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出书版]》 分卷阅读1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天算》作者:冷音[出书版] 商品编号:1091006 作 者:冷音 绘 者:废画三千 出版日期: 文案: 他,司徒延卿,是出身于名门世族的天之骄子,博览群书、才智高绝,十四岁便被破例拔擢为大学士,一个年方弱冠便为户部侍郎的天才人物; 他,楚越,是出身于朝中新贵的将门虎子,一个深谙韬略、武勇过人,年纪轻轻便立下彪炳战功,从而得入枢密院的年轻将领; 他们同殿为臣,互相熟识也互相欣赏,却因彼此的出身与文臣武将间的对立而成了宿敌。 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一次别脚的计谋、一碗加了料的鸡汤,却为两人的关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转变── 楔子 大齐兴国元年,太祖高云起兵伐梁称帝,定国号为「齐」。兴国三年,太祖率军入关中,五大世家齐声响应,以莫可匹敌之势迅速攻占上京。齐军入皇城之际,梁厉帝见势无可挽,同妃嫔及宗室子自焚于怀阳宫。自此齐代梁而立,太祖下诏改元「建兴」,大齐的百年盛世亦由此展开。 太祖即位方盛年,其后在位三十余年间,内有五大世家协力共治、外有平夷大将军楚震率威远军靖抚八方,四海升平、诸夷来朝,史称「建兴之治」。 建兴二十九年,太祖龙驭归天,太子高珏即位,改元「贞平」。高珏性仁德,止干戈、薄赋税以养民;除冗官、开商路以实国库。综观贞平一朝,百姓富足、国泰民安,文学鼎盛、人才辈出,堪称大齐盛世的巅峰――其中又以世所称的「贞平双杰」为最。 司徒延卿,字少允,贞平双杰之一,出身司徒世家,其父司徒仲明为两朝宰辅,其姊司徒昕为后,堪称当代无双的天之骄子。其人容姿清美,才智高绝,三岁能文、五岁能诗,十岁随太子高珏巡游天下,后博览群书,十三岁而成「论民富」,道尽天下钱粮运行之理,不世才华震惊朝堂。太祖以特例拔擢,十四岁入殿阁为大学士;俟高珏即位,少允入户部,六年而官居侍郎,未及三十而入议事堂,完善民富一论而为贞平一朝改革中心之所在。后以宰辅致仕。终其一身备受圣宠、成就过人,惟终身未曾婚嫁,忝为缺憾。野史有云:少允容姿犹过乃姊,帝惜之幸之,不允婚配;又有云:少允惊才绝艳,惟寡人有疾,故终身未娶。种种传言,莫衷一是。 楚越,贞平双杰之二,为平夷大将军楚震之子,自小武勇过人,十二岁便率军平匪。后随威远军西征,十五岁而位至参将。初时以奇兵见长,待迭经战阵,风格转趋周正却仍不失变通,帅才渐显。十八岁独领威远西军击退犯边的东胡军,得帝高珏召见,封武勇伯。二十而为京都戌卫师副统领,兼领枢密院参赞协助军制改革。后以枢密使致仕、封武勇公,为当朝非世族者封公第一人。惟其性不喜拘束,故终身未曾婚配。 贞平双杰,一文一武,虽立场相违,于朝会中每有对立之事,却仍能屏除歧见共同为国效力,堪称一代佳话。后代史家尝言:齐太宗高珏之智,在于能识人容人、用人不疑。无太宗之宽仁,则无双杰之辉;无双杰之辉,则无贞平之盛。大齐能有此贤帝与双杰,实为大幸也。 第一章 对前来寻欢的客人而言,作为上京城最为出名、也最为高档的一间青楼,梦华楼不仅是一个醉人的温柔乡、销金窟,更是一种攀比、一种身份地位的表征,就连最自矜于名声的文坛大老也不会避忌于此。每天晚上,梦华楼前总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那一辆辆马车上标示的徽记更足以让寻常百姓瞧得退避三舍――更别提那些个刻意掩去徽记停到小巷里去的马车了。 也正因为如此,梦华楼虽是京里少数几个没有世家背景作后盾的产业,却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会蠢到去打它的主意。事实上,梦华楼如今的「中立」正是京城各方势力互相牵制的结果,而它的拥有者也很识趣地尽可能保持了梦华楼地位的超然。良好的信誉换来了各方的信任,从而进一步加深了梦华楼的重要性。而这也正是许多世家子弟宁愿花上大笔金钱上梦华楼也不愿到自个儿家中产业的理由。 便如刻下。 梦华楼东厢里,几名华服青年恣意而坐,十多名姿色妍丽的红倌人三三两两随侍在侧,或者劝酒、或者调笑,莺声燕语回荡其间,衬上罗裙纱衣下隐隐透出的无边春色,倒真有了那么几分百花丛中使人迷的味道。 在梦华楼这样一个讲究身份地位的地方,要想登上楼中景观最好的东厢,自然不是单靠事先预订或钱财便能达到的。而这几个年纪最长也不过方及而立的年轻人之所以能顺利置身于此,原因便在于几人的身份了。 这几名青年全都出身于昔年有拥立之功的五大世家,更重要的是:在家系庞杂、枝叶繁盛的五大世家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各自家族中着力培养的嫡系菁英子弟。简而言之,若无意外,二十年后的大齐朝廷便将是他们几人的天下。 几人都是家族中最受重视的人才,又出身贵介,自然免不了有些心高气傲。可饶是如此,在这样一群贵不可言的世家子弟中,却有一人如众星拱月般被同伴们环绕簇拥着,一瞧便知是几人间的中心人物。 那是一个即便处在一群青年才俊、绝色佳人之中,也能轻易成为他人目光所聚的年轻男子。他拥有一张足以令身旁花魁为之失色的清美容貌,以及一身雍容淡定、足叫人为之心折的气度。在几名同伴都因酒意而略透疏狂之际,他虽看似慵懒地斜靠在女子怀中,那双沉静的眸子却仍能维持着一丝清明和理智,以一种近似超脱的孤傲静静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此人名为司徒延卿,表字少允,乃是当朝出了名的天才。其父司徒仲明为当朝太尉、司徒世家家主,其姊司徒昕则是当朝皇后。由于十五岁入宫为太子妃的司徒昕对小了自己十四岁有的弟弟极其疼爱,当时仍为太子的高珏便时常让人将这个小妻舅接入宫中玩耍,更在爱屋及乌之下对其疼爱有加。待司徒延卿才华渐显,高珏便安排他成为了自己的侍读,登基后更是大力拔擢重用……司徒延卿圣眷日隆,不仅入户部六年便官居侍郎,更被赐与了随时出入御书房见驾的权利。且不论他品级、实权如何,单是「天子近臣」这个身份,便足以令他在一众世家弟子中脱颖而出――更别提那份连先帝都大为赞叹的过人才智了。再加上他本就十分显赫的背景,成为这些菁英弟子中的头领人物自然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少允,前些日子还真多亏了你的提点。若不是你看出皇上尚有重用李规之意,让咱们别急着去争工部的缺,而是想办法助着他度过难关,李规也不会在官复原职后心怀感恩,让这工部的地盘重新回到咱们五大世家的掌控中。家父每每提及此都深感庆幸,出门前还千叮万嘱要我向你道谢呢!所以你也别客气,今儿个的花销就算在我身上吧。」 酒酣耳热间,一名坐在司徒延卿下首的男子笑着举杯道,空着的一只手却仍不忘留连于怀中的歌妓身上。司徒延卿早就见惯了此等场景,当下也不以为意,含笑提杯回敬道:「伯父此言忒也见外了。咱们五家同气连枝,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不过宁之既然做好了被宰的准备,我也没有客气的道理。希望宁之等会儿付账时别肉痛才好。」 「哪里?这钱是家父出的,又不是花我的私房钱,自然没什么好肉痛的。况且同少允一道来这梦华楼,还有个平时绝对享受不到的好处……」 语意未尽,在场听着的几个男人却已不约而同地「嘿嘿」笑出了声,望向司徒延卿的目光亦随之带上了几分暧昧与艳羡。 明白他们所盼为何,司徒延卿双眉一挑,笑道:「还想说我的面子何时变得这么大,原来大的不是我的面子,而是云梦的啊?」 「嗳!少允怎么这么说呢?谁不知这上京城里唯一能让云大家看上眼的就只有你这个大才子?云大家的面子就是少允你的面子,哪还这么多计较呢?大伙儿说是不是?」 「自然自然。」 「就是!咱们拜服在云大家的石榴裙下,和拜服在少允袍下本是一个道理。况且在场的哪个没给家中长辈叨念过『多多向人家延卿看齐』?咱们对少允的佩服可是时刻存乎于心,远胜于一时的言词哪!」 这番马屁拍得可说是肉麻无比,却偏生还引来了一旁几人的起哄叫好,看在司徒延卿眼里真是好气又好笑。知道今日若不成全这些家伙,他们是绝不会消停的,遂一个抬臂勾揽下女子颈项,双唇凑近那早已红透的耳根,轻声道: 「去请云梦来吧。我也好些日子没听到她的曲了。」 「是,司徒公子。」 女子脆声应了过,离开他身边的动作却带着明显的不舍。那一步三回头、深怕回来后自个儿的「位子」会被抢走的模样看在其它人眼里自然又是一阵调笑,负责出钱的余家少爷更是大喊不公,哀怨地叨念着「金主都不如美男子吃香」。如此话语立时惹来一旁负责服侍的女子「表明心志」的娇声讨好,也让包厢内的气氛更形热络了起来。 望着厢房内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司徒延卿面上笑意不减,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看不出一丝的投入。他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的喧嚣,任由某种早已熟悉的疏离感在心头灼烧蔓延。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要想战胜敌人,就得先了解对方,洞悉对方的弱点与长处,方能对症下药定计克敌……也正因为如此,很多时候,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的敌人。 司徒延卿不晓得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是谁,但有一件事却是他可以肯定的:如果世上真有那么一个人,也绝对不会是眼前这一帮所谓的「朋友」。 世家子弟间的交往,本就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眼下他能得着众人拥戴,主因还在于他那矜贵的地位――当朝国舅、天子近臣,一个人能有这样的身份,就是庸才也会成为众人巴结的对象,哪还需要什么互相了解、欣赏?也正因为如此,纵然应酬时总能含笑对应往还,可他却始终无法真正融入其中,而是以一种近乎疏离的态度冷眼观察着这一切。 『你呀!看似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其实骨子里比谁都来得傲。只是你太过聪明,还晓得要隐藏自己的本性,结果就是表面上与那些个同僚相处融洽,可心里却始终没能找到个归属之处。」 这是他最为敬重的姊姊对他的评语,而踏入官场的这几年,他也越发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人人都将他当成是年轻一辈世家子弟头领人物,可对于这个圈子,他其实很难称得上有什么感情。他只是单纯尽责地完成这个身份所需担负的一切。过人的才智让他即使是在这样「怠工」的状态下,也能取得足以令众人认可的成绩,但真要说起来,这个身份能给他带来的乐趣,也就只有那么一件而已。 回想起这些日子来于朝堂里外的几番交锋,司徒延卿眸中便是一丝笑意浮现――便在此际,厢房的门由外而启,来的却不是云梦,而是先前前去商请的那名歌妓,面上还带着几分无措与惊惶。厢房内的几人都非寻常之辈,立时便有人察觉不对,神色微沉、问:「出了什么事?」 「是云大家……她受邀到西厢唱了一曲后本要来此,但西厢的客人一听说他要来东厢就不乐意了,刻下正在外间闹着呢!」 那女子解释道,一双水灵的眸子先是看了看那名问话的青年,又看了看坐于上首的司徒延卿,求助的意味十分明显。 能用到西厢,那帮「客人」的身份又岂是寻常人可比?在场的都是各世家的菁英,自然不是那种仗着家世便贸然出头的鲁莽之辈,可要他们就这么忍气吞声当然也是不可能的。众人因而将目光齐齐望向了上首的司徒延卿,盼着他能在这事儿上拿个主意。 以司徒延卿的傲气和身份,自不是什么怕事儿的主。当下一声冷哼长身而起,道:「如此,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能耐,竟敢在这梦华楼撒泼?」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纷纷响应,簇拥着他出了厢房。 东西厢分立于梦华楼的两侧,要想从东厢前往西厢,便得下楼后从中庭穿过才成。可众人才刚浩浩荡荡地出了房,还没下楼梯呢,便已听得一阵喧闹声自中庭传来―― 「哼!什么上京第一楼?有你们梦华楼这么待客的么?没个红牌来服侍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请来了云大家,却才唱个一首便离开,他东厢的客人是客人,咱们西厢的就不是?难道是怕咱们付不出钱,所以什么好处都给他们占了?」 出声的是一名身材壮硕的剽悍男子,后头还跟着一群气质相近、周身隐透肃杀之气的青年,年岁与司徒延卿一帮人颇为相近。那开口的汉子多半已经喝了不少酒,不仅面色一片通红,言词间更是半点客气也不存,直接便揪住了那前来调解的掌班衣领高声斥问。可后头的同伴却没有一丝劝阻的意思,显然也是想借此人的口来抒发一下心头的怨气。 若换做别的地方,说不准这么一吼便把那掌班给吓瘫了。可这里毕竟是梦华楼,掌班平日送往迎来的都是京里的大人物,也见过不少恩客在楼里闹僵的场面,自然没这么不经吓,反倒还有条有理地同男子道出了如此安排的理由: 「这位爷,敝楼绝无怠慢之意,只是您来得不巧,东厢的客人半个时辰前就来了,先前又已订了位……客倌诚意足,咱们做生意的也得讲求个先来后到不是?况且今日本不是云大家订下的见客日子,先前那一曲儿,也是小的深觉歉意特地为您安排的。您可以到外头去问问,若不是看着几位爷的面子,平时云大家哪会在这等时候出来、还单独给您几位献唱啊?」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那汉子虽有些酒酣耳热,却并非不讲理的人,一时险些给堵住了话头――但他旋即想起了那个让自己一帮人再也憋不住怒火的理由,原有些蔫了的气势立时又暴涨了起来: 「特地安排?若真是给咱们特地安排的,为什么云大家还会给东厢的人请去?别以为咱们没来过几次就可以用那些莫须有的规矩蒙骗!今天你不给出个理由,本大爷绝不善罢罢休!」 「好教您知晓,这是云大家订下的。东厢那位是云大家的贵客。」 是「云大家的贵客」而不是「梦华楼的贵客」,自然是指这贵客在云梦的心中的地位十分不一般了。此言一出,那汉子身后同伴中的几名衣着较为不凡的想起了什么,面色立时微变。 可那汉子却没有那般细腻的心思。还没等后头的同伴反应过来,便已再次拉开了他的大嗓门:「他是贵客,咱们就是闲杂人等了?你梦华楼原来是――」 「我道是谁在那边扰乱安宁,原来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位兄弟,没知识也不能没见识。胡乱吠咬前还是先把情况打听清楚再开口吧。」 那汉子的话音未完,便给上方突如其来的一句打了断。中庭内的众人因而齐齐抬头,只见连接东厢与中庭的阶梯上,一群华衣公子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庭内的几人。扫过那名大汉及他身后同伴的目光,一如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 开口的是今日宴请司徒延卿的余靖庭。作为今日的东道主,他对被人扫兴之事自然是深恶痛绝,更别提引起骚动的还是那帮向来与自己不对路的「暴发户」了。眼见司徒延卿并无阻止之意,他便也代表同伴顺理成章地出了这个头。 那大汉虽不怎么精明,可对方话中讽刺轻视之意如此明显,又岂有忽略的道理?本就因酒醉而涨红的脸当下更是红得发紫,他几个大步上前便要同余靖庭理论,可争执的话还没脱口,便因那入眼的、对方身侧那张清美绝尘的面容而咽了回去。名为「惊艳」的表情浮上大汉通红的脸,出口的话语亦随之一变: 「原来你们还藏着这样一个美人?行!只要让这个穿男装的美人儿来陪咱们,今日你等怠慢之事便一笔勾销!奶奶的!只怕皇后娘娘都没如此绝色吧!」 此言一出,不仅是听着的余靖庭等一帮世家弟子神色大变,那汉子身后明白情况的同伴也给吓了一跳,纷纷后悔起今日让这小子出来出一口气的决定――可身为当事人的司徒延卿却只是笑了笑,目光对向那汉子后方一名打刚才便一脸期待地等着看好戏的英伟男子:「楚将军,这就是你手底下人的素质?」 明显属于男性的嗓音让先前还在大叫大嚷的大汉愣了下。得此良机,后方的同伴赶忙七手八脚地上前将他的身体连同那张大嘴一起死死压制住,就怕他会再有什么惊人之举。而那名被司徒延卿点名的男子――楚越也在此时提步上前,嘿嘿一笑: 「咱们军人性子直爽,想什么说什么,自然不像某些人,做事如娘儿们一般拐弯抹角、不干不脆。」 「正所谓刚强易折。做人处事,还是得刚柔并济才好。拐了个弯毫无损失地达到目的,总比傻子般和人同归于尽来得强……楚将军出身行伍,对这等道理应该相当熟悉才是。」 「确实。不过既然到了这等风月之地,哪还有什么弯来柔去的道理?自然是『直来直往』的好――或者,司徒少爷做那档事儿的时候也秉持着刚强易折的心思,所以总是拐弯抹角、不得其门而入?」 这话虽未说白,可在场的都非不经人事的小儿,自然明白这言词下的粗鄙之意。事涉男人的尊严,眼见那帮乡巴佬已因这一番话而哄笑出声,余靖庭等人登时气得瞪红了眼,抬手便想叫来各自的护卫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可这手才刚抬,便给领头的司徒延卿一个眼色制止了――不为对方嘲弄的语气所激,清美面容之上神色淡定依旧,他一双深眸顺着地势自上而下俯视着对方隐蕴锐芒的双眼,对楚越那一身充满挑衅的剽悍气息全无半点畏惧。 「原来楚将军还晓得这是风月之地?如此温柔乡中,粗鲁不文、不晓得怜香惜玉也就罢了。可若不晓得怜香惜玉还硬要掺和,把好好的风花雪月变成了风雪飘摇、残月摧花,这事儿就未免做得有些不地道了。」 顿了顿,他唇畔笑意勾起,眸间却带上了一丝讥诮: 「至于得不得其门而入……这是我的私事,楚将军如此好奇,莫非是想来试上一试?」 这话连消带打,一下便将重点由他自身的能力转到了对方如此「关切」的理由,立时让先前还笑闹着的一帮汉子傻了眼,更成功堵住了楚越的话头――后者也实在是憋闷,若是在外边,他自然有办法胡搅蛮缠,用一番粗俗言词将这个出身贵介的公子哥儿气得七窍生烟。可眼下身处梦华楼,若再用上这般手段,可就遂了对方的意、坐实了「粗鲁不文」、「难登大雅之堂」之流的评语了。 见对方给自己噎得说不出话,司徒延卿本非心慈手软之辈,又岂有不趁胜追击的道理?唇畔笑意转深,他又道: 「人贵自知,该属那儿的就属那儿。没那等能耐,还是别学人装什么风雅才好。」 这番话,代表的不仅是他的意思,更是在场一众世家子弟共同的态度,而让听着的余靖庭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深以为然之色――但楚越又哪是受气的主儿?入耳的言词令他心头的怒气当下再难按捺。还没等一众属下反应过来,他身形一闪,下一刻便已穿过人群直掠至司徒延卿身前、一把揪住他衣领,怒道: 「司徒延卿,你莫要欺人太甚!」 这下异变陡生,四近候着的护卫见主子受威胁,连忙摆开阵势准备动手;一边楚越的几名同伴也跟着摩拳擦掌起来。双方眼看已是一触即发,只消一个差池便要上演一番全武行―― 可作为冲突的中心之一,面对来势汹汹的楚越,司徒延卿却连一丝惊慌之色都无,只是定定回望着他好似要吃人般的眼神,冷笑着一个挑眉:「怎么,说不过就要动武?本以为小楚将军多少称得上当世英杰,没想到终究只是个做事不经大脑的武夫。」 「你――哼!」 楚越本就只是想吓吓他而已,眼下给他这么一挤兑,心里虽仍难以解气,却也只能恨恨地松开了对方衣领――说来也巧,便在此际,阵阵香风迎面而至,一阵宛若天籁的清悦嗓音亦随之响起: 「司徒公子、楚公子,还有在场的几位公子都是我大齐未来的栋梁之材,怎好为这点小事便伤了和气?奴家正愁着新排的一套舞无人品评呢!诸位若不嫌弃,不如一同为奴家参详一番,也好顺带揭过今日的不快。」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离开西厢后便回房更衣的云梦。也不知她在争执告了个段落的时候登场是碰巧还是刻意?可面对着这个因歌舞双绝而被尊为「大家」的京城第一名妓,云梦明显要替双方居间讲和的态度让一帮「惜花」之人也只好按下心头残存的火气,让那掌班安排着另开一处来欣赏她的歌舞了。 一场争执至此勉强算是落了幕。可不论云梦的歌舞再怎么吸引人,也终究没可能化解双方之间的矛盾。原因无他:司徒延卿一帮人所代表的传统世家和楚越等一干人所代表的新兴势力,正是本朝两大当权集团。 新兴势力的兴起,主要起于太祖连年征伐后提升起来的军中将领。这些将领多是平民出身,和传统世家本就不对头,再加上大齐的文官系统向来受世家把持甚深,就算有寒门入仕也多选择依附骥尾……文武之争再加上出身不同导致的利益冲突,双方如此势同水火自也是可以想见的,即便是这帮年轻子弟也不例外。 而那个被司徒延卿称作「楚将军」的楚越,正是年轻一辈军中子弟的代表。 楚越乃平夷大将军楚震之子,自小便以武勇着称,对兵法谋略亦颇为熟谙,可以说是新兴势力中唯一一个能够和司徒延卿相提并论的天才人物。他长年随军征战,年纪轻轻便立下不世功劳,直到这几年入了枢密院才开始滞留于上京,最终以其能耐和爽朗明快的性格成为了新兴势力中年轻子弟的头脸人物,也因而延续了各自势力长年来的不和,和司徒延卿开始了针锋相对的日子。 世家子弟嫌那些新兴家族有如暴发户般粗鄙,新兴家族则认为这些世家虚伪陈腐。像今日这般的争执,在这上京城内也可称得上家常便饭了。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双方为首的都是颇有自制力的人物,在他们的约束下,争执虽仍难免,却也顶多就是偶有些小打小闹的程度而已,倒还不至于惹来什么大麻烦。 云梦的一番歌舞过后,双方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遂也不再纠缠,各自回到先前的厢房继续享乐。本就占了大半好处的司徒延卿等人自不待说;西厢的楚越等人虽等不到几名红牌相伴,可梦华楼上京第一的名头毕竟不是白来的,即便不是红牌,那姿色仪态也绝非其它青楼所能比。同楚越一道的几人本就是出身军中的直爽汉子,轻易便在姑娘们的酥声软语下化作了绕指柔。好一番温存后,待到夜阑人静,没打算过夜的几人才终于姗姗出了包厢。 此时东厢的那帮人早就散了去,自然也省去了一番仇人相见的场面。可当楚越准备掏钱给店家痛宰一番时,得到的,却是个让他诧异不已的答案。 「有人帮我们付清了?是谁?」 「是司徒公子。他让小的转告楚公子,说是为您难得来一趟却没能尽兴深表歉意,这些酒资便算做赔礼,让您千万不要介怀。」 「那家伙……」 即便楚越同司徒延卿十分看不对眼,此刻却也不禁佩服起对方处事的手段。他不是没脑子的人,囊中也没真富裕到可以无视这笔开支,故心下虽有些不甘,却还是接受了对方的好意,辞别掌班后招呼着手下兄弟离开了梦华楼。 半路上,几人的酒意渐退,拂面而过的阵阵夜风更让他们脑袋清醒不少,忍不住对那帮「矫揉造作」的世家公子又是一番评论。听同伴谈起之前的事,先前起头同那掌班争执的大汉这才想起了什么,问:「方才那个假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一张脸比云大家还要美上几分,怎么你们却怕他怕得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你还敢说!」 一旁被他抓着问的同伴一听就来气,「他可是司徒相爷的独生子、司徒皇后最疼爱的弟弟,同时也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敢那般当面『调戏』他,你不要命了你!就你这个小校尉,他动动手指就能把你不着痕迹地除了!」 「我前些天才入京,哪晓得这么多门道?」 给同伴如此喝斥,那大汉不禁有些委屈地垂下了脑袋。另一边有人瞧着不忍,忙出言缓颊道:「事情也过去了,就别再为这些心烦了。况且那司徒延卿生得貌美也是事实,总不能不让人说吧?咱们话也不重,比起外边那些个谣传还算好的咧!」 「谣传?什么谣传?」 「有人说,他之所以能得到如此荣宠,全是靠着姊弟共事――」 「住口!」 那人话还未完,便给突如其来的一阵喝斥打了断。几人因而一怔,只见先前一直未曾开口的楚越此刻正沉着一张脸,望向自个儿的目光带着浓浓的警告与冷意:「那家伙或许同咱们不对路,可一身能耐才学却是实实在在的。谁再让我听到一次这样的话,就得跟我去演武场对练一天!知道吗?」 「是……老大。」 楚越在几人间的权威至少有一半是打出来的,是以一听到得去同他对练一天,知道自己说错话的几名汉子连忙苦着脸应了过。 见几人答应,楚越不再多说,也不等属下跟上便自迈开大步准备回府,却不知自己的这一番「秉公论断」听在后头那群心思不纯的属下耳里,已然不由自主地展开了连番遐想…… 第二章 「听说昨晚你和楚越为了云梦大打出手,还差点拆了整个梦华楼?」 向晚时分,漫天霞色中,一阵明显带着促狭之意的语声自御花园内响起。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行事沉稳、向来以温厚宽仁闻名的当今皇帝高珏。 不同于平时在朝堂上带着威仪的和稳,这位正值壮年的九五之尊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望着眼前的妻弟,神情间的戏谑之意全无半点掩饰。 瞧着如此,坐于下首的司徒延卿微微一叹,道: 「若真和楚将军大打出手,微臣哪还有可能好端端地在这儿同皇上谈话?小命没丢便已是万幸了……不管怎么说,他的本事都是实实在在的,哪是微臣这一介文弱书生所能比?」 「话虽如此,听信这谣言的人还是不少。方才在御书房,还有人参你今日假公济私,因抢输女人所以在朝中刻意刁难楚越呢。」 高珏笑着道,显然半点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个小舅子的公私分明他可是深有体会――可这番话才刚出口,立时便引得前方青年有些不悦地微微蹙起了眉。 「什么抢输?从头到尾根本就是楚越那帮子人落于下风。真要做那种小家子气的报复,也该是楚越才对。」 「怎么,你不气人家污蔑你假公济私,反倒气人家搞错了谁胜谁负?」 「是否假公济私,谁说得分明?以双方刻下的对立态势,微臣只要有任何与他们意见相悖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处,都会给冠上一个假公济私的罪名。既然如此,继续争执、澄清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倒是这等青楼争胜的胜负可是明明白白的,不论别人怎么歪曲,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他有些不以为然地道。源自于自信的傲气充斥于眉宇间,让那张清美的面容更显光彩耀人。 可面对着青年如此神采,高珏却只是笑了笑,颇为亲昵地抬手戳了戳他的前额――后者虽马上抬手护住,却仍免不了额上给弄出个红印的结果――道: 「你呀!哪个大臣给如此侮蔑不是急着澄清?哪有像你这般的?根本就是吃准了朕不会枉信谗言治你的罪吧!」 「皇上圣明。」 司徒延卿虽给他这一指弄得有些狼狈,却仍不忘适时地奉上一句恭维。如此反应让高珏登时龙心大悦,才刚「偷袭」完的手忍不住又上前捏了捏青年面颊。 这下司徒延卿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苦着脸让君王在自个儿面上「一逞兽欲」。 如果让其它朝臣见到这等几近胡闹的场面,只怕立时便要大呼不可思议――谁能想象那个自来沉稳持重的君王竟也有如此「顽劣」的一面,而向来沉静淡定的司徒延卿也会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不过一旁守着的内侍对此早已司空见惯,谨守着「眼观鼻、鼻观心」六字诀,倒也不至于有什么失仪之处。反倒是凉亭外到来的人先一步有了反应。那内侍才刚听着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便已听得一阵半是气恼半是好笑的女子音声入耳: 「皇上,您又欺负燕儿了。」 「燕儿」是司徒延卿的乳名,向来也只有极其亲近之人才会这么喊……听出这声音的主人,那名内侍赶紧下跪行礼。司徒延卿本也想着要起身,却因脸颊还在高珏魔掌之中而没能达成,只能以目光朝来人表达了恭迎之意。可来人――当朝皇后司徒昕自然不会介意这些。一个挥手示意内侍退下后,瞧丈夫犹自在那边捏着弟弟的脸颊玩,她不由得秀眉微蹙,道:「皇上,燕儿都二十几的人了,您怎么还老爱这么欺负他?」 「他的脸从小就十分好捏,你不也十分清楚吗?况且这哪是在欺负他?他脸皮这么嫩,朕这是在帮他锻练。」 高珏以一番明显就是狡辩的言词回答道,双手却还是顾忌着爱妻而大发慈悲地放了青年一马。好不容易得着解脱,司徒延卿连忙顶着因饱受蹂躏而发红的面颊起身行礼道: 「微臣见过娘娘。」 「唉!这又不是在外头!就咱们自家人,何必顾着这些虚礼?快起来!」 见自个儿最疼爱的弟弟便要一跪而下,司徒昕连忙扶住了他。一旁的高珏对这个妻弟的性子显然也深有体会,凉凉道: 「这话朕也不晓得说过几次了,他还不是一口一个『微臣』?唉!真怀念他小时候奶声奶气地喊『姊夫』、『珏哥哥』,一见着就要人抱的可爱模样哪!人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陛下――」 听高珏提起他小时候的事儿,司徒延卿本就红着的面颊立时更添上几分霞色,有些气恼地唤了声。又羞又气的模样让高珏深觉意犹未尽,却因司徒昕在一旁护犊而只能就此收手,有些遗憾地将护在妻弟身前的妻子一把拉到了怀中。 后者虽因这么个举动而面露羞色,可眼下并无外人在场,没有失仪之虑的她便也顺从地靠在了丈夫怀中。 看着两人恩爱的模样,司徒延卿心下不禁隐隐起了几分艳羡――他出身世家,又是未来的家主,这婚姻自然脱不了政治联姻的份儿。可尽管他从小就告诉自己对这感情之事不应存有任何冀望,但有姊姊、姊夫这样的例子在,要真分毫期盼都不存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毕竟是极为自制的人,很快便逼自己压下了这样有些不合宜的情绪。 可这番变化却没有逃出高珏的注意。对此暗暗留上了心,他笑了笑,将话题拉回了最初的谤议之事上头。 「燕儿,朕知道你气性高,对那等无凭无惧的侮蔑向来不放在心上。可即便心中无愧,适当的自辩还是不可少的……这朝堂上知事理的不少,胡搅蛮缠的却也大有人在。你若不适当澄清一下,难保某些沽名钓誉的御史不会趁机发难――你也替朕想想,每次遇上那几个不明事理的,朕想保你还得被骂上一通昏君,真是何苦来哉。」 「微臣明白。」 明白高珏的回护关怀之意,司徒延卿心下一暖,当即认认真真地躬身应允。 得他应承,高珏这才满意地一个颔首:「明白就好……今儿个要交代你的就只有这些。你可以回去了。」 他和司徒昕自来恩爱,刻下会对妻弟下逐客令,自也是为了两人独处了。司徒延卿也是明白人,当下依言行礼辞别二人,就此离开了御花园。 能和天子同桌用膳、甚至给天子如此戏弄,司徒延卿所受的荣宠自不待言。可不论他再怎么受宠,在这偌大的皇城内也只有徒步行走的份儿。也因此,当他终于行到宫门前准备乘车回府时,已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眼下正当初秋,天气还残着几分炎热,这么一大段路走下来自然颇为累人。见主子到来,守在宫门前的护卫连忙送上了干净的毛巾让他擦擦汗。 「少爷。方才府中小厮来报,表小姐又来了,正急着要找您呢!」 「语柔?她又来做什么?」 司徒延卿闻言眉头一皱,「母亲没拦着她么?」 「夫人去相国寺参拜了,老爷也说让您自个儿处理。」 护卫恭声解释道,望着主子的目光却带上了一丝同情。 卢语柔是司徒延卿母亲那边的远房亲戚,其父卢余靠着司徒家在朝中的关系在京畿附近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县官。可他却未满足于此,还因觊觎司徒家的能耐而一心想攀上这个高枝,总是变着法子把女儿往司徒本家送。卢语柔本还对此有所不满,见着司徒延卿后却反倒变得比卢余还上心,就差没直接投怀送抱了……司徒延卿对她本就没什么好感,被这么纠缠后更是避之唯恐不及。是以饶是他已恢复了平时的沉静自制,听着这个消息时却仍忍不住一阵懊恼。 即便他对婚姻不抱任何期盼,却至少还有从中挑出一个不那么讨厌的对象的权利,而卢语柔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但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烦恼着该怎么避祸的他才刚准备上车,后头便已传来一阵绝对与友好无关的唤声―― 「司徒延卿!」 这一唤声到之时,出声的人也在护卫的警戒下靠近了马车,正是昨晚和今早接连同他杠上的枢密院参赞兼戌卫师副统领楚越。 此刻他正穿着戌卫师副统领的制服,身后却连一个兵都没带,一派光杆司令的模样。泛着薄汗的英伟面容似乎给太阳晒得有些红,衣领处亦有些濡湿,再加上那抓得正好的时机,显然是打方才就在不远处一直守着了……瞧着如此,本来没什么兴致的司徒延卿也只好舍命陪武夫,双眉一挑启唇淡淡道: 「楚将军倒是好兴致,这么个大太阳下还在练习站岗。」 说站岗,自然是讽刺对方在那边一直守着的行动了。许是说中了事实,楚越面色一红,也没想到司徒延卿是否真的见着他「站岗」便支吾着嘟囔道: 「谁晓得你会在里头磨磨蹭蹭这么久?若非清楚以你的傲性,绝对不屑于做出绕道而行的事,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地从哪个偏门小道离去了。」 这话自然是有些抱怨的意味在了。可那句「若非清楚以你的傲性,绝对不屑于做出绕道而行的事」却让听着的司徒延卿心头一动,昨夜于梦华楼中一度浮现的想法,再次闪过了脑海。 他的「朋友」确实从未了解过他……可「敌人」呢? 思及此,原先冷睨着对方的目光登时微现怔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向来与己水火不容、却也同样欣赏的武将。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起呆来,楚越还是头一遭见着司徒延卿那张漂亮得过份的脸孔如此不带一丝戏谑或调侃地对着自己,明明没有任何犀利的言词出口,却反倒让被瞧着的人更觉心下发怵……感觉自个儿有些落于下风,不知怎地心跳越来越快的楚越连忙开了口,音声却有些微涩: 「怎、怎么一直盯着我瞧?莫不是给本将军的男子气概吸引了吧?」 带着几分调笑之意的话语,语气却连一点调戏的气势都没有,连开口的人自个儿都觉得有些气弱……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本该马上冷言驳斥的司徒延卿却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又自瞧了他一阵,而后才微微扬唇、露出了一个让楚越有些目眩的笑容。 「怎么会呢?我又不是熊或猩猩?」 可伴随着笑容脱口的,却是这么句让对方瞬间转为暴怒的话语。 「司徒延卿!你说谁是熊?谁是猩猩?」 「我只说我不是,可没说谁是啊?」 「你、你――」 「楚副统领此来若只是想分辨自己是熊还是猩猩,就恕延卿不奉陪了。」 因对方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知如何反驳的模样而心情大好,司徒延卿含笑这么道了句后,转身便让一旁强忍着笑意的护卫扶着上了马车。 怎料他才刚坐定,外边便忽地起了阵骚乱,几声打斗声亦紧接着响起。意料外的情况让司徒延卿微微皱起了眉头,才刚打算探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马车的门帘却已先一步由外头掀起、而随之闯入其间的,却是他才刚单方面道别的楚越。 见自家的护卫还在后头死命拽着想把他拉下马车,司徒延卿立时明白了先前那番骚乱的来由,叹息着挥了挥手:「放手吧,你们拽不下他的……既然楚将军执意前来叨扰,就由着他吧。」 「……是。」 虽知楚越的武勇天下闻名,可几名护卫却还是因自己的失职而有些丧气,松开手回到了各自的岗位。反倒是始作俑者的楚越像个没事人般,见终于甩脱了那帮护卫,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便往司徒延卿对侧坐了下来。 「姓司徒的,别以为又能光靠几句话就能把我呼咙过去。今天你不把白天的事给我解释清楚,我绝不善罢罢休――为什么要阻拦兵部的请款?」 此刻他已一改先前给司徒延卿气着的熊样,气势汹汹地抱胸质问道。 后者早就猜到了他上门的理由,清美的面容之上神情沉静如旧,半点不被对方的威势所迫:「我以为今日早朝上已经对此做过充分的说明了。」 「充分的说明?你只说了句『兵部的预算用度有不妥之处』,算什么充分的说明?」 「对陛下而言,这么句便已足够。」 「那又如何?」 听司徒延卿还想用晨间早朝时的那番话蒙混过去,楚越英伟的面容立时染上了浓浓怒气,眉头一皱、略一凑前双眼直瞪向对方:「这事牵扯到的可是十多万北疆军士,你认为这么句话就足以代表一切么?」 「……也罢。此间详情复杂,你若想知道,回府后我再同你解释吧。」 「咦……好。」 没想到他转眼就答得这般干脆,楚越微愣着应了过,而因那「回府」二字而想起了方才自个儿冲动地上了对方马车的事实。 这辆马车还算宽敞,内里的装潢虽不特别奢华,坐起来却十分舒适,让向来不大注重这些的楚越多少开了些眼界――尽管不想承认,可这些个世家子弟的讲究有些时候也是挺有道理――拍了拍下方柔软的坐垫,楚越正想对此发表上两句感言,便旋即给鼻间萦绕的香气攫获了注意。 「这什么味道?」 「味道?」 因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而微微愣了下,司徒延卿动了动鼻子轻嗅了下,而旋即给前头楚越的一身汗味给呛了住,皱眉道:「是你的汗味吧。」 「不是不是!是香味!」 说着,他还像是想寻出那气味来源般探头探脑地四处嗅着,而终在离司徒延卿身子不到一尺之处停了下来,肯定地道:「是你身上的香气。」 「我?莫非是香囊?」 这才想起了可能的因素,司徒延卿从怀中掏出了平时固定带着的雅致香囊在他眼前晃了晃,而在得着他确认后重新放回了怀中。「这是我平日随身携带的,也没见你注意过,怎地今日特别提起?」 「同你这般独处还是第一次。平常光顾着斗嘴都来不及了,哪有心思留意那些?」 「这倒是……」 司徒延卿心有戚戚焉地应了句,却旋即因楚越犹自维持着与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而忍不住道:「楚将军非得如此靠过来才成么?」 「咦……抱歉。」 这才发觉自己几乎快挨着对方了,楚越连忙坐回了原来的位子上,目光却始终没能自眼前青年的身上移开。 他也是自个儿说着说着才注意到的……回想起来,他和司徒延卿认识也有好多年了,却因立场之故而总是针锋相对的多,鲜少有静下心来好好谈话的时候,是以他竟也直到此刻才发觉了司徒延卿身上那种……大异于其它世家弟子的、清幽淡雅、让人一嗅便觉心神为之平静的香气。 事实上,尽管司徒延卿可以说是这帮子世家子弟中的代表人物,却没有太多那些让人为之诟病――或者说让楚越讨厌――的毛病。他虽带着傲气,却不是那种凭借着出身便自矜身份、狗眼看人低的傲,而是源自于对自身才华的信心、多少有那么点孤芳自赏意味的傲;他公私分明、行事得体,虽总难免和自己一方起冲突,处理正事时却从来不曾公报私仇;他身为天子宠臣、天之骄子,却从未有过那等纨绔子弟强取豪夺、欺男霸女的行为。相反的,他一直都极力约束着那些个世家子弟、不让他们有太过出格的行为。再加上本身过人的手段与才华,除了那个「世家子弟」的身份外,司徒延卿都毫无疑问地是个十分出色而值得与之相交的人物。 可他却碍于立场,每次见面都老是同对方要闹上一番,从来没能……好好的看看、认识这样个出色的青年。 心下几分遗憾因而升起。见司徒延卿正自拄着下颚望向窗外,清美的面容虽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静淡定,一双秀气的眉却是微微蹙着,似乎有什么烦心的事儿……楚越也不知自己究竟哪根筋不对,竟然忍不住便开了口,问: 「你在烦些什么?我还以为这世上鲜少有让你头痛的事。」 听他突然出声,司徒延卿先是一愣,而旋即为自个儿的心烦竟被他瞧出而有些讶异……他知道楚越并不如外表所表现的那样粗豪不用大脑,却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敏锐地观察出自个儿的心思。说不清是懊恼还是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微微张唇正想说些什么,马车却于此时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 「……好。」 他开口应了声,音调却带着几分叹息般的无奈……「楚兄,请。」 「多谢。」 楚越依言下了车,心下却因司徒延卿首度没喊他「楚将军」而微起了几丝波澜。可还没来得及细思,后一步下车的司徒延卿便已在护卫的簇拥下从偏门入了府邸。一名像是管家的人物随即迎上了前。 「少爷,您回来了。需要用膳了吗?」 「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之后再说吧……父亲呢?」 「老爷刻下正在正厅同几位大人议事。」 「……语柔呢?」 「表小姐在偏厅等着……需要通报吗?」 「不必,继续瞒着她吧。」 顿了顿,见楚越已然来到身后,遂同管家吩咐道:「这位是楚副统领,带他到别院去吧……楚兄,我先去书房取些文件,就劳烦你到我房中稍候了。」 后面的话自然是同楚越说的。后者点点头表示明白,而旋即让管家领着往司徒延卿所居住的别院去了。 楚越并非第一次前来司徒府,可以往都是在正式场合前来见礼,活动范围也只限于前院,却还是头一遭这样深入其中。不得不说,这些个世家如此自恃确实有其理由。单是这内部建筑的式样布局,便足以让楚越小小地见识了番。 司徒延卿居住的别院位在整座府邸的角落,若让不知情的人瞧着,只怕会以为他是个不受家主重视的子弟。可事情自非如此。司徒延卿喜静,所以才要求父亲让他居住于此。虽说四周的戒备仍不可少,可远离了正厅一带,至少能让住的人耳根子清静许多。 这些自然是楚越从管家口中得知的。听说司徒延卿喜静,他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对方那即便处在应酬场合之中也总是带着一丝超脱的模样,亦随之浮现于脑海中。 他也不晓得自己怎会从方才便一直惦念着司徒延卿的事情,可每当他觉得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时,从管家口中得知的一些事情便又让他忘了前头的决定……而结果便是当他终于到达目的地在司徒延卿房里歇坐时,脑海却已莫名奇妙地塞了一堆司徒延卿的性情和喜好。 「有这么饶舌的管家成么?这可是宰相府呢……」 耳听管家的足音渐远,楚越咕哝了声,却没有就此将脑中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的打算。带着几分好奇地,他目光逡巡着开始打量起自身所处的房间。雅致的装潢、简洁的摆设,还有案上一瞧便知价值不斐的瓷器,怎么看都与自个儿家中只能以猪窝形容的屋子大相迳庭。可不知怎么地,即便在这样陌生的地方,他却没有任何格格不入的感觉,反倒有种莫名地亲切感。 也许,是因为这屋子极具司徒延卿风格的缘故吧? 为自己心中的感觉作了论断,又自打量一阵后,楚越才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着边等待对方的到来――怎料第一口茶才刚入喉,外头便已是一阵足音传来。楚越半是讶异半是惊喜地正待上前相迎,却旋即发觉了不对之处。 他乃是习武之人,对这等足音的辨识能力自然远过常人……而外头那轻巧中带着些扭捏的足音明显不属于司徒延卿。楚越本以为对方只是路过,可那足音却是笔直朝这间房而来……思及自己虽是受邀来此,可乍然遇见生人却仍免不了一番解释,犹豫半晌后,有些头大的楚越终是在那足音到房门口的前一刻闪身进到内室、直接便往司徒延卿床下躲了去。 便也在他藏好身子的瞬间,房门开阖声响起,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嗲到让他有些发麻的女子声音:「表哥――」 这音声方入耳,便旋即让楚越大大庆幸起自己入内躲避的决定。半晌后,多半是见着房内没人,那女声再度响起,却是带着些许讶异地: 「怎么没人?难道管家跟我说的是实话?不对!这桌上明明有喝到一半的杯子……表哥一向爱洁,哪可能就这么搁着不管?分明是回来了才对。」 女子这话一出,楚越登时一阵冷汗――此刻他也猜到了这女子多半是司徒延卿入府时问及的「语柔」,也多少猜到了对方刻意避着的理由。无奈他已躲到床下,自也没了出面解决的可能,只好继续缩着静观其变。 不到片刻,又是一阵足音由远而近。这次便确实是他所熟悉的、司徒延卿的足音了。按说苦等的对象终于到来,他应该感到相当高兴才是,但此刻的楚越却巴不得司徒延卿赶快掉头离去,等那「语柔」死心之后再回来不迟。 可他和司徒延卿显然没那种「心有灵犀一点通」的联系――便在他的默默哀叹中,抱着一叠文书的司徒延卿推门入了屋,可面上原本还称得上愉悦的表情,却在瞧见房内出乎意料的身影后瞬时为之一沉。 「是谁让你进来的。」 脱口的音色冰冷,却是连平时应酬用的静稳疏离都不存分毫,连床底下的楚越都听得有些为之一寒。偏生那卢语柔却好似对此全无所感,含笑上前扯着他衣袖道:「是我自个儿进来的,表哥。管家还骗我说你在宫里呢!幸好我自个儿来了。」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倒好似她随意进人房间一点错都没有一般,脸皮之强韧连司徒延卿都一时有些无语。心头惦记着本该在屋子里却不见人影的楚越,他甩脱迎上前的卢语柔将文书往桌上一搁,问: 「有什么事?」 「我、我刚和娘学了炖鸡汤,所以带了一盅来想让表哥尝尝。」 「我没胃口。」 「可表哥累了一天了,说什么也该补补身子才是……汤保证好喝的!表哥,你就试试嘛!好不好?」 听司徒延卿开口便是拒绝,卢语柔自然无法接受,不依不饶地用上了那番让楚越发毛的嗲声哀求道。听着如此,司徒延卿心下更是生厌,却又不好用武力赶人,只好耐着性子沉声道:「要我喝可以,但你之后不许继续赖在我房中。」 「没问题。人家只是想帮表哥补补身子嘛。」 「汤呢?」 「我放在厨房温着,这就去拿!」 听表哥答允,卢语柔登即面露喜色地出了房,可留在房中的司徒延卿却像是浑身力气都给抽空了般,足过了好一阵才叹息着歇坐了下。 「楚越,你在吗?」 再听不见女子足音后,他尝试着唤了声,因为对方理当在此的这个事实……果不其然,只听内室一阵细碎的骚动声响起,他才刚起身提步入内,便见着一身军服的楚越略显狼狈地由床底下爬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楚越对自己憋气销声的功夫向来自信,怎么也没想到司徒延卿会发现他仍在房中。 闻言,司徒延卿笑了笑,道:「只是猜测而已。杨管家向来尽职,不可能让你乱晃到其它地方去的。既然你已来此,语柔却不晓得你的事,那么可能的解释自然就是你虽已先一步来此,却因语柔的造访而不知怎地想办法藏起来了……唉。」 话语至末却是一叹,因为那个难以对付的表妹……方才躲在床下听完全程的楚越对此也深有体会,忍不住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 「有这么个表妹在,也真是苦了你了。」 「……你也是。来此做客却还得委屈地躲在床下……待会语柔还会再回来一趟,就劳驾你先忍耐一会儿了,等事情过后我再同你说明清楚。」 「放心,这点时间我还能等的。军中的生活都过来了,听个床脚算什么麻烦?倒是你还――糟!你表妹回来了!」 解释的话语才到一半,便因听着那骇人的足音而为之中断。司徒延卿知道他耳力敏锐,故尽管没听着什么动静,却还是在投以一个抱歉的眼神后,重新回到了外间。 他才刚坐定,便已听着一阵足音自外边传来,心下不禁暗暗佩服起楚越的能耐……只听那足音渐近,小片刻后,房门由外而启,卢语柔端着碗汤的身影亦随之映入眼帘。 「来!表哥!」 见司徒延卿确实仍在房中等着自己,她登即兴高采烈地将汤碗连同勺子放到了青年面前。后者秉持着尽早解脱的心思,也不迟疑便拿起汤匙开始喝汤。 虽说他本就没怎么冀望这表妹的手艺,可入口的微妙味道却还是让习惯了美食的他微微皱起了眉……抱持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逼自己勉强将汤喝完了,他搁了汤匙将碗推向卢语柔:「喝完了。你满意了吧?」 「满、满意了……不过表哥,你没什么感觉么?」 「感觉?」 「这、这盅鸡汤放了很多滋补的药材,喝了应该会暖暖、热热的吧?」 「药膳要作用也需要一段时间,难不成你还想在此继续等着?」 「如果表哥执意要求,人家自也只好留下了。」 司徒延卿本是带着逐客之意地一声质问,怎料卢语柔却刻意曲解了他的话意、拉开椅子便在他对侧坐了下……即便以司徒延卿的修养,对着她如此举动也不禁有些恼火。可还没等他厉声逐客,眼前便已上演了让他有些惊叹的一幕。 只见楚越不知何时已由内室走了出来,边眨眼睛同他示意、边轻手轻脚地靠近了卢语柔的身后……随着他一个手刀劈下,本还叽叽喳喳的女子登时消声、一个仆前倒在了桌面上。 「放心,我控制了力道,只是让她睡一觉而已。」 或许是怕司徒延卿误会,楚越开口解释了句,同时抬手又自点了卢语柔几处穴道让她睡得更熟。完全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司徒延卿先是一愣,而终是按捺不住地笑出了声。 「人说术业有专攻果然有其道理……言语讲不通的,还是得靠武力才成。」 「嘿!我也就这一手,要我说理还不成呢!可惜我家老爹早成精了,不然在他唠叨时来上这么招,耳根子必会清静许多。」 楚越笑道,同时一把抱起了案上昏睡的女子――他方才一直是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刻下一瞧,才知道这卢语柔确实也有几分足为倚仗的姿色。只是这姿色虽称得上中上,可若和司徒延卿站在一起,那画面却是半点扯不上「郎才女貌」四字,而是实实在在的绿花衬红叶了……在心底为对方默哀一声后,他抱着女子走到了门前:「隔壁房空着吧?」 「嗯。以前是我的贴身丫环住的。她嫁人后便一直空着了。」 「那就让『表妹』去那歇上一晚吧!若是让她回去,难保不会再生事端。」 「也是……那就劳烦你了。」 司徒延卿确实也有些怕了这个表妹,遂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楚越身手颇为利落,力气又大,这般扛着人一来一往,还不到十息便已完成。见他去而复返,司徒延卿微微一笑,将案上的汤碗搁到一边后便取出了先前备好的文书,于楚越入座后同他说明起了今晨有那番异议的理由。 第三章 一如司徒延卿的文名,楚越的武勇同样在京里颇负盛名。 他曾在御前比武赢下了多位大内供奉,再加上一身有若通神的箭术,让他得到了个「年轻一辈武勇第一」的称号……这的确是事实,但这个事实却也往往误导了许多不知情的人,让他们将这名将门虎子当成了不晓得什么叫动脑的武夫。 可若楚越真是不会动脑的武夫,又岂有可能年纪轻轻便轻松剿灭盗匪、乃至于日后独领威远西军击退东胡?事实上,也正是因为他晓得动脑,司徒延卿才会愿意在知晓他的疑问后花时间找出文书同他一一解释。 「照兵部这等层层苛扣的状况,户部就是拨了四十万白银为军士添购冬衣,到士兵们手中也只会是粗略塞了些棉絮的劣等品。」 将户部当时的拨款资料、物品时价以及最后送到军士们手中的成品状况一一指出,司徒延卿将标注着记号的册子送到对方面前,却在抽回手后身子微微一顿,而后略一垂首、抬掌覆上了前额。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楚越才刚接过册子,便瞧见了他这个有些不大寻常的动作,有些关切地开口问道,「不舒服就歇会儿吧?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 事情的原由他早在开始谈话不久便已厘清,刻下也只是进一步了解详细的状况而已,故有此言。 但听着的司徒延卿却只是放下了手,摇了摇头道:「身子有些莫名的发热而已,不碍事的。」 「发热?难道是表妹那碗药膳鸡汤的功效?」 「可能吧……虽不晓得她加了什么药材,但应该没事才对。」 「那就好。」 两人间的交谊虽因今日这一折而有所进展,距离却仍十分微妙,是以楚越心下虽隐觉不对,却也只得就此作罢,继续研究起那一笔笔有问题的款项。 若在平时,他对这等琐碎的钱粮账目自然是十分头疼且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或许是司徒延卿的说明相当简单明了的缘故,他不仅没给那些个数字搞得头昏脑胀,反而还很快便明白了这之间的问题所在……心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分钦佩之情因而升起,他抬头正想向对方道谢,却旋即给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司徒延卿正以单手撑持着前额,秀逸的双眉微蹙、深眸微微泛着水气,平日白皙的肌肤更是一片霞色,瞧来格外娇艳欲滴――浮现于脑海的词汇让楚越自个儿吓了一跳,连忙甩了甩头将之驱赶出。 若在平时,瞧着对方如此举动,司徒延卿自是少不了要调侃上两句的。但此刻,他却连对方的动作都未曾察觉,只是强撑着精神继续从备好的文书中寻出关键之处。无奈身子的状况似乎只有越渐恶化的态势,不仅吐息愈发粗重、给文档翻页的手亦有些微颤……他虽犹自强忍着,可明显看得出十分难受的模样却让楚越终于再难按捺,抬手按住了那同样染上几丝嫣红的掌。 如此举动让司徒延卿微微一颤,清美的容颜微抬,对向楚越的眼眸湿润而带着几分不解:「怎么……?」 「什么怎么?身子不适就别再逞强了。若因这一点小事而害得你病倒,楚某又该如何自处?」 说着,觉察到自掌心传来的、对方身子有些异乎寻常的热度,楚越更是眉头一皱、再顾不得什么距离的一把拉着司徒延卿便往内室走去。 楚越力气极大、手段又巧妙,司徒延卿甚至连反抗都来不及便给由座上拉起,只得顺着对方的意思到内室歇息。 他也不晓得自个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身子莫名发热就算了,神智更是莫名其妙地一阵昏沉……他不是没吃过补药,可再怎么补也就是上上火、流个鼻血之类的,从来也没有眼下这等情况发生。若非他意志过人,方才决计无法撑上那么长时间。 但刻下显然不容他继续逞强下去了……见楚越颇为强势地逼着他到榻上歇坐、又替他将被子、枕头备好,明明是有些越界的举动,却让他瞧得心头一暖,本就昏沉的神智亦因而更显迷离…… 不觉间,再次浮上脑海的,是近日曾几度牵引着自个儿心思的疑问。 ――最了解一个人的,往往是他的敌人。 那么……楚越会是那个人吗? 那个……除了姊夫和姊姊之外……真正了解他的…… 「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去帮你找大夫?该死的!你那表妹的手艺根本不能信!哪有人吃补药吃到病成这样……司徒延卿?」 一边正忙着的楚越一时没注意到他的失常,有些气急败坏地抱怨道。可当他转而望向司徒延卿时,对方明显恍神的模样着实让他骇了一跳、有些慌乱的一声急唤――他还是头一遭在向来沉静淡定的司徒延卿面上看到这种神情。过于异常的状况让他有些不安地凑上了前:「司徒延卿?你还醒着吗?司――」 呼唤的语音,因身前青年突然张开双臂环抱上自个儿肩背的动作而休止。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楚越的思绪瞬间停滞,只觉一股让人心神舒爽的香气逐渐飘近、下一刻,某种温软已然覆上了自个儿双唇。 楚越不是雏儿,自然很清楚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可现下的情况显然不容他多想。只觉那双唇瓣温柔却不失侵略地逐寸舔吮而下,由唇及颈、再到肩际、锁骨,不觉间,原先笔挺的戍卫军服已然大敞,过于炽热却灵巧的掌自脊背轻轻抚划而下,再衬上胸前那双技巧撩拨着的唇……楚越只觉身子一软、阵阵酥麻感自腰间漫开,当他察觉到时,原先还站在床前的身子已然仰倒榻上,而那个引起一切的「病人」却正压在他上方、双掌解开他裤头便往他腿根处某个隐密的所在行去―― 该死的!「表妹」下在汤里的根本不是什么补药!是春药! 当楚越终于从司徒延卿意料外高明的技巧中领略到这个事实时,已是自个儿双腿被抬到半空、而对方也正准备解开衣裳「提枪上阵」的时候了。眼见自个儿的后庭花即将不保,楚越面色一白,一记擒拿手使出、使力一扳便将司徒延卿一把反压到了身下。 「呜……」 似乎是给他这一记弄得有些疼,司徒延卿低低呻吟出声,隐带艳色的音声却让楚越听得身子一颤。低头望去,只见那明显失了神智的青年正用一双满载情欲的湿润眸子直直盯着自己,清美的面容因渴求而更显艳丽,不久前还在他身上流连着的双唇更是红艳动人……过于诱惑的一切让楚越瞧得脑袋一热,本就给撩拨起的欲火瞬间大涨、几乎有股冲动想就这么顺势要了身下的人。好在对方身上那股宁神的香气让他维持了最后一丝理智,咬牙出手、略一使力将人掐昏了过去。 他这一出手,身下的司徒延卿登时软倒,可他却仍有些不放心的取过衣带小心翼翼地缚住了青年双手,直到确认对方真的没有任何威胁性了才终于松了口气,余悸犹存地避开对方在床榻一角歇坐了下。 难怪表妹方才一直扭扭捏捏地想要留下。她分明就是打着生米煮成熟饭的主意嘛!可这番计划却因自己的来访而有了意料外的发展。司徒延卿确实喝下了春药,本该是另一个主角的表妹却被自己打昏了扔到隔壁去……而结果,便是因药效发作而神智不清的司徒延卿在混乱中将自己当成发泄的对象压倒,自个儿后庭花也险些因而不保的状况了。 「真是的……想我堂堂楚大将军一世英雄,哪有给人压在身下的道理?真要来也该是我上他而不是……咦?」 抱怨般的自语,在察觉到自己话中隐含的意义时为之休止――他在想什么?司徒延卿和他一样是男人,什么谁上谁的本就不存在,哪还有什么谁该谁不该的?那可是男人呀!不论容貌再怎么出色,他都不曾、也不会将司徒延卿当成女人的!可―― 可为什么……方才司徒延卿吻他、碰触他时,他心头不但半点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反而还有些不由自主地沉醉其间? 他的心底……明明比任何人都要欣赏这么个才华洋溢、能力卓绝的翩翩公子啊! 他……到底…… 「呜……」 中断了思绪的,是已第二度入耳的、带着几分难受的诱人音色。 因而想起了什么,楚越抬眸望向给缚住了双手昏睡在榻上的司徒延卿。他方才的出手十分精准,是以后者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只是人昏睡了,于其体内作用的药性却不会跟着消失。那张娇艳欲滴的容颜刻下已然泛起了薄汗,吐息亦转为急促。细碎呻吟断断续续地自唇间流泻,再衬上那因情欲难耐而不自觉地轻蹭着床榻的身子,难受的模样让一旁瞧着的楚越心头一紧,却又在隐隐心疼之余,一股名为欲念的火,也跟随着自下腹窜升。 察觉自己同样有些反常,楚越咬牙别过头想抗拒这份诱惑,却又因对方难过的呻吟而忍不住再次回过了头……他本就是颇为仗义的性子,对司徒延卿的感觉也不错,自然不忍心见着对方如此痛苦――尤其那春药也不知是哪儿来的、药性如何,万一真放着不管,难保不会伤到司徒延卿的身子…… 思及此,犹豫半晌后,他终是深深吸了口气,一个探手撩开司徒延卿衣袍、解开对方下衫小心翼翼地握上了那已十分硬挺的物事。 他不是没看过别的男人的玩意儿――往昔在军中时哪那么多讲究?裸裎相见、比比大小和射程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但看是一回事,实际摸又是一回事。入手的触感让他微微颤了下,却偏偏又没什么违和感。反倒是右掌包覆而上的瞬间,青年身子的轻颤与随之流泻的呻吟让他身子又是一热,情不自禁地便如替自个儿纾解一般,运动着右掌套弄、抚慰起掌中的物事。 「我只是想让你舒服点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喔?」 楚越喃喃朝被自己掐昏的青年解释道,自欺欺人的意味却连他自个儿说着说着都有些心虚了起来……明知道不该继续看下去,可他的目光却怎么也没法从司徒延卿的身上移开――随着他手下的每一个动作,身下的躯体都会轻颤着给予相应的回应。掩在衣下的双足因快感而绷紧,腰背微挺、那张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人的清美面容更是难耐地半仰着,颈际优美的线条随之展露于外……再衬上那给绑缚着无助紧揪着床单的双手,楚越只觉喉头一阵干渴,几乎想就这么俯身将那双手反压过顶,然后纵情吻住那过于红艳的双唇、撷取青年口中的甘醇与芬芳。 明明早该过了因美色而冲动的年纪才是,但此刻的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才是那个吃了春药的人,明知眼前的是个男人,却仍忍不住想将对方一寸寸拆吃入腹、纵情所要而至纳为己有。 他真的……好想…… 掌中物事得着解放的那一刻,随着一股湿热在自个儿手中漫开,那过于诱人的身子也在刹那的紧绷后转为瘫软……轻喘流泻间,司徒延卿原先紧闭着的眼已然缓缓睁了开,泛着水气与情欲的眸光渴求地望向给予自个儿无上欢愉的人。被这样一瞧,楚越原先勉强维持着的理智瞬间断线,终于再难压抑地倾身压了上。 一如先前所幻想着的,他单掌将司徒延卿给缚着双手一把反压过顶,而后重重吻住了那双打一开始便不断诱惑着自己的唇……细碎的呻吟瞬间给封了住,取而代之的却是唇舌交缠着的濡湿音声。他纵情掠夺着那双唇、那口中灵巧回应着的舌,以及属于青年的每一丝芬芳。所有的一切都美好得远超乎预期,让他一旦陷入,便再也无法消停。 或许是春药的作用、也或许是方才高潮的余韵,司徒延卿没有发出任何抵抗的力道,而是任由对方恣意采撷着双唇、甚或熟练地予以回应。原已睁开地双眸重新阖了上,却不再是因为昏睡,而是因为那延续未断的深吻。察觉到这点,本就失去理智的楚越更是没了顾忌。注意到司徒延卿身上的官服早已松脱,中衣亦是一片凌乱,濡湿的右掌索性便沿着青年腿根一寸寸爱抚而上,揉捏抚弄着、让那本就染着瑰色的肌肤更显艳绝。 「嗯……!」 当交缠已久的唇舌终得分开的瞬间,艳丽的呻吟再次流泻,却已带上了远异于初时的媚意,半睁着的双眸,亦同。明知司徒延卿早就失了神智,可如此姿态还是让楚越瞧得心头一热,忍不住便松开了原先压制着对方的掌,而后重新低下头、以唇吮上了青年带着艳色的细致肌肤。 咽喉、肩颈、锁骨,似于对方先前的举动,源于渴求的力道却只有更为深切。朵朵印记随着他双唇的每一次深吮而绽放、下方的身子亦随之传来阵阵轻颤。感觉到那与己相贴合的欲望已在自己的挑逗下重新恢复了硬度,同样早已蓄势待发的楚越遂以空着的左掌握上彼此要害,前后摩擦着挑勾起更深的欲求。留连于青年肤上的双唇亦已下移至胸前,轻轻吮上了那微微挺立的红实。 「呜……那里、再……啊……!」 明明是迥异于女子的平坦,但对此刻的楚越而言,这平坦的胸口却比过往所经验的双峰都更来得醉人。听着上方因自己的撩拨而起的每一丝呻吟、感受着下方每一次碰触所传回的震颤,相互矛盾的满足与渴盼瞬间占满心头,让他终忍不住张唇一声低唤: 「卿卿……」 他知道那帮世家子弟总是喊司徒延卿「少允」,也知道此刻的司徒延卿多半分不清自个儿究竟是谁。可当他这么唤出口时,那失去了钳制却未曾抗拒、反而顺势套上他颈项的双臂,却让他有了种对方已完全属于自己的感觉,而令胸口满溢着的情绪当下几欲溃堤,下身摩擦、索求着的动作亦随之加剧。他一次又一次地在那肤上留下深深印记、直到彼此同样在这样亲昵的碰触下达到了顶点。 「卿卿、卿卿……」 释放过后,楚越同样有些脱力地压在对方身上。他将头颅深埋于那让他无比眷恋的肩际、一次又一次地唤着那只属于他的昵称……此刻,身下躯体的热度仍没有减退的迹象,才刚解放的欲望也正蠢蠢欲动、甚或难耐地轻蹭起他的身子。楚越心神本就有些乱,给司徒延卿这么一诱惑自然难以抗拒。渴望占有对方的欲念逐步侵蚀着最后的自制,让他终是再难按耐地撑坐起,抬起青年双足将沾染着彼此体液的指探入了对方下身的幽穴。 不知是不是受到春药作用的影响,指尖的进入没有太多的困难,再加上体液的润滑,很快便直没入了深处。下身的不适感让司徒延卿低低呻吟了声,腰肢轻轻颤动着似想逃离,却反倒引得体内的指埋得更深……迷离地眸光似渴求又似怨怼地望着让自己乍失温暖的男人,让有些沉醉于他体内紧致温热的楚越再也禁不住诱惑,稍微放松他内里后便抽出了深埋于青年体内的指,将自身同样再度硬起的男根抵上了那微微开合着的幽穴。 「呜!别……不成……啊……!」 尽管已失了神智,可当那硕大的凶器侵入体内的瞬间,司徒延卿还是本能地发出了破碎的呻吟与讨饶。纤细的腰肢晃动着便想逃离、双足亦挣扎着前后踢动,却全给了楚越一把制了住。他紧紧捉住了那不住颤动着的腰肢向前推进,将自身的欲望更深地埋入身下的躯体。 那份紧致与温软吸附而上的那一刻,醉人的感受让楚越轻吁了声,却没有马上开始动作,而是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吻上了那张已微微带泪的容颜。或许是感受到了这份疼惜,司徒延卿的身子略微放松了少许,而在那双唇再一次与己叠合时一如最初地给予了回应。 如此改变对楚越不啻是一大鼓励,遂以舌撩拨着展开深吻转移司徒延卿的注意,同时缓缓摆动起下身,以着平缓而规律的动作开始进出身下醉人的躯体。 逐步展开的侵略引起了怀中躯体的阵阵轻颤,却已不再像初时那样带着抗拒。跨于自身腰际的双足更已微微收紧,像是渴求着彼此更深的结合……察觉这点,楚越心下更是一喜,挺进的动作未断,却已开始逐步加剧了需索的力道。 「啊、再……」 四瓣暂分间,更添艳色的呻吟自司徒延卿唇间流泻,双臂亦已再一次勾揽上楚越肩背,而随着那硕大的凶器又一次重重挺入、深处被冲击着的敏感让司徒延卿身子剧颤、唇间呻吟亦随之转为高亢:「那儿……啊、楚……」 「卿卿……!」 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再加上那疑似呼唤自个儿名字的「楚」音,身下人儿的反应让楚越当下更是心情激荡难平,边爱怜地细细吻着青年面庞边加快了下身的动作,一次又一次深深顶向青年体内的敏感之处。 「卿卿、卿卿……喊我,卿卿……」 双唇摩娑于司徒延卿耳畔,他一次又一次地唤着,希望青年能再一次唤出自己的名。可接连席卷而至的快感却让那流泻的每一个音色都成了令人迷醉的呻吟。攀附于自身肩头的双臂收紧,交缠于后腰的双足亦如是。感觉到身下的躯体又一次轻颤着将自己迎至深处,楚越心下虽仍有些遗憾,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在那内壁又一次收缩时就此解放在了司徒延卿体内。 「卿卿……为什么不喊我,卿卿……?」 短暂的高潮过后,感觉到身下的人儿仍没能解放,他延续了停留在对方体内的态势在青年耳畔喃喃低问道,「你知道是我的,对不?你知道的……卿卿。」 说着,他微微动了下腰际,仍残留些许硬度的凶器登时引得司徒延卿一阵轻颤,可下腹挺立的欲望却仍没有释放的迹象。楚越知道自己这么做多少有些威胁的意味在,可一想着方才听着那「楚」字时的愉悦心情,他便说什么都想听对方完完整整地喊上一声。 「呜、嗯……还……!」 无奈司徒延卿此时更多地是倚仗着本能,只是一个劲儿的猛蹭着他,撩拨得他很快又欲火高涨了起来,听着的却仍只是那交错着渴切的呻吟。如此景况让楚越有些无奈,轻咬了咬司徒延卿耳廓后、一个抽身退出了青年体内。 原先充满着身子的硕大乍然退去,随之而来的空虚感让司徒延卿本能地便想撑起身子再一次拉回对方,却给楚越扶抱着反过了身子由仰躺转为扶趴。他有些困惑地就着姿势回过了头,便见到男人再一次以指触上他臀丘。不到片刻,身子给侵入的感觉再次传来,原先充满着体内的热液亦随着对方如此动作而缓缓流出……略嫌黏腻的感觉让司徒延卿有些难耐地晃了晃腰肢,结果便是又一次令得对方的长指更深地滑入体内。可在已体验过先前欢愉的此刻,指尖的抚触怎么也无法满足身子的渴望。对向男人的目光因而带上了几分企求,原先撑着上身的掌亦有些难以自禁地行向了自个儿始终没能得解的欲望…… 便在他指尖触上自身要害的前一刻,身后的楚越乍然出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意料外的钳制让司徒延卿回望着对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埋怨。可还没来得及挣脱开,原先探入体内轻轻搅动着的指便已再度抽离。隐隐预感到什么的青年因而放缓了挣扎的力道,而一如预期地迎来了那由后贯穿身子的硬挺。 「啊……!」 虽已有所准备,那一瞬间的冲击却仍让司徒延卿低低呻吟出了声。挣扎的力道至此完全消失。他任由楚越反手包握上自个儿掌心,同时轻晃着腰肢迎合起那已再次展开的占有。 相较于初次的彼此相对,刻下的姿势虽没能让双方正面相拥,彼此的结合却只有更为深刻。俯身撩开了司徒延卿身上凌乱的衣裳,楚越俯下身子以唇沿着他背脊怜惜地细吻而上,而至彼此叠覆着轻吮上青年耳垂。撞击着深处的力道与随之而来的快感让司徒延卿原先支着上身的单臂一软,而终是再难撑持地向前倒上了床榻。 「楚……越……」 承受着来自后方的一波波冲击、感受着那流连于肩颈的细细舔吻,迷乱间,细碎的低唤自司徒延卿唇间流泻,而终在那接连侵袭着身子的快感中得着了解放。白浊体液洒落床榻,高潮所带来的极致欢愉更让他周身力道全失,全仗着楚越锁于腰际的掌才不至于瘫倒榻上……可饶是如此,身后的冲击却没有因而减缓,反倒因着他方才的那一唤而越形猛烈。 「你果然知道的……卿卿……」 下身急剧的抽送未停,楚越双唇覆于司徒延卿耳畔轻声道,随之溢满于心头的喜悦让他几欲发狂,索要着怀中人儿的力度加剧,环抱着对方身子的臂膀亦随之收紧。事情的起因还有一应顾虑早给他忘得一干二净。此刻占满了他全副心思的,只有眼下正承受着自身占有的司徒延卿,以及渴望永远独占对方的情绪…… 「卿卿……卿卿……」 喃喃低唤间,望着那依旧回望着自己的、潋滟而明媚的双眸,以及那似乎正轻轻呼唤着自己的双唇,楚越心神一颤,而终又一度解放在了司徒延卿体内…… 第四章 将司徒延卿自沉眠中唤醒的,是窗外隐隐透进的晨光。 他本就是十分自制的人,官至一定位阶后,更因上朝之故而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时辰一到便会自动醒转,今日自也不例外……神智迷蒙间,他习惯性地想支起上身起身更衣,怎料双臂却酸软得连一丝气力也提不起,周身上下更是泛着一股近乎散架的酸疼。过于反常的状况让他原先仍有些迷糊的脑袋瞬间清明,而旋即给自个儿刻下的状态骇了住。 不同于平时略显硬实的床榻,此刻自他身下传来的,是某种温暖而带着几分弹性的触感……耳畔传来的规律心跳,再加上此刻正紧锁着自身腰肢的力道,无不昭示着此刻正让自己当成床榻压着的,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还是个男人。 可让他震惊的却仍不仅于此――真正震慑了他的,是周身酸疼之外、自下身传来的强烈钝痛……以及体内某种硬物充满着的违和感。 意识到这究竟代表了什么之时,向来以冷静自诩的司徒延卿脑袋已是一片空白。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逃离这已完全失控的一切,可紧箍于腰际的、那明显属于人的双臂却让他连起身都无法。他努力挪腾身子想自这样的禁锢中逃开,不想却刺激到了仍停留于体内的物事。一片慌乱中,司徒延卿只觉一股力道骤然顶向深处,猝不及防下、本就酸软身子登时一阵酥麻,唇间一阵呻吟亦随之流泻: 「呜……!」 音声不大,可再加上先前的那一番「挣扎」,却已足令下方的楚越同样自沉眠中转醒……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那张昨夜他曾无数次怜惜地亲吻着的清美面容,再加上此刻仍包围着自身欲望的紧致温软,让他情不自禁便加重了环抱着对方的力道,过于亲昵的呼唤亦随之脱口:「卿卿……」 「楚……越……」 他的一唤一如盼望地得着了回应,可同样的两个字,音调却已不再是昨夜的迷乱渴求,而是近乎咬牙切齿而蕴藏了深深怒气的……明显带着不善的语气让本还有些沉浸在昨夜缠绵中的楚越愣了下,而旋即察觉了那张清美面容之上强忍着怒气的神情,以及正含怒瞪视着自己的深眸。 入眼的一切让楚越只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昨夜种种悉数浮现,造成那番缠绵的缘由更是清晰……英伟面容登时一阵青一阵白,神情亦随之转为无措: 「卿卿、我不是、昨晚――」 「……放开我。」 可面对他语无伦次的辩解,得到的,却只是司徒延卿沉静到近乎异常的三字回应……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紧抱着对方,楚越连忙松开了手。得着解脱的司徒延卿勉强撑着双臂想要坐直身子,可彼此仍旧结合的状态却让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酥麻的腰肢和至背脊直窜而上的快感让他才刚勉强撑起的身子不到片刻便再次软倒……说不清是屈辱还是什么,见楚越独自呆楞地望着自己,满心的慌张与无措让他终于忍不住爆发,怒声道: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从我……身子……」 最后的言词未尽,音声却已是微颤。那份难得流露的无助让楚越瞧得心头一疼,浓浓愧意亦随之于心头漫开。 「对不起……」 原先的傻样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满怀愧疚与不舍的歉然。轻轻道了声「失礼」后,他撑坐起身――如此举动自然引得司徒延卿一阵轻颤,却仍咬牙忍下了到喉的每一丝音声――准备将怀中的人儿抱离,怎料外间却于此时传来一阵激烈的撞门声。过于突来的变化让方才正忙着厘清状况的两人一时反应不及,便见着一个人来势汹汹地冲入了内室―― 「少允!你和语柔在这做――」 来人质问的话音未完,便因瞧清了榻上情况而戛然休止。 一身军服的陌生男子、跨坐在他身上的司徒延卿,以及内室里隐约飘散着的淫靡气息……稍有经验的人都能从中猜出什么,更别提两人身上凌乱的衣衫以及裸露于外的肌肤上清晰可见的印痕了。来人因而神色大变,瞪大了眼睛想找出理当在里头的卢语柔,却怎样看也看不到女子的身影。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卢语柔的父亲、司徒延卿的表舅卢余。 见着来人,司徒延卿哪还搞不清楚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原仍看得出几丝怒气的面容瞬间转为冰冷,沉眸冷冷睨向独自呆楞着、却似有些不由自主地痴望着自己的卢余:「出去。」 脱口的音调同样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迫人气势……给他这么一斥,卢余登时清醒过来,而旋即给那入眼的冰寒神色冻得通体发寒,连应声都不及便给吓得匆匆夺门而去。 碍事者离开了,内室之中的尴尬气氛却是不减反增。同样由卢余的那声「语柔」明白了什么的楚越有些担忧地望着神色沉冷的司徒延卿,微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启口……足过了小半刻,才由司徒延卿先一步打破了沉默。 「抱我起来。」 脱口的音调淡淡,便好似恢复了平日那个沉静淡定的天之骄子、国之栋梁一般……楚越心下因而微微发怵,却仍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抱起、并将自个儿仍旧停留在司徒延卿体内的分身退了出来。 可尽管他已万般小心,那因晨起而精神旺盛的物事还是在退出时引得怀中的人儿一阵轻颤。如此反应让楚越纵知不该、却还是禁不住地给挑起了欲火,足费了好大的工夫才得以将之压抑下来。 彼此结合处分开的瞬间,昨夜楚越遗留在对方身子里的白浊体液也随之满溢。自腿根流淌而过的黏腻让司徒延卿又是一颤,却还是深吸口气强自按下了心头的异样,让楚越扶着自己在榻上一角靠坐下来。冰寒眸光隐现茫然怔怔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而终是不忍卒睹地沉沉阖上了双眸。 他身上犹自穿着凌乱的官服,楚越身上也还套着已皱得不成样的军装,足可想见昨夜的情况有多么突然。至于激烈的程度……他此刻几如烂泥般的身子便足以说明一切,更别提彼此身上都留着的印迹了。 那不仅代表着昨夜的……癫狂,也同样代表着自己曾给予的回应。 ――也许,比起被楚越拥抱,更让他在意的,是自己竟也曾回应对方的这个事实。 思及此,本就有些昏沉的脑袋更是开始隐隐作痛。他想抬手揉揉额角,却连这点力气都不存分毫,更别提整理刻下狼狈的仪容准备上朝了…… 「不介意的话……帮你清理身子好吗?」 便在此际,就好似听到了他的心声般,楚越的声音入耳,语调还带着难以掩饰的愧疚……司徒延卿睁开了眼,瞧不出一丝情绪的目光对向身前的英伟男子。那神情间全无掩饰的自责与关切教他瞧得心头一颤,而终在片刻沉吟后、轻轻颔首应了过:「劳烦你了。」 最初其实是想拒绝的,可一来他的身子的状况容不得这般逞强;二来昨夜什么都做遍了,再矜持这些也没什么意义,是以他终究还是接受了对方的提议。 见司徒延卿允诺,楚越微微松了口气,心下的歉意却仍没有分毫削减。 虽说事情是因对方中了春药而起,可真正造成了这一切的却是他的失控――春药虽然麻烦,却并非没有其它解决的方式。但他却因见着司徒延卿情动的样子而失了理智地趁势要了对方……这样的发展,怎么也构不上「情有可原」四字。 更别提他还无视于司徒延卿的承受度接连要了对方三次,结果害得对方刻下浑身瘫软、半点力气也无了。 一想到这点,才刚大概整理好仪容到外间准备毛巾和清水的楚越忍不住便是一阵暗叹……将门栓锁上以免又有不速之客闯进后,他才端着先前备好的水盆回到内室,将布巾沾湿开始替司徒延卿擦拭起身子。 在药性早已退去的此刻,掌下的肌肤已然恢复平时的白皙,却也因而让上头自己刻意印下的痕迹变得格外鲜明……曾紧紧环抱住自身颈项的双臂、交缠于自个儿腰间的双足,以及那令他难以自拨的肩颈线条……手中的布巾每行过司徒延卿身上的一个部位,相应的记忆便会随之浮现于脑海。太过鲜明的一切让他的动作好几次险些就此中断,全靠着心头的那份愧意与自制才不至于又犯下错事。 可即使楚越已竭力按捺,神情间隐现的挣扎却仍分毫不差地给司徒延卿收入了眼底。 虽说昨夜发生的事已无可挽回,可在已恢复了平日理智的此刻,他是应当对楚越眸中隐现的情欲感到厌恶才是。可或许是对方的竭力按捺、对方的珍视呵护……以及更多他不愿深想、更不愿面对的理由,望着楚越眸中的交战,司徒延卿心下却没有丝毫的厌恶。有着的……只是打醒转以来便隐隐于心头骚动着的、过于陌生的情绪。 但此刻的他,却没有分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辨的余力和勇气。 清理身子的动作很快就完成了大半,可便是那剩下的一小半,让楚越继续擦拭的动作有了几分踌躇。好在司徒延卿早在允诺时便已有了准备,故心中虽仍难免抗拒,却还是双唇轻启、低声道:「你动手吧……不碍事。」 「嗯……失礼了。」 听他这么说,楚越自也不好继续犹疑下去,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保持理智后,他轻轻扳开了司徒延卿双足,将指探向了那直到方才都还容纳着自己的处所。 此刻,幽穴虽已闭合,却因里头残存着的体液而轻易地便容许了手指的侵入……除了昨晚的第一回外,之后几次楚越都是实实在在地释放在对方体内,自然免不了一番清理。他小心翼翼地以指将自个儿留在对方体内的体液挖出,再以沾湿的毛巾轻轻拭净……可即便已尽可能放缓动作避免造成对方的不适,楚越却仍能清楚感觉到自个儿每一次探入所挑起的、司徒延卿身子的震颤。薄薄绯色自白皙的肌肤上漾开,深知这代表什么的楚越禁不住心神又是一荡,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终于强撑着完成了最后的工作。 清理完毕后,他依着司徒延卿的指示自一旁的衣箱中取出干净的中衣和外袍替青年换上。只是他有些粗手粗脚,衣裳是帮人穿好了,却有些零零落落地。好在司徒延卿今日注定出不了门,自然没什么要紧。 只是该清理的清理了、该穿的衣裳也穿好了,没了事做的楚越反倒有些手足无措,留着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能怔怔地杵在床前看着神色沉静如旧的司徒延卿,好半晌才开口道:「昨夜的事……」 「忘了吧。」 话音未完,便给对方淡淡的三个字堵了住。入耳的言词让楚越一时有些错愕,却又同时矛盾地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是啊……除了忘了一切,他们还能有什么选择?事情的发生本就是个错误,而最好的方式,自然是将它当成从未发生过。 可尽管明白这是最当然不过的作法,楚越却仍有些难以接受――他知道自己绝无可能忘怀的,也清楚经过昨晚的一切,他怕是再也无法用以往的态度来面对司徒延卿……但不论再怎么抗拒,这些,也终究不是他所能决定的。 有资格的人,是司徒延卿。 回想起昨夜听对方唤出自个儿名字时、心头那份难以言喻的喜悦,楚越心头微涩,却终只能暂时将一切按捺了下、点头应允道:「我明白了。」 「如此,还请楚将军回府吧。日后若有什么风波……也希望楚将军铭记今日的承诺谨慎对应。」 「……那么、楚某就此别过了。」 知道以对方的才智,对事情的善后必有解决之法,没理由继续留着的楚越自也只好拱手别过。 可尽管是该就此离去、再也不回头的,可临出内室前,楚越却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一个旋身回眸望向了司徒延卿。 「卿……司徒兄。」 将险些脱口的昵称换作了寻常的称呼,他目光深深对向仍自靠坐榻上的青年,沉声道:「不论以往曾经发生过什么……在我心底,司徒兄都是一名深深值得钦佩的人物,过往如此,今后依然。」 顿了顿,见司徒延卿没有说什么,他也只得轻轻一叹,一声「告辞」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着那足音渐远,沉寂良久,司徒延卿缓缓向后瘫靠上床榻,一声幽幽叹息,亦随之自唇间流泻。 他知道楚越会在临走前留下那么番话,是想说明昨夜并不是将自己当成女人、或者说一个单纯宣泄欲望的对象看待。他知道楚越所言确实是出于真心,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更加无从回应。 ――尽管因为药性的作用而失了神智,可昨晚的一切,却仍深深烙印进了他的记忆之中,而一旦回想,便如潮水般悉数涌上了心头。 昨晚的他说是失去神智,其实更像是失去了平日的理性与自制而全靠本能驱使着……他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正碰触着自己的人是谁,可那时的他却全然忘却了应当与否的问题,仅仅依凭着本能的欲求而动――而也正是依循本能却仍有了昨夜那般……缠绵的这一点,让他即便已决意忘却一切,心头却仍波澜难平。 因为他害怕。 他害怕昨夜的回应不光是起于肉体的需索,还有更多更多深埋于心底的因由。这样的可能性让他尽管不愿去想,却又无法完全将之抛诸脑后…… 可现在,比起厘清心头的疑惑……更重要的,却是处理昨夜之事所将带来的种种麻烦。 思及昨晚卢语柔的扭捏与今晨卢余的闯入,司徒延卿眸中的迷惘瞬间褪去,取而代之地,是足以教人瞧得发毛的森寒―― 那天之后,楚越就未曾再见过司徒延卿。 最初的五天,司徒延卿称病在家未曾上朝。可当司徒延卿销假上朝后,他却因主动向皇帝请缨彻查兵部苛扣之事而开始四处奔走……有那日司徒延卿提供的账目指引方向,再加上身为枢密院大老的父亲做后盾,事情自然不会有太大的风浪。半个多月的调查后,兵部被清理出了一批人,先前给搁置的请款也顺利被批准,而他楚越更因出色的表现而得了褒奖,由副统领正式晋升成了统领。 可功勋的背后,代表着的却是这半个多月连与司徒延卿错身而过的机会都不曾存在的事实。即便心中惦念,可他所能做的,也只是由他人转述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对方的情况而已。 便也在这半个多月中,怀城县令卢余一家因强夺民产及贪污公款等罪名下狱,不到三天便给定了罪名判处流放西北;而司徒府也传出了解聘一部分仆役的消息……知道这多半是出自司徒延卿的手笔,楚越心下称快之余却也不禁暗暗盘算起是否要让卢家在流放的过程中直接「不幸身亡」――原因无他,卢家攀附权贵的手段实在太过下作,连这等手段都会用上,难保他们不会以那日的把柄作为要胁……既然如此,将可能的威胁尽早扼杀自然是最好的方式。以楚越在军方的人脉,除掉几个被流放的犯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当他下定决心准备动手时,却意外得到了卢家人在途中意图杀害负责押送的士兵逃脱,结果被当场击毙的消息。 楚越虽不认为司徒延卿有能力将手伸到军中,却也不认为卢家人的死没有任何人为因素。只是他稍微追查了下却没有任何结果,最终也只得按下心底的好奇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卢家人虽被灭了口,可正如司徒延卿那日曾提及的,一场风波,却仍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上京城……风波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眼下关系无比尴尬的司徒延卿和楚越。 京里盛传这两位同辈中最杰出的年轻俊彦互有私情,而卢家人正是因为撞见了两人的「好事」才会给下狱灭口……尽管卢余的罪证十分明确,可一心想看热闹的人们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上京城的贵族和平民不会关心一个知县的生死,却不可能不好奇司徒延卿和楚越这两个风云人物的八卦。也不晓得谣言究竟是从哪儿开始传出来的,可绘声绘影的描述加上前阵子司徒府大清洗的消息,却让这波谣言很快便传遍了上京。 谣言大致可分为三个版本:一是司徒延卿勾引了楚越、二是楚越对司徒延卿用强,至于第三个,则是结合了与司徒延卿有关的旧流言,声称楚越不过是个看门的,真正与司徒延卿私会的,其实是他们大齐的皇帝陛下。 无论如何,司徒延卿和楚越有私情的流言如今已传遍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热中的话题。尽管当事人其实已有近一个月未曾照过面,却总能有「知情人士」信誓旦旦地传出二人在哪里私会、或者又有什么亲密举动的消息。楚越甚至曾经被一个没脑袋的手下问过事情的真假,而理所当然地拉着对方到演武场好好「亲近」了一番。 这名手下确实因自己的不识时务而付出了代价,但他的同僚们的生活却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们的长官向来有一烦恼就想动武、然后边打边思考的习惯,而动武的对象自然是可以靠着训练之名好好「磨练」的部下了――楚越最近确实相当烦恼,而结果自也就苦了属下的亲兵们了。 至于让楚越如此烦恼的原因,自然只有那么一个。 那就是司徒延卿。 尽管他已依二人当初所约定地对所有关于二人的探问给予了否定的回答,却仍无法改变他心头始终惦念着对方的事实――那晚的事或许是个错误,却也同样是带来了一个契机,一个让他重新审视自己对司徒延卿看法的契机。 他知道自己一直十分在意司徒延卿。这份在意源自于双方的对立与对方的名声,却很快便因对方的才华而真正转移到了「司徒延卿」这个人上头。从平日的行止到在政事上的表现,以及彼此不时来上一次的交锋……回想起来,尽管总是有旁人在场,彼此碰面时,他却总会习惯性地将目光停驻在那张沉静淡定的面容之上。他依旧会和司徒延卿针锋相对,却也会在对方遭人侮蔑时出言相帮。他一直以为这一切全是出于对一个优秀敌手的欣赏与尊敬,可那晚的一切,却彻底颠覆了他这种想法。 他确定自己没有龙阳之好,也早过了美色当前便色令智昏的冲动年纪,怎么说都没理由见着司徒延卿情动的模样便失去理智化身禽兽才是――可事情不但发生了,而且每每忆起那晚的一切,体内的欲火便失控地高涨起来、胸口亦给某种莫名的情绪充塞着,让他直想不顾一切地冲去找人。这样异常的反应令楚越十分不解,而终在逼得他的亲兵们集体称病后有了可能的答案。 令他失控的缘由,是司徒延卿。 因为是司徒延卿,所以没有龙阳之好的他才会明知对方是个带把的男人还起了欲望、才会早过了冲动的年纪却还在明知不该的情况下失去理智地要了对方,甚至在情事间期盼着对方能唤出他的名,而在得偿所愿后心绪愈发激动难平。 可尽管这个答案如此合理,他却仍无法接受――如果他真是因对象是司徒延卿而失控,岂不就代表他对司徒延卿有着超乎寻常的情感? 楚越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对那等礼教伦常也不是那么上心。若他真如自己所推测地对司徒延卿动了情,那么只要仍有一丝得偿所愿的可能性存在,他都会尽可能地展开攻势追求对方……但也正因为如此,真正采取行动前,他必须先确定自个儿的答案是否正确―― 于演武场上又一次将属下好好「锻炼」了番后,楚越心下已暗暗有了决意。 第五章 如果说梦华楼的「上京第一」是对大多数的上京人而言,那么位于梦华楼隔街的「倚绿阁」,则是所有好男色者心目中最高档的销金窟了。 此刻,倚绿阁旁的小巷里,两名身形挺拔、动作却有些猥琐鬼祟的男子伫立其间,头上还刻意戴了顶宽帽遮挡住面部,模样说有多可疑就有多可疑。 「老大,你你你你是认真的吗?」 探头望了眼巷外那座与一般高级青楼无甚差异、可在外迎宾的「丽人」却清一色平胸的奢华楼宇,身形略高的可疑男子以完全不符合其体型的怯弱音声朝身旁的人开了口,「这里很贵的……而且老大又不喜欢男人,干、干嘛到这种地方来?」 「少唆!都说了今日的费用由我包了,还在那边磨磨蹭蹭的做甚?赶紧带我进去就是了!」 迥异于有些怯弱的同伴,身形略矮的男子沉声怒斥道,言词间自然流泻的气势昭示了其居于上位的事实,而令听着的同伴忍不住本能地缩了缩身子,有些气弱地应道:「那、那老大到时候要是不满意,可不准揍人啊?」 「我是那种人吗?你再继续磨蹭下去,明后天就准备上演武场吧。」 「咦?」 听到那已与「刑场」等义的「演武场」三字,个高的心下大骇,哪还敢继续耽搁?原先还缩在巷中的身子瞬间已如脱兔般奔向倚绿阁,速度之快连先前出言恫吓的人都不禁有些瞠目。 但他随即跟了上前,和同伴一起在迎宾小倌的带领下进到了倚绿阁中。 能靠区区的「演武场」三字便能带来如此威吓力的,自非身为戍卫师四大统领之一的楚越莫属了。向来无意于男色的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便是想确定一下自个儿对司徒延卿究竟抱有什么样情感。同他一起来的高个儿则是他手下一名绰号「重阳」的手下,一个在主将淫威下不得不给他带路的可怜人。 重阳之所以叫重阳,不是因为生辰与重阳有关,而是因为「九九重阳菊花开」这么句话――简而言之,楚越身边这个为人颇为老实的亲兵有个与常人不同的喜好,那就是性喜男风。 也因此,当楚越想确认一下自己当日究竟是因为对方是司徒延卿而失控,还是单纯地色令智昏时,最先想到的自然是重阳了。后者虽对上司突然有此要求感到十分不解,却还是碍于积威而只得认命地带着楚越来到了男娼馆。 至于为何会选上倚绿阁,自然是出于楚越的要求了――倒不是他爱面子充作派什么的,只是司徒延卿的容姿本是天下少有,若不找个水平相近些的,哪能达到那个可能令他智昏的「色」,从而比较一番确认自己究竟是转性了还是动情了?只是这等高档的地方对重阳而言向来是可望不可及,这也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二人的打扮虽然十分可疑,但倚绿阁本来就有一些不喜欢身份曝光的客人,楚越又适时地在进门时扔出了一小锭金子,自然立刻给管事的奉为上宾,直接便给请到二楼的包间去了……楚越对这等场面本就驾轻就熟,姿态从容自不待说,边打量着沿途遇见的几个小倌边施施然地进到包间歇坐了下;反倒是重阳有些放不开手脚,连路都走得有些战战兢兢地。 「两位爷是第一回来吧?」 管事的眼力极好,一眼便瞧出了楚越才是做主的人,遂于二人入座后主动同他问道,「需要替二位介绍一番吗?」 「不必。直接把你们楼中最红的几个都叫过来让咱们挑一下就是了。」 此刻的楚越可没有半点那种身处温柔乡中的感觉,一心只想早办完早了事,语气自也少了几分耐性。 只是他虽偷偷摸摸地掩着脸、衣着也无甚特别之处,可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气势却仍让管事生不起半分怠慢之意,恭恭敬敬地应声道:「如此,便请二位爷在此稍候,品尝一下倚绿阁的特制糕点,小的马上为您请来咱们的几名红牌。」 言罢,管事一个行礼后退出了包厢,几名面貌清秀的少年随即端着糕点鱼贯而入,并在布好菜肴后转而行至二人身畔服侍起来。有的倒酒、有的肩,那份温柔劲儿让头一次经历这等阵仗的重阳不禁有些手足无措;至于楚越么,他虽对此十分习惯,可对着那一个个施着脂粉的清秀少年,心里却是怎么瞧怎么别扭,索性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不到片刻,包厢的门已然再度开启,四名姿色妍丽、身着华服的少年随之映入眼帘――这四人便是倚绿阁的几名当红小倌。虽是男儿身,容貌、身段却都远胜于一般女子,就是比之梦华楼的几名红牌也不逊色,更有一种迥异于女子的妖媚风情……瞧着如此,楚越心下微讶,而在逐一打量后将目光停伫在了最左边的那名少年身上。 察觉这点,一旁不知何时进来的管事登即迎上了前,恭维道:「这位爷真是好眼光,兰韵可是咱们倚绿阁的头牌呢!」 「喔?他是头牌?可我看其它三人也十分了得,怎么这头牌却是落在了他身上?」 楚越故作不解地问道,可帽檐下望着少年的目光却已悄然添上了一丝愠色。 只听那管事道:「说来这还是沾了本朝那位小司徒大人的光。兰韵与小司徒大人十分相像,所以有不少人因此慕名而来,指名要他呢!」 「喔?你怎么知道他与小司徒大人十分相像?莫非你见过?」 「这位爷说笑了!小的身份低贱,哪有机会见得着司徒公子呢?不过这相似之评却是由朝中见过司徒公子的几位大人亲口道出的,保证童叟无欺――据那几位大人所言,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呢!」 管事的这番话才刚出,便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传来,却是楚越一时失控握碎了椅子的扶手……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房中的人都有些错愕,知晓楚越底细的重阳更是浑身发毛,方才沉醉在温柔乡中的幸福瞬间给恐慌所取代,就怕他身旁的老大突然暴起发难……好在楚越的自制力过人,当下一声轻咳,道: 「本……本大爷一时兴奋过度,所以有些收不住力道。这椅子的钱清账时一并计上就是。至于人选……就兰韵吧。我倒想见识一下他这个头牌是否名符其实。」 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的重阳:「你呢?」 「我、我就他就成了……」 见楚越问起自己,重阳连忙拉过身边正帮他倒酒的少年,「我、我口味淡点,消受不起几位大美人。」 会有这番话,自然是怕楚越质问他为何不选那其余的三位红牌了……知他心意已决,楚越也不强求,朝管事道:「就这般吧。」 「是,一切依您吩咐……兰韵,还不快服侍这位爷去休息?」 见这位神秘客人明显对其它人兴趣缺缺,更没有半点继续饮宴用膳的意思,极为识趣的管事遂直接吩咐兰韵上前,将这位神秘客人带回房中好生服侍。 作为倚绿阁的头牌,兰韵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奇怪的客人。1019 打扮奇怪也就罢了,等会儿上了床后自然不成问题。真正让他感觉奇怪的是这个客人的态度――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对方那始终停留在自个儿身上的、近乎灼烧的视线,可相较于此,对方的举动却又极其冷淡,甚至连伸手揽着他的肩都不曾,更别提进一步的逾矩行为了――起初他还以为对方是爱面子,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情,可当他领着对方回房后,事情的发展却只有更为奇怪。 「请问爷该怎么称呼呢?」 带上房门后,他柔柔偎近了身旁挺拔健壮的男子,容颜微仰轻声询问道。 男子似乎对他的亲近有些不适应,微微顿了下才启唇道: 「我姓……秦。」 「原来是秦爷……兰韵帮您除下帽子好嘛?」 「……也罢。」 面对兰韵锲而不舍的示好,回应他的,是有些暧昧不明的两字。听着如此,有些头大的兰韵索性将这二字当成了好,轻轻挨近「秦爷」将他头上的宽帽取了下来。 宽帽一除,「秦爷」原先给掩盖着的容貌自也展露无疑。英伟的面容、灼亮的目光,再加上那原先就可明显瞧出的挺拔身形,饶是兰韵一心将对方当成了怪人,心下却也不禁有些怦然而动……当下带着几分挑逗地偎近男人,并以指轻划过那张利落俊朗的面庞、柔声道: 「想不到秦爷竟是如此人物……方才那般掩着,岂不是辜负了您的一身好风采么?」 可男人却没有回应。 他只是用那双仿佛要将人烧穿的炽热眼眸直直盯着少年,直到兰韵快给盯得承受不住了,才听他道:「到榻上吧。」 见男人说得如此直接,兰韵面色一红,但却还是依言靠坐上床榻,同时朝男人伸出了手,以最动人的姿态向对方递出了邀请。 可理当猴急无比的「秦爷」却未如他所预期般靠近……在少年有些不解的目光中,男人迳自拉了张椅子在榻前坐下,英伟面容瞧不出一丝情绪:「自个儿玩给我看看。」 此言一出,令听着的兰韵立时微微一颤,几许错愕自眸间流泻,面色更是一阵羞红――可眼前的客人却好似完全不受影响般,只是一个劲儿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在催促着他赶快依言照办一般。瞧着如此,兰韵心下虽有些不甘,却还是只能依着对方的要求轻解罗衫,开始在男人眼前爱抚起自个儿的身子。 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要求,倚绿阁的训练也让他充分掌握了如何满足恩客的期盼并进一步勾引对方的方法……那过于灼热的目光让他很快便给挑起了情欲,而他也极尽所能地展现自己的一切,施尽浑身解数想要逼得男人失去原有的自制。可不论他怎么努力,眼前的男人却始终无动于衷――他知道男人一直看着自己,但那看着自己的目光却一直未曾因他所刻意展现的诱惑而有所改变……直到他终于在自个儿的掌中达到高潮时,才隐隐明白了事情的异样所在。 「秦爷」看着他的目光确实十分炽热,可那份炽热之中,却没有一丝情欲存在。 没有情欲,自然也无所谓回应。理解到这点的兰韵不禁有些愠怒地望向了男人,却意外在他面上瞧见了一丝带着喜悦的恍然。 但也仅只一瞬。 下一刻,男人已然收敛了所有情绪,而在上前替兰韵取过锦被披上后,便自带回宽帽转身出房,徒留下了仍有些错愕的少年。 大体而言,楚越这次的倚绿阁之行应该算是十分成功的,因为他达成了自己最初的目的,确认了自己当初的失控的确是源于对司徒延卿的情意。 目的达成,按理说该是十分高兴才对……可除了答案得到确认的那一瞬间有过短暂的喜悦外,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光阴里,楚越的心神却几乎可说是完全沉浸在怒气之中的。 而原因,便在于那管事所说的、兰韵之所以能成为头牌的理由。 兰韵的面容确实与司徒延卿有那么一些相像,可若真要相比,那样的相像却反而会让那名少年彻底沦落为陪衬的绿叶――少年在容貌上本就有些逊色,内在气质的差异更让这份差距变得遥不可及。所以当他听管事说兰韵是因与司徒延卿相像而成为头牌,心下最初的反应便是不以为然。 可这份不以为然,却在听到那句「这相似之评却是由朝中见过司徒公子的几位大人亲口道出的」后瞬间转为熊熊怒气。 那管事口中的「几位大人」之所以会去倚绿阁,还刻意挑上了兰韵,自然是对司徒延卿存了那等龌龊心思了……一想到他的卿卿竟成了别人意淫的对象,楚越心下便是一阵暴怒。若非只靠目光没办法杀人,只怕那管事和兰韵都已死上千遍万遍了。 可尽管很想直接走人,仍横亘于心头的疑惑却让楚越终究还是耐下性子的同兰韵回到了房间,准备开始确认一下那日让他失控的究竟是单纯的「色」,还是因为「司徒延卿」这个人。 但他显然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能耐。 兰韵虽与他的卿卿有些肖似,却毕竟不是卿卿,而是一个普通的少年……要想让兰韵表现出欲火焚身、情动难耐的样子,适当的撩拨自然是不可少的,可对男人的身体本就没什么兴趣的他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去爱抚对方,更别提动手去摸另一个人的「把」了。所以尽管少年应了他的要求上榻并朝他发出了邀请,可说什么也出不了手的他最终也只得放弃动手的打算,转而请对方「劳驾」了。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兰韵一个人在榻上施展浑身解数想诱惑他,可他眼里却只看到了一个「发情的男人」,而连半点「性致」都挑不起的状况了――更糟糕的是,他不仅没性致,还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挑剔兰韵的不足之处。虽然知道这个少年只是个苦命人,但光是少年打着「肖似于司徒延卿」当作揽客的噱头这点,便已足让楚越怎么瞧都看这兰韵不顺眼了。 容貌神韵自不待说,而相较于兰韵还带点青涩纤细的少年体态,已是成年男性的卿卿身周无处不透着醉人的魅力与色香,尤其是衣襟微乱、雪肤半露时,那种迥异于平时自矜的诱惑更是让人心乱难当,更别提情动时那双潋滟明媚的眸了……那直入人心而浑然天成的媚意,可不是兰韵刻意为之的挑逗所能比拟。那眩惑人心的姿态让楚越光想着便觉浑身燥热难耐,但又旋即因眼前巨大的落差而瞬间消失。 事实上,若不是还保有一丝理智,楚越其实是很想逼问一下兰韵究竟有哪些恩客,然后出去把他们找来暴打一顿的――把人盖布袋痛揍一番的黑手他也不是没下过,而且这些人一旦发觉被揍者之间的关连,多半说什么也不敢声张的……被打事小,可若被人发现他们在意淫皇上最宠信的臣子、皇后娘娘的胞弟,事情可就不是一番皮肉痛就能解决的了。 只是他想归想,但考虑到这么做所引起的风波只怕会令现在满城风雨的状况更加恶化,便也只得就此作罢,并使劲地用杀人般的目光狠狠盯着兰韵以发泄心头的愤怒……好不容易等兰韵表演完毕,目的已达成的他自也没有多留的打算,很快便在管事错愕的目光中清账离去,只留下重阳一个人继续在倚绿阁中享受。 ――仔细想想,他其实该庆幸兰韵与卿卿并不那么相像才是……毕竟兰韵越像卿卿,就只会越趁了那帮色胚的意,而这正是他最深恶痛绝的一点。想到这儿,楚越心头的愤怒因而淡去少许,浓浓喜悦,亦随之涌上了心头。 因为他的的确确对司徒延卿动了心的这个事实。 对一般人而言,喜欢上同性或许是十分痛苦之事,甚至可能会因畏惧着关系破裂而不敢有所举动……但楚越从来就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二人又已阴错阳差地越过了那条线。有那晚的事在前,相较之下,告白追求什么的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了。 况且……他并不认为自己的感情会如乍看之下那般无望。 『楚……越……』 回想起彼此缠绵间、那双笔直望着自己的翦水明眸,以及红唇间流泻的醉人低唤,即便在已过了半个多月的此刻,楚越的心思都仍不免为之激荡。 以司徒延卿的性子,若真十分厌恶自己,醒转后是断无可能再让自己碰触他身子的。可那天的卿卿虽心乱如麻,却仍未表露出分毫抗拒自己亲近、碰触意思……这,不正代表了他心底其实也是十分在意自己的? 一想到这儿,楚越心下更是大喜过望,甚至有股冲动想就这么直接冲去找司徒延卿表露情衷……好在他虽有些脑热,却还不至于完全失了理智忘了自个儿刻下的「乔装」。于暗巷中改换装扮、毁掉了那顶显眼的宽帽后,他已然由先前的可疑人物变回了那个戍卫师四大统领之一的楚将军。 「等着我……卿卿。」 伴随着喃喃低语自唇间流泻,已用尽最后一丝自制的楚越当下已自展开身法,朝位于上京城另一端的皇城直奔而去―― 「燕儿,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便也在楚越决定有所行动之际,御书房内,屏退一应闲杂人等后,一身龙袍的高珏对着身前的小舅子问出了全上京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当然,作为当朝天子,高珏对事情状况的了解自然远非一般百姓所能比。他知道那日楚越上了司徒延卿的马车回府,也知道了卢馀为了攀上高枝谋求权位而和女儿同谋下药、捉奸……但也正因为清楚这些,在京中百姓还在议论事情真假之时,他却已能肯定那晚必然发生了些什么。 司徒延卿确实喝下了那碗掺有烈性春药的汤,可图谋与他共度春宵的卢语柔却被打昏了扔在隔房昏睡……之后一直到隔日清晨卢馀闯入前,司徒延卿所居住地院落都无人进出,更别提找来大夫解药性什么的。也就是说,在司徒延卿中了春药的那一晚,和他共处一室的,只有楚越一个人。 若真只是这样,高珏或许还有理由说服自己那晚什么事都没发生,可之后一连五天司徒延卿却都称病在家未曾上朝这点,却让他不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不有所疑心了。 他这个小舅子向来敬业,除非真的病了,否则断无理由缺席早朝的……可这次不但一连请了五天的假,还刻意回避了太医的诊治,诸般异常的举动无不让高珏更加确定了自个儿的判断,对事情的真相也更为在意。只是当司徒延卿终于销假回朝,他寻得机会私下问起之时,却只得到了小舅子避重就轻的否定,并阻止了他暗中诛除一干有关人士的打算。 尽管高珏已暗中遣人解决了卢家,却仍没能阻止那些个流言自那些因被卢家收买而被司徒府清退的仆人口中传出……司徒延卿用他们罪不致死阻止了高珏派人灭口,但也正是这份仁慈,让有关的谣言在某些人的刻意操纵下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 本来司徒延卿没提,高珏也不想深究,可眼下满城风雨的状况却让他再也无法坐视――流言虽只是流言,但若楚越真的趁势对他视若亲子的司徒延卿做了什么,那么不论楚越再怎么有才华,高珏也绝不轻饶。 而这也正是他在事隔十多日后,再一次向司徒延卿提出同样问题的理由。 作为天子近臣,司徒延卿对高珏的情绪向来极能把握,自然也瞧得出对方今日不得到答案是绝不会善罢罢休了……明白帝王的关心之情,迟疑半晌后,他终是轻轻一叹,启唇道:「您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脱口的虽是一句反问,却已无异于直言承认……如此答案让高珏即便已有所预期,却仍是忍不住为之一震,望向妻舅的目光瞬间溢满浓浓怜惜。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朕杀了那些贪财卖主的贱奴才?」 「他们只是贪点小财,罪不及死的……被驱离司徒府又担上卖主的名头,这个惩罚对他们而言便已足够。」 司徒延卿淡淡道,神情沉静淡定如旧,瞧不出半点情绪:「况且这谣言虽弄得满城风雨,可对臣及楚将军却没有任何实质的影响……既然如此,又何需为此妄动干戈呢?谣言止于智者。就这么放着不管,过些日子自然一切风平浪静。」 「……你倒是谤议由心,看来还是我和昕儿过虑了。」 见司徒延卿如此淡然处之,高珏一阵苦笑,目光深深凝视着青年清美无双的面容想从中看出点端倪,却仍只望见了一片平静……瞧着如此,他心下暗叹,终只得扔出了杀手锏,容色一正,沉声问: 「是楚越逼迫你的么?」 此言一出,原先仍能平静以对的司徒延卿立时微微一颤……连日来始终未能忘却的一切又一次浮上心头,而连同那一声声过于亲昵的「卿卿」,让正对着帝王的青年终于没能再延续面上的沉静。几分迷惘与无措袭上清美面容,而终在帝王动怒的前一刻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有逼迫我……是我在药性的影响下失了神志,所以……」 「可他没给下药。」 听司徒延卿还出言帮楚越辩解,高珏双眉一挑、一声冷哼:「明明有的是方法解决,他却还对你出手……说不是存心,要朕如何能信?」 「……若非楚越出手相帮,臣只怕早已着了卢氏父女的道儿。」 「说是这么说,事实却是他虽帮你赶跑了卢语柔,却也同样对你出了手……你那五日未曾上朝,就是因为他的缘故,不是吗?」 高珏沉声质问道,望向妻弟的目光却因他语气中的回护之意而隐隐带上了一丝精光……只是此刻的司徒延卿早已心乱如麻,又如何能发觉姊夫神情的异样之处?听高珏字字句句都在将罪名往楚越头上套,他心头一紧,涩声道: 「确实如此,但――」 「但什么?」 「但那晚……延卿心底,并无分毫……抗拒之情。」 短短的一句,却费了司徒延卿无数工夫才得以将之由唇间送出……为迷惘所笼罩的深眸怔怔望着御书房的地板,他想要说服自己只是不愿牵连楚越才会这么回答,却怎么也没有办法。 而高珏将他的这番挣扎尽数收入了眼底。 知道自己确实逼得有些过了,帝王轻声一叹,放下了继续逼出他心声的打算,一个上前轻拍了拍青年肩膀。 「也罢……你既一心护他,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只是若真有什么委屈,也千万不要同朕隐瞒,知道么?」 「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你回去吧。」 「是。」 见高珏不再追问,早已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司徒延卿自然如蒙大赦,而在一个行礼后、匆匆旋身离开了御书房。 只是他虽心乱如斯,可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清美面容之上的迷惘与无措却还是在瞬间为一贯的沉静与淡定所取代――尽管这份平静终究仅及于表面。 一想到方才在御书房中亲口道出的字句,司徒延卿便怎么也无法平复心底那已如波浪滔天的情绪。 ――他还记得的。 他还记得那晚自己是怎么主动迎向楚越、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应楚越的每一个碰触,而至承接下楚越的每一次侵入……明明说好了要忘却的,可他却仍清晰记得一切,而总在午夜梦回之际,因那过于鲜明的记忆而心乱难当。 穿越那戒备森严的重重宫阙,司徒延卿一如既往地维持着应有的仪态对应着每一个行礼或招呼,心绪却因回想起那晚的经过而更加紊乱。 那一晚,他不仅没有抵抗,甚至还主动回应了楚越的爱抚。尽管一切全是出于本能,可他却以自己的双臂紧紧攀附着对方的背脊承受着对方的占有,而不是抗拒着试图将对方从自个儿身上推开……他毫无保留的接受、回应着对方所给予的一切,甚至在醒转之后,也始终未曾在心慌、无措之外,对那晚的经历存有分毫的厌恶或恶心。 就好像……他不仅仅是身体上未曾抗拒,就连心里……也完全接受了对方一般。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他一直阻止自己继续深想下去,阻止自己去探究这样接受的背后隐含着什么……他甚至不愿去面对自己并未曾加以抗拒的事实。可今日御书房里姊夫的质问,却迫得他为了保护楚越而不得不道出了自己一直刻意规避的事实…… 保护楚越……么? 思及那个让自己如此心乱的另一个理由,司徒延卿微微苦笑――虽说他一直不想承认心底的在意,可他自个儿所做的一切,却全都成了再好不过的佐证。 可他不能再想了。 如果事情就到此打住,那么一如他先前对那些个谣言的看法,时间一长,一切自然会风平浪静。而他所要做的,就是将一切维持在既有的状态下。如此一来,久而久之,他心里的那丝迷惘和潜藏着的、那些他不愿面对的事物,也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淡去才―― 「卿……司徒兄。」 便在此际,中断了思绪的,是一道过于熟悉的音声。司徒延卿闻声微震,而旋即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身子回过了头。 「楚越……」 望见来人的同时,自唇间流泻的,是隐带着无措的一声低唤。 第六章 自那日之后,睽违半个多月的二人,终于在今日真正见上了面。 能够亲眼望见那张让他魂牵梦萦多时的清美面容,楚越心下喜悦自不待言。可当他走近似有些怔了的青年,望见了那看似平静、眉宇间却隐带着一丝郁色的容颜后,原先单纯的喜悦,便立时为几分担忧和不舍所取代。 「好久不见……」 强忍下更进一步上前触碰对方的冲动,楚越在距离司徒延卿约三步之处停下了脚步,凝视着对方的眸光却已难掩激越,「这些天,还好吗?」 「托楚将军的福,一切均安。」 司徒延卿淡淡回应道,可向来总毫不退让地直望着对方的眸,却已鲜有地移开了视线。 他早已因先前高珏的逼问而心乱如麻,眼下更见着令他如斯心乱的祸首,又如何能平静以对?刻意以极其客套的言词、极其冷淡的语调,就是为了扼杀那一切本不应萌生的事物……他知道自己该表现得更一切如常才对,可彼此相望时,那从楚越神情、眼眸中望见的关切与在乎,却让他终究选择了逃避。 因为他动摇了。 他曾无数次与那双眼笔直对望,可真正看到那双眼流露出那样的关切与在乎,却是始自于他们多少卸下心防、最终却完全失控了的那个夜晚。一望着那双眼,他就不禁要忆起那晚楚越深深凝视着自己,然后一次又一次亲吻着他的面颊、拥抱着他身子的情景,而让他纵已竭力遏止,身子,却仍不由自主地窜起了几分热度。 所以他逃了,尽管清楚这不过是欲盖弥彰、尽管清楚楚越不可能看不出这点。他想以这种无异于饮鸩止渴的举动来赌上一把,可事情却终究没能如他所愿。 见司徒延卿刻意避开了视线,本有些为对方言词的冷淡所伤的楚越立时明白了什么,原有些低落下去的情绪亦瞬间为之高涨……好在他还记得这里是皇宫前、而外头还正流传着关于二人的风言风语,是以尽管心下极想当场同对方表明心意,却还是强自按捺了下,音调略缓: 「先前还多亏了司徒兄相助,才让楚某得以顺利解决那兵部苛扣之事……今日既在此碰着,不如便由楚某作东,找个地方私下一叙如何?」 楚越的理由合情合理,若非司徒延卿仍能感受到那专注在自个儿身上的热切目光,只怕真会以为事情便如他所说的那般单纯……不愿再冒上一丝一毫让自己继续心乱下去的危险,深深吸了口气后,他眸光轻抬,逼着自己用上最平静不过的眼神回望向对方。 「……楚将军像是忘了你我刻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若真如楚将军所言私下一叙,难保明日不会又有什么新的流言传出。」 脱口的音色清冷一如先前,强作的平静却仍掩不住深处的一丝迷惘。察觉这点,楚越微微苦笑,道:「楚某还以为司徒兄向来不会将那等流言蜚语放在心上。」 「谤议由心是一回事,明知麻烦却还自个儿跑去惹来一身腥又是另一回事。延卿虽不惧流言,却也没打算主动提供那些好事者生事的材料。」 顿了顿,司徒延卿容颜微垂,语气一转、轻声道:「至于相助之事,也不过是延卿份内之责,楚将军无须挂心……些许枝微末节,忘了也罢。」 说的是相助之事,可言辞中所暗示的,自然是那晚的种种、以及隔日清晨他要求楚越忘记一切的那个承诺了……听着如此,楚越面上苦笑因而转深,轻叹道:「若能说忘就忘,这世事也就不会那般复杂了。」 「不去想,自然能忘。」 「那么……司徒兄做得到吗?」 听司徒延卿犹自坚持着,楚越压低了嗓音如此一句脱口,同时一个踏步上前进一步缩短了彼此的距离:「若司徒兄真能完全忘记,楚某自也不会再多做纠缠――只要你说一句忘记、说一句心里确实不曾在意过,我就马上离开此地……卿卿。」 仅管清楚那是个亲昵到过分的称呼,可看着司徒延卿神情间交错的抗拒与挣扎,却仍让他忍不住低低唤出了口。 卿卿。 听着那已于耳畔萦绕多时的一唤切切实实地自他口中流泻,司徒延卿身形一颤。本欲脱口的违心之言,亦随之给噎在了喉头。 而终是,一声叹息。 知道自个儿今日已完完全全落在下风,顶着楚越炽热依然的目光,沉吟片刻后,司徒延卿终只得轻轻颔首、应承了他的邀约。 「……便依楚将军之意吧。」 「如此甚好――不过别喊『楚将军』了,那样太生分……你可以直接唤我楚越的。」 得他应允,楚越登即喜上眉梢,忍不住又得寸进尺地这么道了句,而旋即换来了眼前青年近乎冰寒的视线……明白自己已触及到他的底限,生怕对方反悔的楚越也只得干笑两声不再多言,闭紧嘴巴领人到他事先想好的谈话地点去了。 不得不说,楚越这回的确颇为用心,除了找人的时候有些冒失外,从离开的路线、方式到彼此相谈的地点都安排得十分隐密。司徒延卿也是识时务的人,既然知道避不过这一遭,便也很快地转换心态开始筹谋起接下来可能有的应对。 只是这些事终究不同于朝议或公务,尽管他已隐隐猜到了楚越可能的目的,心下却很难真正想出合适的解决方式……因而有些认命地一声轻叹,他提步迈入了目的地所在――一间位于上京城郊区的古朴茶肆――并在楚越的引领下进了包厢。 包厢的地板是以上好木质铺成,辅以几张蒲团与矮几,倒也别有一番深具禅味的风雅……简单扫了眼周遭的环境后,司徒延卿一整衣襟就着蒲团歇坐了下,双唇轻启、淡淡道:「楚将军似乎对此图谋已久。」 因对方先前顺畅的安排而有此言,话中隐隐带刺,却又极其矛盾的存着几分欣赏之意……听着如此,楚越嘿嘿一笑,吩咐小二不必打扰后隔着矮几于青年对侧歇坐。 「说图谋已久倒是不然……有所决定还是一个时辰前的事。只是我知道你最近必然不好受,所以在去找你前想尽办法安排了下。」 既已离开了那等随时可能受人注目的场合,再无顾虑的楚越登时换上了对彼此来说略嫌亲近的口吻,本就炽热的目光更是毫不客气地尽情凝视着眼前清美的面容,像是想借此将对方深深占为己有一般……全无掩饰的态度让司徒延卿不禁一阵懊恼,却偏又生不起一丝厌恶之情,只得刻意冷下音声道: 「若你真介意我的想法,方才就不该那般鲁莽相邀。」 「我知道,对不起……」 明白自个儿方才的举动确实造成了对方相当的困扰,楚越当即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只是有些事……我无论如何都想马上告诉你。」 「……什么事?」 知道今儿个的正戏来了,司徒延卿心绪微乱,却还是强自压抑着故作平静地问出了口。本有些闪避着的视线也在略一犹豫后重新抬起,再次迎向了楚越那令人心乱的灼灼目光。 倒不是说他已能摆脱对方的凝视所带来的影响,只是楚越态度如此认真,他又岂能用那样轻忽的态度去对待?所以尽管那目光仍旧引得他心思纷乱不已,但他却还是选择了一如既往的面对。 见司徒延卿的态度同样颇为慎重,楚越心下一喜,却还是强自镇定了下,深深吸了口气后,正容道:「在今日之前……对于那天的事,我一直存着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什么向来无意于男风的我,会在那天失了理智而犯下错事。」 「……那天本是我着了卢语柔的道,事情也是因我而起,我并不怪你。」 听楚越直接提及了那晚的事,司徒延卿微微一颤,却还是开口将责任揽了下,「况且过去的事,再继续计较下去也没意义。何妨就此将之忘却,任凭一切云淡风轻?」 「但我没有办法。」 知道司徒延卿多半已猜到了自个儿想说的话,所以才借此避重就轻地意图带过,楚越摇了摇头,原先与青年相对坐的身子却已突然站起、转而挪到了青年身畔――如此举动让司徒延卿微微一震,却仍是强自维持着冷静,道: 「你该明白的……有些事,既已发生了就该让他过去,而不是心心念念地惦记着。」 「但我却宁愿自己继续惦着――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不是吗?那晚中了春药的是你不是我,而你我都清楚,若你真因失了理智而做出什么,我也绝对有能力阻止。」 这话说的,自然是彼此在武力之上的差距……听着如此,司从延卿容色微白,想再辩解些什么,却偏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楚越的话语太过有力,让他即使想反驳,也找不到合适的言词。 说来也好笑……这世上哪有被占了身子的人一劲儿的替对方找借口,可强占对方的人却拼命地想承认自己是刻意的?只是这事儿虽荒谬,却已不是两人所关心的。见司徒延卿未再开口,楚越身子略微前倾,音声微沉:「不论你是否记得……可那晚,确实是我趁人之危向你出了手。」 顿了顿,确认司徒延卿没有甩他一巴掌的意思后,他一个抬手,轻轻抚上了已近在咫尺的清美容颜。 「我喜欢你,卿卿。」 脱口的音声低沉,却带着万分的坚定与情意,一如此刻凝视着眼前青年的目光,「那时我虽不知晓,但却因为眼前的人是你,才会失了理智地顺势作出了那等事……你可以气我、恨我、怨我,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卿卿。」 没有分毫掩饰、甚至连一点弯都没拐地,朝眼前的青年直言道出了自己的心情。 无比真挚的话语、坚定不移的目光,这样的告白任谁听着都会有些动容,更何况是本就心乱难抑的司徒延卿?楚越的话语就好像直剌入了他心底、揭开了那个他试图一直掩盖下去的情绪,而让他在畏惧着一切再也无法隐藏之时,却又矛盾地升起了几分喜悦。 他轻咬了咬下唇,双睫轻扇,眸中的挣扎几乎再难掩饰: 「为什么不让一切维持原状就好?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你该清楚……不论你的心意为何,你我之间,也绝不存在分毫可能。」 「可不可能,未曾试过又如何知晓?我只知道自个儿心里早从不知何时便填满了你的影子,而一旦发觉,便时刻魂牵梦萦,难以轻忘。那晚,听着你亲口唤出『楚越』时,瞬间涌上我心头的欢欣根本难以言喻。我喜欢你,卿卿,而你也并不厌恶我,不是么?」 看出了对方心底的挣扎,楚越音声转柔,而后伸手轻轻环抱住了司徒延卿的身子……「以你的傲性,若真打从心底抗拒着这一切,就不会由着我这般靠近,甚至容许我碰触你的,对不对?」 足称打蛇随棍上的举动,可给轻轻搂着的司徒延卿虽有些气恼,却偏又如他所言般生不出一丝抵抗的情绪……心头的迷惘与无措因而更甚,而令青年终还是轻轻别过了头、避开了那过于迫人的视线。 「放开我吧。」 他低声道,「很多事……并不是心里怎么盼着就能如愿的。事有可为不可为,你我同为男子,又是如此身份,如何能这么做?」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我男儿所当行。」 听他这么说,楚越回应的语调坚定,环抱着青年的力道更是微微收紧:「况且,单是听到你是因这等理由拒绝我,而从未说过『不喜欢』三字,便已让我没了放弃的可能。所以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卿卿。」 言罢,也不等司徒延卿回应,他便已一个倾身,以唇封住了那双欲言又止的唇瓣。 即便已相隔多日,可那已牢刻于心底的、仅属于青年的芬芳,却还是让楚越很快便沉浸在其中难以自拔。他竭尽所能地品尝着那双温软而诱人的唇、挑弄着那同样灵动无比的舌。技巧的撩拨很快便换来了怀中青年同样高明的回应,而让他终是有些按捺不住地一个使力将人压倒在地板上。 ――若说先前的一吻还能让司徒延卿有些意乱情迷地接受、回应,那么眼下的状况可就明显超出了他所能接受的范围了。原先柔顺回抱的双臂瞬间转为推拒。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楚越有些猝不及防,竟也硬生生地就这么被推了开来。 他的卿卿虽是个文弱之士,但毕竟还是男人啊……心底升起了这股有些莫名的感慨,坐正了有些失衡的身子后,楚越本想伸手去扶给自个儿推倒的青年,却因对方有些冰寒的目光而只得作罢,正襟危坐起认命地等待着对方的「判决」。 他也知道自己那么做确实是过分了,可方才亲着亲着,理智便又不由自主地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去……本以为自己已经过了急色的年纪,现在看来只是没碰到对象而已――方才若不是卿卿使劲相抗,只怕他还真有可能当场就这么将人吞吃入腹。 只是……明知应该想尽办法压下心头的绮念,可看着眼前青年霞飞双颊、眉眼生春却又带着几分薄怒的模样,楚越立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起来,望着对方的目光更是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渴盼。如此模样让一旁才刚整理好仪容的司徒延卿瞧得有些好气又好笑,却还是刻意沉下了面孔,淡淡问: 「想说的都说完了吧?」 「是没错,但――」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有事需得处理,今日就先行一步了。」 言罢,也不给楚越出言相留的机会,司徒延卿一个拱手起身便待出房――如此模样让楚越瞧得心下一慌,连忙发挥了一身过人的本领赶在青年出房前将他拦了下。 「我不会放弃的,卿卿。」 他沉声道,语气无比坚决,「我知道你是在意我的,所以我绝不会放弃,一定会坚持到你愿意接受我的那一天。」 「……别这么逼我,好吗?」 强忍下心头因他所言而起的悸动,司徒延卿低声叹息道,「若真凭『在意』二字便能解决一切……我又何苦迷惘至斯?」 「卿卿――」 「让我离开吧,楚越。」 「……好吧。」 见司徒延卿去意坚决,楚越虽仍有万般不愿,却还是只能依言让过身子、放他出了包厢―― ――在今日这连番打击之前,他其实一直不愿去想、也不愿去面对的。 用过晚膳后,司徒延卿一如既往地回到了房中,却连盏灯都没点便迳自入了内室上榻歇息……一片幽暗中,向来总是潜藏着自信与傲气的深眸如今却为浓浓迷惘所笼罩,而近乎失神地仰望着那早已见惯的床帷。 『我喜欢你,卿卿。』 怔忡间,那如咒缚般紧紧缠绕住心口的话语已再一次于脑中响起。他轻甩了甩头想将之驱离,却只是让白天彼此相谈时的一切越发清晰地于脑中浮现。 一如那环抱着身子的臂膀,以及唇舌交缠时令人迷醉的缠绵。 司徒延卿闭上了双眸。 终究还是逃不过吧?尽管那晚后他已竭力避免去想、去深思、去探究,却终究躲不了须得面对的一切……先是姊夫的逼问,后是楚越的告白,接连而来的冲击让他连粉饰太平都无法,只能被迫去面对先前他一直刻意逃避着的一切。 那晚是楚越趁人之危没错,但他心底始终不存着分毫抗拒也是事实,更别提醒转之后还允许了楚越替自己清理身子的要求了……虽说是出于无奈,可除了因前晚的失控而起的羞怒外,他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因楚越的碰触而有过任何的不快,更别提楚越为他清理体内因情事而余下的残渣时、体内因对方的碰触而隐隐窜动起的欲念了。 所以他才不愿去想,不愿去深思这究竟隐含着些什么。因为答案从一开始就太过明白,才让他连探究都不愿意去探究,只是刻意控制着不让自己再去思考有关那日的一切。 却越是压抑,一切,变越发显得鲜明。 肌肤与肌肤相叠的触感、环抱着躯体的力道、过于亲昵的呼唤……以及那猛烈中却仍不失温柔,而将自己带向情欲高峰的阵阵索要……所有的一切都太过深刻地刻画进了体内,而让他一旦思及,便不由自主地为之迷乱。 他虽非冷情之人,却也鲜少有这样的欲情……而这一切,却全是因为楚越而起。 司徒延卿也曾思考过,若那晚做出那一切的人并非楚越,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可这样的假设得到的结果却让他心惊……若不是楚越,对来自另一个男人的碰触,他光连想象都极为厌恶,更何况实际经历着?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一个男人亲吻,会甘愿屈居于一个男人身下彼此缠绵索求……可即便到了今日,当楚越抬手碰着他面颊时,他所想到的却不是避开,而是感受着那掌心透来的温度与触感、回忆着那晚那只手曾带给他的一切;当楚越抱着他、甚至突然吻住他时,他也从未起过抗拒的念头,而是就那么顺着对方的行动予以回应……若非今日的场合不适当、若非他的心绪紊乱如斯,他甚至是可能就那么任由楚越为所欲为的!而这样失控的表现,他以往却从未有过。 只因为楚越。 太多太多的征象,都将他引往了那个他一直刻意逃避的答案,而随着楚越的步步进逼,一切终于再难掩盖地浮上了台面。 他在乎楚越,在乎到了远超于一个敌手甚至朋友所当有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在姊夫质问时出言相护,最后将自己逼到不得不承认那晚未曾抗拒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因楚越的告白而心生喜悦,而任由对方碰触、亲吻自己。 他……喜欢楚越。 伴随着这早已明了、自个儿却始终不愿承认的五个字于心底浮现,司徒延卿微微一颤,而终是带着几分自嘲地低笑出了声……万般苦涩地。 记得先前他还曾盼着有人能了解自己、盼着自己也能如姊姊、姊夫般寻得一个彼此相爱的对象……他本以为这些对他来说都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企盼,却没想到这所有的一切……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成真。 楚越很了解他,因为他们本是立场相对的劲敌……正所谓知敌知己,百战百胜。若不是楚越这般了解他,今日也不会正中他的软肋,一眼便看穿了他竭力隐藏的心思;彼此相爱这点更是无庸置疑――问题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楚越! 是那个……出身和才华都不逊于他,却与他立场相对的年轻将军。 若他们之间有一个人是女子,这事情或许还有解决的可能。但他们却偏偏是同性……而和另一个男人有这样深切的牵扯,却是完全不在他司徒延卿的人生计划之中的。 作为族中最受期待的菁英子弟,他的人生其实就是一条既定的轨迹,从接受家族的精心栽培,到开始于世人面前崭露头角、于仕途上大放异彩……要说他曾有过什么选择,也就是出于兴趣而入了户部而已。除此之外,他的人生都是那么样依循着既有的安排,平稳顺当,而几乎未曾遇到任何波澜。从小的教育也让他从未对这样的既定有过任何的质疑,一如他虽盼着能遇上一个相爱相知之人,却从未真正尝试着去寻求。 出仕、为官、晋升,然后依循家族的目标和一个最合适的女子结亲……他的人生似乎就该是这样规规矩矩、清清楚楚。可和楚越的一切,却给一切投下了个难以预知的变数。 若他真要顺从心意与楚越在一起,他的人生,至少在成婚一项,就必然大大违背了原先所计划着的……可他,却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是喜欢楚越,可那又如何呢?彼此同为男子,甚至同样因自身的才华而背负着太多期待……所有的一切,都昭示了彼此不可能有所结果的事实。 正因为清楚这点,所以他才刻意逃避着,才不愿承认、不愿面对……可事情,却终还是朝他所最不愿见的方向发展了。 他明白了楚越的心意,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只能选择忽视,选择忘却。 『卿卿……』 心神微乱间,耳畔仿佛再度响起了那过于亲昵的呼唤,一股过于陌生的疼痛,亦随之于心底泛起。 不该再想的。 既然从开头就不曾存有选择的余地,那么他所该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忘却一切,忘却他们曾发生过的,忘却这眼下这份本该令人欣喜、却又同时令人感到迷惘与无望的情感,想尽办法恢复内心原有的平静。 一如今日他曾同帝王提及的话语。 只要放着不管,过些日子自然一切风平浪静。 这话指的不仅是外边的流言,也同样包括了他此刻纷乱无比的心……只要想尽办法断绝一切接触、断绝一切可能让他心生波澜的事物,那么所有的一切,也必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而他所要做的,就只是如同过往般站稳立场、借此保持与楚越之间的距离而已…… 「再见了……『楚越』。」 伴随着低语流泻的,是连司徒延卿自个儿都没有注意到的、眼角静静滑落的泪水―― 第七章 要刻意避开楚越,其实比想象中更来得容易。 事实上,除了每日早朝前后可能有的交会外,他们平日是很难得碰上一回的――同为备受重用的年轻臣子,司徒延卿在户部,楚越则有戍卫师的轮值及枢密院的事要处理。二人各忙各的,除非着意相约,否则根本很难在正常的情况下遇到对方,更别提进一步的相谈了……前两次二人之所以能觅得机会私下见面、甚至引起后续一连串的事件,也都是起因于楚越的刻意相候,只是前几回是楚越以有心算无心,可眼下却是司徒延卿有意相避,情况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除了早朝的短暂照面外,楚越虽曾几度想象之前那般蹲点逮人,但早有预料的司徒延卿不是刻意找了同伴随行,就是事前找人探明情况避开了他「蹲点」的路线。如此双管齐下,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两人除了在公务时正常而客气地彼此照会外,竟是连一次私下相处的机会都不曾有过。 能够一如所愿地避开对方、避开那个扰乱他心湖的根源,按理来说该是十分值得庆幸才对……只是司徒延卿虽算对了楚越的行动,却算错了自己的心。 他本以为少了对方的步步相逼就能够顺利保持内心的平静,可即便未曾私下独处,单只是错身而过的照面,也都足以令他感受到楚越几乎无从掩饰的强烈情感与执着――他对楚越的熟悉让他可以在那短短一瞬间便读懂那英伟面容上的表情,可这个以往让他无往不利的观察力如今却反倒成了折磨。从最开始因见面而起的欣喜,到后来因他的避不见面而起的不甘与执着,以及始终未曾改变的情意……即便没能说上什么,可单是这些便也足以令他瞧得心绪激动难平了,更何况是内心深处因自身的抉择而起的疼痛? 他一直刻意避着楚越,却又总在见不着对方时为失落与思念所笼罩,而在彼此相见时欣喜得难以自禁。那与理智背道而驰的情绪变化无疑更加深了心头的煎熬,让他总在夜深人静时更加惦念起昔日的种种。 ――虽说……除了以往因立场相对而起的交锋外,二人间值得一提的回忆,似乎也就只有那么两个了。 想到这儿,心头便禁不住又是一阵疼痛泛起。双眉因而微蹙,司徒延卿本能地抬手按了下此刻正隐隐作痛的胸口,不想却引起了身旁女子的注意。 「怎么了,少允?身子不舒服么?」 带着关切之意的女音婉转清悦,正与司徒延卿相对着的容颜却是少有地不显逊色的明艳……这声音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梦华楼的镇楼名花云梦大家。 今晚,有意表现出自己一切如常的司徒延卿顺着几名同僚的起哄来到了梦华楼,并在一番宴饮罢同云梦回到了她的香闺……可笑的是:明明身处在这个无数男人日夜惦念却始终不得而入的屋子,对着那个随时愿意为他歌唱、为他舞动,甚至是以身相侍的绝丽女子,可他心里头惦着的,却还是那个英伟爽朗的身影。 望着云梦带着担忧的丽容,同样带着忧色的男子面庞亦随之于心底浮现……司徒延卿心下暗叹,却只能摇了摇头,淡淡道:「只是有些心烦而已。」 「是因为楚将军么?」 瞧他双眉微蹙,云梦有些疼惜地轻抬素手抚平那道道皱折,问出的却是让司徒延卿瞬间为之一惊的话语。好在他向来自制力极强,当下只是一个挑眉: 「为何这么问?」 「你二人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楚将军今儿个正午又在廷宴上大大出彩,换做是我,心下也会不怎么好受的。」 「……是啊。」 知道云梦误会了他惦着楚越的缘由,司徒延卿索性将错就错顺势应了过,心思却不禁因她所言而飘到了几个时辰前的宴会上头。 近日周边的几个藩属来朝,陛下特意选了今日正午于宫内设席宴请,朝中重要官员全都一并列席,作为年轻官员领头人的司徒延卿和楚越自也不例外。席间的压轴本是当朝公认的歌舞大家云梦,只是一番歌舞之后,本该和平落幕的筵席,却因某几个属国的挑衅举动而起了变数。 最先起头的却是西羌人,先是称赞了云梦的歌舞及上京的繁华,接着却暗讽起他大齐整日只顾着这些风花雪月――高珏即位后,为了生养民力,除了在边塞保有一定的威吓力外便不曾再有过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无怪乎这些属国想趁机试探一番了。那西羌人还以献舞为名派出了一名高手,先是来了套剑舞充场面,再来便是野心毕露地向在场的大齐人讨教了。 在场的官员平时虽各有派系,可面对着这些外族,立场却还是相当一致的。当下不论军方人士还是世家派阀都将目光对向了人称武勇第一的楚越,而楚越也当仁不让地取过了刀下场对垒。 结果没有太多的悬念。楚越的名头绝非白来,饶是那名西羌高手将剑舞得绵密,却还是给他大巧若拙的一刀劈了翻。初始那西羌高手还以为他只是力大,却在一次又一次给他那看似平凡的刀法给攻得接连败退后认清了彼此的差距,最终只得灰头土脸地顶着一身破布退了下。 楚越这番举动无疑大大长了在场大齐人的脸面,而重重削了那些属国的面子了。便在众人的一片叫好声中,楚越才要回座,一边的东胡使节却突然颤抖着出声问了一句:『这位将军平时就是用刀吗?』 『不,在战场上还是用枪杀人来得痛快。』 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的,却把东胡使节当场给吓破了胆,直喊着「熊将军」、「熊将军」。如此称呼令在场众人先是一愣,而旋即忆起了楚越曾独领威远西军大败东胡的事实,纷纷赞叹起他的武勇与伟业,也让楚越一跃而成了今日宴席中最亮眼的人物。 云梦也在场,所以误以为司徒延卿是因敌手风采如此之盛而感到不快,却不知司徒延卿虽确实是因今日正午的一切而心乱,却更多是不由自主的情迷,以及因自身矛盾而起的心烦。 『这是献给你的。』 这是楚越上场之前,于他身畔行过时落下的低语。 明明是这么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明知不该,却仍是不由自主地为之心动了……借着全殿的狂热气氛做掩饰,他怔怔凝视着殿中那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看着楚越以过人的武学造诣将那西羌高手玩弄于股掌之间。那份潇洒从容与举手投足间透着的豪气令他迷眩了眼,而让心头原给苦苦压抑着的情意几欲溃决。 ――回想起来,他对「楚越」这个人最早的认识,还是从前线的战报来的。 作为大齐公认的天之骄子,眼界甚高的他鲜少真正佩服过什么人。也因此,在实际知晓楚越的能耐前,他对这个「楚大将军之子」一直是不怎么关注的。可随着楚越声名渐显,看着那一封封讲述楚越如何孤军犯险、如何出奇制胜,乃至于日后统领全局步步进逼,将来犯的东胡打得抱头鼠钻的战报,同样研读过兵法的司徒延卿自不免心生钦佩,对楚越也由初始的毫不在意转为了认可,并因彼此立场相对之故深深期待起了日后的交锋。 而一切也恰如他所预期的――只除了彼此间意料外转变的关系。 因云梦的一番话而忆起了近几年的种种,司徒延卿容色无改,心下却已是另一番起伏……只是见他一应之后便久久不语,以为是自个儿说到了他的痛处惹得他不快的云梦心下一慌,连忙一个倾身将躯体深深靠入他怀中。 「生气了?」 她柔声问,原先抚着司徒延卿眉头的指顺着那张清美的容颜一路下滑至领间,而后双臂轻揽环绕住了青年颈项:「是我不好……对不起,少允。」 「不是你的问题,只是我自个儿心绪有些不顺罢了。」 瞧云梦面露忧色,司徒延卿含笑摇了摇头示意她无需介意,心下却在抬手回拥住怀中温软馨香的躯体时,因这么个本该无比熟悉的举动而起了几丝异样。 ――那晚,他也是这般倚靠在楚越怀中吧? 感觉到云梦微微撑起身子将唇凑近,他没有躲开,却在四瓣相触之际忆起了那日在茶肆中的情狂。 『卿卿……』 伴随着那仿佛于耳畔响起的呼唤,他熟练地品尝着女子的芳唇,充斥于心底的,却是浓浓的失落与空虚……足称郁郁的心绪让本就只是来此做做样子的司徒延卿更没了缠绵欢好的兴致。感觉到云梦已经伸手解了他衣带,他才刚抬手按上女子柔荑准备阻止对方,怎料房内的窗户却于此时由外而启――青年心下错愕间抬眸望去,竟就这么见着那个总在他心头徘徊不去的身影由窗外跳进了房中! 这一下异变突生,不单是司徒延卿,连云梦也不可免地为之一怔――只见楚越面带怒色,气势汹汹地便朝二人走来,明显像是醋海生波的情况让云梦心下一慌连忙加以拦阻,但楚越却只是一个闪身便轻松避了过、大步上前伸手便朝司徒延卿抓去―― 脱口的惊唤未完,便因眼前的景象而戛然休止。 楚越确实一把抓起了司徒延卿,可那理当一把揪上青年衣领的掌此刻却正紧紧环住了青年腰肢、本该出声喝斥争执的嘴则牢牢堵在了青年唇间……明显可称之为拥吻的场景让这位上京第一名妓瞬间呆滞,足过了好半晌才明白了什么。 这情况的确可称作是醋海生波,只是生波的原因却不是自己,而是少允。 而且……此刻正被楚越搂在怀中恣意索吻的少允,没有一丝反抗。 理解到这究竟代表着什么,云梦当下只觉脑中一阵热血上涌,而终是两眼一闭、逃避般就此晕了过去。 躯体倒地的声响瞬间惊醒了原自缠绵着的两人。这才想起自个儿还在梦华楼中、身旁还跟着个云梦的事实,方才给楚越吻得有些忘我的司徒延卿心下暗叫不妙,正想推开对方去扶云梦,腰肢却给醋意大盛的男人紧紧锁了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楚越,放开我――」 「我不放。那女人昏了也好,还省了我出手的工夫。」 「你胡说八道什么?让一个姑娘家在那晕着成何体统?」 听楚越语气忿忿,大有将云梦就这么放着不管的意思,司徒延卿双眉微蹙轻声斥道,「你要吃醋大可不必。就是你不摸上楼来,方才我也准备要离开了。」 「卿卿――」 虽说先心生不满的是自个儿,可一听着司徒延卿动气,楚越原先的愤怒便立时转为了讨饶:「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只是见着她那般偎着你,心里便觉十分不痛快……这样好了!不如你先在这儿坐着,由我将人搬到榻上去?」 「……也罢。」 知道这已代表着他的妥协,司徒延卿也只得认命地颔首答允了他的提议。 只是望着楚越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将女子搬到榻上的那副模样,思及二人还曾为成为云梦的入幕之宾而「争风吃醋」的事实,司徒延卿心下几分感慨升起,却旋即因接下来须得面临的善后问题而头疼了起来。 说穿了还是他意志不坚吧?明明还有云梦在旁,他却一见着楚越便心神失守、一被楚越搂着吻着便意乱情迷失了理智……虽说云梦也不是多嘴之人,可这场面给人见着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若非云梦一时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刻下怕也没有这份闲心在那儿东想西想的了。 心下思量未断,一双臂膀却已于此时由后环抱住腰际,却是楚越将人安顿好后又自腻了过来,英伟面容亦随之亲热地靠上了青年肩头。 「卿卿、卿卿……你知道么?这一个月我想你想得快疯了,好几次都想来个夜探司徒府,只是怕万一惊扰了守卫会让你为难才作罢。今日听说你上梦华楼,正好那帮兔崽子听我得了赏赐一直要我请客,这才觑得了机会同你相见。」 楚越低声倾诉着连月来的相思之苦,双唇却好似想弥补这之间的空缺般极不安分地留连于那白皙而优美的侧颈及温润的耳垂间……如此举动让司徒延卿身子立时为之一酥,先前始终沉寂着的欲念亦隐隐有了窜动的迹象。心下复杂之情因而更盛,他苦笑了下,却没有阻止楚越的动作,而是眸光微沉、双唇轻启,问: 「你知道我是刻意的,不是么?」 看似有些突然的一句,所指的却是两人没能私下相见的因由……听着如此,楚越本自偷香着的动作因而一顿,环抱着青年的力道却反倒更收紧了些。 「我知道。但我也同样知道你是喜欢我的――若说那天在茶肆中告白之时还只是疑心,这一个月来,你的眼神、你的反应便是让我得以真正确认的理由――既然如此,我所需要的也只是等待你接受的耐心和持之以恒的毅力而已,区区一个月哪算得了什么?」 他将唇靠在青年耳畔低声道,言词间却全无一丝不满,音调亦是无比坚定。「况且,每次望见你刻意避开我时神情间所流露的挣扎,就知道你其实比我更来得难受许多。看着你这般,我心疼都来不及了,又岂会有丝毫的责怪之意?」 这话全然发自肺腑,情意恳切,饶是司徒延卿早有预料,心下却仍不禁为之撼动……本就有些黯淡的眸光因而更添了几分苦涩。 「为什么你我同样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可眼下处处占着上风的却是你?」 他轻声问道,尽管答案早已再明白不过地于心底呈现……略显涩然的音声让楚越听得一阵心疼,叹息着柔声作了回答: 「因为我是依凭着本心行事,但你却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而为。在你心底拉锯着的力量太多,内外交攻下,又岂能挡得了我的全力以赴?」 「违背了自己的心意么……」 入耳的字句令司徒延卿面上苦涩之意更甚,那份始终无法消去的迷惘,亦同……「楚越,你究竟盼着我给你什么?」 「我想要你,卿卿。」 因司徒延卿犹带惶惑的语气而刻意沉下了音调,楚越轻扳过怀中的青年让他对向自己,直望向深眸的目光无比坚定。 「我是个死心眼的人,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轻言放弃。我要你完全属于我,卿卿。」 这话说得已是有些霸道了,可听着此言的司徒延卿不但未因此动怒,反而是有些自嘲地轻笑了声……意料外的反应让楚越愣了下,问: 「笑什么呢,卿卿?」 「我只是笑……你说想要我、要我完全属于你……可事实上,这一切早已全数到了你掌中不是?除了你,又有谁能让我这般记挂、这般失去理智地纵情?」 司徒延卿的语调十分平静,仍带着苦涩的神情亦瞧不出分毫波澜。可正是这样的表现让方才都还相当自信的楚越有些慌了神,忙再度将人紧紧收揽入怀。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卿卿……我盼望的是你能打从心底接受你我的感情、你我的关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抗拒着、挣扎着。就算得有所遮掩,我也盼着自己能与你同一般夫妻那样长相厮守,你明白么,卿卿?」 丁……明白又如何?」 「卿卿――」 「你所要的,我无法给你。」 中断了楚越未完话语的,是司徒延卿苦涩却决然的一句。 纵然心底仍然交战着、挣扎着,可这份决意却仍坚定得不容动摇。楚越深悉他性子,自也知道他这话所代表的意涵――虽然早知道司徒延卿在一些事情上颇为顽固、也知道想要他接受自己并非短短一两个月所能及,心下却仍难免因此受到了些打击。原先紧搂着青年的臂膀因而一松,楚越眸光微暗,而终是一把抬起眼前的清美面容重重吻上了对方。 因紊乱的心绪而略显急切和掠夺的吻,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柔顺承受与回应。如此举动令楚越心下愈发难受,而终是强逼着自己压抑下进一步索求的举动,松开那过于诱人的双唇再一次将人紧紧收揽入怀。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 他沉声道,紧锁着的力道让彼此都有些微窒,「既然你刻意相避,我也有对应的手段……横竖你我彼此交锋早是家常便饭,不如就在这事儿上看看谁技高一筹。」 言罢,楚越松开了手,也不等司徒延卿回应便自转身循着「原路」离开了房间。 云梦的屋子位在梦华楼三层,窗边临着的又是庭院,也只有楚越这等身手才能够把窗户当门在那边来去自如。看着他的身影一下子便消失在窗边,司徒延卿苦笑了下,却还是强压下心头的空虚,整理下仪容后上前唤醒了云梦。 他的表现十分平静,也没对方才的事做出任何解释,只是对云梦的昏厥表达了关切,并在出言要她好好歇息后便自离开了房间――刻下的他早已心乱得无暇顾忌其它,索性也省下了扯谎掩饰的工夫由着云梦去想。反正城里早已是满城风雨,就算再添一条流言想来也激不起太大的风浪。 只是一旦出了房,饶是心中再怎么迷惘,他所能表现出的也只能是那个从容淡定的司徒公子。他在楼中小厮的恭送下回到大堂,招来家中亲随准备清帐,不想却意外见着了同样由楼上下来的楚越。 从分别到再见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可先前犹自紧紧相拥的两人现下却只能维持着疏离中带点敌意的姿态遥相对立,然后各自清帐、分头出了梦华楼……望着楚越背向自个儿离去的身影,回想起方才的一番谈话,司徒延卿胸口一紧,却仍只得逼着自己不再多看,而后回身上了马车、离开梦华楼。 一直以来,京中许多世家子弟总是喜欢将楚越看成一个不会动脑的武夫――他一贯的粗豪爽朗与直来直往似乎也都证明了这一点――却忘了一个不会动脑的将军充其量只能称得上猛将,领头冲杀还成,真要独领一军综观全局策划谋算,却只有全军覆灭的份。 不过对于这般带着贬意的称呼,楚越听着时虽不一定高兴,却从没有过澄清的打算。一是觉得示敌以弱没什么不好,二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动武胜过动脑――对敌,就是要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他乃上京武勇第一人,又何苦以短代长,硬要和人比谁脑筋动得快? 简而言之,对楚越而言,除非真遇上了什么大麻烦,否则一件事若能用武力加以解决,他就绝不会再多费心思去找寻其它的方法。 可和司徒延卿之间的问题,显然不在能用武力解决的范围之内。 思及昨夜多少称得上争执的一番谈话,正在御书房外等着晋见的楚越便是一阵懊恼。 虽早料到他的卿卿绝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可彼此明明两情相悦了,对方却仍能在一片浓情蜜意中那般坚决地道出拒绝之言这点,却让楚越头一回这样深刻地感受到卿卿的性子究竟有多么固执……他本想让一切顺其自然的,可若真这么做,按照卿卿对他的躲避与顽固,光想发动攻势软化对方心防都已十分艰难,更何况是顺利得偿所愿?也因此,他决定改变作法,发挥以往常胜将军的本事认认真真地同卿卿较上劲来。 ――既然卿卿一直想办法断绝彼此的接触,那他同样也可以想办法逼得卿卿非得同他一道不可……先前的兵部苛扣之事就是最好的契机,问题只在于他的建议能否为陛下所采纳而已。 这也正是他刻下在此等候的理由。 昨夜回府后,他便连夜赶了份奏折送进宫里,提议是否能让司徒延卿配合他一起针对兵部的钱粮用度及内部控制进行改革。 以他在军方的声望人脉和司徒延卿在此等事务上的能耐,自然是处理起这事儿的不二人选……只是他这番提议虽显得合情合理,可一来二人毕竟立场相对,二来外头又正是满城风雨之际,陛下会做何考虑自然相当难说――毕竟,司徒延卿对陛下而言不仅是一个得力的臣子,更是他最为宠信疼爱的妻弟。有这层关系在,陛下在决断之时自也难免有所顾虑。 只是楚越虽已在递上奏折前对可能的发展做出了种种推断,事情却还是多少出乎了他意料之外。 ――至少,他从未想过自个儿能在这份奏折递出不到半天后就得到陛下的召见。 知道这多半是沾了司徒延卿的光所致,楚越一方面有些赞叹于对方所受的圣眷,一方面也多少起了几分嫉妒之情――这嫉妒针对的自然不是他的卿卿,而是那位同他的卿卿关系极好的陛下了――他虽不至于相信外边那些个难听的谣言,可单是想到那位陛下能和他的卿卿如此亲近,而他却连同卿卿私下见个面都十分勉强,心绪便难免有些郁闷了。 便也在他浮想联翩之际,房门开阖声响起,却是那名长年服侍陛下的王公公由御书房走了出,而在见着楚越后朝他笑了笑,道: 「楚大人,劳您久等,皇上召您入内了。」 「多谢王公公通传,本官这就进去。」 不失客气地同对方还了个礼,楚越技巧地弹了枚银子到对方衣袖内,而后方在王公公称许的目光中进到了御书房中。 第八章 「知道朕今日为何召你前来吗?」 这是当楚越按制行完礼,并依君王的吩咐上前相谈后,最先听到的问题。 御书房内,正值壮年的帝王端坐于庞大的书案后方,对向年轻将军的神情温和中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兴味。 可被问着的人却没察觉到这一点……强自控制打入屋后就一直有些惴惴不安的心绪,楚越恭声答道:「臣以为乃是为昨夜所递之奏折。」 他虽是极受重视的年轻臣子,却毕竟不同于司徒延卿那等御前红人时常有单独面圣的机会,这次又事关自个儿未来的幸福,自然更难以平常心看待……尤其皇上早在他入内前便已屏退了平日随侍的宫人,多少透着反常的状况让本就十分紧张的楚越更是惊疑难定,全靠过人的自制才得以表现出一如平时的镇定。目光略带探询而不至逾越地对向前方的帝王,入眼的却是那温和面容之上若有深意的一笑。1019 「这个答案只对了一半。」 望着前方青年神情间隐带不安的模样,案后的高珏淡淡纠正了他的答案,并阖上了手中的奏折将之搁到了一边。 「你的奏折朕已经看过了,大致上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想让朕答允,你得先据实回答朕几个问题。」 「皇上有问,臣必定据实以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希望你这番话不会只是用来敷衍朕的。」 听楚越按着奏对套路应过,高珏神色微沉警告般地这么道了句,而后语气一转、启唇道出了他今日召楚越前来的真正理由: 「你对燕儿是认真的吗?」 「燕儿……?」 入耳的陌生称呼让青年听得一怔,而旋即由帝王的表情及自个儿递上奏折的真正目的明白了过来:「皇上是指卿……小司徒大人么?」 勉强咽下了到口的「卿卿」二字,楚越语调虽仍强自维持着平静,眸间却已难掩错愕――而在见着前方帝王肯定的颔首后,错愕转为浓浓骇然与震惊。 在他想来,皇上今日召他来此,不外乎是对他提议的细节、目的之类的做一番探问,怎料皇上不仅三两下便带过了他的提议,更直接问出了这么个让他震慑的问题?如此情况让楚越本能地便想出言否定,可帝王先前那番「据实回答」的叮嘱却于此时在脑中响起,硬是逼得他将到口的话吞了回去。几分挣扎之色浮上英伟面容,而终在迟疑半晌后,双膝落地咬牙道出了实情: 「臣对卿卿确实一片真心,还望皇上成全!」 「卿卿……?原来如此,这确实是个有趣的唤法,倒让朕有些好奇起燕儿听着时究竟是何等表情了。」 因楚越激动之下一不小心脱口的「卿卿」二字而感叹地这么道了句,望着案前跪着的年轻将军,高珏神色略缓,却没马上让他起来,而是仗着对方没法瞧见自个儿表情这点刻意沉下了音声道: 「你倒是勇敢,就不怕朕治你的罪么?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自个儿应该十分清楚吧?」 「那天晚上确实是臣失了理智铸下大错,臣不敢自辩。但臣对卿……小司徒大人的情意绝无分毫虚假,还望陛下明鉴。」 听君王连「那天晚上」这四个字都说出来了,楚越深深低下头颅又一次表明了心迹,心绪却已是一片紊乱。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饶是他已尽可能地考虑过各种发展,却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上会对他与司徒延卿间的事如此清楚……事情至此已可说是完全超乎了他预期。不仅原先针对提案而起的应对全部做了白工,更因眼下的情况而陷入了绝境。 他虽不认为皇上会真因那晚的事而治他的罪,却害怕追求司徒延卿之事会因此添了变数……一想到以后说不定会因此被赶到边疆镇守、再也见不到对方,楚越心下便是一阵难受。虽已竭力按捺,可胸口的忧虑、不安与难受却仍多少浮现于面上,而让案后的高珏分毫不落地将这诸般表情变化尽数收入了眼底。 面上兴味因而更加深了几分。高珏略为靠前单手支住了下颚,脱口的音调却是漠冷:「就算你确实一片真心,可朕又有什么理由要成全你?别忘了,你和燕儿同为男子,你认为朕可能允许你做这样的事儿么?」 「臣斗胆――卿卿与我本是两情相悦,皇上若真心爱护卿卿,自然会为了他的幸福而成全此事。」 「两情相悦?可朕怎么听说燕儿一直刻意避着你?」 「卿卿受家族观念所囿,虽心向于臣,却始终无法坦然接受。臣之所以会有此提议,便是盼着能因此得着机会与卿卿相处使他回心转意。」 横竖事情已无了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楚越索性连自个儿有此提案的理由都直言道了出,希望能借此换取帝王的理解。 可得到的,却只是高珏不咸不淡的一句质问: 「就算如此,你又如何肯定燕儿接受你后,就会比刻下更来得幸福?」 楚越闻声一震,至此终于明白了今日有此一出的真正理由。 一瞬间福至心灵的顿悟让年轻将军登时由先前的慌乱无措转为心头大定,却没有马上回答――毕竟自己的答案便是事情能否成功的关键――而是深深吸了口气后,将自个儿的情意转化成言词、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因为臣知他、爱他、惜他。」 起始的是这么样简短却坚定的一句。他抬起了先前一直低低伏着的头颅,用几乎可称得上逾越的目光笔直望向了案后的帝王。 「这天下虽人人都说卿卿是天之骄子,却不知这个出身让他的一生几乎没有什么抉择的权利,只能一切依从家族的利益而为。他虽总能八面玲珑地处理日常的应酬交游,实则却是十分孤傲寂寞的……以往每每看着他如此,臣心下总是觉得有些别扭、有些难受,而直到那晚之后,才终于明白这些个难过的情绪全是出自于疼惜。」 回想起司徒延卿那总是带着几分寂傲疏离的身姿,楚越眸光微柔,叙述着的音调亦随之添上了丝丝情意。 「臣无法保证日后能护着他一生平顺,却能在他心伤忧烦之际陪他商量分担、让他卸下心防全心倚靠……只要和臣在一起,他就能够暂时卸下家族加诸于他身上的种种负担,单单做回『司徒延卿』,而不是那个备受注目的『司徒公子』。臣会竭尽所能的照顾他、守护他,直到卿卿对我生厌为止。」 顿了顿,「当然,我绝不会让这点有任何发生的可能。」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此刻的楚越已多少恢复了平常心,言词语调上自也生动了许多……如此改变令有所觉察的帝王微微一笑,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身来。 「别怪朕欺负你,实在是此事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应对龋 「皇上言重了。能得您如此爱护照料,臣也为卿卿感到十分高兴。」 「……给你三分颜色你倒开起染坊来了?朕可是从燕儿一岁大就时常陪着他了,在朕面前,还轮不到你用那等语气说话。」 所谓的「那等语气」,自然是楚越完全将司徒延卿当成「自己人」的说话方式了……只是高珏虽刻意沉下了脸出言训斥,却只换来了楚越的一阵干笑,而不再是先前那般诚惶诚恐的请罪……这点让帝王颇为欣赏,遂赞许地点了点头。 「平常鲜少同你单独相谈,倒不晓得你还能将情绪转变得如此自如……不过你既然敢要求朕成全你和燕儿,想来也该有所觉悟了吧?朕可是极其护短的人,绝不容许你一方面追求燕儿,一方面却将他置于狐狸精或妾室之流的立场。」 这话言下之意,便是不允许楚越娶亲――至少正室不行――了。 可面对这么个在当时足称刁难的要求,楚越却是连犹豫都没有便重重点头应了过:「臣本就有此打算。」 「喔?你不怕楚老将军反对?」 「楚家要传宗接代,不差臣一个人的……当然,臣也已做好挨家法的准备就是。」 「你能有此觉悟,朕自然也没有阻拦的理由。」 见识到楚越的决心,高珏这才终于松了口:「这奏折上提及之事朕会马上安排,不过说服燕儿还得靠你自个儿来才成。他性子固执,除非你能改变他的想法,否则不论朕怎么帮你都是徒劳……不过相对的,只要你能让燕儿下定决心,司徒丞相那边朕自有办法替你解决。」 这话便等同于认可了楚越和司徒延卿的关系,自然让听着的人为之大喜。当下再度一撩衣袍下跪谢恩,心境却已是两般―― 「谢皇上。臣定当全力以赴,直到卿卿心甘情愿接受臣为止。」 有当朝天子作后盾,自然为楚越的追求行动带来了相当大的助力。 便在他君臣二人达成协议的次日,高珏于早朝中下旨要求军方对先前的兵部苛扣之事提出检讨及改革方案。而楚越则作为先前弊案的调查者顺理成章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当然,这等改革之事牵系甚广,自然会引来一部分人的质疑,认为由楚越这等武将领头会无法称职地完成任务……如此这般,在殿上君王不着痕迹的引领下,从头到尾未曾发表意见的司徒延卿便被有异议的几位大臣以「专才」的身份给牵扯了出,最终在楚越的「妥协」下被君王任命为此案的另一个主事者。 若在平时,这么个组合自然是群臣有些难以想象的――楚越和司徒延卿向来不合,近一两个月来又是满城风雨,他们光顾着避嫌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携手合作的可能?只是事情既已发展至此,在二人确实各有所长且又能互相制衡的情况下,在场群臣虽觉得这么安排有些匪夷所思,却也找不到理由反对,索性便以等着看好戏的态度接受了这么个事实。 只除了身为另一个当事人的司徒延卿。 之所以在楚越提议时未曾开口,就是不想把自己给绕了进去,却不曾想到整个朝议最后却还是朝着他所最不乐见的方向发展了……看了看一旁正苦着脸应承了帝王安排的楚越,又看了看上方将事情引导至此的帝王,司徒延卿一方面对两人居然会联合起来一唱一和地来上这么一出感到讶异,一方面却也感到了几分讽刺与荒谬。 要说这么个结果不是他二人刻意而为,司徒延卿说什么也不会信……可楚越使手段也就罢了――这点当日听对方撂下那句「我也有对应的手段」后他便已有了预期――让他错愕的是本该置身事外的姊夫不但插了手,而且还选择了站在楚越那边这一点。 ――他确实喜欢楚越,可他二人同为男子,又有着家族牵绊,本就不存在任何可能,为什么姊夫却能无视于此地帮着楚越接近他? 只是纵有满心的不愿,在朝会之中,司徒延卿却是说什么也不能因一己之私而当着群臣的面拒绝这项安排的……可当他怀着满心的不甘表示愿意接下这份工作时,目光所及、那份自楚越眸中一瞬间流露出的狂喜,却让他的心又一次动摇了。 他很了解楚越,自然清楚以对方向来直来直往、喜欢动武胜过动脑的性子,会开始使这些手段,就表示对这事儿已是誓在必得,说什么也不会善罢罢休……按说司徒延卿既一心躲避对方,楚越的执着自然是一大麻烦。可实际面对之时,胸口那份交错着无奈的甜意却仍远远盖过了因此事而起的苦恼,而让他明知不该,却仍不禁盼起了日后的携手合作。 事实上,若除却内心对于彼此感情的挣扎与纠葛,如此安排其实是相当令人期待的……毕竟,除了那晚失控前的一番商谈外,这还是他第一次同楚越一起合作。 他们互相欣赏彼此的才华,也相当了解对方的性子,所以实际合作时,尽管难免因想法不同而有所争执,两人却总能在适当的沟通下找出一条双方都能认可的解决之道。至于一干朝臣所认为的「制衡」……二人虽有想法上的纷歧,却毕竟不如外界所以为的那般敌对,自然也不至于有名为牵制、实为内斗的状况了。简而言之,这番安排虽是因高珏和楚越君臣二人的私心而起,收效却相当不错。 至于他和楚越之间……尽管他心底对这所谓的「进展」感触颇为复杂,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段时间的密切往来,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又有了相当的增进。 如此安排虽是因楚越的私心而起,可双方彼此都是公私分明之人,自然不至于在处理公务时有什么不合宜的举动……只是他本就深受楚越吸引,单是随着对楚越的了解益增,心头苦苦压抑着的情思便已有了失控的迹象,更别提平日相处时楚越行动中自然流露的关切、以及闲暇独处时总不免为之的偷香了。司徒延卿对楚越的亲近本就难以抗拒,眼下几乎天天来上这么一回,自身的情意又只长不消,内外交攻的情况比之梦华楼那日更来得激烈许多,而让他尽管已不断告诉自己彼此之间绝无可能,可那份抗拒着二人关系的理智,却仍是一日弱过一日。 甚至……有好几回,当他倚靠在楚越怀中,在挣扎中享受着彼此的温存之际,都不禁萌生了那种想不顾一切答允对方的冲动。 便如刻下。 「卿卿……」 马车行进间,仅有二人的车厢内,楚越将大齐最显贵的年轻官员禁锢在角落,而将双唇贴在那白皙的耳廓边,怀着满腔的情意唤出了那甜到有些腻人的称呼……与「规矩」二字无缘的双掌留连于青年半敞的衣袍内,近乎贪婪地一遍又一遍搓揉、爱抚着那已微微透着霞色的肤。 「卿卿……你用的香囊是怎么配的?我上回闻遍了铺子也没找到类似的。你帮我弄一个好不?这样我想起你时,就能靠着你的气息一解相思之情了。」 低语流泻间,楚越还像是想证明什么般凑着青年的脖颈嗅了嗅,引得前方给他压制着的身子敏感地为之一颤,裸露于外的肌肤亦更显瑰丽。 「别……」 感觉到楚越轻蹭着自身颈项的唇舔吮着便要留下痕迹,司徒延卿轻轻推拒了下,直到对方转移阵地后才勉强控制住有些紊乱的气息,答道: 「有几味香料是陛下和娘娘赐的,京里也就那么几份……真给了你,让有心人一闻,岂不就什么都……做什、别!楚越、别这样……呜……!」 因有所顾虑而拒绝的话语未完,便因对方下移着滑入裤头、包握上自身要害的掌而转为压低了音声的惊喊。他双掌抵于楚越肩头想推开对方,却因那已然展开的套弄而给抽尽了气力。熟悉的快感随着男人强势的爱抚一阵阵窜上腰脊,而令司徒延卿不由自主地软了身子,原先推拒着的掌亦情难自禁地转为攀附。 「楚越、楚越……别这样……松手……」 交错着刻意压抑的喘息,含怒脱口的话语却因接连袭上的情潮而带上了几分哀求的意味:「刻下还……在……呜、衣裳会……」 「放心,不会弄脏你衣裳的。」 知道他在意些什么,楚越似有深意地回了一句,并随之松开了原先撩拨着的掌――此时的司徒延卿早已无暇他顾,听对方如此应承便松了口气,怎料先前看似罢手的男人却于此时一个俯身、竟就这么以口代掌含住了他已然半勃的欲望! 「楚越……!」 意料外的情况让青年瞬间乱了方寸,却连挣扎都没能开始便沦陷于那席卷而至的阵阵快感中……前后来回吮吸的唇、技巧舔弄勾划的舌,以及眼前所见、那个牵系了他大半心神的英伟男子正全无顾忌地取悦着他的事实……所有的一切全带来了远胜于先前的刺激,而令青年本就薄弱的理智终于给一步步逼到了崩毁的边缘―― 「快住……手……别、楚越、松……呜……!楚越、楚越……啊……」 抗拒的话语终究没能延续。随着下方楚越舔吮着的动作加剧,理智为那越发猛烈的欲火所蚀,而终只剩下了勉强压低了音声的呼唤与喘吟。向来清明的深眸罩染上水雾,司徒延卿难耐地绷紧了身子承受着一次次窜上腰背的酥麻,双掌亦寻求支撑般紧紧揪上了楚越宽阔的肩。半裸于外的肌肤随着每一次失控的轻颤罩染上那一夜曾深深蛊惑了楚越的艳色,而终随着男人刻意加重力道的一个撩拨后、再难禁受地解放于对方口中。 见目的达成,楚越这才松了口,一边将来自司徒延卿的体液尽数咽了下,一边还不忘邀功似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在证明自个儿确实遵守诺言没污了他衣裳一般。如此模样令司徒延卿有些气恼,却因高潮后身子犹自瘫软着而只能喘息着靠在座位上,看着楚越得意地笑着朝他道: 「你很久没做了吧,卿卿?虽然嘴上怎么也不愿意妥协,实则却已开始为我守身了不是?」 「……只是没那个兴致而已。」 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定,司徒延卿微弱地辩解了句,原先正对着楚越的容颜却因别扭与不甘而轻轻别了过……如此模样令瞧着的楚越心下更欢,忍不住抬起青年双足将身子挨近对方,将自身早已硬挺的欲望隔衣抵上了青年被迫半裸于外的下身。 「说到守身,我也是一样的,卿卿。你瞧,单只是见着你如此模样、听着你动情的音声,我便已经硬成这样了……若不是刻下地点不对,我说什么也会要了你的。」 说着,他还像是想证明自个儿的话般刻意用那硬挺处蹭了蹭对方,令司徒延卿当下又是一阵轻颤――抵靠于幽穴附近的硕大让青年忆起了数月前的那晚,早已铭刻入体内的欢愉让本就未曾平息的欲情这下更是高高窜了起,而令青年明知不该,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抬起双臂勾揽上男人颈项,让那个同样诱惑着己身的躯体更加贴近自己―― 可原先行进着的马车,却于此刻停了下。 由动转静的小小冲击让原有些迷眩了神智的司徒延卿瞬间清醒过来,而旋即给彼此刻下的态势骇了住。原先勾揽住楚越脖颈的双臂瞬间抽回,他匆匆忙忙地想将自身的仪容恢复如常,却因身子仍旧气力未复而显得事倍功半……好在楚越还算有良心,当下主动帮着司徒延卿穿好衣裳,而后紧紧拥抱住了一身色香仍未褪尽的青年。 「我得走了,卿卿……」 今日会有这么番共乘,本就是楚越借着搭司徒延卿的便车回府为由找机会同他独处。眼下目的地已到,他自也没理由继续待着……满怀不舍地道了声别后,他松开双臂正准备转身下车,身后却已传来了青年阻止的音声―― 「等等。」 楚越闻声回眸,只见那张清美面容欲言又止地微微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道出只字片语……明显挣扎着的模样让他瞧得心头一阵怜爱涌上,终忍不住反过身子再一次将青年拥入了怀里。 「我爱你,卿卿……所以不论多久我都不会放弃,会一直等着,直到你愿意敞开心房接受着一切为止。」 「楚越……」 入耳的言词令听着的司徒延卿胸口一紧,双唇间喃喃低唤流泻,终还是按捺不住地抬起双臂紧紧回抱住了对方。 这一份温存,太过醉人。 纵然仍对楚越先前的逾矩有些恼怒,可同样心系对方的他,又岂会对彼此的别离全无半分难舍之情?强压下心头徘徊着的自责情绪,他刻意放纵了自己,让心神完全沉浸于这短暂的依偎之中。 足过了小半刻,二人才双双松了手……见楚越犹自难舍地轻抚着自身面庞,司徒延卿轻轻叹息了声,自怀中取出了平日携带的香囊递给对方。 「你拿去吧。」 「咦?但你不是说――」 「你不要?」 「不不!我要!我当然要!卿卿给的定情信物我怎能不要?」 见司徒延卿大有收回之意,楚越连忙自他手中接过了香囊,深深嗅了下后视若珍宝地放入了怀中。 「那我真走了……明天见,卿卿。」 言罢,深深凝视了青年一眼后,楚越不再多留,一个转身就此下车离去。 「客人」已经离开,马车自然没有继续在此停留的必要……不到片刻,这辆属于司徒府的马车已然再度前行,载着他们的司徒少爷往位于街道另一侧的府邸行去。 感受着身下车行间所传来的震动,司徒延卿向后瘫靠在座位上,浮现于清美面容间的,是发自于心底的苦涩与挣扎。 ――方才之所以会出声挽留,是因为楚越并未如往常般于离开前吻他……不同于平时的状况换来了心底不可免的失落。可即便已出了声,他,却终究还是没能真正说出心里的话来。 或许是因为心头仍存着的抗拒,以及不甘就此屈服的自尊吧? 司徒延卿不知道楚越是否明白自己出声相留的理由,可当身子被对方紧紧拥住时,那环抱着的力道与对方真挚的言词却仍多少平复了心头的几分失落,而让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将香囊交给了对方。 「定情信物么……」 思及楚越接下香囊时所说的话,青年微微苦笑了下,对自己当时竟没有直接出言反驳这点感到了几分无奈。 ――他本该坚定不移的心,确实已一点一点地偏向了楚越。 恰似今日有些荒唐的缠绵。 这段时间他们虽常有独处的时候,可楚越就算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也顶多就是松开他衣襟偷香爱抚的程度,从未像今日这般将事态发展到随时可能失控的状况……可即便情况已远远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范围,司徒延卿心下气恼归气恼,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盼望着对方。而这份已然凌驾了理智的情欲,一如心头对彼此温存的依恋让他感到无措。 回想起先前种种,青年面色一红,而旋即明白了今日楚越为何不曾吻别的理由……对方的用心让他心头几分甜意升起,却又难免地交错上了些许无奈。 只要一牵扯到楚越,他的心思便有如纠结的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司徒延卿很清楚:如果让这种情况继续下去,他的沦陷也是迟早的事。可眼下的情况却让他连想避开楚越都极难,更遑论是内心那愈发强烈的渴盼? 那一天,他虽斩钉截铁地同对方说了自己无法给予,可要说他对楚越的「长相厮守」四字全无盼望,自然只是自欺欺人……事实上,那晚离开梦华楼时,见着楚越未曾留宿,他心底都曾不可免地起了几分庆幸,又岂有不对他那番彼此如寻常夫妻般相守的言词所动的可能? 他同样想独占楚越,同样想让那一切醉人的言词、怀抱与亲吻全属于自己。可即便这一切早已唾手可得,他却没有摘取的勇气。 『为什么你我同样看透了对方的心思,可眼下处处占着上风的却是你?』 『因为我是依凭着本心行事,但你却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而为。在你心底拉距着的力量太多,内外交攻下,又岂能挡得了我的全力以赴?』 不期然间,浮现于心底的,是梦华楼那晚他们曾有过的对话。 楚越总是那样吧?直来直往,喜怒由心,从来不会做出那等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在他们关系有所改变之前、彼此对立时,他最常对自己说的就是看不惯自个儿这等世家子弟的拐弯抹角、看不惯那些个虚伪做作的仪礼风范。每每听着他如此言词,尽管司徒延卿总是会毫不客气地予以反驳,可心底实际上却是有些羡慕的……对楚越的奔放随性、恣意而为。 也许,之所以会如此深刻地被对方所吸引,这份向往也是原因之一。 可向往,终究也只会是向往而已。 感觉到身下的马车已再度停了下,压抑下心头那份几欲脱缰的渴盼,确定自己仪容一切如常后,司徒延卿这才带着一如平时的从容淡定下了马车。只是人才刚进府,最先迎来的,却是老管家的一句: 「少爷,老爷让您一回来马上去书房见他。」 「父亲?」 有些不寻常的情况让司徒延卿有些讶异地一个挑眉,问:「有说是为了什么吗?」 「没有,少爷。不过先前御史台的严大人来访,和老爷私下谈了一个时辰多才离开。后来老爷便向老奴吩咐了这件事,想来两者之间多半有些关联。」 「严大人么……我这就过去。」 司徒延卿回想了下朝中可能与此人有关的事情,却找不到什么头绪,遂只得点头应了过、并动身朝父亲的书房行去。 他之所以会被称为天之骄子,除了有个贵为皇后的姊姊外,身为当朝宰辅、司徒世家家主的父亲也是原因之一……作为独子,自小又才华过人,会受到一应长辈的重视自也是理所当然。 可尽管司徒仲明对他也抱有相当深的期望,他父子二人的关系却一直都是疏离多过亲近的。 司徒仲明从先帝时代便是国之重臣,又肩负族长之责,公务族务两相忙,让他除了日常的管教督促外几乎很难有什么时间和儿子培养感情。相较之下,当时仍是太子的高珏反而更像是一位父亲。他陪着年幼的妻弟玩耍、半哄半威胁地逼着幼小的孩童奶声奶气地喊「姊夫」,之后更时常陪着孩童读书习字,乃至于出外游历……也因此,当司徒延卿逐渐懂事之时,对司徒仲明这个生身之父除了生疏外,就只剩下敬畏了。 当然,随着年纪渐长,他和父亲谈话的时间慢慢增加了,可谈话的中心却永远只会是政事或朝中风向,以及世家之间的来往――司徒延卿虽能体谅父亲的难处,可父子之间的感情却不是说培养就能培养出来的。比起父子,他二人倒更像是官场同僚之流,只是利益更为一致而已。 思及此,司徒延卿微微苦笑了下,却还是旋即端正了面容,于目的地的书房前停下了脚步,抬手叩门:「父亲。」 「进来吧。」 许是等待已久,司徒延卿才刚出声,便已听得父亲的应声传来。当下依言推门而入,并在带上房门后朝书案后的司徒仲明一个行礼。 「孩儿向父亲请安。」 「嗯……过来坐着吧。」 「是。」 司徒延卿恭声应了过,却在上前入座的同时不可免地开始打量、揣摩起父亲今日特地召他相谈的用意。 司徒仲明如今也年近耳顺了,长年操劳政务让他的头发白得十分之快,可清隽儒雅的面容虽透着几丝苍老,却仍显得十分有神,一双与儿子相似的眼眸更是深沉难测,只消片刻便足以让正对着的人感到心慌……司徒延卿虽不惧于此,可面对父亲全无征兆的相唤,心下却仍难免有些疑窦产生,遂在片刻沉吟后主动开了口: 「不知父亲今日召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你今年也有二十几了吧?」 「是。孩儿已经二十三了。」 司徒延卿强作镇静点头应了过,心下却已是浪涛汹涌。 他不是愚人,联想到方才来访的严大人的背景,自然立时便明白了父亲这么一问所隐含的真意―― 他的亲事。 严御史出身五大世族之一的严家,有一个二八芳华的妹子,容貌虽只称得上中上,在上京城的贵族圈中却是出了名的温良贤淑,一手女红也十分高明,倒也称得上是位良配。但…… 『我爱你,卿卿……所以不论多久我都不会放弃,会一直等着,直到你愿意敞开心房接受这一切为止。』 思及不久前才由楚越口中得着的爱语、以及彼此令人迷醉的缠绵,纵然这等联姻之事本就是他人生中注定的进程,可实际面对之时,心头最先升起的,却是强烈的排拒。 可他不能、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以你之智,想必已然猜到为父的用意了吧?」 便也在他心绪紊乱之际,前方司徒仲明的音声响起,道出的却是他早有预期、此刻却怎么也不想面对的一切―― 「方才严御史代表严家向为父提了联烟之意,父亲已经代你允下了,对象便是严御史的妹妹严嫣。婚礼之事自有你母亲打点,以后咱们和严御史就是一家人了,你就趁成亲前多往严家走动一番,好好熟悉一下吧。」 说的是司徒延卿的终身大事,话里却连半点商量的意思都无,就好像这事儿与他无关一般……饶是司徒延卿早知道父亲的性子,可这等不容商量的态度却仍加深了他心底的抗拒,而让他明知不该,却还是强自维持着平静开了口。 「父亲的意思孩儿明白。只是孩儿眼下还没有成亲的打算,是否――」 「眼下还没有成亲的打算?那么你何时要成亲?」 青年婉拒的话语未完,便给司徒仲明略显严厉的质问打了断。对向儿子的深眸亦随之带上了几分凌厉。 「为父在你这个年纪时,你姊姊都已三、四岁有了……你还不成亲,难道非要等那些个难听的流言又翻出什么新花样才甘心么?」 「父亲……」 回想起先前在马车上险些失控的情况,入耳的言词令司徒延卿微微一颤,原先看似平静的面容亦有了瞬间的动摇:「孩儿并无此意……」 「并无此意,就借成亲之事让流言早日平息吧。你年纪也不小了,严姑娘容貌虽然逊色了些,但性子、家世俱佳,不失为一个好对象。你也该清楚,以咱们司徒家的身份,正室的对象只能从门户相当的世家里找。你若真有其它喜欢的对象,待成亲后再纳她过门吧。那女子若真喜欢你,就定能体谅你的苦处的。」 见自己已说到了他的痛处,司徒仲明神色一缓,语调亦随之转为了劝解……「为父言尽于此,婚礼的时间就订在一个月后,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是。」 知道此事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司徒延卿容色微白,却仍只得压下了心下几欲发作的不满,苦涩地应了声后、转身离开了书房―― 第九章 楚越今天的心情非常好。 事实上,打昨天在马车上把司徒延卿弄得浑身酥软、媚态横生后,他就一直处于相当兴奋的状态,别离前的那段难分难舍以及终于到手的香囊更是让他高兴得连用膳时都不停傻笑,痴呆的模样让父亲楚震都以为他中邪了,差点没想来番全武行来将他打醒。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回房后,他又忍不住拿出香囊猛嗅,一边还不忘回想着他的卿卿诱人的姿态,直把一个本该带着宁神效果的香当成了催情香用,连睡觉也不忘随身带着。 之后,也不知是梦特别香甜,还是香囊总算发挥了宁神的功效,一觉醒来的他比平时都来得神清气爽,虽不至于像昨天那样不停傻笑,可好心情却是人人都看得出来的。就连平日时常被他抓去演武场「锻炼」的手下们今日也都得了解脱,不仅没像往常那般被蹂躏,在自家老大看过了不知哪来的信后更是大发慈悲地买了好酒好菜让他们享受一番,让几人登时如楚越一般乐得找不着北,一个接一个对着楚越颂声连连、兴高采烈地祝福他马到成功心想事成。 至于让楚越心情好上加好的原因,自然在于巡逻途中收到的、司徒延卿差人送来的信了――信上的内容十分简洁,只是约他正午时在上次二人去过的那间茶肆见面,原因什么的一个字也未曾提到。可做为二人发展到如此关系以来、第一次由司徒延卿提出的邀约,地点又是在自个儿上回告白的地方,又要楚越如何不浮想联翩、心痒难耐? 也正因为这点,让他早早便结束了勤务让手下们自个儿巡逻,还特意回府换下了一身汗臭的官服、找出了昨夜备好的「回礼」后才动身前往赴约。 他到得还算准时,不过司徒延卿还是比他早了一步――楚越方入包间,便见着青年一如既往仪礼端正地歇坐于矮几前,清美面容却带着几丝令人心疼的憔悴……瞧着如此,他心头一紧,连忙带上房门行至青年身畔将他紧紧拥了住。 「怎么了,卿卿?昨晚没睡好吗?如果身子不舒服就歇息一下吧?偶尔偷懒一天,陛下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后头所指的,自然是二人肩负的改革提案之责了……可听着的司徒延卿却只是摇了摇头,带着倦色地清美容颜神情压抑得近乎漠然。 紧箍住身子的力道与温暖,太过炽人。 他顺着楚越紧拥的力道将头深埋于那宽阔的胸膛中,几度想抬手回抱,却又因那个横亘于心头的事实而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昨晚由父亲处得知和严嫣的亲事后,他整整一夜都无法成眠……和楚越相识以来的种种悉数浮现,而连同那总令他不由自主地迷醉沉沦的一切,令心头涌生了近乎绝望的泫然……司徒延卿没有落泪,可心头的苦楚却让他连维持着惯常的平静都十分勉强,全靠过人的自制才不至于流泻出情绪甚至失控。 一边是家族、一边是牵系了他大半心神的所爱之人,在他几乎要违背理智的劝阻接受楚越后,曾让他挣扎了数月之久的一切终于有了答案。可尽管这答案正是他当初拒绝楚越的理由、尽管理智清楚这才是正确的抉择,但他却直到实际面对之时,才明白自己其实早已完全倒向了楚越。 但正如他早在楚越告白那晚便已想通的――所谓的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不论心中如何在意、如何渴盼,一切以家族为重的他终究没可能如楚越所求地与对方彼此相守。眼下的婚事,也只是强迫他重新认清这一点而已。 所以他约出了楚越,打算在他成亲的消息传出之前先一步将此事告诉对方,……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横竖他们终究是没有结果的,尽快将事情说开、了断自然对彼此都好。 ――可即便早已无数次在心里琢磨着起始的言词、估量着应有的表情,实际见到楚越之时,那一切一切的言词应对却全都于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而让他终只能强作平静怔怔地望着楚越入内,然后一如既往地任由对方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熟悉的关切与拥抱让深知这已是最后的他心碎欲绝,而明知不该,却仍放纵自己贪恋着对方所给予的一切。 见司徒延卿只是靠在自己怀中久久不语,仍未察觉异样的楚越以为他是不知如何启口,心下期盼之余亦是怜意大起,遂在俯首轻吻了吻青年发际后转以单臂搂住青年腰身,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事前备好的回礼。 「给你,卿卿……这是香囊的回礼,让你留着防身用的。」 简单解释了下「礼物」的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后,楚越也不等对方回应便将东西塞入了青年掌中……后者有些怔然地低头望去,入眼的是一把外观看来十分质朴的匕首,包覆着皮质的鞘身有些泛白,看得出时常使用的痕迹。 明白这多半是楚越的随身之物,名为喜悦的情绪涌上心头,却旋又因彼此间的关系即将告终的这个事实而转为悲切……司徒延卿怔怔地凝视着掌中的匕首,几度想将之紧紧收握住珍藏入怀,却终没能将想望化做真实的行动。 因为刻下的他,早已无了接受的资格。 瞧青年只是愣愣地盯着匕首、半晌没有任何动作,以为他是给过于破旧的外观吓着了,楚越尴尬一笑,道: 「这把匕首是我十二岁剿匪后得到的战利品,因见着它锋锐难当,便偷偷暗藏了下充作随身之用……前些日子也在庭宴上说过吧?战场上我最擅长的兵器是枪,这匕首便是以防万一的近身搏击兵器,平时还可以切切烤肉什么的,十分好用……昨日收了你的香囊后,我左思右想,还是只有这把匕首最适合当作回礼。我本想把手柄和鞘身找工匠修整一番后再给你,可今日得着你主动邀约,心喜之下便顾不了这么多了……你若介意,等会儿咱们再一道寻一位合适的工匠,依着你的喜好改动一番吧?」 但司徒延卿只是摇了摇头。半垂落的眸光已然隐隐罩上了一丝水气。 「这是你昔日随身之物,上头的磨损亦是你多年征战的见证,没有改动的必要。」 「那你赶紧拔出来看看吧?不过这刀十分锋利,须得小心些才是。」 「……嗯。」 即便清楚自己应该尽快说明一切,可对着楚越如此关切、如此温柔,到口的话语却终只换成了顺应对方意思的一声低应,而后微微颤抖着手将匕首自鞘中拔了出。 没有预期的寒光扑面,匕首的刀身不知是用何种金属制成,不仅不似一般刀具那般光亮,色泽更是暗沉如墨,而隐隐透着一丝寒澈入骨的冰凉……略为转动刀身,便可见得那刀缘锋锐处隐现的一缕乌芒。那种藏而不露的锐意令司徒延卿抬手便想碰触,却旋即给发觉他意图的楚越拦了下。 「别……这把匕首绝对当得上削金如泥四字,伤了你的手就不好了。」 说着,楚越将匕首由青年手中取下,小心翼翼地将之还入鞘中后才又再次交给了对方。 可这一次,司徒延卿没有伸手接下。 原先始终低垂着的头颅抬起,已明显带着泪光的泫然双眸,亦随之再无遮掩地对向了楚越。 楚越并非愚人,若说之前还存着什么误会,在见着他如此模样后自也多少反应了过来……思及今日相见以来、司徒延卿的种种不寻常之处,他心下一紧,某种不安的预感,亦随之于胸口蔓延了开。 「发生什么事了,卿卿?」 环抱着青年的力道未松,音声却已带上了几分急切,宽掌亦随之怜惜地抚上了那张清美容颜……令人迷醉的疼惜与温柔令青年面上强自维持着的平静终于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哀凄。 「我要成亲了,楚越。」 回应了对方探问的,是他酝酿已久,而终不得不亲口道出的话语。 简短而直白的字句,所传递而出的讯息却十分明确,而让听着的楚越在理解过来的同时如遭雷亟。错愕、震惊与因这个消息而起的痛楚瞬间浮上英伟面容,他定定凝视着眼前的青年,想从那张清美的容颜之上看出一丝一毫一切只是玩笑的痕迹,可那尤甚于己的凄色却将这最后一丝的奢望也毁坏殆尽。 回想起来时的欢欣期盼,对照起此刻让他惊骇欲绝的消息,过于剧烈的落差换来了楚越满腔的怒气与不解,张口便要出言质问对方。可眼前司徒延卿那难受到几欲窒息的神态却让他终还是咽下了到口的质问……将对方未曾接过的匕首硬是塞入了青年衣袋后,他也不等对方回应便一把拉着人出了茶肆往一旁的树林深处行去。 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又害怕着此刻的心乱会让他控制不了情绪,只好先一步将人带离可能隔墙有耳的茶肆……司徒延卿自也明白他这么做的考虑,知道他终究还是在顾虑着自己的想法,那种交错着痛楚的喜悦,便又一次填满了心头。 二人就这么行了好一阵,直到附近再听不到其余人声后才停下了脚步。 楚越松开了原先紧抓着青年手腕的掌,却没有一如先前地将人紧拥入怀,而是强忍着心头紊乱的情绪背过了身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低声问,音调无比艰难:「昨日分别时一切不都还好好的么?为什么……你会突然要……」 「……昨晚我才刚回府,就被父亲召去相见。他说他已和严家谈好了亲事,对象是严家的严嫣,让我调整心情多上严府走动、联络感情,一个月后便正式成亲。」 见楚越刻意背向了自己,司徒延卿心下几分苦涩升起,却仍只得逼着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将事情交代清楚。「父亲只是告知而已……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分毫选择的余地。」 「没有选择的余地?」 入耳的言词让强忍着怒气的楚越不由得一声冷哼。他回过了头,对向青年的目光却是无比凌厉:「是你根本不打算选择,不是吗?如果今天司徒仲明真是商量着同你提起此事,你能保证你就不会点头同意?」 这番质问无疑是正中了司徒延卿一直以来的挣扎与痛处。清美面容瞬间变得惨白,他微微张唇想辩驳什么,可真正脱口的,却只能是无从否认的一句。 「……我没有办法。」 「是啊!你没有办法!所以事情根本就跟能否选择无关,你愿不愿意才是问题的关键……若真有心抗拒,以你才智手段,这天下间又有何难得倒你的事?」 「你不懂的……若我真甘心乐意,刻下又岂会难受至此?」 听着楚越那步步进逼的言词,满溢于胸口的疼痛与挣扎让司徒延卿的音声有些哽咽,神情间更是一片惨然,「楚家从发迹到你才第二代,你不是世家出身,又如何能懂我?『我』愿意与否从来就不是问题的关键。对一个世家子弟而言,家族的利益才是一切。我们出身世家、享受着世家的尊荣,却也同样必须为了家族鞠躬尽瘁,为了家族而牺牲……这是我从懂事以来就不停被灌输着的观念,要我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即便早在楚越告白之初他就已用家族之事为由拒绝,可像这般亲口道出自己心头纠葛的因由与那束缚着自身的枷锁却还是第一遭……原先苍白的面容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而袭上红嫣,身躯亦是微微颤抖着。他一如既往毫不退让地回望着楚越过于凌厉的目光,可辩解之余,满溢于心头的,却是几乎再难克制的泫然。 深眸中的水气愈浓,而不可免地让眼前地身影变得越发迷蒙……不甘就此示弱,他深吸口气正想别过头隐下几欲夺眶的泪水,可原先孤单伫立着的身子,却于此时落入了那过于熟悉而令人眷恋的怀抱之中。 「那么,你成亲了,真的就能给家族带来庞大的利益吗?你们几大世家早已联姻连得比蛛网还错综复杂,你一个人成亲与否又有什么差别?即使不成亲,也不代表你就不能为家族而尽力。」 望着司徒延卿那副让人心疼的模样,早对他情根深种的楚越终还是克制不住地心软了……脱口的音调一柔,他紧紧拥着怀中犹自轻轻颤抖着的躯体,续道: 「我说过我不会放弃的,卿卿……如果今天你对我全无分毫情意,那么就算你真要成亲,我所能做的,也只有强忍着痛苦祝福你而已……可事情却非如此,不是么?见着你为成亲之事痛苦若此,我又岂有分毫放弃的可能?」 「楚越……」 「你受家族牵制太深,却忘了以你我之能,这事儿又算得上什么难题?你能成为司徒家的少主,靠的又不是那个根本没可能过门的女人,而是你的才智与陛下的宠信……有这两个优势做倚仗,不成亲又如何?」 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的他忽地语气一转,小心翼翼地问:「还是……你很在意传宗接代那回事儿?」 「这话该是我问你吧。」 因他突然转变的语气而不由自主地为之失笑,司徒延卿神色略缓,略一靠前将头枕上他的肩,原先静静垂于两旁的双臂亦随之抬起,紧紧回抱住了对方。 「司徒家人才济济,若我说要收养子,自有大把的人选等着挑……」 「我也没这个担子。既然你我双方都无需烦恼这些,又有什么好在意的?更别提就连陛下也站在咱们这边了……如此实力,区区一个婚事又算得上什么?」 说着,楚越松开了原先环抱着青年的双臂转而以掌包握上他肩头,英伟面容之上神情肃然,直对向深眸的目光亦带着无可动摇的坚定。 「卿卿,咱们做个约定吧……只要我能顺利解决你的亲事,你就不要再考虑什么联姻不联姻的,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好吗?想象一下日后咱们彼此扶持、彼此相守的日子……白天在朝廷上对峙,夜晚在床榻上缠绵,个中情趣自不待言。更何况咱俩也能时常像先前那样共同商讨、分享各自对朝政的看法,既能为我大齐的兴盛尽一份力,又能增进彼此的情感,公私两不误,何乐而不为?你文我武,咱们文武两大栋梁齐心效力,大齐的兴盛自是指日可待。」 「这算是花言巧语么?」 因他所用的说服言词而一阵莞尔,司徒延卿挑眉反问了句,原先仍透着哀凄与绝望的清美容颜却已逐步恢复了平日的神采。 瞧着如此,知道事情有谱,楚越嘿嘿一笑,道:「像我这等实诚人,哪会说什么花言巧语?方才的话通通再实在不过,所以相信我、答应我吧,卿卿!」 「……嗯。」 而回应的,是青年低低的一声应,以及明显点下的头颅。 楚越的话语确实给他带来相当大的启发,再加上这次的事儿已让他确切体认到自个儿所怀抱的情意究竟有多深,眼下听着楚越主动立约,自然没了拒绝的可能。 这一应虽轻,可听在楚越耳里,意义之重却绝非言语所能形容――饶是方才早有预期,实际得着答案时,瞬间溢满心头的喜悦仍是让他差点没高兴得仰天长啸一番,而终是一把捧起那张清美面容深深吻上了对方。1019 即便是早已熟悉的四瓣交叠,可在彼此的关系终有了个定数的此刻,这一吻的意义自然大异于前……由摩娑舔吮而始,再到更进一步的唇舌交缠,满腔的欢欣与爱意让楚越情不自禁的沉沦于那过于醉人的温软与芬芳中,从而挑起了更为深切的渴盼。 炽烈的深吻未断,原先捧覆着清美面容的掌亦已沿着那躯体优美的线条直滑至腰际……不到片刻,束缚着青年腰身的锦带落地,层层衣衫亦随之一松。楚越双掌熟练地抚按上那半裸于外的白皙肌肤,抚划搓揉,是贪婪亦是眷恋地循着记忆逐寸探索着情人身子的敏感。 「卿卿,我想要你……」 感觉着掌下肌肤因自个儿的碰触而起的阵阵轻颤,四瓣暂分间,自楚越唇间流泻的,是直白而再无掩饰的渴求。 在彼此关系已大抵定下的此刻,早先的顾忌自也不再存在。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啄着眼前红艳的双唇、一遍又一遍地爱抚着那细致平滑的肌肤。耳听那诱人的吐息渐渐带上了几分急促,他眸光微沉,左掌环过情人身子抚按上其背脊,右掌却已悄然行向了情人下身的隐密处所―― 「啊……!」 宽掌包覆而上的瞬间,那略嫌粗糙却温暖的触感让司徒延卿腰间一软、唇间亦是有些难耐的轻吟流泻。勉强撑持住身子顺势瘫靠上后方的树干,他双臂回勾住男人颈项承受着因下方套弄而挑起的阵阵快感,凝望着男人的目光却已罩染上氤氲雾气:「楚越……」 呼唤的音声因情欲而染上艳色,湿润的双眸诉说着不逊于对方的渴盼……瞧着如此,回想起改变彼此关系的那一夜,以及当时自个儿拼命盼着青年唤声的心情,楚越心下几分感慨升起,掌下撩拨着的动作未缓,双唇却已轻凑上青年耳畔,低声道: 「你知道吗,卿卿……那天晚上我一直盼着你能喊出我的名,盼着你清楚正拥抱着你的人是谁,所以当你终于唤出来时,我高兴得都要发狂了……若不是那般喜爱、渴求你,我是断不至于此的……你懂么,卿卿?」 「若不是你……我又如何能……啊、楚越、楚越……!」 一如既往的直白言词,所蕴藏的情意却犹过于此。司徒延卿本就被男人撩拨得难以禁受,眼下听着如此撼动人心的话语又如何忍耐得住?脱口的回应终没能延续。承受着那越渐加强的快感,他紧紧环抱着身前的男人、呼唤着此刻已完全占据了他心神的名,而随着那令人酥麻的刺激又一次窜上背脊,青年身子剧颤,终是再难按捺地解放在了男人掌中。 「卿卿,我真是爱极了你情动时的模样……」 望着那张晕染着霞色的清美面容、那难耐地轻喘着的双唇,以及微有些恍神却更显潋艳明媚的眸,楚越扶抱住怀中因高潮而瘫软的躯体,犹自轻蹭着青年侧颈的唇却已落下了如此低语。 不知该说是称赞还是挑逗的言词,听在司徒延卿耳里,忆起的却是那晚楚越在自个儿身上驰骋时的沉醉。迷离眸光对向眼前毫不掩饰爱意与渴求的英伟面容、思及向来总是男人单方面取悦着自己的事实,那份总为他刻意压制住的情意终于失控,驱使着青年收紧双臂主动吻上了对方。 他虽非第一次主动,可在清醒的状况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头一遭……意识到这一点,心底再次高涨的喜悦之情让楚越一时忘了动作,单臂勾揽住青年腰身再度沉沦进深吻之中。 不觉间,原先仍勉强站着的二人已然双双跌坐到布满枯叶的地面上,而在楚越的刻意相护下让司徒延卿跨坐到了自个儿身上……青年本就大敞的衣衫已给半褪至腰际,他的衣衫也在彼此牵扯间给解了个半开。肌肤与肌肤因难舍的吻与依偎彼此贴合,而连带着唤醒了那一晚曾有过的记忆。 「卿卿……」 喃喃低唤间,楚越双臂扶抱上青年光裸的背脊,仍牵系着银丝的唇却已沿着那青年颈项而下,交错着舔吮与啮咬于那逐渐袭染上霞色的肌肤印下一抹抹属于自己的印记。充满占有欲却不失温柔的碰触让司徒延卿不论身心俱为之一酥,臀下隐然勃发的欲望更挑起了深埋于体内的记忆……回想起昨儿个在马车上的那番失控,司徒延卿面色一红,却仍耐不住心头的渴盼阻止了楚越贪恋着流连于他肤上的举动。 「怎么了,卿卿?不喜欢我在你身上留吻痕么?」 意料外的反应让楚越忍不住有些担忧地问出了声……司徒延卿没有解释,他只是摇了摇头,而后于男人困惑的目光中一个俯身、主动以口含住了那已然半勃的阳物。 「卿卿……!」 饶是楚越已几度猜想过情人让自己停下的理由,可眼下如此发展却还是大大出乎了他意料之外,呼唤的音声亦难得地带上了几分无措。 虽说自个儿昨天才对卿卿来上这么一招,可帮人做和被人做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儿,至少他从未想过卿卿会愿意这般帮他……过于幸福的感觉让楚越一瞬间以为自己其实是在作梦,但此刻包围住要害的湿热温软与随之而起的阵阵快感却说明了一切并非出于他的妄想。 望着司徒延卿将那张清美的容颜深埋于自个儿腿间、以唇含吮住自个儿分身,纵然仍十分生涩,可那不时挑动着的红舌与双唇艰难地来回吞吐着的动作却仍大大刺激了楚越。本就半勃着欲望因而更形胀大,气息亦随之转为粗重。接连而至的喜悦之情与快感逐步冲淡了他的理智。随着情欲积累至深,当他察觉到不妙而匆忙抽身之际,已濒临极限的欲望却已再难压抑……楚越只觉脑间一白,下一刻,白浊体液已然喷溅上了才刚松口的清美容颜。 扑面而来的湿热与腥膻气息令司徒延卿结结实实地愣了下,好半晌才理解到情人射在自个儿面上的事实,清美容颜因而一阵腾红;一时「失守」的楚越同样给吓了住,可还没来得及补救,那容颜沾染着白浊体液的情色画面却旋又激起了才刚解放过的欲望。无从掩盖的变化让二人又是一愣,足过了好半晌才由尴尬无比的楚越先一步回过神,将人重新抱回怀里抬袖拭净情人容颜之上沾着的污渍。 「对不起,卿卿,我不是有意的……」 「……但你好像挺兴奋的。」 因此刻仍抵在臀间的硬挺而有此言,司徒延卿一个挑眉,语气中虽有些羞意,却没有太多的不快……察觉这点,楚越松了口气,忍不住又用高耸的下身刻意蹭了蹭怀中的躯体。 「见着卿卿如此诱人的姿态,我要不兴奋才没天理……」 说着,他眸光微暗,仍搁于青年颊畔的指掌已然按上了先前承接了自身欲望的唇:「帮我舔湿吧,卿卿……我等着这一天已经太久了。就算早一刻也好,我想赶快进到你体内尽情地要你、疼你、爱你……」 脱口的音声低沉得仿若呢喃,言词却直接得让人心乱,笔直凝视着青年的目光更是全无掩饰地流露着欲望……如此言词、如此目光,俱让正对着的司徒延卿不由自主地为之战栗,而终是抬手握上了男人搁于自个儿唇间的掌,依言张开双唇将他的指含入口中。 要说全无羞意自然是骗人的,可体内骚动着的情欲却让他再也无暇顾忌于此……将那因习武而带着厚茧的指逐一舔湿后,他就着环抱着男人肩背的姿势略为撑起身子,顺从地任由男人已然濡湿的指掌由衣摆潜入臀缝间直触上穴口―― 「呜……」 指尖侵入身子的瞬间,略带疼痛的异物感让司徒延卿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唇间亦是一阵低吟流泻。感觉到怀中身子的紧绷,楚越怜惜地轻轻吮咬上青年胸前的红实,而趁着他注意力稍移的当儿更进一步地将指完全探入了他体内。 眼下不似那日有春药的作用,虽已有了唾液做辅助,那包覆而上的内里却仍显得有些窒涩。强忍下不顾一切占有情人的冲动,楚越耐着性子转动着手指,借此逐步润滑、放松那紧致醉人的内里。 随着初时的不适渐淡,男人长指重复进出、扰弄的动作逐渐挑起了铭刻于青年体内的记忆。隐约骚动着的内里让司徒延卿微微收紧了环抱于对方肩背的掌,腰肢亦不由自主地为之轻颤……明白了这无言的需索,渴盼已久的楚越终于再难按捺地抽离了深埋于情人体内的指,转而将自身早已胀大的欲望缓缓推入了那紧致而令人迷醉的幽穴中。 「啊……!」 即便早有预期,可当那硕大的阳物由下贯穿躯体的瞬间,身子被硬撑开来的不适与鲜明的异物感仍是让司徒延卿难受地呻吟出了声。他紧紧环抱着楚越的背脊以为撑持,身子却仍有些禁受不住地为之轻颤,吐息亦因那过于强烈的压迫而有些微窒……直到那一寸寸推进的阳物再难深入之后,他才有些艰难地呼出了原先憋着的气息。 明白他的身子必仍十分难受,楚越没有马上展开进一步的索求,而是轻拍了拍情人背脊帮着他顺气,同时将唇凑近他耳畔轻声道: 「你的身子好紧,卿卿……感觉到了么?刻下我就在你身子里……那天晚上,咱们也是这般彼此结合着,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一起攀向高潮……」 「楚越……」 调情的言词与落于耳畔的吐息令司徒延卿不由得为之轻颤,那贯穿了身子的存在亦更显鲜明……感觉着那充满着体内的硕大,随着身子逐渐适应,似曾相识的情景唤醒了曾有过的记忆,而让他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起腰肢,本能地追求起那曾一度体验过的无上欢愉。 楚越本就是竭力强忍着,眼下得着情人主动迎合,满腔的欲火自然再难克制。双掌盈握上青年腰际,他一声低吼,当下已然挺动腰臀顺着彼此结合的姿势由下而上展开了索求。 「啊、楚越……别、这般……」 不同于初进入时的和缓,许是压抑许久的缘故,楚越掠夺着的动作一经展开便显得无比狂烈。随着他的每一次抽送,那硕大阳物由下而上直顶入深处的冲击令司徒延卿几乎难以禁受……分不清是抗拒还是期盼的话语终没能延续。青年随波逐流地攀附着男人的身子承接着那有如狂风骤雨般的索要,艳丽音色亦随之交错着急喘化作呻吟自唇间流泻。 「啊啊……!」 「卿卿、卿卿……我爱你,卿卿……」 听着那入耳的醉人喘吟,楚越欲火更炽,原先紧握情人腰肢的双掌转而包握上浑圆臀丘,而顺着自身进出着的动作将怀中躯体高抬起复又重重落下。更形剧烈的冲击令司徒延卿为之剧颤,承受着冲击的内壁亦是一阵紧缩。直入深处的力道挑勾起那夜曾一度体验到的强烈快感,而令本能迎合轻晃着的腰肢随之加深了律动。 「啊……!楚越、楚越……!」 情欲迷乱间,承受着那越渐猛烈的占有与快感,自唇间流泻的终只剩下了难耐的喘吟与呼唤。司徒延卿紧紧拥抱着那个占据了他全副身心的男人,本能的需索之外,此刻,满溢于胸口的,已是迥异于相见前的无上喜悦―― 第十章 ――仔细想想,对于他们之间的那个「约定」,他似乎从没考虑过楚越失败的可能。 明明说的是「假如楚越成功破坏婚事就接受两人的关系」,可约才刚立,他便已做出了无异于接受对方的举动――顺从了楚越一时兴起之下的索要。合该是「奖赏」或「赌注」的条件却在约定实践前便给了出去,自然让这「约定」的存在变得微妙起来。 虽知就算不这么约定,楚越也断无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成亲,可自个儿明显失了判断力的举动仍是让司徒延卿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头一次体会到所谓「爱昏了头」是什么样的一种境界。 「怎么了,卿卿?」 见身旁的情人突然笑了起来,树林间,正忙着为自己的冲动善后的楚越有些困惑的抬起了头,一边还不忘将自个儿披在情人肩上的外衣拉好,尽可能地把青年的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地。 方才他一时脑热就地要了卿卿,却忽略了眼下时值初冬、彼此也正处在荒郊野外之中的这个事实……当恢复理智的他终于察觉不好时,他的卿卿已然半裸着身子吹了大半个下午的寒风了。 知道情人的身子远不如自己强健,楚越心下深觉懊悔,也顾不得干净与否、只给自己留了件单衣和裤衩便将两人的衣裳全往情人身上裹去……直到确定对方不觉寒冷后,他才将人抱到了附近的水塘边取出汗巾沾湿了替情人清理身子。 听他问起,司徒延卿唇角浅扬,淡淡道:「只是想起了我们的约定而已。」 「你在担心?」 因入耳的话语而停下了手上擦拭着的动作,楚越有些关切地问了句,凝视着情人的目光却是坚定:「放心,不论得用上什么手段,我都一定会想办法破坏你的婚事的……你是我一个人的,卿卿,我绝不容许任何人夺走。」 「……嗯。」 由他的回应证实了自个儿先前的猜想,司徒延卿轻声应了过,原先浅浅勾起的双唇已然化作了实实在在的微笑。 一直以来,他都为「家族」二字所束缚着,只晓得规规矩矩地走在那条看似既定的道路上,虽难免对这样的生活感到疑问、感到迷惘,却从未想过挣脱、想过改变、想过追寻……然而,那个失控的夜晚却为一切带来了改变的契机。楚越的追求和他自身同样存着的情意迫使司徒延卿不得不去面对、正视自己心里的想法,长年来所奉为圭臬的信条亦为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与矛盾所侵蚀。尽管他仍试图选择那个看似「理智」的选择、固执地走在那条心底万分抗拒的道路上,可随着内心的冲突日渐加剧,父亲强硬安排的婚事无疑成了压迫着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他终于在楚越的劝说下鼓起勇气选择了改变。 人有时就是如此吧?一旦改换想法,原先看似绝望的事情便有如柳暗花明、全然改观。先前他只是固执地抗拒着改变,所以才认为彼此之间终究不可能有结果。可当这份固执不再,所有的可能性便也一一展现在眼前。 楚越说得不错,为家族尽力不是只有联姻这个方式。有些世家弟子或许会为了维系族中的地位而不得不寻个有利的亲家,可他本就因自身的才华和姊夫的倚重而在族中稳立于不败之地,又何需在意这些?更别提他对那所谓的「家主」之位其实并不是那般上心了。在此情况下,联姻什么的自然可有可无,他又何苦为了此事而挣扎至斯? 关键的症结一想通,麻烦什么的自也迎刃而解――以他和楚越的能耐,这世上确实没多少事是能真难住他们的,就连那看似逃不过的婚事在此刻的他眼里也同样有了解决之道,只是出于彼此的约定才没打算横加插手而已。 他很了解楚越的能力,自然也对情人的成功抱持着绝对的信心……数月来笼罩于心头的阴霾至此消散殆尽,青年唇畔笑意因而转灿,凝视着那英伟面容的目光,亦随之带上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温柔。 ――而当楚越终于结束清理的工作准备带人回去时,最先望见的,便是清美面容之上令人迷醉的笑靥与温柔……饶是二人熟悉至斯,眼前的情景仍是让他一时不由得瞧得出神,足过了好半晌才激动地一把将对方紧紧拥住。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放你回去……卿卿。」 落于青年耳畔的语满载不舍,倾诉着的双唇亦好似想证明这点般不安分地轻蹭着青年耳廓。撩拨着的举动令司徒延卿身子不由得微微一酥,原先的笑意亦随之转为有些气恼的一叹。 「方才是谁还在那儿懊悔着不该太过冲动的?你反省的时间未免也太短了些……」 「谁让卿卿你老是散发着这般诱人的气息,让人一靠近就忍不住要吃上几口。我要真没反应哪还算个男人?」 因情人所言而忍不住这般咕哝着辩解了句,本自留连难舍的唇却还是认份地稍稍远离了些……如此反应让司徒延卿有些好气又好笑,却终只是顺着他的拥抱将头靠上了那仅为单衣覆着的温暖胸膛。 「楚越。」 「嗯?」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喔?什么事?」 「为什么……要喊我『卿卿』?」 终于道出口的,是从那晚之后便横亘于心头的疑问,「要说亲近的唤法,不是乳名便是字号……你不晓得我的乳名不奇怪,可字号你却是清楚的,为什么不喊我『少允』,而要用『卿卿』这等……从来没人唤过的奇怪称呼?」 「就是因为从没人用过。」 听他问起,楚越理所当然地这么答了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自豪:「你不觉得『卿卿』这唤法好听又亲密么?那晚见着你情动的诱人姿态,我一时福至心灵便喊了出,直到现在都还得意不已呢。况且你不也对这叫法极有反应么……卿卿?」 最后一唤刻意压低了嗓音于青年耳畔沉沉落了下,而一如预期地换来了怀中躯体难以自禁的酥软……望着那隐隐泛上霞色的后颈,楚越得意之余心头亦是一热,忍不住俯首又是一阵轻咬。 「楚越……!」 见他说着说着又来上这么一招,司徒延卿终忍不住含怒喝斥出了声。明显透着不悦的音调让楚越虽有些不舍,却仍只得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乖停下了偷香的举动,将头从那无时无刻不吸引着自己的诱人躯体上移开了。 「我直接送你回府吧,卿卿……你这副样子实在太过勾人,若让其它人瞧见还得了?」 「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么?」 「那是卿卿你太不了解自个儿的魅力了。单是你平日里矜贵自持的样子便足引来无数遐想,更何况刻下这等情潮未褪的样子?」 回想起倚绿阁的那个头牌兰韵受欢迎的理由,楚越忍不住便是一阵气愤。「不成不成!以后我一定得随身携带件斗篷,必要时才能将你严严实实地护住,不让那些……瞧见。」 「……随你吧。」 司徒延卿虽然很想回呛句「是谁的错」,可见楚越想得这般认真,半是不明就里半是无奈的他也只得认命地这么应了句……好在楚越并没有继续在细节上纠缠下去的打算。见天色已暗,从情人身上捞回件外褂穿上后,他一把将人抱起,拔足便往位于上京城另一角的司徒府行去―― 那晚,靠着楚越过人的功夫,总算是成功地在不惊动他人的状况下将司徒延卿送回了家中――可次日,当楚越一如既往地期盼着彼此的相会时,得到的,却是司徒延卿称病在家休养的消息。 知道原因多半是先前顶着寒风在野外的那一番缠绵,心下自责的楚越也没多想便提了大箱大箱的补品往司徒府探病,却忘了以双方敌对的立场和外头的那些谣言,他要想正大光明地进司徒延卿房里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事实上,他甚至连司徒府的门都没能进去,就是那一箱箱补品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得以让府中管事收下……如此情况自然令楚越颇为着恼,忍不住又来了趟翻墙夜探。 只是墙翻了、人见着了,情话绵绵一番后,他却忍不住又因情人发烧时双颊泛红、眸光迷离的模样而起了些不该有的想头,直把情人撩拨得连番高潮又大大出了番汗才罢手。 可经这一折,司徒延卿身上的单衣自然不可免地为之濡湿了……当时正值深夜,他又是偷偷潜入,哪可能找来仆人代劳替他的卿卿换下湿衣?结果就是他又得自作自受地强忍着欲念替情人更衣,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自己不至于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好不容易等一切终于告了个段落,面对将届的分离,二人自又是一番执手相看泪眼――身子的高热让司徒延卿的双眸始终显得水雾迷离――直到犹在病中的青年实在困乏到支撑不住了,楚越才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司徒府。 之后,或许是当晚出了不少汗的缘故,次日清晨,司徒延卿终于退了烧,并在休养两日后销假回到了朝中。 只是一连告病多日,等着掌握了户部大半实权的他的,自然是如山般的公文和一大堆待处理的事务。户部毕竟是他的本分职责,在事情完全处理好之前,同楚越合作的改革之事自然也只得暂时搁置了。好在楚越也正忙于破坏他的婚事,两人各忙各的,虽没什么时间独处,却也同样没有太多感到寂寞空虚的余暇。 出于对情人的信任,司徒延卿没有插手也没有过问楚越的计划与进展。不过手下的情报来源还是让他在一如既往地留心上京城内各方动静之时同样注意到了楚越的一些行动,也因而对对方的打算多少有了点底。 ――当然,楚越的种种安排其实是做得十分隐蔽的。若非司徒延卿早就对他的目的有所了解,恐怕也很难发现这些个行动背后的真意……此次毕竟是和司徒及严氏两大世家对着干,又因事关两人的未来而不容有失,自然得尽可能地避开两家的注意。 多少明白情人的盘算后,有意让父亲松懈的司徒延卿也在病愈后对和严家的婚事表现出了相当积极的态度。不仅时常上严家走动,在婚事的筹备上也出了不少力,迥异于前的态度差点没让司徒仲明以为那晚听到的婉拒其实全是他自个儿的幻觉,甚至连楚越都忍不住担心地又来了番夜探好好「确认」情人的心意……但也多亏了他的配合,看似顺利的进程让两家都大大松了口气,而司徒延卿也在一个月后于全上京城的关注下迎来了他的婚礼。 ――如无意外,他这辈子恐怕也就只会有这么次经验而已。 一如既往地大清早便起了身,一番梳洗后,司徒延卿于丫环的服侍下穿上了那尽显雍容的大红色喜袍,并由府中仆从簇拥护送着赶着吉时浩浩荡荡地前往严府迎亲。 两大世家中的严家和司徒家联姻,新郎倌又是那个才华高绝、容貌姿仪冠于上京的司徒延卿,自然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关切。迎亲队伍才刚出发,街头两旁便已聚满了围观的人潮,不是看热闹,就是想趁机见识一下司徒延卿名冠京城的丰采,场面蔚为壮观。 对于老百姓们的「厚爱」,司徒家自也按足习俗备了些喜气的物品分送。便也在家丁们手忙脚乱地应对中,身为主角的司徒延卿一身红袍仪礼端正地骑着马出现于众人面前。清美绝尘的俊容不仅引来四近无数女子的叹息,就连一部分男人也在人群中瞧得两眼放光,而令整个场面越发热闹了起来……好在两家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事前便找来了京都府的官兵帮着开道与维持秩序,这才让迎亲队伍得以顺利地赶在吉时前到达了严府。 可本该顺顺当当的亲事,却于此时开始出了岔子。 首先是在大门前迎接司徒延卿的严府家人。在此大喜之日,新郎倌又是前途无量的司徒侍郎,主动提起亲事的女方亲友怎么说都该是欢欢喜喜的才对。可来人面上虽带着笑,表情却显得十分僵硬,眉宇间更是带着一丝掩不住的惶急……如此表情看在有意留心的司徒延卿眼里,自然马上明白了事情的状况。 楚越的计划成功了。 虽说如此情况本在他意料之中,可实际发生时,终能摆脱婚配的事实仍是让司徒延卿心情大好,清美面容之上也随之露出了个迷醉人心的笑意――当然,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这笑容自然是因为那严府的小姐而起的。那严府家人更是给这一笑刺激得心痛无比,边应对着前来迎亲的司徒府中人边不时焦急地往府内望去,就盼着能有好消息传出――可事情却没能如他所愿。 虽说严府一方的人已尽可能地拖延了让新娘出门上轿前的种种礼俗,可不管怎么等,还是没能等到期望中的好消息。眼见好好的一个吉时都快给他们拖了过,司徒府方面也终于察觉了异常之处,开始有意地提醒对方加快动作、赶紧让严家小姐出阁。 只是这个要求终究没了实现的可能。 一直等到吉时过了许久,围观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而司徒府的迎亲队伍也开始散发出杀气后,新娘的哥哥严御史才终于顶着张如丧考妣的表情现了身,于众目睽睽之下朝司徒延卿一跪,涩然道: 「司徒大人,严家对不起你呀!家门不幸……舍妹、舍妹于今晨同府中家将私奔了!」 此话一出,全场登时为之哗然,无数道同情的目光也跟着投往了被悔婚的司徒延卿身上。青年当下十分配合地露出了错愕与震惊的神色,一旁随行的司徒府家将与侍从更是当场爆发,气势汹汹地上前逼问要严府交出人来。 只是整个严府上上下下从大清早便处在慌乱之中,虽是自个儿理亏,可给这么一逼却也忍不住起了几分火气,一些个家丁仆从甚至开始摆出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态势。双方你眼瞪我眼,情况看着已是一触即发―― 「够了。」 止住了可能上演的全武行的,是马上司徒延卿淡淡的两个字。 自家少爷都发了话,几名家将虽然很想把严府的人拖出来一顿痛揍,却仍只得悻悻然退回了各自的岗位――瞧着如此,先前同样给围着的严御史这才松了口气,望向前准妹婿的目光却只有更为愧疚: 「司徒大人,这次――」 「严大人无需多言。」 淡淡一句止住了他的辩解,司徒延卿敛下了先前的惊愕之色,清美面容之上一派淡漠:「事已至此,一切便就此揭过吧。相应的善后事宜司徒府自会遣人前来相谈……告辞。」 如此一句罢,也不等严御史回应,青年已自调转马身,于众仆从的簇拥下循着来路离开了严府……严御史虽极力想挽回,可眼见司徒府的家将们全都目露凶光地阻止着他的前进,让他即便不愿,却仍只得神色黯然地停下脚步、转身回到了严府之中。 而一场受尽了关注的婚事,也就这么在围观群众们的错愕与惋惜中落了幕。 见没了好戏看,沿道围观的百姓们很快便识趣地各自散了去,也因而让来时无比热闹的街道不消片刻就变得十分冷清。如此差距让司徒府的家将、侍从们更觉忿忿,却不知自家少爷面上虽也带着一副强忍怒气的冷淡神色,心里却已是一片欢欣。 ――尤其,在望见了那隐于道旁暗巷中的身影之时。 情人英伟的身姿让司徒延卿满腔难耐的思念与情意几乎再难按捺,而终是于仆人们不解的目光中强忍着心下激动、一扯缰绳翻身下了马。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这、这怎么成?少爷您身份矜贵,若让不长眼的人冲撞了还得了?您要是想散散心,就让其它人先回去,由属下三人在后头护着吧!」 发话的是平日负责保护司徒延卿的一名护卫,可一旁几人也忙不迭的猛点头,望向青年的目光充满担忧,像是怕他会因此轻生一般……瞧着如此,青年心下几分无奈升起,却只得刻意沉下了脸,冷声道: 「我心意已决,你们若还当我是主子就不要跟来,晚膳前我自会回府。」 言罢,也不等几人相留,司徒延卿已自排开人群离开大道转入了一旁的小巷之中。几名家将放心不下正待跟上,可进到巷中时,哪还见得着那个一身大红喜袍的身影?几人面面相觑之下只得放弃了追踪的打算,并在找来京都府尹让他好好留心后认命地随着队伍回到了司徒府。 ――便也在众人离去之后,先前司徒延卿消失的小巷内陡然闪出了两道人影,正是一身红袍的司徒延卿与将他抱上房顶躲避的楚越。 「来,卿卿,披上这个吧。」 眼见碍事的人已经离开,同样心情大好的楚越取出了早已备好的斗篷往情人便是一披――如此举动让司徒延卿不由得忆起了前些日子林中情事后的那番谈话。颊上几许红云因而窜起,他笑了笑,道: 「刻下又不同于那时,若是怕显眼,把这一身状元袍换下也就得了,又何须如此?」 「我就是不想让你换下才刻意带上披风的……等会儿你随我回府,咱们私下拜个堂、喝个交杯酒不是顶好?先说好,今日你这身红袍一定得由我动手脱下才行……刻意让事情到今儿个才爆发,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至于亲手脱下之后又要做些什么,就算楚越不说,听着的人心下也是有谱的……清美面容之上的霞色因而更甚,却仍是由着情人的意以斗篷罩住了象征着喜事的红袍。 「严姑娘还好吗?」 覆上兜帽后,司徒延卿跟在楚越身后上了对方事先备好的马车,却在对方终于忍不住抱上自个儿腰际时问出了打先前就一直有些在意的问题……如此疑问令听着的楚越眉头一皱,却还是叹息着答道: 「已经顺利和她的情郎离开京城了……其实这事儿他二人已经计划许久,我也只是从旁帮了一把让他们能顺利离开而已。」 「那就好……若非严嫣早就另有意中人,这次的婚事怕也没法解决得这样干脆。」 说着,回想起这一个月间所探到的种种,青年一声低叹:「刻下想来,严家之所以急着要在一个月内完婚,想来也是对他二人之事有所觉察吧?倒也真苦了严姑娘了。」 思及那个曾经的未婚妻也和自己有着相似的境遇,司徒延卿便忍不住有些感慨了起来……听着如此,楚越心下几分醋意升起,却因清楚情人对严嫣的关切只是出于同情而只得强自忍耐了下,道: 「其实当初我是本打算直接请皇上出马,在联姻的消息公开前给严嫣随便指个婚事带过此事的……不过刻下这样也好。不论相爷再怎么无情,想来也不会在你刚被悔婚不久就又急着找另一桩婚事。如此一来,不论是你我还是陛下都有了从中做手脚的可能,这事儿自也不再成问题。只是严府悔婚毕竟是事实,对象又是你,想来之后不免又会有些麻烦的流言和议论传出了。」 「那倒是无妨。」 见情人提及那个总让人头疼无比的街坊传言,青年扬唇一笑,清美容颜之上洋溢着一如往昔的自信与从容:「正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横竖先前已给流言折腾了好一阵,不好好反过来利用一番怎么成?既然咱们的目的是躲避婚事,除了逼家父打消联姻之意外,想办法断绝联姻的可能同样也是一个好手段……如此双管齐下,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也是……反正只要能阻止你成亲,什么手段我都不在乎。」 以无比坚定的态度这么道了句后,楚越神色一改,嘿嘿笑着补充道: 「当然,和我成亲是例外……如果可以,我真想弄一套凤冠霞帔让你穿着,到时再来掀个盖头、然后亲手一层层地为你褪下。卿卿的肌肤又白又嫩,衬在那霞帔之上定当十分诱人,更别提情动难耐时的模样了……」 说着说着,忍不住于脑海中想象起可能情景的楚越身子当下便是一热,环抱着情人的双手亦有些按捺不住地不规矩了起来……不知该说是意料中还是意料外的状况让司徒延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却终是叹息着一个抬臂回拥住了对方―― 「只要在晚膳前将我送回司徒府……其它的,便随你吧。」 尾声 司徒延卿惨遭严家悔婚的消息,不到半天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 作为当代公认的天之骄子,才华、容貌与出身都相当突出的司徒延卿向来便极受上京城的百姓们关注,更是无数女子的梦中情人。眼下遇上了新娘在婚礼当天跟人私奔这等倒霉事,自然引来了不少的议论――有的人为司徒延卿感到不值,也有人对严嫣勇于追求爱情的举动抱以赞赏。可大体而言,除了某些眼红于司徒延卿成就的人会在那边幸灾乐祸之外,大部分的百姓和官员都还是对他的遭遇寄予了无限的同情。 可便也在这充斥了整个上京城的议论声中,一段号称是出自于某命相大师的消息逐渐在街坊间流传了开……据这位大师所言,司徒延卿确实是当朝无双的天之骄子,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他一生显贵、日后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却注定了命中无后。信誓旦旦的言词衬上不久前的严府悔婚之事,立时便让听着的人信了大半,也一如既往地开始衍生出了各式各样的版本与「可靠消息」。 虽说这个谣言其实没什么根据,可不论事情是真是假,一个本该隐密的消息会就这么传出本就是十分耐人寻味的事……也因此,有资格与司徒家联姻的几大世家都不约而同地缓下了抢女婿的脚步,准备视情况的发展静观其变。 ――当然,这些风风雨雨毕竟还是在台面之下的。身为当事人的司徒延卿一如既往地对流言表现出了谤议由心的态度,公务上也没受到分毫影响,不仅将户部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和楚越合作的改革议案也有了极大的进展。一个多月后,当全城的百姓还沉浸在司徒延卿到底有后无后的议论中时,朝中却已因这两位年轻俊杰共同提出的改革条陈而为之震动。 大齐国祚尚短,许多制度都仍是沿袭旧朝,也因而承袭了一些旧有的弊病。而司徒延卿和楚越的这份改革便是针对这些部分,在符合大齐现有国情的状况下予以改革……议案虽是因兵部之事而起,可其间牵涉到的一些概念及制度却完全可以套用在其它各部之上。考虑到这份议案是出自于最知晓帝王心意的司徒延卿手笔,如此情况让一些老臣很快就从中嗅到了大幅改革的气息,而其后帝王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一点。 高珏采纳了两人的提案,并以此为由对二人大加封赏,司徒延卿为平兴伯、楚越为武勇伯,二人各赐府邸一座、财帛各数,恩遇之厚令人羡艳,其中又以两人的府邸最受关注――原因无他,这两座府邸不仅同位在一条街上,更是比邻而建,一旦司徒延卿和楚越迁进去住,这两位出了名的宿敌便将成为邻居。一想到这两人以后不仅会在青楼争风吃醋,连回府、上朝,甚至连庭院里的树往哪边长都可能成为争执的原因,就让一干朝臣为之傻眼。甚至有人还委婉上书希望皇上能改变一下赐府的地点,却被帝王义正辞严地驳斥了。 按这位九五之尊的话说,司徒延卿和楚越乃是本朝未来的栋梁,自然得和睦相处,才能共同携手为大齐创造美好的未来。之所以会在赐府时有此安排,就是想替他二人制造相处、和解的机会。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又是打着大义的名头,饶是群臣和百姓们都有些不以为然,却仍只得接受了这个事实。反倒是两个当事人出奇地认命,也没多说什么便顺从地开始挑选吉日准备搬迁……至于双方是否会展开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生活,自然是后话了――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后事如何,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被称为「贞平双杰」的两人的共同努力下,确实让大齐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皇帝的赏赐 对上京城百姓而言,若论起最近有什么事是最能引起他们关注的,则莫过于司徒延卿和楚越这两位大齐之光的迁居事宜了。 当然,他们在意的并不是两人有多少家当、新府邸会有哪些装潢,甚或从哪些路线进行迁居事宜这等琐事,而是两人即将成为邻居这一点――对许多百姓而言,谈论这两位大齐未来的栋梁又起了什么样的争执可以说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之一,那些个曾有幸亲眼见着的更是时常津津乐道、大呼精彩。也因此,尽管两人间不久前才传过那些个风言风语,又共同拟定了兵部的改革议案,可比起让这对难分轩轾的风云人物化敌为友,百姓们显然更乐于见着他们针锋相对的样子。 而这一回,两位当事人显然也没辜负众百姓们的期待。 两人都是有身份的人物,要搬去的又是御赐的伯爵府,这搬迁的事宜自然不能轻忽随便。虽不像成亲那般非得抓着所谓的良辰吉时办完,可找个宜乔迁的黄道吉日却仍是少不了的步骤――但也不知该说是两方太有默契还是太过倒霉,竟然不约而同地选中了同一天进行搬迁,结果就是挟带着大量家当的马车和两府仆役在巷口狭路相逢,开始为谁有资格先行一步展开了较劲。 司徒氏乃是五大世家之首,家主是相爷,少爷又是御前红人,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些家将仆役在京里向来是横着走的主儿,哪有可能就此退让?但楚府派出护送的却也都是当年跟着楚越在外争战的亲兵,同样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若非两家御下极严,就是当场在巷口上演一场全武行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只是双方都不愿落了主家的面子,结果便是就此僵持不下,只能顶着个大太阳互相干瞪眼,并等待着自家主子前来「撑腰」了。几车家当和护卫家丁们就这么堵在路口,不用多时,四近便给期待这热闹已久的上京百姓们团团围了住。 这下不仅是巷口,连附近的街道都给堵塞了住。当前去报信的仆役终于分头迎来自己的主子时,两位大齐的年轻俊杰却给堵得连自家的马车都看不到……楚越皮粗肉厚,武功又高,要越过这重重人墙自然不是难事。可道路另一侧的司徒延卿却非如此――他向来极重仪表姿容,就这般挤进去有失身份不说,即便能顺利挤出去,模样必也会十分狼狈。可若让身旁的护卫开道,又怕一时下手重了惹来什么意外。两难的状况令青年不由得微微蹙起了双眉,正想让仆人找来京都府官兵维护秩序呢,熟悉的音声却已先一步自身畔响起: 「我送你过去吧,卿卿。」 话语至末是刻意压低了嗓音的一唤,亲昵之情不言而喻――世上会用这等肉麻称呼司徒延卿的自然只有楚越一个。青年闻声回眸,浮现于清美面容之上的却非见着情人的欢欣,而是带着几分冷意的气恼。 原因,便在于两人此刻仅余咫尺的距离,以及那只已然极不安分地缠上自个儿腰肢的臂膀。见自个儿的几个贴身护卫都已神色微变开始故作警戒四处张望,却还不忘刻意环绕着遮掩住两人身型,司徒延卿面色愈冷,回应的语调亦随之带上了几分寒气: 「喔?楚统领打算怎么带人过去?」 「自然是我抱着你从屋顶上绕过去了。」 楚越像是完全感受不到情人的怒气般笑嘻嘻地道,环绕于情人腰际的臂膀亦随之一紧。原先尚余咫尺的距离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彼此都已再熟悉不过的紧密拥抱。 ――若换作平日私下相处的时候,司徒延卿或许还有可能会就这么由着他腻上自己。可眼下却是在大街之上,重重人群之后还有着分属两家、正互相对峙着的车队,见楚越还不知轻重地想和自个儿调情,司徒延卿一声冷哼,冰寒眸光直对向那双明显透着喜色的眸: 「楚统领既已到此,又何须如此劳驾?只需开开尊口,用那媲美熊吼的嗓门一喊,自然能开出一条路来。」 「……卿卿,你这般瞧我,只会让我更想吻你。」 虽知情人已经动了真火,可那微仰着头冷冷睨视着自己的模样却仍让楚越瞧得浑身一热,忍不住又这么道了句后才知趣地松了手,心下却对自己以往竟会给他如此眼神弄得大动肝火这点起了几分疑惑。 他的卿卿这般看人的模样确实很惹火,可惹的分明不是肝火,而是欲火嘛!如果刻下不是有那么多闲杂人等在场,他定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人拉往暗处好好撩拨索要一番的……美好的想象让他忍不住自顾自地「嘿嘿」笑了起来。这明显在意淫些什么的模样让一旁正等着他出手的司徒延卿不满之情益增,当下也懒得继续同他纠缠下去,转身便要回到马车上依原订计划前往京都府「求援」。 他这个绝招一出,惊觉不妙的楚越自然没法再继续胡搞下去,连忙拦下情人并运足了气朝前方闹哄哄的百姓们长声道: 「诸位乡亲,楚某今日便要迁入新府居住,不知各位可否行个方便,让个道给楚某前去处理相应事宜?」 这声音虽不至于如司徒延卿说的那般「媲美熊吼」,可中气十足却是无庸置疑的。饶是此地先前还吵闹得有如集市,经他这么一番话,围观着的百姓立即消了声,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直投向音声来源的目光,而旋即因入眼的两名年轻俊彦而再次起了小小的骚动。 好在他们明显没忘记自个儿聚集在此的目的,见着两人后便急忙往道旁退了开,总算勉强空出了条道路让二人可以和自家的搬家车队会合。 只是见那小道还不到两人并肩的宽度,思及半路上说不定会有人忍不住伸手偷袭他的卿卿,让楚越虽明知会惹来情人不悦,却还是在司徒延卿先一步上前时硬是排开护卫跟在青年身后,不着痕迹地以身护住了他的卿卿。 但这明明是回护的举动,看在围观的百姓眼里却不知怎地成了彼此争前抢道,也没想过两人会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费劲争胜就开始兴奋了起来。好在司徒延卿向来不会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略一挑眉轻扫了遍周遭人群后,便在楚越的陪伴下来到了「事发」的巷口。 「都聚在这儿做什么?楚统领家当少,让楚府的人先过去就是了,在此耗着成何体统?」 见家中护卫们和楚越的亲兵瞪眼瞪到都快瞪出血丝了,司徒延卿淡淡启唇道,脱口的话语虽是让自己人退让,显现的却是不争一时之气、顾全大局的从容。司徒府的人向来极听这个少爷的话,当下略为后退避了开来,让出巷道让楚府的人先行通过。 那群亲兵虽觉得这下反倒像是己方没气度落了下乘,可本欲脱口争辩的话语却给楚越的怒瞪逼了回去――对他来说,谁先搬完都是小事,赶紧搬完才是正事。若让他们继续这么耗下去,他得等多久才能大大方方地跟卿卿相好? 楚越的权威对那群亲兵而言同样不容违逆,是以众人虽有微词,却仍只得认命地继续了已停滞好一阵的搬家行动。 楚府的车陆续进巷后,司徒府的马车也随之跟了上。想到不久后两人就可以一起进「新房」,楚越忍不住便笑着朝情人一个拱手:「承让。」 「楚统领不必客气。今后你我便是邻居了,自然得多互相体谅的好。」 同样以官样文章回了句后,司徒延卿不再多留,在自家护卫的簇拥下朝自个儿的新府邸行去;楚越自也不例外……片刻后,巷前便只留下一众看热闹的百姓,犹在为先前究竟是谁占了上风这点而议论难休。 争道的问题虽在两人的配合下很快便得以化解,可两人同样出身豪富,这家搬起来自也格外费事。光是将全副家当通通搬进府邸便已耗去了大半天,更别提进一步的整理布置什么的了……当楚越勉强将自个儿卧室收拾得能住人时,早已是月上柳梢头的夜半时分了。可他一来不晓得情人会否留宿新府,二来也估摸着司徒府兵荒马乱的程度绝不会逊于自家,故心下虽十分盼着能和情人耳鬓厮磨一番,却仍只得按捺下刚搬家就改行当夜贼的冲动。 望着仍稍赚凌乱的屋室,思及日后自个儿就可以省下无数飞檐走壁的工夫直接到隔壁串门子兼偷香,甚至还可以直接把人打包回来,原先正烦闷地把玩香囊的年轻将军立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又跳下床开始收拾起房间来――这屋子以后可是要让卿卿过夜的,自然得多费些心思才成。 只是整理的工作才刚开头,便因瞧见了内室角落一个颇为陌生的大箱子而为之中断――楚越确信这绝对不是从自个儿家里搬来的家当。可这府邸才刚落成不久,他又是第一任主人,又怎么会……? 不过心下疑惑归疑惑,以楚越的胆大,自然没怎么犹豫便大步上前一把将箱子掀了开―― 箱子里没有尸体、没有毒药兵器或机关,只有一个十分精致华美、向来被称作凤冠的物事,以及下方整齐叠着、绣工精美的大红衣袍……因而明白了什么,楚越暗赞陛下做事上道,忙搁下手头的事务喜孜孜地将凤冠与霞帔从箱中取了出来。 但还没等他将那霞帔展开来好好欣赏一番,箱底躺着的一张图纸便旋又攫获了他的注意。明白这定也是帝王的安排,楚越索性一手捧着凤冠霞帔、一手将图纸自箱中取出展开。 图纸上绘着的乃是他和司徒延卿府邸的建筑结构,类似的图像楚越早在陛下赐府之初便已见过。可不同于他手头上的那一张,这张图上多了道以朱砂勾画而成的线条,连接的却是两府的主屋――也就是二人的卧房。1019 楚越一时还有些不明白这画究竟在表达些什么,可当他注意到那红线的起点正是眼前这大得有些莫名奇妙的衣箱摆放处,而且箱边还隐隐透出一丝微风后,先前的不解立时转为狂喜,让他差点就想朝皇宫方向叩头大呼万岁!当下也顾不得其它,楚越将手中捧的东西往榻上一搁便即动手研究起箱子来。 他当年在军中时曾干过不少次类似的活儿,自然很快就找到了机括。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略一使力扳动,巨大的衣箱立时移了位,露出了一个明显可称之为地道的阶梯入口来。见一切确如自个儿所料,楚越不疑有他,当即兴冲冲地钻入地道直往深处走去。小片刻后,与自个儿屋中入口处全无二致的阶梯入眼,上头还隐隐传来了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 明白这意味了什么,楚越大喜之下正待上前,却又在想起什么后回过头投奔回房中取来了先前那套凤冠霞帔――卿卿既然还未就寝,那么他说什么都要让卿卿试穿一下才成。就是不晓得卿卿那儿是否也有这密道的地图了。 又一次来到地道另一侧的那道阶梯前后,听着情人的足音渐近,这回,楚越没有迟疑,敲门般抬手叩了叩上方的密门。 「卿卿,是我。」 司徒延卿此时也正在研究自个儿房里凭空多出来的物事,虽给这声音吓了一跳,却旋即明白了过来,连忙按图索骥打开了地道口。 伴随着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密门开启,一道阶梯与情人的身影随之映入眼帘――虽说白天还对楚越胡乱在大街上公然调情的行为十分懊恼,可在劳累了大半天后,得见情人的喜悦却仍胜过了残存的不满。也因此,尽管才刚相见便给对方一个熊抱紧拥入怀,司徒延卿却连一丝抗拒之意都无,而就这么顺势将头轻抵上男人肩际……难掩欢欣的眸光垂落,却旋即因瞧见了楚越左手扛着的物事而为之一怔。 思及先前姊夫让人送来的信,司徒延卿容色微红,却没有提及自己的「发现」,而仅是叹息着低声开了口: 「这般贸然跑来,难道就不怕我不在房里,或给你的声音吓着吗?」 「我的卿卿是何等人物,哪会因为这点小事便给吓着?」 听他这么问,楚越嘿嘿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其实我本来也只是想试走一遭、确认这地道是否真如我预期的通往你房里,结果一到阶梯前便听着了你的足音,要我如何按捺得住?今儿个怎么说都是咱们入新房的日子,若不好好温存一番,如何对得起皇上的苦心安排?」 说着,他略微放松了环抱着情人腰肢的力道,献宝似地将特地带过来的凤冠霞帔拿到了情人眼前:「你瞧,皇上连凤冠霞帔都替咱们备好了,不愧是一代明君……卿卿,你就行行好,穿上去让我看看吧?」 话到后头已然带上了几分哀求之意,双唇却是极不安分地留连于情人耳际颈边,就连那只仍停留在情人腰间的掌都已十分主动地替对方解起了衣带。如此举动让司徒延卿有些好气又好笑,一把按住了楚越已半扯开自己腰带的掌,挑眉问:「你展开衣裳看过了么?」 「是还没……为何这么问?」 「你没看过,又如何确定这衣裳是为我准备的?」 「若不是为你,又是为谁?」 楚越有些想当然耳地这么反问了句,却仍带着几分狐疑地搁下了凤冠将手中的霞帔展了开――先前折叠着还瞧不出异样,眼下这么展开一瞧,这霞帔的不寻常之处立时一目了然。 「这……这也太大件了吧?」 隐隐明白了自个儿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楚越面色微青,突然发觉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些。当下正想将霞帔收好把事情蒙混过去,身旁的情人却已先一步将衣裳夺了过,对着他的肩头便是一比: 「怎么会大件?正适合你的身材呢。」 「卿卿……你早就知道了吗?」 由情人的反应猜出了什么,楚越苦着脸开口问道,那份无奈即使用「搬起石头却砸了自个儿的脚」来形容都不为过――他怎么就忘了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向来都是站在卿卿那一边的?听卿卿方才连气都没动便扔出那么句话,显然早就清楚了这之间有什么猫腻。 听他这么问,司徒延卿没有否认,唇畔却已是一抹笑意勾起: 「上回你亲手解了我的状元袍,这回换我解你的红霞帔岂不正好?」 「卿卿――」 「你会特意带过来,不就是为了穿上去看看?一件衣裳而已。楚统领何等人物,想来不会连这等小事都不敢尝试吧。」 这话说得明白,摆明了就是要楚越自个儿穿上试试了――听着如此,楚越面色一白正想拒绝,可眼前情人似笑非笑的清美容颜却让他终还是压下了心头的抗拒,咬牙狠狠道: 「穿就穿,谁怕谁?」 言罢,也不等对方动手,楚越便已三下五除二地脱下外袍将那身大红霞帔往身上一套――与其说是干脆不如说是自暴自弃的举动让司徒延卿瞧得一阵莞尔,深眸却已是一抹异彩闪过。 「别忘了凤冠。」 ――当楚越费尽千辛万苦终于穿好了那身霞帔时,最先入耳的便是这听似有些幸灾乐祸的一句。本就又苦又臭的脸色当下更是一沉,却仍只得抬手取过了那顶凤冠往头上一戴。 霞帔十分合身,凤冠却是稍微小了一些,将楚越的头箍得有些不适。不过这些对此刻的楚越而言自然都只是次要。将一身新嫁娘的「装备」穿戴好后,他腰一叉,单手捻起莲花指,故作女气地嗲声道:「相公,娘子瞧来可动人吗?」 「自然。」 知道他是故意装出这般模样「吓人」,司徒延卿不仅没有动怒,反倒还轻笑着略一凑前主动吻上了男人未沾胭脂的唇……有些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楚越先是一愣,而旋即心花怒放地再次环抱住对方,顺着情人的撩拨展开了回应。 ――能换得卿卿投怀送抱,看来偶尔这般牺牲色相倒也不坏。 楚越从来不晓得什么叫「客气」,如今情人主动相诱,自然更没了住手的可能。取下头上过紧的凤冠往桌上搁了后,他也顾不得身上仍穿着一身大红霞帔便抬手松开情人衣襟熟练地吮上那半裸于外勾人侧颈,并就着彼此相拥的姿势搂着人便往榻边行去。 可便在他即将把人往榻上压倒的霎那,伴随着略微急促的吐息落于耳畔的低语,却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原先的动作―― 「衣裳在箱子里……你帮我换上吧。」 细若蚊鸣的一句,却仍让楚越听了个明白。知道卿卿会在「关键时刻」出言打断必有其因,他虽仍有些困惑,却仍暂时松了手、依着情人指示趋前打开了那个和自个儿屋中如出一辙的箱子。 箱里没有凤冠,却有着一件同样折得十分整齐的大红霞帔与一块似乎是盖头红色方巾……因情人先前的那句「你帮我换上吧」而明白了什么,本就已由恼转喜的楚越更是大喜过望,一把捞起那件式样看来更为精致的霞帔将之展了开。 这一次,衣裳显然不是他的尺寸。知道自己的「野心」终于得以实现,看着榻边刻意别过头去背对着自己的卿卿,以及桌上那顶对自己来说稍嫌紧了些的凤冠,让楚越忍不住又再次于心底高呼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解下了自个儿身上的霞帔后,他也懒得重新整装,直接便上前由后为青年褪下了已然松脱的外袍,转而以极其精致华美的霞帔罩上了那仅余中衣的身子,并取来凤冠为青年戴了上……直到以盖头遮住了那张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容颜后,楚越才重新回到了青年身侧,扶抱牵引着对方于床边歇坐了下。 「我真是爱煞你了,卿卿。」 他轻声道,「还记得你成亲那日我说过什么吗?我想看着你的肌肤衬在霞帔之上的诱人模样,想就这么好好要了你……这是皇上赐给咱们的新房,今儿个便是咱们的新婚之夜,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咱们彼此相守,一起白头到老,好么?」 前头的言词虽仍带着几分调情的意味,可提及那「新婚之夜」四字后,楚越的语气便已转为了沉肃,情人所无法瞧见的英伟面容亦随之带上了少有的认真。他紧紧握着掌中的那双手,像是想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对方一般……而换来的,是青年同样坚定的一个回握。 「好。」 尽管不甚响亮,却是实实在在的一声应允……听着如此,楚越心下狂喜,却未如平时那般直接将人按倒,而是十分郑重地抬手掀开了先前自个儿亲手覆上的盖头。仅片刻未见的清美容颜随之入眼,而让他终是再难按捺一个向前深深吻住了对方。 这一回,司徒延卿没再半途阻止,只是迳自取下了头上凤冠,而后抬手回拥住了那个总是满满占据了他心头的男人。他任由楚越解开了那才套上的霞帔、任由楚越纵情撩拨索要他的身子。直到他一如楚越所盼于大红霞帔半褪的情况下承受着那激烈的占有到达了高潮,才再又一次的彼此相拥中情难自禁地道出了爱语―― 「楚越……我爱你……」 不觉间,房内烛火已灭,情,正浓。 兰韵的逆袭 兰韵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作为上京城某个圈子中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妓,他虽称不上日进斗金,可平日收到的赏金缠头却也十分可观。尤其他的客人不乏朝中极有权势的达官贵人,倚绿阁的东家想仗着他拉拢关系,对他这个头牌自也是极尽拉拢优遇……也因此,尽管仍脱不了卖笑卖肉的身份,可比起倚绿阁的其它小倌,兰韵的生活却可说是相当滋润的。 只是最近不知怎么着,往常最捧他场的那些个达官贵人几乎没怎么光顾……虽说愿意一掷千金让他陪宿的客人还是大把大把的有,却仍无法改变他的进帐大幅减少的事实。 生客毕竟不如熟客,以往面对那几个贵人,兰韵都很清楚该怎么样才能将他们服侍得高高兴兴,心甘情愿地给出一般人辛苦一年都赚不到的赏钱。可眼下对着这些生客,他不仅得耗上许多工夫研究该如何讨他们欢心,还得费尽心思应付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他头牌的地位虽不是凭空得来,可这般事倍功半的情况还是让兰韵十分懊恼,忍不住便央着东家去探听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贵人突然转了性子。 东家同样因这事而十分苦恼,自然马上便答应了他的要求。只是仗着人脉一番探听后,得到的消息却让他越发惊疑起来―― 那几个出身豪富又手揽大权的贵人,竟然在几天里不约而同地于外出的途中被人拦下车驾盖上布袋一顿痛揍! 出手的人虽没要了他们的命,却也硬是将这些身体本就不甚强健的贵人揍得三天下不了床……几个贵人都不是认份吃亏的主,自然马上便让家人前往京都府报案。只是当案子一件件立了、苦命的捕头甚至知府亲自上门问起案情时,那些个贵人却在听说还有其它同僚遭罪后态度陡转,不仅一改先前的嚣张好声「慰劳」起他们的辛劳,甚至还以「误会」为由半是哀求半是胁迫地要求京都府收声撤案。京都府的官员虽觉得其中必有猫腻,可迫于压力之下却仍只得照办。就是几个不死心暗中调查的也被以行迹可疑为由,遭理当与此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戌卫师请去喝茶。匪夷所思的状况让几名「神探」以为自己是无意中触及了什么国家机密,哪还有继续查下去的胆子?本该轰动上京城的大事竟就给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压了下去,只留下一群犹如惊弓之鸟却没敢有所动作的大小官员在那儿暗自心惊不已。 无论如何,眼见这事儿蹊跷至斯,饶是那倚绿阁东家仍有所不甘,却也只得学着那些贵人暂时安份一阵,并将此事告知兰韵让他暂时委屈一下了……知道事情并不是自个儿所能改变的后,兰韵自也只得认命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是当他听说了几名达官贵人出事之后,脑海里却不知怎地浮现了那个曾让他自尊心大大受创的身影,那个自称姓「秦」的俊伟男子。 「秦爷」虽只来过倚绿阁一次,可当时的情况却是兰韵怎么也忘不了的――尽管对方并未对他「做什么」,但那种完全不被放在眼里的状况却比任何无理的要求都更让兰韵感到耻辱。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成为头牌,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这张据说与那位天之骄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司徒延卿何等人物,自不是他能够轻易见着的人物――也知道那些个贵客有不少都是把自己当成了替身。可他本就是出于无奈才成了男娼,也没打算在这些恩客中寻什么真情,如果当个替身就能让他早早赚饱钱赎身离开、过着下半辈子不愁吃穿的生活,何乐而不为?更别提这张容貌也让他少遭了不少寻常小倌可能经受的折磨了。 只是兰韵虽不以当替身为忤,却毕竟还是有他身为头牌的自尊。那日使劲浑身解数都没能撩拨起「秦爷」欲火的事实让他十分着恼,甚至忍不住恶毒地揣测起秦爷是不是「不行」了……尽管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何身份,可满腹的怨气却让兰韵深信:只要有机会见着,对方就算化成灰了他也必定认得出来。 这一日,他难得在东家的应允下出城到附近的山林茶肆逛逛。好说歹说地摆脱了跟屁虫似的护院后,暂时摆脱了平日身份的少年百无聊赖地在林间晃荡起来,放松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可便在他逐渐往林子深处前行之时,前方隐约传来的一阵谈话声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兰韵本待避开,却旋即因认出了那个他想忘也忘不了的可厌音声而陡然停下了脚步。 「卿卿,事情的原因我真的不能说,你就饶了我吧!」 尽管语调是迥异于当日那种高高在上的讨好,可兰韵却仍是再清楚不过地认出了声音的主人――想不到竟会在此遇上那个让他「惦记」不已的秦爷,少年当即循声前行,而一如所盼地于林中望见了那英伟挺拔的身影。 这回,「秦爷」没有像那日前往倚绿阁时打扮得那般可疑,而是穿了一身越发衬托出其不凡的挺拔军服。认出了那是戌卫师的军官服色,兰韵于心中暗暗猜测着对方可能的身份,目光却已转而移向了那个正背对着自己与秦爷相谈的人。 那是个身着华服、光从背影便可想见其不凡仪表的男子。听着秦爷告饶,男子似乎有些不悦,淡淡道: 「京都府虽已中止了调查,可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却毕竟不是小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应该给我一个理由吗?我知道你不会无故出手,可若他们不死心地私下追查,我也得清楚原因才好暗中帮你掩饰……你知道我的性子,楚越。今天若不给我个满意的答案,等我动用自己手中的力量查出来,你就看着办吧。」 听来像是个青年人的音声,话中所述却让听明白的兰韵为之惊愕难平――按照那人的意思,那些达官贵人被打之事竟是出自「秦爷」手笔,而这秦爷的身份,竟就是那个被称作「双杰」之一的楚少将军楚越? 兰韵虽早知道「秦爷」绝非寻常人物,却没想过这非比寻常竟能到如此程度,震惊之余也不禁对那个仍然背对着自己、气势却完全不落于楚越的青年起了几分兴趣。 可少年才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近了几分,足尖落上枯叶的细碎声响却仍引起了前方年轻将军的警觉。才刚脱口的「卿卿」二字戛然休止,楚越边将情人拉往身后护着边往音声的来源望去,而在瞧清来人面貌后旋即神色大变,顾不得情人犹在困惑中便要带着他离开此地。 兰韵毕竟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物,一见着楚越的反应哪还不知他极怕那青年见着自己?思及年轻将军先前讨饶中难掩亲匿的音调,隐隐明白什么的他立时明白报复的机会来了,难得地拉开嗓门朝二人所在方向便是一喊: 「楚将军,您怎么这么久没上倚绿阁看看人家?」 他这声一出,正给楚越拉着的司徒延卿自也注意到了外人的存在。当下本能地正待将手从楚越掌中挣脱开来,可那紧接着入耳、明显透着亲匿的字句,却令听着的青年身子当场便是一僵。 楚越早在少年开口的刹那便已察觉不妙,而那明显意在挑拨的话语更是让他听得心下大骇。眼见卿卿面色一沉便要甩开自己朝那上门捣乱的小倌行去,他连忙一把将人锁入怀里,同时技巧地遮挡住了怀中情人的视线。 「卿卿,你别听他的。我和那小倌只有一面之缘,那时我心下迷惘,所以才让人带我去见识一下。最后砸了大笔金银却连半点兴致也提不起,才让我确定了自己对你的心意。」 他边压制着情人的挣扎边将唇凑近情人耳畔沉声解释道。脱口的话语倒也算实诚,只是隐去了那小倌与情人有几分相似这点。 听着如此,司徒延卿因气愤而挣扎的力道略缓,却仍是一个挑眉,音声微沉:「那他又为何要故作亲热地同你说这些?」 「多半是觉得我毫无反应让他落了面子,所以想藉机报复一番吧?你想想,若我真是他『恩客』,他又岂有可能明知会开罪于我还这般堂而皇之地出言相唤?」 这番话合情合理,倒将真相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司徒延卿本就是明理之人,略一思量便也信了楚越的解释。 「我明白了……放开我吧,楚越。」 「咦?」 「怎么,有什么不能让我与那小倌相见的理由吗?你若真问心无愧,让我与他见上一面又有何惧?」 「……好吧。」 知道继续隐瞒下去只会让才刚好转的状况再次恶化,楚越心下虽仍有些担忧,却仍只得认命地依言松开了原先紧箍着情人的双臂。 而这些,自然分毫不落地映入了一边的兰韵眼底。 他知道自己其实应该趁着两人纠缠的当儿赶紧避开,可对那青年身份的好奇却让他终还是冒着「生命危险」留了下……尽管因为对话的音声极低而没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可青年逐渐转弱的挣扎却仍让兰韵明白了自己制造的误会已被化解的事实。 他本就是因一时之气才这么做,眼下虽有些扼腕,却也没有进一步挑拨的打算,只是带着几分好奇地看着两人低声说些什么,直到那个理当威风八面的楚少将军面色铁青地松开了环抱着青年的双臂,让原先始终背对着自己的青年终得以回过头为止。 ――亲眼见着青年容貌的那一瞬间,兰韵彻底地愣了住,突然有些明白那日楚越因何如此「不行」,又为什么会暗中教训他的恩客了。 青年瞧来比他大上六、七岁有,有一张与已有几分相像、却更显清美端丽的面容,为华服包裹着的身躯修长挺拔,仪态雍容端整而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矜贵气息,笔直朝己望来的眼眸无比深邃。 瞧着如此,饶是兰韵性子强韧若斯,却仍不禁起了几分自惭形秽之感。也头一遭体会到了这位大齐的天之骄子如此受人吹捧的理由――只是如此感叹方生,还没想着该如何面对这个「正主儿」呢,便旋即因意识到眼前二人先前的拥抱、亲匿与纠缠而一阵错愕。 楚越和司徒延卿? 那个谣言是真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京城百姓,同样对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风波有所知悉的兰韵自然明白眼前的一幕有多么惊人。过度的震惊让招呼之类的话语终究没能脱口,他只是极其愕然地来回看着楚越和司徒延卿,直到那个容姿清美的上京第一美男子主动提步走近,似笑非笑地启唇问: 「小兄弟如何称呼?」 「兰韵……」 「那我唤你兰韵可好?」 「嗯……请司徒大人无须如此客气。」 见司徒延卿态度温和,不像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兰韵心头的惊疑渐淡,应答的语调也多少恢复了平日的从容……察觉这点,青年微微一笑,道: 「你我在此相遇,怎么说都是个缘份……如果时间允许,可以陪我聊聊吗,兰韵?」 「好的。」 少年颔首应过,凝视着那清美容颜的双眸却已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迷醉。 司徒延卿本就是思虑缜密、善于交际之人,眼前的少年虽因其际遇而颇善于揣摩人的心思,和他相比却终还是太过生嫩。藉由楚越之事打开话头后,少年没过多久便给他牵引着谈了起来。 一旁的楚越见两人没多久便聊得「火热」,心下忍不住有些不安了起来――虽说那天他的确没对兰韵「做什么」,却也绝对称不上循规蹈矩。若让卿卿知晓,保不准还要起什么风波呢!当下正待上前阻止,怎料他的卿卿却像是早有预期般先一步递了个足称冷冽的目光过来,让楚越只得默默收回才刚踏出的脚步,半是苦涩半是无奈地远远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 足过了好半晌,直到楚越都想不顾情人的警告迳行将人拐带回府后,前头的两人才终于结束了谈话。看着那小倌幸灾乐祸地看了自己一眼后便自转身离去,终于得以迎回情人的楚越不禁有些心惊胆跳,脱口的一唤亦随之带上了几分忐忑:「卿卿……」 「回去吧。」 「……嗯。」 见心爱的卿卿没说什么,有些心虚的楚越自也只得闷声一应,陪在情人身畔往林外行去。 若在平时,这仅有两人的归途自是他大吃豆腐兼花言巧语的时候。可他一来不知那小倌究竟同卿卿说了些什么,二来也摸不准卿卿此刻的心情,是以几度想要开口,却都只能以放弃作结……如此几度反复,直到快出林子了,有些按捺不住的他才终于打定主意直接以行动试探一番――可还没等他「出手」,便已听得情人的音声于身旁响起: 「谢谢你。」 「卿卿――」 「我虽无法认同你用武力解决的作法,不过为我出气这点,我很高兴。」 叙述的音调淡淡,可浮现于清美面容之上的,却是无庸置疑的笑意。 以司徒延卿的才智,自然早在瞧见兰韵容貌之时便已多少想通了某些关节,之后会和兰韵私下谈话,也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推测而已。既然清楚情人全是为了自己而出手,他虽不喜欢楚越用这等方式解决问题,却仍是诚实地向对方道出了谢意。 只是谢归谢、感动归感动,思及兰韵曾提及的、楚越在倚绿阁的「恶行」,司徒延卿心下仍难免一阵气闷……虽说这都是楚越告白前的事,二人也并未真有过什么关系,可胸口的不快却怎么也无法散去――这也是先前他一言不发,直到快出树林才终于开口道谢的理由。 不过楚越什么没有,就是行动力特别强,一听着此言、知道情况并不如自己所担心的那般,他登即如释重负,再难按捺地将人一把拥入怀中、叹息道: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卿卿。」 略嫌夸张的言词,所传递出的担忧与不安却是真实,一如那双臂紧拥着的力道。明白这点,司徒延卿心下一软,终还是轻轻抬臂回拥住了对方。 「楚越。」 「什么事,卿卿?」 「听说你创下了倚绿阁开楼以来最快完事的纪录,人称传奇一刻侠。」 「什――我根本连硬都没硬,哪来的一刻!」 意料外的「污名」让楚越忍不住气急地辩解了句,却又在见着怀中情人忍不住失笑后语气一转、补充道:「当然,对象换成卿卿自然另当别论。我究竟有『几刻』,卿卿想必比任何人都来得清楚才对。」 说着,他还不忘配合着轻蹭了蹭情人的身子,用此刻又有些发情的下半身证明自己的「能耐」。 尽管已不是第一次给他这么「骚扰」,可这有些下流的举动却仍让是司徒延卿微微红了脸,唇间亦是一声低叹流泻。 「算我服了你了……咱们回去吧?」 「回去证明一下我有几刻?」 「……随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着情人拐弯抹角的应承,楚越本还有些烦躁的心情登时转为大好,连回家都等不及便朝怀中的情人深深吻了下去―― 「燕儿原谅你,可不代表朕就宽恕了你此事。」 隔日,当充分证明了自个儿耐力的楚越奉召面见君王时,依礼叩拜后,最先换来的便是堂上君王不阴不阳的这么句话。 楚越对这个实质上的岳父有多么神通广大早有了再清楚不过的认识,当下也只得一阵干笑,回道:「臣愚昧。」 这愚昧自然不是不明圣意的愚昧,而是在那个时间跑去嫖男妓的愚昧……见他乖乖认了错,高珏也未着意刁难,只是淡淡道: 「看在你将功补过,把那些个色胚教训了顿的份上,这事儿便就此揭过吧。不过有件事别怪朕没事先跟你说个明白……你要是敢对燕儿不起,就等着进宫当大内供奉吧。」 能在大内当供奉的,自然只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楚越只觉得下半身一股寒气袭上,忙点了点头郑重应道:「微臣明白。」 「明白就好……你也别怪朕护短。今日若换作其它臣子和你有了争执,朕自然也是向着你的。」 顿了顿,「盖布袋之事朕自会帮你遮掩,燕儿想来也不会袖手旁观……之后若是找到了让朕得以出手惩戒的理由,也千万别藏着掖着。」 「是。」 知道帝王同样也看那些肖想卿卿的人十分不顺眼,楚越恭声应了过,心下却已暗自筹谋起该如何抓到对方的把柄来。 ――尽管先前还处在对立状态,但此刻的帝王和年轻将军却显得无比合拍。只是两人有志一同的结果,倒霉的自然只会是那些个惨遭「横祸」、仍在床上养伤的达官贵人们了。 仿佛预期到了这君臣二人的阴谋般,本就烦恼着会否给帝王发现自个儿心思的几名「贵人」在心头忐忑忧心之虞,也不约而同地竖起了浑身寒毛―― 家和万事兴 作为一个贤明勤政的君王,太宗高珏打从继位以来,除了少数几次因龙体违和而不得不取消早朝外,连一次推迟上朝时间的纪录都不曾有过,更别提因为耽于逸乐而疏于政事了……有这么一位「好榜样」在,贞平朝的列位臣工自也极少告假,年纪轻轻便备受倚重的户部侍郎司徒延卿更是其中的翘楚,勤劳的程度半点不比君王逊色。 ――可这样一位尽心奉公的好臣子,却从今年下半年开始便数度因病告假,搬入新府后的状况更是大为恶化,平均每隔三五天便会来上这么一次……虽说司徒延卿并未因此而懈怠了公务,户部的事宜及手上的其它事务也都处理得有条不紊,但这大异于前的状况却仍理所当然地引起了相当的议论,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起究竟是他今年流年不利,还是新宅风水不好了。只是一些个与司徒家来往密切的官员虽好心地请了风水相士帮他看上一看,却都没能找出什么结果。再加上向来最宠信司徒延卿的陛下除了好生慰问并送上一堆补品后便再未有其它安排,事情自然也就这么拖了过去。 当然,表面上没有下文,私底下的揣测却仍是免不了的。事实上,在风水大师证明了平兴伯府不论格局方位都是一时之选后,众人便逐渐将怀疑的目标指向了「人祸」――那个如今已成为司徒延卿邻居的戌卫师统领楚越。而皇上并未如往常那般插手这点,则让提出这个可能性的人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在他们想来,定是楚越这个「恶邻」用了什么手段骚扰了向来看不对眼的司徒延卿,才让向来勤劳的国舅爷搞坏了身体。无奈让两人为邻乃是皇上自个儿的旨意,眼下若因此而改了主意,岂不等同于自打嘴巴?在此情况下,也就只好让司徒延卿多委屈一阵子了。 楚越是不是恶邻很难说,可高珏眼下却是实实在在地后悔起了自个儿当初的决定――他猜对了二人的发展,却错估了楚越的自制力。有了相邻的府邸和连通的地道,没了顾忌的年轻将军根本就把平兴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回府就马上打开地道往隔壁直奔而去。虽说两位未来的国之栋梁总是把国事当成家常话来聊,却也不免如一般新婚夫妻那般,聊着聊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天算[出书版] 作者:冷音 便从桌上讲到了床上……司徒延卿虽称不上体弱之人,可和楚越这等武勇过人之辈自是怎么也不能比的。偶一忘情失控,结果便是隔天早晨疲惫到连床都下不了了。 高珏虽促成并接受了两人的事,却不代表他能心平气和地看待自个儿从小抱大、视若亲子的燕儿被一个浑小子需索无度的事实。望着退朝后依言前来御书房晋见的年轻将军,思及今晨早朝上某个又空出来的位置,帝王一时怒从中来,忍不住便抄起案上少说有两寸厚的硬壳书册朝楚越砸了过去。 楚越哪想到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会连个声都没出便突然动手,习武者的本能让他一听着风声便侧身避了开,却旋即在意识到出手的人是谁后暗叫不妙――果不其然,见楚越竟还有胆躲开,高珏这下更是火上加火,随手又抄起另一部砖头书二度朝他扔了过去。 这下楚越不敢再躲,只能小心挪动身子避免书籍砸到要害,一边还不忘出言讨饶道:「陛下!书下留人呀!砸出人命来卿卿就要守寡了!」 「你这是在威胁朕?」 听他还有心思贫嘴,高珏给他气乐了,拍桌道:「朕给你方便可不是拿来让你随便的!你说说你都做了些什么?啊?最近燕儿有几次没上朝了?这里头又有哪一次不是因为你的缘故?」 「臣知罪。臣也知道不应如此,可每次见着卿卿便情思澎湃难以自己――」 「难以自己?你都几岁的人了,还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吗?」 「臣本来也以为自己已经能管住了……」 楚越自知理亏,回应的音调因而带上了几分无奈,对自己为什么老是一见着情人便按捺不住地想把对方往暗巷或床上拖的「恶习」……听着如此,帝王眉头一竖待要继续骂些什么,却终还是停下了手上攻击的动作。 「以前的燕儿是太过循规蹈矩,你却是太过放纵。眼下燕儿学会了放开,你怎么就没跟着学会什么叫克制?」 认清了一时的「快意」不见得能让这个年轻将军学乖,高珏忍不住一声叹息。「你可想过这般胡来会有什么结果么?燕儿的一世清名可不能就这么给你毁了……若你不学着管管自己的下半身,就别怪朕代为出手了。」 「……太想要卿卿也得入宫当供奉吗?」 听帝王说要「代管」,登时让楚越忆起了上回兰韵之事善后时得到的警告,忍不住苦着脸这么问了声。 可得到的,却只是帝王一声冷哼的回应。 知道陛下定是给自己惹毛了,楚越虽然很想说自己做了大内供奉就顾不了卿卿的「性福」,却终还是将这只会让情况更形恶化的话语咽了回去。哀求的目光直盯着前方的九五之尊,直到后者实在给看得烦了,他才如获大赦地在帝王的那句「滚回去吧」后离开了御书房。 只是思及帝王要他「克制」的话语、忆及今儿个卿卿强撑着不适的身子想上朝,却险些摔伤了的情景,楚越便忍不住一阵头疼。 他何尝不晓得自己应该努力忍耐?可即便已打定主意要克制了,每每对着心爱的卿卿,就算两人因意见不合而吵起来,他都还是能因那清美容颜带着怒气的模样而欲火焚身……再加上卿卿向来难以抗拒他的撩拨,最终的结果自也只有那么一个了。 回想起昨夜情人在他怀里喘吟难休的模样,楚越忍不住便是一阵心猿意马,却又旋即因自己过剩的精力而为之一叹……知道事情确实不能再那么下去了,一个深呼吸后,向来自忖毅力过人的楚少将军心下已然有了决意―― 再多的决心,都比不过卿卿一颦一笑所带来的魅力。 这是在强忍了两天结果又一时失控将情人吃了个彻彻底底后、又一次高估自身克制力的楚越终于体认到了的悲哀事实。 只是这份体认终究来得太晚……当司徒延卿又一次因身体不适而没能上朝后,「犯行」已超出帝王忍耐极限的楚越终于迎来了他不知节制的报应。 他没有被请进宫里当太监,只是在一如既往地想往情人房里窝着时在地道里吃到了闭门羹,也让他又一次深切体会到了那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先知先觉与偏心。 根据楚越耗了一个时辰的研究,平平是密门,也平平都在地道内外各有一个打开密门的机括,可司徒延卿那边的却多了一道可以由外边锁住的机关,让他不论怎么扳动地道内的旋钮都开不了通往情人房中的密门……虽说若他真铁了心动手也未必不能硬将门破坏掉,但自知理亏的楚越却还是认命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摸摸鼻子回到了房里。 只是没了地道相通,又不像先前那样有个任务为由让他可以正大光明的缠着对方,两人相处的时间自然大大缩短。尤其回到家后,那种情人明明就在隔壁院里却没法相见、碰触,乃至于彼此恩爱的状况更让他十分恼火,却又不好堂而皇之地杀上门找人,结果便是欲火和怒火两头烧,让他手下的亲兵和将士也跟着倒了大霉。不仅演武场切磋成了每日的例行公事,平日的训练也从以往的严苛提升到了惨无人道的地步……虽说他手下的戌卫一师因此在操演中夺得了头名,可军士们却宁可不要这项虚名也想早日由地狱中解脱。 只是天不从人愿,这份愿望不仅没能实现,反倒还随着时间流逝而越形遥不可及了――事实上,楚越现在非常怀疑那位阴险的皇帝陛下之所以逼着卿卿玩上这么一出,根本就是想逼他欲火中烧到失去理智,最后一不小心犯下了什么见鬼的「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如此一来,陛下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送他进宫当供奉,并借此拆散他和卿卿了。 其实见不到心爱的情人时,他对自己的克制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只是克制归克制,满心思念与渴盼却仍一日强过一日,让他即便已努力将精力花费在操练上头,心绪却还是越发烦乱焦躁起来,而终在连日压抑下失去了理智,趁着巡逻的当儿寻到情人将他一把拖入了暗巷中。 「楚越,你做什……呜……!」 在办事的途中突然给人拉入暗巷里,尽管早知道出手的必是楚越,司徒延卿却仍是给这突来的「袭击」吓了好大一跳。 只是质问的话语方脱口,便旋即为情人过于炽烈的吻封了住。那唇舌技巧的撩拨让同样禁欲多日的司徒延卿瞬间软了身子,原有些挣扎着的双臂亦不由自主地随之环上了男人脖颈。 「卿卿,你怎能如此狠心待我?」 四瓣暂分间,楚越半是哀怨半是恼怒地先行质问出口,先前停留于情人腰际的掌却已隔衣抚按上情人要害。过于直接的碰触让司徒延卿瞬间倒吸了口气,忙捉住他手腕试图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 「别这样……现在可还在皇城里……啊!楚越、别……」 即便有意阻拦,可楚越的手劲自不是青年所能比拟的。那份抵抗形同虚设不说,更旋即因自下身传来的阵阵快感而难以自禁地转为攀附……司徒延卿将头深埋在楚越怀里压抑下唇间难耐的喘吟,而终在那陡然加剧的套弄中获得了解放。 眼下衣襟未解,这番失控的结果自然是给体液污了下衫。下半身传来的潮湿与粘腻感让司徒延卿清美的容颜因羞恼而泛红,却碍于高潮后的脱力而只能乏力地任由楚越扶抱着靠在他怀里,无法如愿推开对方并赏他一巴掌。 知道卿卿定然气得不轻,已多少冷静下来的楚越不禁一阵懊恼,环抱于青年腰间的掌却仍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几分。他爱怜地亲吻着青年面庞与侧颈,直到怀中青年的喘息渐缓,才将唇凑于青年耳边柔声道: 「是我不好……我送你回府更衣吧。」 司徒延卿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了原先深埋于男人怀中的容颜,而在见着那张英伟面容之上并存着的压抑和渴望后,神情间的愤怒终化作了淡淡的无奈。 「论起惦记、论起思念,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轻声道,「但这问题终究还是得解决的。你知道我的性子,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因私事而怠慢公务,我说什么也无法忍受……偏生我对你的撩拨向来难以抗拒,自也只好暂时这么克制着了。」 「可这『暂时』究竟会到什么时候?」 虽对情人的话无从反驳,可那入耳的「暂时」二字却仍是让楚越忍不住垮下了脸一阵哀叹,「横竖都这么多天了,你就网开一面吧,卿卿!若再继续这么下去,我就真只能干回老本行跑去爬墙当淫贼了!」 说是淫贼,可采的自然只会是眼前的这朵花了……如此夸张的言词令司徒延卿不由得为之失笑,却仍旧没有正面答复,只是道: 「你还是多动动脑,想想该怎么解决才是吧……别忘了,刻下关注着此事的可不只有我一人。」 「这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以往用来克制情欲的方式一对着你便全部失效,又要我怎么办才好?就是现下,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忍着不扑倒你的,卿卿。」 最后的话语十分直白,教听着的青年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只是刻下他实在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在楚越又一次紧紧抱着自己时有些无奈地一声叹息。 「送我回去吧。」 「嗯。」 楚越虽然不舍,却因清楚这事儿的始作俑者还在于己而只得认命地帮情人整理下衣襟后、护送着他回到了平兴伯府――只是彼此分别前,年轻将军却还是忍不住在离开前半威胁地于情人耳边留下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我真要爬墙了。」 在他想来,事情都已延续了这么多日,就是惩罚也该到头了才是。是以尽管未曾得着情人肯定的答复,他却还是决定在当晚再次展开了地道之旅。 只是他终究还是错估了司徒延卿的决心。 又一次面对着紧闭的密门后,白天才刚爆发过的楚少将军也再一次被欲火和怒火烧光了理智。思及几个时辰前曾留下的「警告」,楚越当下再顾不得其它,出了密道后便即换上一身夜行衣,朝仅一墙之隔的平兴伯府直奔了去―― 一时冲动的结果,换来的是平兴伯府响透半边天的「有刺客」之声,以及随之而来的精彩追逐战。曾经几度进出宰相府都没引起任何骚动的楚越却栽在了仅一墙之隔、不论格局方位都无比熟悉的平兴伯府上头,不仅被一堆「忠心」的侍卫追着跑了大半个上京城,还给几个明显是出身大内的高手阻拦着缠斗了半个时辰――若他真是刺客,以他的实力,下点狠手拼个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只是个一心想私会情人的笨小子,又岂能对「岳父」的人马下毒手?虽说最后还是平安脱离了,代价却是胸口的两个掌印以及周身的几处刀伤……伤势不重,却仍是让他在操练时吃了好些苦头,也因而让心头始终未曾消减的火气更盛了几分。 原因,自然在于自己又一次栽在了奸险无双的皇帝陛下手中这个事实了。 若不是那几名突然冒出来的大内高手,以楚越的功夫,说什么也不至于被司徒府的家将发现,更别提半夜给追得满街跑后、白天还得强装没事照常上朝巡逻了。偷香不成还搞得这般狼狈,让楚越不禁越发怀疑起陛下是否真的存心拆散他和卿卿了。 可这些个怨气,自然是没可能对着情人或陛下发作的……咬牙忍下了满腹的委屈,忙了一天回到府中后,楚越关死了房门正准备更衣换药,内室里却于此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轰鸣声。意料外的情况让他先是一怔,而旋即在明白什么之后大喜过望、拔足便朝内室直奔了去。 内室里,向来只有自个儿在使用的密门已然大开,而那个牵系了他所有心神的身影正有些狼狈地从密道中走出。突来的惊喜让楚越也顾不得刚脱下外衣的身上仍缠着许多绷带,一个大步上前将情人紧紧拥入怀中。 「没想到你会主动过来……卿卿,你真好。」 他满怀幸福地叹息着道,而后一把捧起那张清美容颜便要如以往般深深吻住――可双唇还没来得及触上,便已被怀中的司徒延卿先一步抬手拦了下。 「你还好吗?」 最先脱口的是满溢着担忧的探问,因为情人身上满是绷带的可怖画面,也因为今儿个从姊夫口中得到的消息,「昨儿个我就已经暗示你了,你怎么就不听呢……姊夫说你中了两掌,伤势怎么样?需不需要找大夫?」 探问着的同时,司徒延卿也没等情人回答便离开了他怀中开始上下打量、检视着他周身的伤处,惶急之情溢于言表……全无掩饰的在意让楚越受宠若惊之余亦是一阵心暖,忍不住再次紧紧抱住了对方。 「太好了……你果然还是爱我的,卿卿。」 「……你伤势没问题么?」 「疼归疼,但都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一不致病二不致命的。倒是你方才那般四处摸着,把我的欲火都挑起来了。」 楚越笑着道,却没如以往那般直接便不规矩地上下其手起来,而是喜孜孜地拉着情人到自个儿床边坐了下。 「房里乱了点,就劳烦你多担待些了……我帮你倒杯茶?」 「不了……你正准备换药吧?我帮你。」 对情人难得没那般性急的举动有些意外,司徒延卿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服务」,并自取来桌上搁着的药瓶与绷带主动替他换起药来。 青年虽出身显贵,办起这些事的能耐却利落得教人吃惊。恰到好处的轻柔动作让楚越几乎感觉不到分毫疼痛,却也连带着好几次都想直接将人扑倒……只是身上的教训记忆犹新,让顾忌着失控的他竭力按捺,这才不至于让好好的换药变成调情。 只是他如此规矩,却反倒让司徒延卿越发不适应起来……望着掌下带着伤痕的胸膛与臂膀,以及那曾无数次爱怜抚划而过的肌里线条,躯体交缠时的记忆浮现,让他终是有些难耐地一个俯首,将唇轻轻印上了掌下紧实的肌肤。 「卿、卿卿?」 见情人主动挑逗,不适应的人立时成了楚越,连忙阻止道:「别、别这样!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的……再这样下去我铁定会失控,到时你的身子不就又――」 「欲望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楚越。」 话语未尽,便给司徒延卿似苦涩又似无奈的一句打了断……「况且,你可曾真的认真想过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么?」 「当然!只是我每次到你房里便……我没法克制,你身子又不如我健壮,自然也……」 脱口的辩解,因突然想到了什么而为之一顿。 ――说到底,事情的原由本就在于自个儿太过有「耐力」,导致卿卿的身子难以禁受……既然他克制不了自己的欲望,那么转而替卿卿加强体力不也是可行的解决方式? 思及此,楚越心下大感可行,本就直盯着情人的目光开始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先前意在阻拦的掌也忍不住开始来回抚摸着情人身子……称不上规矩却又不像爱抚的举动让司徒延卿微微一愣,却因男人面上认真的神情而未曾阻止……足过了好一阵,才见他抬起了头,一派严肃地启唇道: 「这位公子,我见你骨骼清奇,是块习武的好材料。只要你愿意委身于本将军、任凭我为所欲为,本将军就将一身神功传授于你。」 这话前半段还算有个高人样,后半段却完全变成了淫魔口吻,双掌更是极尽非礼之能事地隔衣爱抚起情人身子。那顺着腰线而下直行至臀瓣搓揉摩娑着的掌令司徒延卿有些难耐地一阵轻颤,叹息着微撑起身子抬臂勾住了男人颈项。 「你是……认真的么?」 「嗯。虽说你年岁已过,可单以强身健体来说,学个内功小有成就却是十分容易的事――有本将军在,等闲帮你打通个百八条经脉算什么?最好再找套双修功法,你我正好恩爱健身两不误。」 顿了顿,见情人微露疑色,心情大好的楚越撩拨着的动作未断,又道:「其实你未曾习武确实有些可惜……唉!要是我别一见着你身子就发情,多花些心思注意着早日发觉不就好了?内功学一学、再加上适度的锻炼,你身子的状况定能大有改观。」 「……这方面你是专才,就依你安排吧。」 司徒延卿其实对习武之事兴趣缺缺――回想起来,幼时倒真是有些供奉之流的人物想收他为徒――可眼下事关两人的「性福」,回想起这几日来的煎熬,他自也只好认命妥协了。 只是应归应了,见楚越像是完全放开了顾忌地为所欲为,青年却还是忍不住强压下唇间呻吟,问:「那刻下呢?」 「刻下么……春宵一刻值千金。横竖都有了解决之法,一切就等明天再说吧!」 言罢,早已濒临极限的楚越终于再难按捺,一把将情人扑倒在了自个儿床榻上…… ――完―― 后记 之所以会想写这篇文,完全只是因为一个老套的剧情物品:春药,以及身为作者的我想写一个欢乐爱情故事(相对于某部仍在进行的商业志而言)的念头。故事大概从去年开始构思,一直到今年刚好有了时间,狠下决心才开始动笔并筹划出本。虽然楔子因为我不知如何动笔而看起来很严肃,但相信我,这真的是部欢乐的故事。 这一次,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也难得地在新开的公开个人版(bs2的p_crasia)上连载,得到了很多有趣的回应,其中又以楚少将军楚越的绰号「熊宝贝」为最,亲切可爱又容易上口,还有「衣物(卿卿》柔软精」这个意涵在,比之南城梦觉中西门晔的绰号「阿西」毫不逊色,连我都忍不住一用再用……回顾了纪录,最先提出的是besnow《蓝雪》这位板友,请让我在此致上万分的谢意。 对于故事的内容我就不多作赘述了。总之这次也一如既往地爆了字数,所以有个小地方就被我略过了,在此做个补充吧!卿卿被悔婚后,皇帝召见宰相许诺会给卿卿找一门好婚事,这才让宰相放下了继续逼婚的念头。不过当他一直等不到这个「赐婚」,又见着皇帝对两人的连番安排,心里大概也有数了……不过之后当然没了继续逼婚的可能。就像皇帝说的,只要司徒延卿想通,这些问题都不会是问题。 至于这个故事会否就此完结,在我而言,至少到本书最末已算是完整地告了个段落。就算日后又有什么想法,也会是以完整的单本故事(单元剧?)呈现。例如熊宝贝出征、卿卿外放之类的……这些当然都是后话了。不论如何,希望看到最后的读者都能因本书而有一段轻松欢乐的时光。 另外,我还要在此好好感谢画出美美封面封底的废画三千,以及督促我并帮我协调、连系美编的罐子学姊。对于本书能顺利出版,两位功不可没。 冷音 2008/07/04[云养月]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