他想得到的,并不是至高无上的王权,而是我站在他身边的合理身份。我们遇见彼此,就已不忘来世上一遭,又何必再为这世俗所累,忘了初心呢?” 图兰愣了愣,又道:“那接下来……” “我会带着那只小猫游历山川湖海,感谢你善意的谎言,即使明知是假,我也愿溺于其中。” 去地府看到先帝魂灵转世的过程,怕是几岁的孩子都不会相信。图兰当时也没想欺骗杪筠,只是不堪他那忧伤的神情,万万没想到弄巧成拙,现在那只猫儿反而成为了杪筠活下去的精神支撑。 杪筠站起身,温柔的抚着图兰的脸颊,他身上清香的气息很好闻,让人无比安心。 “到此为止了……我真感觉你与我的经历太像,只希望你们不要重蹈我与景阳的覆辙,没有了我的阻碍,你要是爱他,便照着自己的心意走下去,不要……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叁拾玖〕伤别离 哈伦进了京城,客套的应付着各路官员的谄媚,虽然从未见过这般繁华的城市,但一心系在图兰身上的他哪儿有心情去欣赏,恨不得立刻飞入宫墙,将深爱的弟弟带回久违的家。 景炎君亲自出城迎接,两个国家的君王,无需多言,鹰般锐利的眼神交碰,便胜过了千言万语。 一路无话,耳畔只能听到撒花百姓的欢呼雀跃。人们只能看到表面上的祥和,有谁能看到平静下的波澜呢? 想到前因后果,都是因为那倾国倾城之人呢? 图兰一大早起来,便被白玛从上到下打理的整整齐齐,为遮掩住憔悴的脸色,还特意涂抹了胭脂水粉。只可惜,那道伤疤破坏了这幅美貌,不然与当初他入宫时的美艳是别无二致的。 门外有宫女跪在地上,双手奉着黄金面具,想必也是景炎君准备的。 即使用料再怎么贵重,雕刻再怎么精美,也是无法取代这已经变得丑陋的容颜的。 景炎……还是不够了解他的性子,不然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王爷,还是戴着吧,要是让可汗看到了,肯定要生气的。” “戴了面具反而更能引起兄长的注意,如果他追问,我又该如何作答呢?” 白玛不得不承认,图兰说的是对的,毕竟与哈伦兄弟一场,图兰对哈伦的了解,自然要比自己深,而现在他知道图兰的心情不错,而且有往好的趋势发展,他就已经该烧高香,把这位小王爷当祖宗一样供上,自然是百依百顺,随图兰开心了。 从未央宫,到皇宫外院正门的路上,都有跪在两侧俯首的宫女,她们身后站着威严且一丝不苟的御林军,绕是当初图兰进京时,也没有这样的场景。 果然和亲与迎接他国君主的礼仪是不同的,他身为大漠的王族,能见识到如此繁华的城市与盛大的场景,也是不枉此生了。 “王爷,当初我们是以和亲的阵容进入这皇宫的,现在却要以男子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这样真的合适么?”白玛有些担心的看着四周目光呆滞的御林军,暗暗有一种预感,他们离开也绝不会那么一帆风顺。 “那就是景炎的事了,我与兄长怎样来到他的地界,就要毫发无伤的怎样回去。” 白玛深叹一口气,自家主子这性子,除了能够君临天下大权在握的男人,也没人能宠的他无法无天为所欲为了。 就这样离开,他敢用性命担保,图兰绝对是舍不得的,虽然这口怒气始终咽不下,但是至少说明他心里还是爱着景炎君的,只要还剩一口气,有生之年,是绝对还会回到这片赋予了他们美好回忆的土地上的。 近了……近了…… 皇宫外城的大门近了,距离他要离开的时候也近了。他与景炎君的距离近了,却离分别之时,也近了…… 皇宫的门大敞着,图兰已经隐约能看到御马而来的两人的身影,不知是即将见到兄长哈伦的激动,还是对于离开景炎君的不舍。 图兰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紧紧握拳,也只能轻微缓解,事实上,他的不安是在场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只是这位还不成熟的小王爷还不知不觉,谁又能多嘴说些什么呢? “王爷,上马吧。”白玛牵着缰绳,将一匹毛色黑亮的骏马拉到图兰面前,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做好了让图兰踩着自己上马的架势。 图兰哪里忍心踩他,这么长时间来,如果没有白玛在这深宫中处处护他周全,想必现在哈伦见到的,只是一捧灰土了。 图兰撩起下摆,一步跨上马背,动作牵扯过大,这让他的下腹一阵疼痛。还好转瞬即逝,不然又要节外生枝的惹麻烦。 白玛见图兰这般,早就感动的热泪盈眶,用力吸了吸鼻子,一巴掌拍在马臀,那黑马便似离弦之箭一般飞了出去。 图兰感觉自己的心境并没有变化,可当那二人的身影越来越近,面容越来越清晰之时,他竟然已经泪流满面,止都止不住。 “兄长!”图兰终于将这已经一年多没有说出的称呼喊了出来,马背上的颠簸引发的疼痛,他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一般,他只想快些投入那温暖的怀抱,大哭一场,再沉沉睡去。 想想这几个月来,他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也真是幸福。 哈伦早在看到图兰破碎的容颜与憔悴的神情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心里的火了,立刻策马上前,伸手将弟弟腾空拉到自己的马背上,用下巴摩擦着弟弟柔软的秀发,紧紧搂着弟弟,不愿放手: “好了图兰,一切都结束了,你还有兄长……” 明明有些一肚子的苦水,刚刚还泪流满面,这会儿图兰躺到哈伦的怀里,竟然一滴泪都流不出了…… 伤心到了极点,就是像现在这样吧…… 图兰呆滞的表情让哈伦心里一痛,将温柔而有热度的吻印在弟弟的额头上,换来的,也只是一个憔悴的笑容: “哥,我想回家……” 这是图兰第一次叫哈伦“哥”,不再是以往疏远的“王兄”和“兄长”,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再把自己当做王族,只是个普通的,需要亲人关爱的可怜人。 哈伦的喉结上下滚动,哽咽了许久,才带着颤音开口:“好……回家。” 一句“回家”,包含了多少在外游子艰辛的泪水,与家人最深的眷念。 图兰把头埋在哈伦的胸口,贪婪的索取着兄长的温暖,直到两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颊上。 哈伦在哭。 图兰不知道那泪水中究竟凝结了哈伦怎样的感情,但他何德何能,这些君临天下的男人们,都曾经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的现给他。 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卸下自己的重担呢?他明明才是最需要安抚的那个人…… “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这是我自己划的伤口,怪不得他们。” 图兰没有心情说,哈伦又怎么好问,反正来日方长,只要回了大漠,他就不会再受苦,不愿回想也罢。 景炎君已经御马走到了二人身侧,无视了来自哈伦饱含怒意的目光,伸手将一块玉佩挂在了图兰的颈上。 即使隔着几层薄衫,图兰也好像能感受到那玉传来的热感,温润的感觉,能够暖他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景炎君没再回首,双膝微屈轻夹马腹,孤寂的身影在斜阳下显得十分落寞。 图兰的心一痛,下意识的想下马去追,却被哈伦抱得紧紧的,根本挣脱不开。 “他让你遍体鳞伤,别因为一点悔过之心而宽恕他,他会得寸进尺的伤害你!” 哈伦不明白,景炎君究竟是怎样蛊惑了图兰的心,竟能让他那个向来不驯的弟弟这么死心塌地的跟随? 景炎君远去的背影让图兰感到了片刻的绝望,他竟然就这样毫无留恋的走了,连最后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 “景炎!我……” 余下的话语全部隐没在了风中,耳畔能听到的,只有北风悲鸣的声音。 景炎君的脚步自始至终都没有减慢,图兰只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动过真情,到了现在都不愿回头看最后一眼自己这凄惨的模样。 只有静默在两侧的宫女和御林军能清楚的看到皇帝脸上的泪痕…… 若是不爱,又怎会因不愿说出道别的话,不想看到他的泪水而决绝离开…… 若是不爱,又怎会忍痛让他离去…… 若是不爱,又何苦为补偿他而让自己鲜血淋漓…… …… 宫内轻烟弥漫,深夜的死寂被滴水的声音平添了几分诡异,粗重的喘息也让人不敢靠近这没有掌灯的长乐宫。 杪筠心痛的用沾了药的棉布擦拭着景炎君身上的伤口,好不容易止住了血,外翻伤口中的灰尘却无法清除,一声悠长的叹息:“炎儿,你何苦呢……” 盘腿坐在榻上,微合双眼的景炎君显然是在强忍疼痛,表面上的平静却更让人心痛,只是那会为他痛的死去活来的人,已经走了…… “早知今天会心碎,又何必让他走呢?” “我若是不让他走,那我们便终生没有缓和的余地。” 杪筠再次叹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身居高位,你别无选择,也别太后悔了。” “后悔?”景炎君突然睁开了眼,眼中跳跃的光彩,仿佛即将夺眶而出一般:“不,我虽然心痛,可是一丝一毫都不后悔。” 杪筠默然,他真是越来越读不懂这个孩子的心了…… “我……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是朕唯一承认的皇后在临行前为朕下的任务。” 景炎君站起身,望向大漠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朕要在有生之年,整修内政,开拓疆土,修建粮仓,开万顷良田,做一个配得上那爱民如子的美人的明君!” …… 作者有话要说: ☆、〔肆拾〕旧人归 图兰自回到了哈伦身边后,就被喂了安神汤,一直睡着,有兄长在身边陪着,也格外安心。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太阳再次升起,刚一睁眼,便是哈伦那张英俊的脸,眼中满溢着的温柔,也唤起了图兰内心需要亲情的血缘联系。忍了这么久,图兰终于哭了出来,像是受伤小鹿的哀鸣一般,而哈伦除了安抚的抱着图兰,什么也做不了。 本来他心中对哈伦不听他的话,而将自己弄成这惨不忍睹的样子就有埋怨,可当真的看到弟弟泪流满面的残容,他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剩下了心痛与怜惜。 图兰哭声动天,外面的人自然也听得到。 段继臣知道图兰醒了,便上前敲了敲门,图兰的哭声骤停,哈伦自然也不好当着弟弟的面发火,没好气的吩咐:“进来。”看到竟是段继臣,微愕:“你还没回去?” “我想我又有了新的使命,我活着的意义绝不是就这样回到中原享福。”段继臣低垂着眼睑,膝盖一屈,跪在了图兰面前。这个即使到了大漠近两年,都没有向威严的哈伦屈膝,没有在索乌塔的折磨下屈服的男子,竟然会向一个比他遭遇更惨,更加柔弱的人下跪。“我段继臣愿以生命向上天发誓,绝对效忠于图兰王爷。” 哈伦与图兰均是一愣,图兰不解的开口问道:“为什么?”你的主人,明明是景炎君啊…… 段继臣微微一笑:“景炎君作为南朝皇帝,江山稳坐了十余年都没有动摇,又怎会缺我一名无名小卒?何况……”我只是效忠唯一的皇后,有何不妥? 当然,这后半句话段继臣是绝对不会当着哈伦的面说出口的,若是点到即止,留下半个悬念,说不定还会让哈伦以为自己高深莫测,多妙。 哈伦的确没有读懂段继臣隐没在得意笑容后的后话与深意,但他知道,景炎君是动了情的,他绝不会伤害图兰,便也默许了…… 一切交换质子的事宜均由南朝与大漠的高官进行,两国君主没有再见面,直到他们回归大漠,再无任何联系…… ―― 自当日别离,斗转星移,白驹过隙,暑来寒往,不觉十载。 景炎君坐在军帐中,望着外面翩翩落下的雪花,似乎又忆起了那一笑倾城之人。 “皇上,皇上?”绝尘的轻唤,始终没有叫回景炎君的意识。也难怪,冬日是他们欢乐记忆最多的时候,纵是那强大如神祗一般的皇帝,也过不了这愁煞了世间所有痴男怨女的情关…… 无奈,绝尘只好让众将军先行回去,待等饭后再来议事。 刚刚十岁出头的景逸见一群老臣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立刻开心的直跺脚,踏着没了马蹄的厚雪冲进帐里,没规矩的扑到了景炎君的怀里,蹭着还在愣神的父亲: “父皇,你今天还没给我讲兵法呢。” 绝尘想去阻拦,可人上了年纪,反应也比不过小孩子,只好在后面小声提醒一句:“太子,皇上正在想事情。”也真奇怪,他明明三十多岁正值壮年,武功也不弱,怎么就偏偏制不住这个被景炎君宠的无法无天的孩子,莫非这孩子是个练武奇才? “一定有事在想我二爹啦。”景逸虽然对图兰这个人没什么印象,毕竟图兰走时他还是个婴儿,但从周围人的描述中,他可以感觉到图兰是个又美丽,又贤德的人,再加上图兰不是王室,没有繁文缛节的舒服,他自然而然可以亲昵的叫图兰“二爹”。 景炎君终于回了神,微微一笑,抚摸着儿子的头,温柔道:“逸儿,自你二爹离去的这十年,父皇已征服了除大漠外的无数小国,如今还剩这一个天狼国,小国而已,今晚便能解决。战事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回京城了,到时……”你二爹……图兰他……或许会回来…… 可这句话是景炎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他是一国之君,口无戏言,欺骗了儿子事小,他只怕图兰不会回来,将自己永远丢弃在了远离他的地方,他可以欺骗般安慰自己,可他要怎样欺骗一个无邪的孩子呢? 毕竟,曾经的自己也与景逸一样,都天真的以为他会回来…… “父皇,你别露出这样的表情。”景逸伸出两根手指,硬把图兰的嘴角往上翘起,“二爹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愁眉苦脸的,二爹生气了,就不会回来了。” 童言至真,令景炎君心痛如绞,苦笑着点点头,把景逸放在地上,站起身来去帐外抓了一把白雪,放在掌心,任凭其凝结成冰,又被自己的体温融化…… “父皇,你这是做什么?” “和冰雪相比,还是父皇的心冷啊……” “父皇为什么冷呢?” “因为父皇最爱的人,不在父皇身边啊……” 当夜,被逼入绝路狗急跳墙的天狼人袭击了南朝营地,被打得措手不及的景炎君立即命众军迎战,这又将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黯然笑着的景炎君站在帐前,成了偷袭的天狼人的活靶子,突如其来的毒箭飞来,被刺伤的景炎君忍着剧痛命令众军立即迎战,火光映明了景炎君的脸庞,被他死死护在身后的景逸止不住的颤抖,但还是问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父皇,你不是说好今夜决战的吗?为什么不发兵,就这样等着被偷袭呢?” 景炎君轻轻一笑:“因为……” 杂乱的马蹄声在不断靠近,一听便知是一支人数庞大的援军,可天狼人的全部兵力已在此,身在南朝的景凌不知前线情况,又不敢妄自挪动戍守边疆的军队,南军自然也不会有人来增援,会是谁呢?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援军立即举弓,万箭齐发,歼灭了大部分天狼主力军。 正在马背上厮杀,被鲜血染红了脸颊的绝尘定睛一看,差一点就认不出了,身着铠甲披风如火的英姿,哪儿还是当年那个柔弱不堪的图兰?! “因为……”景炎君在看到那身影时,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毒性早已扩散,没了支撑着他的意念,自然是失了力,直挺挺的向后倒下。“因为父皇想见他……父皇知道,他一定不会丢下父皇的……” 图兰毫不犹豫,御马直接冲到天狼国主面前,毫不畏惧的举剑挑开了天狼国主手中的武器,转眼间,兵刃就已横在了那人颈上。 “说,你动了什么手脚!” 除了用计,没有人能使那个强大如神的男人倒下。 天狼国主仰天大笑:“摄命之毒,无解!”语毕扭头将喉咙抵在剑刃,不等图兰躲开就自刎身亡了。血花四溅,染得图兰那张残破的面容更加妖异。 “敌将已死,杀!”段继臣跨在马上大喊一声,白玛跟着附和,士气立起,喊杀声与惨叫声融为一体,将这本应寂静的夜扰得无人敢眠。 图兰跳下马,因为得知景炎君不久于人世的噩耗,腿软的怎么也不听使唤,终于蹭到了景炎君身前,立刻跪在地上,察看着他的伤口。 景炎君微笑,反手握住了解他衣带的手,用最后一丝力气,将图兰揽入怀中,声音轻若游丝,然而图兰却听得清楚,仿佛是由心而发,让他产生了共鸣一般: “你终于回来了……回到我身边了……” “别说话!”图兰俯身,刚要去吸那冒着黑血的伤口,就被一把推开了头: “图兰,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利用你对我的爱,将你重新带回我身边……” 图兰气急,刚想吼他为什么不让自己为他处理伤口,突然就明白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摄命之毒,许是景炎君派人送给天狼国主的…… 已近气绝的天狼国土地贫瘠,哪里能提取出什么剧毒,此时被南朝围攻,国主更是有病乱投医,抱着试试的心态杀人,不想景炎君竟然真的中了毒…… “你是傻吗!你就不怕我不来救你?!” 景炎君笑出了声:“……可你来了……” 若是你不来,那就是天要灭我景炎,惩罚我对你犯下的罪,让我到死都见不到你,可你来了…… “如果!如果我没有遵守那玉佩上的约定,你该怎么办!” 图兰终于意识到,自己与景炎君相隔十年的重逢,一直都是自己像失心疯一般发火,哪儿有什么王族的气质,全像骂街的泼妇一般。 景炎君伸手抚着图兰沾染了血色的脸颊,虚弱的笑笑,已经没有力气再抱住他。 图兰将头埋入景炎君怀中,紧紧的搂着那比十年前已经瘦的不堪入目的身体,图兰再忍不住泪水,终于哭的一塌糊涂:“你这呆子!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景炎君没有回话,抚摸着图兰头的速度,却在一点点慢下来,眼神也变得迷离。 图兰还想唤景炎君的名字,却猛然发现,就这样让他安静睡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睡吧,你也该休息了……等你醒来,我一定还在你身边……” 被景逸找来的绝尘赶到时,只看到了皇帝安稳的躺在图兰怀中的一幕。他想哭,眼泪却在流出之前就被风吹干,仿佛就是上天不让他伤心一般。 是啊,在死前终于见到了,纵然身后是黄泉路,也死而无憾心满意足了…… “将军,我父皇他怎么了?” “皇上他太累,小睡一会儿罢了。” “那位美人就是我二爹吗?他为什么在哭?” “因为他们太久没见,喜极而泣罢了。” 火光映明了不眠之夜,微风吹拂着安睡之人的额发,嘴角满足的微笑,更会让生者得到安慰。 “你何苦呢……你只是为了……当初放我离去的誓言吗……” 原谅我以自己的性命为饵诱你归来……如此,死而无憾…… 作者有话要说: ☆、〔后话〕一程殊途 凉夜如水,黑暗的街道上半天也不见人影,几只飞虫在闪烁着的路灯下徘徊,始终没有靠近那炙热的勇气。终于,超负荷的灯泡炸裂,连最后一丝光亮都消失在黑夜中,飞虫也不留恋的飞到了草丛中。死寂中,只有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显得格外刺耳…… 程荼总是记不住意殳家究竟是那幢公寓的哪一间,但直到凌晨二三点钟还不熄灯的就一定是他家。 匆匆上楼,敲门,一切行为都成了习惯,要不是因为当初的误会,想来意殳也不会决然的搬回自己家,可让他好找。 “谁?”门内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精神,即使不开门,程荼也能猜到意殳的脸色有多憔悴。 “是我。” 门开了,只是锁着防盗链,隔着一条门缝,意殳的眼神有些戒备:“你来做什么?”眼底的乌黑绝不是一晚熬夜造成的,程荼不用想也知道,意殳一定又是连着给八局的老头子们工作了好几天,不然也不会这么疲劳。 程荼伸出手想抚摸意殳的脸,被后者机警的多开,意殳反手就要关门,程荼无奈,只好改变方向撑住门:“意殳,我今天来是因为……” “是因为你又要骗我!你以为我会把资料泄露给你吗!”意殳异常激动,不过疲劳过度的身体可承受不住他这么折腾,开始天旋地转的时候,如果没有程荼扶自己那一把,或许意殳真的会倒下。 “意殳,听话,你先把门打开。”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一座……”程荼有些犹豫:“两位君王的合葬墓……” 一听这话,意殳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关门打开防盗链,再次开门就被冲进来的程荼推到了墙上,后者恨不得把他从头到脚吻个遍,但是顾忌到意殳的身体状况,还是摇摇头作罢。 “你还没吃饭?我去做点夜宵。” 发觉意殳的肚子空空,程荼立刻去厨房的冰箱里翻食材,只剩下意殳在玄关低垂着头,轻若游丝的说了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别再来招惹我……”声音小的只有他一人能听到。 热汤面,香气扑鼻。 意殳本来是拒绝的,但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吃了起来。程荼笑着收拾了一桌子的泡面盒,道:“少吃些没营养的东西,身体会坏掉。” 事实上,分居的这些日子,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泡面。 意殳吃饱喝足,精神也恢复不少,拍着肚子问了一句:“你说的合葬墓是怎么回事?你又去盗……” 程荼立即打断:“难道到现在你还认为我是盗墓贼?” “不然呢?” “天啊,那只是父辈的职业,我也是领着八局的薪水寻龙探穴的。” “哦?”意殳挑眉,“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那是上级的命令,毕竟你是脑力工作者,我是在地下拼死拼活的体力工作者,很多时候背负的秘密要多于你,谁知道你竟然提出分手,还玩真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在我房间偷看资料,我会误解你吗?” “你总是不公开资料,我要是不了解地形,下去折在里面怎么办?” 二人僵持不下,互瞪了几分钟,最后先败下来的还是程荼:“好了,是我不好。这次的合葬墓,是老头子让我们恢复感情才分给我们的。” 静默了片刻,意殳才消气,大咧咧的将腿搭在桌上,程荼立刻献殷勤的来给意殳捶腿。 “说吧,怎么回事?” 程荼立刻像只忠犬一样把意殳从椅子上扶起,轻车熟路的带进卧室,推到床上,取来了笔记本放在意殳膝上:“资料我已经传到你的邮箱了,看,就是这个。” 意殳把自己埋进被子,被程荼理所当然的揽进怀里,依偎在床上,看着程荼从现场拍回的照片。 “这座合葬墓的砍柴的农民意外发现的,我们队的人赶去现场后,立即进行了挖掘清理工作,发现这墓似乎与以往的合葬墓不同。” 意殳饶有兴趣的看着图片,问道:“哪里不同?” “你知道陈文帝陈`与他的男皇后韩子高的陵墓,相隔不远,却并没有合葬,同棺这种风俗只在民间严守一夫一妻制的恩爱夫妇中发生,但对于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来说,却是极其少见的,而且……” “而且什么?” “我们用x光照射了棺椁,发现里面的二人,全是男子。” 意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虽然古代曾盛行男风,但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南风缭乱 作者:令尹天阑 这么明目张胆的宠幸男子,甚至同棺,简直…… “八局之所以把这个任务派给我们,就是因为这段历史是不能为大众所知的……”程荼还想说什么,怀里的重力却更加,低头,正好发觉意殳已经靠在他的胸膛,不声不响的睡着了…… 怪不得没有反应,还真是可爱。 ……情人重归于好的第一晚,总是温柔的…… ―― 接受了任务的意殳虽然不喜欢去墓葬现场,但为了这份丰厚的薪资,他还是不能拒绝工作的。半从半闹的被程荼全副武装,拖麻袋一样从车上拉了下来,不从也得从。 几个现场的工作人员掩嘴笑着,为二人搬开了陵墓入口的杂物,目送着二人走进去。 “但愿他们不会哭着出来。” “别勉强了,来这儿的,哪有一个不哭的。” 漆黑的墓道一望无际,没有采用以往大揭顶的考古方式,意殳终于感受到这段历史究竟多么不能为人所知了,不然他们也不会像盗墓贼一样偷偷摸摸了。 “景炎君与图兰王爷二人都曾稳坐了中原的江山,前者在位期间,收复了前朝失地,将疆土扩展至现欧洲境内,除大漠的部族联合。后者本是大漠的王爷,年少时和景炎君曾有过那么一段甜蜜的记忆,但因为一些误会导致最终他们都没能在一起,景炎君也没有机会将他封后,但是景炎君驾崩后,他为了守护景氏江山,毅然决定越过唯一的太子景逸登基,虽然当时朝臣竭力反对,但因有景炎君的王兄支持,和素有‘南朝双璧’之称的武将绝尘,文官段继臣辅佐,图兰不仅维持了景炎君在世时的祥和,与大漠签订永不交战的协议,还为景炎君后又一盛世打下基础。待得景炎君唯一的子嗣,太子景逸成年,又决然退位,饮鸩自尽,只为死后能与景炎君同寝。” 意殳听着,眼睛有些湿润,下意识的握住了程荼的手,小声道:“帝王哪里有爱,这位王爷还真傻,赔进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程荼笑笑,但却隐不掉眼中认真的神色:“意殳,你错了,人都是有情有爱的。帝王多情,只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找到真爱,一旦找到真爱,是直到死都不会罢手的。” 程荼打开了手电筒,照亮了漆黑的墓道:“我敢肯定,景炎君一定是爱着图兰王爷的,不管他们曾经有过怎样的误会,但至少在景炎君驾崩前的十年,也就是图兰王爷回到大漠的那十年,景炎君不仅没有封后,相反还遣散了后宫,如果这都不是真爱,我想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了。” 意殳虽然听着,但注意力已经被墓道两侧的壁画吸引了去,用手电筒照着,仿佛已经回到了数千年前,看到了那盛大的场景:“天啊,这位王爷可真美。” 程荼惋惜的咂嘴:“啧啧,不管多美,到了今天也只能化为一捧尘土,唯有真爱永远闪耀。不过如果不能公诸于世,也……” “你可真傻,两个人感情的事,何必要为外人所周知?”意殳笑的可爱,“传颂也好,批判也罢,只要他们曾经爱过,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刚转过身,意殳就被程荼推到了墙上,索取着那两片的温柔,意殳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但现在的状况显然是不允许的,立刻咬住了程荼的唇,让他清醒一些。 “别精虫上脑,我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程荼望着意殳少有的严肃神情,不舍的离开他的唇,点了点头。 不同于二人以往挖掘的任何陵墓,景王陵并没有那种诡异的沉闷感,简直就像是工匠在建造陵墓时曾打通了多个二级通风口一般,然而这在中国的风水学和建筑学上是不允许的。前者认为通风口会使浊气进入墓室,破坏龙脉,从而导致陵墓,甚至大片地区受灾。而后者则认为潮湿的空气会腐蚀建材与棺木,破坏陵墓与墓主人尸身的完好性,将保存时间大大缩短。 “奇怪,太奇怪了。”意殳不由得发出了疑惑的感叹,程荼笑笑: “你也发现了?更奇怪的还在后面。” “还有?!”意殳难以置信。 “前面墓室的大量陪葬品已经被清理出去,只剩下放置合葬棺的主墓室。”程荼蹲到墙壁的一处裂口前,“这是一处捷径,裂口很旧,一看就是很久的伤痕了。而陪葬品保存完好,陵墓也没有被盗的痕迹,想必就是当年墓室封闭前造成的。” “程荼,太奇怪了,这里竟然没有任何机关,是你们进来之前就拆除了吗?” 程荼轻轻一笑:“没有,他们既然敢安睡在这里,就一定是有十足的准备的。” 显然,意殳对景炎君和图兰两人感情故事的向往远远超过了对机关的恐惧,听不下去程荼的唠叨,就从那裂口跳了进去。 “意殳!小心点!”程荼只听几声石头滚落的声音,下面就没声了,吓得他立刻跟了下去,本以为意殳是撞在哪里晕过去了,不想他竟然蹲在棺椁旁边,一脸失望的命令道:“开棺。” 程荼也是服了自己家这位小祖宗,一边应着,一边翻着工具,意殳也一直是以“监工”的身份看着程荼,直到撬棍□□了棺盖,意殳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把抓住了程荼的手: “停,停……我们这样是在亵渎他们吧,还是不要开了……” 程荼笑笑:“我的傻媳妇,就算我们不开,八局也要派其他队员来的,倒不如由我们轻手轻脚的来,也不会触怒他们。” 意殳没说话,程荼便当他是默许了,蓄力一压,密封严实的棺盖竟纹丝未动,这让程荼有些意外,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要想尸体保存完好,棺椁就必须密封十分好,透进一点空气都会使尸身腐烂,不过,程荼没想到这棺盖竟然会严实到像块石头的地步,果然传统的方法不行,就要用现代高科技了。 意殳等的无聊,环顾主墓室的壁画,从入宫到驾崩,景炎君与图兰猜心,赌心,交心,感情路从来就不是平坦的,但他相信最后,他们都是幸福的。 随着棺盖落地的巨响,程荼累得满头是汗的同时也睁大了眼,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的情景。 意殳闻声过来也是吓了一跳:“天啊,怎么保存的这么……” “完好。”程荼接道:“两人去世的时间相差数年,但面容却毫无改变,仿佛睡着一般,完全看不出已死去千年。那时候的尸身保存的技术就这么先进了吗……” 意殳看得出,那一袭红衣,口若朱丹的绝美之人便是图兰,那风度翩翩,英俊潇洒的高贵之人便是景炎君。他仿佛能听到当年景炎君被安置在棺中时,图兰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到图兰躺在景炎君怀中时那满足的神情…… “皇城嫁典,雏凤初落……就是这一个拥抱,纵是千年的时光流逝,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意殳下意识的认为他们还活着,伸出手想去触碰那二人,程荼来不及出声阻止,那数千年来保存完好的身体,瞬间就化为了尘土,顷刻间灰飞烟灭…… 程荼将意殳拉到身后,警备的看着四周。 “程荼,你看那块玉!” 程荼抬眼,果然,在棺椁的内衬上还静静的卧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意殳伸手拿起,对着灯光观察着上面的纹路,突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表面上是勾陈,实际上是龙凤双栖!” 墓室中传来了石块崩塌的声音,程荼一惊,来不及去思考意殳刚刚说了什么,抱过意殳扛在肩上就跑了起来。 地面上的八局队员还在想这震动是怎么回事,就从穴口奔出了两个灰头土脸的非洲难民,爬上来喘了一会,陵墓就开始整体坍塌…… ―― “昨日,临阳县内发生地震,当地居民表示震感强烈,但地震局却并未检测到地震波,目前震动产生原因不明……” 女主播的声音总是十分正式,将意殳从梦中吵醒,有一只拿着电视遥控器的手臂搭在意殳的腰际,回头望去,果然不出所料,是程荼。 “程荼,我总感觉我们看到景炎君和图兰王爷,是冥冥之中天意注定的。他们不仅让我们有了在这条艰辛之路上走下去的信心,我们还应该记录下他们的故事。” 程荼单手支起身体,饶有兴趣的搂住意殳:“怎样记录,别忘了八局是不打算把这段历史公诸于世的。” 意殳笑笑,伸手从床头拿过纸笔,几笔,四个清秀的大字跃然纸上: ――南风缭乱。 意殳伸了个懒腰:“八局不让公开,那我们就用别种方式让他们继续活下去啊。” 程荼在意殳的唇上落下一吻:“意殳,每次我叫你的时候都像是在叫意叔一样,不如我们去公证处改名字吧,顺便领个红本本。” “走开!” “走去干嘛?” “……出柜!” 一程殊途,殊途同归…… “景炎,我着了初见时的火红嫁衣,你能从茫茫人海中认出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归心殊途同归 番外1归心 北国寒景,万里雪飘。 站在院中,一身戎装的图兰伸出手想去碰触那雪花,可自身的温度却让接触的瞬间变成了水。此景,好像似曾相识…… 已经过了多少年,他早已记不清当时是因为什么不成熟的想法,才回到这久别的故里,但那人英俊的轮廓,却十年如一日的只要闭上眼,就会浮现在眼前。 离开之时,他才确确实实的明白了勾陈玉佩的含义,龙凤暗纹,十年之约。若是十年后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定会张开双臂迎接你……只因我的怀抱,永远属于你…… 图兰苦笑,入宫,被欺,被害,得宠,离心……一切都像是他当初安排的一场人间百态的游历一般,如今却是把心都赔了进去,这样究竟值不值得…… ……回答是肯定的,即使昙花一现转瞬即逝,也想飞蛾扑火醉死其中…… 段继臣在身后跟着,看他这般,也不忍心。从一个不知愁的少年,到今天可以独当一面的大漠王将……他本该被藏于深宫被王宠幸,哪会吃尽苦中苦,成为现在的图兰? 一场轰轰烈烈的改变,让多少局中人泪落沾襟…… “王爷,十年将至……” “我知道。”图兰深叹一口气,嘴角微微上翘:“是时候回去了,他连后宫都遣散了,我要是再不回去,怕是他都要不举了……” 番外2殊途同归 “逸儿,你恨我吗?” 景逸歪着头,似乎很不解:“我为什么要恨二爹啊?”比起之前那个胖乎乎的傻小子,现在的景逸已经脱了稚气,去了婴儿肥,面容越来越像景炎君。虽然这个孩子是景炎君与贤妃的,和图兰没有半点关系,可图兰还是把这个孩子宠上了天,将自己所有的爱都给了这景炎君唯一的儿子。 “二爹……占了你的王位,夺了你的江山啊。” 景逸闪烁着的眼睛很有神:“才不是呐,母亲告诉我,二爹并不是霸天下的奸人,而是为了让父皇最爱的江山更加多彩,现在的逸儿做不到,若是真的登上王位,怕是只会成为傀儡皇帝,受奸臣之言左右,败了父皇的天下。” 图兰心里一惊,他想不到,贤妃居然这样理解他。想起自己即位时也少不了贤妃的外戚窦氏一族的辅佐,心中感激之情无法言表…… 景逸离开后,图兰独自去了未央宫,那里供奉着景炎君的画像,每晚图兰都要在这里静坐几个时辰,这个时候,是任何人都不敢来打扰他的。 “来人,去取纸笔来。” 不时,便有宫女跑着从养心殿取来了上好的狼毫与暗绣龙纹的云锦,惊动了来送奏折的段继臣。 段继臣知道图兰要做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劝说的余地,连景炎君都不能让这个倔强的王爷改变主意,何况是他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见证他们的感情。 “皇上。”段继臣托着云锦和狼毫进入未央宫,正看到图兰在拆那幅数年来一直视若珍宝的景炎君画像。 “继臣,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一把。” 段继臣有些无奈,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这会儿还像个孩子似的。 不过无奈归无奈,段继臣还是一步跨上椅子,从墙上取下了那等身的画像。 图兰接过,被段继臣从椅子上扶了下来,将画像铺在榻上,头都不回的吩咐道:“继臣,拟一份退位的诏书。” 段继臣早已猜到,也在心里打好了草稿,飞快的在云锦上书写着,片刻,镌秀的字体便跃然纸上。 图兰只扫了一眼,便用玉玺沾了朱砂,印在了落款处。 “继臣,明天就宣布我退位的消息。” “臣遵旨。” 段继臣刚走,白玛又断了桂花酿进来,意外的没有劝说,默默的退了出去,将欲言又止的绝尘推走。 图兰斟了酒,卧在榻上,望着景炎君的俊颜,微微一笑,仰头饮尽。 一夜落雪,静寂无声……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