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分卷阅读1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文案: 三千大道,各证其身。 至道之精,杳杳冥冥,无视无听。 若要与日月争辉,与天地齐寿,必定要舍弃虚化外相,只求得一丝纯我本真。 炼缺身世坎坷成谜,一心求道,有幸入了传承万年的巨派上清门。 他性敏而重情,却入了追求无欲法门的上清门中。 如何在欲念之间徘徊挣扎求得正果? 是该斩断情根持戒修行? 还是该追逐本性率性而为? 简而言之――一个打男人肚子里蹦出来的孩纸是如何勾搭上冷清美人师父滴~~ ps:cp:炼缺,墨云华(年上),1vs1,师徒慢热文 第1章 零零壹归墟赐名 一日,天高云阔,暖风徐徐。清云子闭关出来,打算出山云游一番。 这一出门行游数日,到了归墟海岸,想起了多年未曾相见的故友,遂决定跨海过去拜访。 这归墟海曾是上古遗境,海域甚为宽广,海中岛屿众多,也有些仙山妙境。传说海中心有一小岛,曾是一位大罗金仙清修之地。小岛附近海域终日风平浪静,什么天气异象都无法到达,烟波萦绕,云雾蒙蒙,一派仙气浩渺的景象。据说刚发现此岛的千余年间引无数修仙之人乘风而来,想一览仙泽也结个仙缘,却被一股无形压力阻隔在外,连神识也无法深入岛中探明情况,只能败兴而归,渐渐的就被人遗忘了。 清云子打算且行且游历,驾起云气升到半空,途经半月进到归墟海腹地。四下一望,登时心里一惊,这才百余年未曾途径此地,不料此处如今却变了个模样。那岛屿恁的凭空消失了,往日的仙家气象也不知所踪,海面狂风大作,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海水翻腾不息,神识探下去四周感受不到一丝生气。心下寻思着发生了什么变故,一分神,突然被一股巨大的怪力卷入海面,眼见就要掉落雷电中心,却被一个巨大的事物给撑了起来。清云子心神一收,正要出手,低头一看,脚竟然踩在一条身披青色鳞甲的大蛟上。 “多谢搭救。”清云子行了个道礼。 “不必客气,我也是受人嘱托,想与道长结个善缘。”那大蛟慢悠悠的回过头朝清云子点点头说道。 “请问阁下有何事要在下帮忙,不妨直说?”清云子口气甚是客气,心里却不由得怀疑起来,人妖自古道不同,何来结善缘的道理,况且蛟族生来善使云气,莫不是这股怪风就是这只大蛟所设,过来搭救只是个圈套?心中一提防,面色不由得冷了几分。 “道长,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看那金色雷电比我妖修劫雷还甚,若不小心被劈上,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岂不可惜,待我驼你出了这片海域再说。”大蛟回头看着清云子面有提防,也不理会,只突然一加速,直往前方飞去。一遁数千里,不消半刻便出了那片海域。回头看着身后电闪雷鸣的境地,清云子暗叹这蛟果真乃是龙与鲲交合所产的子嗣,神龙遗脉遁术远胜于人,换作自己,怕是难以如此从容的从那怪力中挣脱出来,遂问道,“ 请问到底有何事相求?”他说话时已飞离蛟背,停在半空之中细细打量起来,这大蛟修为了得,灵元深厚,端看它呼吸吐纳之中妖气丝毫不曾败露,周身反倒有一丝灵气缭绕,见它口中横骨化去已能人言,何以还没有化形? 大蛟眼波平静,似乎心中了然,也不说话。 “你……” “道长是想问我m骨已化为何还没化形?”大蛟缓缓开口。 “嗯。” “道长请近身看看我吧。”说完大蛟竟腾空跃起,直立在清云子面前。 清云子犹疑不定,面有为难之色,也不知这大蛟到底要使个什么计策,心中不免有些防备。 大蛟也不去理会,只耐心等着清云子靠近。 僵持一阵无果,大蛟笑道:“道长不妨近身看看我的腹部,我欲结的的善缘就在此。” “这……” “道长,我欲加害于你先前便不会出手搭救。” 清云子将信将疑的小心靠近,“啊?这是!?” “这就是我欲结的善缘……道长可否看明了了?” 清云子定睛一下,竟是一枚人类的灵胎包裹在大蛟腹中,胎果周围被一层厚厚的真元护住。这灵胎也忒奇怪,明明能感受得到经脉里流动着的先天灵气,胎膜上却被一丝黢黑如墨的魔气束缚,心中不免惊疑。灵胎乃天生具有灵根的胎儿,这灵胎未出世之前存有一丝先天灵气,妖修经常拿灵胎果腹收取先天灵气开启灵慧化去口中m骨。可对于眼前大蛟又有何用?且不说蛟乃龙脉遗留,天生灵慧,端看他深厚的修为也不必为了一丝先天灵气如此大费周章,且那一丝黢黑魔气,虽说妖修肉体强横,但魔气若得不到控制必会反噬,这不是自损修为?莫非是受了重伤,需要这灵胎修炼甚么秘法?这当真是造了杀孽,想到这,面色一冷,“你腹中这枚灵胎诡异,竟被魔气缠绕,莫不是你动用了甚么秘术?” “道长误解了,请你再仔细看看。”说着,大蛟往腹部打入一道真气,那胎果在真元之中看的更真切了。乃是个已有灵识的孩童,感知到清云子的神识,竟然朝着他的方向甜甜一笑。 清云子心中大惊“这胎儿,敢问你可是在用自己的真元护他周全?这又是何故?。” 待清云子看清,大蛟伏下身子,“确实如此,我曾受人嘱托护佑这孩子周全,可我一介妖修,妖元直接侵入胎儿经脉也会毁损经脉。只能用一秘术先洗净妖元,转为先天灵气护住孩子心脉。偏我修为低下耗去五百年修为却不能完全遣散魔气只能尽量减淡魔气将之抵御在胎膜之外以免钻入体内让孩子迷失了心性。” 清云子见大蛟此般重情义不免唏嘘,换做自己,为了一个嘱托耗尽数百年修为,怕是很难答应,若是不消自己也被魔气缠身,估计难得善终。 大蛟眼瞧清云子终于放下戒备,笑道,“我能有今天所成,也拜那人所赐,他托付于我,要我照看这孩子。那时候孩子灵识未开,还在混沌之间,我只有将他放入真元中替他护住心脉。这百十年来,我日夜尽心养护,”说到此处,大蛟露出慈爱的笑容,“为了他,我只能化成真身,将他藏于腹部,终年遨游在这归墟海中。不然可不要闹出笑话,我乃男子,怎能孕育孩童?” “原来如此。”听到此处,清云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敢问阁下,与我结善缘又是如何?” “善缘,乃是为腹中孩子所求。”大蛟徐徐道,“孩子的父亲百多年前算到今日会有一有缘人途径归墟海,让我好生接待,结成善缘,日后必能造化于这孩子。” “哦?敢问他生父是何人,还有,这孩子的娘呢,何以这孩子没有从娘胎中出世?” “这其间缘由说来话长,三言两语难以道尽,我也不曾听他父亲细说。” 清云子寻思道,这孩子的父亲修为何等了得,竟然能将女子腹中的一点精元弹出体外,在体外结成胎果,这和捏土成人有何区别?当今世上,是万万无人能有如此鬼斧神工。“这孩子周身魔气是何处身染的?” “这个我也不甚清楚,我认识孩儿之父也不过千年有余,那时我不过归墟之中一条幼兽,虽有些灵识,却还在混沌之间,所幸受恩人点化,才有了今日所成。孩子父亲爱子心切,为修补为灵胎耗去多年修为,后又为他驱逐周身魔气,到最后也不曾完成心愿,遂托付于我照管,至于为何沾染魔气我却不曾听他父亲细说。” “原来如此,阁下到底何事相求?” “道长,当初孩儿的父亲为了彻底涤除魔气将他灵识封闭,只待有一天完全遣散魔气再打开禁制,待灵识自胎膜之中孕育成型,便会利用那一丝先天灵气破除胎果来到人世。可他父亲修为耗尽也未达成所愿,还有一丝魔气并未尽除,只能解开禁制将他托付于我,奈何我修为远不及他父亲,此刻灵识已成,怕是要破除出世了。我现下也不知胎膜上附着的那一丝魔气会对他造成何种影响,道长乃人界仙修,应该了解更多才是。” “阁下太高看我清云子了,且不说仙魔自不两立,这仙魔因所修法门殊异,也不能孕育出孩童,便是魔修生养的子嗣出世时也与普通婴孩无异,即便身具灵根者肉身也传承不到父母的魔气,这乃是后天修炼所为。且我先前近身观看那一缕魔气尤为墨黑浓郁,想必打出这道魔气之人修为精厚,在这世上的魔修之中恐怕也难寻觅。” 清云子顿了一顿,紧皱着眉头,“要遣散魔气这世上只听说一种方法,乃是魔修自废修为待魔气自行散尽,并没有别的法门。这孩子既不是自身修来的魔气,自然无法自行发散,不过听阁下所述,孩子的父亲应该有些办法才是。” “这……”大蛟面露难色,“我也不知从何处说起,我便是依照恩人嘱咐行功帮助孩儿化去魔气,可我能力所及,损耗五百年修为也没有替他达成所愿,心中实在有愧。且这孩子灵识萌动,马上就能破开胎果来到人世,魔气一旦脱离胎膜的禁制必然要侵入肉身,那时恩人教我的秘术已是无用了。若魔气入体,对这毫无抵抗的孩儿,岂不是要侵蚀肉体年幼便折损。” 犹疑之间,只见一柱紫光从大蛟腹中横贯而出,一枚紫色的胎果缓缓浮上半空,灵光四溢,。紫光越来越盛,欲与日月争辉,大蛟和清云子不得不眯缝了眼,就听见一声巨响,仿佛山石崩塌,紫光倏地消散,一个白嫩嫩肉呼呼的孩子从紫色的胎膜中浮现出来。 这孩子约摸五六岁大,一双赤瞳顾盼神飞,肉嘟嘟的两颊染满红霞,他四下张望,小嘴不停的砸吧砸吧,甚是可爱。清云子看着这孩子,除了一双赤瞳魔气外泄,周身看不出一点异样来,怕是那一丝魔气尽数钻入眼中了。 “爹爹,爹爹……”一阵娇憨稚嫩的喊声打断了清云子的神思,回首望去,却见一位身长玉立眉目俊朗的男子飞到孩子身边抱住了男娃。 清云子这才觉出大蛟早已化成人形,见男子抱住这可爱的小娃猛亲一口朗声说道,“为父百年的心血啊,可见着我的小宝贝了。”清云子没想到大蛟竟是个如此超尘脱俗的俊逸男子,神情上耗损五百年的懈怠悉数掩了去,完全沉浸在孩子降生的喜悦之中。 青年男子感受到清云子的神识打探,停止了和孩童的嬉闹,正色道,“在下留云,刚才之事……” “恕我无能为力,这孩子资质颇佳,我先前见那缕魔气尽数从眼中窜入,肉身经脉处还未显露,估量着是其父与你一直用真元护住他的经脉,肉身还算顽强,这眼部最为脆弱,便皆尽数盘踞眼中了。既如此,你先将他的睛明,攒竹,承泣,鱼腰,鱼尾,丝竹空几处大穴封住,将魔气禁锢在眼内使它不能自经脉之中游走,每日行功帮他护住心脉抵抗魔气。” “哦?”留云有些犹豫,“眼下只有这个应急的办法,只是这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恐则生变,其父还盼着他有一天能走上仙家大道,若不能驱逐魔气,怕是连这仙家门槛也摸不着了。” 清云子见这孩子如此灵动心下也有些喜欢,杵在原地寻思半刻缓缓开口,“我原先游历在外途径北域的清静派,与此派一位元婴真君有些渊源,她曾在一次仙魔之战中不幸被魔界高人所伤,魔气入体遭到反噬,后来发动全派四处打探治伤的办法,最后在一秘境寻到良方,治成一味玉髓丸驱除戾气,才算完好。你且去打探打探,想必对这小娃也有些用处。我这有件信物,乃是她本人相赠,不过她此刻该是在闭关清修,不便打扰。你便拿着它去青莲峰寻她座下弟子青莲真人罢。”说着,从袖笼之中拿出一段镌刻一朵莲花的白璧。 留云接过这段白璧,“那就先谢过道长了。” 清云子接着说道,“不过你乃妖修,于人间行走诸多不便,还是要万分小心才是。” “我自会小心,多谢道长提醒,”留云点点头,“我修炼至今自有些法门能让人不轻易识出我的身份来。我只挂心这孩子年幼,途中奔波,莫被魔气侵扰迷了心智才好。” 清云子淡淡笑道,“阁下是真情谊,今日相遇我与此子也有一场缘分,我这里有一段千年佛心木炼制成的小物件,能收住心神,静心养气,于日后修行也有益处,就赠与这孩子,权当答谢之物。” 留云大为欢喜,又再次谢过,手中幻化出一根非铁非丝的绛红色长绳,将那件佛心木的小物件挂在了男娃的脖颈之上,“相逢一场,道长竟如此厚待这孩子,就请赐个名罢?” “他出生如此坎坷,虽是上好资质却沾染魔气,天生有缺,望他能坚定心性克服磨难,就叫炼缺吧。” “炼缺?炼缺?”留云喃喃道,“极好极好。”他抚摸着孩童的头,眉眼之间尽是温柔神色,“为父以后就唤你炼缺,可好?” 哪知这小娃娃从胎果里出来一阵,新奇劲已过,早已在留云怀中呼呼睡过去了。 “道长,你这是要去哪里,要不留云再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前去对岸的灵隐山寻个老朋友,以后有缘,自会相见。”说吧,一转身已去几十里,只留下留云和那孩子。 第2章 零零贰一饭之恩 却说归墟海茫茫几十万里,被一块大陆成合围之势环抱其中,此大陆唤作华夏。华夏大陆乃是钟毓灵秀之地,地底灵脉交错复杂,仙山大川数之不尽,乃是修行圣地。地表各大小径流将大陆分成东南西北四域,最后纷纷汇入归墟。大陆外围则是一片茫茫海域看不到尽头,各种凶险无法探明,非大神通者不能渡过。清云子所说的清静派则位于华夏北域靠近归墟的不句山脉之中。 这留云也是重情重义之辈,他从清云子那里探知清静派有这么一味丹药,也不管修为损耗急需闭关修炼,决定先带着炼缺去寻那清静派。 炼缺待在留云腹中一百年,直到最后五年才灵识萌动,记忆之中便只有留云腹中那一层厚实温暖的灵元,至于他的生身父亲却一点儿不得知。留云既答应了要好生看顾炼缺,也不打算细说过往,只当作是自己的亲身孩子好生照管,一路上饮食起居无一不亲自动手,生怕有异。 留云乃蛟,为神龙遗脉,天资远胜于一般妖族,灵慧初开便苦修不辍,后受炼缺父亲指点,修为精进,在这归墟活了两千年,少有敌手,虽然为了炼缺消耗了五百年修为,也不是一般妖修能觊觎的。可他心念慈善,又一心向道,独善其身,只希望有一天能褪掉妖身化成真龙扶摇直上,不曾出过这归墟海。如今为了这孩子,实不得不离开。 此去茫茫几万里,之前损耗极大,孩子年幼也无法长时间御空飞行。无奈之下,只得化作真身,让炼缺骑行在自己头上,用真元护住孩子,从水中畅游过去。这一路除了颇费些体力,也没生出什么事故。炼缺乃是其父耗去大半生修为才慢慢修补化成灵胎,后又被留云用五百年修为化作灵元养护长大,虽魔气入眼,倒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大的影响,生的粉雕玉琢,说他是天地之间留存的一点精华也不为过。 这一人一蛟也不着急,途中遇上仙山小岛则停留数日,欣赏周边景致顺作休息。炼缺虽然看起来五六岁光景,却是乍到人世,对什么都颇为好奇。他生性敏而好动,又巧思善慧,与留云一路游行,事事都能问上三分,常常惹得留云笑声连连。待在小岛上玩耍腻了,则继续赶路。若是赶巧有人途径此海,,便会看到一条身披青色鳞甲的大蛟驮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畅游于这归墟海中,似追逐似嬉戏,好不快活。 归墟海为华夏大陆内海,虽然海域中心妖修群集,但是靠近大陆的海域却被人间修士占据。一些靠近大陆的小岛上有些散修杂居在普通百姓之间,寄居于此的人们往往通过猎捕海兽维持生计,因此商贾往来颇有些热闹。 行游数月,留云神识远远探到了往来商客便化成人形停在半空之中。他打出一道真元罩住两人,右手紧紧握住炼缺肉乎乎的小手,生怕他一时贪玩挣脱出去。 “爹爹,为何不在水中游乐了呢?”炼缺鼓着腮帮子嘟着小嘴看向留云。 “炼儿,此处已是人间地界,为父若真身过去并不妥当,人妖自古殊途,若引起误会便会徒增伤害,造成了杀戮易生罪孽,于修行不益。” “既然不同,爹爹,我们还是不去了吧,我们就在小岛上游耍戏水住着也很快活。” 留云温柔的看着面前的孩子,笑道,“我们此行不是为了戏耍,主要是去医你的眼睛。” 炼缺歪着小脑袋细想了一下,面色有些难过,“爹爹是不喜欢炼儿的眼睛吗?” 留云看着他难过的小样儿,蹲下身来将之搂抱起来,“在为父心里,这世上就没有比你更宝贝的了,哪里有不喜欢的道理。我只是担心这赤瞳会给你带来灾祸。眼下有个良方或许能除掉隐患,我们就去寻它好不好?” “不去不去!我只想爹爹在一处小岛相伴处处玩耍,那劳什子的事就不去想罢。”这小娃子和留云相处数月,知道留云性子温柔,耍赖屡屡得成便又开始故技重施。 “不行!”留云难得冷了脸色,“凡身肉胎根本抵抗不了魔气,不消几年便会夭折,区区几年于我寿数只是一瞬,你留在小岛作甚么?” “爹爹如何得了如此之长的寿数?” “为父乃蛟,本身寿数颇长,若修炼得道,一朝化作真龙则于天地齐寿,寿数无尽。” “既然爹爹有这等天赋,我是你的血脉,自然得以承继,爹爹为何担心。我们找个小岛,你好生教我,化去魔气,自然也能化作真龙一飞冲天。”炼缺自信满满的说道,他心下就惦记着之前游玩过的一处名唤灵蛇岛的岛屿,那里风景秀丽多姿,还有他与留云建造的神仙洞府,十分美丽,更妙的是还有好多鱼儿愿意同他戏耍。 留云心中何曾不想寻个小岛避世,他独善其身惯了,并不愿意出去沾惹人间的是是非非,只想着闭门修炼,可这孩子是他一个心结,便正色道,“炼儿,你虽是我儿,但不是蛟,只是肉身凡胎,一介凡人,肉身脆弱。我乃妖族,与你不同。你资质颇佳,是修炼的好材料,我现下先带你去医好眼睛,化去魔气你便好生修炼,日后定有所成。” 炼缺听到此处,大哭起来,“何以爹爹是蛟,我便是人?果真如此,那我便不是你的孩子。”他泪珠儿豆大一颗颗夺眶而出,悉数砸在了留云的衣袖上。 留云心里不落忍,却无何奈何,只能软言相哄,“炼儿乖,你当然是为父的孩子,否则我怎会消耗五百年修为让你来到世间,我便是舍不得你,才不忍你区区数载就殒命。”见怀中的娃子似乎明白了,止住了哭声,才又缓缓开口,“我们先去医好眼睛,其他的事到时再细说好不好,炼儿,你是乖孩子,你这样流泪为父也心痛了。”说罢,鼻尖抵着小娃儿的额头轻轻摩挲。 待留云一边相哄一边答应了无数莫名其妙的条件之后终于劝住了怀中的娃子破涕为笑,才从怀中将他放开牵着他的小手御空前去。 这一去并未花上许多时间便到了一处小岛。此岛名曰望海岛,离华夏相隔仅仅一隅。落在此岛,留云带着孩子拐进一家商铺,此处凡人居多,修士往来往往只是稍作停顿,店铺经营自然以寻常百姓的需求为主。留云拿出一粒深海珍珠,买了几身孩童的衣裳,一顶纱帽,余下的兑换些细碎银两便踱出门来。 “来,把这个带上。”留云唤过炼缺,在他头上戴上一顶黑色帽子,帽子四周被两层黑色长纱细细密密的围了个严严实实。炼缺低头就看见自己的爹爹那一双如玉石般白净修长的双手,慢条斯理的整理着他的头发和帽纱,手心传来的温暖触感就像那时候待在他腹中一样,让人倍感安心。 留云将帽子系好之后在帽纱上设了个禁制,防止神识打探,这样便不会被人轻易看见了炼缺的赤瞳,如此心里才安心了。 炼缺年幼,虽然聪慧异常,毕竟还是孩童心性。先前那一番令他大哭流涕的对话不消一会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初来到人间,见到这么多人,还有很多新奇玩意,心里好一阵欢喜。见着这个也想摸摸,看到那个也要掂掂,都舍不得放手。最是吸引他的乃是吃食,这娃子从出世就跟着留云,路上在小岛停留,无非是吃些水果,海贝果腹。留云从小在海中长大,因受人点化,虽妖修生来性贪,他却持身守正,素来清心寡欲,早已辟谷多年,自然不懂得如何做吃食讨孩子欢心。炼缺之前没有吃过甚么好的,也不挑剔,如今来到这世上,才知道原来简简单单吃个饭还有这么多花样口味,有些应接不暇了,开口便嚷到,“爹爹,先前那些条件我都取消了罢,你只要应允我每天都有些好吃的,我就乖乖听话。” 留云看着这孩子心心念念只挂记些吃的,回道,“你只消吃坏了肚子就行。这一路看着甚么好吃的你且去试试,不许贪多。你这双赤瞳乃是魔气入侵,修魔之人大多心性乖戾,以修欲来修神,行为处事放荡居多。你得守住心神,修身持道,莫让魔气扰乱心智,这首先戒的就是一个贪字,欲望如沟壑难填,需时刻告诫自己,莫小看了任何一处诱惑,导致泥足深陷。你现在虽然还没有修行入门,也得知道些道理。日后待我寻到良方还你眼中清明便可走上正途。” 炼缺认真听着,一时也无法领会。只是不知为何一顿吃食爹爹竟然能引起这些魔啊,贪欲啊之类的说辞。他本想说不过想吃一点好吃的,怎么就能生出那些骇人的东西来了,可抬头见到留云神色严肃,并不是一句玩笑,便生生忍了下来。他心里还挂念着那些吃食,觉察此刻还是少说为妙,要惹得爹爹生气了往后估计只能吃些果子果腹了。 是夜,一切安排妥当,留云决定带着小娃子在此小岛留宿一晚,待到天明再过海。这望海岛虽然人来人往,到了晚上却不见什么人,大多回去对岸了。岛上只有一间客栈,用来接待那些出海晚归的人。炼缺抓着留云的手被带到这间客栈,瞥一眼瞧见客栈大门的角落边倚着一个和他相差不大的孩子。这孩子浑身破破烂烂,衣不蔽体,面黄肌瘦,浑身上下多处青紫,看起来十分可怜。海岛入了夜潮气上涌,十分寒冷,见他瑟瑟缩缩,嘴唇青紫,该是又饿又冷罢。 炼缺将手从留云的手中抽了出来独自走到角落,从兜里掏出两块糖衣包裹的米团,蹲下身去递给面前的男孩,“哪!你吃吧,我看你是有些饿了。” 这男孩顿了一顿,q紫着脸恶狠狠的朝着这个冲他伸手的孩子喊去,“我不是叫花子!” 炼缺哪里知道一番好意还会被人推拒,十分不解, “叫花子是什么?” 男孩以为他这是故意戏耍捉弄自己,凶神恶煞的瞪着。 炼缺看到如此情景只当是他面皮薄不好意思,便摘开帽纱冲他甜甜一笑,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哥哥,我不知道叫花子到底是个什么,这糖衣底下裹住的米团又糯又软,我今儿第一回吃到,极好吃。我爹爹说贪吃是欲,教我守住心神戒除贪欲困扰,我说了好些好话才央求爹爹买了这两个糖衣米团让我带回来,你看着这么饿,我就送给你吃吧。”说罢,嘴里还咂摸着,似乎还存有余味。 男孩不知道面纱之下竟有这么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子,那一对赤瞳光芒四溢却不骇人,只觉得不是一般人。见他如此友好,心里难得生出了几分亲近,防备也减淡了,便接过那双小胖手手中的两个米团子狼吞虎咽起来。他确实饿了,已经四天未沾烟火气,估量着挨不了多久就要饿死在这小岛上了。 见男孩大口吃着米团,炼缺第一次知晓爹爹教导人要心存善念,力所能及的恩惠于人的意思了,“小哥哥,我该怎么唤你呀,我叫炼缺,后面那位是我爹爹,我现在约莫五岁多了吧。” “我叫尤夏,比你年长四岁。”话还未说完,男孩就见身后的男人朝这边走来,拉起面前的小弟弟,轻声斥道,“不是教你不要随便摘开面纱吗,怎么才说不久就忘了?这让我以后如何放心?”这男人宽袍广袖,一头墨发及至腰际,眉目疏朗间或一抹温存的神色,是个极美的男子。 “这小哥哥一看就不是坏人,”小娃子有些不依不饶,“小哥哥你说是不是?” 男子拿这孩子也没办法,无奈的摇摇头,温声说道,“走吧,晚了,该歇息了。” “爹爹,夜里冷,我们收留这小哥哥一晚如何。” 留云见这孩子性子虽倔,但目光纯良,便点头答应了。 炼缺从降生到现在也没遇见一个同龄人,此时得了个同伴,欢欣雀跃,也不待问清尤夏的意愿便急急忙忙拖着那个长他几岁的男孩一同进了客栈。 第3章 零零叁初次话别离 到了客栈,连带一番好生梳洗这才上了床。尤夏自幼吃了不少苦,世间冷暖耳濡目染,对人生分了些。见这父子俩好心收留了自己,免除了饿死在外的命运,心中微暖。 炼缺第一次睡在床上,自然异常兴奋,连连唤着尤夏过去同寝。尤夏怕留云心生不喜,生生杵在客房的桌边不动,也不应声。留云将自己儿子安置在床上,回身便察觉出这男孩的小心思,暖声道,“你且去床上休息罢,我平日并不睡觉,炼儿也喜欢你。” “多谢你今日收留了我,一饭之恩,日后必报。”尤夏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觉得如此美好,忍不住总想多看两眼,此风姿和平日所见的那些个仙师全然不同,如谪仙登临,气宇高华。 “举手之劳而已。”留云见面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言辞灼灼,是个重情重义之辈,可叹命运多舛,声音里又多了几分关爱,“我看你骨骼清奇,周身经脉遒劲有力,应该身具灵根,你且去寻个山门试试,说不定能有一番际遇。” 尤夏有些不可置信,他一个山野之间的孤孩,哪里敢想有朝一日一飞冲天,也像那些仙师一样自由自在的遨游于世上。听到此话,忍不住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了,“你是……仙人吗?我……真的也能做仙人?” 留云温和笑道,“修仙之路异常艰辛,常人难以想见,我看你生性倔强,身心持正,是个能吃苦的。既然有些灵根,若能坚定心性,自然能有些成就。” 尤夏听到肯定,更坚信了一分,急急说道,“若如此,我不如就拜在仙人座下听您差遣,你们对我有恩,我日后必全心报答!” “我不是甚么仙人,且眼下有事不能耽搁教诲不了你,你且自去寻个山门,来日方长,定会有些造化。明日你和我们一同启程,我将你送到对岸,我听说北域有不少仙山名门,你便过去闯闯看。”留云拍拍面前这孩子的肩膀道,“好了,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 说罢,各自歇息。 第二日一早,留云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望海岛。海岛与华夏隔海相望,不消多时便到了。这北域是个修仙圣地,大小仙门数之不尽,修士往来其间,空中御剑飞行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华闪闪逝逝,登时就和小岛不一样了。留云带着两个孩子走走停停行经半个月,来到不句山附近。 时近正午,便走进一家饭馆。午时吃过饭,留云从袖笼之中拿出几枚灵光异彩的珠子递给尤夏,“这几枚灵珠你先收下,初来此地,鱼龙混杂,你需得时刻防备,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打算走修仙大道,心性坚定尤为重要。我也没有什么可教诲你的,你只时刻守住内心本真才能静心参悟,以后的路还需你自己多多努力,我们就此作别了,你自去寻个山门吧。”说完,拉起炼缺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仙人,相处半月我还不知你名讳,我日后何处寻你们?”尤夏看着这两人的背影,心中竟有一段不舍,生生喊住了。 “叫我留云吧,一点小事,切莫记挂在心,若是有缘,定会相见。”留云头也没回,只留下一段话便翩然离去,半空之中还能听到炼缺那小家伙分别时分不舍的话语,“尤夏哥哥,日后我会来寻你的,你且莫忘了我!尤夏哥哥,尤夏哥哥……” 第4章 零零肆登门求医 此去乃是寻那不句山脉。清静派便坐落在此山脉之间。这华夏北域乃人间修士聚集之地,人杰地灵,往来修士众多,一片欣欣向荣之景象。有些大派屹立此处传承上万年之久,颇费了些心思护持此地安宁,因此少有妖修魔修侵扰此地。 留云初登人间,几乎没有和修士交道的经历,自然万分谨慎,哪里敢露出真身。 他曾受炼缺之父点化,告诉他上古神龙之所以出世便飞升天界,位列仙班,是因其能以肉身直取天地精华之中的太阴之力,太阴之力纯净柔和,乃天地间最精纯温和的一种,用此灵力浇灌经脉,必能使肉身元神纯粹。是以龙族个个卓尔不凡,善使云气,能摆风布雨,被委以重任。 炼缺之父教留云一套秘法逼出体内残存的真龙血液吸引太阴之力,能直取太阴之力与自身妖元圆融在一起净化己身,天长日久,体内太阴之力越来越盛,经脉之中混和的妖元越来越淡,肉身也愈加纯粹,是以当初清云子观看他时发现他妖力不显,周身反倒萦绕一丝灵气。 留云此刻便化作人身,用水气稍作掩饰妖兽气味,混入修士之间也不觉得唐突了。他用真元护住炼缺,便直奔了不句山。 不句山脉绵延数百里,数十座风姿秀挺的奇峰从这层峦叠嶂的山幕之中拔地而起,云雾似青纱帐般流连往返于群山之间,翩迁起舞,缭绕不绝,琼楼玉阁在青山绿树中影影绰绰,飞檐翅角上挂着的铜铃随风摆动,轻灵悦耳之声在山间回摆震荡久久不绝。 留云停在一处山脚,见护山大阵灵光闪闪,两名身着碧色曲裾深衣,绾着单螺髻的女弟子站在山门出口处。留云传声过去,“二位道友,我来此地拜访贵派青莲峰主青莲真人,这是信物,烦请二位帮忙通告一声,不胜感激。” 清静派平时山门紧闭皆在清修,鲜少有外人打搅。此时立在大阵之外的男人修为莫测,气质不凡,又温和有礼,让这两名弟子心生好感,徐徐走近,温和有礼道,“我们只是外门弟子,平日见不到真人,前辈且把信物递于我们,我去主事长老那处通晓一声,若是贵客,自会开启山门相迎。”这话回的周正有礼,没有一点推拒颜色,一看就是大派风范。 留云将那块莲花白璧递与其中一个弟子,那女弟子随即便离去了。余下那位站在大阵之内打量着他。 不过半晌,一位身着粉色深衣,领上绣着两朵青色莲花的女弟子匆匆迎来开启了大阵,将留云接引进去。 “在下留云,”留云温和笑道,如春风拂面,“相扰了。” “前辈不必客气,我乃青莲真人座下弟子,名画晴,是师父让我来此接引你的。”这女子年纪轻轻已经筑基,一看便知是内门弟子了。 “那就劳烦了。我初来贵派,不甚熟悉,可否为我介绍一番。”留云心下有些奇怪途经山门竟然不见一个男弟子。 画晴笑答,“我们清静派乃是妙玉祖师于七千年前在此地开山立宗,系东域大宗上清门的分支。和上清门一样主张清修,应妙玉祖师开派的初衷,派内并不招收男弟子。” “原来如此,我这样贸然上门岂不唐突了尊驾。”留云没想到清静派是这么个情况,接下来的事估计和自己预料的很不一样,牵着炼缺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爹爹?”炼缺虽年幼,但心思通达,似乎察觉出男子一丝外泄的情绪。 留云轻轻拍着那只肉乎乎的小手,难为这孩子一直关心着自己,安抚着,“没事,你牵好。” 那女弟子莞尔一笑,手中祭出一把飞剑,随即踩踏上去,“请前辈跟随我前去罢。”说着,升至半空。 留云带着孩子跟随在后,一边前行,一边观看沿途风光。约莫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群山深处的一座山峰跟前。这座山峰不如这山脉之中的巨峰那样奇险,却也是一副白练腾空,烟波浩渺的仙姿。走近山脚的石梯,就见巨木耸立,如蓬如盖,地面芸草蓬蓬,各色鲜花争奇斗艳,山涧溪流穿梭其间。山中灵气扑鼻,鸟鸣啾啾。 “此处便是青莲峰了。我师父正在府内等待,还请前辈随我来。”画晴抬起左手向前一引,拾阶而上。 到了山顶,景致更甚,奇花异草娉娉婷婷长在山石之间,梨花如白云一般覆盖在顶峰,飘飘簌簌的坠下,山顶有一处水潭,潭中青莲正是怒放时节,被山风裹挟着阵阵香气盘旋在山顶不能散去。 “真是好景致。”留云赞叹道。 府中主人闻声走了出来,随即一惊,“你是?!” “在下留云,初来探访实在冒昧。”留云行了个道礼,只见眼前走来一位看起来二八年华的妙龄女子,着一件素色丝质深衣,从围裳处伸出一段长长的同色飘带,绾了个随云髻,碧玉珠子串成的步摇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其形也,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 那女子在留云打量的同时也打量着他,但见此子身长八尺,只着一身素衣,毫无装饰,面庞温润如玉,双目星辉灼灼,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观他周身似有水气氤氲,修为竟然看不出深浅,想必远在自己之上,淡淡回了个礼,道,“留云前辈,这枚莲花璧如何在你手中?” “此物乃清云子道长所赠。”留云不疾不徐的答道。 “那便是了,”青莲真人了然,“请进洞府相谈吧。”随即,直往洞府之中去了。 “叨扰了。”留云道。 洞府之中也是鲜花冉冉,弥散着一股淡淡清香。炼缺这一路上看得眼花缭乱,没想到进入府中,格局更为精巧细致,忍不住掀开面纱想要看个清楚。 三人落座,便有一女弟子送来香茗,含着淡淡莲香,清新淡雅。 留云起身行了个道礼,言辞恳切,“仙子,我也是受清云子道长提点,来此处寻你帮个忙。” 座上女子也不起身,只点头示意了一下,她素来清修,性情淡薄,并无什么热络的回应,虽然看不透这男子的气息,但是举止不俗,观之可亲,对他有些好感,遂道,“清云子前辈乃是我师父的好友,他既然将师父信物送给你,我且看他情面,前辈先说说是何事相求罢?” 留云把坐在身边的孩子拉到跟前,“这是我儿,不幸身染魔气,得清云子道长指点暂时将魔气暂封于眼内。可是魔气入体,时间一长恐怕会侵蚀肉身,折损了他。我来此地是因为听说贵派寻得一味玉髓丸,想过来求此丹丸医治我儿。” 听到此处,一直平静无波的女子秀眉紧蹙,眼里竟生出了一丝恼恨,“魔头着实可恶,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说罢拉过炼缺的手,打出一道细细的真元探入孩子体内,真元在体内游转一圈,她眉头才松开,眼神柔和了许多,“我刚查探,体内经脉无损还颇为强健,前辈为他护持花了不少心血吧。我师父当年遭魔人所害,修为一落千丈,幸而寻得玉髓丸,才得以康复,现在正在后山闭关。” 留云一听此丸确实有效,心中一喜,“这玉髓丸可否赐我一粒,此等恩情我日后哪怕赴汤蹈火必当还报。” “玉髓丸我手中并没有留存,当初炼制两丸,我师父尽皆服用。此丸炼制颇为不易,炼制材料动用全派人力寻得数年才找来,实为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留云急急问道,“敢问都是哪些材料,我自会寻来。” 见留云神色坚决,青莲真人知道他为了救治儿子必然会倾尽全力,说道,“帝女桑的花萼,两百年份的黄荆子,五百年积雪草两株,一株冰莲,这些虽然贵重,花上时日都还算好找,只是最后这一味就是机缘了,乃是两千年寿数深海大蛟的胸骨两根,且取骨手法残忍,须从活物中直取用灵气封住,才能保证其灵性。想必前辈也知道,大蛟性灵,得神龙传承,修至两千年,能与我辈修为在出窍期的老祖比肩。” 青莲真人顿了顿,接着道,“且他们蛟族似有一种法门,能吸得天地精华,肉身纯净,比灵草入药杂质还要少些。只是蛟类于现今世上已十分鲜见,茫茫归墟,寻一条大蛟实为不易,一条修为如此精深的更加难寻,又何谈让他割骨相让。我派当初一场恶战才制服了那一只大蛟,骨肉分离之痛现在想起来还历历在目,那蛟生生忍受了取骨之痛之后,元神不堪重负沉睡入了识海,修为一落千丈,竟化作一条小蛇般的形状,当真是我们造了杀孽。师父为此一直存有心结,身子痊愈之后修为仍不得寸进,闭关已经四十多年未出了。” 留云听到此处心神一震,脑中回闪过诸多画面。哪里有人比他更了解蛟的,若是肉身清静的蛟族,怕是也如他一般打开了神龙血脉,吸取太阴之力。这根本就不是甚么秘法,乃是龙族的天赋神通。 割骨之痛痛彻心扉,试问又有谁能生生忍受?他看向身边的孩子,眼神复杂。炼缺年幼,听到这一段血肉横飞的描述早已吓得神魂震荡,他心里知道他爹爹乃是面前那女师父所说的那只大蛟,若是爹爹遭此际遇可怎么办才好? 青莲真人看到面前一大一小两人面色复杂,只当是受了些震动,也不言语,静待他们心绪平静下来。 留云沉思一阵,平静说道,“仙子所说的事物确实难寻,但也不是完全寻不到。这孩儿是我骨血,能有机会得以救治,我必不会放弃,待我寻回那些材料,还请仙子帮我炼制。” “爹爹,爹爹!”炼缺一听就知道留云心中大约有些什么计较,哭喊到,“我只要爹爹,爹爹可别舍了我,我们还是回家吧。” 留云知道这孩子是在护他,心中一暖,“炼儿,你不是答应了我一路上要乖乖听话吗?” 炼缺死死捉住留云的袖子摇晃,“爹爹,炼儿再也不吃那些好吃的了,你且忘了我说的那些条件吧,我们回去好不好?” 清莲真人见这对父子互为担忧,有些动容,说话更客气了几分,“前辈,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切莫心急,寻到还需机缘。我看这娃子心神有些不拢,府外潭中的青莲乃是镇魂的灵株,且把孩子先安置在潭中收束神魂,以免魔气扰乱心智。” “多谢关照。”留云随即抱起炼缺往那池中走去。 潭中水波碧碧,清香拂面,才刚下到水中,炼缺便觉得浑身舒爽安泰,不多时就入睡了。 留云看着孩子睡去,神情温柔,“炼儿途中奔波颇为劳累,适逢受到惊吓,这一睡去不知几时能醒,如此打搅,还望仙子见谅。” 青莲真人淡淡回道,“无妨。这潭中之水能温养神魂,你们父子今日且在此歇息,我派惯来清修,屋舍简陋,前辈便自行择一居室歇着吧。我看这娃子得两三日以后才能醒来了。” 留云心知此女虽性子寡淡,但是性情中和恬淡,待人宽厚,心下十分感激,“谢仙子挂心。” 青莲真人淡淡点头,“前辈毋须客气,我先离去了,你自便。” 第5章 零零伍赠曲陈情 是夜,清莲峰顶,皓天苍穹,繁星点点,淡云缭绕,山风阵阵。留云在莲池边设下一个禁制防止气息外露,盘坐其中,呼吸吐纳之间灵波流转,正是在吸收太阴之力。他之前消耗五百年真元亟待恢复。不知过了几时,他从入定中醒来,隐隐听到丝竹之声,抬手挥开禁制,循声望去,见青莲真人坐在梨花树下,手抚瑶琴。琴声飘荡在林间,如珠落玉盘,不绝如缕。 留云轻声踱到跟前,不忍打扰。一曲罢了,青莲真人抬眼望向立在不远处淡淡笑着的男子,月光倾泻在那男子周身,萦绕淡薄银辉,当真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心下不免微微一动,暗叹道前辈举止风仪真乃谪仙临世。 “瑶琴自古多远思,仙子心思空明,乐声清幽,留云在此倒是破坏了兴致。” 青莲真人示礼,莞尔一笑,“前辈谬赞。我于乐道之浅见,不值一提。前辈也许不知,我清静派与东域大宗上清门份属一支,上清门传承一万五千年,门中讲求清修,断绝欲念故而忘情,方成大道。门内祖师善通音律,费劲千辛万苦搜集上古音律,创立乐道,钻研此道不仅为了增进修为,拿做斗法的手段,也是因乐声能安抚性灵,促人修神养性,隔绝杂念。是故,门内众多弟子都兼修此道,善于音攻的也不在少数。我派祖师原是上清门内一杰出女弟子,见上清门男修众多,于当今修仙界里较之女修更盛一筹。门内女弟子遭受排挤之事甚多,于是开门立宗,于小句山成立此派。我派修的功法和上清门别无二致,为了扶持更多女修,派内只招收女子,渐渐的有些别具一格了。两派互为臂助,交往频繁,守望相助。” 青莲真人眉色一转,接着道,“我心性愚钝,领悟不够,相较于同门师姐妹还甚为浅薄,更无法和兄弟门派中的同辈相提并论,让前辈见笑了。” 流云嘴角浮起一道浅浅笑纹,“仙子过谦了,你且别再前辈、前辈的唤我,我一介散修,平日自在惯了,你待我儿甚为宽厚,我们且平辈相交。” 青莲真人也不推却,只道,“那你也莫管我叫仙子了,我本名碧瑶,青莲乃是我的法号。” “碧瑶……”留云略一思量,“可否借琴一观?” 女子递过手中瑶琴,“此琴乃师父请上清门一位师兄用千年赤木打造而成,琴弦用的是冰蚕丝,此琴名曰冰弦。” 留云手抚琴身,赤木通体火红,流光溢彩,冰蚕丝洁白如雪,柔软强韧,赞叹道,“是把好琴,我听你说到你门中曾搜集上古音律,便为你奏上一曲。”说罢,弹奏起来。乐声清越激荡,声声不绝。他指上带动的一点真元在琴弦上华光闪闪,如恒河之星。 碧瑶修炼至今,心性坚定,神识过人。师门之中的那些曲目虽然没有完全参透,却鲜少被音律迷惑心智。不料被这曲中之意境搅得心神迷醉。 一曲罢了,余波久久未平,四下一片静谧,连草木皆失了精魂。留云见碧瑶还沉醉其中,掐出一道法诀打在她身上,道,“此曲名曰《九羽霓裳曲》,乃昔日瑶池王母娘娘做寿之曲。我曾得了些机缘,习得此曲。此去内含神力,能迷惑神魂,听闻此曲者皆心神荡漾,不能自控。我不懂音攻之术,发挥不出它原本的力量,只作消遣。你我相识一场,日后炼儿还需你替我多多关照,就以此曲相赠吧。”说罢,掏出一块玉简,用神识将此去刻录进去递与碧瑶。 碧瑶听说此曲为仙宫神曲,心下惊骇。这支曲本身太过厉害,若是用了门内的音攻法术,迷惑人的心神,岂不是以一战百,“留云,我并未帮你什么,何以送我如此贵重之礼?” “你且收下我的心意,我确实有一事相求。”留云言辞凄凄,似有难言之隐。 碧瑶道,“我敬你的气度为人,你且说罢,若是我能够相助,自然应予,如此大礼却不敢收。” “我一切都是为了炼儿。炼儿魔气入体,须得我日日行功帮他护住心神,只是时日一长,若魔气从眼中逃逸出来便回天乏术。今日得见碧瑶潭中池水能帮他护住心神,我心稍感宽慰。希望能将炼儿寄养在这处,托你看管,我便立时去寻那几味灵药救他脱离苦海。只是此去不知要花去几多时间才能回来,都云父母心,我心中唯一牵系炼儿孤苦无依无人教导,我离去这段时间,烦请碧瑶看在我今日赠曲之情上好生提携教导于他,了却我一桩心愿,可否?” 碧瑶见此拳拳心意,不免动容,点了点头,“此曲我便收下,自会好生厚待炼儿,只望你此行万分小心能顺利归来,切不可过于冒进失了性命。修行不易,且处处思量。” 留云见面前女子面有担忧之色,眼神融融,乃是一番真心好意,微微笑道,“留云晓得,你莫太过挂心。我修行至今,轻重缓急心中有数。再说了,炼儿也离不开我,不是逼不得已,我定不会冒险行事,我还等着医治好炼儿的眼睛好生教导他呢。” “那便是了,敢问你何时动身?” 留云温柔的看过一眼潭中的男孩,道,“待炼儿醒过之后我看他一眼便走。” 碧瑶听到此处心中一紧,“这就要离开吗?” “越快找到才好,了此心结。只是其中一味冰莲我不曾听说,打算去坊市探探。” 碧瑶道,“冰莲本身倒不见得贵重,只是栽种不易,需养在极寒之水中才能成活。且此莲生长缓慢,三百年才能长成成株,十年开花一次,因绽放之时将水中寒气尽皆吸走,水中失了寒气便不能维持莲花所需,花期极短,如昙花一现。此花品性高洁,纯净无染,但因此花聚集了太多阴寒之力,对大多修士来说无甚意义,无人愿意大费周章伺候几百年,只为品其性美。这华夏大陆也只听说上清门的墨师弟那儿种了一些。你且放心,我自会帮你求来。我师父那次炼制玉髓丸的冰莲便是师弟相赠。” “那样好极,”留云心中盘算,“我也不能白承了他的恩情,”说罢从袖笼中掏出一枚水光潋滟的白色圆珠,“此物乃深海玉蚌的内丹,被我寻得,可做避水珠,若得此珠,即便处在深海也能自如行走,就当作我偿还的恩情吧。若是日后我能全身而退,必登门道谢。” 如此以音会友,两人谈性正浓,从寻药之事又谈到了修行之时遇到的种种。留云从炼缺之父那处收获许多,于心境的参悟至性至灵,心境上高出碧瑶不少,碧瑶则在术法上浸淫多年颇有些心得,也能引作参考,于是两人互为指点考校,都有不少收获。碧瑶再看留云时,愈发觉得此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一晃两日已过,炼缺于潭中醒来。刚醒便感觉腹中饥饿,四下寻找留云。留云端着一盘果蔬糕点走到跟前,随手打开一处禁制隔绝了外界,摸着他的头,温声说道,“炼儿,饿了吧?快些过来吃点东西。” 炼缺两日没吃东西,当下一顿狼吞虎咽,后又想起爹爹曾经教诲,不可贪多,要戒除贪欲,便忍下冲动一口一口细嚼慢咽起来。 留云观看此子如此通情达理,心中不舍,扭过头去,说道,“炼儿,为父须得把你寄养在青莲真人这儿一阵,待我寻得药草便回来接你可好?” “爹爹?”炼缺大惊,“那大蛟的胸骨你可寻得着?”他心中有些害怕,莫非爹爹当真了还要割肉去骨,“我不想治这甚么劳什子的病了,我们回去罢。即便是这一世我去了,下一世我还来寻你,再做你的孩儿。” 留云忍不住一阵心酸,停顿数息才缓缓开口,“你且好生听为父讲话。我此去不一定寻不到一对活蛟胸骨,你便放心,我会好生照顾自己,我还等着医治好你同你一道回归墟,就我们两人去灵蛇岛隐居呢。青莲真人性情宽厚,她答应了自会好好待你,你平日里不得和在我跟前一样胡闹使性子,要学着谦恭礼让,不能惹事生非,时刻记得戒除贪念,修身养性。” 炼缺泪珠儿在眼里不停的打转,他知道爹爹必是下定了决心要去寻药了,心中只盼爹爹真能寻到这等机缘,“爹爹,你平日总教我要宽以待人,这等杀生的事你可做得来?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哪怕只做你一天孩儿也是我修来的福气。” 留云眼神一暗,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将炼缺拉入怀中,一顺一顺的轻抚其背,“乖孩子,你莫伤心,以免扰了心智,我向你保证定会回来。你也要听话,莫让我在路上还为你挂心,可好?” 炼缺点点头,胸前濡湿一片。 二人当下叙说父子情深好一阵,分离的时刻终是到来。留云起身,替炼缺整了整衣裳,从袖中掏出一件青色的薄如蝉翼的纱衣,“这是用我鳞甲制成的亵衣,上面存有我一丝真元,能为你健体强身,你穿上吧。” 缺接过那件亵衣,相对无言,幼小的心里生生生出一段离愁别绪,便带着点不安朝留云望去,见留云目光温暖,神色笃定,抹了抹脸上的泪珠子紧紧抱住了留云。 留云又安抚一阵才将炼缺哄住,挥开禁制,迎面便见着碧瑶走近跟前,温声笑道,“我这便离去了,炼儿托付于你,劳烦你关照。” 碧瑶郑重的点点头,“我不相送,只待你平安归来,离别之际,也赠你一曲,话曰《离殇》。”说罢,拾起冰弦素手轻弹。 留云再看一眼这两人,便翩然离去,只留下婉转余音,如诉如泣。 第6章 零零陆初见云华 碧瑶修行两百多年,见过的人如过江之鲫,像留云这般举止风仪令她一见动容的却并不多。虽说他一介散修,修为却如此精深,性情温和雍容大度也是少见,其对炼儿的那份殷殷切切更加令她心折。 青莲峰座下就一名亲传弟子名画晴,便是那日相迎的筑基期的女仙,再无二人。 师徒二人清修惯了,山顶寂寥,也无人过来打扰。自应承了留云之后,便多了这么一个快六岁的孩子。 清静派传承七千年,并无招收男弟子的先例。所幸炼缺遭受魔气入侵,此刻并不能修行,且他虽是男子,毕竟年幼,又只是托友人之请代为照顾,算不得拜入师门,碧瑶通报一声也就相安无事了。 炼缺每日谨听碧瑶吩咐于潭中静养三时,巩固心神,并无大碍。只是他心中有些担忧爹爹的去向,生怕爹爹找不到大蛟,一时心急做了伤害自己的事,便茶不思,饭不想,神情萎顿。 碧瑶哪里能知道这其中明细,要是得知,当日恐怕也不会说出那玉髓丸之事。她只道是孩子担忧父亲途中安危,心神过忧,便每日寻些时间过来宽慰。时日一久,发现炼缺心性通敏灵慧,悟性极高,便拿出冰弦,每日教他抚琴以解忧烦。 炼缺毕竟是孩童心性,有些事情分散了精神,心思也没有那么重了。他颇有些音律的天赋,一般的曲子听一遍便能记下曲谱,听得三遍,便能独自演奏。不过一年时间,便将碧瑶教的曲子学了个七七八八,偶尔也能有板有眼的奏上一曲。 碧瑶觉出这孩子在乐道上天赋异禀,不好生修习实在有些糟蹋了天资,想起那日其父演奏《九羽霓裳曲》的风姿,面色升暖,微微泛红,再看向炼缺的时候便生出一段喜爱,说道,“炼儿,你在乐道上有些灵通,好生雕琢,必成大器。待你驱逐了体内异己,我便推荐你去东域的上清门,你好生修习,将来一展神通。” “谢碧瑶姑姑的厚爱,只是我若痊愈了便和爹爹回去了,我好多日不见他了,不想一见到便又分离。”炼缺答道,他这些时日和碧瑶亲近了许多,一年时间的教养更多懂了些诗书礼仪,性子较之前沉静了不少。 “男子志在四方,你不能一生一世躲在你父亲的羽翼之下,必定要走出来做顶天立地的人物。”碧瑶虽为女子,性情有些冷淡,却有些豪迈英气藏在胸中,“修行乃是与天争命,不进则退,哪能一辈子寻求他人庇护。你爹爹也希望你有朝一日得进仙门,你有此等灵资天赋,拜入上清门最好不过了,那也是东域大派,且门中善通乐道,若寻得一良师,是改天变地的造化。” 炼缺道,“我爹爹也有神通,他教我岂不更好。” “你爹爹修为精厚,可他毕竟一介散修。”碧瑶说道此处有些动容,若是大派,哪里会让他冒此风险出门寻药。 “姑姑,散修是什么?” “散修便是无门无派的修仙之人。”碧瑶淡淡说道,“炼儿,你还太小,好多事情并不明白,上古一场仙魔大战异常激烈,仙魔大都陨落,余下的便撇下这片大陆飞升离去,下界资源日益贫乏。当世修仙实在不易,天资,气运,功法缺一不可,余下不多的好资源大部分都被大小门派纳入囊中,其余的不就是与人争抢才能得来?你爹爹既无门派依靠,各种艰难你哪里能够想见。他便是有心教导你,不也要花上巨大的精力去为你拼抢那实为不多的一点资源。你若是拜入仙门之中,苦修不辍,又有门中辅助一二,定不会比你爹爹教导的要差,也能卸下你爹爹身上的重担。再说那上清门乃万年传承,也不是什么人就能随随便便入得了的,我是看你天资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才。” 炼缺若有所悟,好生想了一阵才点点头,“多谢姑姑教诲,我明白了。爹爹此番为我寻药便要冒诸多风险,待他回来,我必不再让他操心了。” 他拉起碧瑶的手,央求道,“姑姑便多和我说些上清门的事情吧,我也好做准备,待我有一日病好了便寻过去。” 碧瑶见此子受教,拍了拍他的手,道,“上清门传承至今有一万五千年,乃东域大派,在整个华夏大陆也是首屈一指,地位非凡。门内弟子云集,能人众多,资源丰厚,你若是进入内门做一亲传弟子,功法,良师必不会少。” “姑姑,这内门亲传弟子是个什么意思,怎样才能进去呢?” “这内门亲传弟子便是和画晴一样的身份,乃是门中前辈近身徒弟,有师父亲自教导。如上清门这样大门大派之中,只有金丹真人才能独立峰头,收座下弟子。外门弟子和普通内门弟子便是统一收归门下,平日除了修行,还得做些杂役换取些好处以为修行之补助。大门大派选择亲传弟子都极为慎重,非天资独厚者不取,且必须筑基。” 炼缺接着问道,“这筑基又是什么?” 碧瑶笑道,“这修仙之道乃是漫漫征途,须得先引气入体,勾连天地,将天地灵气引入经络,此乃炼气。气入丹田形成气海,随之行走于奇经八脉之中,冲开窍穴,拓宽经脉,待到丹田气海充盈,凝成元液,此为元基,乃修行之根本,筑基成功才算踏进修仙之门。筑基时期丹田继续吸纳灵气,元液压缩成一粒丹丸便结成金丹。日后返璞归真,元婴便脱胎而出。此时若能修得紫府,藏先天真一之神于紫府之中,乃是心境颇高根基深厚之人,便能沾得出窍真机。再之后元神出窍,能一日看遍河山万里,此时境界圆满,上天便会降下劫雷,去伪存真,这才能天道合一,成就天仙。” “姑姑,这世上仙人几多,我爹爹说他有朝一日便要扶摇直上,跨入天界。” “这世上尚未有一人修得真身,成就正果。我听我师父讲到万余年前也曾有人修到出窍圆满,可惜劫雷之下灰飞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烟灭,已在五道轮回之外。只当是道心还不圆满,不能得成金身。现下已经很多年不曾有人达到那样的境界。你爹爹修为高深,离大道不远了。”说道此处,碧瑶心境浮现一丝波纹,大道渺茫,仍须努力。 “听姑姑如此一说,筑基一事也需天长日久的修行才行,我现在既不能修行,姑姑若得闲,可否也教导我一些,我好先行学习,为日打点根基。”炼缺心想自己有病在身,还需从长计议,倒不如先参悟着,到日后说不定有些用处。 “这个无妨,我派不能招收男子,门内功法秘术我自然不能教你一二,你便每日未时来我洞中与画晴一同听我讲道吧。” 炼缺点头笑答,“谢谢姑姑。” 山中无岁月,一晃便又是五年。 青莲潭中走出一位十一二岁的清俊少年,正是炼缺。这些年他跟随碧瑶学琴习道,长进不少。 这日乃是清静派宗主清微老祖寿辰,与清静派交好的各大小门派派了不少人前来祝寿。碧瑶带着画晴去到清微老祖所在的主峰臻妙峰迎接各派来的宾客。山顶只剩下炼缺一人。 往日里他卯时下到潭中直到辰时才出来,接着抚琴,到得下午便和画晴一块听碧瑶讲道,时间过得飞快也浑然不觉。这会儿,突然两人齐齐不在,到了未时,炼缺便在山顶盼着两人回来。等了一阵无果,只好随意操起琴来打发时间。四下幽明空彻,乐声如潺潺流水在山石间跳跃腾挪,只闻得山鹰林鸟偶尔与之呼应两声。 一名男子立于峰顶,他离得既不远,也不近,静静听着少年琴声里的纯净幽思。一曲终了,他还未从这琴声之中拉回神来。 炼缺哪里晓得自己抚琴之时竟然来了个陌生男子,将琴从腿上拿下,站起身来徐徐走近,行了个礼,“前辈,请问来此作甚?”他悄悄打量这名男子,身长八尺有余,一身青色法袍,灵光闪闪,衣领绣着金色祥云,腰间束着一根玉色锻带。他梳着四方髻,一丝不苟,头上稳稳插着一根墨玉笄。细看其形容,眉间一点朱红,眼若寒星,眉如远山,萧疏轩举,雍容清贵。此人眼中似乎无半分情念,不喜不悲,无忧无惧,他静静站立在那处,你便觉得隔了山高水远,凛然不可侵犯。炼缺暗想,此人竟然比爹爹还要美上一分,怕是因为他眉间的朱砂痣吧。 “青莲真人可在?”那男子一开口,便如一道清冽涓流汇入心田,立时让人周身清爽。 是音容兼美,炼缺心下暗暗夸道,“碧瑶姑姑去臻妙峰办些事情去了,估计晚些便要回来。前辈且等候一时,我去端些茶水来。”这男子虽然看着十分冷淡,神情严肃,炼缺却不知为何并不怕他。 待炼缺送来香茗,男子已于潭边的石凳上坐下了。他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神思悠远。 炼缺不敢作声,只静静垂立在旁,等候吩咐。 当下二人无话。 不多时,碧瑶果真出现在云头,见到男子,远远相迎,神色客气,“墨师弟,刚才见到文师兄才知道你来了我这处,有失远迎。” 男子起身,“无妨。你师尊现今可有了进展?” “烦你记挂,我也好些时日不见她了,应该精进了。” 男子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玉匣,“你之前托我采摘的冰莲开了,此回来祝寿便与你捎来,也免去你再跑一趟。” “谢师弟惦记。”碧瑶接过玉匣,心中宽慰,对那人的承诺也算一一完成了,她随即拿出当日那颗荧光柔润的珠子,“这株冰莲我是替此珠的主人求得,这颗避水珠为他所有,说是送与赠莲人聊表谢意,请师弟收下。” 男子接过避水珠,看了身边垂立在侧的少年一眼,“是为他炼制玉髓丸?” “嗯。他父亲出去寻药,托我照管一些时日。”说着拉过炼缺,“炼儿,这是上清门的墨云华真人,快快见过。” 炼缺轻轻唤了声,“墨真人。” 墨云华观此少年丹唇皓齿,粉雕玉琢,不似一般魔气侵蚀的人那样形容枯槁。虽然一双瞳仁赤红妍妍,但因修习音律心沉若水,还能见得几分清明,对这孩子有几分好感。他探出手来按住少年的手腕探测体内情况。 炼缺只觉得一点温暖微凉的触觉经手腕流经体内,乃是墨云华的真元,再看向那只如白玉雕刻的骨节分明的手指,心道,一个人怎能生的如此好看?当真无一处有瑕疵。 “倒是个修炼的好材料。”墨云华淡淡说道。 碧瑶忙道,“炼儿心性通达,悟性极高,于乐道更是有常人少见的天赋,若有朝一日驱除魔气,我还想将他引荐师弟门中潜心修习。” 炼缺五年前便打定主意了要进上清门,此刻也有些期盼的朝男子望去,却见男子面沉如水。 “你刚才所奏是何曲?”墨云华淡淡问道。 炼缺谨慎答道,“那只是我随意拨弄,不成曲调,让真人见笑了。” 墨云华若有所思,不再说话。 待茶喝完,他便起身,“我还有事,先离去了。”说罢,也不待碧瑶回话便踏上云头,转而只见一道背影越来越小。 第7章 零零柒丹成病愈 墨云华的到来于青莲峰只是一桩插曲,接下来的日子照旧如常。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正逢青莲盛开时节,山顶笼罩着一层淡淡莲香。有一门中主事长老过来传话:门外有一自称留云的男子过来拜访青莲真人。 碧瑶正在授业传道,闻得此信,忙从蒲草垫子上起身,急冲冲御空而去。 相隔七年,再次见到留云,依然是那个温润如玉,爽朗清举的男人。只是眉眼之间掩饰不住的劳顿神色,面色苍白;眼神也不如之前那样熠熠生辉,有些暗淡。 “留云……”碧瑶站在云头喃喃唤道,不想一出口声音竟然有些嘤咽。 留云闻声抬头看到一青衫女子立在云头,轻飞上去,温声问候,“一别七年,近来可好?” “我很好……”碧瑶收了收心神,“回去吧,炼儿还在等你呢。” 两人回到峰顶,留云再次见到挂心七年的孩子时,差点不敢相认了。身量高了许多,眉眼也展开了,隐约能现风姿,“炼儿……”随即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炼缺看到留云安然回来,悬在心中七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地,“爹爹,你可安好,没受什么伤吧?”说着,手在留云身上四处摸着,必须要看个真真切切。 “炼儿,休得胡闹。为父哪里能够不好,这不回来了吗。”留云拉开炼缺的手,“让为父好生看看你,怎么样,这七年跟着青莲真人没少让她烦心吧。”说罢,还放出一丝真元查看了下炼缺的身体,确定无碍,神情松懈了许多。 “炼儿乖顺,我很喜欢他。”碧瑶捧出一杯茶递给留云。 “多谢。”留云温和笑道,“寻觅七年,材料已经齐备,就请碧瑶替我炼制玉髓丸了。欠你的这份恩情,我日后再报。” “你毋须客气,”碧瑶不知怎的,心中突然不希望面前这男子对他这样生分,这七年偶尔的想念挂怀,先前自以为是担心友人此行风险,再见到玉人之时,心中泛起的涟漪久久不能散开,怕是修行不够,有一丝情丝泄逸了。 “那便寻个时日开炉炼丹吧。”留云道。 “好。” 接连几天,炼缺便腻在留云身上,连夜里睡觉也不离开,须得捉住留云的手才能安心。留云身体温暖,他便蜷缩在留云怀里,感受当初藏在留云腹中被真元裹住的感觉,喜不自禁――真好,爹爹真的回来了。 “爹爹,我得和你商量一件事情。”炼缺想到几年前和碧瑶约好的事情,心下寻思到,“是的,我得去上清门寻个师父去,这样才能解了爹爹奔波之苦,见爹爹这次回来神色疲惫,许是累着了,他之前已经因为自己消耗了五百年真元,还没有及时填补回来,又为了自己出去寻药。我这便去了上清门,爹爹也能安心修炼,待我学有所成,再来归墟与他相聚。” “何事?”留云将怀中孩子那不老实的手拉下来,轻轻按住。 “我已经和碧瑶姑姑说好了,待我身体康复,便去上清门拜师学艺去。她说我在音律上有些天赋,去那里定能学得些本事。” 留云心中一顿,百味杂陈,“这是好事,你便去吧,不用记挂为父。” “爹爹,我看你有些疲惫,可是有什么暗伤?碧瑶姑姑这边有些治伤的丹药,我去替你求些来,她待我可好了。” 留云温柔安抚道,“没什么大碍,只是劳累了些,你不用担心。” “那便好,我见着爹爹全身归来,心里才安生了。爹爹若是有什么不好,我也不敢放心去上清门了,爹爹就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炼缺嘟嘟囔囔。 “睡吧,不早了。”留云轻拍他的背,心中微痛,泛起一股酸意。 这丹药炼制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出炉,乃是两枚冰雪透亮的白色丹丸。碧瑶从炼丹房出来,也有些消耗。回去房中梳洗一番便吩咐画晴唤那父子二人前来。 二人落座,只见碧瑶手中递过一件玉盒,里面盛着两粒玉髓丸,“这便成了,”碧瑶说道,“留云你待炼儿服下此丸,将他送入潭中,静养半月,待丹药之中所有药力在经络之中慢慢消散,便能化去周身戾气,还炼儿清明了。” 留云神色复杂,道过谢,小心翼翼的接过那件玉盒,仔仔细细的观赏着那两枚白色丹丸,柔声说道,“炼儿,快快把这两枚丹丸服下吧,为父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炼缺乖乖服下此丹去了青莲潭中暂且不提。 接下来的这半月,留云守在青莲潭边日夜看护炼缺,不敢离开半步。碧瑶见他回来几天以后神色反而更加萎顿,身上隐隐有些紊乱的奇异气息外泄,心中有些担心,问道,“留云,你可是在外受了伤?” 留云避过身去,淡淡道,“无碍,待炼儿痊愈,我闭关一阵填补亏损就是。炼儿和我说了要去上清门的事,我现下急需闭关,怕是还要劳烦你帮忙一二。” 碧瑶道,“我送炼儿过去,你不用烦心,且安心闭关。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一二的,千万不要生分。” “碧瑶你乃是我留云于这人世结识的第一个好友,这份恩情我便记在心里了。”留云瞳色深幽。 “我看你如此疲累, 别多说了。为你抚上一曲《净幽思》安神吧。”说罢,拿出冰弦弹奏起来。 剩下的十余天里,两人偶尔谈道论事,多时是留云在指点一二,余下的时间便由碧瑶弹奏琴曲,借曲意抒发心境。 炼缺半月之后从潭中醒来,瞳中血红消散殆尽,眼神清亮如水,只觉得多年来经脉之中一层隐隐隔膜暴胀开来,自丹田有股清流流遍全身,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爽利。他大大吸了口气,从水中跃了出来,恨不能原地转上数百个圈。 留云看到孩子彻底好了,经络之中隐隐有股后劲,十分欣喜。遂道,“炼儿,你荒废了这么些时日,现在既然好了,就开始好生修行,打下根基。你这几日收拾收拾,便让碧瑶姑姑送你去上清门。” 炼缺皱眉问道,“爹爹,你为何不亲自送我?” “为父这些年消耗过多,眼下急需闭关修养,碧瑶姑姑和上清门有些往来,她送你过去我也放心。” “爹爹,你可别有什么烦恼瞒着我把?”炼缺半信半疑。 留云轻斥道,“我能有何事烦恼,你且管好自己,这般年纪该有些出息了。” 炼缺见留云有些气恼,便顺从了。 临行前夜,留云过来敲门,步入炼缺的房间,“炼儿,我本打算医好你的眼睛便带你回归墟,亲自教导,隐世不出。可眼下我内耗颇多,急需闭关,没有百十年只怕出不来,怕耽误了你。既然碧瑶姑姑能将你送到上清门,也算两全其美。你去了那里,时刻记得谨言慎行,尊师重道,不得心生恶念,无故伤人。仙道渺茫,唯有静心体察,才能窥见一丝天机,此中真意,悟了便是悟了,不能强辩,不能妄言。你且记住。” “孩儿谨遵爹爹教诲,必不教你失望。” 留云抚摸着炼缺半长不短的头发,“好孩子,待我出关了一定去上清门看你,你好生修习,切莫让我忧心。” 炼缺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才刚和留云团聚又要分别,万千种愁绪凝聚在心中不得发泄,低声喃喃道,“爹爹,我为你奏上一曲吧,我从姑姑那里学了些曲子,你且听着。” 留云也不做声,斜倚在床柱上听那行云流水之音。炼缺只当是离别之际,也不觉得劳累,一直弹到子时才停下来。 留云思量一阵,拿出一枚玉简,郑重说道,“炼儿,这枚玉简与你颇有渊源,你收好,日后慢慢参悟,记住,不可轻易示人。本来应该待你筑基以后再给你,可分别在即,你去的又是上清门,善于音攻之道,早些给你也没甚么坏处。为父这次回归墟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玉简你便自己保管,待境界到了再拿出来好生参悟。” “这是什么?” 留云看着玉简,神思悠远,徐徐道,“是我早年得的一些曲谱,皆太子长琴所做。你好生参悟,境界不够切莫急于学习,以免心神沦陷失了性命。” “这太子长琴何许人也,怎生的如此厉害?”炼缺也从碧瑶那里知道一些音攻的事情,还没听过有如此厉害的人物。 “太子长琴乃上古火神祝融之子,抱琴而生,精于乐道,能使五色鸟舞于庭中,五色鸟乃皇鸟,鸾鸟,凤鸟,皆神鸟。他虽为乐神,却好战,参与过三次天界大战,他的武器便是琴,死于他琴下的神魔不计其数。传说他的琴有五十弦,每弹动一根则威力加大一倍,五十根齐奏,则万物凋零,天地重归混沌。这枚玉简之中的曲子乃是第四次天界之战,为重创共工于不周山所做。” “爹爹从何处得到这等神曲?” 留云思绪飘落到回忆之中,“一位故人所赠,我不善此道,留下也只能作个念想。你好生收着,莫弄丢了。” “嗯,我省得。” “那你快去歇息,已经很晚了,明日动身得养足精神。”说着留云将炼缺拉至床前替他解开衣衫,掖好被角。 “爹爹,你不上来吗?”炼缺昂首问道。 “不了,我好生看着你,你睡吧。”留云说着,一边静静注视着炼缺的面容,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胸口,看着炼缺入睡。 第二日,碧瑶招来一只身长三丈的巨大仙鹤,三人踏上仙鹤便出行了。 出了不句山,到了山脚的坊市,便是那日和尤夏分离之地,留云飞下了仙鹤,静静说道,“这就分别了。”他眼中分明含着一丝不舍和痛心。 炼缺望着留云喊道,“爹爹,你安心闭关,我去了那处一定好生修行。” 碧瑶生生忍下一段离愁别绪,拿出当日那段白璧,“留云,出关之日你且来清莲峰寻我,再论道谈心。” 留言眼神暗了一暗,“白璧我不收了,我观你心境有些波动,须得静心守神,莫影响了修行。此去分别,再见不知何日,你莫挂怀,一切随缘。” 碧瑶知道留云这是在提点自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再看一眼地面温润如玉的男子,一挥手,仙鹤又展翅腾飞。 留云站在地面朝两人挥了挥手,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仿佛明日还要再见一样。 空中那两人心中各是一番心痛难挡,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仙鹤飞跃人间地界。回首望去,闲云淡淡,炊烟袅袅。 第8章 零零捌拜入仙门 却说那日碧瑶招出的仙鹤乃是清静派豢养的灵兽,专门用作长途跋涉。它通身白羽,喙长三尺,羽冠鲜红。双翅展开约三丈,遒劲有力,一呼翅便是二十里,且不知疲累。 炼缺还未引气入体,凡身肉胎,无法长期随碧瑶御空飞行,碧瑶便从门中唤来此灵禽当作坐骑。仙鹤驮着二人飞了二十多天,途中行经一条大河,从空中望去河面一碧万顷,浩浩汤汤,斜卧在大山之间,炼缺指着那道河水问,“姑姑,这条河气势真是浩大,我从空中望去竟一眼望不到尽头,它这是要流经何处?” 碧瑶答道,“此河名衍水,乃是分割北域和东域的一条界河。从东域极北的九阴山发育流经此处,最后去到归墟。过了此河,便是东域了。” “东域和北域比起来如何?”炼缺继续问道。 “东域相较于北域,地域更为广阔,资源更为丰盛,是修仙圣地。此地传承万年以上的名门大派就有三个,上清门首当其冲,另有玉符门和玄水宫。其余中小门派则有数百,灵山妙境数之不尽,待你以后筑基成功出来游历便知。” “姑姑,过了衍水,前去上清门还需多长时日?” “还需个三五日。” 这一路二人坐卧在仙鹤背上遥看万物风土,指点河山,十分自在。碧瑶讲些途经风情人事,各大小门派的兴衰荣辱,炼缺听得兴致高涨颇为受益。 再飞行了五日,炼缺远远见到群山之中一座万丈高峰拔地而起刺破长空,仿佛亘古洪荒便静静屹立在此。那摄人的气势震人心魄,无以言表,炼缺怔怔叹道,“姑姑,这座山峰可真高啊,我便是站在空中也望不到峰顶,真真是直冲云霄。” 碧瑶望着山峰回道,“那便是上清门的首峰,万仞峰。我们下去吧,山门就在不远处。”她掐一法诀,仙鹤便稳稳的停在一处山门。 炼缺停在山脚,抬头见一巨型山门,此门白玉筑成,高约百丈,雄浑厚重,气势凛凛,门上横悬一块玉扁,扁中三字,曰:上清门。字里含着天道真妙,玄而又玄,炼缺一眼望去竟目眩神迷。门外立着两名着灰色法袍,衣襟处镂着青松翠竹的弟子。 碧瑶走上前去,取出一枚玉符递与其中一名弟子。那名弟子接过细细一看,客客气气行个道礼,道,“原来是清静派青莲真人到访,需我通报何处?”这清静派与上清门同气连枝,来的又是位真人,守门弟子甚是客气。 碧瑶道,“勿劳,我自去了。”说罢,待那弟子开启护山大阵,便和炼缺走了进去。 此山门进去之后连着一段石梯,一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级,通达山顶。石梯皆由白玉筑成,从下仰望,只觉得灵光闪耀,看不见尽头。碧瑶催动真元,携着炼缺一口气上到山顶,到得顶峰,便见一座大殿矗立眼前,碧瓦朱墙,翅角上各站立一只吞云兽,立柱上皆雕刻一对玉麒麟,庄严森淼,好不壮观。山顶皆石,除了几棵古旧老松傲雪凌霜,无一花一草与其争峰。 俯瞰下去,山阴面的腰中直至山谷全是一处处小院落,疏密有间。 “这里便是外门弟子的讲经堂,下面那些小院乃是其平日修行的住所。”碧瑶说道。 炼缺心下大骇,外门弟子所在的场所便有如此的气派,果真是东域巨擎。 他二人并未在此处多做停留,碧瑶讲解一番便领着炼缺御空往前方飞去。又过得几个山头,炼缺见到一块巨坪,十分平坦,似天神神力生生削去峰顶所成,四面玉栏堆砌,碧瑶说道,“这是演武场,你以后便知了。我先带你去寻个人。”说罢,加快速度,二人又飞过数十座峰头,停在一处山脚,有一山石矗立,刻着“玉竹峰”三个大字。山脚已经有一童子在那处等待,见到来人,笑脸迎道,“青莲真人快些上去吧,师尊等候多时了。” 待到山顶,怪石嶙峋,四面皆竹。此竹巨伟,成就遮天蔽日之势。山风习习,竹叶清香迎面拂来,就见一着白色中衣套一件皂纱袍的男子倚坐在竹林之间,长发垂于身后,只随意用一竹管束着。他双目含笑,玉面薄腮,一笑起来嘴角微微上翘,一段浑然自在的风流。见到来人,他起身相迎,便见他身材凛凛,骨骼惊奇有力,男子道,“碧瑶师妹,近来可好?” 碧瑶点点头,“文师兄近来可好?” “甚好。”男子爽朗一笑,“为他而来?”随即目光投放在了碧瑶身边那位玲珑剔透粉雕玉砌的少年郎身上。 碧瑶拉过炼缺,道,“炼儿,这位是文浩然真人,你且见过。” “见过文真人。”炼缺恭敬的行了个礼。 碧瑶抚摸着炼缺的头发,道,“炼儿心性灵透,音律方面天赋颇深,我想让他拜入师兄门中好生修习。” “此时还不到门内大比的时候,且此子并未入门。”男子打量了一番皱着眉头说。 碧瑶道,“暂时放在外门便可,我知门中规矩严苛,不能徇私,只望师兄能看护一二。” “这个你且放心。只是门中规矩你也知道,只能住在外面,我先将他引进外门阳长老那处看管,我得闲时便过去指点一二。”文浩然朗声说道。 碧瑶得文浩然应予,心中一定,柔声说道,“炼儿,你好生待在这处,待到筑基成功,于门内大比脱颖而出,便可寻个好师父作个内门弟子潜心修行了。别辜负了你爹爹和我的一片厚望。” “碧瑶姑姑,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你们失望。”少年目光坚定。 “那我便离去了,你且由文真人安排。”说罢,碧瑶和男子道别,又看了眼炼缺,才驾鹤归去。 少年望着仙鹤北去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一时之间心中有些寂寥。他降生于世,悉心照顾陪伴他多时的两人都离他而去,现下,他要去面对一片全新的天地,他只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我且要自尊自爱,努力为之,决不让爹爹和姑姑失望。 “小子,回神了吗?回神了便和我去外门报个道吧。”文浩然打趣道。 “嗯。” 说罢文浩然带着炼缺又重回了先前那座大殿。从大殿偏门进去有间院落,屋里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乃外门弟子的主事长老,也是位金丹期的真人。文浩然将炼缺带至老者跟前,说道,“此子为清静派青莲真人引荐。” 阳长老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少年一阵,随之拿出一块圆形玉璧,徐徐说道,“孩子,你将手放入此玉之中,放空心念,莫生抵抗之心。” 炼缺闻之呼了口气走上前,放空心神,将左手印在玉中,不过数息,玉中灵光一闪,赤红橙绿青蓝紫轮番游走,最后白光一现,整块玉璧逼出一片浓郁的绿色,绿色之间同是迸射闪闪银光,灼人双眼。 文浩然看到玉璧的变化心下骇然,朝阳长老传声到,“怎么回事?卜玉之中怎现出五行之外的神光?” 阳真人捋了捋胡须思索了一阵,“这孩子乃五行居木,是个单灵根的良才。只是这壁中银辉,观之纯粹柔和,我在外门驻守百年,测试灵根无数,却不曾见卜玉之中现出这等神采,这气象观之并不像五行之光,倒是有太阴之精髓的可能。只是太阴之力乃星辰之力,我还未曾听闻此等天地之精能被肉体凡身吸纳,且这孩子体内并无灵力,何以太,阴,精,华竟凸现在他灵根测算之中?” 文浩然传道,“我也不明就里。此子乃是清静派的青莲真人送至门下托我照管,估摸着也是看到天降良才,想要提携吧。阳长老若是觉得能够收至门下,就托你多多提点了。” 阳老点点头,道,“灵气逼人,是个可造之才!” 文浩然示意炼缺将手从卜玉上拿下,道,“既通过了灵根测试,你又是青莲真人亲自引荐,听闻在她洞府也听道多年,就先在外门待着罢。” 炼缺听闻二人愿意将他收归外门,心下大定,道,“谢二位前辈提携,我定会好生修习。” 阳长老点点头,表示满意,道,“你随我来!”说罢,将炼缺引至另一处院落,这处院落位于讲经堂中轴线的后方,也是一座巍峨端方的大殿。炼缺随着阳长老走近殿中,殿内矗立一座金身像,阳长老道,“此殿供奉的是门中创派祖师灵隐子。” 炼缺闻之朝金身像拜了一礼。 阳长老接着道,“你现今只入外门,先对这开派祖师行拜师礼便是,若日后修行圆满,一朝筑基,通过大比进入内门,拜入哪位师尊门下,再行内门拜师礼便是。”说着,递给炼缺三支云香。 炼缺点燃云香,恭恭敬敬的朝灵隐子叩了三拜,这才算堂堂正正进了上清门。 礼毕,阳长老一脸肃穆的对炼缺说道,“弟子炼缺,你现下已是我上清门外门弟子,上清门的门规必须领受,不得违逆!我门中讲求忘情大道,第一条戒律便是戒思情:要忘断情念无欲修行,是以凡尘之间的情,欲皆不能在门内弟子之中滋生;第二条戒律乃戒淫乐,违背这两条戒律一律送问心池受罚,不得违抗。第三条戒律乃师祖留下的训诫,即要心系苍生,造福天地,行功求德,不得妄造杀孽,涂炭生灵,否则,处鞭刑,其余细则,这枚玉简上皆有,你回去好生细看便是。” 炼缺领过玉简,恭恭敬敬的回了个是,不再多言。 阳长老示训完毕又将炼缺领回原地。 文浩然见二人回来,说道,“既已拜入师门,你明日开始便来讲经堂听阳真人讲道,现下,我先送你回去歇息着吧。” 说罢,炼缺领取了身份名牌,两套法衣,一本练气期的功法,便随文浩然一块来到山谷寻了个空院落住下了。 浩然也没有久留,叮嘱几句随即离开。 炼缺收拾停当,细细查看了玉简之中的门规,皆是些不能犯恶作乱,要尊师重德的戒律,只是处罚稍显严厉,不过他一心求善,倒没觉得有什么为难的。倒腾一阵疲累了,他坐在床上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便开始上清门的新生活了? 第9章 零零玖引气入体 炼缺这座院落在山谷深处,有三间房,除了他那间其余两间并未住人,想必是文浩然特意安排,希望他能够择一清静地潜心修行。 炼缺安排停当打算出门看看去,熟悉熟悉环境。谷中林木遮天蔽日,阳光追逐着林鸟在枝叶间来回穿梭,投下一道道金色光影。山谷之中一条急流溪涧横穿过去,溪涧遇上山石来不及躲避,飞溅出去,激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在阳光的映射下泛起金色的氤氲光芒。溪涧两旁的草丛中有一簇一簇的铃兰散发清幽的香味。谷中灵气还算浓厚,走在其中只觉得神清气爽。这谷中不如山腰处那么多院落,炼缺独自玩耍了一阵便回到房中。 他拿出从阳长老那里领取的一本炼气功法打算看看。这本功法扉页上写着《草木诀》三个字。阳长老说了,这个炼器功法都是按照卜玉上显现的不同光彩来给的,对应的便是自己的灵根。 阳长老说他五行居木,便是单木灵根,这单灵根相较于双灵根,三灵根自然要强上许多,因为一旦开始修行,单灵根便只接引天地中一种灵气,比多灵根要纯净,修练起来自然更加得心应手,也要快上许多。 不过阳长老也说了,不得倚仗自己的单灵根就取巧偷懒。虽然现下只是外门弟子,可是上清门挑选内门弟子都是在门内大比时从这外门弟子之中选拔优秀的进入,不得徇私直接进入内门,这也是上清门传承万余年的关键――得传承之人皆是通过严格竞争得来的资质优良之辈。因此要拜入门中,哪怕是外门弟子,也是精挑细选,并不如其他小门小派随意为之。外门中单灵根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仅仅就他一个,多是双灵根,三灵根除非在外门测试之中有十分突出的表现,否则是决计进不来的。 《草木诀》第一章便是对修炼的大致状况云云。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炼是从炼气入体开始,一旦将天气灵气引入体内,便流经周身经络汇入丹田,形成气海。灵气冲击经脉将之慢慢拓宽,打通窍穴,然后是筑基,金丹,元婴,金丹期若是厚积薄发,修得元婴时便有可能能够体悟到天道真妙,才有可能于上丹田开辟紫府,修出元神。这书上也说了,只有开辟紫府的修道之人,才有机缘触摸元神出窍。出窍圆满之后上天就会降下雷劫考问道心,若是能过得这一关,便修得正果成就仙身。 看完这一章,接着便进入正题了。书中说了这炼气乃是修行的第一个过程。只有身具灵根者才能从天地之间捕捉灵气进入体内。世间凡人渺渺茫茫,数之不尽,有灵根者却只得千之一二。世间万物皆阴阳调和分作主次,人亦是如此,男主阳,女主阴,纯阳或纯阴体质十分罕见,大部分人都是阴阳混杂,加之人食五谷杂粮吸取养分,体内混浊,需得引入天地灵气涤净肉身杂质,才能清静修为,这便是炼气的基础要义。 炼气按做修为的深浅分为三个阶段,初期,中期,后期,这期间要做的就是打通人体内的经脉和窍穴。人体内部蕴藏有奇经八脉,分别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这八条经脉,拢共一百一十六处重要窍穴。初期打通任督二脉上的五十二处窍穴,中期打通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上四十五处窍穴,后期打通阴跷脉,阳跷脉上十九处窍穴,直至所有经脉顺汇圆通,才能突破炼气冲击筑基。书中还有各种适用于炼气阶段的小术法,各种云云。 炼缺寻思,当下要做的便是引起入体,打通经脉洗净肉身。 他放下手中的草木诀,盘腿而坐,五心问天,静心守神。他年幼便和碧瑶住在一处,天天听她讲道论经,又学习抚琴,心性沉静,很快便入定进入了冥想。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天地间空空如也,只剩他一人独坐,似飘在空中,又似浮于水上。轻轻荡荡,如一粒尘土悬浮于空气中。他感觉有一股轻飘飘又暖融融的微风围绕着自己打转,辩不明是什么风向,只觉得体感安适舒泰,仿佛又回到了留云的腹中,那一种被包围的温暖的感觉让他心静如水。 …… 在这一片温暖之中,失了时间,失了意念。 也不知过了过久,炼缺仿佛听到一声轻鸣,意念之中便见到五彩流光绚烂弥散,划过先前一无所有的空间。赤、 青、 黄、 白、 黑五色光流莹莹点点充溢其间,如萤火一般没有规则的四处乱窜。 这莫非就是《草木诀》中所写的五行之光,分别代表了金、木、水、火、土五种天地灵气? 炼缺暗自想到,既然我五行居木,自然是这青色光点于我最亲近了,我且试着接引它看看。 他心念一动,便见到那青色流光如铁粉遇见了磁石似的飞扑过来,点点青光汇成一条长线进入了他体内。 顿时,一股清冽利爽的气息满载着生机在他体内盘亘。这道灵气开始并不多,慢慢的越聚越多,结成一道清流,在经脉之中缓缓流动。它生机盎然,带着一股勃发的力量一路前行,慢慢行至下腹,在此处停顿下来,接着流经此处的灵气越来越多,随着脉搏震荡。炼缺盘坐在床上,只感觉到腹中有股隐隐勃发的生气,似乎想要收尽全身的力量汇聚于此干一件大事情。 他知道此处便是任脉上的第一个窍穴,曲骨穴。这便是要打通窍穴的征兆吗? 炼缺此前没有任何修炼的经历,自然不甚明白。只小心翼翼的引导着那一股从身体外收取的木灵气缓缓的来到此处。经脉之中此处的灵气越聚越多,最终有些承受不住,直觉的那一处隐隐胀痛,却始终隐忍不发,不得行进,异常难受。他忍住一口气,强行吸取更多木灵气来到体内想要汇聚在此。 现在若有人来到院中,便会见到床上盘坐一少年面色苍白,表情痛苦,豆大的汗珠挂满两腮。他且不知,这样做何其危险。 通常一般人炼气入体,直至灵气在体内积聚充分,能自主运行三十六个小周天才能开始冲击第一个窍穴,即便资质上佳的修士也至少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大成。哪有人如他这样,一开始接引灵气便强行冲开窍穴的。他这样莽撞,一个不好,经脉便有毁损的危险。 正在炼缺僵持不下之际,只见从他骨肉之间淡淡隐现银色光华,这华光从身体逼出后也不逸散,只护住他周身,天边月色正浓,仿佛得了甚么感应似的,竟流泻到此,将少年轻笼其中,变成一个银色的人儿。 炼缺正在紧要关头,哪里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己快要支持不济的时候周身突然一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自己温柔包住,经络里又添得了一丝生机。这股能量相较于木灵气明显沉静许多,来到体内之后悉数到了下腹,便一举向前冲去。连冲两次,似乎听见“噗”的一声,有一处悄悄震开,刚才一直堵在这处的木灵气立马向四肢百骸散去,浑身立时舒泰了,先前那股难受劲也烟消云散。 这是冲破了曲骨穴罢?炼缺暗自高兴着。 接着他慢慢引导吸取的那些木灵气汇聚在一起流进了丹田。 丹田初次得到灵气,隐隐搏动,像个开心的孩子。 这一夜过得有惊无险,虽然炼缺并不自知。 待到他从冥想中醒来,已经差不多卯时了。太阳从窗棂中穿透进来,打在墙上形成格子状的光斑。 炼缺起身,顿觉神清气爽,一夜修炼竟比睡个好觉还要舒服。修炼果真益处甚多。 他整了整衣裳,才发觉身上不知道何时析出了一层污垢,赶紧打水净身。 他将污垢打理干净后发觉身上皮肤比之原先还细白了些。这估计就是书中所说的涤净肉身之效。 炼缺如是想,待我经脉尽数打通之后,便能筑基,到时便可去归墟看望爹爹了,想必他也会为我高兴吧。 到留云,他从怀中掏出那日留云给他的玉简,打算看看这到底是甚么神曲? 他意念一动,往玉简内探去,只觉得玄妙异常,想细看了去,便神魂震荡,疼痛不已。难解难分之际,他暗自运劲咬上舌尖才从玉简之中脱出身来。这时想起留云临别之际的嘱托,心中惭愧,暗道:自己这般托大了,爹爹都说了不到时候切不可探知。爹爹说得对,修行路上,随时戒除贪欲,不可多求,要懂得适度。眼下因为自己一举冲破窍穴就得意忘形,差点枉送了性命,以后要经常自省,修身养性。 他这般想,心性上又清明了一分。 到昨日阳长老说的今日要去讲经堂听他讲道,便匆匆收拾完了直往山顶奔去。 第10章 零壹零经堂衍道 出了谷底便渐渐看到行人,皆是形色匆匆直往山顶去。男女皆有,男子居多。是了,碧瑶曾说过,这修士之中男子居多,女子遭排挤之事,屡见不鲜,想要在大门大派之中立足脱颖而出,女子皆为道心坚定,资质过人之辈。 炼缺到了讲经堂,讲经堂庄严肃穆,高十丈,千丈见方,屋顶描绘各种大罗金仙顿悟往事。殿台居中矗立一座高约三丈的广成子金身像,庄严肃穆,身像前供奉一些瓜果,殿台下面陈放几百个蒲垫。炼缺择一角落坐下。此时阳长老还未出来,大堂内散坐了不少弟子。 待所有蒲垫坐满之后不多时,阳长老现出身来。 大家皆起身行了礼,礼毕坐下,四下皆静。 阳长老缓缓道来,“一日,黄帝造约广成子,曰:‘敢问至道之要。’ 广成子曰:‘尔治天下,云不待簌而飞,草木不待黄而落,奚足以语至道哉?’ 黄帝退而闲居三月,复往见之,膝行而前,再拜,请问治身之道。广成子答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净必清,无劳尔形,无摇尔精,乃可长生。慎内闭外,多知为败。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千二百岁,而形未尝衰。得吾道者,上为皇,失吾道者,下为土。吾将去汝,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与日月齐参光,与天地为常。人其尽死。我独存焉。’” 殿下一片寂静,弟子们都在静心倾听,阳长老顿了一顿,道,“如广成子所言,至道精微,心灵不测,故寄窈冥深远,昏默元绝,这便是道的高深境界,实则空无之妙相。我辈修道之人若要到达此等境界,则时刻需得耳目无外视听,抱守精神,境不能乱,心与形合,自冥正道。” 阳长老满眼深意的朝众人望了一眼,接着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修道修的便是这个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若得了这个‘一’,便能出轮回,证天道,开智慧。若失了这个‘一’,便会堕入五道轮回,伴随种种烦恼无明。八万四千种烦恼皆因失了这个‘一’纷纷来了。” “何以失了‘一’便会有这无穷无尽的烦恼,请阳长老示下。”一名男弟子起身,谦恭问道。 阳长老捋了捋胡子,笑眯眯道,“乃是因为失了‘一’,便会跑到二上,跑到三上……跑到十上,由十便有十十无尽,百千万种烦恼皆纷至沓来,扰乱心神。” 又有人问道,“这‘一’若是失了,如何才能失而复得。” 阳长老慢悠悠回道,“这若是失了想要再寻回却不是一件易事,如同覆水难收。因此讲的持身守正,守的便是这个‘一’,守‘一’即守道,心合无极大道,无外内、无表里、无阴阳。这‘一’便是证道的真理,玄之又玄,需无欲以观其妙,以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是以需革除一切欲念,才能窥见‘一’的种种真妙。这便要求你们虚怀若谷,清心无欲于世间。我门中修的便是无欲法门,戒除欲念,这世间万千般欲念,皆因一个‘贪’字而起,因贪渐生不满,转而乞求更多,便成了这世间万千恶欲。戒欲首先戒除的便是一个‘贪’字,皆因一时执念所起。大家需时时谨记。” 众弟子皆点头,心中暗暗记下。 随后又讲到阴阳五行。五行金木水火土乃天地宇宙之基本,五行之金,曰从革,主坚韧,凝固,居西;五行之木,曰曲直,主生发,居东,五行之水,曰润下,主周流,居北,五行之火,曰炎上,主热能,居南,五行之土,曰稼穑,主孕养,居中。阴阳合于五行之中,譬如木可分阳木,阴木,水可分阳水,阴水,如此而已。 阴阳相生相克此消彼长。是以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阴静阳动、阴息阳生;天地处判是以清浊二气分天地,阴阳相交化生万物。至阳是乾,至阴是坤,循环往复。空中金乌乃太阳,太阳之力乃至阳之力,霸道强劲,月亮为太阴,太阴之力乃至阴之力,柔和沉静,此两种都为天地间最为精纯之力。 最后又讲到修炼之中的种种问题,有些弟子也会提出一些疑问,大家相互考校一番,都有很多心得,直到正午才结束。阳长老站起身来说到半月以后再来此处讲经,便转身离去。 炼缺一字不落的听下,颇多受益,心中满满当当非常多需要化解的思虑。他之前在青莲峰听碧瑶讲过许多道法真经,都相互印证,又有了些自己独到的心得,还需日后一一考证。 诚如阳长老所说,仙途漫漫,需耐得住寂寥,上下求索。炼缺心中想到,爹爹也曾说过,此中真妙,不能妄言,不能强辩,须得静心参悟。这抱元守一,抱无可抱,守无可守,方是真抱,方是真守。若还有可抱、有可守,必是执着于心,则为后天用事,非是先天。既非先天,便离阳长老所说的无欲才能观其真妙的境界相去甚远了。看来,我须得修除欲念,无欲而为才是正道。只是这执念因何而起,欲念又如何除之才能守住那本真之一,他实为困惑,想了半天也不知所然。 只是他不知,此时他少年赤子之心,天然十分纯粹。守道守的便是本真纯我,只是常人于茫茫世间游走太长时间皆迷失本性失了本真,想要守住又何其艰难,这些,他还太小,哪里懂得? 回到独住的院中,炼缺盘腿调息,很快入定。灵气在体内运行三十六个小周天,他从入定之中醒来。一看窗外长空落日,已经傍晚时分了。他感觉腹中饥饿,想出门弄些吃食。 需知常人修士修为得到了金丹期才能吸风饮露,直接吸纳天地精气,不用吃饭果腹,此曰辟谷。门中为了照顾他们这样堪堪炼气或者筑基的小修士,是准备了饭食的。山腰处便有一处吃饭的饭堂。只是大多数弟子苦修惯了,都是向阳长老要些辟谷丹在屋中清修。 炼缺还没有服用辟谷丹,打算走去饭堂吃点东西。来到山腰处,路上行人渐渐多了,也有不少如他这样寻着饭堂吃点东西的弟子,三三两两走在一块。他走入屋舍之中,立时闻到饭菜鲜美的味道。不说二话,寻到碗瓢便舀上一勺,坐在一个小桌上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这时,有一女弟子朝他走来。这名少女年约十之五六,也如男子一样梳着一个四方髻,头上插着一根乌木簪。她生得一双大大的杏眼,水灵活泛,看着十分机灵,两弯眉如墨如黛,带着些男子的英挺,鼻梁高挺,薄唇淡淡,没有一般女子的嫣红。她的脸蛋生的小巧,却线条分明,透着一股英姿勃发的气质,像个女中巾帼。她行中带风,牵起衣袍衣袂飘飘,身上也没有一般女子的琅环玉佩等事物,果敢干练,与别人格外的不同。 “我是朱志凌,早上便看到你了,你是新来的罢?”她说话声音利索干脆。 “我昨日才到,我叫炼缺。”炼缺对这名女子不忸怩作态的形态有些好感,他在心中拿她和碧瑶做一处比了比,只觉得她虽然少了些碧瑶姑姑清淡恬静的气质,相貌却是漂亮的。 “我观你才将炼气入体,想必是资质甚优才破格进来的吧。”女子手指轻敲桌面,歪着头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这个我却不知。” “进入此中,虽只是个外面弟子,却比那些二三流门派的内门弟子还要难上几分。选拔测试可以说得上是过三关斩六将,不仅考验个人的修行,还要考问心性,一项不过便遭淘汰。来的人大多自视颇高,放弃别派的内门弟子来这处争当外门弟子,无非是指望有朝一日能一飞冲天,进入内门,到那时候,便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了。”朱志凌道。 炼缺并不知道原来碧瑶带他来此还少了那许多周折,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扫了碧瑶姑姑的颜面。 女子只见面前少年眼神坚定,暗自鼓劲,就知道他想什么了。“我住处离你并不远,以后一块出入,若是有个疑难,也可以相互考校。” 炼缺觉得此女言语大方爽利,便点点头。 二人吃过饭便离开了饭堂往山谷之中走去。 果不然,朱志凌便住在上方离他一里远左右的地方。 “上我屋里坐坐?”朱志凌诚邀到。 “好。”炼缺随她一同进入院中。院内还有一屋,此中主人见到有人推门而入便走出门来。这女子更年长一些,年约十八,身姿袅娜,容貌端丽,鹅蛋脸形,峨眉淡扫,双眸秀美,丹唇外朗,皓齿内鲜,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她见了礼,说道,“我叫管天韵。” 互为介绍之后她便进去屋内了。 炼缺随同朱志凌去了她那处,朱志凌道,“天韵姐是门内执事堂长老的亲侄女,其母早逝,其父本是玉符门一位真人,只是前年在南域与一妖修搏斗不幸殒命,管长老念其孤苦无依,便招至门下近身看管。只因门中收取内心弟子须得经过内门大比,不得因任何缘由直接进入内门,因此还在外门等待机会。她修为深厚,已经炼气后期,一旦筑基,想必有管长老的提点,定然能寻个好师父进入内门。”言语之间有一丝羡慕神色。 炼缺也不知从何说起,只默默听着。 “你也别气馁,修道无非是与人争,与天斗。你别放在心上,事在人为,要想进入门内还是要看自己,天韵姐也是很刻苦的。”说着,朱志凌朝炼缺肩膀拍了几下,很是豪爽。 炼缺被朱志凌这股豪爽气带动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接着两人又说了各自往事,炼缺得知朱志凌乃是北域一个小的修真家族的庶女,是个三灵根,不受重视,在家中颇受姊妹兄弟的排挤,便勤奋苦修,寻到机会,离开家门来到上清门参加外门选拔。她来了两年了,现在炼气中期。炼缺也谈起了自己的爹爹和碧瑶姑姑,讲了些青莲峰往事给朱志凌听。朱志凌听到青莲真人,心中好一阵想往,这便是她为之努力的方向,直说日后寻得机会,希望炼缺能将自己引荐给这位青莲真人认识。 二人叙话一阵,直到月上梢头炼缺才离去。 第11章 壹拾壹摘取任务 炼缺受了朱志凌的激发,下定决心要苦修不辍。若人家纤纤女子一个三灵根也能凭自己的力量登入内门,自己有这样的天资,更加不能落入人后,这与天争命的气势乃是内心前行的动力,不能忘记。 他入定时引导灵气在经脉之中穿过,感觉比白天强上一些,经脉之中吸纳的灵气更多了一点,流动的速度也快了一点,这样下去,不消多时一定能够再次冲开一处窍穴。他自己不知,他夜里入定时和白天有些不同,周身隐隐闪现银色光华,与空中月色相连,神秘无比。 他既已下定决心苦修,第二日便来到山顶找到阳长老,从阳长老那里取得一粒辟谷丹,效期半月,决定这半月不出门了。 关门落锁,炼缺服下丹药盘坐于床上,直接入定。入定之后他开始吸引四周的木灵气进入体内在经脉内游走,最后进入丹田,形成一个小周天循环。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小循环,只觉得在曲骨的上方隐隐发涨,又一次出现上次的状况,他知道这便是下一处窍穴突破的时机了。按下心中的激动,集中精神,小心翼翼的引来更多灵力来到此处,因为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这次做的从容不迫,不消多时,灵力便满涨了,一鼓作气的往上冲去,“噗”一声,中级穴也被冲开。炼缺只感觉周身一轻,压力顿时小了。 接下来,他对灵气的运行更加得心应手。他心中并无执念,时刻记着戒除一个贪字,没想着一定要做到何种地步,只顺应而为。这一入定便是半月,这半月中他对天地灵气的体察细微了些,心中有些体悟,虽然无法言明,却留在心中,只待时日汇成一股意念存于天地之间。他丹田内的灵气充盈许多,连续冲破了中级,关元,石门三处窍穴,直至气海,才心满意足收束心神,从入定之中醒来。 醒来洗净身体,换上干净的衣衫,踱出院中,去到讲经堂。这日又是阳长老讲经的时间。 阳长老照例是先讲了些天道云云,接着就修炼事宜的疑难问题做了些回答,便四下散去。 炼缺感觉这次来此听道,收获更多些。许是跟自己修行进益有些关系吧。他去到阳长老那再求辟谷丹,阳长老对此后生有些好感。见他年纪虽小,但悟性颇高,入门半月便成功引气入体,一看便知是刻苦勤奋之人。夸赞了几句,又问了些这日堂中所讲知识,见他对答如流,还颇有些心得,更高看了一分。随即从柜中取出一个白净瓷瓶,笑眯眯道,“这是十粒辟谷丹,我看你修行勤奋,且一次拿去,免得来回跑动颇费周折。” 炼缺道了谢离去。他心里寻思着院中杂乱,只有些碎石和杂草,别无其他。自己在这院中还得待到门内大比,听朱志凌讲内门大比还需十八年,既然要长住于此,便有了好生料理的打算。他在青莲峰住了七年,于碧瑶那处学了些园林栽种的技艺,这院中小事难不到他。于是,便直奔山谷。 炼缺颇喜欢山谷之中的各种幽兰,形态优雅,清新脱俗,还有溪涧边的铃兰,清幽芬芳,暗香浮动。虽然他还不懂木系法术,只能如凡人那样动手栽种,也不嫌麻烦。他从谷中移了些兰花,铃兰,又弄了些金莲草,此草长成莲叶形状,叶子边缘有一条金边,乃是给灵兽吃的草料。炼缺还特意移出两株云桃。他此前在青莲峰上的藏书阁看书时从书中得知,此桃树须得一千年才能结成果实,之前只是单单开花,桃花瓣飘飘洒洒,开了即败,败后又开,持续千年,如同红云,这描述让他心生想往,奈何身在青莲峰时他被碧瑶叮嘱不能下山,不曾见过此树真身。这回在山谷之中一见到云桃树,立马就将它辨认出来,心中亦生出喜爱之情,炼缺看这云桃树龄刚才过百,花期还十分漫长,想了一想,便移到院中当作观赏。 悉数搬进院中他就忙碌起来,一直到了入夜时分才算完工。此时院中全变了模样。只见院中东西两处各一棵云桃,枝桠盘根错节,形成一片粉色云霞。东边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地面金莲草铺及,兰花点缀其间。院门西侧挖了一处一丈见方的水塘,种了一盆蓝色睡莲,养了几尾小鱼。水塘周边种满铃兰,散发着清冽的幽香。 炼缺对自己的半日成果深感满意,深吸了两口气才满意的回到房中。这一夜,他只想伴着花香好好睡个好觉。 第二日醒来,他身心俱畅,便又进入入定之中。这次入定,他没有急着冲开窍穴,他记得碧瑶曾经告诫于他,修行乃是厚积薄发,着急提升能力便会舍本逐末,必须顺应本性,水到渠成,才能越走越远。他这半月吸引灵力不断扩张经脉,更加用心感应对经脉之中灵力的引导,这样以后修习术法才能得心应手。 半月出关,他的气质出落的更加沉静。寻着往常惯例去了山顶,回来后邀请朱志凌来院中说了些话,交流了一些心得。朱志凌从不懈怠,对炼缺指点也不藏私。她对炼缺院中的景致十分喜爱,连连称好。炼缺见她一时半会不会回去,从房中取出琴来,此琴虽不是什么灵器,但却是碧瑶在他学琴之时赠送,是她自己曾经所有。炼缺对此非常爱护,他弹了首那日碧瑶所奏的《净幽思》,思绪远走,想起了往日种种。 朱志凌甚为惊异,她不知眼前这位眉眼灵澈的少年还有这等技艺,此曲只应天上有。 朱志凌道,“炼缺,你琴技高超,若是日后门内大比,必能脱颖而出。你是否得知上清门以乐道独辟于世,善音攻,大战之时能以一敌众,是以万年留存。你若于此道有些领悟,自然得真人青眼相加。” “这些我知道。我这琴技便是碧瑶姑姑亲自教导。”炼缺如是说。 朱志凌听闻此事,直唤着要炼缺教她。 炼缺笑着点点头,“来日方长,你须得先寻把好琴才是。” 这样一来二往,两人更加亲厚起来。 草长莺飞,又过去一年。 这一年里,炼缺修为渐涨,已打通了任脉上十二处窍穴。朱志凌也从这里学琴多时,已经能独自奏上一曲。虽然不得要害,却也有七八分模样。 第二年开春,外门的执事堂便开始发布一年一度的杂役事务。身居外门的弟子若是想换取门中资源,例如功法,丹药,法器之类的,皆要通过做些杂役兑取。若是内门弟子,门中便是看重你的资质修为,会好生培养,有幸做了哪位真人座下亲传弟子,更是一朝飞天,自有师父好生爱护,哪里轮得上做这些?这做杂役的活看似有些低贱,却也是门中对这些外门弟子心性的考验。 炼缺苦修一年,有些长进,他并不在意那些术法攻击的功法,也没有想着要个傍身的法器,至于丹药,碧瑶姑姑也说了,丹药堆积的修为溃散不堪,并不能作实。他心思简单,只想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的吸纳灵气打通经脉洗净肉身,那些年听经讲道,内心沉淀随着年岁的增长和修行开始慢慢发酵,他受用不及,也不需要更多。待到门内大比,择个师父入门修习乐道,便是他最大的心愿。 他如是想,是以朱志凌来找他时还正在打坐。 朱志凌问道,“你怎的不去寻个好差事,我看阳长老对你格外看重,你若是去求,定会给你留个最好的。” 炼缺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朱志凌听后连连自叹不如,直说自己修行虽然走在他前头,心境上却差了许多。若是要做到无欲而为,她远远不如这少年,心中又多欣赏他一分。随即说道,“日后我得多多向你学习。不过,你也莫小看了那些杂役活计。门中事务巨大,分门别类好多种,有些还是不错的,不仅可以做些活计换做补充,还可以学到不少东西,诸如看管药田,去炼丹房做炼丹童子,去藏经阁做门房。若是遇上哪位真人,真君找个仆役也还不错,可以在山中近身待上一年,若遇上不错的真人,真君,还会指点一二,受益颇多。这也是大家每年待杂役发布之时纷纷抢先的原因。我今儿个就去看了,有处事务于你最适合不过了,有一位真人在炼制一把灵器,需要找个人做琴童,帮忙看守,时间也不长,就四个月,也不耽误你修行。” “可我并不懂什么炼器。” 朱志凌劝解道,“你就是大智若愚,门中真人多数修习乐道,自然会随身携带一把灵琴,这位真人炼制的便是这样一件灵器,任务表上也注明了,须得擅长音律之人。你且去看看吧,若是合适也不失为一件好差事。” 炼缺曾听碧瑶说过,清静派大多数灵琴便是上清门炼制的,她自己那把也是托门中师兄炼制的,若是真有机会能见得一次炼制的过程,说不定日后自己也能锻造一把,心意一动,便起身,“那我便去看看。” 说着两人一同去了山顶。 待向阳长老说明的缘由,阳长老看了一眼眼前少年,问道,“你懂音律?” “并不擅长,只是曾经跟随清静派的青莲真人学习过几年。” 阳长老点点头,随即拿出一把琴来,“你且弹一曲试试,那位真人对琴童要求颇高。你若技艺不行,我便不让你去,免得置气。” 炼缺点点头,直说明白,素手上来奏上一曲《离殇》,曲境尽现离别愁绪,仿佛万千般心伤纠葛交缠于离别这一刻,许是他从小经历分别太多,此刻沉浸其中,自己都险些不能自拔了。听曲的那两人早已被曲中各种伤情感染,皆愁上眉间。 一曲罢了,阳长老意味深长的看了少年许久,道,“青莲真人乃人中清贵,品性高洁,纤尘不染,琴技在清静派也是首屈一指,你得她亲自j□j,果然不同凡响,是你的造化。” 说罢,将刻录任务的玉简摘了下来递给炼缺,“你拿此牌去止水峰吧。上面云纹便是止水峰护山阵法的阵法密钥,去到山脚直接将此玉简打入阵法之中便是。”随后又吩咐几句要谨慎行事之类云云,不值一提。 炼缺拿过令牌便与朱志凌分别去到止水峰了。 第12章 壹拾贰止水扶桑 上清门为华夏巨擎,传承一万五千年。占据着茫茫合虚山脉,绵延数千里。其中各大小山峰不计其数,地底灵脉盘根错节。若在门中有幸结成金丹,宗主便会赐下一座峰头,此时可招收弟子,开枝散叶。 止水峰位于群山之中,离炼缺所在的山谷相去两百里。他炼气初期,并不能驾驭飞行法器,阳长老赠给他一枚疾行符,两百里路化作一个时辰便到,花不去多少体力,这让炼缺十分惊讶。 来到山脚稍作停留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他将手中的玉符打入山脚的阵法之中,不过一会阵法上便溶出一个圆洞,仅供一人通过。炼缺走了进去,摘下玉符,心中有些思量。他在青莲峰待了七年,从不见碧瑶设下护山阵,后又去了文真人那处,也不曾见到这个。眼下这个真人好生奇怪,怕是性格有些孤高,不喜打扰吧。 已进入山中,气候便不如外面那样春意盎然,有些清冷。山中巨石嶙峋,除了飞溅的瀑布,竟无一草一木。石梯皆剑气劈凿,看着十分凌厉,毫无圆融之意。四下无一虫一鸟争鸣,静极。愈往上走愈加寒冷,七情六欲都被冻结了似的,让人不免生出寒颤。到了山顶,已是冰霜铺地,炼缺瞥见山顶竟然开辟一处巨大的水池,池中种满莲花。这莲花还未到花期,只有一些莲叶浮于水面,给这肃静的环境里添加了一点生气。 炼缺看到莲池,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亲切,想到了碧瑶顶峰的青莲潭。 他正欲开口,洞府中步出一位玄色衣袍眉间一点朱砂红的男子他,四方髻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一根墨玉笄。 “墨真人?!”炼缺一怔,居然在此地遇上故人。 来人正是那日于青莲峰赠送冰莲的墨云华。墨云华点点头,淡声道,“随我进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洞府之中。府内虽然不似外边那样寒冷,但格局器物一切从简,气氛有些冷清。府中有五间石室,一间石室里四面墙壁皆倚靠着紫檀木制造的书架,上面陈列各种书册,散发着清幽的檀香;一间石室只有一张石台,石台之上放着一个蒲垫,想必是平日修行之处;还有一间石室则陈列着瑶琴和剑,另有一间丹房。他们走过这四间,来到最后一间,便是炼器房了。房内地面上陈放着两截木料,各式物品。其木料,异香扑鼻,纹理似桑树,又如椹树,散发着刚烈的阳木之气,以炼缺涉猎所闻完全看不出是何树。 “墨真人,请问这是何树?”炼缺轻声问道。 “此树名扶桑,我不久前远渡外海,于瀛洲寻得。” “载日扶桑?”炼缺喃喃道,他曾听碧瑶讲过此木,扶桑乃上古神木,长千丈,大二千围,两两同根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之扶桑。碧瑶曾说,到了金丹,为了拥有一把得心趁手的上品瑶琴,上清门和清静派很多金丹修士都要自己寻得一截好木料加以炼制,其余瑶琴材料皆上品,需费心寻得。待炼制成功,放入丹田之中温养,与其心意相连。眼前这等旷古神木不就是炼制灵器的最佳材料吗? 炼缺心惶惶然,道,“墨真人,我于炼琴一道并不相通,这等神木,莫在我手中毁了去,岂不可惜可叹。” “你只需在我身边做个下手。”墨云华道,“先休息片刻。” 说着领着炼缺去了隔壁那间有个石台的石室里。 炼缺不敢贸然上去石台,见石台侧边堆放几个蒲垫,拿了一个蒲垫在地面坐下盘腿静心养神。 墨云华看了这个少年一眼,并不言语,径自上石台盘腿而坐。 待到午时两人皆起身步入炼器房。 炼缺从未参与过炼琴,有些手足无措,只身垂立在侧,等候吩咐。墨云华也没有使唤小童的习惯,当日去外门找个琴童,也是为了不备之需。这会儿事务不多,他便自行其事。 墨云华将炼琴的材料一一摆在一张巨大的石桌上,一件一件细细看去,顺手将每件器物的五行特性效用用神识刻录在玉简之中,遇上需要琢磨的材料,便踱去书房拿出那些古老泛黄的书册一一翻看。 炼缺不敢打搅,将之看在眼里,心中默默记下。墨云华放下的书简,他都顺手做上记号。这一下午如此便过去了,入了夜,墨云华照例回石室之中打坐,炼缺则留在书房将白天所见所学一一牢牢记下,直到丑时才算看完。 墨云华虽然性子有些冷,但待人处事还算随和,并没有限制炼缺行动,只是鲜少言语。 到得第二日,准备功夫差不多完备,墨云华淡淡说道,“此刻便开始铸造琴身,须得七七四十九日,你且从旁打理,若是有需要的,我自会吩咐你。” 炼缺答是,随侍身侧。只见墨云华打出一道黄色火焰,乃是他丹田之火,浇注在那两截扶桑木上。扶桑木乃极阳之木,承接太阳之力,本身霸道刚烈,遇上丹火不但不燃烧,反而将木中存藏的一股太阳之力扑将出去,反噬丹火。那股太阳之力呈赤金色,灼热异常。炼缺站在旁边只感觉火烧火燎,仿佛自己生生被煅烧了一样,只得立马运起体内灵气进行抵抗。 这扶桑木与墨云华的丹田之火焦灼了三天三夜才渐渐转小,收束进木料之中。炼缺这才松了口气,若是这墨真人体力不济被反噬了,他二人不得死在这处了。随即又觉得好笑,墨真人看着沉静如水,便是个沉稳冷静的性子,自然事事都会考虑周全,绝不会冒进行事。炼造之前,他决计想明白了,自己以后行为处事得多向他学习之。 墨云华收服了扶桑木中的太阳之力,便开始塑造琴坯。他打出一道法诀,那两段扶桑木便化作了瑶琴的形状悬于半空之中。他丹火未停,一直浇注在木料之上。只见那两截扶桑木变了个模样,粗砺的树皮纷纷脱落,露出本来面目,通体赤金,光华灼灼,霸气外泄。 炼缺站在一侧一直也没帮上什么忙,心中有些窘迫。他回头见到坐在石台上的墨云华面上有些汗,想着应该是被这太阳之力炙烤引致的。忙起身跑到府外的莲池中打了一桶水进来,沾湿了汗巾轻轻擦了擦墨云华的额头。 如此近身观看,炼缺见到墨云华眉间那粒朱砂艳红似血,眉睫密密匝匝的形成两片墨黑的眼帘,看不清表情。那粒朱砂长在墨云华的额上,毫无娇弱粉脂之气,只有一股英伟之风,炼缺心下赞叹怎生得如此好看,让人忍不住就会多看上两眼。 墨云华哪里知悉少年所想,他周身炙热之时只觉得额间一片清凉,比先前舒服了些。 琴身塑形的过程既煎熬又漫长,墨云华不敢分出一点神,意念皆在琴坯之上,炼缺便日夜守护,时时上前帮他擦擦汗,也做不了别的,只静心观看墨云华对丹火的控制。看得久了,也能从中咂摸出一点意思,心中有所感,便默默记下,以便回到谷中能够好生参详。 待燃烧到第三十五天,琴坯终于形成。墨云华神色有些松动,此时该是用灵力将扶桑木中的太阳之力封于琴坯之内,这样以后抚琴之时才不会被反噬。 他说道,“你将莲池底下埋着的一枚玉盒取过来。” 炼缺听到吩咐,匆匆步入府外。山顶还和初来时一样,冰天雪地,丝毫见不到一丝春意,他跳入池中,顿时觉得全身血液被冻结住,这池底异常寒冷,若是不用真元抵抗,怕是会立时冻死在这池底,做了一缕亡魂。炼缺摸到池底,果真见到一件碧绿的玉匣,将之捞了出来,也顾不得引动真元烘干衣服,又匆匆跑进炼器房。 墨云华见少年全身湿漉漉的,脸面冻得青紫,道,“快些弄干衣裳,池中之水极寒,以你修为抵抗不了多时,以免寒气入体。” 他随之拿出玉匣之中一块蓝色的冰晶,乃万年玄冰,是他于极北之地在深海床底寻得,用来镇压扶桑木中的太阳之力的。 万年玄冰被抛入空中,霎时间便将室内空气冻结起来,刚才还火烧火燎的热室一瞬便天寒地冻起来。炼缺忍不住瑟缩,见刚才还甚是霸道的琴坯变得十分乖觉,心想着怕是要成了。 却说这万年玄冰确实是个极阴之物,用来克制极阳之物才能阴阳调和达到平衡。墨云华的初衷并没有错,只是这扶桑乃上古神木,曾用来载日,专事金乌日落休息,哪是一般极阳之物所能比拟。用这万年玄冰只克制了一时便遭到比先前更强烈的反噬,斗室之中霎那充满赤金光华,温度暴涨,如在熔岩之中。 墨云华心中一紧,暗叹此事不妙,还是高估了自己。早先他便知道扶桑外力霸道,极难驯服,以为得了玄冰加上自己的单水灵根与之中和,还有些胜算,哪知却遭到这样反噬,只怕会落个丹田受损修为倒退的下场了。 他肃声道,“你赶紧出去,此处留不得你。” 炼缺看了这一个多月,哪里还不知道此间厉害。他见墨云华手上青筋暴起,只怕支撑不了多久了。他自己更是不堪,感觉立时便会融化了一样,心中却不忍独自逃生,道,“真人,我如何能帮你。” “你区区炼气修士留下能作何用,还不快走!”墨云华奋力抵抗,口气有些生冷。 炼缺也不知哪里生来的勇气,生生杵在原地,心中默默说道,爹爹,我不能于你跟前尽孝心了,墨真人曾有赠莲之恩,我不能知恩不报。 赤金之火越演越盛,将两人团团围住,炼缺只觉马上便会死去,突然背后一凉,一只温凉的大手覆在自己背后,便有一道清凉的真元流进自己的经脉之中,和当年墨云华探测自己身体的时候一样。炼缺感激的回过头,觉得墨云华平日素淡,心中却隐藏一丝不露人前的温情,感激道,“真人,你莫在我身上消耗真元了,专心对付扶桑便是。” 墨云华没有做声,只隐忍抵抗,他消耗真元巨大,马上就要支撑不住。 眼看这赤金之光将要湮灭二人时,两人皆喷出一口鲜血。炼缺忍不住萎顿在地,以为马上便要死去,不想周身突然逼出一片银色光华将他牢牢裹住,光芒越来越盛,与赤金之光成分庭抗礼之势。渐渐两股光芒交融在一起,相互交缠。 身体突生的变故倒是令炼缺顿感清爽,先前那如煎如烤的滋味已从他周身褪去。他抬眼见墨云华就要抵挡不住,忙伸出手,将体内的清凉元气往墨云华体内渡入。 墨云华被炼缺这一解围,浑身的火气尽皆退去,他看出身边少年体内逼出了一股纯净的太阴之力,与扶桑的太阳之力刚好能够相应相交,水j□j融,道,“需你助我一把,才能克服扶桑之力。” 炼缺点点头,使出全力又逼出一股真元弹到扶桑木之上,与扶桑的太阳之力周旋,他也觉得奇怪,自己怎的突然便生出这般神奇的能力,难道木灵气还有这等效用?他哪里知道什么太阴之力。 墨云华看准时机运动真元,将炼缺打出的那股太阴之力与扶桑木勾连在一起,笼罩在琴坯之上。扶桑气息渐渐圆融,融合了太阴太阳二力,光华立现,变得沉静华美。 两人皆松了一口气,经过这三十六天,终于造得琴坯。 墨云华沉声道,“多谢。” “不必言谢,我还未谢墨真人赠莲之恩。”说罢,眉眼生出笑容。 接下来,剩余的几天墨云华运动神念给琴坯刻上道纹,符铭。 待四十九天出关,琴身已然铸好。 炼缺经过这些天的忐忑不安终是松了口气,说道,“恭喜真人成功出关。”话刚落音便向地面倒去。 第13章 壹拾叁桐皇出世 眼看着少年倒将在地,墨云华伸手一捞,将之扶进怀中。他伸手探入少年脉中,心下了然,将少年扶进另一间石室便出门了。 待到炼缺自然转醒,发觉自己躺在墨云华平日修炼的石台上,身上盖着一床青色素锦暗花掐丝被。石台上不知何时铺了一床蚕丝褥子,褥子上没有任何味道,可见墨云华平时用不到这些。想到这里,炼缺面色赧然,听闻室外有脚步声,抬头望见那个素淡的男子端着一盘素菜,一碗汤走了进来,“你才炼气初期,不服辟谷丹逞强干什么?” 炼缺有些惭愧,“我来得急,手中留余不多,让墨真人担忧了。” “先吃吧,好生修养一天再说。”说罢,墨云华离去了。 这饭菜虽清淡,却极是可口,汤里的菌菇更是肥厚鲜美,炼缺忍饥挨饿好多天,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砸吧着嘴,暗赞道这饭菜比饭堂里的还要鲜美几倍,也不知道墨真人打哪儿弄来的。 当天晚上,他仍旧睡在石台之上,墨云华在书房看书,并没有过来。 待到第二日清晨,炼缺起身梳洗一番便去书房见过墨云华。墨云华从衣袖中拿出一瓶辟谷丹,嘱咐道,“一月一粒,拢共二十粒,以后莫要逞强。” 说罢两人齐步进入炼器室。 琴坯既已铸好,接下来便要雕琢琴弦。墨云华将在天婴草汤药中浸泡了六十四天的深海龙鱼的鱼筋取了出来。天婴草乃是一种极有灵性的灵草,能通人言,探情绪,龙鱼筋刚韧遒劲,用来做男子的琴弦再合适不过,二者结合,必是至灵至性的上好琴弦。 墨云华将琴弦一一用丹火祭炼,使之成型再一根一根安装上去。炼缺在一旁负责校音。他格外细致,不敢分神出一点差错,以免误了墨云华的大事。 两人分工合作,倒也不难,花去一月时间便圆满完成。 余下一些点缀装饰的功夫。 墨云华性子清减,不喜欢太过花哨华贵的装饰,去繁从简,只捡了两样事物。一样是墨玉,一样是白玉。墨玉通体墨绿近乎黑,白玉玉脂生膏,都是上好的玉石。稍作打磨之后,一件琴身上镶墨玉,一件琴身上镶白玉,这便成了。 炼缺端详着这两把绝世良琴,也颇有些自豪。 但见此琴,琴身为伏羲式,配以千年玉蚌作徽,一琴以墨玉制琴轸,雁足,琴面刻日月河山;一琴以白玉制琴轸,雁足,琴面镌百花争鸣,相谐相配,天然自成一对。轻拨琴弦,墨玉琴音韵沈厚清越,兼具松,透之美,白玉琴琴音清微淡远,温柔敦厚。两琴皆沉静高贵,兼具太阳之力的霸道和太阴之力的内敛,灵光异彩,令人心神往之。 炼缺轻抚此琴,久久不愿撤手,“墨真人,你打算为此琴取何名?” 墨云华沉吟道,“墨玉琴唤‘桐皇’,白玉琴唤‘瑶光’。” “真是好名字。”炼缺赞叹着。 “这些时日辛苦你了。”墨云华看着少年淡淡说道,这几个月有少年相伴,让墨云华多年平寂无波的生活多了些色彩。他之前从不曾和人有过这般频繁的接触。墨云华自幼进入门中便一直清修,后拜入玉虚真君门下,直至练成金丹,独立峰头,一直深居简出。加之他静心修除欲念,性子冷淡寡言少语,也少有人愿意和他热络。这次若非炼制瑶琴需得寻个帮手也不会有人进来他的止水峰。在墨云华看来,炼缺比之他三年前在青莲峰初见之时出落得更为出色了,气质沉静又灵动飘逸,这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端放在少年身上一点也不矛盾,只让人觉得灵气逼人,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炼缺被墨云华看着,只管低着头,他哪里敢与墨云华对视,在他心中墨真人长得太过好看,眉眼间又生出一股神圣不能亵渎之姿,他怕生出尴尬,微微低头说了声岂敢,便不再做声。 墨云华本来就不多言语,僵持一阵,四下极静。 炼缺鼓起勇气抬头望向墨云华,“墨真人,若是没别的事,我便离去了?” 墨云华点头应允,随即拿出一本琴谱,“这个送你,当作酬谢,你自去罢。”说罢,转身离去走入打坐的石室。 炼缺接过琴谱,心晓墨云华不喜打搅,静悄悄离去了。 他回到谷中,去朱志凌那处瞅了一眼,见她并不在屋中,估计她接过的任务还未完成,便自行回到屋中,打算将这几个月于止水峰学到的东西好生参详领悟。 墨云华于丹火的精微控制让他领悟很多,他这才知道对于灵力的控制竟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一丝一毫都如此精准,没有半点差池。他见墨云华在琴身背面刻下的道纹还有琴身上的花纹,皆如真如幻,玄而又玄,这其中不止有对灵力的把控,更多的是墨云华对道法的领悟。 金丹真人果然十分不一样,自己还只能望其项背,炼缺暗想,眼下必须勤于修炼。 他入定之中又将这两个多月近身学习的经历在脑中细细回忆一遍,尽力将每个细节还原参详,领悟通透。这次自省花了他整整一月的时间,待入定中醒来收获颇大。 他心中有些欢喜,终是明白朱志凌当日所言了,有时候出外做些杂役,好比游历,长了些见识,也长了心境。 剩下还有些许不甚明白的地方,炼缺将之收集起来去到山顶寻到阳长老,请他解释。 阳长老颇喜爱此子,不吝赐教,详谈半日,终令炼缺茅塞顿开,遂拜谢了阳长老又回到院中。 这次他决心闭个长关,将所悟圆融贯通。 日子一天天过去,待到第一场瑞雪降下,炼缺体内除了承浆穴以外,任脉上的穴位悉数打通。他汇集周身灵气不疾不徐的引导到此窍穴之前,暗自运气,试图一次冲破此窍穴。修行整整两年,他已经有些心得,做起来不慌不忙。只见经脉内青色灵力如一根丝线游贯而来,密密实实堵在承浆穴外,用力往上一刺就突破了,紧接着一股自丹田而来的灵气如流水般从下腹直冲脑中,识海顿觉一片清爽,这灵气汇集形成一根支柱支撑着肉身,让他觉得自己的力量突然暴涨,似乎有使不完的气力。 任脉终于打通了。炼缺舒了口气,心中有些欢喜,待稳定了灵气,运转三十六个小周天便从入定中醒来了。 推门而出,见院中银装素裹,一片冰莹晶透的景象,只有那两株云桃还在开花,粉色的花瓣随着寒风打着旋儿飘飘荡荡飞散在空中,像是下着一场粉色的雨,空灵,静寂。 院中伫立一名男子,白色深衣,青灰色纱袍,头发于发中段用根竹管束着,居然是文浩然。 “文真人?”炼缺上前行了个礼,“你何时来的?” 文浩然回眸看了眼面前的人儿,身量较之两年前高了许多,已然是翩翩少年了,“碧瑶师妹托我看顾你,这两年我有些私事繁忙,现下得闲,便过来看看你。”他朗声说着,笑语翩然。 “进屋坐吧。” “不了,院中风景正好,我在那处坐下便是。”说着文浩然朝树下的石凳走去。 炼缺从屋里取了茶水过来,坐在了对面。 文浩然伸出手来探了探少年的经脉,夸赞道,“不错,打通任脉了,这才两年,可见你平日下了不少功夫。” “自是不敢懈怠,怕损了碧瑶姑姑的颜面。”少年言语谦恭。 文浩然对这孩子周身雍容沉静的气度颇为欣赏,又细细问了番日常修行和生活的琐事,言语之间透露着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炼缺心中微暖,不觉热络了些。 “听闻墨师弟最近炼造出两把绝世好琴,你去做了他的炼琴童子?”文浩然问道。 “我却没帮上什么忙。”炼缺如是说。 文浩然见此子面色微赧,推知这孩子定是不知道墨云华之所以能驯服扶桑乃是托了他肉身之中太、阴、精、华之福。眼下墨云华既没有点破,想必有自己的计较,文浩然也不便多说,只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后文浩然就些修炼事宜对炼缺指点了一二,教他要沉心静气,好好体悟,切不可操之过急,失了基础。又道,眼下还是炼气初期,不宜多做走动,扰乱心性,该在院中清修。明后年杂役任务之事劝炼缺不要再参加了。临别之时,又提起门内大比,还有十六年时间,虽说时间不是太长,可既然有些天资,还是可以冲击一下,若筑基成功便能获得资格参加门内大比。如若没有成功,静待下一次便是。碧瑶也带话过来,教他不必有过重的心思,一切顺应而为,不用勉强。 炼缺将之记在心里,心念感动之余更觉得该奋发图强,苦修不辍。 文浩然走后不久,朱志凌也来到院中。 此时山谷之中到处都是一片冰雕玉砌,唯有炼缺院中那两株云桃花色正浓,她提着一壶清酒找上门来。 两人约一年未见,心中都有些想念。炼缺回谷中时曾找过朱志凌一回,那时她任务没有完成还未归来,待朱志凌回来看望他时,他又在闭关。这次寻得好机会,两人坐在石凳上好好叙说了一番。 石桌上青梅煮酒,两人谈性正浓。 炼缺讲了些止水峰炼琴的故事,也谈及近日体察。朱志凌在药田看药,习得一些灵草的知识,也悉数拿出来一块分享。 最后,炼缺从屋里拿出当日墨云华所赠琴谱,两人凑一块钻研起来。 恰是年少春风马蹄疾,两人又都怀抱鸿鹄之志,互相切磋,煮酒论英雄,十分快意,直到最后,皆醉卧在云桃树下,被缱绻而来的桃花铺满全身。若干年后,两人忆及当日之事,不免感慨万千,唏嘘一场。 第14章 壹拾肆打探问心池(一)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过得平静无波。 炼缺听从文浩然的提点,向阳长老告了假,三年不打算摘牌得任务,想静心修行。阳长老那里许是得了文浩然的照应,也痛快答应。 于是,他在谷中的日子按部就班的开始了,平日皆关门苦修,每隔半个月上讲经堂听经讲道,偶尔也和朱志凌聚上一会,互相切磋。两人一块钻研自墨云华那处得来的琴谱,技艺都长进许多。为此,朱志凌心里对他心生感激,欣赏又多了几分。 炼缺怀揣一颗赤子之心,心中既无忧虑也无欲念,这几年的修炼体悟使他愈发心静如水,只得两年便打通了督脉上的二十八处窍穴,顺利打通任督二脉,进入了炼气中期。 跨越了一个小境界后,他对天地的体察感受便与之前有些不同了。外界的木灵气与他更亲近了几分,四季更迭万千草木的变化与他心内也产生了些许感应。内视丹田,气海汇聚于此,青色的木灵气盘旋着如同一朵小小星云,散发着勃勃生机。 待到第三年,他愈加勤奋,基本闭门不出。此时,由于任督二脉皆贯通无阻,灵气在体内的游走快速了许多。丹田与两大经络形成一个微小循环。他也不着急冲关,耐着性子不断的通过呼吸吐纳吸取木灵气汇于丹田,温养经络。殊不知,每当夜时,他骨肉之中散发的些微太阴之力与空中明月相互牵引,形成一道银色周流,默默滋养着他的肉身。 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厚积薄发的过程,一年之中他接连冲破了太冲脉上会阴,气冲,m骨三处大穴。这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想之外的事了。 此回出关,炼缺感受得到经脉之中虬结有力,不再是区区凡身肉胎。想起从前,他连跟随留云御空飞行,还需留云为他小心护持,且不能劳顿多时,以免震断经脉。此时不同往日,再有机会出去,他便能保护自己周全,不牢人为他费神了。 炼缺心中暗自鼓劲,待到筑基,必定是一番改天彻底的模样。那时候见到爹爹,想必也会大为惊喜,到时两人在归墟畅游一番,岂不美哉。 又想到,这三年清静苦修,终是进入了炼气中期,也该去杂役牌上看看了。 他净周身,换上一套干净的灰色法袍,欲与朱志凌结伴一同前去峰顶。朱志凌也刚闭关出来,她进入炼气中期顶峰,正在突破最后两处窍穴,冲入炼气后期。见到炼缺,心中按下一惊,一年多未见,遥遥望之,迎面而来之人皎若太阳出朝霞,风姿隽爽,这和四年前那个玉质晶莹有些羸弱的少年相去甚远,已初现男子风采。也是,他已经十六了吧,该长成男子模样了,朱志凌暗自说。 炼缺没得那些打量的心思,迎面走去,只见朱志凌面色红润饱满,双目神采飞扬,当是修为精益,也为她高兴。 两人说了会话,相携去到了山顶。 见过阳长老,先拜谢提携之恩,又谈到修炼之中的困难疑惑,一一解开之后二人来到杂役栏前。 炼缺将杂役栏上的任务牌从头到尾细细看过一遍,想找个于自己修炼有些助益的活计。这杂役栏上的任务牌大部分已经被人摘了去,他看到一个“问心阁”门童的牌子,来来回回那么多人,却无人问津,倒是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朱志凌考量多番后摘了个藏经阁轮值的牌子走到他身边,见他迟迟拿不定主意,问道,“你打算去哪?” “问心阁是个什么地方?” 朱志凌脸色一变,“你打算去那儿?” “怎么了?”炼缺问道。 朱志凌道,“你初入门那会在灵隐祖师面前叩拜之时,是否听阳长老宣读了门规?” “嗯。” 朱志凌颜色肃静,道,“这便是了,阳长老会告诫每一位初入门还不懂规矩的弟子,第一,戒思情,第二,戒淫乐,只要触犯这两条便送往问心池依门规处罚。” 她接着道,“我初时并不知问心池是个什么地方,也不在意。一次在内门做杂役之时曾听一位内门师兄谈及问心池,才知是个极可怖的去处。问心池处在灵隐山上的问心阁里,听闻乃是上古仙门留下的遗址,专作考问道心,后来被灵隐祖师游历时发现,便在此处开创门派,才有了上清门。问心池之水甚是诡异,内门许多人都是谈及色变,听闻若是道心坚定,毫无杂念之人,在问心池接受道心考问时并不会感觉池水异样,只如一般药泉,无甚危害;若是心有杂尘,道心不稳之人走进池中,若考问不妥,便会被池水刁难,七十二般折磨轮番上阵,让人痛不欲生,如同进入澧都地狱,不脱一层皮肉是出不来的。” 炼缺讶然道,“世上还有这般奇异之水,我还是第一回听闻。” 朱志凌道,“我劝你莫生出探测之心。那里寻常人避之惟恐不及,门中主要用来惩戒犯下戒规的弟子。我曾听那位师兄说过,触犯戒规的弟子皆仙心蒙尘,动了情色之心,一旦被推进池中便遭受各种磨难,万分痛苦,有些心性不够坚韧的待处罚完毕从池中捞出来时已经神识涣散,如同痴儿一般了。” “据说门内偶尔也会有自视甚高天姿卓绝的前辈跳进池中自行接受道心考问,最后皆被问心池奚落一顿,受了许多苦楚才得脱身,白落个让旁人笑话的处境。” 她叹了口气,幽幽道,“试问,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人食五谷而生,七情六欲避无可避,在这遑遑世间游走一遭,哪一个不是沾泥带垢,欲海填心?能甘愿来到上清门持戒修行的无非是不想弄得泥污满身被欲望迷乱了心志。可虽怀有一颗向道之心,想要做到心无杂尘十分清静又何其难?真的接受得起问心池的考问?我看无人当得起这样的自信。” “你这样说未免太过丧气,既然还有些前辈甘愿冒险在那儿考问道心,说明世间之人也不尽是你说的这般。只是渺渺大道哪里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让人窥视的,不敢以身试道还谈什么成就金身正果,我倒是有些佩服那些前辈的气量。”炼缺毫不犹豫的摘下那枚牌子,道,“我打算去那里了,也好从旁学习学习,对我日后修行必定会有助益。” 朱志凌见炼缺已做决定,只能从旁鼓励,“你既然下定决心去了,便好生观摩着,总是有些益处。不过,在那看守的一位老祖乃是出窍期的能人,他性情颇有些古怪,十分不好相处,这也是为何几乎没有人愿意去那的原因。我听闻他早年天资过人也曾受门中重视,后来因为没堪破j□j,动了色性,与门中一位女真人相爱,还生下一个孩子,触犯了门规,执法堂十分气愤。那位老祖的师父是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因为心疼弟子,事发之后在掌门那处多次求情,希望能免去弟子问心池之罚,掌门碍不过长老情面,遂拿出两枚化情丹,要求那二人服下化情丹,忘却前情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便不再追究。” 第15章 壹拾伍打探问心池(二) “化情丹为何物?” “化情丹乃门中不传秘方,可以化去心中情念,服下之后一切情念便烟消云散。只是此丹毒性巨大,若服下,会损伤经脉修为倒退。那两位因念及感情不忍割舍,万般祈求,死活不肯服丹。最后掌门大怒将他二人送往问心池惩戒半年。那位女真人修行还不够精深,又情根深种,哪里受得住池水的蚀骨折磨,不消一月便身殒了。这位老祖却是个坚韧之人,他苦苦抵抗数月之后,心一横,最终手持一把神剑斩断了自己的情根,才从这苦海里脱出身来,现在门中正罚他看守问心阁,闭门思过。” 炼缺心中大骇,“门内还有这等惨绝人寰的事情发生?” 朱志凌面色一冷,“门中清修修的便是无欲法门,这等浪荡之人你何必同情,败坏门规自然是要受到惩处。他若愿意洗心革面,当初便应该服下化情丹,门中也不会不给条生路。若是不肯服下,怎能不惩戒一番,以肃清我门中清修之风。在这问心池中死去,只怪她堪不破红尘,情念太重,这种人即便活着,也成不了大道。” 炼缺有些唏嘘,“那位女前辈若是有你这样坚定的心念,哪里会牵挂世间情爱,或许就能躲过这一劫。” “你且要以此为戒,时时自省,我等修的是长生大道,千万莫以小失大了。”朱志凌肃然道。 炼缺知道这是好友在提点自己,郑重的点点头,“那位出窍期老祖的神剑也当真厉害啊。我听闻情根乃存于欲念之中,并没得实体,可要如何斩断?” 朱志凌道,“据说那把利剑名叫情斩,乃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灵剑,用以斩断一切凡尘俗念。这剑颇有灵性,看不惯这世间一切俗人痴念,是以叫做情斩。若是乖觉顺从于它,只消受点皮肉之苦,情根斩断之后便将过去心中所念皆数淡化了,若是负隅顽抗,闹得个身死道消也是有可能的。不得不说它也是把杀器,令许多人闻之丧胆。” “果然是个厉害的,听闻便觉得不可思议。”炼缺道。 “嗯,此剑这般品性,谁做了它的剑下魂也不冤枉,你若守得灵台清静,它又奈你如何?”朱志凌颇有些愤世嫉俗。 两人又聊了会才拜别了阳长老离开顶峰。 到了谷中,炼缺还记挂着问心池旧事。他出世到现在,治病那几年便天天听碧瑶说经讲道,留云对他的教导更是苦口婆心,来到上清门以后一直苦修不辍,也不知情念为何。 他只是好奇这修行之人原本皆应该灵台清静,怎的就突然生出一股欲念生生毁了多年的修行,折辱了自己。这着实让他想不通。 世间万般情念无非是爱情,亲情,友情三类。修行之人一旦筑基,跨入仙家门槛,便增得寿数,于尘世间的人伦之情倒是容易看淡,只是爱情却是红尘一个难逃的劫难。碧瑶曾说,男女之爱皆因一个“色”字迷了心窍,色乃色相,虚化外物矣。 炼缺还记得阳长老曾在讲经堂讲到,修道之人修的就是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不得被愚v妄想所盖,不见自性真心。必需破除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离一切诸象,不应住色生心,才能不住于相,到达清静无我之境界。 此般想来,万物苍生本一体,意念不存于外相之间,便不会被尘世万物所迷惑。修道修的第一层便是看破外相,若这等虚妄表象都堪不破,把个虚幻表象看成了本真,岂不是容易受到蛊惑,迷失了心性?他内心叮嘱自己皮囊尸身皆外物,以后要秉正心性,切不可被外物所迷惑,乃至酿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在外人看来,他这般想也显得有些迂腐了。正是少年不知情滋味,他都未曾踏进情中,哪里能探知这里面的万般滋味,世间的情仇怨恨岂是单单由着一个皮相主宰沉浮的?他现在年少不知人事,站在局外不沾片尘,岂敢夸口说已经堪破红尘?只是,这皆是后话。 待到第二日,炼缺自往问心阁前去了。 此途一路还算顺遂,因为去的地方乃门中重地,也由不得他独自前去。阳长老一早便携着他御空到了问心阁所在的灵隐山脚下。 灵隐山原本是祖师修行的峰头,气势巍峨,山中多墨竹,皆数丈。墨色枝叶纵合掩映形成一片铅云,将阳光阻拦在外。走在林中,只觉得云气撩乱,山色昏蒙,有些肃杀之气弥漫在四周。 炼缺紧跟在阳长老身后,直至山顶,两人都未交谈半句。 山顶有些突兀,除了一间耸立在云中的高大殿宇,地面寸草不生。殿宇精铁所筑,强悍无比,古铜烧作瓦片,闪烁暗金光芒。飞檐上站立怒吼麒麟,立柱上雕刻上古凶兽,气势逼人。 阳长老将炼缺送至殿宇门口,恭敬唤了一声,“晚辈阳啸天拜见赤松老祖。” 炼缺也跟着恭恭敬敬低下了头,不敢吱声。他长到现在,还未亲身见过出窍期的老祖。 不久,便见一位身披黑色法衣的中年男子步出殿来,这男子身长也有八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眼凌厉,薄唇紧闭,面色肃杀,冷淡的开口道,“你且退下,留下这小子便是。” 阳长老恭敬离开。 炼缺被这迫人的威压压制的一直无法抬头,他只能咬紧牙关生生忍着,不让自己跪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周身一轻,那位老祖开口道,“你过来。” 炼缺走了过去,抬起头,看到面前的男子,心里一时有些犹疑。这老祖他从未见过,却又觉得似曾相识有些面善,“见过赤松老祖。” 赤松老祖瞥了他一眼,虚空一抓,炼缺脖子上戴着的那截佛心木便飞到他手中,“原来是你?归墟海妖兽豢养的宠儿?你怎混入人中来到此地?”说罢,又放出威压。 这一次不再是轻微试探,炼缺哪里还承受得起,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出便委顿在地。 第16章 壹拾陆情斩欲念 炼缺哪里知晓这位老祖为何一见面就动怒,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听见他将留云唤作妖兽,心中十分恼怒,却无力反抗,深深感到自己的弱小。 赤松老祖见地上蜷缩的少年面色倔强,大斥道,“魔根孽胎,你来此地作甚。也不知那个妖兽给清云子使了什么迷魂法,他竟将佛心木送与你了。” “我爹爹一生磊落,从不曾生出害人之心,虽是妖族,却不是你说的这等小人,他与清云子前辈乃真心相交,未做过什么下作的事。”炼缺忍住疼痛一字一顿的说道。 “狡辩!你好好一个人认妖作父,也不是甚么好东西。我这便结束了你,免得祸害他人。”正待下手,见文浩然急急赶来。 “师父!且住手!”原来文浩然为赤松老祖的亲传弟子,他伏在老祖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老祖便撤下了威压,将佛心木扔在炼缺身上,冷冷说道,“这次且饶过你,若让我发现你有甚么阴谋诡计,便不给你留个全尸!” 炼缺十分气恼,这个老祖好不讲道理。这也让他第一次看到了修为的差距,心中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好生修行,断不能再次被人如此羞辱。 他却不知,这赤松老祖与清云子乃是一对莫逆之交。清云子上次途径归墟,便是来看望他这位还在灵隐山受罚的朋友,顺带讲了途中所遇之事。只是赤松子虽然犯戒受罚在此,却是位视铲除天下妖魔为己任之人,毫无情面可讲。听闻清云子将佛心木送给我炼缺,他只当清云子中了迷魂术,根本没有听信。 也不知文浩然说了些甚么,赤松子心中一顿,便放过了这少年。 文浩然见事情已了,也没多作停留,只叫炼缺谨言慎行便离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赤松老祖除了横眉冷对之外,也没做过甚么过分的事情。炼缺提心吊胆了一阵发现这位老祖当真不做计较了,便放下心结,安心做他的守门童子。 炼缺本以为来到此处,或许会有机会接近这位出窍期的老祖,顺便讨教一二。哪知这位老祖如此顽固先入为主,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害他差点搭上小命,来之前的那些美好想法早就烟消云散了,心道也难怪大家都觉得此人脾气古怪。 他从小便听留云教诲要懂得独善其身,先能保住自己,才能兼善天下。留云也曾说过人妖殊途,很多时候双方不问青红皂白便兵刃相见。他那时候只当是留云太过小心,这次一见,果不其然。自己不久前才悟得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视万物为一体,与人为善,不随意心生杀念,上天便设下这道门槛来考校佐证自己了吗? 想到这里,炼缺心道,我且不与老祖置喙,他如此计较出生,便是心中偏执,产生了执念,有所执,有所守,才会放不下,也难怪他修到出窍还动了凡心。我若是此刻为一点口舌之争和他计较了,心中被仇恨所扰,存了心结,有朝一日结成心魔,岂不失了灵台清静?那日之事,即便赤松老祖这里没有发生,以后也会在别处发生,天下何其之大,总会有些这样的人,我哪里能管得住他们怎么想,只做好我自己便是,这不就是清静无为守我本真的真理吗。 他这样想,心境平稳了许多,还多生出了一丝清明,于大道上又走近了一步。 这问心阁名声太过骇人,平日基本没有甚么人出入,十分安静。 炼缺日夜在殿前看守,不能离去。若是累了,便打坐闭目养神。 如此这般过了两月。 一日,空中飞过一道白色流光,徐徐降落在殿前。一位金丹真人来此造访,他说明来意,便径直去了问心池。赤松老祖吩咐炼缺过去盯着,自己回屋打坐去了。 炼缺来到此处两月,因为没有来人,他一直没有见过问心池的庐山真面目。此回得了机会,便跟了进来。 进得殿中,见到一个一丈见方的水池。水上烟雾迷漫,虚虚实实看不真切。池水色泽温厚中正,如同温泉,汩汩作响,散发着清淡适宜的药香,看似温和无害。 但见那位真人从容褪去衣衫,露出精壮的上身,信步走了下去。 热泉初始十分平静,也未见到什么异样的变化。待过了一个时辰,突然沸腾起来,如同热油。炼缺往池中望去,就见那位真人面色不善,异常纠结,该是内心有个疑存没有解开,受到了问心池的严厉考问,池水才会有了变化。 这池中之水一时更甚一时,由先前的沸腾变成掀起一尺多高的热浪往那位真人周身扑去,十分骇人。 炼缺心中替那位真人着急,修行数载实为不易,敢于来到此处考问道心的本就是过人之辈。道法庄淼,试问又有几个人能真正悟透。即便有些存疑,大道之路这样漫长,总会有矫正的时候,此刻若是被池水考校太过严厉,折损在此岂不可惜了一身修为。 眼看池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那位真人仍旧待在池中不肯出来。若是在如此严厉的考问之下顿悟了定会大有获益,在结婴之时对于天道的演算自然也多了一分胜算,若是没有顿悟,除了守住灵台清明也别无二法。最后池水蒸腾起一丈高的水柱,一会儿巨热无比,一会儿阴寒至极,如同酷刑。那位真人的脸因为痛苦都扭曲得变形了,哪里还守得住灵台清明,眼看着便要不行。 炼缺见情况危急,也管不得那许多,冒着危险走上前去大喝一声,“真人,快些上来!”他离得太近,那些水柱掀起的水浪也落在他的身上,一会便将他浇透。 池中之人听到呵斥,清醒过来,忙运气从池中跳出,好一身狼狈,暗道,险些坏了修为。他十分惭愧,觉得自己还是托大了些,这回受到问心池考问才知道心境仍旧不稳,看来结婴之事还需等待,先稳定心境再说。 穿好衣衫,真人走到炼缺身边,言辞恳切的道谢。抬眼却见炼缺也是一身湿透,暗惊先才问心池之水泼溅到少年身上,竟然一点事儿没有。他自己刚才如此失态,被那问心池水发问到节节败退,无法坚守,险些失了道心。这位少年炼气中期,竟完全不会招至问心池水的非难,此人若不是心中纤尘不染便是早已窥见了大道奥妙。 不管如何,此子将来必将脱颖而出,光彩摄人,说道,“你且好生守住本真,切莫失了它,将来是你的造化。” 说完便离去了。 诚然,炼缺此时赤子之心,俗念全无,心思玲珑剔透,哪里会被问心池责难。 他坐在池边,静心体悟这句话,将才一切他悉数看在眼里,也有些了悟。 又过了两月,山顶押解来一位女子。这女子被人褪去了法袍,只着白色中衣,怕是动了情念放下门规被送来此地受罚的吧。 押解执法之人说道,“赤松子接令,灵霄峰王婉如无视门规,犯下第一条戒律,念其元婴修为实属不易,来问心池受戒两月,考校心性,掌门命你好生看守,不得徇私。”说完,将人推进池中便离去。 这位元婴真君双眸莹莹水光,满是情伤,一进入水中便异象突起。那池中之水,化作一道尖刀,连番朝她身上刺去。此时若是能放下心中情思,稳住心境,暂能护自己周全。偏偏这位女子执念太重,不肯屈服,一直拼命抵抗。 那水便一会儿化作一条火龙,将她团团圈住,池中温度暴胀。一会儿化作闷雷,直朝她面门上砸去。再一会儿又变作一条闪电,从她胸中穿透而过。各种变化,当真印证了朱志凌所说的七十二般折磨。 此回炼缺守在问心阁里亲眼目睹这般惨状与之前听旁人描述简直就是两件事儿。这等惊天动地的仗势,怕是澧都地狱走一遭也未必有这么痛苦。 可这位真君却死不回还,不肯放下心中念想。轮番的折磨她也只是咬牙忍受着,连哼都不肯哼一声。 炼缺被她慑服,不明白这到底是怎样的痴恋才能让这位女真君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仍不肯放弃心中之念。难道在她心中,大道还没有情爱重要吗? 如此过了一月,炼缺在旁看着都胆战心惊了。那位女真君却仍旧不愿改悔。她比刚来时清减了不少,形容憔悴,体内真元被磨掉了七七八八。 问心池却没有丝毫颓减,铁面无情,依然不停的考问她。一来二往,突然见她周身渗出血珠,将衣衫染红。她真元不济,用来护住身体的最后那一道真元也被池水攻破,这般下去,怕是仙身难保了。 炼缺站在岸上十分焦急,心道怎的这般不会变通。可是他也无法,既然被宗主押解到此处受戒,哪里能够提前释放。 一直端坐在水池不远处的赤松老祖见状开口了,他神色有些苍凉,“王婉如,我念你修行四百年实为不易,你若是同意我替你斩断情丝,也能免去折磨,保住修为。” 池中的女子听闻此话,直直朝赤松老祖看去,眼中满是愤恨不甘,偏又耐不过这种折磨,百般忍耐之后终是流下两行清泪,哀嚎了一声,“动手吧……” 赤松老祖眼神暗了暗,抽出身侧的一把黑色利剑,运动真气往池中劈去。剑气疾射到女子身上,只见她浑身巨颤,似乎比先前还要痛苦几倍。 赤松老祖大吼道,“你莫要抵抗,顺从了它,放下执念,将神识退守识海!” 那女子哀怨的低吟一声,无限留恋的看了眼手腕上带着的一串晶莹珠链,将之摘下抛入池中,才闭了眼。接着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震荡在问心阁内,让人闻之落泪。霎时间,刚才还异常激烈的池水立时平静下来,仿佛那一切并未发生过一样。 炼缺看得目瞪口呆,这便斩断了情根?那一声惨叫在他心中久久不能挥散。如此骇人,这情念是万万不能动。他对自己耳提面命。回头看见赤松老祖神色复杂的坐在那处一动不动,他不敢过去打搅,静静走出了殿外。 …… 接下来的日子,再见没有见过一人。 半年期满之后,炼缺拜别了赤松老祖离开了灵隐山。 第17章 壹拾柒飘零剑法 这次从问心池回来,炼缺感触颇深:渺渺大道,何时能窥见真义并不能知道。若着急突破,行为冒进便会如同那位男真人一样,在池中受许多苦楚险些坏了修为;若是心生执念不肯放开,便会如那位女真君一样,弄得身心俱伤。需得无欲以观其妙,才能拨开云层显露道法真身。 他离开了灵隐山,揣着自己已经完成的两块任务牌去了藏经阁。他打算找一点适合自己属性修习的法术,待到突破炼气后期便要开始修习,为以后门内大比做些准备。 不多时,炼缺到达神妙峰。藏经阁矗立于神妙峰上,此峰巍峨飘渺,气质灵动。走入山中,松坡冷淡,竹径清幽。石阶上树影婆娑,苔花绽破。空中有白鹤遣仙云,林中有飞鸟传书信。到达顶峰,便见一座杰阁宝塔掩映在树木之间,冲天百尺,耸入凌空。塔顶缀一颗巨大宝石,在半空中灼灼其华。这气势,若站在塔顶,低头可观落日,抬手可摘飞星。庄严妙相,一副巍巍道德之风。 此塔共有十八层,外门弟子只得进入第一第二层。 炼缺进入塔中,见到还在此处轮值的朱志凌。说明了来意,朱志凌将之领到第二层,让他自己随意翻看。 塔里面的陈设皆按五行排列,错落有致。他走到木属灵根的那一侧,开始翻看起来。里面各种功法繁多冗杂,让人眼花撩花。炼缺秉着贪多嚼不烂的原则,只打算挑选一本护身的和一本攻击的术法。 只是架上陈列太多,让他犹豫了好一阵,最后选了一本《飘渺神行录》,这本功法适合不同境界的修士使用,说此法练到圆融境界,身法如梦如幻,形如烟波,用来躲闪对敌和逃命再好不过了。还有一部《万青诀》,里面有十种适合木属性修士使用的法术,用来对敌抗击还不错。 炼缺对修习术法不甚在意,他只希望在门内大比之时用得此法能脱颖而出,到时寻个良师,便开始全心修习音攻之术。 碧瑶曾经说过,乐道看似绵软,实则厉害。音攻乃直接针对神魂攻击,神识愈强大之人攻击越厉害,常一击即中,能以一对多。神识的修炼又往往与修行的根基,自身蕴含的灵力有关,神识强大的人一般皆是灵力深厚的修士。这些人若是到了元婴,修出元神,比同境界的修士要强悍数倍。这些内在的修为平时看着式微,没有那些寻常法修招式多变,只待厚积薄发,便一鸣惊人。所以,她一直教导炼缺要打牢根基,不能舍本逐末,呼吸吐纳乃是万本之源,术法只是锦上添花。 炼缺寻思着,他平日独善其身,门中弟子也多友爱,且门规所限,不得同门相残,自不会惹上什么麻烦。他目前只需些防身的技巧,精力主要还应该放在扩充经脉加深灵力之上。 思虑周全之后他便拿出任务牌,将这两本法诀刻录到玉简上走了出来。 朱志凌轮值还有半月才能结束,炼缺告别了她走出藏经阁。路上见着三三两两身穿白色法袍,门襟绣着各峰标志的内门弟子来此处换取功法,那些天之骄子,各个神采飞扬,自信满满,让人看着忍不住心生羡慕。 才走出不远,炼缺便见着一个熟人,止水峰的墨云华。 两年多未见到墨云华,他依然是那样素淡平静却让人不敢逼视。 “见过墨真人。” 墨云华点点头吩咐着,“你在此处稍作等待。”随后步入阁中。 炼缺不知他找自己作甚,只老实候着。他也不知道为何,对一个这样冷情寡性又严肃之人生不出一点疏离之感,在止水峰相处了一阵之后反而生出一丝若有似无的亲近之感,比那个成天温言软语的文浩然还要觉得亲近些。他曾听碧瑶说起墨云华,说他不喜交道,大多时皆在清修,或是外出游历,即使门中也几乎没人与之相熟,加之他在同辈之中资质甚优,修为境界都远超他们,让周遭之人深有些高处不胜寒之感,时间一长,渐渐的多出几分神秘来了。 或许是因为曾承墨云华送莲之情,又或许曾经二人生死一线,在炼缺心中,这个男人是个特别的存在。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墨云华已经走至他身边,淡声道,“走吧。”随手打出一道真元罩住两人御空离去。 待两人到了外门弟子居住的后山,停在空中,墨云华道,“你住哪处?” 炼缺指了山谷一处,两人便落在院中。 正值盛夏,院中桃花绚烂,兰草,铃兰暗香浮动。 墨云华径直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云桃花飘飘洒洒在他肩上停了薄薄一层,他也不伸手拂去。 炼缺因墨云华此举有些受宠若惊,他哪里想得到能劳动墨真人亲自送他回来,遂端上茶水,毕恭毕敬的立在石桌旁。 墨云华浅浅尝了一口香茗,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黑色的丝质锦袋,上面刻满金色符文,“我看你没这样东西,拿去吧。” 炼缺双手接过,原来是一个储物袋。碧瑶临去之前曾说外门弟子不能太过招摇,便不给自己准备这样东西,没想墨云华竟送给他一个。 墨云华继续道,“这是《飘零剑法》,你抽出时间好生修习,将来有益。” “这个我不敢收下,我刚从藏经阁换来一本修习法诀,不劳动墨真人费心了。”这剑法想必是高阶剑法,炼缺哪里敢收下。 墨云华不理会炼缺的推拒,将一枚玉简推至炼缺跟前,不再答话。 两人静待一时,皆无话可说,气氛十分僵冷。 炼缺不知如何打破僵局,只好从屋中拿出琴来,“我为真人奏一曲罢。” 他轻弹一首《苍穹》,原是那日墨云华所赠曲谱上的曲子。 一曲完结,两人沉浸在此曲意境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比当日有些长进。”墨云华道。 “那日在青莲峰上让真人见笑了,这五年虽然少了碧瑶姑姑指点,但我不敢停辍。” 接着炼缺又弹奏两曲,抬头一看,金乌西下,一晃已过两个时辰。墨云华起身,淡声道,“我走了。”也不待炼缺应声便翩然离去。 炼缺望着空中那一抹笔挺孤高的背影,心中有些怅然所失――不知下回何时才能再相见? 他回过神想起墨云华留在石桌上的那枚玉简,探入神识将简中剑法仔细看了一遍,这剑法每招每式皆有详细注解,且用特殊禁制圈禁了墨云华自己舞剑的身法,初看之时让人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有了如此详解,和有个师父亲自教导有何区别?炼缺心念一动,墨真人该不会是特意来此送我剑法的吧? 既如此,我便好生习着,决不辜负他一番好意,他暗自道。只是眼下手中并没有佩剑,可怎么办。他思来想去,想到剑谱中最后写道:练到最高境界,可以意念为剑,此为剑意。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参详这样高深的境界,但是也不能太过于拘泥于外物,随即心生一念,跑到谷中寻了一根桐木枝桠做剑,在院中比划起来。 剑谱有云,世间剑法虽然变化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基本的要式只有那几样,分别是:劈、刺、点、撩、带、抹、拦、击、挂九式。想要练好剑法,须得先将这基本的九式练得分毫不差,这样才能习得好《飘零剑法》。谱中还说,若是九式练得如鱼得水,这世上的剑法观之其一便能看出精髓,自己再加以推演复制,就能学遍众家之长。 炼缺看到这里有些兴奋,若是如此,待他日学有所成,哪里还有什么人可以在剑法上难得住自己。遂下决心,先将基础剑式练好了。 他仔细端详劈字决的要义,即落脚转身挂剑,上步举剑,将真元注入剑中,弓步前劈。又反复看了几遍墨云华于简中的身法演练,牢牢记在心中之后,拿起木棍开始模仿。 炼缺决定每天练习一千次,一直到自己的身法和墨云华分毫不差再开始学习下一个要式。待这九式全部习完,融会贯通之后才学习剑谱中的剑招。 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好歹炼气中期了,肉身比之凡人强上了许多倍。可这每一次劈的时候想要保证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刚好的位置上却着实不易,只能做一次改进一次,一遍一遍的照着墨云华的身法模仿,琢磨。待一千次挥完早已四肢酸麻,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 他这样白天练剑,夜间习琴,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 两月过去,劈字决也舞得有模有样了。 这一日清晨,他刚推开房门,便见院内站立一人。 “墨真人?”炼缺大惊,他不曾想墨云华竟然再次光临他的住处。 墨云华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显然是来过一阵了。 “墨真人,多谢你所赠剑法,我这两月每日都在练习。”炼缺道。 “琴艺可曾荒废?” “不敢荒废。” “那奏上一曲。”墨云华淡淡说着,寻了石凳坐下来。 炼缺不明此举含义,老老实实的从房中拿出琴来,弹的还是那首《苍穹》。 一曲罢了,墨云华眉头轻皱,良久才开口道,“无甚长进,竟舍本逐末。”他语气平静,听不出甚么情绪,眼神无波,只淡淡看着少年。 炼缺心中忐忑不安,他这些时日钻研剑术确实怠慢了修行,只得低头轻声说道,“我知错了。” “以灵力为源,以气为本,方是正途,日后要用心体悟,我走了。”说罢,墨云华头也不回的走了。 墨云华虽然连恼怒的话也没有说上一句,炼缺却羞愧不已。须知修行第一要义便是灵力和心境,只有打稳根基,修为上来了,对音律的感悟,对剑法的控制才会更加精准。他之前只想赶快习得剑法,想到日后见到墨云华可以演示一番,得墨云华夸赞自己几句,没想到墨云华一眼便看到破绽。这让炼缺心中很是纠结,心想真人如此提携自己,却教他失望了。可他随即又想到,墨真人如此严厉,也是为了自个儿好,以后要谨听教诲,再不教他失望了才好。 第18章 壹拾捌神行若风 炼缺盘算着墨云华约莫再过两三月又会上门来检阅自己,便每天勤学苦练。他白天练琴习剑,夜间打坐修行,没日没夜一刻不曾停歇,就连朱志凌来到院中,也没有拨下时间与她玩耍。朱志凌从藏经阁回来,瞧过他两回,不知他受了什么鼓舞,这样卖力,也不好意思过多打搅,便回自己屋中闭关去了。 如此过了三月,炼缺终于将劈字诀练熟了,这三个月里,他夜间静心体悟呼吸吐纳,感受体内灵力的变化走向,加之在问心池的那些感悟,他又接连突破了大赦,气穴两处窍穴,周身灵气更充盈了些。 有了这些成绩,他心中便开始期盼着墨云华的到来,想着墨云华来时看到自己这样受教,定然会有些欣慰。他也知道,墨云华性子冷清而且严厉,若能得墨云华夸赞一句,现下只是想一想,心中都颇激动。有了这些思量,他那股期盼越发显得蠢蠢欲动。 可是待到第四月,大雪都封山了,也不得见墨云华的踪影。 “难道上次墨真人失望了,便不来看我了吗?” 炼缺从出世到现今,不是治病便是修行,一直处在深山避世不出,从未经历世事,心中一片澄澈,喜怒哀乐皆随本性。 此刻既如此想,愁惘便接踵而来,心中一时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儿。 待朱志凌寻到院中,见少年满面愁容,失了前几月那股兴冲冲不知疲累的劲。 等到问清了缘由,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朱志凌厉声道,“大道无情,且多生寂寥。艰难险阻,哪一个不是自己闯过去,你只有坚定心性,明白自己要什么,才不会在这茫茫途中迷失了方向。现下你却如此耐不住,竟然随着他人的好恶在此处自怨自艾,患得患失,成个什么样子?你且好生练着,只为了你自己好。若是还要一意孤行,听不进我劝导,我也不管你了。” 炼缺被好友一连串的怒喝骂醒了神,心中好些思量,道,“是啊,这漫漫仙途,我若要走下去,也不是为了得个别人的赞许,而是为了我心中的道旨。真人他若有意点化我,我则感激不尽,日后寻得机会必将报答,若是从此便不往来了,我也要遵从本心往下走。” “孺子可教。”朱志凌大感快慰,“以后休得如此。况且墨真人也是苦修之辈,哪里能有那么多闲时间来到你这处,他曾指点你一二便是你的造化,你又不是他的徒儿,凭甚屡屡前来考校你? ” 听到这话,炼缺心中一哽,“你说得是,我受教了。咱俩且好长时间不得聚了,你突破炼气后期我还没为你道贺,今日便不醉不归!”随即,从储物袋里取出两坛清酒,一人一坛在树下对饮。 朱志凌舌尖卷了一下残留在唇上的汁液,问道,“这储物袋你从何处得来。” “墨真人相送。” 朱志凌拿着储物袋仔细端详了一阵,“他待你与别个着实不同。墨真人虽是同辈英杰,但是门中众人对他知之甚少。他鲜少露面,又不苟言笑,对你倒是真个不错。” 后半夜,两人相谈甚欢,最后何时醉去都不自知。第二日清晨,阳光穿透云桃树,撩拨着眼皮,两人才醒,随即相视一笑,炼缺道,“谢谢你。” “跟我客气这个?你心里懂了便好,接下来好生修炼,还有十二年便要门内大比了,我必定会冲击筑基,拔得头筹,你莫让我失望。”朱志凌说完,挥挥手推开院门离去。她行动如风,衣袂飘飘,那身姿,竟带着几分男子的洒脱俊逸,很是不凡。 炼缺得到开解,愁绪烟消云散。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修炼,自己现在连仙家门槛都未触到,若不努力,这次门内大比便要失去资格了。 接着三年,他闭门不出,苦修不辍,终于打通了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上所有四十五处窍穴,突破了中期,进入了炼气后期。此时,内视丹田,便见丹田之内气海汇成一朵巨大的星云盘旋其中,经脉之内的灵气也足有半指粗细,生机勃勃。 他的《飘零剑法》上那九招剑式也练得像模像样,和墨云华有七八分相似了,对这三年的闭关潜修,他自己十分满意。 只是,随着修为的提高,炼缺心中渐生疑惑。他发觉,每当夜里修炼之时,便隐隐感受到一丝清凉灵气自百会穴涌入体内,这一丝灵气与经脉之中的木灵气并不相会,而是直往肉身之中钻去,带出一股极愉悦的感受。内视自己的经脉之时,也找寻不到这股清凉之气的踪影,十分诡异。好在这丝外来灵气对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害处,反倒在夜里修炼之时,更容易守住心神,进境更快一些。他也发现了,自己与同为炼气后期的同门相比,肉身似乎精粹许多,也说不上甚么原因。 炼缺为了此事暗自思量很久,难道是因为自己曾经魔气入体,所以与周遭之人的修炼历程有些不同?他曾听留云说过,魔修肉体强横,自己这精粹的肉身难道得益于魔气?可是他体内丝毫探寻不到一丝一毫的异样气息,虽然有些古怪,倒也没有给他造成什么困扰。又或者是因为爹爹曾用五百年真元为自己加持? 不管怎样,炼缺都打算按下不动,自从上次在问心池被赤松老祖不分青红皂白的折辱了一回,差点断送性命,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不敢随意暴露自己的过往。毕竟门中不乏这样仙魔妖誓不两立的同门,还是收敛点好,若是被那些人得知,岂不又会莫名其妙被人折辱。他只能等到筑基以后,境界有所提高,再来探寻这丝外来灵气到底是何种气息。 这次出关,炼缺并不着急继续突破。离门内大比还有九年时间,按着自己的进度,突破炼气后期冲击筑基还是有七八分把握的。现下应该先稳住境界,扩充经脉,到时筑基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这几年他练剑初成,虽然还没练出剑招,于剑道上却也有些微领悟,已经能在挥出九招基础剑式的时候挥出一丝凛然剑气,日后好生参考琢磨,待到筑基也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想到此,炼缺心中颇有感念:闭关一晃三年多过去了,墨真人都不曾现身,或许真个忘了自己吧。 定了定心神,炼缺心道,墨真人于我有恩,我和他亦不算有多少情分,他待我还这样宽厚,我怎能计较于他。且我们之间境界修为差距如此之大,也无法与他平等相交,想这些作甚?眼下要做的是修习从藏经阁换来的两本法诀,为大比做准备才是正事。 他拿出储物袋中的一枚玉简仔细观看一番。这一枚玉简包含适合木灵根属性的法术十来种,譬如有催生法,即在斗法之时将种子催生成植物,或缠绕,或攻击,或护持自身。也有隐匿法,即将自己气息与植物气息相融,隐藏在植物之中,躲过他人神识的搜索。还有布阵法,即按照植物不同的阴阳属性排列布阵,将他人圈制在自己的法阵之中进行攻击,用树木作法,气息自然圆融,没有那么多人为的痕迹,容易被人忽略误入阵中,也算是个绝妙的法术。如此还有几种,不再赘述。 炼缺心想,自己有了飘零剑法,也习得一些时日有了基础,一旦对敌,不至于太过仓促,好生参悟着必定有用,现下只是炼气修士,不必贪多修习过多法术以免乱了心神,这本《万青诀》倒是不用着急学习。反观自己却一点防身躲避的技巧也没有,若是对敌不济,便只能生生受了。此时该先练习这门技巧,有了保全的手段再谈别的也不迟。于是,神识探入刻有《飘渺神行录》的那枚玉简,细细琢磨了一天,打算从它开始。 《飘渺神行录》只是一部教人驭气行走的要诀,主要有腾,挪,转,侧,躲,闪,避七要式。无论何种灵根属性修为境界都可以使用。此法诀的身法要式皆按照五行八卦排列,它只需修行之人打出一点真元于太冲和丘虚两处,运动足下,按照要诀便能使出快速变幻的身法。当然,修为境界越高,对灵气的掌握越精准之人,身法便会越快,看似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因此名曰《飘渺神行录》。此法还有十六字要旨,曰“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 炼缺按着身法要诀琢磨一阵,叹道,果真神妙。只是若要到达有如神行的境地,还不知要花去多少功夫苦练。 他收束心神,往太冲,丘虚两处注入一道真元提起一口气照着法诀中的步法走了起来,立时脚生烟尘,行踪诡谲,身法多变,有若神助。他平时运起真元奋力拼跑也不及今之一二,腾挪躲闪皆在一念之间,最妙的是如此之快的速度,若要止身立住,也不费吹灰之力,宛如闲庭信步,让他大为惊喜。有了这般身法,以后斗法之时自保又多了分信心,且若能趁其不备进行攻击,还得了些胜算,正是一举两得。 这样想着,他更加用心了,一遍一遍的照着法诀练习。只见院中一抹青灰色的人影宛若水中洛神,罗袜生尘,行走之风带动蹁跹的桃花,漫天起舞,真真一副灵动仙姿。 炼缺这样勤学苦练了三个多月,脚法逐渐纯熟,运用真元时也不像初时那样耗损巨大,只需轻轻提起一口气便成,走起来行动如风,更多了些飘逸潇洒的味道。 第19章 壹拾玖结婴现玄武 这日,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炼缺独自在院中练习挥剑。 突然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鸣,仿佛地动山摇那般震颤不已。谷中鸟兽皆受了惊吓,纷纷四下逃窜。 不多时,只见南方天际聚集了一片厚厚的黄色云层。云涛翻滚,慢慢向合虚山脉的一处涌去。 炼缺不知出了甚么事,他来上清门九年多,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动静。 正犹疑着,朱志凌跑到院中。 炼缺问道,“这是怎么啦?难道是有人入侵?” 朱志凌背着手,抿嘴狡黠一笑,“怪你没见识,该是内门之中哪位前辈突破了吧,这是突破的异象。” “我以前从未见过,哪里得知,是结丹了吗?” 朱志凌凝眉道,“看着不像,以前年幼我还身在家族中时,曾见过族里一位长老结丹,那动静似乎没这么大,眼下该是哪位金丹真人结婴了吧?” 两人边说边抬头朝南方观望,云层朝山中越聚越多,也越来越厚,渐渐的汇成了一片云海,黄中带着金色,逐渐将山头压得严严实实。 “也不知是哪座山峰的真人……” 朱志凌喃喃着。 炼缺轻跃上云桃树,立在树的顶端。他将两道真元汇入眼底,定睛一看,那群山影影绰绰之中,有一座正被黄云裹挟,地点似乎就是…… “止水峰……”他脱口而出。 朱志凌听闻也跃上枝头,并排站着,“嗯……还真有点儿像是止水峰的地界,只是墨真人进境也太快了些吧。”朱志凌有些不敢置信。 “这话怎么讲?”炼缺道。 “墨真人不过一百四十多岁,双百之内结婴之人便可被视作奇才,这次若真是他结婴了,可不要成为我华夏第一人。” 炼缺只知道墨真人修为深厚,哪里知道他还这样年轻,碧瑶金丹中期的修为,可寿数已经两百多了。 “墨真人将来必定要堪破出窍。”朱志凌心神向往之,“修炼就是为了追求长生,一朝得道能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享受天地遨游之快活,一旦炼气入体,寿数过百,筑基再增寿两百年,到了金丹,再添四百寿数,果真结婴了,便成就地仙,也算得了半具仙身,可生而不老,寿数能达两千,墨真人这般年轻,还有大好时间参透天机,日后悟到真妙,便可化去劫雷成就天仙。” 两人一问一答的聊着,只见那黄色云层“倏”的一下突然被那座山峰全给收了去,一点儿也没留下,天地间刚才还电闪雷鸣,现下也静得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听不见半点声响。 树上一男一女从没见过这等阵仗,不知是好还是坏,皆屏住了呼吸只耐心候着。 炼缺有些担忧,这若真是墨真人结婴,可别出了什么差池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让人的心悬着久久的下不来,甚是磨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炼缺攥紧的手心里都冒汗了,突然就听见群峦之中传来一声轻啸,黄色祥云又突突的全冒了出来,在空中散开,演化成一只巨大神兽玄武,活灵活现,如若真灵降世。玄武周围环绕各种水中异兽,不计其数。 玄武大口一开,喷出一道黄色气流,空中下起了绵绵细雨,整个合虚山笼罩在烟雨之中,山中万物受了泽被,纷纷抽出绿芽,开出新花。炼缺院中的桃花也比往日盛了许多,一片祥和气象,生机勃勃。 感受着这样庄严神妙的气氛,炼缺二人皆久久无法言语。 待异象完全消散才从树头跳下来。 “这该是结成元婴了吧?”炼缺喃喃着。 “嗯,该是。这等气象,连神兽玄武都召唤出来,可见墨真人修为之精深,常人难以想见。这等奇才,一千年也难得见到一个啊。”朱志凌感叹到,“我等何时才能追上他……” 炼缺面有欣羡,“结婴天象每个人还不同吗?” “那是当然,大部分人都只是出现一点祥云,不消多时便散去。修为扎实点的,也能召出一点异象,譬如,雷鸣,闪电,又或者出现异兽祥云。像墨真人这样能在结婴天象里幻化出真灵玄武的并不多见,且玄武还能召唤一场瑞雨,这不是天降奇才是什么?他这一结婴,必定引起掌门的注意,以后定是门中显赫的人物。”朱志凌有些激动,“当然,我们也不能妄自菲薄,他虽资质优秀,我却勤能补拙,只要道心坚固,一定能求得大道。那什么结婴天象,什么两百岁以内结婴,都只是虚无外物,不必看得太重,我且追求我自己的道。炼缺,你也是个天资过人的,千万别荒废了。” 两人相互鼓励了一番,朱志凌才离去。 她走后不久,虚空之中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声如洪钟,缓缓道,“止水峰墨云华年一百四十二,天纵奇才,心思敏慧,于今日结成元婴,册封元婴真君,法号云华,册封大典于下月十五在万仞峰举行。” 墨真君怎的这般随性,连法号也不特意取个?炼缺想着,转而又觉得人生在世何须被这些身外之物所累,不就是个称呼,何必较那个真,他这样一想,又觉得墨云华心思空明,对墨云华更为景仰。 黄昏时分,文浩然来到院中,说下月十五元婴大典,门中往来宾客众多,让他待在院中哪里也莫去。 炼缺明白自己眼下身份太过低微,还轮不上去万仞峰观摩这等大礼,乖巧的点头答应。 文浩然知道这孩子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牵起嘴角笑道,“你当我特意来挖苦你的?是你碧瑶姑姑要来参加大典,托我嘱咐你好生待在院里,她观礼完了之后要过来看你。” “真的吗?”炼缺立马雀跃了,他也快十年没有见到碧瑶了,心中想念的紧。 文浩然和炼缺相处久了,见他心思敏慧天资灵悟,对他十分喜爱,疼爱的摸了摸他的头,道,“真的,我诓你作甚?还有一事我要提醒你,你现在既到了炼气后期,就该抓紧时间,若有机会突破筑基,到时候只要进了门内大比,可入我门下。这些日子,你若是有疑难,直接去玉竹峰寻我便是。” “谢谢文真人。”文浩然提到拜师,炼缺心中倒是想起一个人,只是这人该是不会收自己做徒弟吧。 两人又谈了些修炼事宜,炼缺挑出近日修炼遇到的疑惑请文浩然指点。文浩然这些年时常过来院中指点炼缺,两人亲近许多,可炼缺始终没将练习《飘零剑法》之事告诉文浩然,他单纯的认为这是他和墨云华之间的事情,不需要告知文浩然。 到了第二月的十五,结婴大典如时举办。炼缺静坐院中,要看空中流光闪逝,各种灵禽异兽在天上飞奔,皆是各门各派受邀来参加大典的贵客。他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清静派的仙鹤,一直呆呆的望着。 此时,他在门中地位低微,那些热闹和他有什么相关。若不是和墨云华相识一场,他今日应该和往日也没什么不同。可如今,他却会为墨云华高兴一阵,这就是缘分。 过了午时,院门被人敲开了,进来一位身穿白色罗裙,素雅温柔的女子。 “碧瑶姑姑!”炼缺看到来人,飞奔了去紧紧抱住她。 这十年未见,他由青莲峰顶的那个懵懂小孩儿长成了一名温和灵秀的青年,身量高了许多,足有七尺八寸,碧瑶堪堪到他的肩膀,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两人皆十分激动,过了许久才分开,碧瑶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名俊美无暇,风华绝代的青年,痴痴道,“炼儿?……” 女子拾起青年的手,这和她记忆之中那位宛如谪仙的男子的手一样,修长干净,温润如玉。她心中抑制不住的涌起一股酸涩,“炼儿,我快要认不出你来,你都和你爹爹一般高了。” 炼缺扬声笑道,“姑姑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和炼儿记忆之中一样好看。” “这十年,受了不少苦吧,姑姑也没来看你。”碧瑶拉着他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阵,见他气血充盈,脉搏张弛有力,“基础打得不错,我也放心了。” 炼缺拉着碧瑶到云桃树下坐下,给她沏了杯茶,两人述说了些十年旧事,都十分感怀。 “姑姑,你可得到过我爹爹的讯息,他出关了吗?” 碧瑶神情一收,“没得。留云不曾联络过我。”她眼神有些黯淡,“不过,他当年临别之时说了闭关至少也要百十年左右,还不到时日,估计还未出关吧。你放心,留云若是联络了我,我必定会告诉你。” “姑姑……”炼缺心中万分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将留云的真是身份和盘托出,眼下碧瑶为留云这样挂心,乃是真心相交,一再相瞒显然失了厚道。可他又担心碧瑶当真知道了留云实为妖族,会恼恨留云当初的故意欺瞒,还会不会相待如初呢。况且,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如赤松老祖那样人妖誓不两立,冒然将留云身份宣之于口,还不知碧瑶是否能够接受。 炼缺心道,看来这件事情,还是等爹爹出关了,自己和姑姑说罢。 “怎么了,炼儿?”碧瑶见炼缺迟迟不说话,抬起头道。 “没事……我只是看姑姑神色之间有些疲累,心中担忧……” “你莫挂心,我很好。这几年你没荒废琴艺吧?” “我奏上一曲,姑姑不就知晓了。”说罢,炼缺拿出瑶琴弹了一曲《净幽思》。 碧瑶听后很是欣慰,知道此子没有让她失望。她正了正神色,开口道,“再过几年便是你门中大比了,你要好好表现。我这次来也是有一曲想要教你,你好生学着。”说着,素手上来拨琴。 琴音一出,院中的空间立时被搅乱,云桃花被音韵卷成一个粉色旋风四处飞窜,将地面砸得烟尘四起。炼缺的神魂被扰,似要震裂般的发出疼痛,他不得不抱紧头蜷缩起来躲避乐声的攻击。 ……这就是音攻?好生厉害。 碧瑶弹奏的为当日留云赠送的《九羽霓裳曲》,她此刻用了半成功力,只为考校炼缺的神识修炼到了何种地步,她见炼缺虽然痛苦,却还能承受,心中老大怀慰。 一曲完了,她将炼缺从地上扶起,往他脉中输入一道真元,炼缺立马感到身心舒泰,“此曲是姑姑新作的吗?” 碧瑶摇摇头,“此曲名叫《九羽霓裳曲》,我现在便教你。” 炼缺担忧道,“姑姑,你不是说若不是亲传弟子,不能随意授之音攻之曲吗?” “这个无妨,此曲乃你爹爹所赠,我并不算违背门中训诫。留云说此曲为仙宫神乐,曲子本身就蕴含一股扰乱神魂的神力,你弹奏之时,往指尖运送一点真元便能发挥其神妙,我刚才若使出门中音攻技巧,你早已神魂俱裂,化作一g齑粉了。” “这样厉害?”炼缺想到自己手中那枚玉简,难怪爹爹之前那样耳提面命,果真不是凡品。 碧瑶交待清楚之后打出一道隔音壁界,开始教授《九羽霓裳曲》。 炼缺悟性超常,不出三遍就掌握了曲中要义,只待日后参悟琢磨。 第20章 零贰零真元凝剑 学完《九羽霓裳曲》,碧瑶又仔细询问了些炼缺平日所学,听到他说起墨云华送过一本剑谱,有心教他习剑,大为震惊,“你是说墨师弟?” “嗯,不过三年前他离开之后就再未来过,许是失望了吧。”提起这事,炼缺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碧瑶笑道,“那是因为墨师弟回山中闭关结婴去了,哪里会有时间过来看你?” “当真?姑姑?”炼缺闻之双眼绽放异彩。 碧瑶见他如此孩童心性,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般,拍了拍他,道,“莫这样孩子气,结婴闭关大多数人都是三年五载的,我还能唬你。” 炼缺得了信,突然有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感觉,喜不自禁。 碧瑶道,“墨师弟性子有些冷,该是因为你那年在他炼琴之时相助于他,想回报你,又不愿多说,便送你一本剑谱。” “姑姑,我若是有机会进入内门,拜墨真君为师,你说好不好?”这话在炼缺心中酝酿很久,也只和碧瑶一处时才能说出口来。 “我看有些难,墨师弟性子孤清,不喜打搅。金丹初成时就有人慕名想拜他为师,被他拒绝了。之后上清门连续三届的门内大比,他虽有参加却从不提收徒之事,直言清静惯了无需他人作陪。” “这样吗?”炼缺喃喃道。 碧瑶笑了笑安慰道,“门中修为精厚的师兄弟很多,想找个好师父不难,另外每次大比之时也有不少元婴真君有意栽培新人,你且看看,墨师弟这里你不要深想。” “嗯,我省得,姑姑,文真人还说愿意收我呢。” “是吗,那样好极。文师兄和你一样是单木灵根修士,他金丹后期,资质不凡,结婴定在不久之后,你若得他青眼也是好事一桩。且他还未收徒,你若去了,便是首徒,自然待你不薄。”碧瑶十分高兴。 炼缺很是奇怪,“文真人也不曾收徒吗?” “嗯,都是些过往旧事,你不必知道。” 随后两人说了些话,炼缺将朱志凌引荐过来。朱志凌一副男子装扮,言语豪爽,也很得碧瑶欢喜。 三人聚了一会,碧瑶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碧瑶走后,朱志凌也不多逗留,离门内大比所剩时日不多,她不敢有半点懈怠。 待人都散了,炼缺重新抚弄瑶琴。他将才只是强行记住了《九羽霓裳曲》中的各个要领,并没有多加领悟。现下独剩他一人,便一句一句轻轻拨弹,细细揣摩曲中意境。他心神皆沉浸于曲中,丝毫感受不到时间从指尖流走,一晃玉蟾已挂上了树梢。他灵光乍现参悟到一丝精妙之处,便试着往指尖放出一点真元,只见指尖白芒一现,灵力随音波泛起层层涟漪,如水中凌波,波光潋滟。时空被《九羽霓裳曲》中释放的威压拉长变缓了,云桃花瓣儿被一股推力托承到半空,直到炼缺收住曲音才缓缓坠落下去,像是下了一场花雨,异常好看。 院门外有一男子立在半空,静静看着此景,跟着音韵试图了解曲中意境,只觉得此曲蕴养丰富,竟比门中搜罗的那些上古名曲还有神妙。 一曲罢了,男子也回过神来,看着仍在院中奏琴的炼缺,三年多不见,他已然从当初那个翩翩少年蜕变成了一名瑰姿艳逸,如玉无双的青年。 男子按下云头,低声说道,“这几年长进不少,日后还需努力。” 一道清冽的声音划破夜空,炼缺闻之惊喜的抬头,“墨……真君,你来了?” 墨云华点点头,徐徐走到炼缺身旁坐下,顺着刚才的记忆拨起琴弦,那渺渺之音便如曲水流觞倾泻而出,与莹莹月色共鸣。 炼缺愣愣的看着身旁坐着的男子那双白净修长的双手行云流水的拨动琴弦,暗道,墨真君果真是个奇才,一听便会。 “此曲叫做什么?”墨云华淡淡问道。 “回真君,名《九羽霓裳曲》。” 炼缺望着墨云华,三年未见,结婴之后,墨云华更甚从前,眉目沉静,气宇高华,湛然若神明。再想到自己,炼缺暗叹两人天差地别,墨真君如今修得半具仙身,足有两千寿数,自己寿数则堪堪过百,肉身凡胎一尊而已。他忆起那日留云在归墟海的教诲,自己区区寿数于墨云华只是红尘一瞬,如白驹过隙,转眼便烟消云散。心道,“如此云泥之别,即使我真心与之相交又有何意义?”他如是想,也不知怎的,心中竟冒起一丝悲凉。 墨云华见青年神色不妥,道,“你心境不稳,受此曲影响颇大扰乱了心神,先打坐凝神罢。” 炼缺赶紧盘腿坐下,是了,此曲对神魂触动颇大,定是自己弹奏之时没有守住心神被反噬了才会闹出这样的情绪,先稳定心境再说。 时间分秒流逝,他心神渐渐安宁,回归寂静,两耳充闻一曲绵长悠远的《净幽思》。墨真君是在为我安神吗?炼缺悄悄想,心中一暖,睁开了眼,“谢谢真君,我大概是好了。” 墨云华停下来,淡淡答道,“那便好。你修为浅薄,抚琴之时时刻记住守住心神,如若无力守住,且往你脖颈中的那枚佛心木上打入一道真元,也能帮你护持一二。” “多谢提点。”炼缺再次道谢。 墨云华点点头,背过手去,“剑练得如何?” “粗鄙不堪,又要让真君失望了。”炼缺面色微赧,这三年他虽然刻苦练习,不敢停辍,但心知墨云华要求严厉,他便觉得墨云华定不会满意。 “使出来看看。” “嗯。” 炼缺随之拿出那截日日练习的桐木棍,将每天挥洒一千次的九招剑式一招不拉的使了出来,招式之中带着些微初成的剑气,散发出来形成一道刚劲冷风,将院墙上刻出一道道痕迹。 墨云华见他练习不到四年便能形成剑气,知道他平日定是勤学苦练,面色稍柔和了些,道,“还不错,只是还需努力,姿势有些不稳,灵力在体内便会受到阻滞,无法全部发挥出来。” “明白了,日后练习我会多加注意。”炼缺随后在心中暗道,以后还需多多揣摩玉简之中的身法影像,下回再见墨真君时也不必如此尴尬。 墨云华不知道炼缺那些小计较,他抽出炼缺手中的那截桐木,指尖现出一点白芒。白芒倏的一下包裹了那根桐木,不多时,桐木竟凝成了一把木剑,“桐木质地坚硬,做成木剑也能将就,你又是木灵根,应该能发挥其长处。待以后筑基出外历练,再去寻把好剑不迟。” 炼缺拿着这柄墨云华凝练的木剑,欢喜不已,“赠剑之恩,我以后再报。” “举手之劳,毋须记挂,我去了。”说完,墨云华又如往常那样不待炼缺道别便飘然离去。 炼缺自那夜得了这把桐木剑,修炼比往时更加勤奋刻苦些。 …… 日月轮转又是一年,炼缺这一年又有了些长进,挥剑时姿势稳当,灵气随着剑气畅通无阻的使出来,初见凛凛气势。 朱志凌过来院中找他,告诉他自己已经炼气圆满,只待时机成熟便打算冲击筑基。 炼缺为她好一阵高兴,朱志凌三灵根,在这遍地都是双灵根和不少单灵根的资质优秀的修士之中,十分少见。她若不是心志坚定,又勤学苦练,哪里能有今天的成绩,遂道,“志凌,先恭喜你,终于要跨入筑基了。” 朱志凌却没有那么高兴,“哪里那么容易,炼气圆满的修士之中,十之有八不能筑基成功,终日困于炼气圆满不得寸进,最后无奈老去。我昨日去山顶拜访阳长老,且听他说,筑基最好一次成功,倘若第一次失败了,丹田气海用来凝成元液的那些灵气便会亏损,再要补上要花去数倍的时间。且一次没有筑基成功,容易存下心结,待到第二次再行冲击之时,也容易畏首畏脚,导致失败。所以,最好准备充分再行筑基之事。” 炼缺深以为然,道,“阳长老说的有理,还有七年,你且不要太过心急,以免坏了大事。” 朱志凌点头道,“我省的。修行本是水到渠成,冒进不得。重视根基本源才是修行之根本。只是,我乃三灵根修士,平日里呼吸吐纳吸收的灵气太过杂乱,经络之内杂质颇多。筑基之前,首先要做的便是祛除经脉中的杂质,再运行真元将灵气汇聚丹田压缩,一滴一滴化成元液。我曾在藏经阁轮值,翻看了不少有关筑基的轶闻,知道大多人在冲击筑基时失败,就是因为没有将体内杂质悉数清除,便着急凝成元液,最后因为后继不力导致失败。若是如你这样单灵根资质,体内杂质甚少,便不会如我这样麻烦。”说完,朱志凌第一次在人前露出无奈的神色。 炼缺从未见过朱志凌这等模样,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她平日心高于顶,做事果敢决断,丝毫没有一般女子的忸怩作态优柔寡断,如今却为此事颇多烦恼,让炼缺心生不忍,遂安慰道,“志凌,你莫太过担忧。我也曾听碧瑶姑姑讲过一些筑基的事情。这世上也有不少三灵根,甚至四灵根,杂灵根的人成功筑基了,功夫不负有心人,你从现在开始便一心一意的排除体内杂质,待差不多时,再考虑筑基之事也未尝不可。” “这个我也想过,只是靠呼吸吐纳排除杂质谈何容易。我灵根驳杂,呼吸吐纳之间便会从外界带进许多杂质进入体内,真要等到清除干净,得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怕是我有心也无力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有一种丹药叫筑基丹,专用来清除体内杂质,助人突破筑基的。”说到这里,朱志凌颜色一动,眼中放出光亮。 炼缺皱眉道,“我听文真人讲过此丹。只是我门中双灵根,单灵根弟子皆不需要此丹,门中也没有人专门炼制这种丹药,你打算从何处得来?” “自然是去门外坊市先寻寻看,花上些代价或许能求得。再若不行,我便自去寻那炼制筑基丹的灵草,求个炼丹师帮我炼制便是。”朱志凌道。 “如此也行,你何时出门?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告诉我,我也帮你留意着。” 朱志凌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我明日下山,你不用总记挂我,自己需得抓紧时间,争取大比之前筑基。我一旦得到此丹,便立马回来。” “我省得。”炼缺看着这位相伴十一年的好友,心中很是不舍,知道她此去任重而道远,“你外出切记小心,好生照顾自己。” 朱志凌痛快说道,“知道,明日你不必相送,各自保重就是。” “既要别离,我们也别这样悲悲戚戚,我这还有两坛酒,以酒代言吧。”说罢,炼缺取出两坛酒,分一坛给了面前好友。 两人拿起酒坛对饮,也不知何时喝完何时醉下。 待第二日拂晓,桃花树下只剩炼缺一人,朱志凌不知何时已悄悄离去了。 第21章 贰拾壹志凌寻丹 那日分别之后,炼缺一如往常按部就班的修炼,偶尔,墨云华会来院中指点一二。此处揭下不表。 却说那朱志凌,也算的上是女中英杰。她一个三灵根,勉强算得上资质中等,可是在上清门这样的巨派之中,门中皆精英,她却显得有些不入流了。若是如她这般资质,莫说女子,便是男子,也会自去寻个二流山门,还能在门中得些机缘受到重用,资材功法也是手到擒来。她却偏向虎山行,愣是在上清门外门甄选之时过三关斩五将,得阳长老青眼破格进入。只是进得门中又是好一番拼搏,在旁人看来,这又是何苦? 这次下山寻筑基丹不就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上清门在合虚山传承一万五千年,围绕着此处有着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和二三流小门派。这些门派家族势力强大些的还能占据山头,避世不出。若是实力太过弱小,也守不住地盘,只能迁居入世,和凡人杂居在一起,便是门中之人所称的“坊市”。上清门周边有两个巨大的坊市,一个名曰东陵,一个名曰西陵。 坊市依傍在上清门外山,鱼龙混杂,也颇为热闹。 这些小门小派和修真家族,资材太少,只能通过做些修仙生意来营生,互通有无。因上清门乃华夏巨擎,自然与别的门派周边的坊市有些不同。这里地处合虚山麓,受到上清门管辖,秩序井然,有条不紊。虽然仙凡混居,也颇有些仙家气派。坊市里还住了不少散修,大部分是来碰碰运气,寻些机缘的。 朱志凌所去之地是东陵坊市,这边离她住的外门比较近。她对坊市颇为熟悉,因她出生在一个小的修真家族,从小便在坊市之中出入。 她下了山兜兜转转来到一条专卖丹药的街道,寻得一间大些的店铺走了进去。 店中小二一见是位身穿上清门外门弟子法袍的修士,十分客气。掌柜从店中走了出来,亲自相迎。虽然来人还只是个外门的炼气期修士,可是这个地界,谁不知道上清门的规矩。不管何人,进来都只能是外门弟子,须得通过门内大比,得到认可才能进入内门。此人看着年纪轻轻,说不得还有大好前途,不能随意冒犯。 朱志凌见这位修为深厚无法看透的男人朝自己笑脸相迎,心中了然。自己若不是背后靠着上清门,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会待自己这样客气,她朗声道,“掌柜,我来此处只为寻一枚筑基丹,店中可有?” 掌柜笑着答道,“筑基丹何等珍贵,我店里不曾有这样物事。” “那请问掌握可知道这坊市之中,有哪家店铺兜售这样丹药。” 掌柜道,“怕是坊市之中无人贩卖,倘若真有,那些修真家族和小门派也都哄抢了去。” 朱志凌也知道来此处只是碰碰运气,不能当真,并不丧气,谢过便告辞了。 她寻思着坊市里既然没有人卖成丹,自己便去找个能够炼得此丹的人,集齐了材料请他帮忙炼制也是一样。于是,转身去了另一条街铺,那边有十多家专为他人炼制丹药的铺子。 随后,她一家一家找,一家一家问,从街头走访到街尾,竟无一人能炼制此丹,都说此丹难练,有些秘法诀窍并不为外人道。朱志凌心中也很明白,她幼时在家中便曾听说,此丹的秘方被一些大门派牢牢掌握在手中,小门派收受的弟子本来资质就差些,加之筑基丹稀有,也发展不出什么气候。须知,只有筑基才算跨入仙家门槛。炼气修士何其多,筑基修士却是十中一二,乃人中龙凤。 晃悠到最后,还剩一家炼丹商铺没有造访。朱志凌也没抱太多打算,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就去别的地方看看。她进入铺中,就觉店铺十分冷清,既没有小二,也没有客人,掌柜独自一人端坐在铺中,正在打坐,似乎一点也不为没有生计而忧心。 朱志凌顿住,轻咳了一声,掌柜听到声音睁眼抬起头来,见到一位俊俏中带着几分英气的女子走入店中,这名女子作男子打扮,穿着上清门外门弟子的法袍,别具一格。 “请问掌柜,店里可否能代为炼制筑基丹?”朱志凌看着这位盘坐着的男子,这名男子并未如先前那些掌柜起身相迎一脸热络,反而神色不动,似乎并不把她的身份放在眼里。若要说他待人轻慢也不见得,这人面相生得凌厉倔强,一双丹凤眼精光闪射,薄唇紧抿,有些桀骜不驯。 男子并不回答朱志凌的问题,径自问道,“这位道友,你可知你门中是否有位名叫留云的道长,大概出窍修为。” 朱志凌没想到此人一上来便打听门中之事,道,“出窍老祖哪是我这样的外门弟子能够随意打探的,若是进了门中,拜了哪位真人或者真君为师,说不得能知道一些,现下恕我无能为力。” 男子很有些失望,“你要筑基丹便是为了进入内门?”他打量着这名女子,炼气圆满,正是冲击筑基的时候。这女子周身气息有些驳杂,一看便是想利用筑基丹祛除体内杂质。他来此处不到一月,才刚知晓上清门还有如此刁难的门规。 “正是,门内大比眼看就要开始了,我若是不能筑基,便要失去大比资格。”朱志凌道。 “这个好说,小事一桩。”男子淡淡说道。 朱志凌一听大为惊喜,这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若真如此,在下先拜谢过,掌柜将材料罗列出来,我这便出去找寻,酬劳你开个价,不过我积蓄并不丰厚,这等恩情,待得时日我一定重谢。” 男子摆了摆手,笑得高深莫测,“你只需替我办好一件事情,这枚丹药我就送与你。” 天下哪里有这样的好事,朱志凌不免有些提防,“要办何事?” “这事对你来说不难,就是冲进内门,寻得一位师父。” 还有这等好事?朱志凌默默说着,这不是为了成全我?她怎么也想不通,可眼前这男子看着神清目朗,并不像算计小人。 犹疑之际,男子开口了,“道友不必太过小心,我乃北域玄丹门玉清真君座下三弟子尤夏,你该知道我玄丹门专事炼丹,区区筑基丹对我算得了什么,我来此处只是为了打探一位故人,他曾对我有提携之恩,我寻遍了北域也不见得他,想他仙风道骨,修为高深,定是贵门之中哪位得道高人。”这位说话之人正是当日不句山一别的尤夏,他那日分离之后,因缘际会进入了北域的第一大门派玄丹门,又得玉清真君赏识,收入座下作亲传弟子。前几年他筑基成功,玉虚真君遣他外出历练,他便想着边游历边寻找旧时恩人。 此刻尤夏之所以并未对朱志凌提起炼缺,只因为当年二人相见之时炼缺身染魔气,一双魔瞳显露在外。他估摸着留云乃是哪个门派的仙修高人,炼缺既是其子,又有那一双诡异赤瞳,自然是多加隐瞒,不便张扬,是以他闭口不提炼缺之事,生生错过了一次从朱志凌这处打探的机会。 见朱志凌半信半疑,尤夏亮出玄丹门的身份铭牌。 朱志凌仔细探查一番,知道此话不假,恭敬道,“刚才见笑了。既如此,你托我所办何事?” 尤夏道,“你若顺利进入内门,帮我打探一番是否有位名叫留云的前辈在你门中。” 朱志凌道,“敢问道友是否得知这位前辈的法号,我门中老祖多以法号示人。” “这个他当年也不曾告诉我,我这里有一枚玉简,里面是我用神识刻录的他的画像,你且拿着,到时候门内大比,他说不定会前去观场,你帮我打探一二便是。”说着,尤夏拿出一枚玉简递给朱志凌。 朱志凌接过玉简探入神识,只见玉简之中一位身着素色宽袍,长身玉立,俊逸不凡的青年男子轻轻浅浅的笑着,原是尤夏记忆之中的留云影像。朱志凌心下暗赞留云仙姿不凡,道,“我记下了,若进得门内大比,便仔细帮你打探一番,说不得这位前辈就在我门中。” “果真如此,甚好!”尤夏朗声笑道,“我看你体内驳杂,没有筑基丹,成功的可能太小。筑基丹不是难事,我门中主事炼丹,这等丹药不在话下。只是我出门游历在外,并不曾带上这味丹药。你需得先寻来灵草,我自会帮你炼制,只是需得花些时日。” 朱志凌欣喜过望,连连点头。 尤夏随后取出一枚玉简,将所需灵草刻在了玉简之上,“你现在出门去寻吧,实在找不到的,可以去坊市的仙客楼发布一个寻赏告示,不久自会有人帮你寻来。” 朱志凌得了吩咐,匆匆离去了,眼下,她是一分一秒的时间也不愿意耽搁。 这厢尤夏筑基以来,出门游历已经三年,这三年他寻遍北域大小门派,也没能见到留云真身,不知道留云现今如何,还有那位炼缺小弟,如今过的可好? 想到东域仙门众多,他不得已来到此处,化作散修,隐身在上清门的坊市之中。因为炼缺的缘故,他也不好上门直接探访,怕引起留云不便,泄露了炼缺身染魔气的旧事,心中各种纠缠。好在眼下寻到一个机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打听打听。 只是上清门内门大比差不多还有七年,尤夏与他师父约定的十年历练之期刚好也只剩下七年,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他想起当日离别之际,留云立在云头之上说的那句话,“叫我留云吧,一点小事,切莫记挂在心,若是有缘,定会相见。” …… 留云那仿若谪仙临世的音容笑貌在尤夏心中久久不能挥散,以至于快要形成一股意念――便是一定要寻到留云和炼缺小弟,以报当年的知遇之恩。 “留云前辈,你是否当日便料定我日后定会寻你,才如此说?” …… 尤夏兀自喃喃道。 那厢朱志凌费劲了周折,花了两年多的时间终于集齐了炼制筑基丹所需的所有材料,如约来到尤夏的铺中。 尤夏是个爽快之人,二话不说,当即起炉炼丹,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开炉起丹,出来两枚莹润饱满的青色丹药,这便成了。 朱志凌拿着丹药心中颇为激动,久久不能言语。她坚守大道至今,各种艰难困苦不足为外人道,结果却因为灵根资质有可能困守在炼气圆满,无法迈入仙家门槛,如何不教她困苦难堪。眼下,她紧紧攥着这两枚筑基丹,心中阻滞立时全消,心境也更稳实了一些。她郑重的道过谢,承诺若是进入大比,一定仔细探访那位留云前辈。 尤夏拿出一枚玉符,“此为信符,门内大比之后不管结果如何,你皆传信于我,此符待你筑基以后催动真元便能使用。” 朱志凌点点头,“道友再造之恩我铭记于心,就先拜别了。” “你自便。” 说罢,二人分别。朱志凌直往山门之中走去,尤夏盘算着此事也算告一个段落,决意再去别处游历游历。 第22章 贰拾贰两两筑基 在朱志凌寻药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炼缺冲破了然谷、照海、内踝、交信、缺盆,人迎、睛明七处窍穴,顺利打通了阴跷脉。墨云华来到院中几回,每次来只为弹琴练剑,别的话一句不曾多说。倒是因为门内大比快到了,文浩然三不五时的总来指导一二。炼缺的《神行飘渺录》已经掌握圆熟,得到了文浩然的夸赞。现下,他打算学一两样木系的术法,好在对战时应付一二。 当朱志凌拿着两枚筑基丹回到山谷时,炼缺大感震惊,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两人没多叙分别之情,朱志凌匆匆回屋,打算准备一些时日便开始冲击筑基了。 半年之后,只见空中异象突起,天边卷起一道祥云,漫天彻地的铺展开来,虽然没有形成墨云华结婴之时那样的异兽,但是云层甚厚,边缘闪现灵光,也是修为扎实的显兆。炼缺站在院中观看天象,为朋友满心欢喜。待朱志凌筑基成功出关,两人又在一块喝了个尽兴。 那夜,朱志凌步履微晃的离开之后,炼缺仍揣着酒坛横卧在云桃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啜着,回想起这十四年的点点滴滴。朱志凌年少坎坷,经常受人排挤,一介女流,却能破除万难如今成功筑基。若是门内大比表现优秀,还能进入内门,更进一步。自己虽然起初受了些考验,但是一路皆有人悉心爱护照料,爹爹和碧瑶姑姑更是至亲。到了上清门,先有文真人,阳长老颇多爱护,现在墨真君对自己也指点有加,让他尤感温心。 喝得双眼迷离之际,炼缺恍然感觉眼前晃进一人,“志凌……”他眼波流转,轻吟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那人走到树下,抬头看着树桠上正晃动着脚的男子,见男子在酒精的作用下,神色迷醉,脸颊熏得微红,眸光潋滟,露出一丝平日看不见的艳丽,“你喝醉了?” 一道如涓涓静流的声线划破心田,炼缺神识一顿,清醒了些,他扬起嘴角,“墨……真君,是你来了吗?我不曾相迎,失礼了……” 墨云华眉头微蹙,“修行日长,你要时时守住心神,休得贪杯。” 炼缺平日若是听到墨云华这样说,必是恭恭敬敬回答知错了,今儿醉了,回了句嘴,“你怎的和爹爹一样将贪字放在嘴上,我省得了,以后少喝便是。”他还在树桠上咿咿呀呀的喃喃说个不停,皆是幼时和留云,碧瑶相处时那些教导他的话。 墨云华见他一时半会清醒不来,拾起他的手,往他手中注入一道真元替他解酒,待他终于不再说话,悄然离去了。 到了子时,炼缺终是醒了,昨夜的林林总总心中还有些印象,便跃下树枝四处查看,到底没见到墨云华的身影,知道他是走了,有些闷闷不快,最后索性坐在石凳上发闷气。 “以后再也不能喝醉了,”炼缺闷闷想到,“好不容易墨真君来考校自己,却喝醉了……” 想想墨云华已有半年多不曾来到院里,唉…… 炼缺懊恼的锤了下石桌,见到桌上竟然有一枚玉简。 嗯? 是墨真君留下的吗? 他探入神识,心神骤停,这玉简内分明就是他日夜思念的爹爹啊,怎么自己的石桌上竟然有这样一枚玉简,到底是谁留下的?他想了想,昨夜前后就两人来过院中,若不是墨云华,难不成是朱志凌? 可这两人都未和爹爹打过照面,怎会知道爹爹的相貌? 炼缺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日赤松老祖凶神恶煞的样子又浮现在他眼前,他心中甚是担忧,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扰得他一晚心神不定,根本没办法静心打坐。 第二日,朱志凌来到院中,急匆匆问炼缺是否看到一枚玉简,她道昨天喝多了些,竟然将一枚重要玉简落下了,也不知道弄丢了没? “志凌,你打从何处得来这枚玉简?”炼缺难得如此严肃。 朱志凌道,“一位恩人嘱托我在门中寻个人,怕我分辨不清,便将那位前辈的相貌刻在玉简之中让我好生寻找。” 炼缺捉住朱志凌的双肩,急切问道,“何人让你寻找他的?!” 他气力之大让朱志凌有些吃痛,“就是帮我炼制筑基丹的恩人啊,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他托我帮个忙,我若答应,便替我炼制筑基丹。” “他找玉简之中的……那个人有何事?” “哦,这个说来话长,似乎玉简里的那个男人对我恩人有知遇之恩,我也不甚清楚。” “知遇之恩?”炼缺心中细细想着,他知道留云在那之前并未出过归墟海,后来又因为损耗大了些便回归墟闭关去了,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便是碧瑶,也不曾告知。既如此,那必是他治病那几年的事了,到底是谁?随即问道,“志凌,你可知那人的名讳?” 朱志凌也很疑惑,“怎么,你和玉简之中的人相识吗?若如此,你可知他是否正在门中?” “你快些告诉我你那位恩人的名讳就是了。”炼缺急急道。 “玄丹门玉虚真君座下三弟子尤夏。” 炼缺惊叹道,“尤夏?!原来是他?那日一别,他竟然去了玄丹门。” 朱志凌一听,知道好友认识那位前辈,遂欣喜道,“那你快些告诉我玉简之中的那位高人是否在我门中,我也好回复恩人,他寻那位前辈好多年了,一直没得消息。” “是吗?”炼缺还记得那日那个被他父子碰巧搭救的孩子,一脸倔强的说来日报恩,“他要找的人不是上清门之人……你转告他不必费心寻了。” “那你可知道这人在哪?”朱志凌问道,就见炼缺神色一冷,淡淡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了?”朱志凌不知好友为何突然这样生分,有些担忧,莫不是和这位高人有些什么过节? 炼缺不想让人知道留云的真实身份,免得横生事端,便不再说话,心中随即想到,爹爹这一闭关就是十四年,也不知道到底怎样了,心里突然莫名担忧起来,自己还是要尽快筑基,待到筑基以后便能驾驭飞行法器,到时赶在门内大比之前去归墟一趟。 那厢朱志凌回去之后想了想发了那枚信符,将这日清晨之事与尤夏说了个清楚。不多时,便收到了尤夏传来的一枚信符,空中青光一闪,朱志凌手中唤出一道真元,将青光捏碎,尤夏的声音便从虚空之中传来,那声音里带着十分急切,“你当真认识炼缺小弟,找到他也是一样,我此刻身边还有些事情不得抽身,你告诉他,两年后我再来找他。” 朱志凌得了信转告了炼缺,炼缺没吱声,有些沉默。 他心中有了思量之后,接下来这两年索性全心闭关,不久前他在《万青诀》中学得一种法阵,只需将少许灵力打入树木之中,通过木气引动五行,幻化成一种引灵阵,能将周围的木灵气汇集到法阵中心为自己所用。有了这些木灵气,吸收灵气的速度也大大加快了。只花了一年多的时候炼缺便打通了最后一条经络阳跷脉。此时,他的奇经八脉皆被打通,在体内形成一个大的循环。丹田之内的木灵气随着经络在体内畅通无阻,渐渐汇成一条小指粗细的青色灵流。 炼缺端坐在法阵中央,不敢停歇。他守住心神,不断的从外界吸收更多的木灵气,引导灵气冲刷经络,通过灵气的冲洗,一面驱除沉淤在经络之中的杂质,一面扩张经脉的宽度。这股灵力随着身体内积聚的青木之气越来越多,回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渐渐的感觉到经脉被扩张的疼痛。初始,这股疼痛还很轻微,渐渐的,便有些不堪忍受,全身肌肉皆因这股疼痛忍不住痉挛,炼缺知道这是炼气圆满开始冲击筑基的初兆。 他以前听碧瑶讲过,筑基时体内经脉要比炼气时扩充一倍之多,经脉扩充越多,以后修行起来阻难会越少,所以一定要在炼气圆满阶段不断动用灵气冲刷自己的经脉,待实在不能为之时才行筑基。 炼缺肉身相较于一般炼气修士要纯净许多,在驱除体内杂质之时并没有耗费太多气力,此时,他一心想着要用尽全力扩张经脉,是以,关闭痛觉,将心神沉入丹田,一心一意的引导灵流冲击经络。时间在他心神俱寂之时悄然飞逝,他扩充经脉花去了整整一年时间,比常人竟多出两倍。待到神念完全无法引动外界灵气入体之时,他才转醒过来,继而内视经脉,发现周身灵力流走迅猛,竟然有中指宽,十分高兴。 他接着又服下几枚辟谷丹,准备全力以赴冲击筑基。调息一阵之后,他将周身灵气汇聚到丹田之内,此时,丹田之内星云霭霭,气象万千。炼缺意念一动,木灵气便朝丹田中心撞去,星云紧紧扭缠在一起,用力压缩着,这过程十分痛苦,仿佛一口气没跟上便会全盘皆碎。他不敢掉以轻心,紧守着灵台清明,一股执着的意念下沉丹田,催动灵气的压缩。此时,丹田时胀时缩,随着灵气的冲撞发生着变化。初始,频率缓慢,渐渐的,越来越快,最后全身皆随着丹田的收缩震颤,只听见“叮”的一声,星云挤压之间一滴青色的元液自碰撞之中滴落下来,沉入丹田底部。 此时,空中玉蟾的银流似乎受到指引,皆往院中的法阵之中聚拢,朦朦胧胧镀满炼缺的全身,这股突来的温柔沉静的精气从头顶百会涌入身体,第一次进入了经脉之中。 炼缺感受到这股熟悉的灵气,心中一惊,这灵气怎的能自行进入经脉之中了?这股灵气与他自身的木灵气不同,似乎更纯净一些,带着清凉的意境,慢慢与青色的木灵气交缠在一起在体内流动,渐渐将体内灵元也镀上了一层银辉。 这一奇异的景象被立在法阵之外的墨云华看到,他随手挥出一片禁制,将这一异象掩盖起来。 炼缺当然不知道此时有人为他护法,他得到那股银色灵力之后,凝结元液的过程顺畅了许多,一滴,两滴,十滴……渐渐的,星云越来越小,元液越来越多,在丹田之中汇成一眼青色小湖,湖面上银光凌凌。 这个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夜过去,待第一缕阳光穿透进院中之时,他体内“轰”的一下,星云消失,丹田元液已成,汇聚在丹田附近的灵气立时向四肢百骸散去,汹涌奔腾,带着一股巨大的力量。 空中祥云滚滚接踵而来,皆变幻成上古神灵腾蛇,摇头摆尾,朝山谷的方向飞去。林中飞鸟也似乎得了某种感应,随着腾蛇追赶,鸣鸣啾啾,好似音乐。空中弥散着一片清香,香气所到之处皆生百花。 是了,炼缺苦心修炼十六年,终是筑基成功了。 这筑基异象动静巨大,引着不少人前来观看。很多人以为是哪个弟子正在结丹,一看竟然是在外门的山谷之中,颇有些不解。 墨云华隐身在人群之中,静静观望着,待异象消散,人群散了,他才独自离开。 炼缺境界初成,按下心中喜悦,慢慢引导灵气在体内运行四十九个大周天,才从入定之中醒来。低头一看,一身衣衫皆被黑色污垢染得面目全非。他好生清洗了一番这才神清气爽的出了门。 第23章 贰拾叁前往归墟 走上山腰,朱志凌正笑眼盈盈的倚在门口等着。见到炼缺她心中暗惊,只怪她一直将炼缺当作当初那个有些细弱的少年看待,从没好生打量过,这些年少年渐渐长成,变化很大,筑基以后原本俊美无暇的面容更加瑰姿艳逸,周身呈现出一段铅华弗御的气度,不近不疏,既生亲切,又自有一份高贵,直让人心生想往偏又无法靠近。他云发随意散着,随着衣袍飘动,自山谷徐徐走来,若飞仙现世。 炼缺见好友这样目不转睛的看向自己,面色一红,“不认得我了吗?” 那方也自觉得不好意思,慌忙转了脸,“还未恭喜你,观你周身气度,竟是我看到的筑基第一人。” “志凌,多谢你这些年的相伴和督促,我才有了今天的成绩。”炼缺不无诚恳的说。 朱志凌摆摆手,“我们之间何须这些客套话。这两年我出门游历一番,也长了些见识,眼下打算闭关修炼一门法术留作门内大比之用,你现在已然筑基有何打算?” 炼缺回道,“尤夏不是和我有个两年之约吗,我既筑基了,也想去会一会他,顺带有些私事还要处理,待大比之前再回来。” “若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发个信符给我便是。”说着,朱志凌拿出两枚信符递给炼缺,知道他还未出过山门,必然没有这些东西。 “我省的,那便告辞了。” 炼缺回到院里,给尤夏发了一枚信符,那边不久便回了他,说在东陵坊市的蓬莱居候着。 炼缺收拾完毕拜别了阳长老便独自下山。他在尘世生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离开。 到了东陵坊市,兜兜转转寻到蓬莱居。蓬莱居是一间客栈,只为往来修士提供住所,一般凡人并不得进。店中小二看到来人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上清门修士,欢喜的迎了上来,待炼缺告知了缘由,便将他引到内院之中的一处小阁楼里,悄声退下了。 炼缺走近阁楼中,此阁楼修饰得颇为精巧,格局器物皆精美绝伦,阁楼周边设下引灵阵吸引灵气,又布置了一处强大的隔音禁制,想必造价不菲。楼里主人听到动静出来相迎。两人相视良久,互为惊叹,一个道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一个道是威风凛凛,桀骜不驯。 炼缺试探着道,“尤夏哥哥?”这一出声,自己先别扭了,当初年幼,这样叫唤倒不觉得怎样,此时已为成年男子,如此倒显得有些拘束。“炼弟,若不嫌弃,便叫我一声大哥,如何?” “大哥……” 两人相视一笑,尤夏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男子,“我看你赤瞳已消,是好了吧?当初得知朱志凌乃是你门中弟子,我也不曾向她透露你的消息,怕你身染顽疾还不曾医好,冒然说出去徒生了是非,现下看到你筑基已成,我心里真为你高兴。” “谢大哥挂心,我十六年前便医好来到此处了。”炼缺不曾想到面前男子还有这样的心思,心中一暖。 尤夏道,“应该的,若不是遇见你们,我当日便饿死在望海岛了,哪里能有今天的成就。当日之恩,我一直不敢相忘,只待筑基成功,恩师许我出门游历,我便四处找寻你们父子。” 炼缺温和笑道,“一件小事,你莫放在心上,对我爹爹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心中肯定也不想你为此事挂心。” “对了,留云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辈近来可好,他在哪处?我看你上次语焉不详,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尤夏问道。 炼缺面有难色,此事他不知道该不该讲。这世上毕竟有太多人视异己为眼中钉,哪怕是曾施恩之人也不例外。可是见尤夏如此重情重义,并不像这类不分青红皂白的人,让他十分为难。 “炼弟,你是否信不过我?若如此,我便一走了之,免得让你心生烦恼。”说罢,尤夏抬脚便要出门。 炼缺急急上前拦住尤夏,“我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事情有些复杂,说来话长……”于是,他便将过往来由粗略说了一遍,静待尤夏的反应。若是尤夏也同那赤松老祖一样的德行,便不再来往就是,于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尤夏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听完叙述,面色震惊,道,“还怪我当初为留云前辈不肯收留我气恼了一阵,果真是我小人了。他现下还好吗,你之前和我隐瞒这些作甚,留云前辈如此高洁风雅,我怎么因他是妖族就另眼相看,我尤夏还不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 “大哥能如此想,我也心安了。我爹爹当日一别闭关至今,并没有传信给我,那定是还未到出关的时候。我此次下山,一面是为了与你相见,另一面便是去归墟寻他。” “归墟茫茫几十万里,你如何寻得?”尤夏皱着眉头问道。 炼缺道,“我与爹爹初离归墟时,曾经许下诺言,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驱除眼中魔气,便回归墟的灵蛇岛一同避世修行,后来因为种种事故我来了上清门,想必他此时应该是在灵蛇岛闭关,等我回去。” 尤夏爽快应道,“既如此,我们便一同吧。归墟海妖众多,你才刚筑基,我们一块同行,还能相互照应一二。” 炼缺点点头,“我还差一件飞行法器,想去炼器行看看。” 两人随后动身去了炼器行,碧瑶上次离别之时留给他一些灵珠,此时正好用上。尤夏筑基已有一段时间,加上有门中俸禄,又得师父爱护,东西从来不缺,囊中充盈,遂帮衬了些,从炼器行换得一把上品的飞剑,炼缺也不忸怩作态,欣欣然收下了。之后,两人一同上路前往归墟。 上清门在东域腹地,离归墟十几万里路程,两人日夜兼程,花了三月才到了岸边。炼缺对归墟东域这片海域并不熟稔,海中妖兽聚集,两人不打算冒险,商议之后决定还是沿着海岸行进到北域的望海岛,从望海岛前去灵蛇岛。这样又是一个月,终是到了望海岛。 来到当年曾经留宿一夜的客栈,两人皆满心慨叹。 漫漫二十四年,于一个已经拥有三百寿数的筑基修士来说并不算太长。想起当年,尤夏还是个连饭都吃不上口的孤童,每天看着来往于望海岛和东域大陆的那些御剑飞行的修士,心中哪里敢想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凭借一柄飞剑横渡海峡。 炼缺却想,当年一双魔瞳,虽然有可能魔气入体随时殒命,却有爹爹悉心呵护陪伴左右,现下自己终于踏入仙家门槛,爹爹却不在身边了。他心道,“爹爹,我终于如你所愿踏进筑基了,以后我会再接再厉,突破金丹,元婴,出窍,你便不会再说我区区几十载于你漫长人生只是一瞬了吧,到那时,我们便寻个地方避世,过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 歇息一夜到了第二日,由炼缺指路,两人共乘一柄飞剑前去。这归墟茫茫几十万里,两人都只是筑基修为,长时间御剑飞行恐灵力不支,遂决定轮番御剑,另一人好恢复些元气。 跨过无数大大小小的海岛,两人离大陆越来越远。海面上渐渐出现一些妖兽的气息,尤夏道,“炼弟,到了此处,已经是海兽地界。人妖毕竟不两立,我们虽无意伤人,却禁不住它们可能打我们的主意,一切小心为上,莫掉以轻心。” 炼缺第一次独自出门远行,尤夏比他游历时间长些,他自然听尤夏提点,立时运动真元,收敛了自己的气息。 两人皆全神贯注,偶尔也会放出真元探查一番,确定无害才落在一处小岛稍事歇息再往前赶路。这一路日夜兼程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了灵蛇岛。 灵蛇岛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岛中心是连绵起伏的山峦,郁郁葱葱,山中鸟兽皆未开灵智,甚是温和。群山之中穿凿一条峡谷,两面皆飞瀑倾泻,有轰鸣之声。水雾弥散在空中,飘飘荡荡,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彩虹。 炼缺带着尤夏从崖顶随着飞瀑往下飞入谷中钻入一道巨大的水帘之中,没想到水幕之后竟然有一处山洞。走入山洞之中才发觉此洞又大又深,乃一处绝佳的指5亍i蕉茨谒气莹润,有一弯潺潺流水从洞内渗出延伸出来,洞顶倒挂的钟乳石千姿百态,巧夺天工。石罅里钻出各色冰凌花,闪耀着晶莹剔透的光华。冰凌花乃阴木,需大量乙木之气才能催生,开出的花带着浓郁的乙木之气,牵动着洞内一丝轻盈曼妙的生机。 再往山洞深处走去,便见到人为开辟出来的两间石室,一间石室里放着茶台,桌椅,另一间石室里则放着一张大床,皆用椿木所制,雕工镂刻甚为精致。 炼缺走到床前,手抚着床脚的立柱,神色温柔,“这里的家什都是爹爹取山中三千年椿树所制。爹爹说,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此木通史,为慧木,对它十分偏爱,也希望我与此木一样,能看遍历史沉浮,心中仍有沟壑。那年,爹爹带我出归墟寻医,途经此处,我十分喜爱此岛,央求他在此岛小住,于是有了此间洞府。后来我们又相约医好魔气便回此处静心修炼,避世不出。没想到后来爹爹寻得药来,却损耗太大,无力照看教导我,将我托付给了清静派的青莲真人送进上清门。我心中向往乐道,也希望能分担爹爹的难处,两人便分离了,这一分别就是十六年。”说道此处,不胜唏嘘,人算不如天算。 他伸出右手轻轻触摸床上被摊开了的薄被,“看室内器具都有曾经被动用过的痕迹,想必爹爹当年确实来到了这里,我们且往深处看看,若是在闭关,少不得设立了一处禁制。” 说罢,两人又往更深的洞内走去,待一直走到尽头,仍未看到留云身影。尤夏露出失落神色,他茫茫尽尽寻了留云父子这些年,以为此刻定能再见那位心中仰慕多时的前辈,却一无所获。 炼缺也很疑惑,刚才在石室所见,留云定然是回到这里了,怎的在洞中竟寻不到他?莫非已经出关离去了,那为何没有前去上清门看自己? 他有些不解,提议道,“要不,我们是洞外寻寻,说不得在外面。” 两人又一块围着海岛细细搜索了一遍,皆见不着身影。炼缺心中有些乱了,他御剑穿梭在半空之中,运动真元大声呼喊到,“爹爹!爹爹!爹爹!……” 哪里还有留云的踪迹,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到了夜里,他俩又回到石室里等着。这样过了三天三夜,仍是一点音信全无。炼缺又拉着尤夏将附近的小岛悉数寻了个遍,待到离门内大比只剩下一年之期,时间再也耽搁不得之时,才懊恼上路。 爹爹分明来到岛中,到底何处去了? 第24章 贰拾肆鹬蚌相争 两人回去的路上都有些怏怏不乐,皆不言语。 炼缺一心思量留云到底去了哪处,怎的遍地都寻不到踪影,他既回过灵蛇岛,必是曾经在此闭关过一阵子才是。 尤夏则心中丧气,他万里奔赴来到归墟,本以为能见到留云本尊了,没想踪影全无,果真应证了留云那句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这般说来,自己与前辈的缘分还是未到?想到与恩师的十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他需得赶回玄丹门,以免恩师挂心。只是这一次回去,便要闭关,待到再次出关也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尤夏道,“炼弟,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我需得回去向恩师复命了。” “我也要回去参加门内大比,不打算再做停留。” 尤夏接过话,“如此也好,你刚刚筑基,一人在路上我也不放心,我们先一块回到望海岛再做打算罢。” 他二人皆有事情缠身,眼下实不能再多耽搁,便运起真元奋力赶路。且这几月日夜寻人,受了些磨练,修为进益不少,竟然比来时还快上几分。 走了几日,二人打算稍事歇息,突见前方不远处惊涛骇浪,乌云骤起,像是生了甚么变故。尤夏本不欲前去打探,此地还是海兽地界,两人修为又不高,贸然前去只怕惹出什么事端不能善了。 炼缺却不知为何,心绪隐隐被前方的动静牵引,似乎产生某有种感应,直觉告诉他一定要前去探个究竟。他将自己的感受说给尤夏听,两人一时也拿不出主意。 炼缺道,“大哥,要不你自行离去,我此刻感应十分强烈,总觉得该过去瞧瞧,莫不是我爹爹就在前方?” 尤夏拧上眉头,厉声道,“当我什么人了,能扔下你独自逃生吗?若你真有感应,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小心提防便是!” 说罢,两人打出一道真元护住周身,悄悄朝前方飞去。 到了事发之地,气势更加骇人。只见巨浪飞腾,空气被扭结成一个个巨大的旋窝,海底的鱼群被暴胀的压力掀至半空,搅成一团肉泥。炼缺放出神识稍作查探,原来巨浪之中有一只鹬鸟和一只玉蚌正在缠斗。这只鹬鸟身躯硕大,顶冠黢黑,喙两尺,高一丈,双目狠厉,气势竟比清静派的仙鹤还要凌厉,它的长喙紧紧咬住玉蚌蚌内一粒淡黄色的珠子。水中的玉蚌亦十分庞大,一丈见方,蚌壳上闪着令人目眩神迷七彩神光,此刻,它的两扇蚌壳紧紧咬住鹬鸟的长喙,让它进退不得。 这两只妖兽修为了得,互相较劲。鹬鸟大力挥动双翅,搅动空气形成一道道黑色的龙卷风朝海面狂砸;玉蚌不甘示弱,在水中来回摆动,真元外泄之时掀起滔天巨浪,接二连三往鹬鸟身上狠拍。两个皆使出全力相持不下,也没有心力防备着来人。 炼缺只初看这气势,就被骇住。他第一次看他人斗法,居然碰上两只修为境界远超过他的妖修。尤夏出山游历有段时间了,虽然也见过一些场面,可两只差不多结丹修为的妖修斗法却不曾得见,一时也是触目惊心。 炼缺心底隐隐被海中那只玉蚌牵引,似被召唤。他悄悄挪到近处,这种牵引就更为明显,遂道,“大哥,我不知道何故,对那只玉蚌有种莫名的感应。” 尤夏寻思道,“莫不是玉蚌那里有些留云前辈的消息,他们同在海中修行,说不得有些情分。” 炼缺双眉轻扬,计上心来,道,“若真如大哥所说那般,我们且去帮玉蚌一把,若是他得胜了,我们再行打听。” 尤夏顿住想了一会儿,徐徐道,“还是小心为妙,这两位妖修皆结丹修为,且不相上下。我们贸然前去,哪怕只是受到灵力波及只怕也消受不了。不如待他们真元皆快耗尽之时我们再合二人之力全力一击,如此还有些胜算。到那时候,哪怕那只玉蚌对我们有歹意,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炼缺拍着炼缺的肩背赞赏道,“还是大哥考虑周全,就听你的吧。” 决意已定,两人便退到稍远处静静观看,只待那一鹬一蚌后继无力之时动手。也不知等了多少时候,只道是日出了日落,日落了又日出,两人都生出了困倦,终是等到鹬鸟再无法挥动双翅,尤夏喊道,“就是此刻!” 炼缺点头应和,两人一左一右各自御起飞剑朝前方奔去。尤夏停在半空祭起一方青色小鼎,小鼎骤然变大,他口中默念法诀,将周围的灵气悉数收聚到鼎内,那只鹬鸟本就真元不济,急需外界补给,奈何灵气皆被尤夏吸入鼎中,使它备受限制,知道遭人暗算,鹬鸟愤怒的朝尤夏望去。为了脱困,它的鸟喙更深的刺入玉蚌的体内,就听见玉蚌一声哀鸣,显然就要支撑不住。 那只鹬鸟原本打算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解决了玉蚌,再好生收拾面前这两个小小修士。它不远万里从南域来到此处,就是为了抢夺玉蚌体内这一粒珠子,它曾听说得了此珠便能顺利化去口中m骨退去妖身。要知道,这深海之中,异兽种种,各负神通。偏只有海蚌因为肉身太过脆弱,并不能修行。可这只海蚌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竟然异化,还开启灵慧化作了满身霞光的玉蚌。因它天生不足,在海底慢慢修炼五千年才得以化作如今的形态,由此可见海蚌修炼成精实为不易。这只玉蚌生性温和,一直养在海底,与世无争,不知鹬鸟从何处探知了消息,来到此地就要强抢这枚修炼至宝,于是有了这一场生死相争。 鹬鸟的最后一击重创迫使玉蚌不得不松开了口,鹬鸟抓住这一丝时机,顾不上体内真元空寂,强行煽动着巨大的双翅朝尤夏飞去,尤夏不慌不忙,口中默念法诀,驱策青色大鼎更为快速的吞吐,誓要将鹬鸟体内那一丝灵气也尽数吸走。鹬鸟被迫一滞,一直尾随在后的炼缺看准时机,从另一侧飞速冲了进来,他本无傍身法器,将就着手中那把桐木剑,将所有真元尽数汇聚于剑中,桐木剑顿生寒光,直指鹬鸟的丹田,这全力一击包含了炼缺多年习剑的领悟,力量不容小觑,鹬鸟丹田瞬间被挑破,身体之中所剩无几的灵气全部逸散开来,立时被大鼎吸得精光。最后,鹬鸟终是不济,朝海面坠了下去。 尤夏紧随其后,飞身追下去查探。 炼缺眼睁睁看着大鸟往下坠落,他第一次斗法,不敢大意,先前使出了全身力气,因为灵气全部聚拢在持剑的右手上,现下还有些麻痹。 他二人奋力合击将玉蚌从鹬鸟手中救出,只是玉蚌到底修为不如鹬鸟,那最后一击之后也奄奄一息了。 炼缺停在玉蚌身前,问道,“前辈,你们为何事以死相争?” 那玉蚌虽然未化作人形,却早开灵慧,只闻虚空之中传来一道柔美虚弱的女声,哀声道,“只为了我的一枚宝珠……那只恶鸟向我讨要我的那枚珠子,想要化去m骨蜕变人身,我不从他,便来强抢。” “原来如此,强抢他人之物着实可恨。”炼缺恨恨道,留云一直告诫他修道要心存善念,时刻警戒贪念,不能徒生罪孽。 “小兄弟,你这样舍身救所谓何事,人妖自不两立,你定是有什么事相求吧。” 炼缺道,“我本欲向你打探一位深海青蛟,他修为两千多年,名叫留云,是我爹爹,我来此处寻他。” 那女声有些气力不济,断断续续道,“我……虽然在这海底待了……五千年……有余,却不识得你说的这个人,不能……帮你了。” “无妨,我也只是心存一丝期冀。”炼缺道,“那鹬鸟着实可恨,我先前若是知道这等情况,也定会助前辈一臂之力。” 那女声闻言惨淡的笑了笑,“谢谢小兄弟……仗义,我怕是今日要葬身此地了……这枚……宝珠……就当做搭救之恩……赠送与你……” “万万不敢,”炼缺急忙推却,“我若是为了此珠而来,岂不是和那只恶鸟不相上下了。” “小兄弟……切莫这样想……这枚宝珠在我死后也会被海中妖兽分抢了去……不如赠送给你……这宝珠是我五千年前无意之中在深海海底捡到,也不知是哪位上古大仙的宝物……当初我还只是一只普通海蚌,根本无法修行……现今修为全部仰仗这枚珠子……你爹爹既是这海中青蛟,若是得了这至宝……定然能一飞冲天……只奈我天生蚌族……实不是修炼之器材。”说罢,不无伤感,她将口中含着的一粒淡黄色形似珍珠的圆珠吐了出来,送到了炼缺手中。 炼缺一时无言,拿着这枚珠子,心中感慨万千,想着玉蚌因偶得宝珠化作天地精华得了五千年修行之功,如今却因为他人贪恋宝珠性命修为毁于一旦,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尤夏解决了那边也来到跟前,玉蚌接着从口中吐出自己的妖兽储物囊,递到尤夏跟前,“这位小兄弟,这些乃我千余年积存,虽然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是些深海珍珠,做不得大用,赠与你了,仅为答谢。”话刚落音,玉蚌终是按不住灵元空虚,妖元四散,一命呜呼了。 为了一枚宝珠鹬蚌相争,最终双双陨落,可叹多年修行终究敌不过贪欲…… 炼缺和尤夏立在海面之上,皆叹道法无情。长生大道之上,为了功法,为了资源,总会有人急功近利,拼得你死我活,并不愿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前进,最后弄得身死道消,好不可怜。 炼缺道,“大哥,这枚珠子于我爹爹能有些益处,能不能让与我?” 尤夏闻之面色涨红,粗声粗气道,“这珠子本就是蚌精赠送给你的,我图它做什么,你莫拿这样恼人的话来试探我!” 炼缺和尤夏相处一年,知道此人虽然桀骜不驯,却是个坦坦荡荡的男人,也不矫情,挤挤眼冲尤夏一笑,直接将珠子收入储物袋中,“今日承情,我定当记下!” 两人料理了此事,各得了些宝物,便不再耽搁,继续往望海岛飞去。 所幸途中再未发生甚么事情,一路走来风平浪静,过了一月终于到了望海岛。 他们二人出门都有一段时间,现下着急回去,便不在望海岛多做停留。炼缺拿出两坛酒,一人分饮一坛,道,“再相见不知何时,下回一定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待酒坛见底,二人分道扬镳,各自朝山中遁去…… 第25章 贰拾伍助守心神 炼缺一路不敢停歇直奔上清门。到了外门山谷,见院门大敞,朱志凌正在自己的小院里打坐。 炼缺轻声唤道,“志凌?!” 朱志凌睁开眼,见到来人,不满的叨叨,“你总算回来了,我这些日子真是百般焦急,就怕你路上遇上什么事情赶不上门内大比了,文真人来院中找过你几回,也很记挂你。” “对不住,让你们为我烦心了,我这便去文真人那回一声。”炼缺抬脚打算出门,看到院中打理得一丝不苟,心知这一年半不在谷中,是好友在尽心打理,道,“志凌,还要谢谢你帮我打理庭院。” 朱志凌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出门。 随后,炼缺去了玉竹峰,见文浩然在竹林中抚琴,便静静伫立一旁等候。 一曲奏停,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林中传来,“炼缺,过来吧。” 炼缺步入林中,赞赏道,“真人琴艺高绝,炼缺心中仰慕。” 他的声音温暖如四月春风,让人忍不住就生出亲近之意。 文浩然摆摆手笑道,“比不上青莲真人。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可有收获?” 炼缺眼神沉暗,道,“我有些私事出门了,收获还算有一些。”随即将那日鹬蚌相争之事隐去了宝珠的细节,粗略说了一遍,又说了些当日的领悟。 文浩然听完满意的点点头,越发喜爱这名晚辈。他只是有些疑惑,这位后生怎的一筑基就急冲冲跑到归墟去了,可既然人不愿意直说,他也不好逼问。 “你不在这段日子,我已将你的名字报到了内门的执事堂管长老那处,再过半年,你可直接去演武场参加门内大比。” “谢谢文真人。” 文浩然笑得清风拂面,道,“毋须客气,你要抓住机会好生表现。内门大比分作三轮,前两轮由门内派出一名前辈统一出题测试,主要是考校你们的心性意志,通过了这两轮测试的弟子则在第三轮分作两两在擂台上斗法比试,借以观察你们的日常修行。需知,内门之中二十年里,总会涌现一批新进的金丹真人,元婴真君,他们之中大多都有招收弟子开枝散叶的愿望,还有往年没有弟子门生的那些前辈,他们皆会来参观这次的内门大比。你若在最后的比试阶段拔得头筹,自然能吸引前辈们的关注,想要做一名亲传弟子也不是难事。况且,门中会对每一座擂台的优胜者给予嘉许,倘若第三轮的优胜者没有被前辈们挑选上,门中自会为他推荐师门,决不让资优者旁落。至于第三轮落败的弟子,如果有哪位门中高人看上的话,也能破格成为亲传弟子,若是没有被人挑选,则统一收归内门做一名普通内门弟子,由执事堂管理。” 文浩然接着说道,“你势必要在前两轮好生表现,只要过了前两关,我便将你纳入我门下。至于第三轮的斗法,则不用有太大的压力。但你若前两轮就被淘汰,门规所限,我也爱莫能助,你只好回去等候二十年后的下一次大比了。你可明白?” 炼缺仔细听完,道,“真人,我省得了,这便回院勤加修炼。” 炼缺虽感激文浩然的厚爱,心里却忍不住默默期盼着――眼前这一番话若是那个人对着我说出来该有多好啊……他只如此稍作期许,心里都忍不住生出一丝激动。 文浩然见炼缺明了,打发道,“你回去吧,再有甚么问题过来直接来找我便是。” 炼缺离开玉竹峰回到谷中,开始为半年后的门内大比做准备。他的《飘渺神行录》在筑基之后,早已运用的得心应手,《青木诀》上的隐匿术和催生法也十分熟悉。只是木属性术法相对其他五行术法要来的温和许多,真正斗法之时若不是灵元比对手更为精厚,相持之中,很容易就落了下风。 这次大比,虽得了文浩然的允诺,本不用太过在意擂台斗法,可炼缺自己却将第三轮比试看得尤为重要,他希望能够在第三轮之中脱颖而出,获得那人的青睐,虽然碧瑶说了那人在前几次大比之中都没有招收弟子,他心中却忍不住期盼着那人在自己身上会改变初衷。 他这样想,又将储物袋中的《飘零剑法》拿出来又仔细研读一遍,想精研剑法。过去的那几年,炼缺已经将基本的九招剑式练得炉火纯青,挥剑时桐木剑锋上带着凛凛剑气,上次在归墟刺出的那一剑便拜平日苦练所赐,否则凭鹬鸟那强悍似精钢的身躯,一把毫无灵气的桐木剑如何刺得穿它的丹田? 《飘零剑法》上记载有云,待九招剑式能够连贯运用到行云流水的境界,便可以开始修习剑招了。剑招一共七十二式,皆从那九式演化而来。此本剑法末尾处还记述了剑意的三个境界,领悟第一境界,剑招如青阳暖日,徐徐引之,可以柔克刚。领悟第二个境界,招数肃杀果断,凌厉狠决,可以杀止杀。参悟第三个境界之后,便可化意念为剑招,将对天道的领悟演化到剑招之中,招无凡则,防不胜防,是剑意的最高境界。 这等奇妙的剑意境界令炼缺心神往之,他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够悟出,单单那九招基础剑式就花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可见《飘零剑法》并不容易习得。他试着依照剑谱练习,将七十二式剑招一一使将出来,不断加以揣摩,使这些招数能够融会贯通。 到了夜里,他依常打坐入定,心中回忆白天练习时的缺陷,加以琢磨修订。自从筑基以后,他在夜里打坐之时,能够很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清凉的灵气每每从百会穴冲入经脉之中。这些灵气已经不似当初那样纤细,而是在体内渐渐汇聚成一股力量,这力量较之体内的木灵气更沉静精粹一些,它一面与木灵气交缠在一起,一面清除木灵气之中的些微杂质。木灵气在与这股银色清流交融一段时间之后,虽然还带着以往生机,却变得内敛许多,有种隐而不发的气势。 炼缺对此现象思索许久,后来与尤夏一块出入归墟,两人还为此事探讨过一阵,最后一致认为这便是传说之中的太阴之力。 炼缺幼时曾听留云提起过太阴之力,说这太阴之力为世间最精粹的阴力,和太阳之力相配,与金木水火土一同化作阴阳五行。留云为蛟族,唤醒先天血脉之后便能自发的吸引太阴之力,这本是上古神兽的神通。 留云说过,世间还有不少妖修能够吸收各种天地精华,而人类修士却大为不同,他们生来阴阳调剂,有先天灵慧,男主阳,女主阴,纯阳或者纯阴体质十分稀少。这种独特体质往往是绝佳的炉鼎之身,因其体内气息纯粹,采补的纯阴灵气或纯阳灵气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修为而不会因过度吸收,导致灵气紊乱爆体。所以身有这种体质之人,经常会被魔修掳去大肆采补,也有些正道人士参与其中。只是这纯阴或者纯阳体质之人,体内的气息也只是相较于阴阳杂合之人纯粹了一些,与天下至阴,至阳之气是无法比拟的。如太阳、太阴这样的星辰之力,苍莽浩瀚,凡身肉胎还太过脆弱,根本不能吸取借用。 这便是天道衡平的法则,你若得了灵慧,自然更容易领悟到道法真妙,修行速度较快,上天则留给你一尊脆弱肉身,对你加以限制;反观妖修,初时灵智不开,修行缓慢,却肉身强横,修为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吸取天地精华补其不足。 炼缺发现自己能够收取太阴之力之后曾大为震惊。他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个原因来。想到自己曾被留云藏在腹中几十年,吸取了留云五百年真元,或许是那时候自己的肉身之中就吸取了留云的太、阴、精、华,是以一开始修炼,肉身之中的太、阴、精、华便引动了空中明月,形成一个微弱的周流清洗自己的肉身。直到肉身清洗干净,这才在筑基之时汇入到了经脉之中,与自己体内的木灵气混和在了一起? 可他曾听留云说过,当初自己还是婴孩,被藏在腹中,留云须得通过秘法将体内妖元清洗干净才能灌送到胎果之中,那自己吸取的五百年真元定不会是太阴之力,那自己身上的这股力量来自于何处? 炼缺又想起当日碧瑶在青莲峰上道出的玉髓丸配方,帝女桑的花萼,两百年份的黄荆子,五百年积雪草两株,一株冰莲,一对大蛟胸骨,似乎除了蛟骨,其余的材料并无甚特殊的作用。他听留云说过,凡是能吸取天地之力的大蛟皆开启了神族遗血,有了神通,被太阴之力浇灌肉身,十分强大。太阴之力既能清除体内杂质,当初碧瑶姑姑炼制玉髓丸破除魔气是否就是借用大蛟胸骨之中的太阴之力?想到这处,炼缺心里没来由的一抽,自己身上蕴含的太阴之力?莫非来自于蛟骨之中…… 想到这儿,炼缺脑海中浮现出留云的音容笑貌,不!不!不!绝对不会是来自爹爹的!他忆起碧瑶曾经讲过的那个可怕的取骨的故事,最后那只大蛟因为忍受不了剧痛,元神沉睡入了丹田,变回了一条小蛇――这种事绝没可能发生! ――当初爹爹回到青莲峰了,他虽然看起来有些疲累,但并没化作原型,且我去到灵蛇岛时,也看到了被子被动过的痕迹,说明爹爹曾在灵蛇岛洞内休息过一阵子,决计不会真的干了那样的蠢事。 ――我不可胡思乱想动了心神…… 炼缺努力设法使自己平静下来,可越是努力越是不济,想起自己在归墟海苦苦寻觅良久也没见到留云的踪影,心中后怕。他情绪起伏波动很大,周身的灵气随着心绪动荡,经脉内真气乱窜,带来一股剧痛。 ――糟糕!这样下去,恐怕会伤及经脉,自己却无法稳住心境。 正是惊慌失措之际,他的百会穴被人打入了一道清凉如水的真元,沸腾的经脉立时安定了下来,虚空中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抱元守一,抛开外念,跟着我的灵气引导自己的真元行走!” 炼缺听闻是墨云华的声音,收住了心神,将意念灌注在真元之上,内视经络,引导自己的灵气随着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络内一道细细的黄色灵气游走,如此一个大周天循环,终于平静下来,这才缓缓睁开眼。 他已睁眼就见墨云华立在自己面前,右手还放在他的头顶没有撤下来。两人对视,墨云华冷声开口训道,“你入定之时胡思乱想什么?修炼需时刻守得灵台清静,你修炼时日已久,这点道理还不明白?” 炼缺也明白自己犯了修炼的大忌,十分惭愧,弱弱回了声,“我知错了,不敢再犯。” 墨云华见此子有悔悟之心,不欲在此事上多言,随即道,“剑法练得如何?” 炼缺老老实实拿出桐木剑,将剑法中的七十二式连贯的耍了一遍。墨云华在一旁看得认真,却不做点评,面上古井不波,看不出甚么喜怒哀乐。炼缺见之很是忐忑,“墨真君……我尚未体悟到第一层境界的剑意,招式仍有形无实,让你……失望了。” “既知道,那便好生体悟,我走了。”说罢,踩上云头离去。 第26章 贰拾陆云梯现道心 一晃半年过去,终于到了门内大比的日子。 这日清晨,虚空之中传来钟鸣之声,一道淡薄的男子声音在虚空中飘散开来,“门内大比今日开始,拿到比试资格的弟子到讲经堂前坪集合。” 炼缺和其他筑基期的外门弟子纷纷朝山顶御剑飞去,天空现出五行神光,皆为各个弟子运出真元发出的光彩,好不热闹。 这一回,六百外门弟子之中有两百人筑基成功,有幸能够参加此次大比。他们站在讲经堂前,都有些暗暗较劲。 不多时,空中远远的飘来一人,来人是位元婴真君,头束金冠,相貌威严,穿一身执事堂的法袍,衣袍上灵光闪闪,他道,“我是执事堂堂主管平涛,负责此次门内大比的甄选。”原来这位管长老就是朱志凌的邻居管天韵的伯父。言罢,管长老从袖袍中取出一段白玉制成的物件,轻轻往空中一抛,口中默念法诀,那段白玉便身形暴胀,远远的朝两端铺展开来,竟发展成一段无比长远的云梯,悬浮于群山之上。 管长老肃声道,“参加大比的弟子请走上云梯,此云梯的尽头便是大比测试的演武场。能够自行走到演武场之人就算是过了第一关,半途而废之人或者不慎摔落之人皆被淘汰。” 下面的弟子听了此话,有些兴奋。这两百人里面,有些曾经参加过上一次大比,看到今日情形,都认为此回测试显然比上回的第一关要轻巧许多,暗自庆幸自己有些气运。 随着管长老一声令下,二十多位按不住心中悸动的弟子,急急御起飞剑直往云梯上冲去。大家都希望能第一个冲过此关拔得头筹,在演武场来个漂亮的亮相,让这回打算招收弟子的前辈们能够记住自己。 炼缺和朱志凌并没有着急动身。这云梯看似简单,却肯定有它考校人的难处,否则门中长老也不会随意将它拿出来。 他二人还在思量,就见第一拨冲上云梯之人,在刚触到云梯之时便从飞剑上狠狠摔了下来,登时掉落云头。 管长老见到那群人的狼狈样,露出一抹轻蔑神色,随手挥出一片白云稳稳接住了那二十几人,道,“你们已被淘汰,先自行退去!” 仍留守地面的弟子心下都是一惊,管长老这看似闲淡的一手不就是用来考验心性的吗?若遇事只图一时脑热怎能轻易通过考核?一时,四下皆静,大家都默默等着有人先去实验一番如何上得云梯。 炼缺心中已作计较,他寻思着既然是门中刻意考校大家,肯定不会轻易让人御剑就能飞到演武场,唯有不借用飞行法器徒步前行才妥当。他将自己的思量悄声说给了朱志凌听,两人一拍即合,便不再理会他人的推脱退让,大步走上了前,站在云梯之下,皆运上一口真元,轻轻跃上了云梯。 果不其然,这云梯就是要让大家徒步走过去的。 地面上的人见这两人安然无事上了云梯,纷纷效仿。 炼缺立在云梯之上,发觉此白玉阶梯绵软拖沓似淤泥。一脚踩上去很快深陷进云梯深处,想要再拔出腿来却十分困难。这云梯很有些奇怪,自从上来之后,体内真元便顺流直下,仿佛被吸住了一般稳稳的禁锢在太冲穴附近,除了能抽离一丝运用到脚上,身体的其余地方都不能牵动真元。身体此刻便如凡人一般,只是肉身强悍些罢了。炼缺举目四望,发现大家似乎都是这般模样,也就定了心,说不定这便是门中考验大家的办法了。 修行到了筑基,已鲜少会有直接运动肉身的时候。此刻将灵气禁锢在足底,只能一丝丝发动真元于引到脚上供人行走。若要走完这一段绵延一百多里又异常艰难的云梯,靠的便是平时灵力积存的深厚。这一招考验的办法着实奇妙。 炼缺定下定心神,抽出一丝存在足底的真元,用力将沉陷在云梯之中的左腿拔了出来奋力往前迈了一大步。这着实步履维艰,双脚似乎拖着千斤重的镣铐,每往前迈一步都要耗尽周身的力气。 朱志凌走在炼缺的身旁,面上也不好过,挥汗如雨。她道,“这诡异的梯子,看似平和,我行走在上面却仿佛落在了尖刀之上,每走一步都剧痛无比。” “怎么你觉得足下藏着尖刀吗?我却像被拷上了脚镣,沉重拖累。我看这云梯之上,每个人面对的考验都不一样吧。”炼缺十分惊讶云梯竟然有着千万般的变化。 “好自为之吧。”朱志凌淡淡道。 两人忍着各种难受一步一步的往前迈进。 艰难跋涉不知几时,路上的同伴慢慢分散开了。有些人咬着一口劲,始终抢在最前头,希望能够第一拨出现在演武场;有些人如同炼缺一般,分在中间,这群人各有各的打算,或是为了保有余力面对后面的不测,或是在勉强跟上,不想被落在最后;那远远落在后头的一拨,则是根基不牢勉强冲入了筑基却后继无力之人。这些人面色皆十分难看,能维持着往前迈进完全依托意念,双脚早已如棉花一样踩踏在半空之中,一点儿知觉也没有了。 待到日中,炽热的阳光泼洒在身上,照在两眼明晃晃的。炼缺干渴难耐,仿佛能喝下一大缸水似的。他默念清心咒让自己醒神,告诫自己已经过了最初的最不堪忍受的阶段,眼下只要如平日打坐修行一样按部就班就行。 他每走出一步都要小心计算分出一丝灵力灌入脚下,不多一分亦不少一分,将灵气控制的精准如一,一丝一毫的气力都不敢浪费。这云梯才走了大半,谁也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必须要为后段路程存蓄实力。于是,他将呼吸调到最慢,神识沉于丹田,只专注于足下,不分乱心神。如此这样,五感淡薄了也好受了很多。 而那些落在最后头的一拨人眼见着越来越少,慢慢被淘汰出局了。 到了下午,云梯之上已去掉四十多人。 留下的有些人看着前面那一段茫茫无尽的路程,大感疲累,心中免不得开始焦躁起来,心境就有些不稳了。炼缺此刻却因心神灌注在脚下,并没有被外物所扰,他将云梯看作一条大道求索之路,现下既茫茫看不到终点,不如耐起性子一步一个脚印把脚下的路走稳了,坚持到最后势必能够成功。他如此鼓励自己,身边的朱志凌也是心性过人之辈,丝毫没有半点彷徨。 这两人看似跟在人群之中,又似乎超离于人群之外。 …… 那厢,演武场上半空中围坐一圈金丹,元婴修士。演武场的坪地中央升起一面幻镜,将那些参加比试的外门弟子悉数映射在幻镜之中。文浩然坐在墨云华身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炼缺,见炼缺心神皆稳,赞赏道,“这孩子倒是个心性坚定之辈。”墨云华并不应答,只静静观望着炼缺的一举一动。 …… 又不知走了多时,云梯上许多人都已经精疲力竭,快要耗尽存蓄的灵力之时,半空之中突然卷来一股飓风,刚劲猛烈,将云梯狠狠掀起在半空之中猛烈摇晃,幅度巨大。好些人没有留神,被摇晃的一个趔趄,不慎滑落到云梯之下。 炼缺抽出足底蓄积的真元将之全部灌注在脚下,牢牢站在云梯之上。朱志凌也有防备,虽然刚开始狼狈了些,最后也稳稳站住了。此飓风持续了越半个时辰,又有好几人因为灵力不济,被刮下了云梯。 等飓风过了,余下的人继续上路。 行得这最后一段艰难路,终于见到了演武场上一众人等端坐云端,大概还有十里之遥。 那些快要支持不住的弟子见到目的地就在眼前皆松了口气,可就在这些人放松心防之时,空中窜出一群大鸟。这群大鸟甚是凶恶,张着尖锐的鸟喙直直朝人群中冲去。它们用翅膀煽起一阵劲风,扫到人身上如被刀削,疼痛难忍。众弟子此刻身上并没有灵气护体,疼痛只能生生受着,眼下除了将灵元灌注在双脚之上牢牢站稳,以免被大鸟给扇出云梯之外,别无他法,皆露出十分痛苦的神色。 这群鸟似乎受了谁的指示,誓要将他们从这云梯之上赶下去,有些不止不休的意味。 炼缺站在云梯之上,心神皆静。他明白,将来在这茫茫求索之路上遇到的艰难困苦,比眼前的苦痛何止百倍千倍,此刻这点小小考验都经受不住,还谈什么长生飞仙。只当是上天考验自己求道的决心,绝不能软弱。有了这样的心境,他眼神之中迸发的凛然之气似乎震慑了身边的大鸟,竟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得了这个时机,也管不得身上那些被鸟啄出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运动脚下的真元,一鼓作气的朝前方走去。此刻,他凭就的便是一股不肯屈服的意念,任那些痛苦艰险阻拦在前,也要奋力独自前行。 身后有些人受了他气势的鼓舞,也如同他一般坚定了意志。这群大鸟很是奇怪,似乎能够看破人的心境,你若是坚定了道心,它便放你前行,你若不能,它便一直与你纠缠,直至将你赶出云梯。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突破了那群大鸟,往终点走去。 这一路上艰难困苦颇多,从细微处考校一个人的修为,心性和意志。上清门门中前辈为了获取一名合格的弟子,也算是煞费苦心。 若是能从这云梯走过,说明此弟子修为根基扎实,灵力深厚,同时也是心性坚韧,道心稳定之辈,好生培养,必定是后起之秀,门中栋梁。 炼缺因为心无旁骛,倒是成了第一个冲出云梯之人。他一下云梯就有些步伐不稳了。环顾四周,自己正立在一个巨大的石坪之上,乃当日和碧瑶途经的演武场。半空之中围着演武场坐满了人,修为皆在金丹之上。那些人神色各异,有的探究,有的严肃,有的和蔼,有的淡漠,都以自己的方式寻找着自己中意的人选。炼缺迅速扫了一眼人群,很快便发现了人群之中的墨云华,他端坐在文浩然身边,正一脸平静的看着演武场的外门弟子。 炼缺深吸一口气,对墨云华的到来隐隐生出一丝期盼。只是此刻他消耗巨大,无暇分心多想,便朝人群鞠了个躬,道,“见过各位前辈,弟子名炼缺。”说完,寻了个角落打坐疗伤。此时才第一轮通过,还需养足精神面对后面的挑战。 看台上的文浩然和墨云华皆注视着角落里那名淄衣血染却神色沉静的男子,料定他此回必能过得了测试顺利进入内门了。 第27章 贰拾柒幻境生心魔 待所有人皆从云梯上下来以后,管长老便挥手收回了云梯。演武场上还剩下一百二十几人,女弟子更是只剩零星几个,第一轮竟淘汰了差不多一半。 朱志凌顺利通过了第一轮测试,她的情况并不比炼缺好,浑身染血。因她与那些大鸟纠葛的时间更长一些,衣衫皆被鸟喙啄烂了。 众弟子哪里能够想见一场测试竟把自己搞的如此狼狈,且外门弟子皆囊中羞涩,鲜少有人有储物袋这样的物件。即便有储物袋的,因长期闭门清修,并没有随身放置一套衣衫的习惯,是以都颇为潦乱的坐在演武场的大坪上。 炼缺因为前不久去了一趟归墟,储物袋中有一套不曾拿出的衣物。本来他打算调息一阵便拣个僻静的地方将身上那套破烂的衣袍换了。可瞧见朱志凌衣衫褴褛的样子,想到女子多有不便,于人前这样走动十分不雅,也没多想,二话不说将储物袋中的外袍拿了出来披在朱志凌身上。 朱志凌才将下来,还没恢复元气,见到好友朝自己走来,默默为自己披了件外袍。再看看自己,法袍周身被划得乱七八糟,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谢了,你自己怎么办?” 炼缺揶揄道,“我一介男子,还怕被人看了去?” 两人相视一笑。 看台上的文浩然见到那两人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我看中的小子还是个善解人意的温润君子。” 待所有人调息一个时辰,接着开始了第二轮测试。这时候上来一名金丹期女修,这名女修长得善眉妙目,身材高挑,她道,“请众弟子皆坐到演武场中心,第二场测试现在开始。” 众弟子纷纷来到演武场中心,盘腿坐下。 那名女真人随之来到演武场的上空,素手翻花,掐出一道繁复的法诀,又抽出一条随身携带的白绫纱,空中顿时烟雾弥漫,看不清四周的状况。众弟子被突然而来的烟雾笼罩,皆有些不知所措,纷纷打出一道防护壁罩。那名女真人召来一朵白云徐徐坐下,从丹田之中取出一把流光溢彩的瑶琴,两手拨动起来,口中随着音律吟唱,那音韵时疾时缓,时高时低,一会儿宛转悠扬,好似呢喃,让人忍不住心驰荡漾;一会儿悲悲戚戚,有如哭诉,让人恨不能肝肠寸断。这便是上清门的音攻之法,被一位门中的金丹真人用了两成修为使将出来,为的就是测试众弟子的心性。 原来这位女真人善用音攻之法制造幻境,让人沉迷于心魔之中。若是心智坚定之人,必能克服心中魔障挣脱出来,一味沉沦其中之人则难以成就大道。上清门用这一方法测试弟子,也能让弟子在测试之中看清自己的心魔,好在日后的修行之中加以克服,不得不说用心良苦。 坐在下方的一众弟子,此时皆进入了幻境。 …… 朱志凌不知道这第二轮测试到底是什么,只想拨开薄雾看个究竟。她寻着那嘤嘤哭诉走出了薄雾,看到一处绿瓦红墙的院落,那哭声仿佛是从院中传来,待走进去才发现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这个小女孩面黄肌瘦,身上到处都是青紫。她堪堪进入炼气初期,身上灵气驳杂,一看便是个多灵根的资质不好的孩子。 这时走过来一群少年,有男有女,皆炼气中期。这些孩子的灵根显然比她要好。大家见到这名孤僻的孩子,纷纷开始讥讽谩骂。 “你这个偏房出来的贱丫头,也配来跟家主修炼。” “女儿卑鄙,做娘的更加下贱,肯定是你那个下贱娘做了什么下流的勾当,家主才让你来了这处。” “下贱坯子,就是这么个三灵根,还想以后出人头地吗,你即便修炼也只是个做填房的命,以后便让我爹将你送出去给哪位老爷采补采补。” …… …… 污言秽语,越来越不堪入耳。 那名小姑娘被这群孩子围在中央,只能瑟缩着身子默默忍受,毫无还击之力。 此时,一位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闻声走了过来。他面色严肃,看似正派。孩子们见到来人皆垂首站立,道了声,“家主好。”这位家主点点头,将被围在中间的小女孩拎了出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喝道,“你这贱丫头,不好好修炼,尽给我惹事,罚你今日不得吃饭,去将讲经堂擦洗干净,干不完活不准回屋!”说完,拎着她一路往讲经堂走去。 朱志凌站在这群人身后,双目充血变得赤红。那小女孩是谁?不就是年幼的自己? 那时,她身在一个小修仙家族里,就因为资质稍差,又是庶出,遭受了各种欺侮排挤,除了她娘,她没有感受到一丁点来自旁人的关怀。 ――我现在就要跟上去将他们个个打死,以泄我心头之恨! 朱志凌如此想,便冲上前去,打算将那群人一顿狠打。 此时她脑中很是混乱,一股杀念盘亘在心中挥散不去。可当她冲到那群人面前时,微怔了一下,暗想,“我已然成年,面前那个小姑娘不过是我的过去。此前所看到的只是我心中的记忆。我不是在演武场进行第二场测试吗?” ――恐怕是我入了幻境,唤起了旧日的仇恨,朱志凌寻思道。这必是我心中所起的执念,才会在幻境之中滋生,我须得排除干扰,静守灵台才能挣脱出去。 想到此处,她放下了心中杂念,运起真元守住灵台。 …… 看台之上的人静静关注着演武场中心坐着的一群外门弟子,见他们有人神情愤怒,有人面色凄婉,有人周身笼罩一层淡淡杀气,还有人全身瑟瑟发抖状似受到惊吓……每个人皆被自己心中的魔鬼陷落,露出芸芸众生相。 这时,前一轮执掌测试的管长老从另一方走至墨云华跟前,俯下身子悄声说,“墨师弟,可否一谈?” 墨云华侧头看了眼来人,淡淡道,“何事?” “那位小女你看如何?”说着,管平涛顺手指向演武场中一位女修,原来是管天韵。 墨云华平静的看向管天韵,道,“此女神色还算平静,观她周身气度,是个心智坚定之人。” 管平涛听到墨云华的肯定眼角牵起两道笑纹,让他那看起来刻板威严的脸显得柔和了些,“天韵是我侄女,小女不才,能得墨师弟青眼相看是她的气运。韵儿已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此刻来便是替她讨要个人情,希望她过了此轮测试,师弟能收她为徒。” 墨云华面色不动,“师兄为何不将她纳入自己门下?” “师弟该知道,我在门中俗事缠身,没有那许多时间。韵儿资质甚优,和师弟一样是单水灵根,我乃金灵根,相较之下,放在师弟门下教导对她更好。师弟是我辈英杰,他人不能望你之项背,你若收了小女岂不比我自己教导于她还要好上许多?且我那侄女儿一直仰慕师弟风采,一心求得入师弟门下,跟我说过多次,我这才腆着脸皮过来替她说个情,让师弟见笑了。”管平涛和颜悦色的说道,他在执事堂做长老这么多年,积威甚厚,什么时候如此放下架子抬举过他人? 墨云华对这一番奉承置若罔闻,并不回应,两眼仍静静关注着演武场的动向。 管平涛素知这位天资卓绝的师弟是个冷僻性子,见他并没有言语,便以为是默认了拜师之事,美滋滋的走开了。 文浩然见这两人神情差异如此之大,心下了然,冲管平涛走回的方向冷笑了一声。 台上这一番对话底下正在测试的弟子哪里会知道? 炼缺此刻正被幻境困住,他从迷雾之中醒来之后,眼中剧痛,仔细一查看,心中大惊。他发觉自己双目血红,瞳仁之中不时泄露一丝丝黢黑的魔气。 他神智有些混乱不清,就见面前走来一位温柔貌美的女子,竟是碧瑶。 “姑姑,我的眼怎么了?”炼缺看到碧瑶,心中总算安定了些。 可女子面色冷淡,甩开了他的手,“你这魔物,怎的和我这般亲近,快些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 “姑姑,你怎么不认识我了?”炼缺心中抽痛,见碧瑶身影眨眼便消失在云雾之中,十分茫然。 这时又走来一人,是朱志凌,她神色木讷,见到了炼缺大叫一声,“魔物,你好大胆子,何故出现在上清门!还不速速离开,否则我便叫门中师长灭了你去!” “志凌,我是你朋友炼缺,你不认得我了吗,我不是魔物!” “你不是魔物是什么,看你那双赤瞳,你还想骗谁?我以前就是太单纯,才轻信了你,你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朱志凌恨恨地推搡了他一把,跑了出去。 炼缺还没从朱志凌那儿回过神来,就听见迷雾之中一声大喝,“蠢物,你这个魔根祸胎,本老祖今日就在此地灭了你!” 赤松老祖从空中伸出一只巨掌,一把将炼缺死死抓在手心。 炼缺愤恨道,“前辈,你为何如此不讲道理?” “和魔物讲甚道理,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我便杀一双。看到那条青蛟了吗,我已经将他灭了,你好生生一个人修魔也就算了,竟然还认妖作父,甚么东西?!” 炼缺低头一看,地面横亘着一条巨大青蛟的尸身,不是留云是谁? 他惊声痛哭,“我爹爹虽是妖修,却一直清心寡欲,从未动过杀念,你怎的如此不分青红皂白,还随意杀生,你造此杀孽,心境如何圆满?” “黄口小儿也敢在本老祖面前大放厥词,看我不就地正法灭了你这个魔物。” 就在此时,迷雾之中又飘来一人,来人是墨云华。他神色冷淡,觑了一眼这边却视而不见。 “墨真君,墨真君……”炼缺央求道。 墨云华眼见他生死一线,仍旧无动于衷,淡漠说道,“我不识得你这样的魔物。”随之飘走了。 炼缺心中哀痛至极,他来这世上最亲近的几人纷纷背弃了他,爹爹也丧命了,叫他如何自处? 那赤松老祖手中力量越来越甚,誓要将他的身躯捏碎。 ……死了便死了罢?他暗暗想,这世上也没什么我要留恋的了,朋友,亲人,师长皆离我而去了…… 就在生死弥留之际,他脑中突然闪现一丝清明,不对,我早已于青莲峰顶根除了眼疾,我的朋友,师长也不可能这样离开我。现下,我心中早已一片澄明,只为追求大道。他想起当日在讲经堂听到的经论,“忘事而自见,忘听而自闻,则神不扰而形不邪也。” ……我必是走进了幻境,沉入到心魔之中了…… ――此时应该抱守精神,稳定心境。 想到此处,他将神识沉入丹田,抽动一丝灵力在周身慢慢运转,果不其然,顿觉灵台清明,身边的迷雾也慢慢消散了。他睁开眼站起身来,发现自己仍处在演武场中心,半空之中那位女真人正在弹拨她的瑶琴,地面上已经有些人醒转过来,他看到朱志凌神色已然清明,怕是在自己之前便醒了。炼缺打出一道真元密密护住了自己的周身,不让音律再次侵扰心神。 待空中那名女真人一曲罢了,还有好些修士仍沉浸在自己的心魔之中无法自拔。醒转过来的不过区区六十二人。 女真人将之前打出的那道白绫纱收了回来,朝空中洒下一把甘露,那些还在挣扎的修士立时睁开了眼,面有愧色。 这第二轮测试如此便结束了,余下的六十几人皆可进入内门,只待进行最后一场比试拜师。 第28章 贰拾捌音攻守神识(一) 第二轮测试完结之后,被淘汰的弟子皆被执事堂送回了外门。剩下的六十二人则坐在大坪之上运气打坐,恢复灵力。 文浩然飞下看台走至炼缺跟前,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月白色长袍,赞许道,“换上吧,做的不错,接下来尽力就行,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炼缺抬眼看着笑意融融的文浩然一时语塞,心中百转千回。他感念文浩然这些年对自己的好,可是心里却并不十分想去文浩然的玉竹峰。炼缺偷偷望向端坐在半空之中看台上的墨云华,见墨云华神色不动的静静坐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隔绝了似的,外人皆无法打探到他的心思和情绪,他便如神明一样高高在上,不容任何人窥视。 炼缺想起碧瑶曾说过墨云华连续四次拒绝了别人的拜师,暗想,墨真君来演武场并不是为收徒,只是单纯观看吧? 文浩然见地上盘坐的青年拿着长袍愣神,也不穿上,拍着青年的肩头提醒道,“把这身衣服换了吧,我走了。” 炼缺痴痴应了声,起身披上文浩然的长袍。他和文浩然身量差不多,长袍刚好合适。 朱志凌走了过来,“我看文真人待你真个不错,你是否打算入他门下?” “再说吧,我暂时还没想好。”炼缺闷闷回了句。 这时,管平涛朝人群中走来,停在了管天韵身边。他一改早上的严肃神情,眉目之间有些暖色,柔声道,“韵儿,接下来要好生表现。我已经和墨真君一处说了,他应该是默认了愿意收你为徒。只是他平日严厉,你在第三轮比试中莫落了下风,让他寻了理由挑剔。” 管天韵听到此言,神情一振,漂亮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笑颜。上清门上下谁人不知墨云华墨真君乃纵世奇才,且他之前那些年拒绝了那么多资质上优的弟子,此次若得他青眼,愿意收作门徒,这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且此君进境如此之深,做他弟子得他指点一二又岂会是庸庸碌碌之辈?管天韵本就倾慕墨云华多时,听闻这样的好消息,暗暗生劲――下轮比试我一定要拔得头筹,让墨真君好生看着! 炼缺站在不远处将管平涛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心中顿时翻腾不已。原来墨真君这回真的要收徒儿了吗?就是那位管师姐? …… 他心里泛起一股酸苦,很不是滋味儿。想想管天韵单水灵根,天资聪颖,且悟性极佳,听朱志凌说过此女对音律甚是精通,又有一个执事堂主事的伯父,墨真君收她做徒也不算辱没了名声…… 怔愣在原地,炼缺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朱志凌见他心神不定,训斥道,“马上就要第三轮比试了,你怎的还不能平心静气,让看台上那些前辈看到了像个什么样子?” 炼缺被这一骂喝醒了,心道,我想那许多作甚?左右不过拜师学艺,上哪里不是修炼,这样容易扰乱心智成什么气候。遂束紧了心神,闭上眼养气去了。 过了一个时辰,管长老朗声道,“第三轮比试现在开始。我先说明规则,“比试按照所抽到的名签决定对手,每人皆只比试一场。比试之中不能恶意伤人,不能故意毁他人根本,若被发现,严惩不贷!胜出者皆可被看台上的真君或真人选作亲传弟子,如若没有被选,师门会为之推荐一位金丹真人或者元婴真君作为其师,收作亲传弟子,必不让胜出者旁落。失败的那方若是有哪位师长愿意收作徒弟也可,若是没有,则直接进入内门,作为普通弟子交由执事堂统一管理。”说罢,管长老朝空中挥洒三十一个石豆,这石豆瞬间暴胀,变作三十一座比武场,浮在了半空之中。 众弟子随后上管长老那处取了一个刻有名字的玉签。炼缺拿着玉签垂眼看了看,心中又是一凉,玉签上分明写着:十号台,管天韵。 想到之前管平涛说的那些话,他心道,我分明是无缘做墨真君的徒弟了。他忍不住望向墨云华身在的地方,见墨云华目光淡淡的朝自己扫来,看不出半点情绪。 “不行!即便如此,我也要好好表现,不能让人小看了去。”炼缺心道。遂收起了玉签,朝十号台飞去。 管天韵已先他一步站在石台之上。她十年前就已经筑基,是这一批参加内门比试的弟子之中的佼佼者。 管天韵虽然身靠一位在门中握有实权的伯父,待人处事却周正大方,并没有做过欺辱同门的事情。加之她容貌端丽秀美,生得一副大家闺秀的姿态,很让人心生好感,门中弟子多愿意和她亲近。 “管师姐,请指教。”炼缺拱了拱手道。 管天韵欠了欠身,“师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出手吧。”随即,她祭出手中一方白丝帕。这丝帕原是其父为她炼制的灵器,比同阶段修士使用的法器要强上许多。这方白丝帕飞到空中立时灵光乍现,管天韵手上掐出一道法诀,指尖白芒一闪,轻喝一声,“去!”白芒飞进丝帕之中,丝帕立即变成一道水流迅速往炼缺身上缠绕上去。这水冰凉至极,缠绕到的地方立马被冻住,不过两息,炼缺就被这道水流冻成了一个冰柱。 这还是炼缺第一次与人斗法,没得什么经验,不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此刻他被冻在这方丝帕之中,浑身动弹不得。这方丝帕越来越冷,寒气仿佛要渗入体内将经脉一块冻住。炼缺不敢大意,小心地催动真元护住周身,抵挡来自方帕的寒气。 危急时刻,他想到管天韵是单水灵根,善于用水,水分作阴阳,此刻冻结住自己的水如此阴寒,用的便是水之阴力。自己体内既有太阴之力,乃至阴之力,便能与它周旋。他从丹田之中调动一部分太阴真元来到右手,最近他已经能将体内的太阴之力与木灵气分解开来使用,这部分真元到了右手便直接穿过那层厚厚冰层结成的壁柱。 第29章 贰拾玖音攻守神识(二) 太阴之力毕竟是天下至阴,一遇到由丝帕结成的冰层便猛力吸取冰层之中所含的阴力。冰中的水灵气本身是阴阳相调,只是阴气更重一些,此刻阴气皆被炼缺体内的太阴之力化去,灵力去了大半。 管天韵本想将炼缺困在方帕之中,以为他为了避开阴寒势必会用真元护体加以抵抗,待真元耗尽之时便可不战而胜了。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原本被自己团团困住的炼缺不知使了个什么动作,突然吸走了自己方帕的灵气,她不得已又往方帕中催生一股真元,想迫使冰中的炼缺屈服。只见她那一道明黄色的真元打入冰柱之上,与冰柱内部一道银辉碰撞在一起,立时被银辉吸收了个七七八八。 看台上的关注着十号擂台的看客们皆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吸引了,纷纷琢磨着这场比试的结果。 困在冰柱里面的炼缺因感到一股劲道的真元扑到自己的身上,他连忙化出太阴之力将之吸收,如此一来二往的较量,冰柱渐渐不堪重负,出现了一道一道细细的裂纹。 就是此刻!炼缺心道,他调出周身灵气弹射出一股强力,只听“嘭”的一声,冰柱碎裂四散,他从方帕里面挣脱出来。 这回他也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右手洒出一把种子,口中默念法诀,种子立马钻入石台之中,随即他指尖射出一道真元,那石台之中的种子立马发芽长出藤蔓,将管天韵缠了个结结实实。 炼缺手中除了一把飞行法器,什么傍身的法器都没有,此刻他除了拼自己扎实的灵力,根本没有甚么取巧的办法。他将体内的灵力持续不断的打入藤蔓之中,用以消耗被缠绕的管天韵的灵力。 管天韵也是个女中豪杰,哪里能这样轻易的就束手就擒。她抽出一把灵光闪闪的长剑,轻喝一声,运气真元连劈了数下,从藤蔓之中飞身出来,直接杀到炼缺面前。 炼缺接连往后退了数步,拿出他平日练习的桐木剑,两人挥舞着长剑你来我往。管天韵剑姿灵妙,绵绵密密,出招奇快,让人防不胜防。炼缺初时看不出她剑招的破绽,只能运起真元四处躲闪以便观察。他练习《飘渺神行录》已有多年,此刻使出来如步履生烟,让人看不清他的踪迹。 远远从看台上望下去,只能见到一道白影飘渺灵动,进止难期,若往若还。管天韵每次出招皆扑了个空,在周旋之中渐渐失了稳重,有些心浮气躁起来,剑法也随之失了套路。炼缺在躲闪之间却越来越沉静,看准了时机,提起桐木剑从管天韵侧身横插过来,使出剑招之中的撩式,将管天韵的剑从手中挑飞了出去。 管天韵接连两回出招皆被炼缺有惊无险的化了去,想到自己还要在墨云华面前好生表现,却因炼缺一再生出变故,不由得眼中生出怒火,誓要在接下来的一招中将此子打败。 她索性不管那飞出去的长剑,将储物袋一拍,取出一把瑶琴。这琴是她筑基之后管平涛所赠。虽然门规所限,管平涛不能传授她音攻之法。可她天生善用音律,心思通敏,手中又有一把灵琴,一旦能够领悟曲中的真意,哪怕不懂音攻,运起真元弹奏出来也能使出半成攻击力。此刻,为了求胜,也为了显示自己在乐道上的天赋,她决定一试。 管天韵随即打出一道防护壁罩将自己牢牢护住,便开始拨弄琴弦。就闻绵绵切切之音如汩汩流水四散开来,将炼缺团团围住。 看台上的人皆是一惊,他们细看才发现这名筑基期的女修并不懂得音攻之法,却在无人教导的情形之下领悟乐道到如此之深的地步,仅靠单纯催动指尖真元也能发挥出蕴藏在音律之中的力量,虽然这与真正音攻的威力相去甚远,可此女有此等天赋,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后定当成为人中龙凤。 管平涛坐在看台之上,看着自己侄女儿的卓然表现,颇有些自得。 炼缺一看便知管天韵用的是类同音攻之法。先前碧瑶教他《九羽霓裳曲》之时便是用的此种方式。再观看管天韵手中那把瑶琴,琴面墨青发亮,灵光四溢,定是把灵琴,她若能发挥一二,威力不容小觑。自己此刻并没有灵琴,无法操琴对抗,只能守住心神,不让她攻击自己的神识。 他关闭听觉,随地盘腿坐下,意守心神。 管天韵弹射的音波在他周身游走,猛烈撞击着他的护身灵元。每撞一次,壁界便薄上一分,炼缺顾不得这些,只管静心守神。他跟随碧瑶多年,知道音攻的厉害之处便是神识攻击。因为神识极为脆弱,不堪一击,对战之时,对神识的攻击最是剧痛难忍,是以音攻之法极易得手,让许多人闻之丧胆。他此刻只能尽力守住神识清明,别的都顾不上了。 如此一二,音波最终撞破了壁界直接朝炼缺的神识攻去。他此刻关闭了听觉,根本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周身一个晃荡,一股巨大的气力朝体内涌来。他修为较之管天韵尚浅,受到这般泼辣的攻击,哪里还能关得住听觉。那绵绵之音穿入耳中,直往心神之中游去,像一把利刀,朝识海刺去。 炼缺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脑中立时金戈铁马,乱作一团。他紧紧咬住下唇,不想泄露一丝一毫的痛苦嘤咛。脑海之中被音律攻击的混乱不堪,他忍着神识牵扯的巨痛守住灵台清明,心中默念着平日所习的道经安抚心神。 此时许多擂台上的比试已经结束了,大家纷纷来到十号台围观。朱志凌小胜了一把,看着自己的好友正被压制得毫无反击之力,大感焦急。 管天韵见对手表情痛苦难当却仍然坚守着灵台清明,心一横,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比试,不由得加快了拨弄手中琴弦的频率,音律扬长而出似千军万马朝炼缺周身奔腾而去。 又一波强劲的攻势将炼缺卷进音海之中,神识激发一阵撕扯般的剧痛。炼缺此刻即便死守,也绕不过管天韵的攻击,想到自己习得音律这么多年,造诣并不比管天韵低微,只奈何手中无琴,不能正面对抗。他略一思索,忍住剧痛,卸下对神念的护持,鼓足劲将丹田之中所剩的灵气全部调入右手。只见他指尖出现一团银辉,银辉应和着管天韵的节拍朝地面狠狠击打,形成击鸣之声。这股击鸣之声浑若洪钟,远在琴音之上,将管天韵的旋律打散。 这时若细看炼缺,便会发现他面色灰白,每当他用真元击打一下,脸色便加白了一分。 管天韵这回也不好受,她求胜心切,没想到炼缺最后还能使出这样一招对抗她的灵琴。为了让墨云华看到自己的能力,她使出浑身解数将丹田之内所有的灵气全部汇聚在指尖,只作最后一击。这一击非同小可,比将才的力量强上数倍。 看台下的外门弟子皆提了一口气,觉得这回要是被击中,恐怕会神识全散,变作一个痴儿。 眼见这股强大的音波就要撞上炼缺,半空之中忽然伸出一只巨掌,将此股音波尽数捏碎在手中。 炼缺哪里还撑的住,吐出一口鲜血便萎顿在地。 胜负立现。 到了此时,所有的比试皆已完毕。 第30章 零叁零瑶光立誓 管天韵立在十号石台上心情复杂,她虽获胜了,可刚才那一掌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从墨云华那处发出来的。她按下心绪,走到炼缺身边,见他损耗颇大晕了过去,往他口中塞入一粒聚元丹助他恢复灵气。 少顷,炼缺转醒,微弱的道了声谢后,由管天韵将他从石台上带了下来。炼缺此时虚弱得很,刚才擂台比试输了,按照门规便失了择师的权利,他已经不敢寄望能拜入墨云华门下了。所幸还有文浩然愿意收留他,否则他只能入得内门做一名普通弟子,也不知是福是祸…… 他心里五味陈杂,七上八下。管天韵见他有些颓败,叮嘱他先好生打坐调养,莫想那么多。 炼缺无奈的点头,大道长远坎坷,自己总不能为了拜师不如意便一蹶不振。他定了心神,带动真元游走了一个大周天,恢复了三成气力,才勉强站起身来。 半个时辰之后,到了行拜师礼的时刻,上一轮胜出的弟子被安排到了演武场石坪的中央,静候门中前辈过来挑选。那些金丹真人,元婴真君经过前三轮测试中的仔细观察,有招收弟子打算的都已经在心中定下了人选,这时纷纷走下看台询问自己看上的人选,待两方同意便行拜师礼。演武场上空顿时充斥着拜师礼的各种誓言。朱志凌因为表现突出,被第二轮测试时操琴的女真人选中做了亲传弟子,也算一朝飞天了。 拜师的过程行经了整整一个时辰,到得最后,第三轮胜出的弟子皆被师父领了去,只剩了管天韵一人孤零零留在石坪上没有动静。 原本,她在比试之前就收到了管平涛的讯息,认定了墨云华必收自己为徒。可当她站在坪中看到身旁的同门皆被飞身下来的真人,真君带走,唯独自己孤身留在原地无人问津的时候,她忍不住焦虑起来,双眼满含期冀的朝墨云华望去,就见墨云华坐在看台上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下到演武场领她入门的意思。墨云华原是她在门中十分仰慕的前辈,若是进得了他门下,对她来说是件十分值得骄傲庆幸的事情。现下她满心期盼的站在这处,却等不到一个确定的答复,教她如何不着急? 管平涛站在看台上也很焦急,他朝墨云华暗示了几回,见墨云华不为所动,似乎并不打算收下自己的侄女,觉得情形有点儿不对劲,悄悄拿出一道信符暗自传了出去。 另一边,炼缺杵在演武场的外围静静观察着这一切,想起碧瑶说过的墨云华拒收徒弟的往事,心里乱七八糟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丧气。 ……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因为之前管平涛在众人面前暗示想把自己的侄女送入墨云华门下,有些人即使看上了管天韵有意收她做徒,也不想在此时拂了管平涛的面子,事情就有些僵持不下。 门中一位主事长老见此僵局,开口道,“坪中的女弟子拜师之事暂且按下,先将上一回败落的弟子安排好再行商议吧。” 见众人都首肯,长老接着问道,“请问看台上的诸位,下面这些落败弟子可有谁愿意收入门中的?” 长老话刚落音,文浩然打算站起身来唤炼缺的名字,可侧眼见到身旁之人也有动静,便按住身形,静观其变。 只见墨云华立起身来,淡声念道,“炼缺!” 他一出声便如平地炸起一个惊雷,看台上的所有人皆不可置信的望向他。 这位门中英杰这么多年从来不曾收徒,先才气氛那样尴尬,大家皆以为只是管平涛会错了墨云华的意思,只道墨云华根本无意本收徒。却没想到,这位新进的元婴真君此回真的打算收徒,还是个在第三轮落败了的弟子。 管天韵听到墨云华叫炼缺的名字,忍不住全身颤抖,她不敢相信事情竟会是这样的转变,她从一个天之娇女突然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对象。管平涛此刻更是气愤难当,两眼灼灼冒出怒火。只有文浩然心中了然,他回想起这些年的种种,想起自己每次提起要收炼缺为徒时,那孩子总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想必是心里早就有了计较。既如此,他便成人之美吧。 那厢炼缺听到有人念出自己的名字,回过神来,好一阵才知道是墨云华唤他,一时怔愣,竟不知作何反应。 墨云华淡声道,“还不跪下?!” 炼缺还来不及想个明白,捂着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双膝猛地跪在地上。 “你可愿入我门下,戒守清规,心向大道?”墨云华站在半空之中负手而立,神情肃穆的看向地面跪着的男子。 炼缺不曾料想到拜师之事急转直下,这等好事竟然真个落在自己头上,他脱口而出连声道,“我愿意,我愿意!”往地上猛磕了三个头。 炼缺话音刚落,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我不同意!”接着便见到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子来到演武场,不就是当日在灵隐山守问心池的赤松老祖? 炼缺还跪在坪中,对突然冲出来的赤松老祖很是不解。 赤松老祖径直走至墨云华跟前,传声道,“这等魔根祸胎,你收他为徒作甚?他曾魔气入体,还认妖作父,是个甚么东西,指不定哪天便要泄露本性,莫害了你。” 墨云华见到赤松老祖,神情冷淡,并不传音,直接道,“父亲过忧了。” 原来赤松老祖是……难怪上次见面觉得他有些面熟。炼缺有些担忧――赤松老祖对他颇有偏见,此时横加阻拦会不会拜师之事就此泡汤了? 话说赤松老祖此番前来也是为了墨云华。当日管平涛找到他说想将管天韵拜入墨云华门下,他便十分高兴。管平涛的师父是门中的前掌门,管平涛自己又手握实权,若是收了管天韵为徒,必定能够交好,日后在门中,墨云华也能有些威望,不枉费了身上一番修为。于是,一看到管平涛传来的信符,赤松老祖便急冲冲过来打算游说。偏偏墨云华如此不能理解自己的苦心,不但拒绝收管天韵为徒,还找了这么个魔根祸害,不是存心为了气自己吗?可是有些话他又不能在人前说了出来,只能生生忍着,气得他七窍生烟。 管平涛见到赤松老祖来到此地,以为事情会有些转机,不免心中一喜,朝两人走去。 “见过老祖,墨师弟,我侄女刚才明明打败了那名男弟子,你为何不收小女为徒?”管平涛开门见山。 文浩然见管平涛走到跟前,心生不喜。他一直不喜管平涛的为人,觉得此子太看重门中权势,开口阻拦道,“坪中那名男弟子与师弟颇有些渊源,我看师弟是早就打算收他做徒了。” 管平涛回过一声冷哼,走到赤松老祖跟前,询问道,“老祖,依你看?” “云儿!”赤松老祖皱眉道,“此子哪里配入你门下?” “我收徒之事自有打算,不劳他人费心。”墨云华并不理会面前两人,转身走至炼缺跟前,道,“你既行了拜师礼,便是我徒儿,如今入我门下,就要持戒修行,忘断欲念,不得触犯门规,不得背叛师门。” 炼缺见墨云华决意收自己做徒,心如雷鼓,颤着喉头道,“弟子明白了,一定谨遵师父教诲。”说着又往地上叩拜三回。 墨云华将他扶起,从袖袍之中取出一把流光溢彩的瑶琴,“既入了我门下,瑶光便赠与你吧。” 炼缺双手接过当日同墨云华一块炼制的那把灵琴,他记得扶桑木一共练就两把灵琴,一把名曰桐皇,为墨云华自己所用,一把名曰瑶光,就是自己手中的这把,他一时心绪万千,忍不住流下泪来。 众人见墨云华出手皆大惊,上清门上上下下谁人不知墨云华前些年练就了两把绝世名琴。一把他温养在自己的丹田之内,另一把存放在止水峰,曾有多少人慕名前来求取这把名琴,都被他拒之门外。此刻,他竟然将这把世间至宝赠送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管平涛见之怒意更甚――墨云华如此做派岂不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尽了的面子。 赤松老祖见墨云华送出那把灵琴,震怒不下管平涛,怒吼道,“逆子,你竟将此琴给了这么个无知小儿!简直暴殄天物!你若还能听我一二,便将那名女弟子一同收入门下,我也不和你多多置气。” 墨云华回头看了眼自己那怒意横生的父亲,撩起衣袍单膝跪地,折指向天,沉声道,“苍天在上,上清门弟子墨云华以良琴瑶光立誓,今欲收炼缺为座下弟子,我此生收徒之事犹如此琴,瑶光举世独存,我亦只收一名徒儿。从此往后自会悉心教导照顾他,不求他功德无量,造福万世,只望他持心守正,不辱没师门,若他日他行则有偏,乃是弟子教导无方之过,苍天见证!” 炼缺跟着跪下,道,“苍天在上,弟子今日入了师父门下,定会心怀大道,持戒修行,绝不触犯门规,做有损门风之事,若为此事,便将我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见师父!” 墨云华伸出手,挥出一股真元之力将炼缺带至身侧,道,“好了,随为师回去吧。” 说罢,也不理会留在演武场的那一群目瞪口呆之人,飘飘然去了止水峰。 到了此刻,一切尘埃落定,只剩下管天韵屈辱地站在演武场,悲愤交加,不知如何自处。 文浩然见此女心性颇高,在乐道上也有几分独到的领悟,他虽然不喜管平涛,却觉得此女颇为无辜,暗自叹了口气,走了出来,朗声道,“弟子管天韵,你可愿入我门下?” 管天韵抬眼见到一位眉目含笑,举止温存的男子立于自己面前,她哪里还能想那么多,点点头,哽咽着道,“弟子愿意。” 文浩然此举也算解了众人之围。 他毕竟是赤松老祖的亲传弟子,天姿灵秀,不日便要结婴。虽然先有墨云华拂逆了管平涛,此刻也算替管平涛挽回了一些颜面。且文浩然不曾收徒,管天韵去了便是首徒,自然关爱有加。管平涛想想也只能作罢,虽然他还有些计较,此时也不好发作了。 待所有人的去向都定好之后,此次门内大比便正式告罄。大家纷纷离开,那些得了机缘的弟子也随着师父回山中去了。 第31章 叁拾壹改唤其名 炼缺随墨云华回到止水峰,心中涌现万千情绪,一时不知从哪处说起。他这一日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又消耗了颇多灵力,心境有些不稳。 墨云华领他上了峰顶便挥出一片禁制禁止他人打扰。 两人进得洞内修炼的石室之中,一切还和十五年前初来此地之时一模一样,陈设从简,除却一张颇为宽大的石台,什么也没有。 炼缺此刻虽已拜了墨云华为师,却还有些拘束,束手束脚的站在石室之中,不能言语。 墨云华见他拘谨,放缓了语气,“炼缺,为师观你今日心境波动颇大,先调息一阵。” 这还是炼缺第一次听到墨云华如同长辈一样态度柔和地同他说话,想到自己真的已经是墨云华的徒儿了,墨云华的关心似乎也证明他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徒儿看待了,心里忍不住一阵激荡。再想起这些年他和墨云华虽然有些交集,可是自己却连直视墨云华的勇气都没有,在他心里,墨云华就如同神明一样高大,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此刻听见墨云华关心自己,他竟如同个孩子似的,点头如捣蒜,利利索索从石台上拿了个蒲垫放在地上,准备打坐。 “坐石台上吧。”墨云华吩咐道。 炼缺抬眼望向墨云华,指着石台问道,“师父,我真的能坐那儿吗?”他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儿的那几个月,每次打坐他都坐在地上,哪里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上那张石台。 墨云华点点头,“先别说那么多话,赶紧坐下调息一阵。” 炼缺麻利儿的坐上石台,盘腿调息,待体内真元运转平顺后,从入定之中醒来。到了此时,他心底才真正接受了今日这一系列变动,只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之人――不仅得了一个这么好的师父,师父还将一把如此珍贵的灵琴送给了自己。最最让他心神激动的便是师父今日所立的誓言,“犹如此琴,一生只收一个徒儿”。 我以后定要好好修炼报答师父,誓不让他蒙羞,炼缺暗自道。 他起身走出石室,见墨云华在另一间石室看书,“师父……” 墨云华闻声抬头淡淡看向自己的徒弟,“何事?” 炼缺傻笑了一阵,“没事,我就是醒来没见着师父,呵呵……”他接下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墨云华放下手中的书,道,“为师今日观你心境易受外物影响,从现在开始,每日抄写经书两个时辰,好生钻研领悟。” 炼缺哪知才刚拜入师门,师父就这般严厉,皱了皱眉,应了声,“是,师父。”他乖乖取出笔墨纸砚,在书房里认真抄写经书。待经书抄完差不多子时了。 回到修炼的石室之中,见墨云华早已端坐在石台之上。他正在纠结要不要到石台上去,墨云华开口道,“上来吧。” 炼缺得了吩咐立马坐到墨云华身边,小小暗喜了一把,他只道墨云华修为如此精深,自己日后天天都有同台修习的机会,肯定能有不少长进。 到了第二日,墨云华将炼缺喊到身边,道,“日后你同我一同修习,白日练琴习剑,夜里参悟心境,不可荒废。” 炼缺乖顺的答是。他听墨云华提及练琴,心中想起一事,留云当日曾留给他一枚玉简。他心道,“爹爹当初说了此物不可随意示人。只是师父待我如此亲厚,有他参详,我也能更快领悟不是?”这般想来,炼缺便从储物袋中拿了玉简出来递给墨云华,“师父,这枚玉简是我爹爹临别之前留给我的,你可否帮我参详一二。” 墨云华接过玉简,扫入神识仔细端详了一阵,轻皱眉头问道,“简中的谱曲从何处得来?” “爹爹说曲谱是他的一位故人所赠,乃太子长琴所作。”炼缺如是道来。 墨云华道,“难怪!简中除了记载曲谱,并无任何音攻法门的记述,初初窥探便能感到曲中杀机重重,天道真机应该是隐藏在曲谱之中了,长琴对乐道领悟居然已进入了如此高深之境界,此简与我门中法门殊异,你日后莫轻易出示人前,以免遭人觊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弟子知道。” “你上回院中所奏曲谱也是你爹爹所教?”墨云华思索一阵问道。 “那是碧瑶姑姑所教,我爹爹赠与她的。” “难怪那首曲子与简中所见大有不同,那一曲虽然具有搅乱神魂之力,却没有这些曲里暗含的杀念。”墨云华将玉简还给炼缺,“你现下先将门中的音攻之法修习妥当,择日再来学习玉简,此简之中所记曲目大都刁钻霸道,你现今境界不够,无法习得。” 炼缺道,“玉简师父也刻录一份吧,日后师父也可以好生参详。” 墨云华点点头不再议论此事。 炼缺随后怯怯问道,“师父,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何事?” “师父……以后你唤我炼儿如何,我爹爹,碧瑶姑姑都是我的至亲,他们便是这样唤我的。如今,我既做了师父的徒弟,我想……” 墨云华脸色一僵,弟子的要求实不过分,只是他素来避世清修,离群索居,从未与人亲近过,突然教他这样亲密的叫唤他人,不免有些生涩。 炼缺见墨云华久久未言,心中有些低落。 “师父……” 墨云华听到弟子唤他,转过头,眼神一暗,半晌才念道,“……炼儿……这是小事,为师自然允你。” 炼缺见墨云华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喜上眉梢,“师父,如今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我要禀明,我爹爹……他是……归墟海一只修炼两千多年的青蛟……不过,我爹爹从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一心向道,只求化作真龙一朝飞天。” 墨云华道,“为师知道了。” 炼缺疑惑的看着墨云华,道,“师父就不问点别的吗?赤松老祖他……” “他人之言无需理会,你只管修身持正,你若哪天生出邪魔,为师自会清理门户。”墨云华道。 “弟子知道了,弟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辱师父名声之事。” 墨云华点点头,随之将桐皇从丹田之中取出来。 时隔十五年,炼缺再次见到桐皇,只觉得此琴较之十五年前光华更加内敛沉静,他忍不住上前用手轻轻拨动琴弦,桐皇发出清越筝鸣,有如凤喝。 “炼儿,从现在开始,你将瑶光放入丹田之中,每日用丹田之力温养。”墨云华道。 “眼下你不需要将琴拿出来,我门中的音攻法门,一共搜罗上古名曲三十六首。其中十二首习得了,能直接攻击他人的神识,没有修出元神之人皆只有神识存于识海,神识十分脆弱,习得这十二曲便能为克敌增加一大助力,只是运用此十二曲的音攻之法对敌之时无法阻止对手的进攻,遇上神识强大的对手则容易受伤。另有十二首能够造出幻境,引出对手的心魔,同时对其神识进行攻击,相较于前十二首威力更大,也更难修习。剩下的最后十二首则能够对元神直接攻击,此音波发出来有如实质,如刀如剑,威力巨大。修到此等境界,出窍以下难逢敌手。” “只是要想习得这十二首曲目,需自身先修出强悍无比的神识,且这十二曲技巧繁多刁钻,难以学成。乐道是个极考验心性天赋的法门,多数人求而不得,难以到达顶峰,门中之人修习乐道大多只为静心养神,多数精力仍用来钻研自己灵根属性的术法。况且钻研乐道,若是没有一把良琴,也不能抵挡至高境界的音波反噬,是以大部分人修到第二境界就作罢了,到达第三境界的人寥寥无几。” 墨云华见徒弟听得认真,接着道,“修习音攻,首先要锻炼的是操琴者的神识,神识微弱不但无法控制灵琴,还容易被弹射出来的音波反噬,需得先将自己的神识练得无比强悍才能开始修习音攻之道。从现在开始,你每日酉时至戌时随为师听琴训练神识,白天其余时间可以修习剑法,为师乃水灵跟,无法教授你术法,你便自行参悟,不得怠懒。你先自去吧,待酉时过来寻我。” “弟子知道了。”炼缺退了出来,走到了洞府外面。十五年前初来止水峰,他还是个细弱不知世事的少年,刚刚炼气初期,羸弱如幼儿。此时,他已经筑基成功,再来到止水峰,此处已经成了自己的家了。他心神激越,打算把止水峰好好看个究竟,遂踏上飞剑从山顶往山脚飞去。 止水峰之名有如墨云华之性情,心若止水。炼缺围着山峰兜兜转转了一圈,见山中除了巨石飞瀑仍旧是寸草不生,不明白墨云华为何不愿花心思好好装饰自己的洞府。 他曾在门中看了好几处师长的洞府,皆是仙姿灵动,匠心别具。而止水峰除了峰顶那一池冰莲,竟什么都没有。炼缺曾听碧瑶说过冰莲极难栽种,且花期短暂,无人愿意花心思种养。 ――如此看来,师父确能当华夏第一爱莲人。师父性情高清,也只有他配得上此莲。炼缺默默在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下了定论,只是这冰莲十年才开花一次,峰顶未免寂寥了一些。他心思电转,想起了自己谷中的那两株云桃,“我且将那两株云桃移植过来,峰顶也能多些生机。”他说干就干,驾起飞剑,拿着墨云华给他的禁制令牌出了止水峰。 到了外门的谷中小院,院里还没有新的居客。炼缺昨日随墨云华去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来院中再看一眼。这会儿他走入院中,心中添上了一丝别愁,这所小院是他来上清门居住时间最长的地方,在这里,他有了朋友,认识了师长,更有许许多多苦修的日夜,现在却要舍下这所小院了。 大道之上如这般为了前行舍去的东西以后肯定还会有不少吧。眼下舍去的只是一庄小院,以后呢?会是什么? 炼缺无法想象以后将要舍弃什么对他来说重要的东西,只能给自己鼓劲――我现下舍了这院子,可是去了我最敬重的师父那处,大道之上,有舍必有得,须无欲清心以观世事,若要分断得失,必会欲念存心,偏离了正道,还是随本心一路前行就好。 这样一想,他对道的领悟又清晰了一丝,旋即盘坐在云桃树下,打算将自己刚才的顿悟好好参详一番再走。 待他将两株云桃移植到止水峰顶,一天的光景差不多过去了。云桃树被他安置在峰顶的莲池旁,两两相伴。此树树龄尚幼,还没到结果期,纷纷扬扬的花瓣随风起舞翩迁,四散在峰顶各处,让冷肃的止水峰多了一丝温柔缱绻的气息。 第32章 叁拾贰误入仙宫 到了酉时,炼缺来到琴房,见墨云华端坐在室内,桐皇摆放在他的腿上。 “师父。”炼缺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盘腿坐到了墨云华对面。 墨云华看过他一眼,道,“从现在开始,为师用半成功力操琴,你毋须用真元护体,只需敞开神识接受音波的攻击,实在无力忍受的时候出声唤一声为师便是。” 炼缺点点头,闭了眼放空心神。他知道师父助他锻炼神识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墨云华见弟子准备好了,素手上来拨弦。他弹奏的是门中收藏的音攻之曲《云裳》,乃第一境界的曲目。 琴弦拨动,音韵随琴弦的起伏弹跳出来,洋洋洒洒,飘逸空明。炼缺很快沉浸到墨云华描绘的《云裳》意境之中,突然,轻拨骤停,一道蜻蜓点水势的泛音轻启,弹射出一股绵绵无尽的力道冲入炼缺的识海,直接撞击在神识之上。 炼缺只觉得心跳骤然一停,疼痛像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顿时七零八落,乱作一团。神识飘摇在识海之中如巨浪之下一叶扁舟,完全掌握不住方向。他知道此时师父已对他发出音攻,开始锻炼他神识的韧性,不敢擅动真元抵抗,只能狠狠抓着自己的大腿生生忍着这一股突来的剧痛。 墨云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见他能够忍受,便继续抚琴。 炼缺这会儿哪里还能够分心去欣赏曲中的美妙意境,唯独能感受得到的便是那一道道随之而来的劲烈音波,将自己的神识撞得无处可逃,嘤嘤凄凄的蜷缩成一个小点躲在识海的一个角落,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到了这个当口,炼缺便觉得自己是在忍受着一场永无期止的酷刑,还是一场不能开口叫停的酷刑。他是如此珍惜墨云华陪他锻炼神识的机会,墨云华一直苦修,从来不曾懈怠,此回却拿出这许多时间陪练,炼缺不想叫苦喊停,害怕让墨云华失望。 墨云华所奏的《云裳》的威力就如它的曲之意境,绵长无尽不疾不徐,往往在你以为已经结束之时它又再次攻击过来,神识便会在这样不能消止的伤害之下节节溃败,最终沦陷。 炼缺对此感同身受,他已经无法集中意念,更谈不上思考,仅凭借一口气支撑着,嘴唇已被他咬破流出鲜血。到了最后,他思绪如风,完全捉不住意念,眼前一黑便昏厥在地。 墨云华初始一直暗自观察着炼缺,见炼缺能够忍受也就放了心专心弹琴为炼缺锻炼神识,他只道炼缺若是不能忍受了定会开口叫停。哪知炼缺如此倔强,直到昏聩了都不曾唤他。他放下桐皇,走到炼缺身边,拍着炼缺的脸轻唤,“炼儿,炼儿?” 炼缺毫无回应,他顶着神识几欲涣散的剧痛忍受到了现在,此刻神识萎缩在识海之中一时半会根本醒不过来。 墨云华叹了口气,朝炼缺的百会穴中打入一道真元,随后将他抱起送到修炼的石台上。 半梦半醒之间,炼缺发觉自己的身体异常绵软,完全不受意念控制。突然,一片白蒙蒙的迷雾笼罩过来,他的魂魄不由自主的挣脱了身体的禁锢,化作一道虚影。 炼缺大惊:我这便死去了?他想到自己才刚拜师,还没有好好跟着墨云华学习音攻之术,心里控制不住的惊慌起来,大声喊道,“师父!师父!”他多么希望通过叫喊能够让墨云华发现自己的异状。 可是没有。 四下皆静,除了白雾还是白雾。 “我这一路也越过不少坎坷艰难,难不成今日栽倒在这里了?”炼缺颓然自语,“不行!我怎能如此轻易放弃成就大道的机会,眼下师父不能帮我,我便自己闯出这片迷雾,重回到身体之中。” 他如此想,便不再自怨自艾,索性横起心朝迷雾的一个方向走去,渐渐的,迷雾越来越淡,依稀能见到些远处山峦的影子,“这是去了哪里?”他寻思着,又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过不久,一切看得真真切切,竟是个海上小岛。 这座小岛四面环海,岛上有九座山峰,其中八座山峰环绕着一座主峰,皆白练腾空,烟波环绕。他不知自己的神魂为何飘落到了此处,心念一动,发觉神魂竟能御空飞行。 待飞到主峰之上,仙云缭绕,淡香扑鼻。山中巨木林立,都是些不曾见过的上古神木,琼花玉树皆按五行排列,暗藏真机。山石之间,还有清澈急湍,映带左右。 这是何处?炼缺大惑,自己怎的来到这处了,若说是魂魄离体去到酆都地府,也不应该有如此明澈的仙家气象,眼前这个小岛竟比自己见过的所有洞府都要妙上数倍。 他思量一阵无果,索性不去管它。既来之,则安之!他打算将这里探个清楚,兴许能找到让自己魂魄回归的办法,哪怕真的死了,也要去求酆都大帝放自己回去和师父道个别才是。 于是,他朝峰顶信步走去。一路四下无人,空灵寂寂,连落叶着地的声音都能听得分明。 待他走上峰顶,景致又是一变。峰顶有一处精致楼阁,楼上悬挂一扁,题三字:摘星殿,当真是琼楼玉宇,精美绝伦。屋顶琉璃造就,碧沉沉如天河水;立柱星辉铺及,明晃晃似银河沙。四面墙体铸刻有天体二十八宫星宿图,神神渺渺,玄妙至极。楼阁四周种满玉桂,花开满树,如莹莹宝钻,璀璨夺目。又有曲水溪桥映户左右,一花一草皆悉心雕琢浑若天成,真真一副神仙手笔。 炼缺走到玉桂树之下寻思了半晌,这儿哪里有半点儿地府戾气,心道,我莫不是进了广寒宫?怎的也不见玉兔和嫦娥仙子? “有人吗?有人吗?”他大喊道。 四下飘荡着他的回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有人吗?晚辈出了点事故,冒昧造访,仙人可否指点一二好让晚辈的魂魄回去?”炼缺再一次喊道。 少顷,空中传来一道清淡的女子声音,“你神识初练,韧劲不够,不能久留此地,以免魂魄不能归体,速速回去吧!”话音刚落,炼缺忽觉劲风一扫,自己的神魂便轻飘飘快速飞出了海岛回到身体之中。 走了这一趟炼缺感到疲累非常,神魂一附体,便昏沉沉又进入了梦乡。 …… 待他再次转醒,急忙忙四下一看,见自己正安然躺在墨云华的石台上,暗道,好险,真是虚惊一场。他掀开身上盖着的一床素锦掐丝被――该是师父特意铺上的吧……心里不由得一暖,走下了石台。 石台案头有一茶几,几上正燃着安息香,旁边摆放着一个食盒。炼缺打开食盒,里面盛有一道素菜,一道参汤和一碗米饭。他知道这是墨云华特意留给他的,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 炼缺不曾料想,他这一躺下便是三天三夜。墨云华将他抱入石室之后发现他神识涣散,有溃败之险,一直守在他身旁为他输入真元护住心神,直到这日黎明见他好转,才放下心来出去为他做了些饭食滋养身体。 炼缺吃过饭在琴房寻到了墨云华,“师父。” 墨云华闻声放下瑶琴,“过来这边。” 炼缺依言坐过去,墨云华伸出手探入他脉中细细查探一回,道,“没什么大碍了。以后毋须逞强,以免伤及根本。” “弟子知错了。师父,我昏睡多久了?” “三天三夜。” 想必师父一直从旁照顾我,炼缺暗想,随即又问道,“师父,那些饭菜是你亲手做的?” 墨云华面色一僵,“一道饭菜,何须问那么多?” 炼缺观其神色便知,墨云华素来寡淡,这般暖情暖心之话哪里说得出口,不禁喜上眉梢,“谢谢师父!” 之后,他想起不久前遇见的种种神妙,道,“师父,我昏睡时魂魄突然离体,去了一处海上仙岛。岛上有九座仙山,山上有好些我从不曾在书中见过的上古神木,有一座主峰上还有一座名摘星殿的仙宫,这座仙宫的墙上刻有二十八星宫图,玄妙非常。最奇怪的是仙宫之中似乎住着一名女仙人,就是她将我的魂魄送回进了身体。” 墨云华思索片刻,道,“为师也不甚清楚这其中缘由,只道是魂魄若是离体,时间一长便不能回归,变作游魂之后,只能归入五道重新转世投胎了。你神识本就不强,以后莫做这等危险的事情。至于你去的那个海上仙岛,为师也不知如何解释,若是你的机缘,日后自会显现,你也不用急于一时。” 炼缺明白此事一时难以探个究竟,莫说现今世上早就没了仙人,就算有,那处仙宫身在何处上哪里去知道,也就不再多想。随即,他又想起一事,道,“对了,师父,我在门内大比之前去了一趟归墟寻我爹爹。路上遇到鹬蚌相争,因我出手相助,那只玉蚌临死之前赠我一枚珠子。我本打算拒绝,可玉蚌说此珠将来对我爹爹有些益处,便收下了。师父且帮我看看,此珠是个什么宝物,为何有那些妙用,竟然能让个小小海蚌修炼成精。”说罢,他掏出储物袋中的一枚淡黄色的圆珠。 墨云华接过这粒珠子仔细打量,这枚圆珠色泽有些昏黄混浊,端看外表并不显眼,似乎连普通的深海珍珠都不如。墨云华试着往珠子内部打入一道真元,哪知真元刚进入珠子,瞬间就被珠子吸收得干干净净,让他更为惊异的是当他输入真元时能够感受到珠子里面透出一股纯净浩大的灵气,他讶然道,“炼儿,此珠内藏一股磅礴的太阴之力,你此前没有试探过?” 炼缺道,“没有,师父。这颗珠子我从玉蚌手中得到,以为是哪位上古妖修所有,不敢随意探视。” 墨云华道,“为师看这枚珠子中所蕴含的乃太阴之力,太阴之力为星辰之力,寻常人等并不能取用。为师曾从门中藏书之中读到过,太阴之力在上古时期也曾被某些大罗金仙所用,至于那些大罗金仙为何能够吸取太阴之力,书中说得含混不清,为师也没有看明白。这粒圆珠蕴藏如此浩大的太阴之力,说不定就是哪位大罗金仙所有。” 炼缺道,“归墟那只玉蚌也推知这粒珠子为上古神明所有,我当初并不敢轻信。” “炼儿,当年炼琴之时,为师便看出你体格异常,身上藏有一丝太阴之力,你既说上回在归墟能感应到这枚珠子,说不定就是因你也身具太阴之力之故。”墨云华凝眉深思了一阵,接着道,“此珠灵气浩然中正,不似邪魔,该是仙家宝贝。既如此,你便好生收着吧,它的来由待日后寻得机缘再去探寻不迟。” 炼缺也认为该是如此,于是,将这枚珠子小心谨慎的收进了储物袋中。 第33章 叁拾叁存誓明心 上一回,墨云华仅用了半成功力就将炼缺轻易击倒昏厥了三天三夜,这才使炼缺意识到自己的神识竟羸弱到如此地步,遂下定决心必须要加强练习。虽然,在他心中,墨云华一直高高在上,自己只能望其项背,可是自他跪在演武场拜入师门的那一刻起,心中就生出了一股豪情,决意一定要迎难而上,只盼有一天能与墨云华比肩而立,也让墨云华因为有他这样的弟子感到自豪。 炼缺出了琴房到洞外练剑。《飘零剑法》的七十二式在他心中已然圆熟,上次,他就是用了此剑法攻破了管天韵的剑法。管天韵修为原比他高出不少,若不是他常年修习《飘零剑法》,打好剑法九式的基础,他也不能在那一回斗剑之时占了上风。 正当他沉浸在无限剑道之中时,虚空中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止水峰晃动了数下,就见赤松老祖面色不善的立在莲池旁。他竟然蛮横的撕开了墨云华设下的禁制强行踏入山顶。 炼缺见到赤松老祖仍心有余悸,收了剑小心提防着。 赤松老祖满眼怒气的朝炼缺狠狠一瞪,喝道,“不知礼数的东西,见到老祖也不拜见!”说着,他暗中打出一道真元朝炼缺的肩上大力压去。炼缺筑基初期,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威压,双腿忍不住的打颤,抖着唇道,“见过师祖。” 墨云华感到异动,从入定中醒来,走出洞外,眼看炼缺就要跪倒在地,一挥手,将徒弟招至身侧,免去一场尴尬,道,“父亲到访所为何事?” 赤松老祖见墨云华如此维护炼缺,怒极,“云儿,这么个不知礼数的东西,见到我也不行叩拜之礼,你袒护他作甚?” 墨云华道,“父亲,我并非袒护,只因你屡次发难,不知是何缘故。” 赤松老祖耐下性子道,“云儿,是何缘故你难道不知?这等魔根祸胎,乃归墟海妖兽豢养的一个宠儿,那日演武场我不好细说,免得别人轻看了你。你收着他作甚?以后他若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还要殃及你。门中清规戒律繁多,是这等玩意能够忍受的?哪天露出了真形,还不要连带祸害你。云儿啊,为父是为你着想,你还是快快将他逐出门去罢!” 这赤松老祖也是爱子亲切,他自己曾因触犯门规受到惩戒,哪里能够忍受墨云华有朝一日遭到这样的对待。且他心性耿直,从不曾相信妖魔也会心存善念,所以对炼缺一直心存偏见。上回在灵隐山上他就有心除掉炼缺,只因文浩然告知他炼缺曾在止水峰救过墨云华一回,想着替墨云华还清了人情便两不相欠。没想到一转眼,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不知使了什么妖法,竟然让墨云华上了心,偏偏要收这小子为徒,这不是一场孽缘吗?早知如此,他当初必不会心慈手软。 赤松老祖一番劝解无效,继续劝说道,“云儿,你说你留着他作甚,我看管平涛的侄女资质就很不错,也同你一样是水灵根,比这个小子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你怎的这般不识趣,愣是拒绝了他人的好意?你当日若当真联合了管平涛,往后在门中遇到是非了,有人护持,也不至于落个太过凄惨的下场啊,你却来那么一出,就不怕招惹了小人?” 墨云华淡声道,“父亲此番前来若为收徒之事,孩儿当日已经立誓明心了,此生决不反悔,父亲就不要再来劝告了。” “你!……”赤松老祖气极,一时竟挑不出话来说。 炼缺被墨云华护在身旁,他虽不喜赤松老祖的性情,但也知这只是爱子心切,自己既然做了墨云华的徒儿,便不想让墨云华与他父亲因为自己生出隔阂,他走上前去,跪在地上,语气十分诚恳,道,“师祖!你且听我仔细说一回。请您放心!我绝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伤及师父的颜面,若有一日,因我之故让师父受到门中惩戒,上天必让我承受蚀骨断肠之痛,我以此为誓!”他抬头看了眼赤松老祖,见赤松老祖面色稍缓,恳切道,“再说我爹爹,他自幼长在归墟,虽是蛟族,可他从来不曾犯下杀孽,多年来持戒清修,只求大道,他养育我只为了还报昔日所受的点化之恩,并无其他目的,还望师祖明鉴。” 赤松老祖见炼缺立下毒誓,也不好再多为难。他与墨云华的关系原就十分疏淡,此事既已成定局,他也不想大动干戈,这回前来本就是为了提醒炼缺一二,眼下既然有人铺了个台阶,他便顺势走了下来,冷冷道,“行了,我今日勉强信你一回,今后若是被我发现你有何不轨之举,我再来收拾你不迟。”说罢,袖袍一甩,转身离去几十里。 赤松老祖走后,墨云华道,“你刚才不必立下那等毒誓。” 炼缺急辩道,“师父,弟子刚才所言皆出自肺腑,毫无半句虚言,既如此,就算让我立下再毒的誓言我也不怕。何况师父当日为我立了一个誓,我须得还师父一个誓言才是。” 墨云华无奈道,“回琴房吧。” 两人回到琴房相对坐下,当音波再次攻进炼缺的识海时,炼缺虽然仍旧感觉十分疼痛,却不似几日前那般难以忍受。这回,他死守住灵台清明,哪怕识海掀起惊涛骇浪也毫不退缩。剧烈的痛楚让他全身痉挛,双目充血。 墨云华见炼缺快濒临极限,便停下来,静待他恢复。 待炼缺神识渐渐清明,睁开眼,见墨云华静坐在对面,并没有抚琴,道,“师父?你怎的停下了?” 墨云华眉头微蹙,“你这样倔强不肯喊停,为师只能自己停下了。你若恢复了,这就开始。” “嗯。”炼缺明白墨云华是在关心自己,心下微暖。 接着是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直到戌时才结束。此时,炼缺已经大汗淋漓,全身湿透,可他颇为兴奋,只因他这回足足扛过了两个时辰的神识之痛,虽然只用到墨云华半成功力,却让他小有些成就感。 待到子夜,炼缺抄完经书回到房中打坐,见墨云华盘坐在石台上已多时。他悄悄坐在墨云华身边,五心问天,很快入定。他这一入定,一束银辉便醍醐灌顶似的从百会涌入他体内,这股太阴之力纯净浩大,形成一个银色的光晕裹住了他的周身。他的肉身在筑基时已经清净,所以太阴之力可以在肉身和经脉之中自由行走。 这股太阴之力在他体内越聚越多,和木灵气成分庭抗礼之势。炼缺在前不久突然悟得可以动用神识将体内的两种灵气分开,此后他每次打坐都会将当日吸纳的灵气试着用神识分作两股,将木灵气存于身体的左侧,太阴之力存于身体的右侧。丹田之内因为灵气巨大,只能慢慢梳理。当灵气在体内运转四十九个大周天之后,他便开始了梳理丹田的工作。许是因白天神识得到了锻炼,夜间他梳理丹田的时候竟觉得比前阵子快了许多。他随即想到,或许夜里用神识做些分理的工作也是个不错的锻炼神识的办法。 如此想来,他便更加卖力的做起此事。 …… 莺飞草长,山中转眼就去一年。 这一年炼缺修为见涨,不但打稳了筑基的基础,丹田之内的灵气也差不多梳理出一成,最让他高兴的事情莫过于神识的强大。他现在已经能够坦然应付墨云华半成功力的攻击却丝毫不觉得痛苦了。 墨云华嘴上虽然什么也没有说,心底却十分欣慰。 第34章 叁拾肆初探真言 又逢十年现世一次的冰莲绽放之盛景。 早在几个月前,炼缺无意间见到莲池中初露荷尖,便兴冲冲央求墨云华推算过时间,推知差不多这夜莲花便会绽放,一直期盼不已。 虽然墨云华曾送过一株冰莲给碧瑶,奈何冰莲性寒,且内在精气遇上温度极易发散,是以当初碧瑶收下冰莲时并未打开让炼缺观赏一番,炼缺至今未曾见过冰莲的庐山真面目。现下止水峰已成了炼缺的家,既常住于此,自然会有许多机会见到这世间最是冰清玉洁的花朵,可耐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亲眼目睹,自然有些兴奋。 冰莲种植极其不易,只能在极寒之水中才能成活。墨云华为了栽种此莲,颇费了些心思,他每隔几十年就要从北域的外海边寻一些千年寒冰回来,用灵气将之禁锢埋在莲池之下,通过寒冰滋养,莲花才得以正常生长。墨云华极爱此莲,平日,除却苦修,剩余不多的时间他皆驻足在莲池旁神思。 这日入夜之后,师徒两人一反常态,皆不在石室修行打坐,来到莲池旁静待花开。 到了子夜,一天之中阴力最盛之时,池水终于有了动静。只见池底的寒气上涌,池水翻腾起来,空气骤冷迅速凝成许多细小冰渣。墨云华看准时机,手中白芒一现,往八个方位各打出一道真元投掷出阵石组成一个聚灵阵,山峰周围的灵气皆被聚灵阵抽到莲池上空,遇上冰渣之后急速变冷,与池底的寒气汇聚成一团,将莲池周围化作极寒之地。炼缺筑基以后本已经寒暑不侵,此刻却感觉到异常寒冷。 池中尖尖袒露的花苞此刻如得了感应似的用尽力气吸收这些聚集而来寒气。寒气化成漩涡之势流进了荷尖,一息,两息……炼缺屏住心神,就闻一声细弱的声响,荷尖挣脱了束缚,一瓣一瓣的舒展绽放,只过了数息,便完全盛开。细看此花,气质孤高清冷,约银盘大小,花瓣冰清无暇接近透明,仿如晶钻,在月色的掩映下放出清冷冰辉,随着夜风轻摇身姿,这番意境,仿佛亘古长存,又若转瞬即逝。 炼缺身心皆被冰莲的美丽气质所摄,忘记了周身寒冷,只觉此花便如同墨云华的身外化身,一样孤高清冷,一样遗世独立。他沉浸在这昙花一现的美丽之中,突感身旁之人飞身去了莲池上空,将正处盛放之际的十朵莲花尽数摘了放入特制的玉匣之中。 “师父?!”炼缺大喊道――师父如此欣赏此花,怎不品其性美反倒急急摘了它。 墨云华回到池边,道,“炼儿,此花兼具木气与阴力,对你有些益处,虽不及太阴,但好在纯净无染没有丝毫杂质。日后你一月服用一株,将花中的灵气度化用于己身,能助你打牢根基。” 炼缺满心感动,他心知墨云华极爱此莲,为了培植它花费了诸多心力,此回却来不及静心观赏便急急采摘,只为助自己打牢根基,他不曾想到墨云华在这样的细微处也能为自己考量,暖声道,“谢师父关爱。” 墨云华回道,“花期已过,回屋吧。” 回屋的路上,炼缺想着这些年墨云华对自己的种种,心中溢满温情,如墨云华这样的清冷之人却能独给自己一份关爱,何其难得。他忍不住开口问了一个萦绕在他心中很久的问题,“师父,你那年为何不收管师姐作徒?她在那场比试里分明胜了我……” 墨云华淡淡回应,“她为女子,与为师独居止水峰,难免引起些闲言碎语。” 炼缺闻之心情一落千丈,问道,“师父只因我是男子才收了我么?我还以为……” 墨云华回头看着自己的徒弟,见他情绪跌宕起伏,皱眉道,“炼儿,你修行日久,怎的还这般易喜易悲,修行最忌心境被外物所扰,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得?” “师父……”炼缺颇为委屈的看着墨云华,“我先前高兴是因为师父的多年关照心生感念,此刻难过却是因为……” “你这不就是情被外物所牵?” 炼缺急辩道,“这些怎会是外物?师父在弟子心中乃是至亲,比自己的性命看得还重,随师父一喜一悲最自然不过了。” 墨云华道,“至亲又如何?除却你自己,这天地之间任何一物一事皆为身外之物,你不必过分看重,以免陷入执念之中,懂了吗?” “弟子不懂。” 墨云华道,“炼儿,修行日长,戒除的便是情、欲,贪念,堪破了红尘杂念才能走上忘情大道,你若堪不破这些在心中结成执念,修为便会止步不前。为师与你的师徒缘分如同这世间的万物一样,乃顺应自然而成,你不必过于执着于此,心生喜怒,以免耽误修行,明白吗?” 炼缺欲再辩,见墨云华神色有些冷淡,不敢开口,只默默随他去了石室打坐。 到了第二日天明,墨云华从入定之中转醒,见炼缺仍神色萎靡,语气便有些生冷,“一夜过去了你还未悟得明白?” 炼缺很是气闷,他昨夜神思不定,根本不曾入定,翻来覆去想着墨云华讲的那些话,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将这段师徒之情当作身外之物,道,“师父,你既说了一切要顺应自然而为,出自本心即可,那在我心里,你便是至亲之人,因你欢心因你难过皆出自我本心,怎就不是顺应而为了?” 墨云华冷斥道,“你这便是将外物看得过重。世上万物苍生本一体,包括花草树木,日月山河,甚至为师,都只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份,你需得等同视之,意念不存于诸相之间,才不会生出执念,引出牵绊,离了爱恨才能到达清静无我之境界,悟到大道真身。你现下将为师看得与别个不同便是没有参透这万物的虚化外相,你可知错了?” 炼缺犯起倔来,逼问道,“师父既说苍生万物皆等同,那师父为何招收弟子之时要区分男女,难道性别不在万物之列?” 墨云华沉声道,“无极大道,证的便是无阴阳,无表里,无外内,性别自然包括在内。只是这漫漫大道,为师自问未并没有证到堪破一切外物俗念的境界,心中仍在意性别之分,是为师境界不够!” 炼缺哪料到知道自己一番气话引来墨云华自省,心中很不是滋味儿,暗自谴责道――师父持戒修行一百多年,追求的必是不为外物所扰的境界,自己这样逼问,显然失了做弟子的本分……喃喃道,“弟子知错了。” 墨云华见他乖顺,缓了语气道,“你来止水峰修行一年,长进不少。只是心性上的磨练也不是一日能成的,切莫太过心急。为师在证道的途中也有许多不解还待参详,你莫丧气。为师近日观你神识长进很快,从今日起,便用一成功力助你修炼神识罢。” “谢谢师父。” 二人来到琴房,炼缺本以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神识已然强劲不少,可是真等到墨云华用一成功力弹射出音波之时他才发觉自己的弱小。墨云华天资灵动,悟性极高,几为华夏修真同辈之中的第一人,虽然只是元婴初期,却比同期修士灵力深厚许多,且近日他的紫府有隐隐破开之势,即便一成功力又哪里是寻常人能相比的? 炼缺与他修为境界相差甚远,受了这样的攻击,自是吃不住,才刚刚能够经受住半成功力袭击的元神,此刻竟然比第一次受袭时反应还要剧烈。识海之中腾的冒出一丝血雾,神识在这样强大的音波之下避无可避,生生忍受了一个时辰之后便萎顿在识海之中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炼缺与墨云华第一次关于“外物”的争论争论也是因为他二人性格不同引起,一个率性天然,一个清冷孤高两人在探索道法的问题上势必会有很多争论,文案上我说了,“三千大道,各证其身” 我觉得天道法则在那里,它是不会变得,每个求道之人就像一面镜子,他们的内心将会反射道的法则那悟性不同,心境不同,性情不同,折射出的道的法则也会不同就会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高下,深浅之分 我试图表现文里面每个人对道的看法 因为,道不是片面的,大家都能有自己的理解…… 其实写到这里,我说一个我自己写文的初衷我爱看修仙小说,但是我很抵触所谓的杀伐果断之辈我一直觉得修道之人首先要有容万物的胸襟,悯苍生的慈悲,是个修身内省的过程不能尽是些打怪夺宝,杀人越货之辈 所以,我在我自己的故事想作主写一个相对清静一点儿的世界,或许偏平淡了些,呵呵,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哇~~~~~~话痨了,这章更新字数少了点,所以在这里冒充字数,惭愧,大家还是替我献朵花吧,谢谢了也欢迎大家与我交流,英子同学,你提出的建议我会采纳滴,谢谢你~~~~~~~~~~~~小声和你说下,其实前面这么平缓是想把墨墨和小缺的感情铺垫好,呃嗯嗯,还有好多伏笔在里面…… 第35章 叁拾伍星湖遇仙 墨云华只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就见炼缺倒地不起。他心里一紧,暗道,我还是太心急了些,应该再等他一些日子才是…… 墨云华探入炼缺的识海,发觉他意识涣散,又有魂魄离体的迹象,便将他轻轻安置到石台上坐在一旁细心看守,为他护住神识。 炼缺再一次从迷雾之中醒来,身体变为一道虚影。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这回淡然许多。御起魂魄就往前方飘去,心中想,此次不知又会去到何地? 没过多久,他从迷雾中穿了出来,仍旧见到那一座海上仙岛。他落在岛上,沿着山路来到顶峰,和上次所见一样,仍是那座星宫仙岛。 “仙人前辈,晚辈又来造访,还请出来现身。”炼缺大声道,他心知上次仙人助他回体,必对他没有恶意,此回既然再次来到这处,一定要探个明白。 炼缺连喊了三声也没人应答,便换了个方式,“仙人前辈,你若不方便,可否许我前去看你?” 不久,空中传来一声淡淡的应答,“我观你神识较上次强些,能在此处停留一段时间,便见你一面。你从主峰往下看,这八座山峰按伏羲八卦的次序排列,参照二十八星宫布阵,坤位为生门,你先到坤位所处的山脚,那里有一处门洞,你进到洞内便可。” 炼缺颇有些跃跃欲试,心想此处仙人既救过自己一次,必不会设计陷害自己,若是见着她,说不定还能打探些机缘。 他找到了坤位,果然见到一处门洞,洞内黢黑,什么都看不清楚。暗道,“我本就只有一缕魂魄来到此处,师父定是在身旁为我看守,也不必担忧有什么危险。”便直往里走去。 这山洞颇深,伸手不见五指,炼缺完全凭直觉探路,一路倒也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见到前方有一处微弱的蓝色光亮,随即加快了脚步,一会儿便到了光亮所在之处。 刚踏进那片光亮之处,炼缺便惊叹不已,这处发光的所在原来是山底的一个圆形湖泊,洞底本来应该暗黑无光,可此处的湖泊却波光粼粼,仿若盛了满天星辉,再细看,亮光之中星星点点,有七彩光耀隐于其间,竟是按二十八星宫星宿排列,北方有斗、牛、女、虚、危、室、壁七星宿;南方有井、鬼、柳、星、张、翼、轸七星宿;东方有角、亢、氐、房、心、尾、萁七星宿;西方有奎、娄、胃、昴、毕、觜、参七星宿。 二十八星宫在这湖水之中熠熠生辉,闪射七色神光。炼缺看得目眩神迷,仿若正泛舟银河,随手便可触到满天星子。 这时,湖中心正处北极星宫位的地方升起一团雾霭,雾霭慢慢消散,露出一抹端坐着的飘渺身影,被一层牢牢壁罩护住。 这抹虚影披着一件红色皂纱袍,远远望去便知是位容貌倾城的女子,螓首蛾眉,美目盼兮,墨发垂在身后,看似有些虚弱。 “前辈,先才是你唤晚辈来此处的吗?”炼缺见到这位红衣女子,神色恭敬的问道。 红衣女子点点头,刚一抬眼,便一脸不敢确信的凝视着炼缺的脸庞,惊呼道,“你……你是……” “晚辈名炼缺,是东域上清门的一名弟子。” “上清门?”红衣女子两眼死死追随着炼缺,“我不曾听说过这个门派,你……星染……是你什么人?怎如此神似?!” 炼缺被问得莫名其妙,道,“晚辈不曾听说过此人,我与他长得很像吗?” 红衣女子站起身来又将炼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回,“太像了!太像了……你若与他没有关系,怎会如此相似?” 炼缺道,“晚辈确实不曾听说前辈口中的星染,天下之大,长得有些相似也不足为奇。” “不可能!”红衣女子断然否决,陷入沉思之中。 炼缺一心想要探知此岛,扬声问道,“前辈,此岛何名?” 红衣女子的思绪被问题拉回,道,“这是辰极岛……” “那敢问前辈,为何我的魂魄每次离体都会来到辰极岛?” 红衣女子目光如炬,道,“那是因为知微在感召你。” “知微?”炼缺从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他是何人?” 红衣女子惊异道,“你既不知道知微如何得到了它?” 炼缺被这名女子一连串前言不对后语的问话弄得有些混乱,“晚辈何时说过自己得了知微?” “休想否认,知微若不在你身上,你如何能得它感应?” “知微不是……人?” “当然不是!” 炼缺想了想,不可置信道,“难道……前辈说的知微是一粒黄色珠子?” “错!知微就如这星湖中的星斗,晶莹剔透,怎会是一粒黄色珠子?” “可晚辈手中只有一粒黄色圆珠。” 红衣女子笃定道,“知微定是在你身上,否则你的魂魄如何能得到知微感召?” 炼缺笑道,“按照前辈推测,晚辈手中的那颗珠子定是知微了。” 女子不置可否,“若无知微,你何德何能进来此地?” 炼缺道,“敢问前辈知微为何能将我的魂魄引至辰极岛,晚辈本在门中修炼,离最近的海域也相去数万里。” “何来的相去万里?此岛就在知微里头。” 炼缺讶然道,“前辈的意思是说晚辈正在这颗珠子里?这怎么可能?” 女子一脸轻蔑,“你一介凡人坐拥仙家至宝,还敢质疑?” “仙家至宝?”炼缺实难想像那颗昏黄的珠子竟然真是个仙家宝贝。“前辈为何身在此处?” “我只剩一缕天魄,是星染将我安放在星湖之中的。”说到此处,女子神色黯然,“星染呢?你若不认识他,为何得到了知微?难不成是你偷来的?不对!量你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前辈,晚辈说过并不认识你说的星染,晚辈也是偶然从一只玉蚌精手中得到此珠。” “知微怎会落到小小蚌精手中,难怪仙珠蒙尘……”红衣女子似乎突然想到什么,“现今距仙魔大战过去了几时?”她的天魂困在星湖之中多年,早已不知时日。 “前辈若说的是最近一次仙魔大战,已过去两万年。” “两万年?!”女子眼神寂寥,“星染想必……否则知微怎会流落凡间……”她自言自语道,神色萧然,哀恸至极。 炼缺见她这般模样,知道她定是经历了一段心痛难忍之事,这位星染前辈或许是她至亲之人吧,炼缺想起师父――师父眼下定是守在自己身侧为自己担心了,道,“前辈,晚辈不能久留了,敢问前辈我如何才能再来到这里。” 女子道,“知微自有灵性,强求不得,它若许你,你随时可进,它若不许,你也毫无办法。只是,你既非知微主人,进来的便只能是魂魂,肉身是无法进来的。” “晚辈知晓了,还不知前辈高姓大名,仙家法号,如何称呼。” 女子冷笑一声,“仙家?我早已不是什么仙人了!我名辰河,早已是魔身。你走吧,我不想多说了。”说罢,一挥手,一股劲力将炼缺的魂魄驱赶回体内。 炼缺魂魄归体后,不知昏睡了多久,再一睁眼,见到墨云华靠在石台一侧闭目养神,哑着嗓子说道,“师父……又让你替我操心了。” 墨云华回过神,探手过来替炼缺把完脉,道,“是为师大意,又让你受伤了。” “怎能怪师父大意,是弟子修为不长,让师父失望了。” 墨云华知他一片心意,不意与他争辩,将案几上盛放的汤药端了过来,“喝了吧,能够养神。” 炼缺一口喝尽,擦了擦嘴,道,“师父,我的魂魄这次又去了那处仙岛,见到一位前辈,名叫辰河。” “辰河?” “嗯,她只剩一缕天魂,被养在那座仙宫底下的星湖之中已有两万年之久,十分奇妙。对了,师父你有所不知,我屡次去的那座仙宫原来就在我身边。”炼缺掏出那枚黄色珠子,道,“辰河前辈说那座仙宫就在这粒珠子之中,这粒珠子还有个名字,叫知微,似乎是一位名叫星染的前辈所有。只是,知微既是仙家至宝,为何里面却藏着一位魔修的天魂。” 墨云华端详着知微道,“是有些费解,仙魔自古对立,上古发生过多次仙魔大战,每次皆死伤无数,最后一次发生在两万年前,至此,仙家撇离了人世,魔界也因受创巨大,一直沉寂到现在。” 炼缺接着道,“辰河前辈说知微性灵,它若不召唤,我便无法进入,须得是它主人,才能随意以肉身进出。” 墨云华道,“既是仙家之物,定有它的特别之处。你且好生收着,即便不能使它认主,也是你的机缘。” 炼缺正色道,“师父,从今日起,还请你加大力度助我修炼神识。我现在神识微弱,即使进了知微也只能待上一两个时辰,若神识强大,以后说不得能在仙宫里寻得些上古仙缘。” 墨云华点头应允。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不算星染的粉墨登场? 呃……星染其实是文中一位十分重要的配角我滴主要配角只剩一位木有登场了哦 敬请期待吧! 第36章 叁拾陆探知身世 炼缺自那日提出请求之后,暂时放下了练剑的心思,一心修炼神识。墨云华也腾出了更多时间帮助炼缺锻炼神识。两人白天一块习琴悟道,夜间相伴在石室打坐修习,日子也算过得逍遥自在。 山中无甲子,光阴如梭,一晃过去了八年。 这八年里,炼缺在音律上的造诣突飞猛进。他在能扛过墨云华两成修为攻击的时候便开始学习门中第一境界的那十二首曲。到了现在,他已经学会了第二境界中的那十二首,并能在毫无防备的状态之下抵抗住墨云华三成功力的侵袭,也泰然自若。这样的进步不仅让他自己感到十分满意,连墨云华也暗自感到欣慰。 墨云华于三年前紫府初成,已经练就出元神,须知日后想要参悟出窍真机必先劈开紫府修出元神,他在元婴初期便炼出元神,着实轰动了上清门,不枉他身负奇才之名。 他修为这般深厚,若使用三成功力弹射音波,金丹修士也抵抗不住。让墨云华大为惊异的是,炼缺才筑基初期,却能扛过每日的神识锻炼,可见其神识之强韧。墨云华认为这与炼缺每日用神念梳理太阴之力有关,是故他经常督促炼缺分离体内的太阴之力,直让炼缺抱怨师父太过严厉。 这一夜,两人惯常回到石室打坐。炼缺最近这段日子有种隐隐突破的迹象,他丹田之中的太阴之力与木灵气差不多快全部分离开了。他沉下心神,很快便进入了冥想,内视丹田,只见太阴之力悬浮在丹田的上方,木灵气沉淀在丹田的下方,中间混杂的一小团便是没有梳理开来的灵气。他神念一动,朝丹田游去,那团缠绕在一起的灵气便随着神识的驱策一丝一丝的分解开来。这手法在炼缺周而复始日久天长的练习中变得异常圆熟,不消两个时辰就将这最后一点交缠的灵气梳理完毕。 登时,丹田之内呈现两种泾渭分明的色彩,上部分呈银色,下部分呈青色。两部分灵气此时分别朝身体的左右游去,在体内形成了两个完全不同的循环,一边生机勃发,另一边沉静内敛。而那股太阴之力在循环一周后急发猛进的冲入百会穴进入了识海,盘踞在识海上方。以往,灵气并不直接进入识海,炼缺见状隐隐有些担心,不知哪里出了纰漏。 他心神不定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墨云华冷冽的声音,“炼儿,守住心神,抛开杂念,免得功亏一篑。” 炼缺听闻立时冷静下来,放松了意念。与此同时,空中一股浩大的银流涌入了石室之中悉数灌进他的百会穴,识海里顿时气象万千,他经脉里流淌的灵气受了这股强大的太阴之力的影响,在体内沸腾咆哮,经脉硬生生被拓宽了一倍之多,炼缺在经受了九年多神识的锻炼之后,居然轻易忍下了这股剧痛。 待经脉平静下来,他感觉体内的灵气比往日更充溢了些,丹田中的元液也比往日更为粘稠。只是识海之中进驻的太阴之力在上方形成一片银色的雾霭,一直没有消散,反而越积越厚朝神识压去,神识逃无可逃。这股压力如一座山峰般沉重,一种被碾轧的疼痛从脑海朝四肢百骸散去,冷汗潮涌一般从身体的每一处冒出来,转瞬之间,他就如同个从水里捞出的人一样浑身湿透。 墨云华一直从旁替炼缺护法,见炼缺已经突破了筑基中期,心下安定,不料炼缺却突然曝出一身冷汗彷如濒死一般,连忙捉住炼缺的手往他体内送入真元。 此刻这般剧痛炼缺哪里经受得住,神魂一荡又被知微召唤过去。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冲入了筑基中期却为何突生变故,想着星湖之中那位前辈,兴许能问个明白,驾轻就熟的就朝那里飞去。 到了湖边,辰河仍旧端坐在湖心,炼缺上前一步恭敬的问候道,“前辈,晚辈又来打搅了。” 辰河睁开眼,她一缕天魄存于星湖两万年,若不是有着一个威力强大的阵法护住了天魄,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此时她脆弱不堪,道,“你又来找我何事?” “晚辈正突破筑基中期,识海之中却突然冒进一团太阴之力,将晚辈的神识压在下面,无法挣脱之际被知微召了进来,想到前辈造诣颇深,冒昧来此求教。” “知微三番两次搭救于你,你定和星染有什么关系。否则,知微这等心气高傲的灵物怎么对你有这样的好感?” 辰河皱眉问道,“你还身具太阴之力?” 炼缺疑惑道,“前辈难道看不出来?”他只道是上古神魔皆有通天的本事。 辰河道,“你一缕游魂,我能看出些什么端倪?只是太阴之力磅礴浩大,岂是你区区凡修肉身能够承受得住的?” 炼缺道,“晚辈幼时得了些机缘,我爹爹原是归墟修炼两千多年的青蛟,他曾受高人点化激发了先祖血脉得以吸收太阴之力,我出世前身染魔气,他便将我藏在腹中用太阴之力涤净妖元替我护身,后来,我又服下了蛟骨制成的玉髓丸化去魔气,或许因为这些缘故,我便得了这么一具能吸取太阴之力的肉身。” 辰河冷笑道,“太阴之力乃星辰之力,即便是龙族,除了吸取一些度用己身之外,并无神通驱策此等神力。一只小小青蛟都还未曾蜕变龙身,它们吸收的那点太阴之力不过沧海一粟,有何能耐改造你的肉身让你身具这样的天地精、华?蛟族身具的龙族血脉本就极淡,若不是得了改天造地的机缘是不可能激发体内那零星一点龙血的,它定是在归墟海的辰极岛得了仙缘。” “什么?辰极岛在归墟?前辈不是说辰极岛在知微里吗?再说了,晚辈从不曾听说过归墟有一处这样的岛屿。” 辰河眉眼冷淡,“辰极岛之事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我也不消与你细说这个。”她低着头思索片刻,道,“对了,归墟海!你说的那只青蛟定是在归墟认识了星染,得了他点化才激发出体内真血,我就说了,你若不是和星染有什么渊源,知微怎会放你进来。我在星湖待了两万年,从不曾见过什么东进来过这里。” 炼缺道,“前辈每每提起那位星染前辈,他是何人?” “星染……是我师父。”辰河提及星染,神色十分落寞。 “前辈的师父也是位……魔君?”炼缺暗自疑惑,他来过这几回,感觉知微之中仙气飘渺,一点儿魔气也不曾见得。 辰河怒道,“我师父乃大罗金仙,在天宫地位尊贵无比,岂会是魔界中人?” “晚辈错了。我是观前辈修魔,才……” 辰河黯然道,“我一念入魔,对不起师父……这么多年了,师父也不曾现身……” 炼缺安慰道,“前辈切莫伤怀,星染前辈若不是原谅了你,定不会将你收在湖中,他或许是有什么事务缠身,一时不能来见你。” 辰河流下泪来,“师父定是……陨落……否则,怎会将知微随意抛落……” 炼缺见她形状哀伤,心中不知为何牵出一段疼惜,他忍不住飘身飞到了湖心想近身安慰她。当他一靠近湖中心,湖中的二十八星宫突然光芒大盛,处于壁罩之中的辰河的天魂虚影也鲜活了起来,凝实得宛如真身。 待炼缺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两人心中都生出一段亲近,竟然有些心灵感应。 二人皆大惊,一时说不上话来。 辰河再度泪涌决堤,“你……莫不是……师父元神托世,否则,我的……天魂怎能被你神魂引动。” 炼缺从初次在星湖见到辰河时起,她便口口声声说自己长得像她那位大罗金仙的师父,他本来不信,只是此刻,这种神魂间的感应又让他不知所措,只能木然的呆立在辰河的壁罩之外。 辰河伸出手轻按在壁罩之上,急切道,“你快快将手放在壁罩之上与我相连,这是师父当年设下的壁界,你若真是师父转世托生,肉身之中定会蕴藏他的传承,壁罩上的灵光自然识得你。” 炼缺心中百味杂陈,为了验明辰河的猜测,他将手紧贴在壁罩之外与辰河相对,辰河口中默默有词,诵出一段法诀,待法诀念完,炼缺的魂魄竟然悄无声息的被吸进了壁罩之中。 辰河见状恸哭不已,伏倒在地,哀声道,“你……果真是师父转世,弟子罪该万死,愧对师门,竟让师父受到这样的牵累……还要承受这轮回之苦……” 炼缺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如此轻易的就走进了这座上古上仙所设的禁制之中,此刻他纵有千万般的怀疑,也不由得他不信了,他蹲□子,将辰河虚扶了一把,“前辈,你莫要这样哀痛。你师父……已经去了……晚辈现今只是一介凡人,你这样大礼我承受不起,快些起来吧。晚辈想星染前辈定然是原谅你了,才会通过知微引晚辈来到此地解开你的心结。” 辰河喑哑道,“你……当真一点儿不记得前尘往事了?师父若是元神托世,必将天魂藏在紫府之中,待你劈开紫府天魂之中的记忆便会涌现出来,你若得了师父传承,修为法力不需多时定能尽皆恢复,再列仙班。” “这……这如何可能?”炼缺不敢置信,他将会从一个苦苦修炼的凡间小修士一朝变成大罗金仙?这变化对他来说实在太大。 辰河讲起星染过往,忍不住自豪起来,“师父生而神明,尊贵无比,后又修至大罗金仙,法力无边,当年在天界之中也是首屈一指,连玉皇大帝也要让他三分薄面。他手持星盘算尽天机,能将他人的命格操控在星盘之上,他的元神若不寂灭,投胎转世之后只待天魂再开自然要回归仙班。” 炼缺叹服道,“前辈的师父这般厉害。” “那是当然!六次仙魔大战之中,我师父手持星盘,落星为阵,将数十位魔君困死在阵内,为天界立了大功。若不是我犯下滔天大罪,堕入魔道引发仙魔大战牵连了师父,他怎会被人追剿,失了性命……” “前辈为何要堕入魔道?” “我……”辰河泪眼朦胧的看着面前俊美无双的男子,悲戚道,“因为我……我偷恋师父……以致道心失守,坠入了魔道。” 炼缺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答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下话来。 辰河又道,“你现今修为几何?” “堪堪筑基中期。” 辰河寻思一阵,“你今日回去,取出两滴精血滴入知微之中,再来寻我。” 炼缺道,“前辈,我如何进来寻你,每次皆是知微唤我神魂,我才得以进来。” 辰河道,“莫再叫我前辈,就唤我辰河吧,这里的法阵既能认出你,知微当然也会认出你,你滴入两滴精血之后知微便能听到你的心声,往后,只要征得知微同意,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炼缺点点头,“那我先告辞了。” 说罢,劲风一扫,他便被辰河送回体内。 作者有话要说:爬出来说一声 收藏啦 献花啦 我都这么努力了…… 第37章 叁拾柒辰河传道(一) 炼缺睁开眼后照例见到靠在一旁守护多时的墨云华,这九年多,但凡他有些不好,墨云华都会伴随身侧照顾他,虽然不曾说过什么暖心暖情的话,可是这份关爱却让炼缺放在心底牢牢记住了。 “师父,又让你担忧了。” 墨云华查探了他的脉象,稳劲有力,道,“醒了就好,为师观你境界还算稳定。” 随后,炼缺将星湖之事细细华说了一遍。 墨云华细细听完,道,“那位辰河前辈所说之事真假暂不能定论,单看知微召你多次,该是和你有些渊源,你不妨试试。” 炼缺也正有此意,他拿出知微放在手心,逼出了两滴精血。当血液滴落到那颗暗黄色的珠子上后,立马华光大放,灿若明星,逼迫得师徒二人睁不开眼,不得不用手遮挡。这光芒,比星湖中的那二十八宫星宿还要亮上许多倍。 待强光褪去,炼缺发现手中的知微早已不是先前的古旧模样,变得晶莹剔透,灼灼其华,遂欣喜道,“师父,知微果真如辰河前辈所说的那般,灿若明星!” “确实变了个模样。” “只是这样瑰丽的明珠若是被人看见,未免太过招摇了。”炼缺道。 没想他话音刚落,知微立马知其心意,收敛了周身光华,又变回之前那一颗毫不起眼的珍珠摸样。 炼缺啧啧称奇,“果然是仙家灵物。” 墨云华点头道,“确实奇妙的紧,你日后要好生保管。” “弟子知道了,师父,我现下先试着进去看看。”说着,炼缺神念一动,在心中默念到,知微,能让我进去吗。 那知微也确实奇妙,真个能够听见炼缺的心声,随即射出一道神光将炼缺吸了进去。石室里原本两人如今只剩下了一人。 此回还是炼缺第一次以真身进来此地。以往那些次只有魂魄进来之时,他什么也无法触摸到,现下却仿若进了一个真实的世界。他被知微吸进来之后,直接落在了星湖之中,想必是知微知他心意。 辰河突见一妙人缓缓飘落到星湖边,比前几次见到的那一抹神魂虚影更真切了些,观其形容:芳泽无加,铅华弗御,风姿天成,妙禀自然。眉眼气度皆与自己苦苦思念了两万年的男子有七八分相似,一时情难自控,悲喜交加,伏在地上,哭诉道,“弟子这回看得更真切了些,果真是师父转世托生了,弟子罪孽……” “前辈……” “叫我辰河便是。”辰河央求道,“你快些到我身边来!” 炼缺依言飞身去了湖中心进了壁界之内。 辰河的天魂趋身前来,紧紧捉住炼缺的衣袖,无限眷恋的看着他的眉眼,颤抖着双唇道,“我观你……太阴之力……沉于识海,本应助你……劈开紫府放出天魂重拾往昔记忆,只是我……现今只剩一缕天魂,法力几斤于无……还身具魔气……只能待你日后金丹练成自己劈开紫府了。” 炼缺道,“劈开紫府以后会怎样?” “释放了天魂,你便得了师父的传承,二人化作一人。” 炼缺道,“若是如此,那便作罢,我现今有自己的师父和亲人,怎能随意被他人操控我的心意?” 辰河急急道,“你本就是我师父托生,你二人便是一人,何来你我之分。” “那也不成。”炼缺道,“我便是我,他便是他,怎会同是一人?” 辰河道,“你太不知变通。即便现下我无力助你开你紫府,有朝一日你自己修出元神破开紫府,我师父的天魂不也要放出来吗?难不成你这辈子就要将修为停顿在此处?” 炼缺一时无言,这些年他一直期待有一天能与墨云华比肩同行,怎可为此荒废修为? 辰河接着道,“我观你已被太阴之力淬身,肉身纯净,识海之中也已形成云海,金丹一成必然能自己开辟紫府修出元神。” “元神不是要到元婴之后才能修成吗?” 辰河啐道,“那只是些酒囊饭袋的修行法门,你毋须这样。那些凡身肉胎怎能与你相比?我师父乃神族后裔,生来就能操控太阴之力,你因身具师父传承,肉身之中才能有这样精粹的太j□j、华,境界怎能拿来和那些残鄙之身的凡人修士做一处比对,这不是折辱了我师父吗?师父他修行两百年练就仙身,五百年便证得金仙,异香飘到了凌霄宝殿,震动天宫。仙魔二界谁人不知他的名号?你却到了现在仍是个筑基修士,已经是境界缓慢的了,待我提点你一二,定让你十年内结成金丹。” 炼缺震惊不已,心中百般纠结――他一面暗想着自己若真能如辰河所说的那般,十年内结成金丹,离与墨云华并肩而行的日子又近了许多,一面又担心星染的天魂会抢占了他的身体,控制了他的意念。真是左右为难,欲罢不能。 大道之上,果然苦难重重,他如是想,这些年的打磨,让他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内心――必定是要求索大道,不打算回头,不打算停驻,若是因为眼下的难处放弃了信念还谈什么长生大道,遂告诫自己――我若能坚守心智,那抹天魂也不一定能奈何得了我!于是,开口问道,“我才刚冲破筑基中期,真能十年内结丹?” 辰河道,“有何不可,你肉身纯粹,我观你体内已聚积了不少太阴之力,待你将体内的木灵气悉数驱除,全部引入太阴之力,便能脱胎换骨,结成金丹。这太阴之力淬炼的身体得的是天地精、华,能让你日后修行事半功倍,他日悟得真道,劫雷之下更是能助你扛过此劫,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际遇。我现下教你一套心法,你学会了便能将体内的木灵气尽数排出,待木灵气排空之时便是你丹成之日。往后,自然是吞吐吸纳天地精、华,元婴指日可待。你若日后放出天魂,得了师父的传承,仙家大道也历历在目了。” 炼缺定了定心神,道,“那便请你将心法传授于我。” 辰河道,“孺子可教。”随手打出一道红光闪入了炼缺的识海,那道法诀立时呈现在识海之中,形象鲜明,想忘也忘不掉。 辰河化出这道法术之后,天魂形成的那道虚影更淡了些,摇摇欲坠,濒临崩溃,她喃喃自语,“我的天魂若不是受星宫阵护住怕是早已消散了,哪有可能离开躯体存活两万余年,现下估计也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好在师父元神托世我还能帮衬一二,也能减轻一点我的罪孽……” “我可有什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办法帮你?” 辰河道,“当日我抱着必死之心参战,法体被毁,魂飞魄散,本该从这世上消失了去,奈何师父抓住我一缕天魂将我圈在此处,想必是想收回我散失的魂魄,助我重新再入轮回,再做一回他的弟子……”说到此处她寂寥一笑,无限苦楚呈于面上,“……师父后来定是受了重伤还是怎的,知微才失了手,即便是寻回了我的魂魄,也无法带着我的天魂转世,自然得不到我这一世的传承和记忆,哪怕真有个托生之人入了轮回,也不是我了罢……我与他三世师徒缘分缘尽于此,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炼缺安慰道,“你们师徒情深,星染前辈定会守住你的魂魄等着与你的天魂重逢。” “魂魄长久不能聚齐,即便是师父在,最多也只能保住千余年,若不及时送入轮回,便会消弭于五行了……”辰河道,“且知微当日不知为何落入海底,我天魂虽在知微之中,奈何并不是知微之主,感知不到外界情况,怕是师父遭遇了什么不测,才有了你经历轮回之后来到这里。师父操控星盘,能算尽古今万物的命格和气数,自然算得到他托生之后的际遇,想必是冥冥之中指引你来见我的罢。” 炼缺大为不解,“星染前辈既然能算到这些前因后果,何以你和他还有如此惨淡的际遇,早些知道,躲避开来不就是了?” 辰河落入无限回忆之中,淡淡笑道,“我为情所牵,一念成魔,纵使师父算得到,又如何能够制止?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再说了,师父虽身负神通,却从不用星盘测算自己的气运,他总说一切遵从本心顺应自然而为才是守道的基本,若是提前测算改动了气数和命格,天理循环的因果被人为打乱,离大道就远了。” “我以前也想不明白师父为何如此固执,现下看来是我心里还有所执才会偏信测算可以躲避灾祸,最后还不是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天理循环,自有因果,哪是区区一人可以随意更改的?看你,冥冥之中不是一样来到了这里与我相见吗?相知相遇,既是恩赐,也是福泽,不能推拒,不可强求,我就是执念太重,没有好生珍惜自己的师徒福缘,偏要求得情爱才得了现在这般下场……” 炼缺仔细听着,道,“辰河,你这一番话好多奥妙,我需回去好生琢磨才能通晓。” 辰河道,“你既是师父托生,又被知微引到了这处,便是天理命格之中注定了我师徒缘分还有未尽的部分。我的天魂怕是不多时就要散了,见到了你,我此生的牵挂也算了了,余下时间不多,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尽可以来问我,也算我为师父最后尽的一点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呃…… 我这么说算不算剧透 本文不会开金手指 写的时候就想着一个人想要到达太上忘情的境界要经历怎样的历练和磨难 最终才能不为情牵、不为情困,把情处理得豁达洒脱到达真正逍遥快活的状态 呃,也许我最终也没有写出来这个状态,不过我出发点是这样啊大家到时候别拍我板砖啊 第38章 叁拾捌辰河传道(二) 炼缺听闻辰河的天魂不日就要消散,他的心神仿若感应到了辰河的神魂,竟忍不住生出一段痛苦,面对辰河的拳拳心意他整理了心情,问道,“那你就先和我说说知微吧。” 辰河答道,“知微为师父钟爱之物。我这一世入师门时日不长,师父因天宫事务缠身,平日繁忙,也不曾与我叙说这些陈年旧事。我只从勾陈那里听说过知微的来由,知微本是女娲娘娘所有之物,佩挂在身边数万年之久,女娲娘娘与伏羲生下一子,乃紫微星转世,便是我师父星染。那时候,天界生出道统之争,女娲伏羲不想卷入争端,欲从天界退隐,一心与儿子共享天伦之乐。后来不知为何,师父被送入元始天尊门下,入了仙道。” “师父得道之日,女娲娘娘将自己佩戴多年的知微送给了师父。知微随侍女娲娘娘万余年,早已通灵。它心性善变,难以驾驭,若看不上你便不会认你作主。后来师父修至大罗金仙,练出一番演算天理的大神通,终于让知微臣服。师父通晓天理,取银河之星沙制作了一只二十八宫星盘,将知微做成了星盘之中的主星北极星,镇在星盘的中心。” “有了星盘,天下古往今来万事万物皆能在星盘之中演算呈现,一度令人惊羡不已。”说道此处,辰河双眼盛满星光,笑容温柔,“此星盘不仅用来观测演算,因为蕴含师父参悟的天道奥妙,可以随师父的心意幻化出极其厉害的阵法,仙魔二界几乎无人能破。且知微得天地孕养,追随师父多年,将师父感悟之天道尽数演化于己身,自成一个无量空间,这事外人并不知晓,只是师父的逍遥所在。这里的一切皆是按他心意打理所成,你现在所在的星湖便是他照着自己的星盘比照生成。” 炼缺听得叹为观止,上古神仙的神通果真不是现在的修士所能够想象的。“一多相即、小大相容、广狭自在、延促同时、重重无尽、圆明具德。”以前他在抄写经书的时候不能甚解,此刻听了辰河关于知微无量空间的描述多少领悟了其中的奥妙,这一便是无量,无量也是一。 “辰河,依你所言,知微既是在星盘之上,后来为何会掉落海中?” 辰河黯然道,“天界道统纷争以来,仙魔对立,争斗无数。师父战功累累,原本在天界地位崇高,暗中便有些小人对他嫉恨非常,我一念入魔之后终于令他们找到契机,纷纷上报玉帝要求师父处决我。师父不肯,他们便以此多次刁难。后来甚至找来扶桑大帝一同参奏玉帝,革除了师父的天宫职位。师父革职之后回到昆仑,不想师兄们因我闹出内讧,弄得烦乱不堪。这事本因我贪恋师父入魔而起,师父不仅没有责罚我,还处处对我加以偏袒,我实不忍心他因我左右为难,离他而去,希望他远离是非过些逍遥日子。” 说道此处,往事浮现,辰河虚叹了口气,“因我已为堕仙,天界不容,离开师父之后便去了魔域,不久,我从魔界那处得知,王母娘娘的果园之中的还元果要成熟了,这株神木得天地造化而成,百万年成就两颗果实,性灵臻妙,若是得了精魂,还能修出人形,是王母娘娘的心头之爱。那位魔界友人还告诉我若服下此果,借助还元果中的天地灵气,我定能褪去魔气重返仙身。为了不再让师父因我烦心,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偷偷潜入了果园盗取那两枚果子,谁知此果极为性灵,一沾染魔气便大声哭叫引来众人,王母震怒,挑起了仙魔大战……” “我那时便知自己气数已尽,只求速死不要祸及师父,哪知师父闻讯赶来,在我的元神被打出体外之时,抢到我一缕天魂收进了知微之中。师父定是因为不想泄露我的天魂藏身之处,所以将知微从星盘之上摘了下来。想必因为此故,师父得罪了众仙也得罪了王母娘娘,引来一番恶战,没了星盘迎战,师父定是处处制肘,怕是也……都是我的错,我一念之差动了凡心痴恋于他,求而不得又入了魔道,最终害了自己还害了他……”说道这里,辰河终是控制不住,嘤嘤啜泣起来。 炼缺可以想见那一番前尘旧事必是比辰河讲出来的还要惊心动魄些,他自己也有敬爱着的师父,师父也关心着他,自然理解这种痛苦,遂轻声安抚道,“辰河,你也莫太过伤心,想必星染前辈也是因为爱徒心切才不忍你被人欺负。” 辰河道,“我就是罔顾伦常,贪恋师父,动了凡心才遭致如此下场,还牵累他也……他不但没有厌弃我,还……我犯下这等罪孽当真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为过。” “事已至此,你切莫如此自责。”炼缺百感交集,在他看来,大道之上动了情念是万万不该的事情,可辰河万余年来为情所伤,哪怕只残存一缕天魂,还不能断绝她对星染的爱恋,他又如何忍心责难她。 辰河走近了些,道,“我观你心性醇和,切莫动了凡心,以至修为止步不前,被拦在大道之外。” 炼缺道,“你宽心罢,我自会谨守道心,一心修炼。” “如此便好,你看你还有什么想求教的?” 炼缺想了一想,道,“我爹爹曾给了我一枚玉简,记载了许多太子长琴所做的战曲,我无法观之其妙,你可否替我看看?” 辰河眉头一皱,急道,“你且拿来我看看。” 炼缺递过去一枚玉简。辰河速速浏览一遍,惊呼道,“快快告诉我,你从何处得来这块玉简?!” “我爹爹说是一位故人相赠。” 辰河道,“这玉简之中所书曲章是我拜在师父门下,师父曾教授于我的,你那个青蛟爹爹的故人定是曾经见过师父本尊,是不是?” 炼缺为难道,“我降生之后便与爹爹聚少离多,不曾谈及这些旧人旧事。待我以后再见得他,定会向他问个明白再来告诉你。” “我怕是等不及了……玉简中的战曲都为太子长琴所做,长琴乃上古乐神,你要参悟他所做战曲,需得先领悟曲中之长琴乐道,领悟了乐道才能形成乐境,这与单纯用真元拨动琴弦有天壤之别。用真元催动音波只能借助音律的扩散扩大真元的效力,若是形成了乐境,待元神成就之时,便能在你形成的乐境里借助真元发挥出乐曲本身内含的天道威力,你也会受到自己所生成的域的保护,免受他人攻击,所以长琴素来战力非凡,只因他借音律参悟天道之深之妙。” 炼缺恍然大悟,“原来乐道如此精深,我连皮毛都未曾窥见。我所在的上清门只是取其浅表的音攻法门便在华夏立足了一万五千年。” 辰河冷笑一声,“那些雕虫小技不值一提。乐道之精深如同大道杳杳,取此道之人皆是借音律问道,体察的还是茫茫天道,将万物轮回之理,日月星辰之变幻喻于音律之中,音律便是他们对天道的演化和体悟,和师父用星盘验证他所悟之道一样,皆是奥妙。长琴是得天道之人,你若悉心体悟他做的曲中的各种天道奥妙,便能参悟他的道,待时机成熟,演化出自己的道种,形成自己的乐道,才能走上正途。” “至于你门中那些音攻法门皆只是些表面功夫,孩童把戏,不能作数,算不上是乐道之大境界。这枚玉简中并无那些法门的记述,你若想修习这枚玉简,平日操练此曲时毋须运动真元,只需按常弹奏好生感悟曲中真意,待领悟到长琴的乐道之后自然水到渠成。炼缺,你要知晓,每个人心性不同,道种亦不同,是以人与人领悟的道也不尽相同,我无法从细处相授你乐之道,你必须自己琢磨演化才能形成属于你自己的道种,来日方长,以你之悟性必定会有一番造化。” 炼缺大概明晓其义,道,“你这样讲我大概有些明白了,回去便静心领悟。还有一事,我已按你吩咐往知微里滴入精血,知微算是认主了吗?我能带我师父进来见见你吗?” 辰河摇摇头,“知微性傲,不会轻易认主。现下你能进来是因你体内存有师父的气血,知微识得这缕气息,能通晓你的心意,可它现在必不会任你驱策,更不会随意放外人进来此地。若是有朝一日你得证天道使它臣服于你,它便与你心血相连任你取用,届时,知微的妙处你便悉数知晓。我天魂渐弱,不能和你多说了,你先出去吧,有事再来寻我。” 炼缺嘱咐道,“那你好生养着,若是想到甚么办法能够救你,和我直说便是。” 辰河挥挥手,身形一晃便消失在星湖中。 炼缺怕墨云华在外担忧,也不多作停留,一晃身离开了知微。 出来之后,炼缺见墨云华正在石台上打坐,不忍打搅,便悄声坐到一旁。他得了这个时机,细细看着墨云华的每一处细节,眉,眼,鼻,唇不管哪一处都让他觉得那样好看,甚至连墨云华略清瘦的脸庞和整齐束起的乌发都让炼缺看的有些晃神。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细致的打量一个男人。 想起湖中的辰河,痴恋成魔,和自己的师父失散两万年亦天魂不散,与其说是星染前辈阵法高明,不如说是辰河心中执念太深牵绊着天魂不散。可叹她苦恋这么长时间最后仍旧相聚无期。炼缺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心伤――还是师父说的对,莫有太多牵挂,万物有情,万物亦无情,师父心中毫无情念,一心只求大道,自己需得修到诸象全无才能在大道途上与师父相伴长久,万万不能杂尘拂心入了凡俗,让师父失望了。 墨云华识到了炼缺的气息,睁开眼道,“回来了,可有收获?” 炼缺将之前与辰河的一番对话细细说了一遍,特别仔细的说了辰河关于乐道的阐述。 墨云华静默无声,一边细听一遍参详。过了许久才道,“为师也大有所悟,上古仙道自是超凡,我们以后须得好生参悟此道的各种精妙。既然那位前辈说了你按她所授法门可以早日结丹,你从今日起便好生练习着。” 炼缺有些为难,“可是……师父……若是我紫府之中当真藏了星染的天魂,这元神出窍之时,他的天魂必将随之出来,到那时候,万一我抵抗不住他的天魂失了意念忘了自己……” 墨云华淡声道,“为师今生既收你做徒儿,无论你日后变成甚样都是为师徒儿。” “师父……”炼缺牵起衣袍跪在地上,郑重道,“不管日后如何,弟子必相伴随侍左右,绝不作出惹你气恼之事。” 墨云华拉起炼缺的手,将他扶起来,“起来吧,你毋须如此感怀,其实谁做你师父都会这样,为师并没有什么不同……” 炼缺不以为然,“在弟子心中,师父自与别个不同。” “好了!莫说这个了,你在峰顶修炼快十年了,现在既已筑基中期,也该出去游历游历。” 炼缺一想到要与墨云华分离,心中很有些不舍,可下山历练也是为了自个儿好,只能点头不语。 墨云华接着道,“你筑基中期境界还不是很稳定,先休整一阵,半年以后再下山吧。” “是,师父。” 随后这半年里,炼缺依照辰河传授的功法清除体内的木灵气,余下的时间则和墨云华坐在莲池边弹琴问道,体悟玉简中记录的长琴乐道,日子过的还算恬静适淡。 作者有话要说:辰河星染的故事我会插叙在全文之中它不是故事的主线 只是一条线索,所以他两人的纠葛只会出现一些与本文有关的内容全部滴细节 等我有动力开第二个坑写星染传的时候再详谈撒花咯,撒花咯!!! 第39章 叁拾玖结婴大典 这日,师徒二人正在莲池边参悟曲谱,见东边祥云驾彩,朝玉竹峰涌了去。炼缺放下瑶光站起身来,遥遥望去,惊喜道,“师父,可是文师伯在结婴了?” 墨云华道,“该是他了。” 过不久,虚空中传来道贺,果真是文浩然结婴了。结婴大典半月之后在万仞峰举行。 “师父,我可否参加完文师伯的结婴大典再离山?我在外门十八年,他对我多有照顾。” 墨云华点头应允,“出外游历也不急于一时,你自行安排吧。” 过了半月,文浩然的结婴大典如期举行。 炼缺作为墨云华的亲传弟子,第一次能有机会参加这样的门中大典,心中颇为激动。遥想当年墨云华的结婴大典,他只能老实待在外门的山谷之中不能亲自道贺,一时感慨万千。 待他换好法袍,束好发髻,就随着墨云华一同去了万仞峰。 三十年前,初入上清门时,炼缺还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稚童,曾坐在碧瑶的仙鹤上远远看过一眼万仞峰,万仞峰挺拔俊秀的风姿就在他脑海中深深刻下了印象。此回,他得以亲身飞临万仞峰,感觉比以往更有不同,只觉此峰冲破云霄,如在云端,只手可探青天。 万仞峰的峰顶被人用大神通生生削成了一个巨大平顶。峰顶三座宏伟大殿相连,两旁各有一排偏殿,屋顶皆由五彩琉璃筑成,光彩耀人,远远望去如同瑶池仙宫。大殿只用作门中庆典祭祀用,偏殿则是门中长老议事之地,万仞峰作为上清门的首峰,地位非凡,供奉着开宗祖师和门中的镇派之宝,平日并没有人在此地居住。 上了峰顶,便见人头攒动。门中元婴真君,金丹真人悉数来了此地,还有一些交好的门派也派了人来这里庆贺,皆为金丹以上修为。墨云华生性冷淡,并不与人热络,到达峰顶随意捡了个位子落座,独自喝起了茶。 炼缺站在他身后四下张望。他与墨云华在止水峰苦修快十年,从未离开过止水峰半步。墨云华认为修行全在个人的静心参悟体察,事情繁杂必会影响心性,是以从未提出让炼缺参与平日门中为了促进内门弟子交流而举办的小型的比武和讲经。炼缺也乐得陪伴在墨云华身边,不愿在同门师兄弟之中争锋出头,除却那年的内门大比,因拜师之事在众人面前露过一回脸,此后并没有机会出现在他人眼前,是以门中几乎无人与他相熟。 炼缺此刻张望只是想寻他的昔日好友朱志凌。朱志凌随她师父去了之后便再无消息,想必也是在苦修,不知现在如何了。他正在打探,突然被人猛拍了一下,一回头,一位英气俏丽的女子站在他了身后, “志凌!”炼缺惊喜的唤道,“多年不见,可好?”随即,拉着朱志凌绕了个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怎的还做男子装扮,你师父也不管管你,好好的女儿家非得这样糟蹋自己。” 朱志凌好久不见好友,雀跃不已,见他一见面便数落自己,嘟囔道,“男子装扮怎么了,我辈修道之人连个皮相都看不穿还谈什么将来。”她转身走到墨云华身前,恭敬道,“墨师叔近来安好,我师父遣我过来向您问安。” 墨云华淡淡道,“甚好,你师父近来何如?” “劳您挂心,一切甚好。”朱志凌言毕退下绕到炼缺身边。 “师父……”炼缺巴望着朝墨云华喊了一声。 墨云华挥挥手,“去吧,待大典开始再过来。” 炼缺得了吩咐立马随朱志凌一块离开捡了个僻静处,打算好好聊聊。 “炼缺,你师父待你好吗?他平日里那么生冷的一个人,看着都好怕人。”朱志凌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炼缺笑道,“我师父性子虽然冷淡了些,对我却十分关爱,这十年里为了锻炼我的神识,他每日都会分出时间弹琴助我修炼,我若是抵挡不了,他便在一旁守护着,不管我提出甚么问题,他都会细心回答,从不藏私,从不厌烦,我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的师父了。” 朱志凌看着炼缺谈起墨云华时一脸温柔的表情,忍不住揶揄道,“好吧好吧,这世上哪里能有比墨师叔更好的了?” “你师父待你如何?” “我师父虽不及墨师叔修为,却也是女中翘楚,她平时十分严厉,可我知她视我为己出,怎么样?我也得了个世上最好的师父。”朱志凌笑眯眯的说道,“我自小因为灵根杂驳多受排挤,自从进入师父门之后却备受宠爱,我师父也是个三灵根,靠着后天的勤奋走到今日,我定会向她学习,不落人后。” 两人又在一处说了些平日修炼的事情,朱志凌一面佩服炼缺进境之快,一面暗下决定――以后要更加勤奋的修炼。 待外派贵宾聚齐之后,典礼即将开始,两人各自寻了自己的师父站定。 这时,广场上的宾客皆已落座,座位分至两侧呈四列排开。东侧为门中的真人真君,西侧为外派嘉宾。一人一个方桌,桌上摆放了一些蔬果糕点。炼缺四顾望去,想寻找碧瑶的身影,一眼瞥见管平涛就坐在远处,微微颔首。管平涛觉察出是炼缺,想起当日之事,心中怒气陡升,横了一眼便不再看向这边。炼缺不予理会,他在止水峰待了十年,心境比起以往更淡定了些,旁人的一些看法早已不会搅动他的心绪。 大典开始,执事堂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上到台前说了些贺词,之后,钟声响起,文浩然从广场的中央走上台去,这回他一改素日形象,法袍加身,发髻束起,神色庄重,显示出一派元婴真君的气象。他跪在祭鼎前对着灵隐子祖师上了三炷香,长老为他加上法冠,大声宣告道,“文真君,此回喜成元婴,门中欲重赐你一座灵气更盛的山峰,你打算选在何处?” 文浩然起身道,“我还是在玉竹峰吧,那些虚的就免了。” 长老神色一滞,门中赏赐乃至高荣耀,众人受之不及,从不推拒,何来不要的道理?偏偏有人要冒天下之大不韪背道而驰,上回拒绝门中赏赐的是墨云华,此回是文浩然,皆和赤松老祖有些关系。长老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这二人若是因为门中惩戒了赤松子置气而故意使出难堪,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不过长老也只在心里这样一想,面上并不显,冷淡了觑了文浩然一眼不置可否。 礼毕,奏乐,台下诸位开始享用美食。 文浩然从台上走下,管天韵迎了上来,颇为自己的师父自豪。她之前虽因墨云华拒他入门有些埋怨,可去到玉竹峰之后,文浩然对她教导细致悉心,加之文浩然随性温和,两人相处惬意,管天韵渐渐就忘掉了昔日不快。再联想到墨云华那千年不变古井不波的脸色,未必能有眼前的师父这样称心,便放下了心结。 今日,文浩然坐东侧第二座,紧挨着他师父赤松老祖的位置。师徒二人相聊一阵,赤松子见自己的徒弟终于放开心结顺利结婴,很为他高兴,老感怀慰,多喝了几杯,语重心长道,“然儿,以后你与云儿要守望相助,为师便放心了。云儿心性冷僻,孤傲执着,若一心向道倒还好,若是动了凡念,怕是要落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你为人豁达,对他要多加提点。” 文浩然安慰道,“师父过忧了,师弟向来谨守心念,定不会犯下这些错误的。” 赤松老祖望一眼墨云华那处,“为师是怕那个祸害精捣出什么事故牵连了云儿。” 文浩然笑道,“师父放心,炼儿心性灵慧,为人纯善,我看他待师弟是一万个真心。” 赤松老祖无奈的叹道,“那样是最好不过。” 文浩然与赤松老祖喝过几杯之后,起身走到墨云华桌前,“师弟这十年深居简出,都不曾相见,可好?” “甚好,多谢关心。” 管天韵从文浩然身后走出,恭恭敬敬对墨云华见了一礼,“墨师叔好。” 墨云华淡淡看过一眼,点头示意。 炼缺见管天韵心胸豁达,不似她伯父那样记恨前事,对她印象又好上一分,也踱上前来问候道,“见过文师伯,见过管师姐。” 管天韵见炼缺相较十年前修为更进一步,甚至超过了自己,华光内敛,温和淡然,风华气度让人一见倾心,她本就对他无甚偏见,此回相见又增添一分好感,笑眼盈盈,道,“见过炼师弟,师弟天资过人,修为进益不少。” 炼缺谦虚道,“我资质愚钝,都是师父教导有方。”又向文浩然祝贺道,“文师伯新进元婴,师侄在此祝贺了。” 文浩然本就喜欢这个心思通达的后辈,好生鼓励了炼缺一番才兴致盎然的离去。 不多久,宴会越来越热闹,各自皆随意起来。清静派那边的来人也开始走动,炼缺一眼就望见一位纤细温柔的女子朝自己这处走来,正是碧瑶。碧瑶闭关十年冲破金丹后期,此回来到上清门一为道贺,二为了来看看炼缺。上回,文浩然传信于她说墨云华收了炼缺做徒,她十分高兴,只是闭关在即无法过来探视,此回见到炼缺,修为已然筑基中期,心中宽慰。 炼缺见到碧瑶,顾不得长幼尊卑迎向前去,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出过分亲昵之举,只拉起碧瑶的衣袖,欢喜道,“碧瑶姑姑!” 碧瑶看着眼前的青年男子,风姿气度隐隐有些留云的影子,不免感怀,“炼儿终于成材了,又择了良师,姑姑替你高兴。”她走到墨云华跟前,温柔道,“墨师弟,炼儿承你错爱不弃收作徒儿,我在这里谢过了。他从小由我养大,情分自与别个不同。若是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还请你看在我的薄面上多加宽容提点。” 墨云华道,“炼儿既是我徒儿,我自会悉心教导,师姐不必忧心。” 炼缺见自己两个至亲皆在跟前,心下感怀,他自小聚散无常,对亲情的渴念比常人更多些。 碧瑶知他心思,道,“炼儿,现下不是久聊的时候,待宴会结束我便去止水峰看你。” 炼缺点点头,目送碧瑶回到清静派的座位。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宴会结束,门中精英皆三三两两离去,剩下的宾客由执事堂招待留住几日,仍停留在万仞峰上。 炼缺随墨云华正欲离去,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唤他名字,回头一看,竟是多年不见的尤夏。炼缺在这处见到尤夏,十分意外。一想到玄丹门与上清门交好多年,他又是亲传弟子,来到此处也不是什么怪事。 尤夏和他师父简单说了几句之后跑到炼缺跟前,二话不说将他紧紧拥入怀中,朗声道,“想死为兄了,我闭关十几年,一直寻不到机会出门见你。先前在顶峰见到你我不敢相认,没想你真的入了内门,还筑基中期了,我怕是不久就要被你甩在身后了。” 炼缺拍拍尤夏的后背,道,“大哥,你修为也增益不少,可喜可贺。”随即拉开尤夏介绍道,“这位是我师父墨真君。” “见过墨真君。”尤夏礼貌问候了一句。 “炼儿,你们既相熟便再多停留一会,为师自去了。”说罢,墨云华转身离去。 炼缺忍不住向尤夏解释道,“我师父是个冷性子,大哥别见怪。” 尤夏爽朗笑道,“怎么会?墨真君我仰慕多时,今日得见果然不凡,炼弟,你何其有幸得了这么一位师父,哪像我师父,天天只知道戏耍徒弟。” 尤夏话刚说完,就收到一记眼刀,炼缺望过去,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恶狠狠的盯着尤夏,察觉到炼缺的眼神,那名男子马上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 尤夏伸了个懒腰,指着那名男子道,“那是我师父……神神叨叨。” 炼缺明白尤夏话里的意思了,他这位师父定是位平易近人又关爱弟子的前辈了。 尤夏问道,“你最近可有留云前辈的消息?” 炼缺摇摇头,“我进入师门便一直闭关苦修,不曾出去过。眼下得了师命打算出去游历一番,顺带寻下爹爹,他也该出关了吧?” “有什么消息给我发个信符通告一声,我心里一直惦记着他呢。”尤夏道。 “我会的,大哥,我也该回去了。” “嗯,你去吧,我若出了山门便与你联系。” 作别了尤夏,炼缺御剑朝止水峰飞去。 第40章 零肆零初涉红尘 回到止水峰,见碧瑶正坐在池边和墨云华喝茶,炼缺走上前去,挨着碧瑶坐下,“姑姑,让你久等了,我在峰顶遇上一位友人,多聊了会儿。” 碧瑶温柔笑道,“我也刚来,待一会儿便走。炼儿,你可有你爹爹的消息了?” 炼缺想到墨云华已知留云的真实身份,此时再作隐瞒并不妥当,他跪在地上,恳切道,“姑姑,炼儿对不住你,你悉心爱护我多年,我却不曾说出实情,其实,爹爹他……” 碧瑶一听到炼缺吞吞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吐的说起留云,面色焦急,“炼儿,留云他怎么啦?” 炼缺温吞道,“姑姑,爹爹他并不是散修,他……其实是归墟修炼两千多年的青蛟,他当年受人所托收留了我……为了替我医治眼睛不得已去了青莲峰……当时情景……爹爹也并不是有意隐瞒姑姑,只是人妖殊途……他也是迫不得已,我想他与姑姑是真心相交,这点做不得假……” 碧瑶大惊失色,半晌才回道,“这怎么可能……不!不!炼儿,我当初完全不曾从留云身上感受到半点妖修气息,你说的……当真?” “爹爹曾在归墟一处仙岛受到高人点化,激发了体内的真龙血脉,得以吸收太阴之力洗涤妖身,所以他体内灵力几近纯净,没有多少妖元外露,出归墟之时,他用了些秘法掩饰……一般人是无法看出他的真身的。” “青蛟?!”碧瑶喃喃道,“炼儿?当初留云拿回来的那副……蛟骨……” “那副蛟骨我也不知爹爹从何处得来……他并没有与我说明……碧瑶姑姑当年说得那样怕人,我也很是担心,爹爹他一心向善,不忍杀生,我也曾担心他做了什么伤害自己的事,可是当年我们不都见他身形完好的回来了不是?那是不是就说明他并没有……”炼缺道,“且我十二年前去归墟寻了他一回,爹爹当年应该是去了灵蛇岛静修,那里还有他留住过的痕迹,只是我并没有见到他,不知他到底去了哪里。” “灵蛇岛?”碧瑶急急问道,“灵蛇岛在哪里?炼儿,你快快告诉我!” “姑姑,你不怪爹爹吗?毕竟……” 碧瑶面有忧伤,“我为何怪他?就因为他向我隐瞒了身份?我现下只是担心他的下落……这些年他音信全无,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炼缺安慰道,“姑姑放心吧,爹爹修为精深,当年他渡给我五百年真元也好好的,这回也一定不会有什么事,我过段日子便去寻他,说不定他只是不忍打搅,寻了个清静处闭关呢。” 碧瑶急道,“炼儿,我恰好出关准备出门云游,这便去归墟的灵蛇岛寻寻他,你现在修为尚浅,归墟海兽众多,就不要去冒险了。” “姑姑……”炼缺大为感动,“爹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福气。” “炼儿,留云虽是妖修,心胸气度却比我辈修士还要强上许多,我怎会因为一个身份对他另眼相看?”碧瑶道,“我这便离去了,先去灵蛇岛看看。” “姑姑若得了消息请告知我一声。” “嗯。”碧瑶郑重答应后翩然离去。如今,在她心里,对留云何止朋友的情分?这些年,她时常在静夜时分想起离别那日留云的音容笑貌,两百年来,她的心头一次因为一名男子隐隐泛起圈圈涟漪――是了,就是那位风清月白,温润如玉的男子……让她平静无波的心忍不住生出对情爱的冀盼……即便知道了他是妖修,在她心里,那份美好的印象依然不能减淡一分一毫。这些年,她一直默默告诫自己要克制对留云的思念,她明白放任自己的心性将会引火自焚。可是此刻……当她听到炼缺说留云有可能就在灵蛇岛的时候,却再也管不住自己,只想不管不顾立刻飞到灵蛇岛与心中想念了几十年的男子相见。 炼缺依依不舍的送走了碧瑶之后也准备下山。 墨云华将他招到身边,道,“炼儿,师姐先才说起你自幼处在深山远离人世,既如此,此回为师随你一同下山吧。” “师父?”炼缺不想墨云华对他关照到这个地步,他还从未听说哪个师父亲自带着徒弟出门游历的。毕竟两人修为差距甚大,若是带着自己出门,墨云华定有许多不方便,遂道,“师父不用为我担忧,我自会小心谨慎。” 墨云华道,“无妨,为师正欲去北域外海寻些寒冰,先一路同行,到了北域以后你便自去。” “是。”炼缺按下心中喜悦点头答道。 师徒二人商定之后朝外门飞去。炼缺鲜少出门,此回能有个机会与墨云华同行,兴奋异常,也想趁机在墨云华面前表现一番,邀请道,“师父上我剑来,我载师父一程如何?” 墨云华原本跟在炼缺身侧御空飞行,得了炼缺的邀请随即跃上飞剑与炼缺共乘一剑。炼缺站在剑头操控着飞剑,想着真的有了这么一天,自己与墨云华同乘一剑遨游天际,顿时豪气立生,大感快活,直想吼上两嗓子。 师徒二人出了外门在坊市停留一阵便往北方飞去。这一路上,沿途皆是连绵不绝的高山大川,从高处俯瞰,让人生出一段气吞山河的豪情。各大小门派坐落其间,空中经常见到往来修士。墨云华寡言,一路无话,不如当年和碧瑶一同骑鹤那样相谈甚欢。 飞行两天之后炼缺灵气消耗颇大,墨云华见状道,“炼儿,收了剑吧。”遂打出一道壁界护住炼缺带着他一块继续前行。 又过了几日,两人到了东域与北域的界河衍水。衍水浩浩汤汤,波涛不尽,繁育几万年,两岸冲刷出大片的平原,土地肥沃,大小国度散落其间。 墨云华择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落下云头,这里傍着衍水的东岸,是东岸最大的国家衍周国。到了凡人聚居的地界,墨云华嘱咐炼缺不要随意动用法术,这里不比坊市,多数人并没有见过修士,贸然动用术法容易吓到旁人。 两人行则数日到了衍周国的都城大燕城。大燕城繁荣数百载,濒临衍水,河面往来商船无数,城中街铺鳞次栉比,人来人往十分热闹。炼缺头一回来到凡世的都城,看到什么都倍感新奇,奋力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恨不能将每个店铺街面看个透亮。墨云华对他的孩子心性颇感无奈,只得追随在后。 此时远处临街的酒楼的窗台边坐着一位男子正对着窗外翘首观望,远远便看到了那师徒二人。他二人湮没在人群之中,虽无华服加身,却风姿隽爽,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男子回头对着旁桌同行之人轻笑道,“今日皇城里来了两位妙人!” …… 炼缺兴致勃勃的走街串巷,将墨云华甩在了身后也不自知,无意间竟来到一处烟花地。红楼上正倚着几名轻纱隐透的曼妙女子,见到街面上来了位韵纵天资,如玉无双的青衫男子,纷纷朝他挥袖示好。 炼缺活了几十载,从未涉足红尘,并不知人世间还有红楼女子,这等当街被人示好的仗势着实把他吓了一跳,立马顿足,臊得满面红霞无处遮掩。楼上众女子见他比之未出闺阁的女子还要娇羞,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示人,观他面容不过二十出头,想必是哪家家规严厉不曾出门风流的公子哥儿,便起了戏弄之心,娇言软语的冲他喊道,“小哥,看姐姐这里!” 一名倚在栏杆上打扮得有些风骚泼辣的女子更为直接,冲炼缺调笑道,“小哥,你长得好生俊俏,竟把我们这群姐妹都比了下去。来姐姐这处吧,让姐姐好生j□j你,定教你乐不思蜀。” 炼缺不曾料想这里的女子竟如此豪放,脸一怔,不知如何自处。 墨云华随后跟到这里,见炼缺一脸难堪的杵在街道中央,轻声斥道,“炼儿,你怎的走到这处来了?” 炼缺看到墨云华,如同见到救星,欢喜道,“师父,你来了,这是哪处?” “烟尘之地。” 那群倚在香阁的红楼女子见街面上的又多了一名相貌俊美的男子,更热情了些,纷纷抛出手中的绢帕。墨云华面无表情的扫了她们一眼,转过身领着炼缺从原路折回,只留□后一片追捧呼唤之声。 炼缺默默跟在身后,无所适从。墨云华见他这般不自在,淡声道,“你初入人世,心无尘垢,这等红尘俗事莫要上心,只管心中清静就是。” 正值正午,两人离开此地前往一处酒楼。酒楼的小二迎面见到两人人,将他们客客气气引到了二楼。二楼原本是个雅厅,依着名仕之风布置得清雅古朴。厅里有四张桌子,三张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正在高谈阔论。炼缺心知墨云华喜净,见楼上人多,对小二说道,“此处人多,可否替我们换个地方?” 厅里靠窗台边坐着的一名男子彬彬有礼的说道,“这两位公子,我观你们面容不俗,若有雅兴,何不就座,趁此交个朋友,我们今日得闲正在此处论道,你若愿意,也可参与。” 墨云华打量了一眼说话之人,见他身着绛色窄袖长袍,脚踏蟒纹靴,梳着文士髻,髻上穿插一根紫玉笄,两端各垂下一颗允耳,腰间佩挂一枚通透碧玉,妙有姿容,气宇轩昂,谈笑间自有一分雍容贵气,知他定是人间贵胄,出身不凡,又见小二一脸难色,想必先才小二是受此人所托将自己迎上来,墨云华不欲为难小二,对着小二说道,“勿须劳烦,就在此处吧。” 小二见状匆匆拜谢。 随后,墨云华与炼缺落座。那名为首的男子含笑示意。墨云华略一回礼,点了一壶清茶,三道素菜。小二得了吩咐径自去了。 不多久,小二风风火火将菜布上。墨云华辟谷多年,并无口腹之欲,只随意吃了几筷子,兀自喝起茶来。 炼缺还未辟谷,对酒楼的小菜倒是赞不绝口,吃得滋滋有味。 墨云华道,“炼儿,你入世之后,莫要生出太多贪玩之心,需怀着一刻悲天悯人之心,时时体察世间冷暖,与人施惠,不得心生歹念,更不能杂尘拂心,扰了自己清静。” “谨听师父教诲。” “吃吧。” 此时,旁桌的十多名男子正聚在一起清谈治国之道,这群人端看装扮便知皆是文士之流。 其间,一名男子起身朗声说道,“舜问尧天子之道,尧曰,‘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舜不敢苟同,曰,‘天子之道,以天地效法足矣,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天地,自古为尊,治国之道,效法天地无为足矣。” 话刚落音,先才那名为首男子捧起酒杯轻啜一口,道,“无为之道,修身自省可为,治国治军却稍嫌软弱。” 另一名男子附和道,“我亦不能苟同,天地之内,万物皆有法度,皆按各自的法则运行,怎可说是无为?治国之道,亦在这天地道法之内,须得因道全法,才能君子乐而大奸止,成就至安之世。” “何为因道全法?” “古之全大体者:望天地,观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时所行,云布风动;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法乱于法术,托是非于赏罚,属轻重于权衡;不逆天理,不伤情性;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难知;不引绳之外,不推绳之内;不急法之外,不缓法之内;守成理,因自然;祸福生乎道法,而不生乎爱恶;荣辱之责在乎己,而不在乎人,此为依天道而法治。” 为首那名男子侧耳倾听,良久起身,道,“说的好!治世之道,智者先行,勇者其次,普天之下若都是些无为无欲之人,如何成就国强军勇之势?”男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提着酒壶巡回走了一圈,晃身来到墨云华桌前,轻巧笑道,“这位公子好面生,是才来到大燕城的?” 墨云华点点头,并不作答。 “既如此,这杯清酒算在下为公子接风。”男子随之一饮而尽,“在下宋席殊。” 先才还谈论得热闹的一群人见宋席殊转到那两个陌生人桌前,皆是一惊。他们这一日下午得到宋席殊的召令前来此处聚会,本来相谈甚欢,哪知宋席殊突然吩咐小二将两位陌生人引上二楼,此后更是亲身示好,频频回望。而来的两人衣袍素净,一看便知不是高门子弟,至多就是个乡间秀才之类,对宋席殊此举颇为不解。 那厢,墨云华对宋席殊的示好十分冷淡,仍兀自喝着茶。宋席殊不以为意,转身替炼缺倒了一杯酒,道,“这位公子远道而来,还不知名讳,这杯酒算在下为公子接风。” 炼缺对宋席殊的友好不知如何推拒,喝过那杯清酒,道,“在下名炼缺。”他侧一眼见墨云华微微皱了皱眉,知道墨云华不喜他饮酒,垂下了头。 宋席殊早在他师徒二人踏入酒楼之前便在大街上见着了他们,只觉得这两人长相俊美,气质甚是出尘,加之一身素衣素袍,铅华洗尽,若飞仙登临,让他忍不住一再观望,心生结交之意,遂不在意墨云华的冷淡,径直问道,“炼兄,还未请教你身旁这位兄台的高姓大名?” 炼缺看了墨云华一眼,见他并没有生出反对,道,“这位是我师父墨云华。” 宋席殊又替自己倒了杯酒,浅酌一口,掇了把椅子坐到墨云华跟前,笑道,“既是炼兄师父,我便叫一声墨先生吧。我先才从窗口望去,一眼便见到墨先生,气宇高华,让人见之忘俗,敢问墨先生,对我们先才的治世之理有何评断?” 墨云华淡声道,“治世之道,有法有度,择一适者即可,毋须强辩。若以无为之道治国,需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然后才有因才受任,辨明是非,赏罚分明,各司其职,各安天命,这才是上古所言的无为之道。” 宋席殊略一思索,浅笑道,“墨先生主张无为之道,定是出世之人吧。” 墨云华点点头。 宋席殊继续道,“二位来京城所谓何事,今日相逢也是一场缘分,若是有难处,不妨说说,我说不定能帮衬帮衬。” 炼缺道,“我们只是途经此地,并不打算久留。” 宋席殊闻言挽留道,“既来到京城,何不好生游玩几天,大燕城也算的上是当今世上第一大都城,炼兄错过此地就不觉得遗憾?” 炼缺心中一动,他何尝不想观观人世百态,便朝墨云华望去。 墨云华点点头。 宋席殊见师徒二人有此意图,趁热打铁道,“二位若不嫌弃,可去在下舍中暂住,我观墨先生是个好清静之人,客栈酒楼还是嘈杂了些。” 墨云华拒绝道,“不劳宋公子费心,我们自有去处。” 宋席殊本欲与墨云华相交,哪里肯轻易放过,自然是摆出自己的各种便利之势加以游说,将炼缺说得心意浮动,频频求望墨云华。 墨云华最终点头同意。 宋席殊此举倒是让与他同来之人纷纷侧目,虽然宋席殊素来好风雅,在名仕之间风评不错,待人又十分随和,可像今日这样百般示好大家也是头一回见到。 此刻,这群人接到宋席殊的眼色,纷纷借口离席,不多久,二楼便只剩下他们三人。 宋席殊见事成,忙唤来车马请这师徒二人上车,打道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治国的道理 我是不赞成无为之道的 我更认可法家的思维,所以我赞成文里宋席殊的观念我偏向于韩非子对人性本恶的说法 觉得人出于一种本能,是自私自利,好逸恶劳的就是人性的弱点,谈不上好坏,仅此而已提醒:4145章因为争议较大 我这里提醒一下,要是看到这一章不是很耐这个小故事的,自行略过,不要买,直接跳到46章看下一卷就好,不影响故事的连贯性 第41章 肆拾壹天道帝业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驶入了一处幽静的深巷。待下了车,便见一扇高大朱门矗立眼前,两侧停着两只栩栩如生的巨大石狮,门前立着两名小厮,见到来人恭敬的迎了上来,唤了声,“王爷。” 原来宋席殊是皇族! 宋席殊见这车里面师徒二人不因知晓他的身份而诚惶诚恐,对他二人更高看了一分。 随后,宋席殊将墨云华引到车下,领着师徒二人进入王府内院。院内一派皇家气象,碧瓦朱檐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中交相掩映,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影影绰绰,看得出主人一番精心建造。 三人从花厅穿过,走过长长的回廊去了院落深处的一处小院,宋席殊将师徒二人引了进来,热情说道,“此处是本王府中最僻静的一处小院,墨先生喜好清静就请住在这里吧,炼兄随我去另一处小院看看?” 墨云华道,“炼儿随我住在此处即可,不劳烦王爷再做安排了。” 宋宸鸿一怔,“如此岂不是怠慢了墨先生?” 炼缺温和笑道,“王爷盛情,我与师父相伴多年早已习惯,无妨。” 宋席殊见师徒二人主意已定,不便多说,道,“那二位先稍作歇息,待晚饭时我再遣婢子过来唤二位,这便先离去了。” 炼缺点点头,将宋席殊送出门去。 却说宋席殊离开小院便直往书房走去,唤了贴身侍从将他三王兄宋宸鸿请到王府。这两兄弟为衍周国的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份贵重,在朝中也颇有些势力。衍周国现今的国君是他们的二哥宋凤轩,大哥早年在外征战已身殒。朝中现今除却这二人还有两位王爷,分作两股势力各自为政貌合神离。宋宸鸿与宋席殊一母同胞,与宋凤轩自幼一处玩耍,感情十分亲近。 宋凤轩原本也是一代明君,信赏必罚,综核名实。在位的头十年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对内修堤筑坝治理衍水水患,减纳苛捐杂税,鼓励百姓垦荒,对外亲自出征数十次抵御外敌侵扰,开阔疆土,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算得上功光祖宗,业垂后嗣。 可自从五年前他微服出巡回来,带来一位名叫柳裴龄的男子之后,一切随之改变。柳裴龄进入朝堂之后,虽无拉帮结派之举,却闲散成性从不坐堂,政绩贫乏,可不知何故,宋凤轩似乎对他颇为看重,竟不顾朝中老臣的反对将他连连升迁,官拜御史大夫,成了朝中一名重臣。 待柳裴龄坐上御史大夫的位置之后,宋凤轩便将朝中大事托交给柳裴龄周旋处理,自己则一改往日励精图治的形象,经常不上早朝,偶尔来了,也是神情萎靡,漫不经心。其余大多时候,便和柳裴龄处在内殿,一待就是一天。朝中大臣多番上书谏言,宋凤轩皆不予理会,仍旧我行我素,与以往大不相同,是以朝中上下皆私传圣上出巡之后好上男风,与御史大夫有龙阳之好。 话说那柳裴龄,生得细眉狭目,粉面薄腮,颇有一段风流。平日在宋凤轩跟前无视君臣之礼,行为放肆,哪怕在朝堂之上,也毫不遮掩眼中情愫,且他来到京城这些年,不知年岁几何,竟无丝毫衰老的迹象,反倒越活越滋润起来,同僚之间皆谣传他是狐狸精转世,专行诱惑之事。 宋席殊兄弟二人与宋凤轩本是一脉,见另外两位王弟趁着皇上怠慢朝政之机在暗处屯兵蓄粮,伺机而动,也曾多番进宫面圣,无奈皆被挡在殿外。他兄弟二人一致认为朝中谣言是真,皆因柳裴龄魅惑了他皇兄,希望能寻到个世外高人铲除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精,因此之故,宋席殊才将墨云华师徒二人请入府中好作商议。 …… 入夜时分,宋席殊遣婢子过来传晚膳,墨云华与炼缺随婢子去了饭厅。秋意渐凉,到了夜间,寒气更甚,房门上垂下了厚厚的猩红卷毯。师徒二人拾帘而入,绕过一个紫檀架子的大插屏,来到饭厅,厅里烛火通明,暖炉生香,袅袅淡淡。婢子皆垂侍两侧,静默无声。 宋席殊见到来人,起身相迎道,“还未介绍,这位是我三王兄宋宸鸿,三哥,这两位便是我今日在临仙居巧遇的世外高人。”双方见过礼之后,落座。宋席殊见师徒二人皆一身薄衫,道,“天气寒凉,二位入夜了怎的也不加件衣裳。”随手吩咐一位婢子,“小玉,拿两件裘皮披风过来,待会儿出门时给两位贵客遮寒。” 墨云华道,“多谢王爷关照,我们常年如此,早已习惯了,毋须劳动下人。” 宋席殊闻言冲婢子摆了摆手,提起暖炉上温着的酒壶,起身为二人斟上两杯热酒,道,“二位这一趟过来多少受了些寒凉,先喝点暖酒驱驱寒气吧。” 墨云华淡淡道,“我不喜饮酒,你们请自便。” 宋席殊不作强求,兀自喝下一杯,暗自琢磨起墨云华来,他从下午第一眼见到墨云华便被吸引了――人群之中墨云华那俊逸无双的面容,那片尘不染的气质,还有那无喜无悲的性情,糅合在一起,自有一股尊贵,湛若神明,让人忍不住心神往之。 宋席殊在皇宫之中长大,自小众人环簇,身份高贵,虽不拘身份广结朋友,在士林之间口碑甚好,却无一人令他产生这样的情愫――心生亲近却又带着一分敬畏。不得不说,他对墨云华有着一分天然的不同于众人的好感,见墨云华不喜饮酒,笑道,“墨先生,我观你气度非常人可比,定不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等同。既不喜饮酒,小玉!上一壶清茶。” 墨云华回道,“有劳。” 宋席殊莞尔一笑,他活在这世上,见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却没有一个男人生得这般绝色又有如此品性,赞叹道,“墨先生当得起音容兼美四字。” 宋宸鸿在一旁附和道,“当是!当是!” 这两兄弟如此隆重夸赞一番,却见被赞之人全然不在意,也只好讪讪收声。 炼缺侧头看一眼墨云华,见他神色不动,心中暗道,想我当年在青莲峰初次见到师父,也曾被他的音容气度所摄,师父果真是举世无双。 墨云华持戒修行一百多年,早戒荤腥,面对着满桌的山珍海味并不动手,炼缺捡了几筷子素菜放到墨云华的盘中,道,“师父,这几道素菜口味清淡,你尝尝吧。” 墨云华拾起筷子尝了几口。 宋席殊见状立马道,“是本王唐突了,墨先生一看便知不染凡尘,这便让厨房加几道素菜。” 墨云华道,“王爷不必如此客气。” 吃过一阵,见气氛不再拘谨,宋宸鸿几经思虑,郑重道,“墨先生,我王弟今日在酒楼见你师徒二人清俊不凡,一看便知是世外高人,将你们引来王府实有不情之请。” “何事?”墨云华道。 “墨先生有所不知,我衍周国繁荣昌盛数百载,现今在位的是我二皇兄,皇兄一直爱民如子励精图治,可是五年前他微服出访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皇兄那回从外地带来一名唤作柳裴龄的男子,十分喜爱,不顾朝臣反对屡次为他加官进爵,最近竟让他代劳朝政,惹得朝堂一片不平之声。群臣私下皆传柳裴龄乃狐狸精转世。我兄弟二人本来也不信,可是不久前,我从皇兄的近侍太监徐公公那处得知皇兄整日与柳裴龄同床共寝,将后宫嫔妃撇在一边,后宫闹得鸡犬不宁,皇兄以往并不近男色,怎的突然就变了性情了?” “且我五弟,六弟对皇位垂涎已久,见朝堂动荡,便暗中纠结群党蠢蠢欲动,意欲篡权。我多番提醒皇兄他却充耳不闻,定是让那个妖孽扰乱了心智,我前不久派出不少探子探查柳裴龄,据探子回报柳裴龄成天派人在外搜罗物事,躲在宫中炼制甚么丹药,也不知是不是要毒害皇兄。今日得见二位,一看便知是隐世高人,还望墨先生能陪我去皇宫走一趟,除了那个祸国的妖孽。” 墨云华道,“我观皇城气象,并没有什么妖孽横行的迹象,或许只是小人作祟,王爷你多虑了。” “便不是妖孽,墨先生就不能替我除掉那个小人?” “我辈修的是清静无为之道,既无妖孽横行,便不能插手朝堂之事乱了天道气运。天道降下气运于你衍周国,帝王若谨遵天道法则,做到兼听则明自然是国泰民安繁荣昌盛,若失了天子之道,偏信小人,那便是你衍周国的气数已尽。” 宋宸鸿不解道,“修道之人不应以苍生安泰为己任吗?这柳裴龄扰乱朝纲,到时候殃及百姓,墨先生怎就不能插手?” 墨云华淡淡道,“世上万物皆有生发寂灭,祸福自有天定,人为的趋利避害扰乱了天理循环,日后自会有报应。你王朝若是气数已尽,任凭谁也阻拦不了,我插手又有何意义?” “难道墨先生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小人祸国殃民?”宋宸鸿气恼道。 墨云华不置可否。 炼缺听到此处也有些着急,问道,“师父,你不是说要心怀慈悲,与人恩惠吗,此刻若是朝纲动荡,岂不是祸及无辜百姓?” “还是炼兄深明大义!”宋宸鸿道。 宋席殊站起来周旋道,“墨先生乃世外高人,自不会被我辈俗尘杂事所扰,这天定的气运既然不能更改,我兄弟二人也不敢强求,只是这柳裴龄实在有些古怪,还望墨先生随我去宫中走一趟,替我们看看那柳裴龄到底所谓何人,也好让我兄弟二人安心?” 宋席殊的要求实不过分,既不会扰乱天道气运,墨云华便答应了。 炼缺见墨云华点头应允了也松了口气。 二人离开饭厅回到住处后,墨云华挥手打开一处壁界,冷声道,“炼儿,为师让你出山游历,是希望历练俗世百态能够脱身而出,你却一头扎进去,以后被俗事缠绕还如何静心修行?” 炼缺委屈道,“师父,我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一个如此繁荣的国家以后战乱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若是现下能尽我一分力保住这里的安泰,岂不是修了功德?” 墨云华气恼道,“你这是歪理!天道遑遑,人间自有人间的法则,王朝自有王朝的气运,岂能随你心意擅自篡改?你若连这点敬畏之心都没有,日后岂不是敢胡作非为?” 炼缺忙道,“弟子万万不敢,弟子那日既发誓不做让师父气恼之事,此生便不会逾矩半步,弟子知错了……” 墨云华放缓了语气,“以后好生记着,不要随意插手天理循环,替天行道不等于任凭自己喜好而为。明日,你随为师一同去看看。” 当下,炼缺不敢多言,他知道自己是犯了修仙的大忌,擅改人间祸福便是违逆了天道,若自己还投放了情念深陷其中,于修行更加不益。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 想到了金庸先生笔下的丘处机 到各处训道 道家和佛家我觉得最大的不同,还是更激进了些大处上讲,都求一个清静无我的内心 但是道家毕竟修的是今世,对人的因素更看重不过,我自己喜欢墨云华这样出世的态度既然出世了,就应该牵挂了了 太热血了是不是有点儿……呃…… 一秒钟我变粪青…… 撒花啦撒花啦 我嗓子都喊累了 第42章 肆拾贰惊见云雨 墨云华见炼缺已知错,便不再多言,放任了炼缺独自反省,自己上床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炼缺默默坐到床边,从丹田中取出瑶光,拨弄琴弦安神静思。丝丝琴声随瑶光震荡飘逸而出,一丝一毫的心绪皆被墨云华听得明明白白,止水峰相伴十年,两人已不再需言语,只透过琴音墨云华便能将弟子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到了后半夜,墨云华照常取出桐皇,两人以琴代言一同将长琴的玉简参悟了整晚。自从辰河道出长琴领悟的乐道深藏在他所作的曲谱之中后,这一年多来,师徒两人便每晚一同参悟。 只有在此时,炼缺才能完全忽略了与墨云华修为上的差距,以乐做媒同墨云华相伴。他自认在音律上有着不输墨云华的天赋,沉浸在这些上古神曲之中时,通过旋律传诉自己的心得体会,二人互通有无,皆觉得进步神速。 墨云华借炼缺对知微的二十八星宫图的揣摩,经乐道顿悟出一项神通――通过观测星象掐指测算气运。炼缺对此感到十分自豪,只因墨云华这项神通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借助自己对道的领悟才练就出来的,他拜入师门这十年,头一回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回报墨云华恩情的事情。至于这其中的种种牵连,他认为皆因瑶光和桐皇本是同根相连,巧有灵犀的关系,在他对道的领悟还很朦胧浅薄的时候,通过瑶光的琴声倾诉便能让桐皇领悟了去,墨云华才能从他的领悟中触到玄机。 两人借琴问道一个晚上,到了第二日,天光微亮,一名婢子在院外小声叫门。墨云华挥开禁制走出院门,那婢子见到墨云华,满脸红霞,娇羞的低声道,“王爷遣奴婢过来请墨先生去书房议事。” “知道了,我随后便到。”说罢,墨云华回到房中叫上炼缺一同前去书房。 师徒两个刚步入书房,宋席殊便迎了上来,他朝服加身显然在此等候多时,道,“墨先生这便随我入宫吧。” 墨云华点头应允。 随后三人同乘一辆马车到了皇城根下,见到宋宸鸿已在城门外等候。宋宸鸿从腰间抽出令牌递与守城的禁卫军看过之后,从偏门进去了。 皇宫内守卫森严,待通过层层驻防进入内殿已过了辰时。师徒二人敛了气息随宋席殊兄弟候在殿外,只见近身伺候的太监宫女急急行走在内殿的游廊,手里或端着洗漱用具,或端着膳食。 宋宸鸿遣内侍太监总管徐公公向皇上通传。徐公公进去之后久久未得回信,四人在殿外又侯了一个时辰仍无消息。宋席殊有些气恼,道,“定是柳裴龄这个小人作祟,三哥,我们今日便要直接进去面圣,看这小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两人在一处计较了一番,决议不顾那些君臣之礼,硬闯进去。 徐公公守在前厅,见到两位王爷带着两位陌生人怒气冲冲的朝内殿走来,朝身旁的侍卫递了个眼色遣开了他们,他在宫中服侍两朝国君,忠心耿耿,对那位柳裴龄的所作所为也多有不满,此刻并不阻拦两位王爷,睁只眼闭只眼由着四人进去了。 绕过前厅,便是内殿。内殿是一座三屋连排的小院,中间为大堂,左右各一间厢房,东厢房用来办公,西厢房用来就寝。宋宸鸿见宫女太监全候在西厢房不远处,推知宋凤轩还未起床,便领着三人朝西厢房走去。 哪知才靠近西厢房,四人皆是一惊,不想宋凤轩正行房事,房内传出一片旖旎缱绻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隐隐见着两名男子正在床上翻云覆雨,一名长得白皙清秀的男子此刻正雌伏在宋凤轩身下,香汗淋漓,娇喘连连,真真辨不清雌雄。 这等孟浪景象别说炼缺平生从未见过,墨云华人于世间走了一百多年也不曾目睹,他隐隐生出一股恼怒,随手挥出一道隔音壁界罩住自己与炼缺,揽过炼缺的肩膀转身回避,道,“炼儿,你初涉尘世,莫被此等淫色场面扰了心中清静。” 宋宸鸿两兄弟虽知名门高士之中颇多偏好男风之人,平日里见怪不怪,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皇兄身上,却万万不能接受,当真是怒发冲冠。 当下,宋宸鸿忍不住大声咳了一声,房中二人闻声停下动作朝外看来。待看清来人,宋凤轩懒懒的从柳裴龄那儿抽出身,随意披了件衣衫就步出门来。他衣冠不整,神情慵懒,毫无帝王气象。 宋宸鸿的脸憋得紫红,道,“皇兄!你……” 宋凤轩被兄弟撞见不雅之举倒是面不改色,斥道,“皇弟,你怎的这般唐突,也不通报一声就贸然进来?” “皇兄,臣弟在外等候一个多时辰,见皇兄久不宣召才贸然闯进来。”宋席殊道。 “哦?”宋凤轩闻言,扬起脖子朝房中男子调笑道,“裴龄,都怪你贪欢,害皇弟久等。” 屋中那位男子整理好衣衫,缓缓朝屋外走来,他一头云发随意散在身后,白色长袍轻巧系了一下,闲散飘逸之中透着一股张扬魅惑。他刚踱入院中,面上微惊,目光紧随着墨云华上下打量,眼中不免带上一丝惊忧神色。 墨云华见到柳裴龄,眉头隐隐皱了一下,并无言语。 宋宸鸿见到柳裴龄,怒讽道,“御史大人,君臣有别,你何故蛊惑皇上荒废朝政,这事若是传到朝堂,龙颜何在?且你好端端一名男子,却甘愿雌伏在下做个娘们儿形状,就不觉得羞耻吗?” “放肆!”宋凤轩打断来话,喝道,“朕的私事也轮得着你来说三道四?” “皇上!”宋宸鸿双膝跪地,“先皇将皇位传给皇上,便该守住基业才是,皇兄却与个以色侍君的佞臣相欢,实在有失天家颜面!” 宋凤轩骂道,“宋宸鸿,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此地放肆!” 宋席殊见情势不对,慌忙跪倒在地,道,“皇兄,三哥也是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请皇兄恕罪。我们二人与皇兄手足相连,三哥也是因为五弟六弟野心昭昭,心中急切才失了口。” 宋凤轩与这两位弟弟情同手足,哪里会不知他们的一番好意,只是他这些年为了柳裴龄之事,怠慢了朝政,此时见到两位胞地跪在地上一脸恳切,偏了头叹过一口气,道,“起来吧,朕不与你们计较,只是此等大逆不道的话莫让朕听到第二次。” 兄弟二人起身,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是何人?”宋凤轩觑了墨云华一眼问道。 宋席殊忙回复道,“这二位是墨先生和他的徒弟,皆是隐世高人,臣弟见皇兄近日神情不振,想引入宫中替皇兄看看。” “若是此事,大可免了,朕有裴龄悉心安排,身体好的很,毋须你们再过多操心。若没别的事,你们先行退下吧。”宋凤轩先才被人打断,心中还惦念着交欢之事,哪能拨出心思在此与他人闲话,只想速速打发了事。 墨云华在旁并未做声,只意味深长的看着柳裴龄,柳裴龄察觉到墨云华的审视,不动声色的侧过身去,不敢与之对视。 宋席殊见墨云华似乎有所发现,此行目的已了,便借势退出内殿。哪知四人才刚走出院门,内院便再次响起求欢之声,把炼缺臊得面红耳赤,一路默念清心咒。 四人回到王府转而去了宋席殊的书房。 宋宸鸿忍了一路,回到书房才急急问道,“墨先生,你方才见到了那位柳裴龄,可看出他是何方妖孽?” 墨云华道,“他并不是什么妖孽,只是个普通修道之人。” 宋宸鸿一脸不可置信,“那我皇兄为何一改本性,好上男色?我听闻妖精皆修炼出一种本事,可以通过房中事吸取他人的精血,我皇兄近日神情萎顿,可不是着了他的道?” 墨云华道,“王爷多虑了,我观柳裴龄将才与你皇兄实施的确实是房中采补之术,只是,他是将自己的真元通过行云雨之术传递给你皇兄。” 二人大惊,异口同声道,“这怎么可能?” 墨云华道,“王爷的兄长经脉羸弱,体内并无灵根,这灵根本是修道之人的基本,若是没有,便不能通过修炼将真元存聚在丹田之内,若要走上修炼之道,只能通过采补之术吸取精气温养丹田,以观后效再徐徐图之。柳裴龄将自己的真元渡给你皇兄,于你皇兄无害,倒是对他根基有损。” 炼缺也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事情,一脸惊诧。 宋宸鸿接着道,“即便无害,这等淫邪之事倘若传了出去,皇兄也会落下个荒淫无度的名声,只会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逞了口舌之利。” 墨云华淡淡道,“此事便是你皇朝气运,既无妖邪便不是我修道之人的分内之事,你朝中之事我等不便插手。” 宋宸鸿道,“墨先生也说了,那柳裴龄既与你们份属同道,你理应劝解他走入正途,莫要扰乱凡间秩序才是。” 墨云华道,“大道渺渺,能窥见真机的十万中有一,我辈修行之人若耐不住山中寂寞,贪恋红尘,失了道心,劝诫又有何用?柳裴龄修至金丹,实属不易,与你皇兄定是有些情谊,想求个同生共死才会渡他真元,二位不用太过担心,他定不会要了你皇兄性命。” “这……”宋宸鸿见墨云华不为所动,改口道,“墨先生既不愿插手,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墨先生可否为我指条明路,我自去铲除这个祸害。” 墨云华并不言语。 炼缺见状忙道,“你们哪里会是他的对手?贸然过去岂不是白白送命?” 宋宸鸿道,“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兄每日与那个小人荒淫度日……五弟六弟还在暗处筹谋,城中最近是危机四伏啊……” 墨云华道,“这便是你衍周国的天理命数,日后自会有人来料理。” 宋宸鸿气极,他自持身份贵重,地位非常,为了国家大事才对这位乡野道士百般礼遇,却没想他人并不领情,硬生生的拒绝了他的请求,一气之下,拂袖而去,留下宋席殊面色尴尬的站在那里。 墨云华对此毫不在意,道,“王爷,今日之事已了,我们明日便离开了。” 宋席殊急道,“先生何故如此着急?即便不欲插手此事,也可留在我府内多住几日,看看我大燕的风土地貌!” 宋席殊对墨云华颇有好感,还未曾畅聊,一睹风采,怎舍得佳人草草离去?他与宋宸鸿不一样,虽贵为王爷,却无心朝政,常自诩风流,只想借着今生这王孙公子的身份来世上纵情恣意一番。此番偶遇墨云华,让他连连暗叹虚度了二十六年光阴,少了见识,这等天人之姿他连梦里都不曾得见,此刻只想近其身,观其妙,恨不能就此寻个理由将墨云华永远留在王府,咋一听见墨云华要走,便使出浑身解数也要强留下师徒二人。 炼缺被宋席殊一番好意弄得不知错所,不忍拂逆,只得央求墨云华在王府再住上半月,这才算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燕城的故事里 篡权夺位不是我要描绘的重点 嘿嘿,其实主要是我没那个本事,写不好就想表达的是一种无为而无不为的心里状态好多人纠结与炼缺咋这么不懂事 呵呵,炼儿才刚涉世 本来就是个屁都不懂的孩子啊 他需要慢慢磨砺,慢慢长大 才能成熟,变得有所为有所不为,变得有担当,配得起云华呀 大伙儿要是这一段很纠结,跳过去直接看第五卷吧 另:看在我每天勤勤恳恳滴份上 大伙儿看了觉得好 记得鼓掌撒花,收藏啦 另 请大家点击作者名 去我的作者专栏收藏一回吧 对我积分有些用处 谢了不会卖萌,就打个滚吧~~~~~~~~~~ 第43章 肆拾叁席殊求师 待二人别过宋席殊回到院中,墨云华照例打出一道壁罩,道,“为师观你回来之后心绪不宁,且坐下调息,莫被今日之事扰乱了心神。” 炼缺盘腿坐下,神识沉入丹田,便听见缓缓琴音飘入耳中,原来是墨云华在为他抚安神曲。 当夜,墨云华弹奏安神曲直至半夜,见炼缺再无半点心波浮动才停了下来。炼缺大为感动,这些年,墨云华虽性子冷淡,言语不多,对自己却关怀备至,道,“师父,这一路因我涉世不深,不懂推拒,让你为难了。” 墨云华道,“炼儿,你心思纯善本是好事,可若深陷凡尘俗世终究于修行不益。须知守道至要,乃顺应道法自然,万事顺于天,审时度势,经有为之思考,应自然之变化,保万物之本真,最终才能令自己达到无为而无不为之境界,你若时时因外物迷乱双眼,扰了本心,还如何看得清这自然之道?” 炼缺道,“师父教训的是。此事我不再参与,皆由天运安排。剩下的时日,我只是想与师父一块领略这人间的风土人情,待这半月过去便与师父离开大燕,可好?” 墨云华应允。 到了第二日,宋席殊果然信守承诺没有再过来央求帮忙之事,只遣了婢子送来饭食,叫他们自便。炼缺一直久住山中,凡尘人世从不曾经历,以前随留云寻医的时候匆匆经过的也都是些仙门周边的大小坊市,后来与尤夏一块去归墟,路上则根本未做停留,何时有过这样的闲暇时间在凡尘游山看水。他对人间的人情世故一窍不通,也看不透人世的虚与委蛇,全凭一番善意处事。此时,与墨云华走在街道上,望见什么都觉得好奇。 路上那些卖艺求生,沿街乞讨的流浪人,小摊小贩的殷勤周到,百姓家的婚丧嫁娶,人间的各种喜怒哀乐痴缠怨恋他都一一看过,直感慨人之性灵。他清修多年,心中情、欲不多,一直不能明白为何一个贪一个爱便包含了人世间所有的无常与尘缘,来到这人世才明白了朱志凌此前所讲的欲海填心之说,原来凡尘之中每个人心中都堆叠了如此之多的情愫和欲望,小到柴米油盐,大到社稷天下,互相牵扯纠缠,组成一副人情百事图,他一一细看之后才明悟了墨云华所说的无为而无不为的道理,心下更觉得惭愧。 要说这世上的众多事情莫不是一个情字牵头,伴随着各种欲望,恩怨爱恨纠缠不清,痴缠在其中的人皆被命运牵系,身不由己。如此奋不顾身直教人胆战心惊。炼缺心有所感,明白了墨云华常说的只有修的无情无爱,才能堪破红尘,不深陷其中的道理。 “是了,若被这等繁杂之事缠身,如何成就大道?”只是他有一事未明,这世间男女陷入情爱当中,哪一个不是悲欢离合尝遍,既有这么多痛苦,为何还要自寻烦恼?他又想起门中的问心池,那些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情爱真的是因情难自控身不由己的吗?那些问心池的前辈皆参悟道法多年,该明白心动,情动,心不动,情亦不动的道理。莫非管住自己的心才是这世上最难之事? 这些纷杂的问题在炼缺心头还理不清个头绪,如一团乱麻。这便是悟道的过程,须得自己慢慢领会,旁人的教导若不是心领神会也是无用,他也无意向墨云华求教。 师徒二人悠闲的在皇城的大街小巷穿行,偶尔也能见到一两位修士,皆是打算横渡衍水在此稍作歇息的人,大家一个照面就能意会,也不揭穿身份只点点头便擦肩而过。 如此又过了几日,大燕城的气氛陡然间变了。炼缺发现来往城中的修士突然间多了许多,皆面有急色,四处打探,似在寻找什么东西。“师父,这群人好似在皇城有些什么意图。” 墨云华道,“静观其变。” 到了夜里,二人在王府小院发现空中隐隐有些遁光朝皇宫的方向飞去,皆是修士使用真元发出的五行神光。墨云华思索片刻,召来婢子吩咐她请主人前来。 不一会宋席殊来到小院,“墨先生有何事?” 墨云华道,“王爷,城内近日恐则生变,王爷还请多加防范。” 宋席殊皱着眉问道,“何种变故?” “各中细节我并不知晓,王爷请看那空中流光。”墨云华抬手指了指空中。 宋席殊抬头望去,“空中飞星有何奇怪?” 炼缺笑答,“王爷,这并不是甚么飞星,是修士运动真元发出的五行神光,近日来往城中的修士突然增多,似乎在城中寻找一样物事,今夜这流光大多数去了皇宫,怕是所求之物深藏在皇宫大内吧。” 宋席殊一惊,“何种珍宝?” 炼缺道,“珍宝倒是未必,修道之人求这些身外之物作甚,我估量着和那位柳裴龄说不定有些关系。” 宋席殊道,“若是能借此机会除了柳裴龄那个佞臣也是件好事,就怕他累及皇兄,且五弟六弟心中怀鬼,若是真的生了些变故,他们恐怕会借机造反。我这便寻人将三哥请来一块商议。” 不多时,宋宸鸿也来到王府,道,“我沿途过来发现今夜气氛有些肃杀,怕是五弟六弟那边有动静了。” 宋席殊道,“三哥,我将你请来就是为了商议此事,墨先生说空中那些流光皆为正在飞行的修士,看他们这样着急的朝皇宫飞去,也不知所图为何,我担心此回祸乱是因柳裴龄所起,他毕竟也是个修士,莫不是和人有什么龌龊,他人才寻到此处。眼下朝中波涛诡谲,五弟六弟一直在寻机会造反,若让他们得了今夜的机会,还说不定会捣出怎么的祸乱。” 宋宸鸿闻言皱起眉头思虑片刻,道,“四弟,你放心!御林军归属我统管,我来时已经吩咐了张统领,教他好生戒备,一旦五弟六弟有什么异心想进入宫内,直接拿下便是。你先在府内坐镇,张统领若有要事参报,一切由你作主,我先去城外调派些兵力过来,守住城门,以免有人乱中生险,将驻防在外的兵力遣调回城了。” 说罢,宋宸鸿火急火燎的离去。宋席殊派亲信去御林军的管事那带了口信,一切吩咐妥当之后便陪着师徒二人站立在院中关注着空中飞逝的流光。他杵在原地一直没走,是希望自己能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墨云华出一把力解了今夜之围,可是,一想起自己当日信誓旦旦的承诺,心中那一番长篇大论便生生咽在喉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终只得静默在墨云华身边。 适逢深秋,大燕城又靠着衍水,夜凉如水,宋席殊暗暗瞧着墨云华,见他仍只着一件单薄素袍,衣袖轻飘,清冷的面孔笼罩在月辉当中,一副遗世独立的神仙姿态,忍不住心神往之,心中忧烦都卸了大半。心道――世人都说神仙好,以往我一贯逍遥快活并不觉得自己活的比神仙差,这次得见天人才知晓仙人之妙,能做他的徒儿真得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他忍不住看向炼缺,见此子姿容瑰绝,玲珑剔透不似真人,心中嗤笑了一把――我这等凡尘琐事缠身之人,孤高如墨先生,怕是也看不上吧……待下世吧,若是有个仙缘,我便不喝孟婆汤追随了他去。 如此嘲弄一番,他朝墨云华道,“凡人只道仙缘难寻,我此回有幸得见墨先生,也算三生有幸,墨先生看我可有这等机缘?”他这语气半分真里透着半分假,为自己遮了些情面,心中偏又忍不住生出些期待。 墨云华疑惑的看过来,“王爷起了修道之心?” 宋席殊面色一红,“我长大皇宫大院,看多了争权夺利,自小就厌倦了钻营权术,没得那些将国家重任一肩扛起的想法,本只想逍遥一世,图个风流快活,这回偶遇墨先生,第一眼便为你的仙姿气度倾倒,若能顺遂做个山中神仙不也快哉?” 墨云华道,“大道渺茫,岂如王爷说的这般轻快?” “墨先生不信我?” 墨云华摇摇头,“我信与不信皆不重要,修道修的乃是你的本心,王爷自己信就是了。” 宋席殊忍不住急切问道,“墨先生如此说来,我可是有一番仙家际遇?” “我得探探才能知晓。”墨云华将手探到宋席殊的脉门打入一道细细的灵元。这一股极清冽沉静的灵元游遍了宋席殊的周身之后落入了他的下腹,那淡凉如水的清静感觉如同墨云华之人,宋席殊回味其中,一时迷怔了。 炼缺见宋席殊一脸想往的盯着自己的师父,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生出一点不痛快,干脆撇过身不看。 墨云华为宋席殊探视一番后,道,“王爷倒是与你皇兄体质不同,丹田脉络疏通,应该是有些灵根,灵根具体如何则要拜入山门由门中测量了。” “当真?!”宋席殊惊喜道,“我当真有个仙缘?既如此,墨先生与我相逢一场,可否收我做徒?” 墨云华淡淡道,“王爷还是另觅师门吧,我有炼儿一徒足矣。王爷若是真有修道之心,我可以为你引荐门中,王爷择日寻个良师便是。” 宋席殊生出来的那一丝寄望被墨云华的话扑得干干净净,自叹缘分来的不是时候,让他生生错过了,怅然笑道,“看来我福缘浅薄,多谢墨先生美意。” 炼缺立在一旁,虽不是第一次听到墨云华说出这句话,胸口却仍旧止不住升上一股暖流,将才的那点不痛快立时忘了个一干二净。 作者有话要说:炼缺从入上清门开始 对情爱一直是有反思的 性善之人我觉得更容易感受到别人带给他的温情和关照更容易被情困住 但不入世怎出世? 墨云华那种一心想要置身事外的态度,我觉得更多的体现了他认为无常是苦,是恶,才极力避免这种态度正说明了他其实没有堪破 所以,他所表现出来的立场坚定,怎么说,不也是一种虚相? 亲们,文我是很用心咂摸着的,希望大家看的好或不好都献花啦好那更要收藏啊,顺便包养作者专栏啦, 戳我的小萌狗我腆着脸皮天天嚎啊,呵呵 第44章 肆拾肆生死相随(一) 三人立在院中看着来往的流光,墨云华眉头一动,道,“有人来到此处了。”话刚落音,就见空中驶来一辆飞舟,飞舟前端立着一位中年修士,行驶到王府上空,修士右手一招,飞舟变成手掌般大小被他收入袖中。 宋席殊大惊,他只道仙人之妙在于气度,谁知还有这般神通,竟能将驾驭一艘舟子行驶于空中,且能虽心意变幻大小。 那位修士略过宋席殊径直走到墨云华跟前,凛然道,“我乃北域真机门执事堂堂主陈旭飞,听闻二位与我门下弟子柳裴龄合议偷取了门中至宝。”他话语之间灵元滚动,修为深厚,竟是个元婴修士。 陈旭飞初一见面故意放出威压便是为了震慑修为同他相仿的墨云华。墨云华挥出一个壁罩,将炼缺和宋席殊牢牢护在身后,这等元婴修士的巨大威压哪是他们能够承受得了的。 炼缺愤然道,“你这人好不讲理,我们与柳裴龄根本不相熟,从何处探知你门中至宝?” 宋席殊道,“定是那个柳裴龄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 陈旭飞冷哼一声,“柳裴龄也休想逃脱,门中正派人前去捉拿他了,今夜务必将你们这些盗贼一网打尽!” 墨云华道,“我逗留此地不出半月,无意生事,更不曾听闻你门中至宝的下落,你们既断定是柳裴龄拿了,去寻他问个明白便是。” 陈旭飞道,“巧言令色!你若不是和他勾结,为何流连此处久久不愿离去,据我探知,你们二人前不久曾去皇宫见过他一回,定是想与他里应外合,届时助他脱逃!” 墨云华冷声道,“我不欲与你纠缠,我与柳裴龄仅见过一面,为何勾结?” “你无须狡辩,你们暗地里没有勾结,为何王府总有探子跟随柳裴龄的下人?现下你若是说出宝物在何处我也不为难你,否则,我真机门离此处不远,门中弟子数百,仅凭你二人能安然脱身?” 墨云华道,“你既不信便不奉陪了。”说罢,不惧陈旭飞的恐吓,带起炼缺宋席殊打算离去。 “想走!”陈旭飞吼一声,手中随即挥出一道霸道真元直往炼缺的丹田攻去,欲拦住三人。陈旭飞这招着实阴险,见炼缺才筑基修为,便挑弱的下手,一招只为毁了他人根基。 墨云华见招挥出一道真元,两道真元碰撞在一起发出巨大的声响,震得小院晃动不已,一干守卫在王府院外的兵士皆被震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墨云华面色发冷,质询道,“你何故对小辈出手如此狠辣?!一招便取人性命?” “你废话太多,看招!”陈旭飞咄咄逼人,取出一副精铁长链,那铁链灵光闪闪,似有千斤重。他手臂一摆,链子便如游蛇一般朝墨云华窜去。 墨云华吩咐道,“炼儿,你二人护好自己。”他指现白芒,嗖的一声唤出一道冰流飞射出去,将铁链冻住。 炼缺从未见过墨云华动用术法,同是水系法术,墨云华使将出来比那年的管天韵不知强了多少倍,此回应战,他虽确信墨云华定会得胜,心中却忍不住抓的紧紧的,暗怨自己实力相差太远,不但不能上前相助,还须墨云华分神保护自己。 宋席殊待在一旁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本只以为墨云华是位清心寡欲不染片尘的山中道士,会些测算凶吉,画符拿妖的功夫,此刻惊觉他还有惊天彻地的大本事,心里又多倾慕了一分。 陈旭飞一出招便被人轻松止住,心中很是恼怒,气沉丹田张嘴喷出一团真火,将捆在铁链上的冰烧得个干干净净。铁链上缠绕他的真火如同一条火蛇朝墨云华飞舞出去,墨云华本不欲因为个误会与他人争斗,处处退让,他手中化出一道冰凝的长鞭护在周身。陈旭飞身若游龙,脚法极快,从四面八方朝墨云华的大穴攻击,墨云华守在中心,见招拆招,有些气定神闲。让一旁观战的人叹为观止。 陈旭飞越战越气,收了链子从丹田之中取出本命宝剑,誓要挫挫墨云华的锐气。他剑气横贯长空,挥出去如一把利斧,有劈天破地之势。墨云华手握止水剑,轻轻一挑拦腰斩断了那道剑气。他的飘零剑法,剑式行云流水,每一招皆肃杀阴冷至极,带着无边的杀意和寂灭的绝望,这便是飘零剑法的第二层剑意,万念寂灭,被墨云华使将出来,连四周的空气都凝结成冰了。 陈旭飞不遑相让,他的剑法诡谲多变,角度刁钻,让人防不胜防,墨云华腾挪闪躲,四处避让,看似处了下风。炼缺修习飘零剑法多年,深知此剑法看似平实,并不花哨,其实是大巧若拙,吸取了剑法的精要之意。 墨云华此刻一边应付对手快速灵活的攻击,一边琢磨着对手剑法的基本要式,他对战之时分外冷静,只求一招制敌。是以步法飘忽,身影飘渺不定,手中挽出的剑花闪着水亮的白光,像盛开在夜空中的焰火。陈旭飞连番攻击之后以为自己占了先机,颇为得意,心神松懈之时让墨云华看到了破绽,借势一剑刺挑过去,直接命中手中的脉门,便听见“砰”一声,先才还强刚霸道的灵剑落地。墨云华的身影瞬移至陈旭飞跟前,止水剑抵住了陈旭飞的咽喉。 这身法招式快得让人无从看清,一息之间便胜负分定。无人看出墨云华何时出剑,又是如何制住了陈旭飞,只见到一道白光,一抹白色身影便逼到陈旭飞跟前。 墨云华道,“我不欲与你缠斗,你门中之事与我无关。我处处忍让,你却出手欲伤我徒儿,心术不正!” 陈旭飞被剑逼着喉头仍是一脸怒气,“我门中至宝失落,何怪我心术不正,你们若是交出来我怎会如此下手?” 炼缺此刻才算松了口气,走上前去,道,“你说的门中至宝到底是何物?” “哼!”陈旭飞扭过脸去,“装腔作势!洗灵丹你们难道会不知?” 墨云华思索一阵,“洗灵丹?” “墨先生,这洗灵丹是何物?”宋席殊问道。 墨云华道,“洗灵丹专为灵根不优者洗去杂质,提纯灵根之用,这柳裴龄定是……” “你知道得这样清楚!还敢说你没有勾结。”陈旭飞见墨云华一副了然的神态,怒不可抑。 双方争辩之时,突见皇宫院内火光冲天,半空之中炸起一片灵光,紧接着一道遁光急冲冲朝王府这处驶来。待落到院中,竟是柳裴龄揽着宋凤轩来了。 柳裴龄一改那日的闲散模样,神色狠厉,显然刚经过一场激烈打斗。那宋凤轩更是狼狈不堪,衣衫上尽是血迹。 宋席殊见到来人冲上前去抓住宋凤轩,关切道,“皇兄,你如何受伤了?” 宋凤轩惨然道,“皇弟莫急,只是沾上了他人的血。五弟六弟安插了内应在宫中,今夜趁乱举兵造反,在宫中斗作一团,死伤无数,裴龄好不容易才突破重重围堵将我带了出来” “三哥没有前去救驾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宋席殊惊道。 宋凤轩喑哑道,“原来五弟早有预谋,在三弟的随从中安排了亲信,三弟他……他被细作从背后刺入,已经……” 宋席殊大惊失色,不敢相信先前还谈笑风生的宋宸鸿已经天人永隔了,一发不可收拾,冲上前去抓住柳裴龄的衣领喝道,“你这妖孽,若不是你引来这群人,怎会害得我兄弟分离,朝中祸乱,我今夜便是与你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你活在这世上了!” “四弟!”宋凤轩奔过来拽住宋席殊的手,哀声道,“裴龄没错,都是朕错了!朕五年前就该答应裴龄禅让皇位离开此地。是朕害怕愧对先皇一直死守着皇位,才导致了今日的祸患,千错万错都错在朕一人身上……你莫要责怪裴龄了……” 宋席殊怒道,“皇兄,到了如今你还要为他辩解?你到底被他的甚么妖法迷惑了心智,就不能醒醒吗?” 柳裴龄任由宋席殊拽着自己的衣襟,轻叹了口气,贴在宋凤轩的耳边轻声说道,“凤轩,今日灾祸是免不了了,我只望能保住你周全,你待会儿要死死跟住你四弟,什么也别说……” 说话间空中飞来一群修士,皆是筑基金丹修为,端看衣袍便知皆为柳裴龄的同门。 为首的是一位金丹中期的男修,这名男修一眼便见墨云华用剑指着陈旭飞,惊道,“陈堂主,就是这两人伙同柳裴龄偷走了洗灵丹?”陈旭飞被同门问起,面上十分不好看,他所在的真机门本是北域靠近衍水的一个中型门派,仅有三位元婴修士,在他门中受人景仰,此回在众弟子面前受制于人,十分难堪。 空中那名为首的男修细一大量墨云华,见他灵元浑厚,气质沉静,高出自己许多,显然已经结婴,眼下制住了陈旭飞,却没有一丝受伤的迹象,可推知是轻易取胜,虽同是元婴修为,却能轻易分出高下,可见积累深厚,资质过人,遂扬声道,“下面那位前辈,在下真机门刘誉,我门中出了内贼盗取了门中至宝洗灵丹,我们合全派之力多番打听才知洗灵丹落到此处,陈堂主一时心急唐突了前辈,还望前辈不要计较。” 刘誉虽是为陈旭飞求情,陈旭飞却抹不开脸面,脸都快逼成了酱紫色,怒道,“刘誉,你和个窃贼虚与委蛇作甚?直接杀上来,我们这么多人何须忌惮他?” 墨云华不悦道,“人都来了,你只需当面对质柳裴龄不就明了了,何故含血喷人?” 众人纷纷看向柳裴龄,柳裴龄心知今夜一番争斗非生即死,为了力保宋凤轩,只能拉下墨云华为自己做垫背,大笑一声,“没错,我就是与他二人合计偷了洗灵丹。” “你!”炼缺喝道,“我们与你根本不相识,何时合计过这等龌龊事情?” 陈旭飞闻言不依不饶了,“你们也是修道人士,窃取他人门中宝物所为何事?他也承认了,你们交出来我们也不与之计较,若不交出,我便通知门中众人将你们通通捉拿!” 作者有话要说:jj最近抽的厉害 大燕城之事还有一节就完了 今天打算双更,一次性把这个故事结了看文的亲们 快快来给我献花啦,双更也 我总是要不厌其烦滴求你们收藏我 烦不?~~~~~~~~~~~~~~ 第45章 肆拾伍生死相随(二) 半空中那些修士闻言纷纷亮出武器,场面十分混乱。刘誉四下观望,一时之间也辨不清孰是孰非,端看下面两人的气度,推知定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且其中一位修为如此之高,何须洗灵丹洗净灵根?这枚丹药在真机门虽是至宝,可是到了大门大派之中也不过一枚珍贵丹药,真心想要并不是得不到,何须出此下策去别的门派偷窃,此事若张扬出去,岂不有损门派颜面? 他虽如是想,众人却按耐不住。昨日真机门探到了洗灵丹的去向,真机门掌门便发话了,谁若能寻到此丹,回到门中必有重赏。此刻既知道洗灵丹就在这三人之间,哪里肯轻易放过。这些人虽知道其中一位修为颇高,可是自己这方三十多位同门,奋力一搏,未必不可敌。于是乎,纷纷祭出法器朝下面三人齐齐攻来。刘誉心中虽然存疑,此刻也只得硬上了。 柳裴龄早就灵力不济,勉强应付着三四个筑基期的弟子。剩下的二十多人中还有六位金丹真人,便朝着墨云华合力围了过去,他们步法变化组成了一个剑阵。飞剑在半空之中排列成一个八卦形状朝墨云华刺去,墨云华为了对敌,只得弹射一道真元将陈旭飞推了出去,随即挥开一个壁罩将炼缺和自己罩在里面抵挡剑阵的侵袭。这剑阵幻化出万千剑芒冲向壁罩,每刺一下便消耗一丝壁罩的真元。 炼缺在一旁忙打出真元加持在壁罩之上,他发出的太阴之力将壁罩染成银色,立时光华大盛,那些刺在壁罩上的剑芒皆被壁罩发出的华光融了去。众人一看,又召出一片剑芒朝壁罩刺去。 再说那陈旭飞,并不感念墨云华的手下留情,随即冲上来聚集所有的劲力甩出他那根长链朝壁罩狠狠挥去。他毕竟元婴修为,趁师徒二人抵挡众人攻击之时,使出全身劲力朝壁罩甩出一鞭,壁罩晃动不止发出轰鸣声,炼缺原本加持在壁罩之外的真元受到反噬,那一鞭发出的劲力一部分打在他的身上,一股霸道刚烈的气息毫无章法的冲入五脏六腑,他喉中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暗道,境界的差距果然非同小可,若不是有师父的抵抗,我怕是被这一鞭打碎了。 陈旭飞见这一鞭终于制住了一人,面上得意,觉得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喝道,“结阵!今日便将这群窃贼结果在这里!” 墨云华来不及护住炼缺,见他内腑受伤,忙伸出手握住他的脉门往他手中输入灵元,道,“快坐下调息,为师自能料理他们。” 随即怒道,“简直冥顽不灵!”他从丹田取出桐皇,搂着炼缺飞上云头,将桐皇放在腿上,右手一挑,琴弦上接连打出一番轮指,音波从桐皇中飞射出来,宛如利刃直接刺向众人的识海。 众人只见墨云华突然取出一把灵光宝气的瑶琴,惊道,“不好!是音攻!”这华夏大陆修仙之人谁人不知音攻的厉害,它专攻神识,让人痛不欲生。整个华夏只有清静派和上清门两派会这种功法,面前的既是男子,定是上清门的高徒。众人暗自叫苦,本以为合力围攻有些胜算,哪知引来一座杀神。 陈旭飞此刻暗暗后悔不迭,他先前连番使出暗招,又打伤了他人弟子,心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对战了,开口喝道,“大家谨守灵台,护住心神,莫被音波扰乱神识。” 众人闻言纷纷放下手中法器盘腿坐下,运出真元打出一道防护壁罩,关闭五感,将神识沉入丹田。 前一刻还热热闹闹的打斗随着墨云华拨琴立时安静了,宋氏兄弟坐在墨云华的壁罩之内自然不会受到攻击,他们大为惊奇,不明白为何墨云华一拿出瑶琴众人便吓得面容失色,琢磨着这琴到底有什么令人惧怕的来历。 墨云华素手之下,惊涛澎湃的乐声夹着一股压抑着的冷凉怒气滚滚倾泻,将对手全全笼罩其间,受到攻击之人个个面容扭曲,痛苦难挡,修为最高的陈旭飞拿出一件钟形灵器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音波弹射到灵器的外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回响,他便附和着回音逸出闷哼声,那些修为弱些的真机门弟子只支持了数息便开始抱着头厉声喊叫哭号,形状恐怖,有的甚至来不及哀嚎便口吐鲜血昏厥在地,一时间哭喊伴随着乐声,响天动地,惨不忍睹。 盘坐在半空的墨云华当真是座杀神,到了这个时候竟面色不变,丝毫不为下面的惨状多动。先前泼脏水的柳裴龄此刻也忍受着音波震荡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心道,果真不能错害他人,这么快就报应到自己身上了。 那厢真机门的弟子重伤几十,除却零星几个还能稳住心神,已经是溃不成军了。 墨云华并不想赶尽杀绝,只当给他们个教训,一曲结束便收了琴,冷声道,“洗灵丹并不在我这里,我也无意与你们多做纠缠,你们走吧。” 真机门还清醒着的弟子此刻得了墨云华赦令,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搀扶着受伤的同门急急的朝山门飞去。陈旭飞自知技不如人,也惹不了上清门这样的万年巨派,哼过一声也随着同门灰头土脸的遁了去。 料理完这些人,墨云华看了眼炼缺,见他气息稳定,也定了心,携着他飞落地面。 柳裴龄本就有伤在身,又经受了这一场音攻,七窍流血,气息紊乱,隐隐有溃败的迹象。墨云华走到柳裴龄身边,探了探他的脉象,拿出一粒白色丹丸,冷冷道,“你经脉毁损严重,丹田后继无力,这颗大元丹只能为你暂续性命。” 宋凤轩闻言冲上来,将柳裴龄紧紧抱在怀中,双眼赤红,泪雨滂沱。 宋席殊到此刻才有机会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五年前,宋凤轩微服出巡,沿途考察风土人情,走至衍水边界遇上了柳裴龄。柳裴龄一见宋凤轩,便认出宋凤轩来。原来,宋凤轩前世本是柳裴龄的同门,两人差不多前后入了真机门,拜入同一位真人门下成了师兄弟。两人同进同出修炼两百多载,一同闭关,一同出外游历,感情十分深厚,却不知从何时起,柳裴龄心中渐渐的生出一分渴慕之心,只是碍于他师兄平日并不言及于此,他自是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中,遮得个严严实实,不敢让他师兄知晓。 师兄弟两人照如往常一般的在真机门过着平静的生活,哪知三十年前二人在外游历之时,不幸遇上了一只千年妖修,那妖修练得一身邪功,专门吸取修士丹田之中的灵气。二人被妖修盯上之后与它缠斗了十天十夜,他师兄在最后时刻为了保全师弟,不得不自爆金丹欲与妖修同归于尽。临死之前,这位情深意重的师兄才道出自己两百多年的情愫,原来,他从拜入师门之日起便一直爱慕自己的师弟,奈何他一直以为师弟对自己只有同门之谊,便将情愫暗藏心底。那一刻即将天人永别,才忍不住道出了多年情结。 柳裴龄当下心痛不已,这一段爱恋竟然这样阴差阳错的错过了。他师兄神魂离体之时,他运用血禁术在他师兄神魂上做了个印记,只待师兄重新托生之后寻到师兄再诉衷情。 一晃三十年过去,柳裴龄四下寻找无果,无意间竟然在衍水遇上了宋凤轩,一探之下便知是他师兄托生,自然是欣喜不已。遂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宋凤轩细致讲了一遍。 这二人也是几世的孽缘,宋凤轩在听闻上一世的经历之后竟慢慢想了起来,两人结成秦晋之好,本欲撇了皇位随柳裴龄一同回山中修炼。奈何柳裴龄为他查探之后发现他并无灵根,此生无缘得见仙门,只能静待老死,相守一生的愿望又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柳裴龄修炼多时,因为一段爱恋太过执着生出了心魔,眼见爱人无缘仙途,竟大施采补之术,将自己体内的真元填补到宋凤轩体内,帮他巩固丹田,待丹田盈满之日便潜入门中偷取洗灵丹植入宋凤轩体内,为他培植灵根。他这一施术消耗了自己过半的修为,等到真机门寻到此地找他索要洗灵丹时他已无力周旋,只能将祸水引到墨云华身上。最终,他经脉俱断,丹田空寂,命不久矣。 两人历经一番分离重逢之后得了这么个凄苦结局,不免令人唏嘘感慨。柳裴龄心知这夜的纷争皆由自己的私心引起,此刻命不久矣,一心只求保得宋凤轩周全,遂朝墨云华哀求道,“墨道友,此事皆因我一时执念而起,害人害己,凤轩若不是被我蛊惑,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只望我去之后,你们不要为难凤轩……” 墨云华道,“我不与你计较。” 柳裴龄又道,“墨道友,凤轩因洗灵丹之故,体内已有灵根,还望你成全我这将死之人的唯一心愿,收他做徒,也免了真机门日后加害于他。” 墨云华道,“这个恕我不能答应。” 宋凤轩见状哑然道,“裴龄,你就忍心让我独活在这世上,你不在了,我也随你而去,若没了你,我贪求这长生之道有何意义?” 柳裴龄面色苍白,扯出一丝笑容,“凤轩,我好不容易替你植入灵根,你怎能随意弃生?你莫伤心,待我托生以后再来寻你便是,我定不会喝下孟婆汤,到时自去找你。” 宋凤轩落下泪来,悲怆道,“我没你这般好耐心等候三十年,你若去了,我便追到阴间地府,一刻也不与你分离。” …… 二人缠缠绵绵说些临终爱语。 炼缺醒来多时,听到这一番对白也不免动容。他本对柳裴龄的嫁祸之心十分愤怒,可眼下谁还能再对这两人多加埋怨? 待到黎明,柳裴龄终是咽了最后一口气,撒手西归了。宋凤轩死死将柳裴龄揽在自己怀中,直到柳裴龄的身体变得僵冷无比。宋席殊僵在一旁只待寻个时机劝说自己的兄长,谁知宋凤轩了然一笑,对这柳裴龄的尸身道,“裴龄,我来了。”拿出袖中早已藏着的匕首朝心窝刺去,追随了柳裴龄去。 炼缺不忍相看,他头一回见到有人为了一段山盟海誓生死相随,直叹宿缘天定,聚散无常。 大燕城此刻已经被五皇子和六皇子占据,宋席殊那个四王爷的身份随着这一夜争斗已然死去,再待在城中毫无意义。墨云华将他带离城外,待宋席殊将他兄长与柳裴龄掩埋在衍水边的一处山谷之中后,这件事情也算了结了。 炼缺问宋席殊今后有何打算,他笑答人生空如一场梦,醒来之后发现不过是老天开的一个玩笑。既然自己有灵根,也想入了仙门,只求与天争与地斗,不想再被老天摆布。 墨云华见他心意已定,拿出一枚玉简递给他,道,“你照我指引去上清门,到了外门将这枚玉简拿给阳长老,他自会引荐你入门。我门中向来主张持戒清修,需戒除欲念,门规森严,你须得在外门修炼些时日待门内大选获胜才能进入内门拜师。你若受不了这等约束,也可去别的门派求取机缘。” 宋席殊接过玉简,坚定道,“我即刻启程去上清门,日后内门相见。” 墨云华点点头,带着炼缺驾云北去。 …… 路上,炼缺问道,“师父,你为何不送四王爷入门,路途如此遥远,若是出了什么差错……” 墨云华道,“炼儿,他若连这点困难也克服不了,还谈什么大道之心。” …… 作者有话要说:呼哧一声,终于结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讲得不好 我自己也知道 只是想借此表达缘分的偏错和执念 最后,看在我今天周末努力码字的份上大家狠狠表扬我一下啦 木有人我这里还蛮冷清的 多收藏多评论 给我点信心写下去啊,可爱的亲们~~~~~~~~~~~~~~~~~~~~~ 第46章 肆拾陆风都冰 师徒二人继续沿着衍水北上。墨云华既是有心带着徒弟出来游历,便不打算驾云直接去北域,两人沿途周游列国,将人世的聚散离别,朝代的荣辱兴衰看了个遍,路上也经常做些救死扶伤的善事。这东域边境虽然只是些凡人国度,没有修仙的门派坐落此处,可是毕竟背靠上清门,玄水宫等大派,鲜少有魔修和妖兽来往此地,相对其他三域是最安乐不过的地方了。 师徒二人如此游走花去了六年的时间,这六年里,他们白天观看人世浮华,夜间以琴问道,借用音律一问一答,对长琴的乐道都有了更深的认识,桐皇和瑶光也在这么多年上古神曲的浸淫之下产生了一丝灵觉,许是因为扶桑同根相生互为倚靠之故,它们彼此相互吸引,能从对方的琴韵之中知晓其意。炼缺自从修习了辰河所传授的法门之后,开始日复一日的清除体内的木灵气,只待有朝一日清除干净结成金丹。 在游历途中,炼缺接到过一枚碧瑶发过来的信符,说她已经到了归墟灵蛇岛,见灵蛇岛确实有留云小住过一阵的痕迹,料想留云的情形应该不会太坏,许是受了些伤又不忍大家知道便择了个清静地闭关去了,最多不过四五十年定会出关的,她打算在灵蛇岛就地修行一阵,待留云出关回到灵蛇岛再做打算。炼缺接到碧瑶这枚信符,见碧瑶与自己推断相似,心里也安生不少,想着待自己游历一阵之后再去与碧瑶汇合也不迟。 墨云华领着炼缺一路北上,最后跨过衍水的发源地来到北域的极北之地“风都”。风都处在北域的最北端,背靠外海,气候严寒,终年飘雪,到处一片白雪皑皑,地面结了厚厚的冰层,形成一片一望无垠的冰原。在此地,见不到一草一木,一鸟一兽,除了特意来此磨练的修士,几乎见不到生命的踪影。 因为地处极北,常年是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便取名风都。 炼缺自筑基之后本已寒暑不侵,对外界的冷暖并不敏感,常年只着一件单薄法袍。可来到此地之后,却感觉到异常寒冷,这种刺骨的冷冽似乎能穿透骨髓,将人冻住,一件单薄法衣哪里能够抵抗得住。偏他储物袋里又没有准备御寒的衣物,只能用真元护住身体,随墨云华前行。 墨云华是单水灵根,早年筑基之后便时常来此地苦修,打磨自己,且此地盛产寒冰,他为了种植冰莲,每隔上数十年便来到此地寻些寒冰带回上清门。墨云华修至元婴,近些年参悟长琴玉简收获颇多,隐隐有些突破元婴初期的征兆。他元婴初成已有二十四年,过不久果真突破初期进入中期也是一桩奇闻,要知道,这华夏大陆修成元婴之人也有数千,但是多数人困在此境终究无法劈开紫府练出元神,参悟不到出窍的真机,甚至在元婴境界之中跨破一个小境界都极为艰难,很多人耗费上百年也不得寸进,不得不外出寻找各种机缘妙法,仙丹灵药,若要被人知道墨云华才不过二十多年便窥测到进境的真机,非得惊到下巴脱落不可。 墨云华却明白自己的很多机缘与身边的弟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他稍施恩惠赠送冰莲为炼缺医治病患,没想到竟然从留云那收到一枚珍贵的避水珠。有了那枚避水珠,他才得以横渡外海去到瀛洲,寻到那截珍贵的扶桑神木,后来又因为避水珠,他可以潜到北域外海的极深之处寻到一枚万年玄冰,这才有了锻造桐皇瑶光的打算。偏偏他炼造此琴之时,又是炼缺做他琴童,危难时刻,得益于炼缺身上的太阴之力才度过难关成就绝世灵琴。此后,他出于回报之意对炼缺稍有指点,没想炼缺进步神速,竟然只用了十六年突破了筑基参加内门的大选。 墨云华也不甚清楚自己何时有了收徒之念――是演武场上炼缺表现优异之时?是当年自己在山谷指导飘零剑法时?还是青莲峰初次相见被炼缺那无意的琴韵感动之时?只能说,收徒赠琴,一切都是他顺应本心而为,并不是任何刻意为之。在这之后,又因为炼缺的神奇玉简他才得以参悟长琴之乐道,得了一门神通,开辟了紫府,马上要突破初期境界,占了这些机缘成就了自己的大道。外人并不会知晓这其中的各种牵连,他却明白自己一时善念得了这些福报,自是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现今,北域的寒凉对于墨云华造不成任何困扰,他依旧如往常那样淡然处之,徐徐走在冰原之上。炼缺修为差距大些了,只能唤出真元拼力护住自己紧跟在墨云华身后。 他见墨云华没有施法护住自己,定是在考校自己的修为。虽然寒风刮在身上如同削皮去肉一般疼痛,他也咬牙挺着,凛凛寒风刮破他的护体真元打着旋的往他周身剽去,将他的法衣一寸寸的割裂,随之割裂皮肤。他周身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如刀痕般的伤口,带着体温的鲜血刚一流出便被寒风立马冻住,变成青紫色,看得好不渗人。 墨云华既不回头察看,也不停下脚步,只沉默的在前方一步一步的走着,炼缺在身后早就痛苦难挡,嘴唇乌黑,却不想吱声喊停。他与墨云华的修为差距巨大,若是想迎头赶上,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和痛苦,眼下若是不能忍受墨云华设下的考验,日后遇上更大的困难便只能败退,那自己的愿望恐怕永生永世也难以实现了。 墨云华将炼缺带来此地只是想考校炼缺这些年修为的长进。炼缺自从得了辰河所授的修行要诀之后,体内所含的木气越来越少,太阴之力越来越盛,这些年,在人间游历的日子一直顺遂,也败露了炼缺许多心性上的弱点,纯善近乎愚,太易为外物所感,少了些刚劲之气,如此心性日后遇了困难便容易消磨志气一蹶不振,为了让炼缺认清自己的弱点,墨云华将他带到这个苦寒之地,打算在此打磨一段时间,磨练他的心志和韧劲。 这师徒二人各有各的计较,一时间都没有停下来避风的意思。偶尔有些往来此地苦修的修士见到这师徒二人都不免唏嘘,直叹这师父太过严厉,不近情面。要知道,风都气候极其严寒,只有苦修之士才会来到此地。且金丹以下的修士单靠自身的真元想要抵抗此处的烈风,非得忍受一番巨痛,灵力单薄者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冻死在此处,因此筑基期修士若不是有师长从旁协助,一般是不会来到此处寻死的。 大伙儿见炼缺不过筑基中期,虽然灵气看似较同期修士深厚不少,可是耐不过境界的差距,已经被风都的大风和严寒折磨得不成人形了,可走在前面的墨云华却毫不动容,没有一丝一毫庇护的意思。那些旁观的金丹修士都是些心性坚定之辈,自行来此地苦修定是师门教导严厉,将吃苦奉为人生信条,可此刻见到炼缺那惨不忍睹的形状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纷纷想念起自己师父的好处来。 墨云华早年筑基也曾独自来到此地苦修,眼下炼缺经历的痛苦他曾经悉数尝了个遍,哪里会不知晓这里的折磨之痛。他能有今日的成就,一方面得益于自己的天分,一方面则是因为勤奋刻苦。风都寻常人并不会来,大部分人修行都不愿意选择这种近似于自虐的痛苦方式,虽然这能够最大限度的磨练人的心智,榨取人的潜能,经年累月之中定会加厚灵力修为,可是风险巨大,一个不消便会命丧此地,让人慎而又慎。 墨云华对自己一向严苛,吃苦并不觉怎样。原本带炼缺来此地也是为了磨练炼缺,可当他走在前方用神识感受到身后弟子的痛苦不堪后,心中竟隐隐有一丝不忍。但已来到此地,便要最大可能的逼出炼缺的潜能,他按下那些莫名的情绪,管住自己的心神不回头去查看。 两人这样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到身后嘭的一声有人倒地,墨云华回过身来,见炼缺已经全身僵硬不省人事,才暗叹道,还是没有把握好分寸。他随即将炼缺抱起飞身去了一处冰造的屋舍,这是他当年在此地苦修时建造的。到了屋内,墨云华分出一道真元替炼缺调息。过了半晌,炼缺才从昏迷中转醒,低头一看,自己已是衣衫褴褛,浑身是伤。 墨云华见他转醒,道,“你既醒来,便自行调息。”说着,从储物袋拿出一件新的袍衫披在炼缺身上。 炼缺道了声是便运动真元理顺经络。这屋外被墨云华设下一道禁制,寒风并不能吹进来,相较之下,便没有先前冰原上酷寒萧瑟的感觉,炼缺用了两个时辰便恢复了灵力。他起身褪□上那件破烂衣衫,将墨云华递给他的外袍穿在身上。 只是此番出行,他并没有想过会来到这样苦寒的地方,自己平日皆用净身术保持身上清静,只随身携带了一套法衣。可今日才区区几个时辰便弄坏了一套衣衫,这往后该如何是好,他有些尴尬的开口道,“师父,我储物袋中只存了一套衣衫,可此地的寒风实在太过厉害……” 墨云华道,“无妨,为师替你多备了些,你只管好生在此苦修便是。” 炼缺道了声谢,又问道,“师父,这屋舍是何人所有?” “是为师早年苦修之时所建的临时住处,你在此好生打磨一段时间,对你定有益处。” 炼缺一想到墨云华早年也曾在此处苦修,明白这是墨云华特意为他安排,心中豪气顿生,决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屈服在这恶劣的气候之下。遂整理了衣衫跟墨云华招呼了声又再次步出门去顶着烈风前行苦修。墨云华知晓弟子的决心,并不阻拦,独自留在屋中静修,只分出一丝元神照看着外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大家的书评 谢谢大家的批评和鼓励 我悄悄说,我其实把这师徒两人都作为主角来写所以忽略了大家所说的养成或者自行成长的视觉呃……好混乱,我不知道怎么说 故事我认为也不存在养成这一说 因为墨云华并不是初始就要将炼缺培养成爱人就是,两个人在天长日久的相伴之中,因为爱护,因为景仰,因为知音难觅,因为种种悄然转变成了爱 爱本来不就是莫可名状的东西,怎么说的清所以这里我也说一下,我虽然将小墨写成了一个一心成就忘情大道的人须知,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忘情不是无情,所以到了现今,我笔下的墨云华的道我是持反对立场的出世不等于无情,只是情寄于世寄于万物谈不到三观不同啦 爱的初端本就源于一种吸引,我觉得是蛮外在的东西唉,说不好,越说越诡异了,呵呵~~~~~~~~~~~~~~~~~~?大家的建议我会好好反思,第一次写文,确实很多毛病最后,滚地撒泼求收藏啦 第47章 肆拾柒争抢佛心木 到了夜间,寒风更烈,以炼缺现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在外行走。墨云华将他唤进屋中。炼缺早在冰原上被寒风折磨得不成人形,全身上下皮开肉绽,形容恐怖,哆哆嗦嗦的走进屋中,顿觉温暖,低头一看,屋内一捧火光,原来墨云华趁他在外苦练时早已在屋中生了一盆火。他心里一热,这冰原之上四下望去无一草一木,也不知墨云华费了多大的劲弄来了这些木材。 墨云华见炼缺愣怔在原地,缓声道,“坐过来吧,待热水好了泡个澡暖一暖,以免风寒入体。”炼缺依言坐到了火边,满身的冰渣在这一捧火光中终是消融了些。屋里置放了一个圆形木桶,墨云华放好热水另投入几株活血疗伤的鸡血藤,才吩咐道,“过来洗吧。” 炼缺闻言尴尬在原地,他虽与墨云华相处了十几年,可是从未赤身裸体的相对过,眼下就一间冰屋,又不好因为回避将墨云华遣到屋外。 墨云华没那许多心思,见炼缺总也不动,催促道,“怎么还不洗?你衣衫尽湿,这里不比门中,被此地寒气侵袭容易落下顽疾。” 炼缺语塞,情急之下只得背转身去速速褪下衣衫跳入桶内埋入水中,墨云华坐在火旁,心中无他,见炼缺一阵手忙脚乱,还以为他寒凉入体无法忍受,便起身过来查看。 桶内水气氤氲,被火光缭绕蒸腾起一片淡淡柔柔的光芒,炼缺原本白净的皮肤上布满细细密密的伤痕,形成一片血染的艳红,一头乌发散落在背后,遮掩着瑰丽的面容或明或暗,竟带出丝陌生的妖冶,让墨云华莫名的有些不喜。他走近圆桶,伸出手试探了炼缺的脉门,脉象稳定,没什么大碍,便施了一个小甘露术,将那撩动他心魄的伤口给抚平了,待这奇异的感觉全部消散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才定下心神。 炼缺坐在桶里被墨云华看得好不自在,虽同为男子,若在浴池裸呈相见倒也罢了,可此地狭仄,偏又独他一人j□j的坐在浴桶之中让人看着,面上忍不住涌起红潮。他索性闭了眼,只待桶中的药力消散,便三下五除二的捡了件墨云华递来的中衣穿上,其间一言不发,总觉得是件有些羞耻的事情。 两人在这样诡异静谧的气氛中相持到了半夜才静下心来入定打坐。 到了天明,炼缺从入定之中醒来,顾不得与墨云华招呼一声便匆匆出外苦修。 话说要抵抗风都的寒风必须要持续不断的输送体内的真元来护住身体,一天下来,灵力皆被掏空,到了夜间便要加倍补足灵元,如此一来二往,体内的灵力在这种逼迫式的压榨之中会越来越深厚。因此,来此地苦修的修士都会比同期修士的基础扎实许多。而这种对皮肉的伤害不仅磨练人的心志,久而久之也能练就一副强悍的肉身。 炼缺一直希望赶上墨云华,既有如此信念,当然是咬紧牙关日复一日的刻苦磨练自己,他白天在外经受寒风的捶打,夜间回到屋里,墨云华一准为他备上火盆和热水,助他回复身体。 原本这些伺候人的差事该是炼缺作弟子孝敬师父的分内之事,可是墨云华毫不吭声的默默替他做了。古人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炼缺看来,墨云华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和照顾,对他的恩情堪能比肩留云了。他暗道:以后若有成就一定要好好孝敬师父,回报师恩! 师徒二人就这么在冰原过了三年艰辛单调的日子。墨云华寡言,若不是炼缺求教,则独自清修,静默不语。炼缺勤奋聪敏,从不多加打搅,二人在冰屋寡淡寂静的氛围里竟生出一段默契,浑然不觉寂寞难耐,仿佛两人生来便该如此相处。炼缺这三年修为长进甚巨,丹田差不多全部被太阴之力盘踞着,离结丹的日子又近了一步。墨云华不久前顺利突破了初期进入了元婴中期,也算是一件大好事。 又过一阵,墨云华见时机成熟,吩咐道,“炼儿,随为师一同去外海寻些寒冰吧,你来此地三年,该去见识下外海的恶劣气候。” “是,师父。” 二人同去了外海。 外海虽然是海,广袤无垠,但因厚厚的冰层覆盖,和陆地相差无几看不到它的真面目。二人立在海边,北风呼啸,横冲直撞的冲击着他们的护体真元,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墨云华弹射一道真元,将冰面砸出一个窟窿,水中的冷气瞬时从冰窟窿中窜了出来,将上空过境的寒风结成一道冰柱。 炼缺大吃一惊,他本以为地面上已寒冷至极,没想到水中更甚,面有疑色朝墨云华看去。 墨云华回首道,“炼儿,下边水冷,你目前还不能潜到水中,以免伤了根基。为师下去了,你好生待在上面等着,也借机打磨一番。”说完,从储物袋中拿出当年留云赠送的避水珠,打入一道法诀,避水珠便形成一个黄色光罩,将墨云华牢牢护在其间。 “师父小心!” “嗯。”墨云华应了一声钻入水中,冰窟窿里溅起一朵水花,片刻之后,就因气候过于严寒再次冻上了。 炼缺原地坐下,欲借此地的寒风打磨自己。没想空中突然飞来一位女修,她身材高挑有致,云发绾在背后,眉眼之间弥散一抹若有似无的哀伤,为她增添了一段风流气质,不似修仙之人,倒是像极了凡间的怀春少女,只有那一身黑衣让她染上一丝凌厉。 这名女修原本只是路过,轻轻淡淡看了坐在下方的炼缺一眼之后,突然收住步伐落下了云头。炼缺起身稍作打量,见她修为高过了墨云华,提起戒备之心,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问道,“前辈有何指教?” 那名女修不动声色的围着炼缺打量个遍,突然右手虚抓,将炼缺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截佛心木收到掌中,厉声问道,“你和清云子甚么关系?” 炼缺见女修有些面色不善,想起那日在灵隐山赤松老祖一见到这截佛心木大发雷霆的模样,心中一紧,莫不是又遇见了一位不分青红皂白的前辈,他谨慎道,“一次偶然结缘,佛心木是清云子前辈赠与晚辈的。” 那女修喝道,“放屁!佛心木他怎会随意赠人?” 炼缺见女修似与清云子相熟,道,“晚辈不敢胡说,确为清云子前辈相赠,敢问前辈和清云子前辈相识?” 女修正色道,“他是我师兄,玄水宫掌门。”原来,这名女修本是玄水宫第一百二十八代掌门的直系弟子素天,那位掌门收了三名弟子,一男二女,男的便是清云子,二女为同胞姐妹,素天,素问。 炼缺不想清云竟是东域第二大门派玄水宫的掌门,见眼前女修和清云子份属同门,谦恭道,“前辈,清云子前辈近来可好?” 女修面色一冷,“你问他作甚?玄水宫掌门也是你等小辈随意攀附的?”其实,她已经百年未见过她那位师兄,此刻被人提起这个名字心中有些纠缠。 炼缺继而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 女修瞟了一眼炼缺衣袍上绣的上清门的门徽,淡淡答道,“素天。” “素天前辈,还请将清云子前辈赠与晚辈的那截佛心木还给晚辈。” 没想素天却眉头皱起,将佛心木牢牢拽在手中,“这是我门中掌门信物,师兄之前赠与你定是怜悯你心智被外物所扰,我观你此刻心绪宁静,已然好了,信物我必须收回!” 炼缺不想素天如此蛮横,可耐不过修为的差距,强行要回佛心木并不可为,叹了口气道,“前辈既说此物是你门中掌门信物,晚辈此刻既无病恙,也不好强求了,就请前辈代为转交给清云子前辈吧。” 素天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娃倒是识趣,你拜在上清门何人门下?” 炼缺道,“晚辈拜在止水峰云华真君门下。” 素天略思索一阵,“赤松子的儿子?” 炼缺点点头,“正是恩师。” 素天一副了然的模样,“怪道我师兄将这截佛心木送给你,原来你和赤松子有些渊源。” 炼缺本就对赤松老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只摇摇头,“这截佛心木是我出生时前辈所赠,因我爹爹与前辈结了一段善缘,和老祖没甚关系。” “哼!那你父亲倒是有些能耐,竟让我师兄将佛心木交出来了。” 炼缺不理会素天的嘲讽,道,“前辈,我现下既用不着它,烦请前辈替我转交给清云子前辈,赠物之恩我来日再报。” 素天柳眉倒竖,“我何时说了要替你归还了?此刻这截佛心木既在我手中,便归我所有了。”她手心摩挲着那截佛心木,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前辈,你……”炼缺何曾想到同门师兄妹还会强占信物,暗暗吃惊――莫不是这位前辈一直在诓我,她根本就不是清云子前辈的师妹?遂冷了脸色,“前辈若不归还,请将佛心木还给晚辈,这毕竟是清云子前辈赠与晚辈所有的!” “就凭你?区区筑基修士?”素天大笑道,“真是自不量力。有胆你就上来试试?” 素天话才刚落音,空中突然卷来一道暗紫色的身影,趁二人不备,一招插入将素天手中的拂心木抢了去,随即远遁,几个呼吸之间便不见了身影。 “哼!”素天大喝一声,怒火攻心,“竟然有胆从我手中强抢东西!”撇了炼缺,独自御空急急追去。 这二人身法皆十分高明,炼缺还未看清来由便人去楼空,只留下他一人,那截佛心木终是被人抢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实在有点忙乱 更新可能不会定时 但是如果当日不能更新我会提前说明的这一章又提到了清云子 清云子是文章的一个线索人物,虽然场次不多,但是很重要他的故事与炼缺的命运可以说息息相关好啦,撒花不,收藏不? 我鞠躬啦,今天上传有点晚 哈 第48章 肆拾捌三世情缘 又过了许久,炼缺感觉到冰面下有动静,使出一道太阴之力敲开冰面,墨云华从海底跃了上来。他在海底待了两个多时辰才找够了寒冰,虽有避水珠保护不至水淹,却没有办法阻止寒气入体,一路消耗真元抵抗,也颇费了气力,面上便有些倦色。 炼缺见状道,“师父快些坐下,我来助你调息。” 墨云华没有推却,依言伸出左手。炼缺暗喜了一把,按住墨云华腕上的脉门,将太阴之力输入脉门之中。这是他头一次助墨云华调息,以往都是墨云华帮他,修行这些年,他终于也能替墨云华分忧解劳了,是以倍觉振奋。 太阴之力沉静纯粹,带着一股浩瀚的力量进到墨云华体内。墨云华单水灵跟,又修至元婴,灵气内的杂质原本稀少,可是与天下至阴之力却无法比拟,这股自炼缺体内传导过来的太阴之力与水灵气交缠在一起时,很快便将附近的水灵气暗含的杂质剔除了。墨云华随之神情一缓,周身涌现一股绵绵淡淡的舒适感觉。 炼缺顺着这股太阴之力内视墨云华体内,只见他经脉稳健宽阔,包含着的黄色水灵气圆融莹润,带着一股雄浑无尽的力量,丹田中幻化一尊元婴,神情端庄肃穆,当炼缺的太阴之力游走至此时,元婴张开小嘴一口将那太阴之力吞服进去,露出一抹满足的神情。 师父修为果真深厚啊,炼缺暗道。他随即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师父,可否让弟子探视你的紫府?”他明白自己要求有些过分,修士非寻常人等,平常时候是不会轻易让人用真元探视自己的,识海本为修士最为脆弱之地,稍不留神就会被外来的真元灭杀,哪能随意容人进入? 没想墨云华竟点头应允,答应了弟子的要求。炼缺异常惊喜,墨云华此举表明对他非常亲信,信任他就如信任自己一般。 他按下心绪,带动真元小心翼翼的来到识海附近。墨云华早年劈开了紫府,紫府端立在识海上方,被一层淡淡星云缭绕囊括在内,炼缺来到紫府跟前,见识海异常平静,并没有任何抗拒的行动,他心知这是墨云华放松了意念让自己进来。他心下微暖,缓缓进入星云之中,便见紫府中藏着一抹虚影,仔细看竟同墨云华一般,眼如寒星,眉若远山,连眉间一点朱砂都是一模一样,静静立在当中,这便是墨云华的天一真神了。 炼缺看痴了,这虚影神情冷淡,无喜无悲,神情不动,站立在那处,让炼缺想起第一次在青莲峰上见到墨云华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模样,如谪仙降世,让人无端便会生出想往之情。 炼缺深知紫府并不是外人常留之地,待了一会便退出来继续行功助墨云华恢复灵力。过了小半个时辰,墨云华大概恢复,炼缺这才依依不舍的退了出来。 到此时,炼缺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师父,我何时才能赶上你?” 墨云华起身往冰屋走去,道,“修行切莫心急,也毋须攀比,修的乃是心境,待你参悟到天道奥妙自然水到渠成。你天资聪颖,若把握到天机,以后超越为师也是有可能的。” 炼缺追上来,道,“师父,我听阳长老说过,元婴期只有劈开紫府练出元神,才能触到出窍的真机,若是出窍修炼圆满,可叩问上天降下劫雷,劫雷之下验明真身便能飞仙,位列仙班。可是华夏两万年未曾有一人飞升,以前零星几个出窍圆满的前辈也在劫雷之下灰飞烟灭,好不可惜。现今华夏屈指可数的出窍圆满的前辈都迟迟不愿叩问,怕的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师父,弟子想知道倘若一天师父到了那个境界会如何?” 墨云华思索一阵,答道,“自然是求心问道,扛下雷劫。” “师父就不怕渡不过那一关吗?” 墨云华道,“修仙本是与天真与地斗,若是那样顺遂,岂不人人得道?为师只是顺应本心而为,至于后果,便不去多想了。” 炼缺深以为然,道,“师父说的是,弟子定会谨记你的教诲。” 二人走至屋中,炼缺想起今日之事,道,“师父,弟子忘了一事与师父禀明,我今日在外海等师父时,一名自称素天的女修抢了我的佛心木,后来又被突然冲来的陌生人夺了去,我修为低劣,也没看清来人的身形。” “素天?”墨云华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师父,她果真不是清云子前辈的师妹吗?” 墨云华淡声道,“那倒不是,只是她早在百年前叛离了师门,不知去向,如今抢了你的佛心木也不知何故?” 这事引起了炼缺的兴趣,继而问道,“她为何叛离师门?” 墨云华道,“各种缘由为师并不清楚,只道是她一个同门师妹,也是她胞妹素问前辈在百多年前突然不知所踪,她不久后便叛离师门,为师偶然从父亲那里听说此事,玄水宫对此事讳莫如深,门中知晓此事的也并不多。” “师父,玄水宫到底是一个怎样的门派啊?” 墨云华道,“玄水宫传承一万年之久,门中有一种双修奇功,据说能让修行之人借由双方问道之功取长补短,是以门中允许弟子结为道侣一同修行,甚至有些人还生养子嗣,代代相传,与我门中所修的清静法门殊异。” 炼缺大为疑惑,道,“师父,弟子不解。你之前曾告诫我若是心生牵挂,沾染了凡尘修为便会止步不前,我门中持戒不就是戒贪,戒淫,何以他们如此作为却可以修为长进?” 墨云华语重心长道,“炼儿,证道之至乃心之所至,上至金仙,下至人仙,道之深浅不同而已。须知道,大道三千,各取一瓢。修妖,修魔还能成就真身,合欢双修自然也是一种法门,不必大惊小怪。” “我门中主张清修,自然有清修的道理,清修乃道家的正宗法门。溯至上古,大哉乾元,万物资始,有了先天之气,之后一气化三清,成就玉清境元始天尊,为三十六天之最高位。元始天尊禀自然之气,持无欲无为之清修大道,座下玉虚十二门人,个个地位不凡。是故,溯古至今,大凡证得金仙功德圆满者多数遵从此道,清修撇除了凡人的七情六欲,灵台清静,吸纳的自然是天地最为清静的灵气,与别的法门相比,根基更加稳固,灵气更为中正,乃印证天道浩然正气,并不是旁门左道之流。” “师父,既然皆是取之有道,破戒了也未必不能成就真身,为何门中对那些破戒的弟子要大肆惩戒?依我看,证道之路,个人自取所需便是,门中不应强求。” 墨云华冷声道,“胡闹!清规戒律自是为了让你持身正道,你若不守心净神,哪天色令智昏,还如何走下去?” 炼缺急急辩解道,“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门规过于严厉。依我看,有时候情之所钟也是逼不得已,并非故意怠慢修行。” 墨云华斥道,“那也是修行不利,心思杂乱,否则何故心生情爱?为师观你人间走了一遭,什么也没有堪破,反倒凡尘蒙心了,以后晨昏定省多加思量!” 炼缺垂着头答道,“是,师父。” 墨云华看了眼炼缺,道,“为师观你心境杂乱,今夜不要打坐,直接睡了吧,以免走火入魔。” 炼缺正是万千头绪分辨不清,得了吩咐,干脆放下不想,侧身躺下闭眼睡去了。他筑基之后很少睡眠,几乎夜夜随墨云华打坐。寻常修士,白日修炼,到了夜间也多数小憩一阵,如墨云华这样苦修之人并不多见,几乎十二个时辰从不间断,年年岁岁,日复一日。炼缺上了止水峰跟在墨云华眼皮底下从不敢偷闲,真正睡下的日子这二十年来五个指头便数的过来。这回得了墨云华的命令,他老实躺下很快就入眠了。 多数时候皆说修士无梦,因其灵台相较凡人来得清静,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修士来说有些多余。他们内心既清静无为,也没什么可思虑的,夜间自然不会做梦。 可炼缺这才刚睡下,便浑浑噩噩去了一处陌生的小院,院里有一棵巨大的云桃树,桃花冉冉,飘香四溢。院子四周皆被浓雾包裹着,看不清是什么模样。他四下找寻,想辨明来处,浓雾之中突然飘来一抹身影,那身影恍惚迷离,炼缺如何使劲也看不清来人。 那人见到炼缺,发出一阵笑声,这声音低沉悦耳,是个男人的声音,夹着一丝慵懒的魅惑,他道,“你这浑人!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总算是把你找到了,你却辜负我三世情缘的约定,为何托生做了个男人?是不想再与我有甚牵绊了罢?”说到这处,男人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哀怨。 炼缺没明悟这一番说辞,问道,“你是谁?我何时和你有了三世情缘的约定?” 男子嗔怪道,“可恼!你忘了约定了?我们可还有一世情缘未完!你为何不守信于我却偏偏要化作男儿?” 炼缺分辨道,“我根本不认识你,何时和你有了这个约定?” 男人恼恨道,“没良心的东西!当年要不是我舍了法身为你挡下勾陈一剑,让你三魂七魄免受消散之痛,现今天地之间哪里还会有你的存在?我却法体被毁,苦苦修炼了两万年才能再次得回真身与你相会,你却说不记得我了?” 这男人的一番怨怒把炼缺搅得七荤八素,他想起来星湖底下辰河说过的星染,可是星染分明就是男儿身,眼前这个男人口口声声道来的应该是个女人才对,他一时糊涂了,道,“我看你是弄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记得前世之约,何时和你约定过来世要做女人的事儿。” 男人冷笑一声,“你一颗心皆扑在腾蛇身上,哪里会有心记住别人曾为你舍了性命?你上上世如此,上一世亦如此,这一世又不把我放眼里了吗?” 炼缺被男人弄得头脑发胀,逼问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不露出真身,这样躲躲藏藏有甚意思?” “想见我?好!时机到了自然让你见到,这回先放了你去,你好生想想我是谁?”说罢,男人身形一晃便消失在雾中。 “你别走!我何时欠你一世情缘了,你说清楚!”炼缺叫嚷着从梦中惊醒。一睁眼见到墨云华正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想起梦中所言,墨云华估计听了大半,顿时面红耳燥,道,“师父……我只是被梦魇住了。” 墨云华没有训斥,只取出桐皇,道,“为师观你今夜心思悸动,为你抚上一曲静神,日后若心思浮动,可自己奏琴。”说罢,抚一首《净幽思》。 作者有话要说:艾玛,最近很纠结 这文真的这么冷啊? 我在反思,感觉还真蛮不收待见的 …… 默默滴伤心 默默滴飘过 默默滴说 还觉得看得下去的孩纸留下点你们的痕迹作者君自己觉得还蛮迷茫滴…… 第49章 肆拾玖天魂散尽 一晃出外游历已有十年之久,炼缺已于一年前冲入筑基后期,墨云华观炼缺长进不少,现下若仍相随游历,势必会让炼缺产生依赖之心,影响日后的修行,思量一阵之后决定接下来放炼缺独自闯荡,便将炼缺唤到身边,道,“炼儿,为师观你进境不错,若不是遇上大的劫难,独当一面没有问题,为师便回止水峰了,接下来的日子你可自行游历,给你五年之期,五年一到,无论何事都要放下速速回到山中。” 炼缺拜入止水峰二十年来与墨云华形影不离,闻得此言,忙问道,“师父这就要离开了?” 墨云华正色道,“炼儿,为师不能永远站在前面替你遮风挡雨,你须得自立,大道杳杳,若是失了独自前行的勇气日后必会被危难困住不得脱身。” “弟子明白,只是心中有些舍不得师父离开。” 墨云华眉头微皱,“来人世这十年,为师观你情念颇重,以后独自游历千万记住谨守心念,一旦沾染情爱触犯门规,落得个万劫不复的境地,为师也救不了你!” “弟子谨记。” 墨云华又道,“独自在外,莫起好胜之心,莫随意生出杀念,要心怀仁德,与人施惠,修些功德也好为你日后雷劫之时积些福报。为师去了,你好自为之。”说罢,独自离去。 炼缺送走那一抹飘逸身影后,给碧瑶发了一枚信符,询问了归墟的情况。碧瑶回信叫他莫要牵挂,先自去游历,待冲击了金丹之后再来归墟也不迟,又道留云修行数千年,真待闭关一时半会也难以出来,说不定此刻正在哪处潜心修行,若真有什么动静,她定会第一时间通知。 炼缺得了碧瑶的信按下了前往归墟的心思。想起多年未见辰河,不知她现今如何,便进到知微去了星湖。见到辰河才知她状况极差,身形飘摇,随时可能溃散。辰河显然在星湖等候多时,见到炼缺将他招进壁罩之中,道,“我观你体内木气少了大半,丹田充盈,金丹之日指日可待了。这次相见或许是最后一次缘分了,还有些事情我必须与你交代。” 炼缺得知辰河即将从世上消散,竟涌出一股无法割舍的痛心,追问道,“辰河,你倒说说,这世间可有救你的法子,若有,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辰河黯然笑道,“生死由命,你不必为我挂心。此回我需得和你交代一下师父的事情,你务必听清楚了。我师父星染乃上古神族后裔,拜在元始天尊座下,后得证金仙官拜中天紫薇北极大帝,贵为四御之一,执掌天地经纬、日月星辰、四时气候,以率三界星神和山川诸神,能呼风唤雨、役使雷电鬼神,为万星之主。” “上一次仙魔大战因我偷窃还元果惹怒王母娘娘而起,我入魔之后师父对我多加庇护惹怒天界众神,且天界勾心斗角由来已久,借我堕魔之事对师父多有责难,魔界因师父曾剿灭他们多人早就心中怀恨,最后那一次争斗,师父怕是被仙魔二界众人围攻,才落得轮回转世的下场。” 说到此处,辰河再度落泪,“我观你体内太阴之力中正,该是得了师父的传承,日后结成金丹劈开紫府,自然能够领悟师父昔日的神通,再度回归星位指日可待。炼缺,我要告诉你的是师父除了知微这一件法宝之外,还有一把上古神琴,是其父伏羲所制,师父一直带在身旁,师父陨落前也不知将它藏在何处,只能待你紫府劈开重拾往昔记忆才能寻回了。” 炼缺讶然道,“星染前辈也能操持灵琴?” 辰河点点头,沉入往日记忆之中,“师父当是天界第一知琴人,只是他那把神琴不轻易示人,你玉简之中刻录的长琴谱曲皆是他亲自教导我,你好生琢磨着定能有一番领悟。” 炼缺道,“我还当长琴乃乐道第一人。” 辰河笑道,“长琴为乐神,战力非凡,不过和师父神族相比,还是有些差距的。” 炼缺无法想望那些上古仙神都拥有怎样的神力,他目前还未完全参悟玉简之中的谱曲,不能发挥出它原有的威力,可是光凭听闻长琴事迹就觉得神妙非常了。那星染相较长琴还要更胜一筹,又会是何等强大? 炼缺暗道:我果真是星染托世吗?他到了此刻仍不敢相信自己乃天上神明托世,毕竟华夏自仙魔大战之后的两万年,从无一人登临仙界,这等奇妙的事情怎会砸落到他头上? 他又想起昨夜梦里面那个诡异的男人说的三世情缘的鬼话。事情似乎越来越破朔迷离了――为何自己屡屡遇见上古仙人?先是辰河,然后是那个梦中人,且他们见到自己之后皆言之凿凿的认为自己是相熟之人的转世,这其间各种缘由,教他无法分辨真假,如同活在梦中一般。他不知哪句真,哪句假,也不好向辰河求问。 辰河继而道,“我师父得道后升临天界,回归中天紫微垣,统率众星,后来因我之事被罢黜,一直在辰极岛居住。其实,你在知微所见便是辰极岛的一个映射,辰极岛那儿存有一座真殿,也名摘星殿,与这里别无二致。我望你日后能去归墟寻到辰极岛,看看师父在那可留下什么物事。” 炼缺道,“我并不曾听说归墟之中有这样一座岛,去何处寻?” 辰河笑道,“你之所以没见着,皆因师父用神力稍作隐匿,你等凡人目力才无法看透。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且站在空中俯瞰大陆,归墟被大陆包围其间,大陆东南西北四域分别有七座山脉,乃天宫二十八星宿影射在地面的点,你找准那二十八星宫,盘踞居中的位置乃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三垣,师父的辰极岛是他用神力按自己所居星位设置,位于北天中宫,你找到二十八星宫按图索骥便可。” 炼缺郑重答道,“辰河,我答应你日后一定去寻到辰极岛。” 辰河释怀笑道,“那便谢谢你了。我此刻心愿已了,已到了别离时刻,望你以后好生修行,早已突破金丹得证仙身。”说罢,她身影越来越淡眼见着便要消失于无形。 炼缺见此情形,万千惆怅飘至心间,似乎属于辰河的一切情感他皆能感应得到,那些两万年来的喜怒哀乐悉数涌上他的心头,心痛得似乎被搅成了碎末。他修行至今内心几乎澄净如水,一时间根本无法消受辰河两万余年的所有情感,心境起伏跌宕,灵元沸腾咆哮,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昏厥了过去。 待他再度醒来也不知过了几十,星湖之中设下的壁罩早已随着辰河天魂的消散变得了无踪影。炼缺仍感不适,他不知为何能在最后时刻感应到辰河的情绪,喃喃道,“这便是辰河这些年的所有情绪吗?想必她苦恋星染前辈至深,痛彻心扉。情爱原来这般令人难以消受,以后还是要多听师父教诲,远离凡尘困扰才是。” 随后,他想起辰河的嘱托,飞身来到摘星殿前,殿前芳菲如雨,飘落的桂花卷着萦萦暗香,似乎才残留着当年神仙自在的美好回忆。 炼缺在摘星殿前驻足了一阵,仔细查看了墙体四周镌刻的二十八星宫图,逐个记准了位置,只待以后去到归墟好打探辰极岛。 待事情了结之后,炼缺才从知微中出来。刚出来不久,他便接到了尤夏发来的信符,称自己得了师父恩准要出外游历,想邀炼缺一同前行,二人稍待时日再一同前往归墟探寻留云。尤夏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日一别一直希望能报留云一饭之恩。炼缺回了信说自己在风都冰原等候。 过了半月,尤夏如约而至,两人十年未见,一见面尤夏就给了一个大力拥抱。 炼缺脱不得身,只得轻拍其后背,道,“大哥一路劳顿至此,今日先歇息缓过,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 尤夏道,“好好好!舍命陪君子!只是,你怎的一人来到此地,风都虽离我玄丹门较近,却少有人敢独自前来此地,筑基修士贸然前来苦修,稍有不慎便会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炼弟还是太鲁莽了些!” 炼缺笑道,“大哥挂心了,我并不是一人独行,是我师父陪同我来此地历练,已有四个年头了,他见我已能适应此地气候,嘱咐了两句之后已经离开了。” 尤夏大为惊讶,“墨真君竟陪同你出来游历?!” 炼缺点点头,“师父已陪我游历十载了。” 尤夏叹道,“你说的真个是墨真君?我师父曾与他有过几回交道,只道墨真君为人孤清,性子冷淡,是个七情不动的人,竟会因为牵挂徒弟陪你一块出来游历,真教人不敢置信。” 炼缺笑道,“我师父性子虽冷僻了些,但是待我视如己出。我眼下打算前往西域,不知大哥打算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何地?” 尤夏道,“那便一同去西域吧,我游历数次,东域和北域差不多尽数走过,也只有西域和南域不曾踏足。西域魔修仙修混杂,此回便去见识见识。” “那便明日前往了!” “好!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多 文章发出来自己心里都发怵 感觉不是很好 也没有心力改 原谅我一回把 呵呵,我只能卖个萌补过了 最近长肉去了,我好恐慌,不会要发福了吧~~~~~~~~~~~~~~~~~~~~~~~~~~ 第50章 零伍零离苑戏语 第二日一早,炼缺二人乘风御剑前往西域。 西域位于华夏大陆的西侧,与北域有赤水为界,也有许多大型山脉横贯其中,传闻西域乃当今华夏大陆传承最为久远的地域,可以追溯至上古仙魔共存于世的时期。 炼缺曾听墨云华讲起西域,说到上古仙神也经常来往人界,很多仙门大派都在人界开门立宗,招收弟子,那时候仙界在华夏的各域开立门派,魔界被赶至下界之后强占了西域,后来仙魔大战,仙界便舍了人间去了九天之上,自此断了往来。魔界至上一次仙魔大战之后,同样是死伤无数,元气大伤,新起势力争权夺势闹得不可开交,一直式微,并没为因仙界的撤离占据人间,只是窝藏在西域休养生息。可他们毕竟自上古便栖息在此处,并没有断了传承,渊源之深厚是其他三域无法比拟的,卧虎藏龙之辈甚多,是以东域北域一直对此地防范有加,就怕哪一日他们异军突起又要挑起战事。 西域少有几个零星的仙修门派,分布在玉门山脉附近,除了羽灵门,皆修双修之道,这些门派虽是修仙术的气宗,引入体内的乃五行清癯灵气,可是修行术数却多是魔道酷爱的路数,门中弟子大多性情恣意,生性风流,借欲修行,与东域北域来往并不多。 羽灵门在这儿却是个特例,它坐落在玉门山的腹地,是处灵脉交错的修行佳地。传闻玉门山的主峰姑射峰原本是雪神姑射真人清修之地,姑射真人飞升之际顾念后人,在此地设置了巨大的法阵护佑一二,还留存着上古仙灵之气。羽灵门门派势力虽然不大,但是传承却比上清门还有久远,修行法门皆自上古流传,平日皆避世清修不与外界往来,门中弟子不多却个个卓尔不凡,是个神秘的所在。 炼缺与尤夏合计一阵,打算先去羽灵门附近游历一番。二人御剑飞行一月便进入了玉门山脉。玉门山位于西域的北端,山脉绵延几百里,林莽苍原浩浩荡荡看不见尽头。二人初次来到此地,在空中盘旋多时也找不准羽灵门的方位,只得落下,慢慢寻访。 他们落在一处坊市,坊市不大,来往修士也寥寥可数,上前一打听才知此处乃玉门山中一个小型仙门玉霄门。玉霄门弟子不多,拢共三百,皆结成对子双修,门风甚是开放。那羽灵门需得越过玉霄门所处之地往北直走几十里地才能到达。 两人想着既是出外游历,也不必刻意为之,打算在此坊市玩过几天再出发,遂在坊市居北的酒楼定了两间厢房,随后回到酒楼的大堂寻了个地儿准备吃饭。 炼缺随墨云华修行日久,虽然还未辟谷,但是口腹之欲并不重。尤夏却是个豪爽性子,大开大合,金丹之下既然不能辟谷,自然是想吃什么便吃什么,荤腥酒肉皆不戒。酒楼小二是个有眼见力的,见到两位气宇不凡的青年修士落座在大堂一隅,眼神肃清,毫无旖旎颜色,不像是修采补之道的,暗以为是羽灵门的仙人,欢喜恭敬的迎上前来,笑道,“二位仙人,小店里佳肴无数,素菜更是一绝,想问二位有何吩咐,小人必速速帮二位打理周正。” 尤夏爽朗笑道,“有何好菜,端出来便是,另外带上两坛佳酿,我好与我兄弟痛饮一番!” 小二爽利的点点头,见这两位男子脾性有些不同,又迎向炼缺恭声问道,“这位仙人还有何要示下的?” 炼缺温和道,“给我两道素菜便是。” 小二得了吩咐风风火火的退下了。 尤夏佯恼道,“炼弟,初来此地,何须斋戒?吃个素菜有甚么意思?你门中就是规矩太多,束缚了人的本性,须知修行修的乃是本真天性,太过压抑反倒走入另一个极端。” 炼缺笑道,“大哥误会了,我只是吃素日子久了,早已习惯,我门中虽然持戒,也只是戒贪,戒淫,并无戒荤腥的规矩。” 两人说着,酒菜已经布置上桌,两道素菜,另外还有鸡鸭鱼牛四样荤菜,皆色香味俱全。炼缺打赏了小二便将人撵走了,他拾起筷子搛了一口,道,“炼弟,我就不与你布菜了,免得你嫌我筷子上沾了荤腥,喝酒吧!”遂将一个酒坛推到炼缺面前。 炼缺颔首,左手提起酒坛对着坛口直饮,酒汁从嘴角溢出,他便用右手直接揩去,一口气喝下了半坛,大声道,“好酒!” 那小二远远的听到赞叹甚是骄傲,心中暗道,这位仙人面容瑰丽,神情闲静,看不出竟是个性情中人哪。 尤夏也大感意外,他原以为依炼缺平日的脾性,定是要一杯一杯小酌,哪知他抡起酒坛一气痛饮,比自己还要狂荡,哈哈大笑道,“炼弟,为兄还是小看了你啊!” 炼缺放下酒坛,快意道,“小弟生而酷爱美酒,只是师父管教严厉,见不惯我饮酒,平日在师傅跟前只能忍下,今日偷得机会畅饮,哪里有不尽兴的道理?” “那便一醉方休!” 二人杯盏相交,喝个痛痛快快。 此时,大堂的另一个角落,隐坐着一名男人,他一脸浅笑的注视着那方拿着酒坛痛饮的漂亮男子,自言自语道,“原来贪杯中之物啊?” 那二人吃过饭皆有些醺醺然,相携去了厢房。炼缺素日看着比尤夏要弱些,哪知酒量却比尤夏大。他将尤夏扶进房中躺下,作势要打入真元替尤夏驱除酒意,尤夏趁势一拉,炼缺没有防备,脚步不稳一下栽在尤夏身上,将尤夏压个严严实实,不满道,“大哥,你醉了吧,让我替你解酒!” 尤夏带着些醉意哪里肯放人,他双手一箍,将人紧紧锁在臂弯里,无赖道,“炼弟,为兄喝酒要的就是这份醉意,才刚下肚的美酒就让你逼出体外,岂不是暴殄天物,有何意思?你就是在上清门规矩缠身,性子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炼缺被尤夏弄得不能动弹,索性不去挣扎,“你倒是性子好,那你随意吧,我不替你解酒了。” 尤夏与炼缺虽相交几十年,意气相投,可是往来并不亲密,如今这样亲昵还是头一遭,他不免心中微动,放开手将炼缺推进床内侧,懒洋洋道,“炼弟今晚就睡在这里吧,就当尝了你当年之愿。” 炼缺揶揄道,“你怎的还记得这事!”当年在望海岛,留云父子收留尤夏,炼缺曾邀尤夏同寝。 尤夏点头如捣蒜,“记得记得,这一辈子都不敢忘却。”他回头直直望进炼缺的眸子,“炼弟……你说我为何总能在你身上寻到留云前辈的影子……” 两人一时沉默。 过了许久,炼缺道,“大哥,待我们游历了此地便一同去归墟寻我爹爹吧。” 尤夏点点头,阖了眼,不多久昏睡了过去。 炼缺想起留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侧身看着尤夏刚毅的侧脸,凌厉的剑眉,心道,“大哥,你为何这样看重我爹爹这份情谊呢?须知聚散无常,你这般洒脱,若是被情义所牵,岂不成了爹爹的罪过了……” 他心里正思量着,惊觉房顶有些细小动静,合衣起身,抬手为尤夏挥出一片禁制,便轻轻跃上了房顶,轻斥道,“来者何人,躲躲藏藏?” 来人拍手叫好,“你小子神识果然敏锐,不像一般筑基弟子那般没用。” 炼缺闻声看过去,只见一位身长体健,色若春晓的男子迎面走来,他着一件青灰色蟒纹长袍,眉眼间含着一抹似怒非怒的笑意,长发垂在背后随风飘摇。 炼缺心中莫名腾起一股似曾相识之感,仿佛来人是早已相交的故人,可是细了看,此人一双绛红色的瞳仁,大吃一惊,问道,“你是?魔界中人?” 来人并不回答,只戏谑的看着他。 炼缺心有防备,道,“你来此处窥视我二人为何?” 男子直勾勾的看着炼缺,调笑道,“本尊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单单只为了看你一人,与那个臭小子有何干系?你看今夜月色正好,可许我一夜风流?” 炼缺何时被人这样调戏过,眼中生出怒色,“请你放尊重点!” 这男子声音煞是好听,带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魅惑,他无所谓的笑着,“初次见面难免生涩,先欠着也罢,等熟稔了,本尊再向你讨回来!” “哼!”炼缺甩袖欲走,他虽从来不会因为仙魔身份不同对人另眼相看,可是此人一见面便恣意狂妄,让他生出了怒气。 男子见炼缺打算离开,瞬间移至炼缺面前,捉住炼缺的肩膀,“想走?就凭你?”他掬起炼缺的脸庞,轻飘飘的呢喃道,“本尊许你走了吗?”也不管炼缺会不会发怒,俯身轻啄了炼缺一口。 炼缺怒不可抑,抬手弹出一道太阴之力直往男子身上招呼。那男子修为精深,轻巧的便侧身躲过去,讶然道,“哦?太阴加诸,怪道看着这样可口,不枉我久候多年……” 这一击动静颇大,下面睡着的尤夏听到声响立马来到屋顶,便见到一位魔修男子意欲轻薄炼缺,手中现出两道真元冲上前来。 那男子也不是个好惹的,先前还神色柔和,见到尤夏从身侧攻击立马变了个脸,挥手弹出一片禁制将自己与炼缺护在其间,冷哼道,“小小筑基修士也敢在本尊面前放肆!看你二人相好的份上,本尊便不取你性命!” 炼缺暗自心惊,也不知何时招惹了这么个大魔头,修为比他见过的赤松老祖似乎还要厉害,问道,“你意欲为何,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切莫伤了我朋友!” 男子摆出一脸轻浮神色揽过炼缺的肩膀,“本尊哪里舍得伤你半分……”说罢,一挥手将尤夏身形定住送进了厢房,“告诉本尊,你叫什么?” 炼缺心知自己无力抵抗,且此人虽有意戏弄却似乎并无恶意,老实答道,“炼缺。” “小炼是吧,”男子轻笑道,“那日在冰原陪在你身旁的白衣男子是谁,长得还怪好看的。” 炼缺一听到男子提及自己的师父,心中一跳――莫非这人是要用自己要挟师父?随即肃声道,“你问这些作甚?” 男子眉眼一转,心中知晓了七八分,嗔道,“原来是你心上人吗?看来我又晚了一步……” “休得胡说,那是我师父,怎能许你如此亵渎!”炼缺急辨道,却见男子一脸坏笑,知道自己中了招,暗恼不已。 男子见他一惊一a好不可爱,捉住他的手,满目柔情道,“我叫离苑,今夜陪我一宿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 md 不抽会死 老子发了十几回总也发不上 作者感言写了十几个版本 作死哦,弄了个交流群,有兴趣的可以去踩啥也不说了 撒花把,收藏把 但愿这回没表错情~~~~~~~~~~~~ 第51章 伍拾壹解救怨女 炼缺被弄得一怔,随即推开离苑,道,“离苑……我知你并无恶意,莫戏弄我了!”他也不知何故,直觉之中就能断定眼前这位魔修高人并无恶意。 离苑双手一摊,懒懒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甚是没劲!那我走了,下回再找你玩闹。”说罢身形一晃便踏入虚空走远了。 炼缺痴愣愣在房顶待了许久,直到想起尤夏才急急回到厢房,帮尤夏解了禁身术。 尤夏将炼缺拉到跟前,细致的查探一番,确定炼缺无恙才放了心,问道,“你何时招惹了这样厉害的魔头?” 炼缺无奈道,“他叫离苑,我也是今日才头一回见到,不过他对我并无恶意。” 尤夏提醒着,“魔界中人行事诡谲,你还是要多加防范。” 炼缺点头称是。 二人闹腾到了半夜,身心俱疲,皆翻身上了床合衣躺下便睡。第二日天明,阳光透过窗棂泼洒在室内,二人醒来后整理了衣衫兴致勃勃的踱出门外。 他们走到坊市四处游转,炼缺对处在魔域附近的仙修坊市十分好奇,看得分外仔细。尤夏陪着兜兜转转,图个新奇。只是这里的坊市依靠的门派太小,生意比较冷清,门可罗雀。两人闲逛一阵,也没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便兴意阑珊的往回走。 谁想没走几步,前方就因三人发生争执挡住了去路。炼缺尤夏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不欲滋生事端,便停在一边远远观望。那争执的三人为二男一女,女子出落得身姿窈窕,一双吊梢眼含着春情,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几分媚态。两位男子似乎因着这名女子起了冲突。 炼缺往细处一看,发现其中一位男子瞳仁发红,竟是个魔修,悄悄传音给尤夏,“大哥,这玉霄门是个修仙门派,难道有魔修频繁来往此处?” 尤夏传声道,“我也不知,待细细看了再说。” 那三人并不在意炼缺他们的到来,毫无提防之意。倒是那两位男子互为戒备,眼中敌意甚浓。其中一名仙修男子对女子斥道,“师妹,你何故移情别恋,与一位魔修行苟且之事?让我在门中沦为他人笑柄,看我不我收拾了他!” 那名女修闻之死死缠住她师兄的胳臂,哀求道,“师兄且放了玉郎,此事与他不相干,都是我的错……” 原来这名男修与他师妹本结了双修之好,谁知他师妹弃了前缘私自恋上他人,还是个魔道中人,事情传扬开来,他便遭到了同门奚落,怎教他不气恼? 这位师兄修至筑基初期,比那名魔修男子修为高出许多,这魔修却胆敢单枪匹马潜到玉霄门欲带着心爱之人远走高飞,看来也是出于真爱。 那名玉霄门的男弟子亲手擒住自己心爱之人与他人私奔,怒火冲心,甩开他师妹的手,跃到飞剑之上,掏出一对金环,口中默念法诀轻掷了出去,金环胀大数倍,朝那名魔修急速飞去,将魔修紧紧箍住。 “原来是个锁灵环,一旦被锁住,全身灵元皆被禁锢起来,那魔修估计预料不及,来不及抵抗了。”尤夏向炼缺传音道。 果真如尤夏所料,那名魔修万万没有想到他情人的师兄竟带了锁灵环前来。这对痴缠怨侣之前议及如何摆脱她师兄时,女子曾细细说了他师兄所修法术和手中法器,以为合二人之力定能摆脱纠缠,随后一同远走高飞避世不出。谁知她师兄誓要擒拿二人,竟从门中长老手中讨来锁灵环,奈何自己修为不济,只能任人宰割了。 这名魔修也算个有担当之人,见此时毫无还击之力,开口道,“你要杀我,我无话可说,只望你饶过嫣儿,莫带她回门中受罚……” 男子立在半空,冷哼一声,“我师妹何时轮的着你来操心!” 那名叫嫣儿的女子见爱人一心求死,忙跪在地上央求道,“师兄,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今日饶了玉郎一回,我立刻随你回门中领罪。” “你!”立在半空的男人痛心疾首,怒喝道,“你当真生得下作!难道魔界中人滋味就不同了?竟把你迷得这样颠三倒四!要不是我提前得知了消息在此地拦住你,你是不是真个要去南边废去修为修魔了?你当这男人是真心爱你?不过是要夺你体内真元好位自己夯实基础!师妹……修行不易,你花了五十载才刚刚筑基,就要为了这么个男人放弃了吗?” 女子泪珠连连,哀声道,“我知师兄垂怜我,只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随玉郎离去,我……我腹中怀了他的骨肉!此刻若不自去修为,仙魔二气在体内交缠,孩子便会毙命……” “哼!”男子气极,“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我顾惜往日情分,对你容忍至今,不曾向师父禀告你与魔族的苟且之事,你若还有半分情念在我这处,便随我回去堕下孽胎,我只当没有这事,定不会向师父相报,你若一心向着他,我便在此地解决了他!” 那名魔修嚷道,“嫣儿,你莫管我,你师兄既然答应你不会追究,你便随他回到门中。” “玉郎……我不会放弃我们的孩儿,也不会离你而去。”女子抬头一脸乞求,“师兄,这五十年来我从未低声下气求过你,今日就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二人吧。” 那名男子见她师妹苦苦哀求,愈加怒不可抑,抽出一条灵光闪烁的长鞭照着那魔修的身上招呼过去。魔修被锁灵环捆住哪里能够挪动半分,眼看长鞭就要甩到身上,那名唤作嫣儿的女子奋不顾身飞身过去,用手死死捉住长鞭。这女修大概刚刚筑基,比她师兄修为弱上不少,此时又有孕在身,比往日还差了几分,此刻使尽全力才堪堪捉住长鞭,拖延了半刻之后便后继无力,显出些颓势来。 男修右手持鞭,怒道,“师妹,你怎的这般冥顽不灵,让我除了这祸害,你的事我也替你瞒下,往后咱们重新开始!” 女子哭着哀求道,“师兄,看在多年情分上,你就放了玉郎和我腹中孩儿吧。” 男子怒极,喝道,“你速速让开,长鞭无情,我不想伤着你!” 女子哪里肯相让,催发体内最后的真元死死捉住长鞭,不让它伤及身后心爱之人。 这样又僵持了数息,女子终究不低她师兄,被她师兄的长鞭猛地抽打了一下,抛飞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在地上。 炼缺站在一旁原只想静观其变,可见那女子被抛落空中,心中一跳,那女子怀有身孕,此刻灵元不济,这样落地哪里能够护得住胎儿。他于心不忍,中指弹出一道真元护住了那名女修。 说时迟那时快,那名男子支走了他师妹,扬鞭数次,落在魔修身上,皆用尽了全身劲力,那名魔修尚在炼气阶段,哪里能够承受得住筑基修士毫无保留的攻击,几鞭下来便气绝身亡了。 女子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拦,爱人便横死在眼前,杀死爱人的竟是昔日双修伴侣,教她情何以堪。她蜷缩在地上,悲伤难以抑制,全身瑟缩不止。让炼缺和尤夏二人也有些不忍相看。 女子的师兄收拾了那名魔修之后又怒气冲冲的走向他师妹,斥道,“你现下立刻随我回门中拿掉腹中的孽根,以后好好修行,再莫轻易被邪魔外道迷惑失了心智!” 女子听闻立时止住了泪珠,护住小腹连连后退, “师兄,孩儿是无辜的,你莫伤害他……” 男子一步一步逼近,质问道,“难道你真打算为了这么个孽障废了自己的修为?!” 女子泣不成声,“我……我已为人母,便要为孩儿多做打算……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你!”男子见他师妹顽固不化,便欲动手打算一掌拍死腹中婴孩。 尤夏眼尖,见情形不对,虚空一握,将女子带到自己身边,喝道,“你这小子好不通情理,她二人结为连理本是你情我愿之事,你杀了她爱人又要除掉她孩子,我看你就是因为被人横刀夺爱心中生恨才来了这么一招,规劝之心未必是真!” 那男修闻声道,“这位道友,我门中内务不劳烦一个外人插足。我师妹堕入魔门,又有了这么个孽胎,我为了她日后前程管教一番,碍着道友什么事了。” 尤夏是个直性子,规劝道,“就算是那位魔修恶意勾引你师妹,你也已经惩罚过了,这腹中孩儿还未出生,何其无辜,你却借他父辈之由一心想要除掉,这不是枉造杀孽吗?” 这名男子见护持自己师妹的两位男子皆比自己修为高出不少,按下怒火,道,“我师妹心思单纯,被那魔人迷了心窍,这孩子乃仙魔结合,她若不毁掉自身修为,以凡体孕育,母子皆会丧命,与其这样,不如除掉这孩子,保全自己多年的修行。” 炼缺自小因为魔气入体,对此深有感触,说道,“道友,容我说一句,这本是你师妹的天缘造化,既然事已至此,道友且让她自行决断不是更好?” 那男子怒道,“那本是我的女人,我若容了她生养他人子嗣,往后颜面何存?!” 说来说去,这名男子还是因为她师妹另恋他人生了怨恨。 这世间情爱本就是缠缠绕绕,越解越乱,哪里能容人说出个对错?男子对他师妹一往情深,只希望与她结成双修之好,日后修成神仙眷侣逍遥快活。没想他师妹却爱上魔门中人,为了爱人,甚至愿意舍弃修为只求双宿双飞。 世上有多少情爱皆是如此――你深爱着的人却深爱着他人,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这男修修行多年,也没有看穿情爱之间的相与之道,这哪里是能够强求的?自己的一味付出,心甘情愿却换不来相同的回报,便恼羞成怒,誓要拆散鸳鸯,重拾美人心。这样强取强夺早就失了当初情爱的殷殷切切,徒增了伤害和误解。 他师妹自然不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避之惟恐不及,闹得如今的局面,教旁人看了也徒添感伤。 炼缺见劝解不力,男子仍旧面色冷峻不留情面,再看向女子,却一脸哀切的看着他二人,希望能得贵人相助保住腹中孩儿。炼缺实不忍一名无辜胎儿因为一段父辈之间的爱恨情仇就要被夺走性命,传音给尤夏,“大哥,这孩子何其无辜,我实不忍他就这样被人要了性命。” 尤夏本来就是个仗义行侠之辈,也不忍女子状况凄惨,传言道,“这样吧,我们二人待会分头行动,我先与那男子周旋一二,你带着此女往北直行,这男子也是爱人心切,方式极端了些,待我甩开他便前往北边与你们相会。” 二人议定之后,尤夏亮出一尊宝鼎,道,“道友,你若要除掉你师妹腹中胎儿,便先过了我这一关。”他的宝鼎这些年温养在丹田之中,早已不是当面的青涩模样,华光异彩,鼎身变大之后,从鼎中的四个窍孔之中流出四道青烟,青烟慢慢汇聚成一团,笼罩在那名男修身上。尤夏不欲伤害男子,只施了个幻术,想要困住男子给炼缺提供一个脱身的机会。 那名男修还未来得及出招便被幻境困住了。炼缺得了先机,一手揽过女子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的飞剑之上朝着羽灵门的方向遁去。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面我安放了许多小的故事赤松的爱情,柳裴龄的爱情,辰河的爱情,素天的爱情,这里嫣儿的爱情其实我想说 爱恨无常 谁也不能料定 不是你付出真心就能长相厮守 所以有人盼了两万年,却换不来一个女儿身与他相守有人追了一辈子,最后只能黄泉相会 有人执守情根最后命丧问心池 有人相伴三生,做了几世师徒,偏要为爱舍身皆存于一念之间 太过偏执,看不开,放不下 炼缺经历这些故事,才能明了自己的情爱观当然咯,也许我最后又没有写出我要表达的东西我有个想法,等我写完以后整个大修一回,希望对得起初次写文的用心这个文只为我自己的喜好,没有附和大众口味,也没有追随潮流喜欢的就撒花收藏吧 第52章 伍拾贰求存魂香 女子真元耗尽,无法站立,只得倚靠在炼缺身上。炼缺长到如今,还是第一遭与陌生女子如此亲近,且玉霄门是个修双修之道的门派,女修从入门之日起便日日服食迷迭香,周身弥散着一股淡淡媚香。先前看热闹之时,因为离得太远,炼缺并没有注意,此刻女子靠在他肩上,这股媚香便盘亘在他周身,引得他灵元悸动,面上不免尴尬起来。 他不着痕迹的将女子推离身边,往她手中注入一道真元,淡声道,“道友,这注真元勉强能让你支撑一二,你且坐下自行回复。” 女子欠了欠身,“小女陈嫣谢过恩人。”她见炼缺眼神清明,并不是同道之人,明白这样的修士多少都有些抵触合欢之道,暗自挪出了些距离坐在剑尾打坐。 此时,止水峰上,墨云华落下云头回到了山中。文浩然遥见止水峰闪过一现流光,动身过来拜访。文浩然既是赤松子的亲传弟子,又是墨云华母亲的亲侄子,与墨云华关系非同一般,二人平日来往虽然不多,但是较之他人还是要亲近些。正因如此,当年文浩然才会成人之美,将炼缺让给墨云华做徒。文浩然带着一盒灵茶上门,拉着墨云华在云桃树下坐下,“这是天韵亲自炒制的灵茶,味道不错,特意送来给你尝尝。” 墨云华收下灵茶,道一声“多谢”。 “炼缺呢?没同你一道回来?” “嗯。” 文浩然打趣道,“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日,因为心系弟子安危陪同出行。我还以为你这一世牵挂了了,打算孑然于天地呢。” 墨云华并不理会,执起茶壶为文浩然添一杯茶水。 “你此刻就放心他一人独行?他是去了何处游历?”文浩然追问道。 墨云华放下茶壶,掐指一算,眉头皱起,“胡闹!” 文浩然不知墨云华何时领悟了演算天命的神通,大为震惊,“云华,你真是好本事啊,炼缺怎么了?” 墨云华冷声道,“他竟然跑去西域。” 文浩然乐呵道,“你徒弟好大的本事啊,初次独行就有胆跑去了魔域。” 两人一边品茶一便叙话,按下不表。 话说炼缺将陈嫣带出了玉霄门腹地,来到羽灵门的边缘,便开口道,“陈道友,待过了前面这座山峰便是羽灵门的外门所在了,你是女子,又是玉霄门弟子,不便与我等男子同行,先前出手相救,也是不忍你腹中无辜胎儿丧生,此刻到了羽灵门,你便自行打算将来去处吧。” 陈嫣已恢复了六七成的灵力,对炼缺萍水相逢便能出手相助十分感激,道,“小女谢过恩人,我自知同行不便,到了前方便自去了,只是相逢一场,恩人仗义相救,还未待问及恩人名讳。” 炼缺笑道,“小事一桩,你不必挂怀。” 陈嫣看此子虽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却眼神肃清气度不凡,一看便是名门子弟,道,“我西域除了羽灵门修的是正宗仙家法门,其余皆是旁门左道,不知恩人是否来自羽灵门?” 炼缺摇头道,“我和大哥并不是西域修士。” 陈嫣一脸羡慕道,“那必是北域或东域的大派弟子了,我西域修仙地域狭小,没有北域或东域那样的大派,我生在西域,知道自己生有灵根之后便想着求仙问道,可叹我资质稍劣无缘得进羽灵门,投在玉霄门也是无奈之举……” 炼缺心知修行不易,机遇资质缺一不可,自己曾经魔气入体,各种艰难感同身受,遂安抚道,“陈道友莫要丧气,大道三千,焉知你择的这一条就不能成就真身,关键在于自己的心性和意志,要相信人必胜天。” “谢谢恩人提点。”陈嫣谦恭回道,只是她腹中突然一阵剧痛,一个不消从飞剑上跌落下来。 “姑娘!”炼缺眼疾手快,策起飞剑往下俯冲,伸手一揽将陈嫣接在怀中,低头一看,却见陈嫣罗裙被鲜血染红,面色一红,别开头去,道,“你腹中孩儿怕是……出事了。” 陈嫣本就与她那位玉郎途中奔逃了一夜,又与她师兄纠缠多时,消耗了几乎所有的真元。这仙魔结合原本就极难怀上孩儿,怀上之后若是动用真元,又极易流产,需要母亲发散体内修为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能保住孩子。陈嫣先前大动干戈,怕是动了胎气,这孩子看着是保不住了。 “我先落到地面寻个地方。”炼缺御起飞剑落在低空,为了防止身后有玉霄门的弟子追来,两人只能往密林深处行走。陈嫣疼痛异常,炼缺放出所有神识在空中一面盘旋一面查探,终是找到一处深掩在密林之中的一处小小洞口,喊道,“陈姑娘,就是那了!” 二人进入山洞之中,山洞狭长逼仄,暗淡深幽,炼缺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夜光石悬在洞顶,见陈嫣一脸煞白,无力的倚靠在山洞的岩壁上,行动不得,鲜血从她□汩汩流出,将她的罗裙染得艳红。 炼缺道,“陈姑娘,你伤得不轻,孩子是保不住了……此刻必须往你的气海,中极注入真元替你保住根基,否则,性命堪忧。” 陈嫣落下两行清泪,呜咽道,“谢恩人相助……” “那便得罪了……”炼缺侧身偏过头,凭神识探到陈嫣小腹下方,往她那两处窍穴之中注入一股绵绵太阴之力。这太阴之力乃至阴之力,纯净浩大,比木灵气的生发效用还要强大,对女子来说更是不可多得的清静灵元。这股太阴之力冲入陈嫣体内,快速修复着中极,关元,气海几处窍穴,止住了宫血,孩子虽然没有保住,却让陈嫣那几近干涸的体内重新恢复了生机。 陈嫣往日修的乃是双修之术,五十年来被他师兄多番采补,成就和合之道。只是这种不注重根基淬炼的法门到底式微,陈嫣虽然筑基,体内经脉却羸弱不堪,丹田绵软无力。与炼缺几十年日日苦修的根基相比,不可同日而语。炼缺虽只唤出三分太阴之力,却让陈嫣受用不尽了。太阴真元修补好陈嫣经脉上所有的暗伤之后,便大肆冲刷着丹田。 这股灵力沉静柔和,陈嫣舒服得忍不住逸出轻吟。这轻吟,衬着陈嫣疲弱无助的神态,竟似女子求欢一般暧昧旖旎。炼缺正全神贯注的替陈嫣疗伤,倒是没觉出什么不妥。 山洞里这时晃进一个身影,正是寻着炼缺气息来的尤夏。他见此暧昧情形,冷喝一声,“这位道友,请自重些!” 陈嫣被这一冷喝醒了神,立马收了声。这两位恩人,一个温柔沉静,一个落拓不羁,性子截然不同,她见尤夏面生不喜,掩过面去低声道,“小女放肆了……先才没有忍住……” 待行功完毕,炼缺撤了手坐在了尤夏身边。尤夏费了一番周折才甩开了玉霄门。他原本只打算用幻阵困住陈嫣的师兄,谁知陈嫣的师兄一心想要追回师妹,竟打破了幻阵,放出了门中的讯号弹,将周围的几名弟子悉数引到跟前。尤夏无心恋战,花了好多气力才摆脱了那几个人,沿途抹去自身的气息来到山洞之中。谁知一进洞中就见陈嫣一脸媚态的j□j,他是个急性子,没待问清来由就冷喝了一声。 现下三人皆自行打坐疗息,待转醒之后,陈嫣又再次拜谢了二位。她虽然失了孩子,却因祸得福,得了炼缺些许太阴之力淬体,根基倒是比先前还稳固了些。 炼缺见她神色转好,温声道,“你日后该多多注重呼吸吐纳,须知一朝一夕的淬炼打造才能拥有稳固的境界。孩子既与你无缘,也不必强求,日后还是要潜心修行才好。” 陈嫣经此一事,只想摆脱了玉霄门走入清修之道。她这回得见外域仙门弟子,才知即便同一境界之中,修为境界的差距也是天壤地别,老天既为她开了这扇门,她必将走进去看看,谦恭道,“谢恩人教诲,小女打算即日前往北域,寻个正宗道门重新开始修炼,今日救命之恩小女来日再报。” 炼缺摆摆手,“你我相遇便是缘分,不必为此挂心扰了修行。” 陈嫣走上前去,中指现出一点红芒,道,“这是我门中秘法,取恩人一点魂香,放在身侧,日后我必日日在三清面前诚心为恩人祈福,他日恩人若有难,魂香必会提点我,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罢,她张口一吸,红芒之中吸引了一点银色灵光,她指尖翻花,探出一滴洞壁的水珠,将红芒锁在水珠中,再一翻手,水珠凝结成一粒红色冰珠,隐隐露出一点银辉,煞是好看。 陈嫣收好这枚冰珠之后又走向了尤夏。 尤夏连连摆手,“这玩意儿不适于我,你莫牵挂在心。”又抬头看了炼缺一眼,爽朗笑道,“你那位恩人也是我的恩人,你若将我今日之恩铭记在心,来日报在他身上,也算为我偿还一片心意了。” 陈嫣点点头,对着二人再次叩首,这才道了别便离去。 待陈嫣走后,炼缺才将二人别离之后的事情细细道来,尤夏也为此女叹息了一把。二人猫在山洞之中,打算避过这一日再出去,以免和玉霄门弟子碰上生出不快。 这山洞十分逼仄,两个大男人猫在洞里十分难受,尤夏提议道,“炼弟,既然不出去,何不探探这洞府?” 炼缺不无不可,手执夜光石弓着腰往山洞深处走去。 这山洞越往深处就越发寒冷湿润,两人一边小心勘察一边探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终是走到了尽头。这儿似乎是一条穿凿了山底的隧道,尽头仍旧十分狭小,与洞口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异常寒冷,竟比风都的外海还要冷上几倍。饶是炼缺这样在风都历练了几年的人,此刻也经受不住。 尤夏倒是做过准备,不慌不忙的从储物袋中拿出一件大披风,将二人揽在披风之中,得意道,“我出门时,便求着师父赐予我一件御寒的宝物,算是派上用场了。” 炼缺接过披风的一根系带,与尤夏紧紧靠在一起取暖,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全。” 两人站在洞底,皆觉得可疑,若说此处没有玄机,怎会如此寒冷?定是在哪处藏了个机关。炼缺提议围着洞壁探查一番看看,二人便探出神识仔仔细细在洞壁上摸了个遍。果不其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嵌着一块浮石,炼缺用力按下去,原本堵在他们面前的石壁竟缓缓升了上去,石壁的罅隙里涌出大量寒冷的水流,形成一片水帘。原来洞中主人是利用水压控制了一块断龙石。待断龙石升至不动,他们二人才往内洞走去,没想内洞之中竟然是另外一番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应了桃子妹妹的要求 今天更了把,明天俺要出去忙,就不更文了,先和大家说一声下一更等周一啊,谢谢大家支持 我很感动 收藏咯,撒小花咯 第53章 伍拾叁莲洞密谈 内洞与先前那个狭长逼仄的隧道全然不同,广阔高深,石壁上镶嵌着无数莹润的月光石,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将山洞映得熠熠生辉,仿若仙宫。洞内亭台楼阁,曲水溪桥一应俱全,虽然没有高大树木作为掩映,却有无数水蓝的、洁白的锦带花点缀其间。 二人裹在披风中随着石径往前走去,步入一道回廊,回廊之上垂挂着盛放的白色凌霄花,如同烟火,萦绕着沉幽的冷香。走过回廊抬眼便见一个数丈见方的水池,水池中寒气更为凛冽,荷叶田田,数十支洁白的莲花脱颖而出,娉婷绽放。 尤夏道,“这池中莲花莫不是传闻之中的冰莲?” 炼缺同觉得不可思议,他道是整个华夏就墨云华一人独爱此莲,不枉心血去北域挖取寒冰养护莲花,没想到竟然在羽灵门外山的一个秘洞见到冰莲,且莲花花期正盛,毫无颓败之势,说明此间主人对冰莲习性十分熟稔,道,“正是冰莲,我止水峰上也有此莲,不过因为冰莲绽放之时对寒气掠取过甚,我师父埋藏在莲池底下的寒冰有限,冰莲便如昙花一现,全然没有此地的壮观场景,我看此处如此寒冷,应该是为了养护它。” 尤夏赞叹道,“当真百闻不如一见,担得起世间第一冰清之物的赞誉。我曾在门中的典籍中见过关于冰莲的记载,却不承想其如此婉约灵动,冰清玉洁。” 二人驻足观赏了好一阵才往前打探。不多久,两人到了内室,内室宫闱连连,帐幔如烟,一看便知为女子寝居。尤夏收了步子,扬声道,“晚辈和友人今日冒昧造访,还请前辈屈尊现身相见。” 一道淡如烟尘的女声随之传来,“许你二人近身相见。”言毕,空中撩起一道烟雾,地势突然陷落,二人便落到内室的下方。原来在那寝居之下还存有一间密室。密室陈设相对简单,只有一张寒玉床,床边立着两盏碧莲宫灯,床上盘坐一位白衣女修,面容沉静,眉目淡远宁静,丰鼻樱唇,生得温柔端庄,相貌竟与前些日子在冰原抢夺佛心木的素天有几分相似。 炼缺拜了一礼,淡声问道,“晚辈乃东域上清门弟子,今日唐突造访前辈,冒昧问上一句,前辈是否识得玄水宫的素天前辈?” 那女修端坐在玉床之上,面无表情,一道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素天是我亲姐。” “原来如此……那前辈定是清云子前辈的师妹素问前辈了?”炼缺道。 女子停顿了半晌,幽幽道,“我是素问,你认识我师兄……?” 炼缺道,“我爹爹与清云子前辈有过一次交道,不过那时我年幼。” “他……可还好?” “晚辈不曾得知,我还是几十年前有缘见过他一面。” 尤夏静默一旁仔细观察着素问,见她神情不动,虽然形貌与常人无异,却少了些生机,道,“恕晚辈冒昧,晚辈是北域玄丹门后生,会些观面数术,依晚辈所观,前辈体内生机断裂,元神似有溃散的征兆……” 素问淡淡答道,“后生可畏,修为精益,果然是玄丹门高徒,我百年前被人所伤,逃亡之中发现此秘洞,为了疗伤,不得已隐居此地,后来因为伤势伤及根本,无力回天,只得用秘术将元神禁锢在法身之中,静候有缘人前来。” 炼缺原先只觉得素问有些奇怪,倒是没看出来其实早亡,想起之前在星湖溃散了天魂的辰河,道,“晚辈听闻一旦修出元神,人的三魂七魄便能寄养在元神之中,只要保住元神不散,天魂之中的记忆便可得到承继,入轮回之后,只待紫府劈开便能重得传承,再次入世修行。” 素问道,“你这位后生见多识广,我便直说了。我乃玄水宫掌门亲传弟子,与清云子、素天同是师兄妹,百年前我受了重伤不得已来到此地,尽了全力也只能保住元神不灭,若是二位能替我寻到一粒魂珠,将我的元神锁进魂珠之中交予我师兄清云子,我定会重谢。” “魂珠要去何处寻?”尤夏对素问的酬谢之物有些心动。他知玄水宫乃东域第二的大派,和北域玄丹门并驾齐驱,眼前这位前辈身份高贵,既是清云子的师妹,又炼出元神,至少是元婴修为,她昔日在门中受师门疼爱 ,所获自然不会少,若是寻到了魂珠能得些好处,此番游历也算上天降下机缘了。 素问道,“你二位不是西域中人,定然不知。这西域的日月山上有一座浮城,乃上古魔尊为他心爱之人所建的宫府,平日飘荡在虚空之中,可是每隔十年就会现世一次,悬浮在日月山上,金丹以下的弟子,不论仙魔皆可进入寻些机缘。只是日月山乃魔修聚集之地,魔宫之中也难有仙家之物,仙修门派的弟子鲜少有人前去打探。 我百多年前外出游历之时曾去过此地,从他人口中得知浮城之中豢养了神鸟青鸾,据传青鸾为昔日魔尊爱人的坐骑。青鸾,凤凰一族,能浴火重生,落泪即可化作魂珠。你二人若能从鸾鸟身上取来魂珠,便来到我洞府之中,我自会酬谢。” “那浮城何时现世?”炼缺问道。 素问道,“我若没算错,该是下个月的十五。” 尤夏道,“仙魔自古道法不同,不相两立的居多,前辈可否提点一二,也好让我们在寻魂珠的途中避过一些灾祸。” 素问道,“这个无妨,我这里有两件斗篷,你二人穿在身上便能自行掩盖气息,元婴以下修为的皆探寻不到你们体内的仙修灵元,你们去了魔域腹地,行事谨慎一些,莫随意亮出身份,便能保得平安。” 二人应下了此事。一道劲风过后,二人再次回到先前的内室,空中悬浮着两件斗篷,便是素问赠与的法宝。虚空里传来素问的声音,“二位此去要万分小心,我在此等候二位的佳音。” 拜别了素问,二人穿过洞府,将隐身斗篷往身上一罩,便片刻不留的往日月山的方向遁去。日月山离羽灵门所在的玉门山相隔数万里,二人决定还是要早作安排,放弃了去羽灵门坊市玩耍的计划,直奔目的地去了。 因他们戴着隐身斗篷,一路上倒是没有人察觉出他们的身份,得了个清静。虽然正深入魔域,却因此卸下不少心防,一路游走还算尽兴。 昔日在门中时,尤夏常听同门师兄弟口耳相传,将这魔域说得恶名昭著,乌烟瘴气。此番前来,倒是让他得了些新的见解。端看形貌地形,他们这些天所经过的大荒山,方山,皆有众多大小魔门,与北域东域的仙门并没有甚么不同,一样的雄伟壮丽,坊市林立。只是此地皆是修魔之人,所修的不是五行仙灵之气,而是魔气。二人皆只有筑基后期修为,初来此地十分谨慎,又因着要赶路,并没有落地细细游览,只在空中匆匆一瞥便离去。 如此日夜兼程,行进十多日,终是到了日月山脚下。日月山乃魔域腹地,处在正中,背靠一大魔门阴癸派。阴癸派与清静派一样,只收女子,只是此派魔功阴损,专事j□j吸取修士精血,十分可恶。 炼缺尤夏到了日月山,离素问所说的月满之日还差几天,便打算去坊市转悠一阵,涨涨眼界。阴癸派的坊市与之前二人见到的坊市皆有不同,倒是与人间街市无二,既无修士的炼器行,丹药房,也无其他相关陈列,倒是酒铺林立,红楼相间,楼中女子许多打扮妖冶,行为放荡,对街道上往来的修士招揽挑逗,使劲浑身解数。炼缺暗叹,虽然玉霄门也修合欢之道,毕竟是仙修,大多礼法并存,并无滥交之人,与此地魔修大相径庭。 他二人原先以为作此殊异打扮,怕路上招人妄测,哪知来到此地才知魔界中人行为诡异,穿着打扮各个不同,许是都有些不忍向外人透露之密事,大多装扮奇特,他二人混在人群之中也不显得出格了。掠过那些招揽以私j□j的男男女女,两人去了一间酒楼,点了一间厢房,便吩咐小二将饭食送到房中,径直去了房中。这毕竟是在魔域,尤夏行事谨慎,觉得二人睡在一同还能相互防备些,遂只要了一间上房。 这酒楼虽然有个大堂可以吃饭,却形同虚设,几乎无人在此地用餐,皆是吩咐了小二送入房中。待小二来到他们房中,稍作打听才知,原来阴癸派的坊市最近这样热闹,皆因周围的魔修都来造访此处等待浮城开启。 这小二说了,浮城据传是一位上古魔尊为爱妾所建的行宫,上次仙魔大战之后魔尊受了重伤,元神遁逃重新修行。魔界也因数位魔尊身殒,内部争权夺利,闹得不可开交。这位魔尊本是个逍遥快意之人,无欲夺权,遂隐身在他为爱妾建造的宫殿之中修行。之所以每隔数十年打开浮城一回,只因他爱妾在当年之战中也遭受重伤,重新转世投胎了,开放浮城只为吸引他爱妾前来相会。 小二继续说道,浮城颇大,分为外城,中城和内城,机关重重,若不是被魔尊本人相中,便只能在外城徘徊,只有魔尊看中之人才能进入内殿,见到魔尊本人,只可惜这千百年来除了零星几人进入了内殿,大部分都只是在外城捡了些机缘,无缘窥见真貌。 炼缺二人听了连连称奇。 小二只道是这二人初来乍到,头一回听闻浮城之事,便将自己所闻悉数道来,“二人客人也不必太多忧心。魔尊生性洒脱,从不为难后辈。虽然殿内机关重重,却不必太过忧心,只当作一场历练便好,你们若是破了机关,魔尊自然会让你们得些机缘,若是破不了,至多被弹出城外,于本人并无妨碍。且魔尊定了规矩,在城中不许私斗,所以相对其他地界,浮城还算是个太平地方。” 二人听完,给了打赏遣退了小二,尤夏挥出一片禁制才褪下斗篷与炼缺商议起浮城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卖萌是个技术活 我这几天琢磨这文后弄个小剧场之类的结果脑壳想破 编不出来啊 不知道咋卖萌,苦恼啊…… 好吧,作者君还是老老实实一本正经滴说故事吧小伙伴们,撒花吧,戳戳收藏吧 第54章 伍拾肆高山流水 商议到了子夜,两人最终决定兵分两路行动,还能多得一丝机会,左右在城内受不到什么威胁,不如放开手脚去闯一闯,说不得得了魔尊眼缘,能进去内殿饱览一番。 尤夏担心被魔尊识破了身份会对二人不利,炼缺却不这么看,他估摸着魔尊既然能允许仙魔同进,自然不会为难仙修。再说了,魔尊那位爱妾轮回转世,哪里有一定重入魔道的道理,说不得投奔了仙道,魔尊才有了这个计策。 其实,在炼缺心里,因与辰河相道之故,他对上古的魔修并不会心生惧怕。他总认为上古魔神大多验明天道,才能有那样的大神通,仙魔之争或许只是争道法正统,分神力高下,并不是绝对的正邪对立。谁说在仙家道门便人人自束,没有一个心怀鬼胎之人?魔界就没有性情中正光明磊落之人?这位浮城的主人如此痴情的等待自己的爱妾,定是个性情中人,该不会无故为难后辈才是。 待主意已定,二人翻身上床,尤夏打趣道,“这次与炼弟同游,倒是苦了你与我同寝共衾。” “大哥打趣我作甚,我又不是女子,还怕你占了便宜不成。” 尤夏故作正经道,“话不可这样说,与炼弟这样品貌双全之人行走世间确实是属我占了便宜!”尤夏脱下斗篷,继续说道,“在我心里,世间男子多以实力相拼,尸身皮囊皆外化之物,我相交之人皆只论品性实力,不过也有些风采绝伦之辈让人只初初一看便心生想往欲与之结交,这些人则不论在修为实力之列,端看便知为人上人。炼弟当属这一类惊艳绝伦的人才。” “我可当不起大哥这样的赞誉。” 尤夏狡黠一笑,“世间当得起这样赞誉的人实为不多,我刚拜入师门时就常听我师父念叨起一人,害我当时以为师父害了相思,恋上了哪个仙门的女仙。” “谁?” “你师父,墨真君。”尤夏乐道,“我因为这个原因,一度想要亲眼目睹墨真君的绝伦风采,因此求了我师父好多时间才得了机会参加你上清门文浩然真君的结婴大礼。待我亲眼目睹了墨真君,才明白了我师父为何给他‘萧疏清举,湛然若神’这八个字的赞誉。那举止风仪,无不让人心生好感,论形貌,当得起世间第一。” 炼缺附和着点点头,“在我心中,师父一直是世间第一,无人越出其右。” “不过……”尤夏眼珠一转,“墨真君虽好,我心中论起神仙品貌,还是首推留云前辈,当年,我初次在望海岛见到前辈便以为是天仙临世,他温和亲切,姿态端方,让人如沐春风,一看便知是人中龙凤,至今还留存在我心间不能忘却……” 炼缺道,“我爹爹恐是曾受真仙点化,加之他本是神龙遗脉,激发了体内真血得以吸风饮露,所以出落得神妙出尘,温柔可亲,自然与我等肉身凡胎不同。” 尤夏一脸想往,“他日若寻到前辈,我需得在他身边多待些时日,也好沾染些仙人雨露。” “大哥,待魂珠寻到,我们便去归墟寻我爹吧。” 尤夏欣然同意。 二人还在叙话,毫无防备,门突然被人嘎然一推,步入一位着粉色罗裙的女子,半露香肩,莲步轻移。尤夏大为惊异, 房门自小二走了之后他便设下的禁制,此刻这女子竟神不知鬼不觉打破了禁制走进来,该是说自己太大意了,还是这女子手段高明?尤夏立即挥出一道防御壁罩,肃声道,“你何故半夜闯入他人房中,请即刻出去!” 女子柳腰轻摆,调笑道,“哦……怪道这样严肃,二位竟是仙修?小女这不是怕二位夜半生出寂寥,好意过来陪伴的吗。”说着侧头打量起炼缺,嘟囔道,“这位仙长生得这般俊俏风流,何不与小女玩耍一通,定让仙长知道我的好处,莫要浪费了这良宵美景呀。” 炼缺肃声道,“姑娘还是去别处寻欢作乐吧,再不离去休怪我无礼了!” 女子毫不在意,把玩着头发娇滴滴的说道,“我鲜少侍候仙修,还未尝出滋味几何。仙长若要无礼便快些,我求之不得呢,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无礼到何种地步。”说着,作势慢慢拨下挂在肩上的衣袖,半个雪白的胸脯若隐若现。 炼缺闹了个脸红,侧过脸去。尤夏心知这女子有诈,毫不避讳,冷冷瞪着她,以作防备。那女子见尤夏不作回避,甚是奔放,腰带轻解,罗裙立时散落在地,浑身j□j的站在房中。 “你!”尤夏喝道,手中现出一道真元作势要劈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女子乃阴癸派弟子,专事邪淫诱惑,她侧身躲过尤夏发出的真元之力,随手往空中抛出一把香粉。这香粉十分厉害,竟然穿透了尤夏设下的壁界,尤夏是施术者,首先被反噬,不过两息便被香粉迷昏了。 修士练到筑本应该百毒不侵,只是这香粉并非凡人那些雕虫小技,而是专门针对修士炼制的秘药。炼缺原以为此女只为求欢,拒绝便是,此刻才明白事情不能善了,暗怪自己历练不多,缺少防人之心。他一手接过尤夏,面色转冷,从丹田之中取出瑶光。 这里毕竟是在魔域,二人不愿轻易动手暴露仙修身份,是以对敌之时没有亮出法器,让女子趁机占了便宜,此刻必须除去此女,才能保住身份不被泄露。炼缺朝房门上再次挥出一片禁制,右手轻拨琴弦,弹奏一曲《九羽霓裳曲》。这曲不需动用上清门法门,曲中本身便包含着动摇心神的神力。他浸淫此道四十多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莲峰上无事侍琴的孩童了,一拨一挑之间尽是杀机。 这名阴癸派的女子见尤夏一直挡在前面以作先锋,炼缺偏又生的眉目瑰丽胜过女子,还以为炼缺修为不济,只是尤夏的道侣。哪知炼缺见同伴倒下之后,取出一把灵光熠熠的瑶琴,几轮音攻袭来,女子才反应过来他修为精厚,竟在他同伴之上。眼下,女子除了防住心神别无二法,这音攻不论仙魔都十分忌惮,一个不好,神魂溃散立时殒命。 女子心道好在自己之前撒了一把迷魂散,那是她门中特制的迷药,过了这些时候,估计着炼缺也该抵抗不住了。 事实确实如此,炼缺虽然一直用真元护住神识,但他同时用神识操琴,耐不住迷魂散的侵蚀,已经有些心力不济,只是若不能将那女子拿下,他们二人的后果便不堪设想。 他将丹田之内所有的太阴之力调用到识海之中,手上的琴弦越拨越快,旋律越发光怪陆离,从四面八方夹击着女子的心神,那名女修被攻击得头痛欲裂,神魂巨荡,眼前出现各种幻象,最后识海之中出现一道裂缝,轰然倒地。 炼缺见女子气息全无,已然身殒,心神一泄,他能支撑到现在实为不易,此时迷魂散药性上来,他再不能抗拒,昏昏然伏在瑶光上。 与此同时,止水峰上,墨云华心神微动,他掐指一算,紧锁眉头。自他上回算到炼缺前往西域以来,他一直挂心炼缺的安危,每日都要掐指测算,若不如此,便心神波动,静不下心来。这会儿他刚好算到炼缺被人算计,昏倒在一家酒楼之中,四处住的皆是魔修,若有人从中作乱,便无从抵抗。他离得太远,根本无法动身前去搭救,只暗叹道――难道还是大意了,该等到炼儿金丹结成再放他自行游历吗? 可转念一想,他自己自筑基初期便一人独来独往,从没有任何人替自己挡风遮雨,施过援手。大道艰辛,若希望炼缺成才,便要放开手,撤掉自己的羽翼,否则终究会因为关爱倍护使炼缺折损在他人手中,这回权当作成长的教训吧。 说起来,墨云华百多年来一直持戒修行,心内古井不波,何时生过牵绊,寄挂过他人?可自从收了个徒儿,相伴的这么些年,他却不知何时悄悄滋长出一份牵系,一份顾惜。此回,他虽宽慰了自己,却仍忍不住一直替炼缺测算。 这厢不提,那方炼缺昏聩在地,虚空之中却踱来一人。他神情微愠,头戴金冠,着一身紫金长袍,一挥手,那名阴癸派的女子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无踪。男子探身来到炼缺身畔,蹲□子仔仔细细的看着炼缺,“小东西,你可记住了,本尊又帮了一次。”说罢,向炼缺轻吐一口气,便搂着炼缺消失了。 墨云华凝眉深思一阵,算到炼缺已无大碍,这才放下心进入了入定之中。 …… 炼缺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酒楼的房顶上,侧身还躺着一人,正一脸玩性的看着自己,他欲开口,因为久未言语嗓音有些喑哑,问道,“离苑,是你……救了我,我大哥呢?” 离苑微眯着眼揉着自己的胸口,一脸不满的哼道,“小炼,你一开口就问那小子,我这心都伤碎了。小半月不见,你怎不问问我过得可好?” 离苑没个正形,炼缺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离苑,强按下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觉。 离苑见炼缺不理会自己的戏弄,一手揽过炼缺的肩膀,“转过身来,我好不容易见你一回,你怎的偏要用个背对着我?你小子既然敢单独来到魔域,就要有周全之策,总不能每次都指望有人会搭救你吧。你今夜遇到的那人是阴癸派的弟子,专门魅惑男子,吸取精血以事修行。她当着你二人的面儿脱下衣服,不过是为了j□j你二人,你却心术不正,侧眼躲避,还让你那个傻大哥中了招。” 炼缺心知离苑是一番好意提醒,可忍不住面子上逞强道,“我只道她是为了求欢,我避过就是,怎就是心术不正?” 离苑一脸揶揄,“你若不是端有色性,为何惧怕看见女子身体?敌我对战之际,还有暇顾虑男女之别,就是心术不正,你且受教着,我教你的都是正理。” 炼缺回嘴道,“我看你见过的女子身体如过江之鲫吧,端的是面不红心不跳,我道行尚浅!” 离苑被弄得气急反笑,“小炼,你怎知我见过多少女子身体了?这样酸溜溜的话从你嘴里冒出来,莫不是吃醋了?我看你眉眼颇顺,你若对我有意,我便成全你好了。” “你!”炼缺脸皮薄,哪里说得过离苑,只能愤愤然瞪着他。 离苑见他不说了,推了他一把,缓了语气,温声道,“喏,你的琴。”说罢,掏出瑶光递给炼缺。 炼缺接过瑶光,刚才的争嘴立马跑到脑后,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瑶光,眼神之间无限流连。 离苑见他如此爱琴,心中一哽,道,“《九羽霓裳曲》怎能让刚才那样的贱婢听了去,现下月色正好,就为我奏这一曲吧。”说着,挥出一片隔音禁制。 炼缺微惊,回眸看着离苑,“你知道这曲?” 离苑笑而不答,眼神里竟泄露一丝酸楚。 炼缺执起琴来,素手拈拨,一道泛音行云流水倾泻而出,月辉洒向此处,天光共舞云影,缭绕不绝。炼缺沉浸在曲中,忽闻一道婉转笛音与自己的瑶琴对唱,相交相缠,如倾如诉,瑶光得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鸣,迸发出一道绚丽夺彩的灵光以示喜悦之情。整个隔音壁罩之上现出《九羽霓裳曲》的幻像,竟为当年瑶池圣景,舞仙飘飘,群仙围坐瑶池,和乐融融为王母做寿。炼缺未料离苑竟然深谙乐道,也会弹奏这首仙宫神乐。二人共奏一曲,虽是头一回,却合作无隙,毫无一点生疏,竟是领着自己进入了此曲的神妙境界。 一曲奏罢,炼缺愣愣的看着离苑,他与墨云华相伴二十多年才生出一些默契,里面不乏有瑶光桐皇生而就有的同源灵性,而离苑才见过两回,竟然能闻歌知意,真真当得起知音二字,当下心绪繁多,一时语噎。 离苑懒懒坐□来,把玩着手中那把玉笛,长叹一声,“好久无人与我共谱此曲了。” “你怎知此曲?” 离苑不答反问,“小炼,你又如何得知这瑶池仙乐,要知道上古传承可是断了两万多年了。” 炼缺不做声,他与离苑还未熟稔到如此地步,可以将心腹秘密和盘托出。 “小炼,我就知道你不会说。”离苑一脸了然的笑道,“快回去吧,你那位朋友估计快醒了,寻不到你,怕是要满世界扑腾了。” 炼缺点点头,收回瑶光披上斗篷,起身欲走。 离苑在身后喊道,“为了谢你今晚陪我奏曲,这个送你!”随即抛出一截黑色吊饰。 炼缺反手接住一看,竟是那日在风都被人抢了去的佛心木,惊道,“竟然是你!你那时候就跟着我了?” 离苑操着手懒懒答道,“我只是看不惯有人欺负你罢了。快走吧!”说罢,一挥手,一股劲风乘云驾雾,将炼缺瞬间送到了厢房之中。他脚刚落地,尤夏便转醒,见炼缺安然无恙,安心一笑。 炼缺这才惊觉离苑修为高深,似乎一举一动皆在他视野之内,任何人都逃脱不了,这离苑到底是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先说取名,我是取名无能星人所以这文刚发的时候,我打算直接叫云华传被身边的朋友打击的要死,七想八想有了现在这个书名,虽然也很挫啦呵呵,云华传完全是我的恶趣味,因为我太爱云华,所以叫云华传把好多读者搞懵了,严格意义应该叫炼缺传不是? 再说文章的封面,有一天,土包子同学答应帮我做个封面我好高兴,因为我自己真的弄了个霸气侧漏的汉子封面,特别雷我那想装萝莉的小心肝哟 后来土包子同学答应了,于是乎,我们找呀找原想找个两个男子弹琴的 木有吗 好不容易,土包子同学找来现在这张图当下我就欢脱了,说,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呀,然后得瑟滴把这一段炼缺与离苑弹《九羽霓裳曲》的发给她看我说这容易么,竟然应对了我文中一个场景啊看吧,我又恶趣味一回,明明离苑不是主角么,可是,谁叫我喜欢? 然后捏,土包子同学打击我,说你看看,那个弹琴的好像有胸,是女人吧? 俺定睛一看,木错,是有胸,可是毫不纠结,俺很汉子滴说,没关系!胸这么小,大伙儿看不出来,放上去把,就是它了,封面,猿粪啊! 唉……偶就素这么滴不严肃 故事讲完啦 大家撒花啊,收藏啊,呵呵 第55章 伍拾伍凌霜之约 炼缺将离苑搭救一事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通,尤夏好生意外,他不明白一个修为深不可测的魔修为何屡次上门找到他们,还略施恩惠,让人琢磨不透。 炼缺又说起离苑冰原出手一事,把佛心木拿到尤夏跟前,道,“大哥,我冥冥之中总觉得与离苑有些因缘际会,似乎很早以前就相识了。我由爹爹收留长大,出生便带着魔气,说不得以前与离苑有些关联,他会不会因为这个才多次维护我?” “有这可能,这个以后细说,眼下浮城之事要紧。”尤夏道,“还剩三天,我们小心为上,待浮城打开,我们取了魂珠便速速离去,我俩道行尚浅,此处鱼龙混杂并不是久留之地。” 因为这夜偷袭,他二人往后两日也没有在外游逛,干脆在房中打坐修炼,为来日的浮城寻宝做些准备。到了第三日,才刚黎明,店内的厢房皆有动静,悉悉索索的响声时有起伏,炼缺醒来,见路面人流攒动,纷纷朝山上走去。遥望日月山宝光霁霁,彩云环绕,虚空之中隐隐露出一道裂缝,浮城估摸着不多时就要现世了。 二人随着人流上了日月山。日月山曾是魔界圣地,据传上古时期此地十分繁华,诸位魔尊都将自己的别院修建在这里。山顶原本是个校场,被魔神用神力开辟出来,形成一片平坦开阔的广场,用来进行斗法论道,这个风俗沿袭至今。二人到了校场便看到各大小魔门在场地搭建了擂台,一边等待浮城开启,一边论作消遣,另有一些散修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喝酒论道,十分快活。 炼缺二人自然不能上擂台比试了,他二人都是正宗仙修手法,一出手便让人看个明白,这里气氛虽好,却难免有敌对之人,还是小心为上。两人在擂台边走走停停,看了不少热闹。这擂台上斗法之人大多性情豪爽,落败时虽嘴里骂声震天,认输倒还痛快,皆是快意恩仇之辈,获胜的也不计较,都是一笑置之,并没有发生伤亡纠纷。 他二人看过一阵,见识了不少魔修的出招手法,虽道宗不同,修行的术法倒是可以引为借鉴之用。只是这魔修之中似乎也分正宗与邪宗,有些人手法诡谲狠辣,甚至有用亡灵祭旗摆阵的门派,还有炼制尸身作为法器使用的,不得不说太过阴损。若说仙魔不能两立,大多时候也是因为这些不容于世的魔修门派扰乱了五道轮回,才遭众人记恨。 所以说,世间事物不可以偏概全,若不分青红皂白的划分正邪,本身便入了邪魔,双眼若被偏见蒙蔽,反而见不着事物的本真。 炼缺围着看了一圈才捡了个地方坐下,这时,迎面走来一位着红色劲装束着四方髻的女子,这女子身量颇高,略微清瘦,生得明眸善睐,灵动顽皮。她身后跟着四名随从,炼缺发觉她双眼清明,似乎不是魔门中人,可她身后随从皆赤红魔瞳,威风凛凛。 这女子途径哪里,哪里的人便会垂下头为她让出路来,对她十分恭敬。 女子行经一段路程,大大咧咧的坐到他二人跟前,探着头轻声问道,“二位仙门中人,如何来到此地?” 尤夏微微吃惊,他二人一直带纱帽掩住面目,又有隐身斗篷,应该不会轻易被人看破身份才是,这位陌生女子却轻而易举将他们挑破,也不知使了什么秘法。 炼缺反问道,“姑娘难道不是仙门中人?” 那女子趋近了身子,细细打量了炼缺一阵,皱眉问道,“你如何得知我是女子的?难道我身上露出了破绽?” 炼缺笑道,“我门中一位师姐同你一样酷爱男装,我与她相伴二十年,自然轻易便可识出姑娘女扮男装了。” “哼!”那女子回头冲随从吼道,“你们四人居然糊弄本殿,原来这样轻易便被人看出来了!” 尤夏觉得此女性情有些刁蛮,不好招惹,拍了拍炼缺的肩膀,示意另换个地方。 哪知他二人还未有所动,那女子便伸出双手抓住二人臂膀,急吼吼道,“我生来就善读心术,你们还想跑?没那么容易,陪本殿玩玩,我还从未遇见过仙门中人,好奇得紧呢。” 尤夏没料想此女如此口无遮拦,赶紧捂住她的嘴,轻声斥道,“我的姑奶奶,你小声点儿。” 炼缺有些疑惑,“姑娘份属魔门?可我观你双瞳……” 那女子调皮一笑,眸光闪动,瞳孔立马变得艳红,“这点雕虫小技,对我上古魔尊后裔有何难处?小兄弟,我魔族也分贵贱,你竟把我和那些蚁民做一块比较,实在是愚钝无知。” 尤夏忍不住奚落道,“是啊,我兄弟二人就是少见多怪,早知如此,也学着姑娘正大光明的露着脸了。” 炼缺大为惊奇,“上古魔尊还有后裔?我从师门之中看到的典藏皆说那一支在仙魔大战之中陨落,现今的魔域今非昔比了。” 女子冷哼一声,“我诓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作甚?我乃翊坤魔尊的嫡孙女怀瑾,今日浮城主人便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弟重黎魔尊。” 尤夏心生提防,道,“怀瑾姑娘找我二人何事?” 怀瑾狡黠凑趣道,“我刚到广场便发现你二人异状,我浮城开启上百次了,还是头一回有仙修来此凑热闹,我十分好奇,想过来瞧个清楚。”说罢,还作势贴近二人脸面上下查看。 尤夏被她看得汗毛倒竖,禁不住身子往后挪了挪。怀瑾见状重重拍在尤夏肩上,颇豪爽的说道,“放心,本殿不欲为难你们,纯属好奇而已,况且重黎魔尊放话了,仙魔皆可进入浮城,你们不用忐忑不安。”她抖着肩膀推了推炼缺继续揶揄道,“这位公子生得瑰丽无双,说不定被我叔公看上了收在殿内,以后就不做这开启浮城的劳什子的事儿了。” 炼缺只当是怀瑾嬉闹,并不当真,也没多加理会。 怀瑾见二人都不理会自己,嚷道,“你二人好无趣!不理我了是吗?本殿原本还打算告诉你们如何能够得我叔公眼缘进入内城呢。” 尤夏被怀瑾拿捏得咬牙切齿,闷声哼唧着,“你到底要如何啊?姑娘!” 怀瑾咯咯笑着,“就是陪我说说话,逗我开心就行。” “我看姑娘比我开心多了。”说罢,尤夏将纱帽一掀,“跟姑娘在一起也不必担心被人看作仙门中人,这帽子我也戴腻了。” 怀瑾拍手笑道,“哎哟……你长得还不赖吗,只是以后莫和你这位朋友走在一块了,否则女人的注意力全被他吸了去,哪里轮的着你快活的日子?” “你!”尤夏瞪着怀瑾,“我不同于你魔修一样,一心只为取乐,女子心属何人又与我何干?” 怀瑾故作同情的看着尤夏,“难不成你心属身边人?那可不行,若是他被我叔公看上了,定不会放过你。” 尤夏被她气个半死,“你这女子好生刁蛮,简直无理取闹!” 炼缺见他二人你来我往好不热闹,道,“怀瑾姑娘,我大哥是个急性子,你莫戏弄他。” “小兄弟,还是你通情达理,”怀瑾顺水推舟,“我便告诉你吧,我叔公酷爱饮酒,你若拿出一坛好酒,他定会寻着醇香找到你,放你进入内城。” “酒?”炼缺疑惑道。 怀瑾神秘兮兮,“你生得如此好看,若是拿着一坛好酒,他定会上钩。我叔公重黎魔尊,神通广大,六界之中能与他匹敌的不超过十人。当年几次仙魔大战,皆是他从紫薇天尊的星阵之下救出我魔族高人。他平生酷爱美酒,还曾把仙宫酒神抓来魔域为他酿制美酒呢。若不是为了个仙宫贱人,何以落得此间地步?我这里有一坛凌霜,是他当年存在我爷爷书房中的美酒,你这回进了浮城,便拿此酒诱引他,他定会上钩。” 尤夏抢白道,“你为何不自己拿着酒去寻重黎?” 怀瑾摊着手一脸无奈,“我叔公下了禁制,族人皆不能入内,他还为在当年之事埋怨族人呢。” 尤夏道,“那我怎知你这回有没有使什么阴谋诡计,重黎与你爷爷有嫌隙,我们若拿着凌霜贸贸然进去,焉知魔尊不会为难我们?” 怀瑾气呼呼道,“不信便作罢!”起身便要走人。 炼缺喊道,“姑娘给我吧,我愿意拿着凌霜进入浮城。” “炼弟!”尤夏叹一声,他这兄弟就是太轻信于人。 炼缺握着尤夏的手传音道,“大哥不必担心,魔尊既然放话了不会伤人,必不会因为一坛美酒为难我们,我且拿着它去碰碰运气。” 怀瑾见他二人神色松动,道,“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姑娘请给我吧。”炼缺笑道。 怀瑾素手一翻,掌中便托着一坛美酒,虽隔着酒盖,也能闻到经年陈酿的醇美味道。炼缺本是爱酒之人,忍不住喉头耸动,口中津液横生,他接过凌霜,赞叹道,“果真是佳酿!” 怀瑾一脸自豪,“那是当然!此酒是我叔公亲自酿造,他钻研此道万余年,自从将酒神接到下界参详了一阵之后,便酿制了许多绝世美酒。” 炼缺道,“魔尊果真是爱酒之人。” “此酒也不算我白送,”怀瑾道,“你若进入内殿,须得替我向我叔公传话,请他来翊坤宫一叙,有要事相谈。” 炼缺点头同意,“我若得姑娘相助进入内殿,必将此信带到。” “一言为定。对了,还有这位兄弟,”怀瑾转头看向尤夏,“本殿心情好,知会你一声,浮城是按伏羲八卦建造,我叔公五行属火,建造之时离位被设为外城生门,中城则以他心爱之人所属的巽位为生门,你若有本事寻得到生门便是你的造化,也能取得一点机缘。” “谢谢姑娘,”炼缺道,“我名炼缺,我大哥尤夏,若能顺利进入内殿寻得些机缘,以后再拜谢姑娘。” “那倒不必,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说罢,怀瑾带着人离去。 又过了个把时辰,空中突然雷鸣阵阵,墨云翻滚,虚空中响声崩天彻底,一座城池便从虚空之中完整浮现出来,高悬在日月山的上方。 作者有话要说:怀瑾,一个有些刁蛮,有些顽皮的姑娘和朱志凌mm还是有些不同的 虽然都酷爱男装,但是性情上大不相同相对来讲,我认为怀瑾更真性情一些 朱mm的出身还有个人经历注定了她会背负更多道德枷锁好像社会上的人也这样 所以说真性情啊,桀骜不驯啊什么的其实都需要雄厚的基础否则只是纸上谈兵,现实太骨感哦…… 好吧,每个人起点不同,奋斗史也不同而已啦心态好就行 撒花咯,收藏咯 第56章 伍拾陆重黎现身 一座巨大的城池浮现在世人面前,高大巍峨,壮丽恢宏,比炼缺见过的任何仙门建筑都要壮阔,气势无两。随着浮城现世,原本热闹非凡的日月山校场立时鸦雀无声,只闻“吱嘎”一声,仿若从亘古洪荒传来,浮城城门大开,下面那些原先静静伫立的众人蜂拥而上,纷纷亮出法器朝浮城大门飞奔而去。 炼缺尤夏夹在众人之间乘飞剑进了浮城,打算按先前的计划兵分两路碰碰运气,临别时,尤夏再三叮嘱,“炼弟,你要万分小心,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炼缺道,“我省得,大哥你也要小心,若是我二人谁先被弹出浮城,直接回酒楼等候消息便是。”二人在外城门口分手,炼缺选了东路,尤夏选了西路。 这浮城外城跨过城门便是一道宽阔的护城河,与凡间皇城有些相似。护城河中碧波荡漾,两岸绿柳垂堤,河中往来有些舟子,舟子并无船夫驾驭,却能自如行走。有些魔修十分好奇,飞临舟子,想乘扁舟观赏外城风貌。 千百年来,浮城已有一条惯例,一旦开启,十日之后才会关闭。来浮城之人,大都数人皆明白若不是得了魔尊允诺,轻易不可进入中城,内城更不必谈了。所以大部分人并没有强烈的功利欲念,多是带着玩耍开开眼界的心思进到城里游览观光,若是运道好,兴许也能遇见些机缘,时运不济好歹也观赏了一回上古魔城,长了见识。 炼缺乘剑越过护城河,他将凌霜酒放在储物袋中,打算找个僻静地再拿出来。这浮城比他想象之中还要巨大,他心想若是按着怀瑾所说的办法去寻生门进入内城,机会并不大,既如此,不如依着自己的直觉,带着凌霜去碰碰运气。 穿过烟柳巷,炼缺转身进入了一条街道,街道两面皆是酒肆,茶楼,想必当年应有不少人在此地居住,现在却了无生机,只余下了这些店面招牌。炼缺从辰河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仙魔大战的回忆,状况十分惨烈。当年盛况不再,只余空恨,这位浮城的主人内心该十分凄凉无奈吧。一些修士来到此地皆扼腕叹息,有些对仙门更是生出怨恨,炼缺不想徒增是非,拉低了帽檐,默默从他们身边走过。过了街道,再往里走,便现出一些民居的庭院,虽然人烟不再,院中的花草树木却依旧繁荣,一派物是人非的惨淡景象。 炼缺穿街走巷过了五十几条街道来到一处深幽小巷,依着直觉推门走近一间僻静的院落,小院处在这条街巷的尽头,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穿过回廊,花厅,他走到主院,院中竟种植了一棵云桃树,此树端看树龄已过几万年,树枝上硕果累累,压弯了枝头。炼缺心头一跳,四下望去,迷蒙之中觉得此境似曾相识,他不由得驻足细细打量起来,院子设置格局十分精巧,一看便知是个女子闺房。主院的西厢房有一间琴室,琴架还在,琴却不见了,炼缺寻思着此间主人当年应该走得并不匆忙,心爱之物一并带走了罢。再看室内的陈设格局,一桌一椅,门厅屏风,那种熟悉之感愈加明显,他绞尽脑汁将记忆之中的场景一页页翻开看了个遍,忍不住惊呼出声――“是了!那夜冰原入梦,我就是来了此地!” 他大感疑惑,脑中疑问不断,他不知自己为何能够梦见重黎的浮城,还有那个诡异的男子,难道那个男子就是重黎魔尊,这样一想,他忍不住一个哆嗦,突觉自己此回前来浮城,似乎是冥冥之中受到了指引。这般想来,他心思更加烦乱,干脆坐下想个明白再动身。 如此也不知过了几时,他感到口中饥渴,伸手欲摘一只云桃拿来解渴。哪知他还未勾着桃子,就有人往他手中塞了一只巨大的云桃,他抬眼望去,见离苑正躺在云桃树的枝桠上老神在在的看着自己。 炼缺惊得一跳,“你何时进来的?” 离苑按住了炼缺手中的桃狠狠咬了一口,边嚼边回着,“小炼啊,我早就来了,可是你扰了我清静啊。” “那我先前怎的不见你?” 离苑故作一副愁容,“小炼啊,你这样说我就伤心了,我可是一直看着你的。” 炼缺不去理会离苑的不正经,直接问道,“你怎么混进来的,不是说只有金丹以下修士才能进来此地吗?” “那规矩是人定的,我想进来便进来,”离苑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招呼着,“你过来,再让我咬一口。” 炼缺凑近了,将桃按在离苑手中,“要吃全给你吃吧,我再摘一个便是。” 离苑幽幽道来,“我只是想和你分食也不行吗?” 炼缺有些无奈,“你这人……教我说什么好……”离苑虽修为高深,却没有一点架子,炼缺总忍不住将他当作同辈相处,说话也十分随意。 离苑眯着眼问道,“你来此地作甚?” “我来寻青鸾,想问它求一滴眼泪。” “青鸾?!”离苑神色一变,带着几分审视看着炼缺,看得炼缺有些发怵。 “怎么了,有何不可吗?你是要嘲笑我异想天开想要进入内城吗?” 离苑转眼轻笑,先前的神情全然不在,“非也……非也。” “那你……” 离苑道,“你想要青鸾的眼泪,总要拿些东西用作交换吧。” 炼缺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凌霜酒。凌霜才拿出来,空气之中的所有罅隙便塞满了醇香,馥郁芬芳,二人的喉头都止不住动了一动,炼缺喑哑道,“我从重黎魔尊的孙侄女那处得了这一坛他当年亲手酿制的美酒,据他孙侄女说,他酷爱饮酒,只要亮出凌霜他必定寻着醇香找来,引我入内城,届时我再向他求一滴青鸾之泪便是,至于别的,我并无所图,权当以物易物。” 炼缺说完,见离苑呆立在对面喉头耸动,两眼死死盯着凌霜,似乎要一口吞尽的样子,禁不住将凌霜护紧了些,“你……这坛酒可不是给你喝的,你切莫觊觎。” 离苑硬生生的拉回眼神,道,“小炼……你难道就不想先尝尝这美酒的滋味,就一口,喝一口试试,再送给重黎也不迟……” 炼缺本就爱酒,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引诱,心思浮动,握着酒的手都忍不住颤动起来。 “就一口嘛,”离苑循循诱惑道,“你不就是要利用凌霜吸引重黎出来吗,喝下一口又不碍事,这等美酒,世间哪里还会有第二坛,你错过这次机会怕是要抱憾终生了。” “就一口?”炼缺将信将疑。 离苑笃定道,“嗯,就一口,无碍。” 炼缺纠结了半晌终是拨开酒坛,经年陈酿的醇香全部逃逸出来,让这空气都染了些微醉意,真当是还未饮便先醉了。他执起酒坛,小心翼翼的往嘴里送了一口,嘴角边溢出的汁液被他很快用舌尖卷了进去。这酒顺滑醇厚,一入喉连唇齿都沾染了酒香,迟迟不能散去,“真真是好酒!”炼缺竖起大拇指,就见离苑一脸哀怨的看着自己。 “小炼,你既然喝了,就不能借我也品尝一口?” 炼缺挣扎了一阵,左右自己已经开了盖,离苑三番两次帮助过自己,借他喝过一口又有何妨,便将酒坛递给了他。 离苑接过酒坛满心欢喜,仔细咂摸着酒坛如同捧着个宝贝,喃喃道,“宝贝啊宝贝啊,可馋死我了。”说罢抡起酒坛一口狂饮下去。 炼缺见状就知离苑食言了,喊道,“你快别喝了,我还要它作些用处!” 离苑听闻按下酒坛,不满道,“我确实只喝了一口,男儿喝酒必当痛饮,如你那样小酌如何能够快慰?” 炼缺抢过酒坛,一看都快要见底了,这才发觉自己被离苑摆了一道,气极,闷闷坐一边不再理会他。 离苑擦了擦嘴角,凑近身子,促狭道, “看你!看你!小家子气,不过一口酒而已,气成这德性?青鸾之泪嘛,我喝了你的酒自当替你应承下来。”说罢,一个呼哨,虚空之中竟飞来一只青色巨鸟,它神情庄严,头顶紫冠,一身青羽,尾翎闪现红色灵光,一看便是凤凰一族,“这……这是青鸾?”炼缺惊呼。 离苑皱眉道,“难道还能是别的,你连它都不认识了?” 炼缺走上前去,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青鸾的羽翼。没想青鸾竟异常乖顺的伏□子,嘴里发出一道说不清的哀怨还是喜悦的鸣叫。 炼缺将青鸾的脖颈揽在怀中轻声问道,“青鸾……你愿意赠我眼泪吗,我认识一位前辈,她元神即要溃散,须得你的眼泪化作魂珠才能锁住她元神不灭。” 离苑见时插上一句,“小炼,你和它还客气甚么?” 青鸾竟似听懂了炼缺所言,点了点头,凤眼之中融下数滴泪水,滚落到炼缺手中,化作一粒粒七彩魂珠。炼缺接住一看,竟有十颗之多,惊喜异常,连声道,“谢谢,谢谢青鸾!” 离苑实在看不惯炼缺这副不明就里的神态,催促道,“我既替你找来青鸾,那剩下的酒都归了我吧?” “不行!我答应了怀瑾见到魔尊之后要替她传信,怎能让你全喝了呢。” 离苑不耐烦道,“要传什么信,快说!” “我为何要说与你听。”炼缺回嘴道,突然心中一动,不对!离苑修为高出金丹数个境界竟然能来到浮城之中,且对浮城如此熟悉,刚才招来青鸾也不费吹灰之力,且他还……酷爱饮酒,莫非……“离苑,你就是……重黎魔尊?” 离苑狠狠拍着炼缺的头,“笨蛋,你才知道吗?” “你又没有告诉我,我怎能得知?” “这还需我来告诉你吗?”离苑怒极反笑,“我若不是重黎,岂能容你进入内殿?!” “这里就是内殿?”炼缺不敢置信,这院子虽然不算太小,但对于一位上古魔尊,还是稍显寒酸了些,且这院子的布局摆设怎么看都像是女子闺房,遂问道,“这是你爱妃寝宫?” 离苑眸色深幽,低声道,“是她曾经居住的小院,你先前所见之景皆是幻像,真正的浮城只有这样一间别院,名归星居。” “那之前都是你指引我来到此处的吗?我为何完全没有察觉?” 离苑幽幽道,“你……当然知道如何进来……” “我怎会知道?不与你说那些胡话,青鸾你是代她照管的吧?我听闻青鸾是她的坐骑?” “嗯,她得道之日,她师父送她的,一直得她钟爱……” “那她还未过来与你相会吗?” 离苑神色一凛,半晌才吐出几字,“来了,正在眼前……” 炼缺恍惚半刻才回过神来,直指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说是我?!这不可能!” “你为何装聋作哑,”离苑愤愤道,“你先前在风都之时,我不是在你梦中与你说了我二人的三世情缘吗?” “你!?”炼缺震惊得不知从何说起,“那个梦中之人竟是你!你这样连番帮我,竟是为了戏耍我吗?” “我何时戏耍你了,我一直诚心待你,以真面目现身在你跟前,我用夺梦之术进入你的梦境将事情与你说了,只是你有眼无心,没看见罢了。” “那你为何一开始并不表露身份?” “我的身份很重要吗?撇开身份我也只是个寻常之人,当年仙魔大战,我法体被毁,只能将元神托生在还元果上,修了一万九千年,才重得法身。我一得真身便大开浮城,日夜盼着你归来。” “还元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辰河当年被人设计偷取还元果导致了仙魔大战,没想那样东西竟然在离苑身上,炼缺逼问道,“还元果竟然在你这处?!” 离苑幽幽叹道,“小炼,你还记得还元果,却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元果 虽然只是在辰河传道那一章提起过 不过,确实和佛心木一样,也是文章里一个线索还元果在文章里牵系了炼缺与两万年前的人物的纠葛关于还元果,应该在后文还会提到多次我先不说,大家往后看就会知道了 哎哟,我又不好意思的求收藏来了 第57章 伍拾柒离苑赠帝休 炼缺与辰河相处了二十载,加上天然就有些灵犀,感情很深。辰河曾说,当年就是因为一位魔界友人唆使她盗取王母娘娘的还元果得还仙身,才引动了仙魔大战,与她师父天人永隔,只留一缕天魂在星湖日夜守候师父归来,最终烟消云散。还元果既在离苑这里,想必辰河的友人定是魔尊重黎,重黎设计辰河去盗取还元果,最后竟然是自己取用了,炼缺愤怒道,“什么叫我只记得还元果?还元果不是被你用了吗?原来是你设计盗取还元果,你果然是个小人!” 离苑愣怔一阵,怒道,“还元果乃双生之物,分作阴阳,我得阳果,你得阴果。当年你法体被毁,若不是我替你扛下勾陈一剑,你早就魂飞魄散了!我为了救你魂魄,才失了法身,偷渡到还元果上才保住了元神不灭,你却在这里咄咄逼人!” 炼缺被绕糊涂了,“甚么叫你替我挡了勾陈一剑?你说得这些我都不知道!” 离苑喝道,“你是不知道,还是根本就想忘记?!” “我为何会知道?” “好吧,那我来提醒你!”离苑恨恨道,“当年,我潜到天宫姻缘殿中将月老的姻缘谱夺来,在三生榜上刻下了我俩的名字,你与我还有一世情缘未结!” 炼缺震惊,“你竟敢这样胡作非为?” 离苑一脸嚣张,“有何不可,当年,我为了得到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离苑,你说的这些前尘往事我一概不清,我现在只是我,并不记得上一世和你有约。” 离苑一把揪住炼缺的衣襟吼道,“你不记得?那是你紫府未开!待你紫府开了便会想起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你实为可恨,竟然舍弃还元果的阴身,偏偏要去轮回托个男儿身,你是故意气我吗,以为托为男儿身便可摆脱我了,还是对那条腾蛇放不下?!” 炼缺涌出一股预感,惊疑道,“腾蛇是谁?” 离苑咬牙切齿,“腾蛇你难道会忘了?你的好师傅紫薇天尊啊?腾蛇一族,伏羲女娲之子,一个人身蛇尾的怪物!” “你!你是说……”炼缺惊软了步子,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起来,他突然摸着一点线索,“离苑,你说的腾蛇是……星染?” 离苑冷笑道,“你终于记起你的好师父了,看你这德性!” 炼缺不敢置信,“那你所指……我……我是辰河?这不可能!你会不会弄错了?” “我会弄错?!”离苑暴跳如雷,“我能弄错那个和我共续姻缘谱的人?!就算我弄错了,你的爱宠青鸾它总不会弄错吧,它与你心血相连,你若和它没有半分关系,你以为就凭你一介凡身肉胎,上古神鸟就这样轻易让你触摸,赐你魂珠?!” “我是辰河?”炼缺喃喃道,“不对!不可能!离苑,你听我说,我前不久还见过辰河的天魂,我怎么可能会是她?” “你见过辰河?哪里?哪里!”离苑差点跳了起来。 “我……”炼缺一时犹疑,看情形,离苑对星染有诸多怨恨,此刻若说了知微还不知后果如何。 离苑双眼被逼得赤红,如同燃烧的火焰,“你快说,辰河在哪里?天杀的,星染竟然将辰河藏起来了。” 炼缺实不忍看到离苑这样苦痛,道,“你莫激动,我说给你听,我曾经意外进入了星染前辈的一件法宝之中,辰河的天魂被星染前辈护持在法宝之中,辰河说她师父原本该是打算将她魂魄聚齐连同天魂一起投入轮回的,可不知为何,星染前辈的法宝遗落深海,辰河的天魂便一直遗落在深海,不久前,天魂终是油尽灯枯,消散了。” “什么?天杀的!”离苑圈了满眼泪水,情绪激动,“辰河……天魂……不在了?” 炼缺点点头。 “不对!”离苑喑哑着,“你分明是辰河魂魄转生,否则青鸾怎会认你?” “可辰河说我是星染托生。”炼缺也是一头雾水,真是剪不清理还乱。 “你相貌是有七八分与那老怪物相似,不过我认得你,你分明不是那个老怪物托生,青鸾也不会认错自己主人,定是那条该死的腾蛇为了阻止你我相认,将辰河的天魂寄放在一处,只放了两魂七魄出去投生,让你永远拾不起前世记忆,打断前缘,阻止你我相会!” 炼缺听了这一说倒是心中大定,之前辰河说过只要他开辟紫府便会得到星染传承,此刻,他倒不必担忧有人来抢夺自己的身体了,松了口气,“若我不是星染托生,心中倒是安定了。” 离苑转眼笑问,“你果真还是心向着我的罢?” 炼缺匆匆摆手,肃声道,“与你无关,我只是不想被他人天魂操纵,我只是我,和你们任何一人都毫无关联。” 离苑阴恻恻的问道,“那你是不打算留在归星居陪伴我了?” “我怎能留在此地?我答应一位前辈求得魂珠便去搭救她的元神,且门中还有我师父在等着我回去。” “师父?师父!在你心里,师父永远这般重要吗?”离苑踱着步子来来回回围着炼缺打量一圈,“好!好!好!你若这般看重师父,我现下便去杀了你那个师父,收你做徒,这样可好?” 炼缺怒道,“你怎的这般不讲道理!恕我不能奉陪,怀瑾让我带话说你师兄有要事与你商议,告辞了!”说罢,愤然甩袖意欲离去。 “哼!”离苑冷哼一声,“归星居也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他长袖一挥,但闻天崩地裂之声,先前那些浮城幻象皆化作火焰,几息之间消失殆尽,那些还在城内寻找机缘的修士皆被抛落出去,纷纷跌在了日月山的校场之上。接着,离苑右手虚抓,将虚空撕扯出一片巨大的裂口,左手拎起炼缺跃到青鸾背上,呼哧一声,青鸾乘风驾雾往虚空之中飞去。 地面上那些被抛出的众人,只见原本好端端的浮城数息之间销毁殆尽,一只巨大青鸟飞破虚空,紧接着虚空关闭,隐匿于无形。众人大呼着,“快看哪!快看哪!竟然是神鸟青鸾,魔尊现世了!” 尤夏在嘈杂的广场上寻了一圈未找到炼缺,想起二人约定,急急赶往酒楼,此回按下不表。 那厢,炼缺根本来不及防备便被离苑带至青鸾背上往黑暗中飞去,愤怒的挣扎道,“离苑,你这是要把我带去哪里?” 离苑拽紧了炼缺的衣襟,贴着炼缺的耳廓小声警告着,“别乱动!这里是虚空,无边无际,黑暗深幽,你若从青鸾背上跌落了,本尊可寻不回你了,先去本尊府邸再说!” 炼缺知道轻重,识相的乖乖站在青鸾背上,不去理会离苑那一脸嘲讽戏谑的表情。 青鸾的尾翼散发的神光犹如火焰,在暗黑的虚空之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火红光痕。四周没有一点儿星光,什么也看不见,无边无际,除了黑暗,还是黑暗,没有时间,没有方位,直逼得人忘却了天地的意义,让人莫名的心悸。鸾鸟在这暗黑无际的虚空中飞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停靠下来。离苑手中幻出一道红光,虚空之中便出现一道血色裂缝,裂缝越来越大,逐渐融成一座城门的形状,门的上方用小篆书写了三字‘重黎殿’,这三个字蕴含了无边道法,神妙非常,稍作打探便会目眩神迷不能自控。除了这扇门,四周仍旧是一片无边暗夜,什么也看不见。 离苑屈指一弹,大门被叩开,青鸾侧身滑翔进去,进了城门,一切便与外界迥然不同。山峦叠嶂,暮云霭霭,灵气环绕,气候宜人。山中上古巨木林立,地下石阶曲径通幽,时有飞瀑直下三千尺,轰鸣阵阵,时有飞阁耸立掠云霄,气势逼人,从山顶望去,林间树木,碧沉沉一片如绿波倾荡,观空中气象,天边暮霭,金灿灿一层沉沉楚天阔。尽显男子尊贵王霸之气象,这便是重黎殿真貌。 青鸾驾着二人直飞重黎殿主殿离苑宫,宫阁巍巍,金碧辉煌。殿前密密排列着樱树间或几树玉桂,花开正盛,红白相间,暗香浮动。这玉桂与知微的摘星殿前的玉桂一模一样,炼缺彷徨走至玉桂前,摘下一支玉桂细细闻着。 “特意为你种植的……”离苑跟随过来,放缓了语气。 炼缺身子一僵,“辰河喜欢玉桂,我却不喜。我再说一次,我和辰河分明是两人,辰河天魂已散,我并不知辰河心中所想,你把我带来又有何用?” 离苑眸色一冷,拽起炼缺的衣袖拉着他气冲冲的穿过花林往后山走去。后山皆是樱花,芳菲如雨,绵绵不尽,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一棵参天大树面前,此树枝干笔直挺拔,枝叶状似白杨,高约十丈。离苑抚着枝干,冷声道,“我如约替你种植了帝休,你却失了天魂,我要它还有何意义?” 炼缺疑惑不解,“帝休是何树,辰河要它作甚?” “帝休原本长在酆都地府,食而忘忧,那些生前怨气太重的灵魂皆会在地府食用此树之果实,忘却生前烦恼,重新轮回做人。辰河为了忘记腾蛇,托了我去寻找帝休,我费了许多力气才从酆都抢来此神木,可此树水土不服萎靡不振,我又去南域的丘山从九尾狐的族地挖来赤泉才救活了此树,花了巨大心血将它在我府中养活。” 炼缺感念离苑一片痴心,“你这样抢夺神木,酆都地府和九尾狐没有上门索要吗?” 离苑道,“那要看他们有何本事能寻到这里来?小炼,这里是虚空世界,不似阴阳二界,除了星染的星盘可以推测到此地,天地之间无人能寻到虚空的确切地点。” 炼缺放下心,道,“离苑,我是不会留在此地的,我既重新托生,就有我自己的道路要走,我修仙道,修的是无欲无情,我不想被你们二人上一世的承诺牵绊。” 离苑颓然坐到地上,“罢!罢!罢!我不强求你,你堂堂男儿身,我又不是生来就有断袖之癖,何苦来哉!你既欲修无情大道,我便用帝休为你铸一把忘忧剑吧,助你忘情忘忧,也不枉我一番心意旁落了。” 炼缺感激答谢,对离苑的洒脱又高看了一分。炼缺因金丹未成,体内并无丹火,离苑虽然修为比不上鼎盛时期,却已然出窍修为,炼制一把神剑自然手到擒来,他本身离火属性,从丹田之中取出离火煅烧帝休,只花了七日便铸造了一把神剑,神剑出世之时,通体赤金,光泽柔和,当真一把神剑。 炼缺道,“既是帝休木所成,那便命名帝休剑吧。” 离苑懒懒笑道,“名字随意。” 炼缺心思一动,道,“我另有一事相求,希望你能赠我一段帝休木,将来图作他用。” 离苑道,“你随意,”便从大树上折下一段枝条递给炼缺,“我既替你铸剑,你便为我舞上一段何如?” 炼缺自当欣然应允。 二人来到樱花林中,炼缺手持帝休挽出一道剑花,他练习飘零剑法几十载,招式早已烂熟在心,一挑一拨,一提一刺皆自在行意,帝休本为神木,颇具灵性,在招式的变幻之中行云流水,散发的气息柔和绵长,让人见之忘忧。 林间的樱花随着剑式起落,飘舞蹁跹,炼缺舞得尽兴,忘却了所有思虑,甚至连剑招剑式都忘了个干净,渐渐进入了忘我之境,体会到了剑式之间万物初始,樱花初开,大地生发之境界,加之他经年修习的木气术法,体悟到万物之生机,体内‘嘭’的一声,一丝圆融的剑之意境破壁而出,他竟在离苑宫后山的樱园里体悟到飘零剑法的第一层剑之意境,生发之境。炼缺练剑四十多载,一直欠缺一丝引动的机缘让他触碰到剑之意境,此回有离苑相助得了帝休,得了这一丝机缘打开第一层剑意便水到渠成了。 离苑在一旁也看得赏心悦目,炼缺修为虽低,剑法却十分精妙,他身形颀长清俊,舞起剑来身姿灵动,飘忽若仙。离苑心道,“果真还是有些辰河的灵性,只是不知星染如何让他转世成了男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那枚还元果到底去了哪里。”只是两人初得信任,见炼缺对身世也是十分茫然,离苑并不打算多说。 待炼缺收了帝休,擦了擦汗,才谢道,“离苑,还要多谢你,助我体悟到了剑意。” “不必客气。”离苑笑答,“我这里刚好有好酒,为你此回境界更上一层庆祝一番罢。” 离苑说完领着炼缺进了离苑宫,待炼缺坐下,他去酒窖搬了数坛好酒上来,“这些都是我亲自酿造,配方秘而不宣,当年我贪恋好酒,将酒神掳到此处替我酿酒,后来时间一长,自己也琢磨出不少心得,现今我这酿酒的造诣怕是早就超过酒神了,哪日上界若缺人了,我便去顶个闲职。” “闲话少说,拿来喝上一坛再做定论。”炼缺一把夺过一坛好酒一气喝了半坛,酒液从嘴角溢出,沾湿了衣襟他也浑然不知。 离苑单手顶着腮看着炼缺,揶揄道,“原来你也会豪饮,先前在归星居为何做个娘们架势?” 炼缺随手拿衣袖擦过嘴角,争辩着,“喝酒自当痛饮才觉爽快,只是我那时不知你身份,还想着留着凌霜吸引魔尊呢,你却引诱我。” 离苑爽朗一笑,“说得好!甚得我心意,男子喝酒当是豪饮才觉痛快,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这好酒数之不尽,你不必小心翼翼了。” 炼缺喝完一坛,答道,“知己难逢,当今世上能与我品酒论乐的也只有离苑你一人,虽我二人仙魔不同,我却不在意道统之分,只是今日我不能久留了,我在这里停留数日了,还有位前辈等着我的魂珠救急呢,下次再有机会,必定不醉不归。” 离苑知道他此行有约,也不强作挽留,“既然引我做知己,那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回就不强留你了。只是青鸾还得跟在我身边,这可是我与辰河的信物,待你下回转世,切记投做女人回来找我,我再将青鸾还你。” 炼缺面上现出豪迈之色,朗声道,“我这一世必证仙道,你不必苦等了,青鸾我便代辰河赠与你吧,以报你赠剑之情。” 两人走出殿外,离苑一顿,指间弹出一团绿光飞入了帝休剑中,帝休得了这团绿光,变得更加灵动起来,竟有了几分仙气的飘逸之姿,“这是我当年在王母的花园之中收服的瑶草之精,于我无用,帝休既然同为木属,就用它当作剑灵吧,权当回报你赠青鸾之情了。” 炼缺心中微暖,知离苑是有心帮他,“大恩不言谢,在我心中,你便是朋友了。” 两人乘上青鸾,不一会便冲破虚空来到日月山顶。分别在即,离苑抛过来两个储物袋,“这一个储物袋有十坛辰河生前最爱的酒,我一直替她留着,她既然不在了,就悉数给你吧。另外一个储物袋的十坛,乃我亲自酿造,今日一别,聊表心意。” “辰河喜爱的是何酒?” 离苑狭促道,“缠梦。对了,还有你那魂珠,剩下的便自己带在身上,这魂珠还有一个妙用,能记录你的梦境,我若有一日在魂珠中见到你曾梦见我,管你男女,我都过来找你,将你掳到我重黎殿,到时你不可推辞!” 炼缺不以为意,挥挥手,“我告辞了。”随之飘然离去,留下离苑一脸意味不明的站在日月山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小时候就喜欢金庸先生的书喜欢快意恩仇的男人,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做大侠,各种功夫片一直是我年少时期的至爱金庸先生的小说人物我最喜欢的还是令狐,黄岛主虽然俺也爱萧大侠 但是但是,大家能够懂得 还是不如喜欢令狐冲来的痛快 所以,在自己文里我希望有一个快意之人他可以无视规矩,快意恩仇,并且重情重义,于是有了离苑另,小伙伴们,俺勤勤恳恳码了20万字了也各位大侠哪个好心的打赏我一回 给我来了长评庆贺庆贺 慰藉我那几斤干涸滴小心脏哇 第58章 伍拾捌取获水玉 炼缺在重黎殿耽搁了一段时间,想起尤夏在酒楼必是心急如焚,告辞了离苑便急匆匆赶往酒楼。他人刚进屋,便被尤夏一手捉住,急嚷道,“炼弟,可急死我了!你若再不出现我便要往你师父墨真君那发信符通知了!” 炼缺按住尤夏的手宽慰道,“大哥,事情来的突然,害你担心了,我那日无意之中进入了浮城内殿遇上了重黎魔尊,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你果真用酒引诱他出来了吗?你可知浮城被毁之事?” 炼缺叹了口气,“莫提这个,重黎哪能是酒引出来的?他分明早就心有计较,在那儿候着我呢。大哥有所不知,浮城原就不是一座城池,我们那日所见的宏丽景象不过是重黎做出的幻象,真正的浮城只不过是座闺阁小院而已。其实……重黎魔尊,大哥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尤夏心思电转,恍然了悟,问道,“莫非……是那个离苑?” “嗯,正是离苑……”炼缺长吁了一声,“浮城真正的内殿名归星居,是离苑的前世爱人曾留住过的小院,上次仙魔大战之后,离苑惦念她……便将它锁在虚空之中保存了下来。大哥所说的浮城被毁之事,不过是离苑施术化了幻象……我在归星居遇上了离苑,得了青鸾的魂珠,又被他带去了他的府邸重黎殿,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尤夏道,“你能平安回来就好,只是离苑这人行为怪异,让人琢磨不透,就恐他暗地有甚盘算,炼弟还需小心提防才是。” 炼缺想起与离苑牵绊在一起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离奇事件,忍不住笑道,“大哥放心吧,离苑虽行事不羁,却重情重义,断不会是个心思诡谲的小辈,他虽有些意气用事,但也算得上坦坦荡荡,我有心与之相交。在重黎殿,他与我说了些前尘旧事,并为我铸造了一把好剑。”说着,炼缺取出帝休,“临别之际,他还赠与瑶草之精做了帝休的剑灵。” 尤夏接过帝休细细品鉴了一番,连声赞叹,“真是把好剑哪!华光内敛,颇具灵性!炼弟,要知好剑难造,如同你那把瑶琴一样,皆需机缘才能获取。这剑分作三品,法剑,灵剑,仙剑。一般的上好炼器材料炼铸的至多是把法剑,若要使用了先天之火锻造,剑的品级又要高上一分,此时若还有天才地宝加以锤炼,就能练就一把灵剑。灵剑若是得了器灵,且器灵又为仙家之物,便跃上仙剑之品了。你这把剑炼铸材料非凡,又得瑶草之精作剑灵,品性定在灵剑之上。照这么看,离苑倒成了炼弟的贵人了。只是瑶草之精这样的上古仙家之物他从何处得来?” “是他从王母娘娘的花园之中得来的。” 尤夏惊叹道,“这个离苑好大本事,我曾在典藏中读到过,上古仙魔道统之争斗得水火不容,他一介魔尊,却入王母花园如入无人之地,当真是神通广大,不得不让人佩服!” 炼缺呵呵笑道,“你要细知了他的性情,定不会觉得奇怪了!”遂将离苑与辰河的过往减去了细枝末节说了一遍,尤夏一旁倾听,不由得对离苑生高看了几分。两人一夜长谈,不觉天光渐亮。到了次日清晨,结清了帐,二人不便再多耽搁,披上斗篷急速朝羽灵门的方向遁去。 途中日夜兼程,一刻不敢停留,终在九日之后赶回了羽灵门外山的那片莽林之中,依着记忆寻到山洞,二人顺利进入了莲洞。到了内室,尤夏大声喊道,“素问前辈,晚辈如约而至,望请相见。”他话音刚落,便被素问招至密室之中。素问的法身仍旧端坐在寒玉床上,神情平静。 炼缺靠近寒玉床,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魂珠,魂珠闪着九色光芒,耀彩斑斓,“前辈,魂珠就在晚辈手中,还须晚辈做什么,请明示。” 素问的声音从虚空之中传来,“二位后生果然福缘深厚,连青鸾这等神鸟也能受你们驱策。你什么也不需要做,请你将魂珠抛向空中,我的元神自会进入。” 炼缺依言抛出魂珠,只见一道黄色流光飞向魂珠,魂珠立时暗淡下来,炼缺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魂珠,便听到魂珠中传来素问那淡如烟尘的声音,“我已进入魂珠,还请小兄弟替我跑一回腿,将我的元神交给我师兄清云子。” 炼缺道,“这是当然,晚辈自当遵从。我也曾受过清云子前辈的恩惠,前辈不必客气,只是我现下要先去归墟一趟,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待我游历五年期满回门之时再替前辈转交魂珠,前辈意下如何?” 素问温和笑道,“这个无妨。眼下既然事情已了,我之前应允你们必有重酬,也该兑现了,两位后生想从我这里得些什么?” 炼缺道,“前辈,晚辈乃上清门弟子,修的无欲法门,平日便要谨守戒心,不得心生贪念,晚辈并不贪图前辈所藏。晚辈当日接下前辈差遣,一是因为晚辈师父常教导晚辈出门行道要与人施惠,助人为本,二是晚辈确实心存私欲,希望前辈能满晚辈一个心愿。” “你有何心愿?” 炼缺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望前辈赐教。我先前经过花厅之时,见过一方莲池,池中冰莲冉冉,想问前辈这冰莲为何能够常开不败?” 素问笑答,“小兄弟想必也有耳闻,这莲洞处在羽灵门外山,原是羽灵门的地界。我当年受伤无意之中来到此地,多年查探,才知这儿原本该是羽灵门创派祖师姑射真人早年清修的洞府,只是不知何故,羽灵门门人都忘了此地的存在。” “姑射真人得道之后,晋为天界雪神,冰莲便是她精心培育得来。冰莲得姑射真人神力,由冰雪所化而成,至清至洁,本就是常开不败之花,只是后人并没有姑射真人这般造化冰雪的能力,流传在外,自然无法目睹其芳容。这莲洞之中的冰莲之所以还能常开不败,乃是因为姑射真人离洞之时运用神力,将水炼化成水之精水玉,埋在了池底,水玉蕴藏了水中的至寒之力,源源不断的供给冰莲所需,便能常开不败了。” 炼缺静心倾听,道,“受教了,多谢前辈指点。晚辈说了当初应承前辈之事就因存有一个心愿,希望前辈能将水玉割让给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素问道,“这本不是我的洞府,你若想要便自取吧,我想姑射真人见后生如此喜爱她培育的莲花,也会十分高兴的,只是,你当真不要我的珍藏了?” “除此之外,晚辈别无所求。” “那位小兄弟呢?”素问问道。 尤夏上前一步,朗声道,“晚辈无甚强求之物,一切凭前辈自处。” 素问颇为赏识二人,笑道,“你也是个无甚贪欲杂念之人,好!好!只是我元神羸弱不堪,回复法身的可能太过微弱,留着这些身外之物也用处不大,你二位对我有相助之恩,那位小兄弟既然一心只求水玉,还望你不要推却,就将我所藏悉数赠与你吧。” 说罢,自魂珠之中传出一道真元传入尤夏识海之中,乃是抹去神念之法,能将器物重新认主。素问道,“法诀我已传授于你,这个储物袋便赠与你了。” 尤夏抬眼一看,空中正飘着一个红色储物袋,他双手接过储物袋,拜了谢。 素问又道,“上清门这位后生,我还有一事要嘱咐你,我的元神寄存在魂珠之中的事情切莫向我师兄以外的人透露,连我姐姐素天也不行。另外,我的法体暂时保存在此处吧,寒玉床乃姑射真人所造,能保法体千年不毁,你知会我师兄,由他过来处理便是。” “我记下了,前辈还有何事吩咐?” 素问道,“暂时无事,我元神羸弱不堪,已无力支撑,这一睡下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你们若无事相问,我便睡下了。” “前辈好生歇着吧。” 二人随后走出密室,尤夏一路看着素问各种收藏,有法器,有阵盘,有护体法衣,特别是一副金蚕丝手套,乃上品灵器,另有一些珍稀灵草和玉简,问道,“炼弟,这些东西,你当真一样不取?你再好好看看!” 炼缺道,“大哥,我在离苑那处已得了不少好处,人不可太过贪心,素问前辈这里的宝物我一份不取,唯独室外莲池中的水玉,还请大哥许我独享。” 尤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一趟浮城之行,炼弟费了颇多心思,我却没帮上什么忙。我知炼弟求取水玉不过为了成全自家师父,华夏仙门,谁人不知墨真人独爱冰莲,你悉数拿去吧,我也伺候不了那等娇贵之花。只是这里宝物甚多,你也取走一些将来做些用处,除了那些珍贵灵草,我将来能做炼丹之用,就不能分给你了。” 炼缺摇摇头,“大哥无需推拒,我足够了,修行日长,不能光靠外力抵御危害,法宝灵器有个趁手的就行,主要还要依靠内在的修行。况且我有了师父赐予的瑶光,前不久又得了帝休,足够多了,大哥毋须与我客气。” 尤夏便不再推辞,盘腿坐下,将素问藏品一一抹去神识刻入自己的神念。 炼缺别过尤夏,走到花厅,跳下莲池。莲池因为水玉之故,异常寒冷。炼缺一心想要取走水玉也顾不得那许多,狠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凭借神识找到水玉埋藏的位置,没想到竟有数十块一尺见方的水玉,他大喜过望,想着回到止水峰后,将水玉埋进莲池,墨云华看到花开定会十分高兴。 池中冰寒透骨,他不敢耽搁,一口气找准了位置,哆嗦着将水玉全部掘了出来放进储物袋中才爬上了岸。这水玉刚进入储物袋,冰莲便迅速枯萎凋零,依着寒气傍生的凌霄花也花败成空,只剩下些杂乱的老旧枯藤垂挂在花厅之上,洞中的温度转眼恢复如初,大好美景瞬息之间落幕,堆砌成一片零落之势,好不惨淡。 待尤夏走过来,洞中美景悉数不在了,只剩下炼缺全身紫红的蜷缩在地面颤抖不已,快失去意识,尤夏忍不住责备道,“炼弟,你叫我说你什么好,池中这样寒冷,你就不能等我来了二人先商议一番?”他将御寒披风盖在炼缺身上,按住炼缺的脉门,往他体内输入真元替他驱逐寒气,消耗了自己四分灵力,炼缺的脸上才见了些血色。 炼缺打着牙战结巴着,“谢……大哥……相……助……” 尤夏怨怒道,“炼弟,我知你对墨真君一片心意,可是遇事莫这样冲动,水玉乃至寒之物,你这样贸贸然下去若是伤了根基岂不是要后悔?难道墨真君见你这个模样就不会伤心啦?” 炼缺想起墨云华,像个孩子似的痴傻着呵呵笑起来,“大哥……我离了师父这么久……心里……想念的紧……一想到能为师父寻到水玉博师父欢心……就不记得那许多后果了……大哥放心,我现下没事了……” 尤夏指着炼缺的鼻子骂道,“那就该害我担心不是?你才离了你师父几天?” 炼缺揉着发红的鼻头,颇为无赖的说道,“大哥何时这么婆妈了,我不是好了吗?我就知道大哥定会及时施以援手,本就无后顾之忧哪。”见尤夏还有怨气,颇有眼色的转移话题,“大哥,你看这边事情已了,我们接下来是去羽灵门的坊市溜溜,还是去归墟寻我爹爹?” “当然是去寻留云前辈,以后游历的日子多了,羽灵门有的是机会去。” 二人意见一致,待恢复过来便不再停留,炼缺向碧瑶发了一封信符,两人直奔了灵蛇岛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受伤了指尖和指甲都破了 打字很费力 所以,和小伙伴们告两天假 周六周末停更,等手上没那么疼了俺再来大伙星期一下午再来看吧 以后打算就定在下午5点半左右更新了哦,对了,定风流这一卷还会有两小节就完了,接下来的卷名,叫“花心动”还是“春心荡”好捏,求个意见俺有个想法,卷名都是取用的词牌名 等俺时间充裕了,打算给每一卷填个词,或许这样高雅的工程要等文章结了,我再好好定稿之后再来做把这两天趁着不用更新,我也好好反思一下大家提给我的建议不说鸟,我的手指碰到键盘都在流血呢真滴应了心血之作的名声啊 疼死我了,哎哟~~~~~~~~~~~~… 第59章 伍拾玖席殊求见 止水峰上,盘坐在石台之上的墨云华心念一动,挥手破开峰外禁制,虚空之中传出他清冽如水的声音,朝山外静候的男子道了声,“进来吧。” 原本被挡在护山阵之外苦苦等候了三个时辰的男子心中一阵欢喜,拾步走入山中。止水峰素来冷肃,山中无一草一木,男子四下打量,心下了然,暗中赞叹如墨真君这般心淡如水,一心向道之人果真全然不在意虚化外相,此处光景倒是合了真君的品性。 男子走了一个时辰,终于登上山顶,看上一眼倒是心生诧异。原来山顶之上与山下迥然不同,多出几分烂漫春、色,两株云桃树相生相依,花开灼灼,清风一扫,卷起了漫天粉红,与他心中的墨真君的性子有些相左。 他才将驻足,就见墨云华从洞府之中徐徐走了出来,十年已过,恍若初见,还是那般飘逸出尘冷如冰清,让人心生想往又不敢靠近。男子欠身周正拜了一礼,温声道,“席殊见过墨真君,十年未见,可还好……” 墨云华抬眸淡扫了宋席殊一眼,道,“甚好。”引手示意宋席殊坐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 宋席殊本有万般言语,这一见了面却不知从哪处说起,心中五味杂陈,随意捡了个座位坐下。当年,大燕城宫变,他因那场纷争断绝了尘世后路,从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衍周国王爷变成了个乡野村夫,万念随风抛去之后,受了墨云华指点拜入了上清门。 宋席殊于临仙居初见墨云华之时就心生仰慕,经受人世变迁之后,向墨云华求来一场仙缘,克服了千辛万苦来到了上清门。他到了上清门之后,才得知修仙之道远不是人世间想得那般容易,原以为只要抛却尘世,凭着自己的聪敏,总能得道,哪知仙道渺渺茫茫,仙门之中许多有志之士历经千年也没能窥见真貌,最后无奈坐化不得不重入轮回。他原本心比天高的性子在这样的打击下暗淡下来,几欲放弃这持戒清修苦闷不堪的日子。 后来,偶然间,他从同门师兄嘴里打听到墨云华,才知墨云华乃修仙界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双百岁之内便修出元婴,又于元婴初期开辟了紫府修出元神,或许会成为华夏大陆第一位飞升仙界之人,远远超出他能想望的境界。他仰慕之余受到不小的鼓舞,这才又重新振奋起来。 宋席殊在外门修行已有六年,堪堪炼气初期的修为。前不久他从阳长老那里探听到墨云华回门的消息,想着这也算是自己来到上清门唯一的故人,欣喜不已,一心琢磨想要来止水峰探访。只是今日不通往时,他二人在门中地位殊异,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元婴真君,且已破开紫府,不日便会参悟出窍的境界,而他自己,还不算正式踏入仙家门槛,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弟子。筑基之事谈何容易,他在阳长老那处测出了自己乃金水双灵根,在上清门这样天才云集之地,勉强只算不落人后罢了。 宋席殊还从阳长老那儿打听了些炼缺在门中的往事,知他刚来外门也曾无依无靠,但是天性聪敏,苦修不辍。虽然在内门大比输给了执事堂长老的侄女,却得墨云华看重,排除其父异议收作亲传弟子。墨云华当日在演武场立誓赠琴之说,宋席殊听得是心潮澎湃,连连艳羡炼缺的好造化,直叹自己晚来了一步。 此回二人再次相见,宋席殊怎能不感慨良多?现下,他已不能如初见时那般毫无负担的称呼墨云华“墨先生”了。彼时他以上位者的身份自居,身份尊贵无比,墨云华师徒二人在他眼里不过江湖术士,称呼一声“先生”已是礼遇,他因倾慕墨云华风采,“先生”二字之中多少带了些个人的情愫。此回,他入了山门,凡尘旧事已是过眼云烟,墨云华却成了自己的师门长辈,再多心意也只能旁落,教他那巧舌善辩的嘴也难以开口…… 墨云华淡淡看过宋席殊一眼,道,“山中岁月静好,你从红尘最繁华处来,需抛却俗念才能静心修行,我观你炼气初期,若想要参加内门大选还需努力。” 对着墨云华不疏不近的态度,宋席殊有些难过。原本,他以为自己进了仙门,总算与墨云华获得了某种程度上的牵系,哪知相见之时,墨云华仍旧淡淡的,不喜不厌,无情无绪,教他的心悬在半空,欲亲近却生怕唐突了,想淡忘却又舍不得,只得无奈的点点头,转个话题道,“我省得,让真君劳心了。真君山中冷清,只剩峰顶还有些颜色,独添了一丝生机。” 墨云华抬头看了眼飘飘簌簌的云桃花,道,“云桃是炼儿钟爱之物,他二十年前亲自从山谷移植过来,并非我栽种。” 宋席殊随手接过一片花瓣,闻着云桃清甜中略显妖娆的花香,道,“原来是炼兄所爱,倒是颇符合炼兄的气质。” 墨云华喝过一口茶,问道,“你在山外侯了三个时辰是有何事要来找我?” 宋席殊闻得此言,眼中现出一丝包藏不住的震惊,敢情他被禁制阻隔在止水峰外的这段时间,墨云华一直知道,可为何偏不在初时放自己进来,是不想相见?还是不喜被扰?他那颗心围着这个问题百转千回,却因自尊无法直面相问,只叹了一声,“罢了罢了……我早知他脾性,若欲与他相交,又有何好患得患失的?”便随机寻了个理由,道,“席殊只是想来征询真君意见,外门山谷之中有一处小院,听闻是炼兄曾经修炼之所,我欲搬去此地长住,不知可否?” 墨云华道,“你若属意便住下,炼儿已随我在止水峰多年,那里便不再属于他了。” 提到炼缺,宋席殊环顾一周,见山顶只有一处洞府,且规模不大,问道,“敢问真君炼兄洞府何处,我既来了,也该去拜会拜会,几年不见怪想他的。” “我深居简出惯了,当初收徒之时并没有为他建造洞府,他便随我一同居住。现下,他仍在外游历,还未回来。” 宋席殊想起当初王府之时,也曾是墨云华提出要与徒儿同住一间小院,道,“炼兄好福气,能得一位师父贴身指点。我来门中这几年,得知仙门洞府都是单独居住,如真君这般疼爱弟子的还是头回听闻。” 墨云华执起茶杯并不接话,顾自喝了起来,他与炼儿的师徒情分并不欲为外人道。 宋席殊见墨云华不欲答话,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掩饰尴尬。他以往一贯秉承君子之风,自诩风流,在王府之中从不自持身份,待人随和,毫无门第偏见,经常与才学并重之士平辈相交,只论风雅学识,品藻山水文章,让人如沐春风,在士林之间风评极好,颇有口碑。他自己却深知,往昔,那皆因他出身贵胄,又颇有才学,才能放□段,随性使然。 可自从与墨云华相见相识以来,才是他人生第一回认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原来这世间真存着这么一位天外仙人与自己差个天高水长,让他望尘莫及,心存再多思量也无用武之地。他除了在原地哀叹自己的渺小,便想不出什么与墨云华亲近的办法。万般寂寞颓然之时只得咬牙苦修,想着有一日争个上游,能与墨云华比肩同行,博佳人青眼相看,到时候才有谈笑风生,引为至交的可能。 墨云华本就寡言,宋席殊心内又有自己的思量,二人便静坐在茶台相看无语,足有半个时辰。 到最后,宋席殊实在有些忍受不住这样的空寂,待得愈久就愈尴尬难受。这与他来之前的设想全然不同,他本以为凭借他往日才学,来到这止水峰定能旁征博引侃侃而谈,借此也好让墨云华对自己增添一分了解,哪知形状这般惨淡,墨云华竟然只言不发,只是喝茶,教他手足无措,失落至极,遂起身道,“真君……我今日唐突造访恐误了你清修,这便离去了……” 墨云华起身相送,从衣袖之中拿出两个白色瓷瓶,道,“这是两瓶辟谷丹,炼儿留下的,一粒效用三十日,你且收着闭关时用。” 宋席殊接过辟谷丹,深深看了眼墨云华,道了谢便往山下走去。他初衷只想一解思念之情,问问墨云华最近过得怎样。方才到了此地,才觉得这些话说出来着实有些可笑,自己凡人寿数几十载却要去关心一个寿数比自己多了几十倍之人过的好不好,他一向自尊,这话如何开得了口? 遂整束了心神,告诫自己当下唯有苦修上进才能有朝一日与墨云华以平辈论交。回到外门,宋席殊将自己的随身物件整理妥当直奔山谷之中那一处幽静小院,院中除了当年那两株被移走的云桃树,一切如常。他走进院中,见院中一方池塘蓝莲正在盛放,地面绿草茵茵,铃兰散发着一丝清幽淡香。院子的东边有一张石桌几个石凳,院墙上一道道剑痕,想必是当年练剑所致。 宋席殊深吸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往后我便在这里住下了,要以炼缺为目标,在大比之时顺利过关,再请求墨先生收我为徒!”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认为做人有一种很可贵的姿态在高处时,他不因身份自满自大,落魄时,也不会自暴自弃这种人,他在人前会有他的傲气,但是那不是骄傲同时,他也会自谦,却不是谦卑 他总是能在人群之中很清醒的看清自己的位置,懂得自省,时刻能够看到自己的不足我觉得这其实是一种很自信的表现,但是其实大部分人都很难做得到,人们往往通过或谦虚或者骄傲或者冷漠或者别的一切姿态来掩饰着内心的卑微我觉得席殊也有人们惯有的这种毛病,又或者说他不是,他是才华的,但是谁叫他遇上了他爱的人倘若你爱上一个不会爱上你的人 这本身其实就是一件很卑微的事情,不是? 所以说,追爱的人姿态本来就是低下的我还满能理解这种心态 谁叫俺是过来人,咩哈哈 第60章 零陆零二寻留云 二十四年前,尤夏炼缺都还只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从上清门前往望海岛花了整整四月的时间,这会儿他们都已筑基后期,途中自然顺利许多,只花了三月便到达了望海岛。两人日夜赶路,不曾停歇,到了望海岛早已是身心俱疲,打算在岛中休整一日再前去灵蛇岛。 似乎冥冥之中便有命定,他二人每相隔二十四年便会来到望海岛当年那个客栈。客栈依旧,只是客栈的东家已由青年小伙变成了耄耋老人。修士修到了筑基,便增加到三百寿数,二十四年对于他们来说便是弹指一挥间,凡人自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此回来到人间地界,见到相同的人,相同的事,炼缺才发觉沧海桑田,转眼成空,随着岁月消散无踪。这家客栈既是他与尤夏因缘际会的开始,也是他们友情的见证,只是不知它还会不会有下一个,下下一个二十四年来见证他二人的神仙岁月。 修仙之道,路途遥遥,艰难险阻不胜枚举,不消说经常有人意外陨落,即便无性命之忧,个人的心志造化皆影响了日后的修行,若跨越不了金丹,三百年一过也只能化作一g黄土,纵然跨过金丹,还有元婴,出窍,雷劫种种,两人是否当真能笑谈人生,看尽沉浮现下还不敢妄言,又如何敢说要携手共闯仙途,做永生永世的兄弟这样的大话?炼缺不由得生出许多喟叹,他想起平日墨云华经常说红尘俗世,一念成空,皆为虚空外相,欲走仙途必先断绝红尘杂念,以免乱了心神。今回,他对这番话终于有些领悟。 尤夏依靠在客栈门廊的立柱旁,想起早年父母双亡,剩下自己孤苦伶仃一人四处流浪受了不少苦,那一夜饥寒交迫,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上天却让他遇上了留云父子,为他指点了一条仙路。那一晚他见到一位极美的男子,宽袍广袖,墨发如瀑,眉目疏朗,神情温柔。 虽然尤夏进了玄丹门之后,已知这世上修仙之人,许多人注重形貌,流传着一些保养秘术,所以仙道之中不论男女鲜少有相貌丑陋者。他见过貌美之人也不知几何,但是留云初见之时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在他心中难有人能够企及。尤夏生得落拓不羁,评断男子向来不以形貌品评,更不喜时常有人用“美”字形容男子,可他觉得留云当得起这个字,留云之美美如玉,美如云,尽现男子温润之气度,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毫无女子的阴柔娇艳。 这二人各自怀揣着心思在客栈歇息一夜,第二日一早才出发。这回,两人为了避过海中妖兽,穿上了素问相赠的隐身斗篷,日夜兼程,半月终是到了灵蛇岛。 灵蛇岛与二十四年前别无二致,岛中林木葱郁,生机盎然。他俩直接飞到峡谷钻进瀑布之中。山洞内,一切被打理得妥妥当当,洞内原先蜿蜒的小溪之上架起了一座紫檀木拱桥,桥边竖立一座精巧亭阁,溪水里有青莲娉婷,与洞壁之上的冰凌花交相辉映,一看便知是碧瑶的手法。 炼缺心下感怀,碧瑶独自在此洞中默默守着留云归来,一等便是十多年,可见情谊之深。他刚思及此处便闻一道清冷女声唤他名字,只见碧瑶从洞府内袅袅挪挪的走来。 尤夏抬头便见一位温柔沉默身形瘦削的女子从内洞之中步出,她神情冷清,眉角眼梢却染上一抹淡淡愁色,让人一看便为之心疼。 “姑姑!”炼缺走上前执起碧瑶的手,关慰道,“你气色不好,莫不是身体有恙,一人独自在这座孤岛上未免太过孤清,你怎不教画晴过来陪你?” 碧瑶浅浅一笑,抚着炼缺的臂膀说道,“炼儿又大了,我观你修为又长进不少,真教姑姑开心,我无妨,只是时常在这归墟寻觅,受了些劳累,不碍事。” 炼缺回头指着尤夏,介绍道,“姑姑,这是我大哥尤夏,他与我和爹爹在望海岛相识,特来助我寻找爹爹。尤夏,这是我碧瑶姑姑,清静派青莲真人,我的眼疾就是姑姑医治好的。” 尤夏恭敬欠身拜了一礼,“见过青莲真人。” 碧瑶虚扶了一把,“进内洞再说吧。” 三人来到内洞,发现碧瑶在洞府之中又独辟了一室以作修行,留云那间卧房仍旧原封不动的小心打理着。三人来到茶室里,碧瑶倒上香茗,幽幽道,“炼儿,我这十多年除却修炼,余下的时间便在归墟的各大小岛屿游荡,至今还未得见留云身影。”她说到此处,神情转暗,“时间越长我心里越发担心,不知留云现下可好……炼儿,是不是我独居太久的缘故……” 炼缺牵挂留云多年,本也是忐忑不安,碧瑶如此一说,愁上心头,“一晃眼四十多年了,这些年一直不得爹爹音讯,姑姑……”炼缺声音不免有些哽咽,“当年爹爹交与你炼制玉髓丸的那一对蛟骨会不会真就是……他的?” 尤夏手中一抖茶杯跌落在地摔个粉碎,追问道,“炼弟,等等!你刚才说的什么,我没明白!” 炼缺眼圈泛红,“当日炼制玉髓丸的药方里有一味药便是千年大蛟之胸骨,这些年一直得不到爹爹的音信,虽他当年说过闭关至少百十载才能出来,可是……我害怕爹爹不忍杀生,最终取下了自己的胸骨替我医病……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往这里想,也不想承认,可是时隔多年杳无音讯,我又不得不往坏处想……” 尤夏头回听闻取骨之说,惊骇得半晌无言,他不敢去想象人还活着的时候动手生生砍下自己的胸骨会是何种苦痛,他见过留云与炼缺的父子情深,也知留云的温柔性情,倘若留云真的这般做了,可还好…… 碧瑶坐在一旁泪眼潸然,“炼儿,快莫这样想,留云……留云他当年不是好好的回了青莲峰看我们了吗,你还记得吗,他那时候好好的,神识清明,并没有大碍是不是?” 炼缺喃喃道,“我记得,我记得,姑姑……爹爹曾答应过我要去上清门看我,定不会食言。就算那副胸骨是从他身上取出,他不是也好好回来了吗,他修行两千年,定有些办法是不是,姑姑?” 碧瑶重重的点点头,“炼儿,留云是个好父亲,他断不忍丢下你独自留在这世上的,眼下我们只是没有寻着他,他一定藏在归墟的某个地方,等着出关与我们相见!” 尤夏连忙附和道,“对!对!对!前辈说的没错,留云前辈是不会舍下炼弟的,我们再出去仔细寻寻,说不得就寻着留云前辈了。” 三人心里都七上八下,只能互相慰藉说些舒心的话。 到了出岛寻人的时刻,炼缺哑声道,“我们三人分头行动,只要见到岛屿,便要上去仔细搜寻!这回,不仅要寻人,若是……若是有幸遇见了海中青蛟……也请大家仔细辨认……” 碧瑶和尤夏点头应允,心中苦楚难以言表,遂闷不吭声的各自离去。 归墟茫茫,海域辽阔,三人仅靠着信符互通消息,一寻就是三年过去。寻父途中,炼缺几欲将随行路上的归墟大小岛屿翻个底朝天却始终不见留云身影,至于青蛟,归墟拢共不知几条,平日大多潜藏在深海底床,若不是它们自行跃出海面,哪是他们这等修为可以窥见的,最终无疾而终,三人皆心神疲惫,只能重返灵蛇岛。 这一回远渡归墟寻留云,尤夏几乎有些丧气了。前一次他随炼缺过来归墟寻人,并不知晓各中内情,单单以为留云不喜打扰迁去了哪个小岛闭关去了,想着日后待他出关总能见上一面,这回听到炼缺说起留云有可能受了重伤,一离去几十载,教他不免往坏处想了。 炼缺是第二个回灵蛇岛的,回岛的途中,他收到了墨云华发来的信符,说游历的五年之期眼看就要到来,催促他回山准备结丹之事了。炼缺满怀心事的进了山洞之中,还不知如何同大家开口,就见到碧瑶侧身坐在茶室之中低低啜泣,心里一阵疼痛,碧瑶于他便是这世上的至亲,他视碧瑶如师如母,见她暗自垂泪,想着这十多年,她必定一人独自等在洞府之中为了留云之事黯然伤神多回,却为了不影响自己的修行历练,信符之中一直装作无事宽慰自己,是自己大意了,没有尽心关心她。 炼缺悄声走上前去,牵起衣袖轻轻拂去碧瑶面上的泪,道,“炼儿愚钝,姑姑这样伤心我却疏忽了。姑姑切莫伤心,以免动摇了心境,若让爹爹知道了,也是不忍的。” “炼儿……”碧瑶哀声道,“姑姑怕是修为难以进境了……” 炼缺惊声道,“姑姑这是何意?” “我这些年……心系留云无法自拔,参不透无欲之道,修为困在金丹中期不能寸进,当年止水峰上我提议要来寻找留云,也是想找到他解了这一块心结,为今之计,我只想快些寻到他……” “姑姑……”炼缺一时不知如何劝解,“你这若是被门中知晓,定有吃不尽的苦头……” 碧瑶抬起头,泪珠连连,“我也是到了今日才知情爱不可自控,根本不受我束缚,若能由我心念却之,我何苦来哉?” “这……” 炼缺话还没说完,尤夏步入洞府,他二人立时停住,碧瑶避过一侧擦干眼泪,此事便不再提起。 三人坐一块沉默许久,各思量各的,心情都不得平复。炼缺终是打破沉默,沉声道,“姑姑,大哥……我与师父的五年之约已经快到了,师父给我发了信符催促我回门准备结丹之事……可是爹爹的下落至今不明,我又放心不下……” 碧瑶回过身劝解道,“炼儿,结丹是大事,不可拖沓,若错过了时机,再行结丹就十分困难了,你爹爹也不想看到你荒废修为,你莫耽搁时间了。” “可是……” 尤夏拍着胸脯道,“炼弟,还有我们呢,你先回去把,这里我和碧瑶前辈还会继续搜寻,一旦得到消息,我们立刻知会你,结丹可是大事,你万不可拿此事当作儿戏。” 炼缺思量一阵,道,“那我便回门中了,这里的事……就拜托姑姑和大哥了,此回我回到止水峰,无论结丹是否成功,都会再过来,届时,我便求来师父那颗避水珠,下到海底去搜寻爹爹的下落,海面上的岛屿就拜托你们搜查了……” 碧瑶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炼儿,你速去吧,我们就留在灵蛇岛继续搜寻剩下的岛屿,你毋须挂心。” 尤夏听闻墨云华那里还有一刻避水珠可以下到海底查探到留云下落,心里一轻,催促道,“炼弟,你早早回去吧,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传信给我便是。我出来历练还不到回师门赴约的日子,先替你寻找些日子。” 炼缺看向碧瑶,问道,“姑姑,我大哥留在此处可还方便?” 碧瑶道,“无妨,就留在此处把,在旁边另辟一座洞府便是。” 三人商议妥当,炼缺拜别了二位直往上清门方向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一时半会儿他们确实找不到留云留云上哪儿去了呢 留个谜底给大家 其实文章里我给出过那个地方的描写 只是炼儿自己恍然错过 他与留云的父子缘分本来就是别人赠送的一方源于点化之恩 一方源于救命之情 因果纠缠在一起,必定会引出很多故事,是吧别急啊,留云会被小炼找到的 第61章 陆拾壹回山见师 炼缺御剑归去,一路风尘仆仆,路过上清门外门也未作停留直奔了止水峰,时隔五年未见,他除却事务日日夜夜惦念墨云华,现下一刻也不愿再多耽搁。 他的飞剑刚落到止水峰云头,止水峰原本华光流溢的护山禁制顿时收了回去,他心头一热,知道是墨云华感知到他回来,提前挥开了禁制。他手中虽有墨云华赐予的止水峰令牌也没来得及用上,待落到顶峰,见墨云华正端坐在云桃树下等着他,奔上前去一步跪下,按住了心绪,道,“师父,弟子历练回来了。” 墨云华将炼缺扶起探入炼缺脉中仔细查探一番,道,“你独行五年,为师观你周身灵力更醇和了些,经脉之中的木灵气几近断绝,该好生准备着闭关之事了。” 墨云华向来最是关心修炼状况,炼缺自然明白,这几年虽然遇事繁多,却一刻不敢放松修炼。自遇到辰河之后,他遵照辰河所授之法用太阴之力灌溉经脉,逼出木灵气,丹田经络之间的木灵气现已只剩零星,结丹是迫在眉睫了。 “谢师父关心,我省得。” 墨云华抬眼看了眼面前人,皱眉道,“你这回回山为何心绪不宁?” 炼缺没料到墨云华这般心细,老实答道,“弟子有一事烦心,我爹爹当年一别归墟,至今仍寻不到他的下落,我这几年又去了归墟找寻,仍旧是无疾而终,万分牵挂,不知他如今可还好。” “你父亲许是闭关未出。” “我先前也如是想,只是种种因由让我不得不担心,师父可否替我测算一回我爹爹现下所在何处。” 墨云华闻言道,“为师既不知他生辰八字,也不知他命格,无法测算到他。” 炼缺丧气道,“这个弟子也不知,爹爹从未和我提过这个。” 墨云华安抚道,“寻你父亲之事日后再想别的办法,为今你筑基圆满,该先冲击金丹,只有修为更上一层楼,寻到你父亲的可能才更大一些。” “我只是担心这些年不见我爹踪影,恐他当日为了救我伤及自身,取了自己的胸骨为我炼药……他原本就授我五百年真元替我化解魔气,损耗颇多,若果真如此,我怕他……” “你这样伤情动绪除了扰乱心境,又有何用?”墨云华自幼便养在门中修习无欲之道,在他心中,亲情与这世间的万千情系一般只是天道降下的一场因缘际会,顺其自然,无须强求,是以,他与赤松老祖的父子关系处的十分平淡。他觉得,若有一日,他早亡,或者他父亲先他一步离去,只道是此生父子情缘已尽,毋须太多忧伤,强留这段情分只会陷入心魔无法自拔。若父子情缘不断,他亦不会挣脱此段关系,只安守本心便是。 且自他领悟了推演的神通之后,更觉出人的命运与自身的天理命格息息相关,他曾多次测算过炼缺的命盘,发现炼缺命宫凶险,一生灾难颇多,若能控制欲念或许还能躲过一些灾劫,倘若任由性子驱策,定会灾祸缠身,所以一心想要劝导炼缺控制心神以求得自身安稳,这才对炼缺寻父之事颇为冷淡。 只是这会儿见炼缺一脸忧思,原本想要喝斥告诫一番,心中又有些不忍。他从未安慰过他人,有些无措的走近炼缺身旁,轻拍炼缺的后背,缓声道,“炼儿,你也毋须太过忧心,为师替你测算过,你紫微星垣的父母宫星象稳定并无大凶之兆,为师料定你父亲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先安下心来,待修行更上一层楼再去好好寻找他罢。” 炼缺知墨云华从不说诳语,并不会因为一味安抚说些无用之话,此番叫他放心定然是能确信留云没有性命之忧。心想着,只要尽快提高修为,届时若有能力与深海妖兽搏击一二,再借了避水珠自行潜入深海之中查探一番,说不定就能寻到。 他也知晓墨云华素来冷僻,待赤松子也少有温言软语。墨云华虽掌握了演算天命的神通,这些年却从不为自己推算,他常说若无欲无求,则当顺其自然,推测气运只是心中仍有些放不下的执念。此回,墨云华若不是太过关心,断然不会自行测算留云之事,想到此,炼缺心中感念颇多,道,“多谢师父关心,弟子让师父烦忧了,这回定会放下心思,早日结成金丹。” 墨云华道,“修行之事切莫急躁,为师观你心思纯粹通透,易喜易悲,这般伤神扰了心性,便不好。日后该学会控制心神才不至于走火入魔,你父子缘分既是上天降下的一道福祉,你好生珍惜便是,若此生缘分已尽,你也要顺应天理,莫太过心伤。” 炼缺点点头,他心知自己做不到这般境界,此刻却不想拂逆了墨云华,想起西域所遇之事,便转过话题细细说了一遍。 一提起西域之事,墨云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炼儿,为师对仙魔道统之分不欲评断,虽无不喜,但修魔之人大多随心所欲,这等习性对清修十分不益,也不欲过多交往。门中清规戒律颇多,你这样大剌剌的与重黎魔尊交往并不是一件好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必惹火上身。日后还需与他保持些距离才是。” 炼缺辩解道,“师父,离苑与我相交,并不涉及身份,只是意气相投,且他与辰河有一段相交情分,我承了辰河相授功法之恩,自不好与他交恶。”炼缺拿出当日离苑炼制的帝休剑,“师父,承离苑相助,我已领悟了《飘零剑法》的第一境了。” 墨云华不欲再谈离苑,接过帝休细细打量了一番,沉思良久道,“帝休,上古神木,食之忘忧,得此木铸剑是你的机缘,好生留着吧……” “师父,我还有一事,我在北域羽灵门外山的一个山洞遇见了清云子前辈的师妹,她有样东西托我送给清云子前辈。” 墨云华道,“百年前玄水宫中发生了一些变故,清云子前辈便脱离了掌门之位四处云游,你若贸然去玄水宫也寻不到他,你先替他保存着吧,为师去请父亲给他发个信符,若得了他的回信再见他不迟。” “是,”炼缺收好了那颗魂珠,心中颇多烦扰之事,在见了墨云华之后皆一一淡化了,连留云之事也因墨云华劝解安心了不少,这才能沉定心神好生端详日夜想念的师父。 这几年虽有好友至亲相伴,炼缺却时常想起墨云华,此回见到,见墨云华神情沉静气质淡然,修为似乎又精深了些,十分高兴。以往二人还不是师徒之时,只有墨云华主动来到山谷小院时,他们才能见上一面,那时他心中惶恐大过惊喜,从不敢抬头直视,生怕冒犯了墨云华,如今二十多年相伴左右,他渐渐发觉了墨云华性子清冷,对自己却颇为爱护,虽言语不多,两人却生出了许多默契,无意之间多了许多亲近之意,暖声道,“师父,这五年我虽游历在外,心中却时常想念在止水峰有师父陪伴的日子。” 墨云华一怔,“在外毋须挂念为师,顾好自己便是。” 炼缺哪能不知墨云华这是在关心自己,挨着墨云华的衣袖,温声问道,“师父这几年过得可好?” “照常如一……” “那弟子便放心了。师父,当日衍周国的王爷可否真入了我上清门?” “嗯,正住在你曾住过的山谷小院之中。” 炼缺讶然道,“住我院中?师父去看过他?” 墨云华淡声道,“不曾去过,是他来止水峰提过此事。” “哦……” “你还有何事?” “弟子无事了,”炼缺摇着头,“弟子还欲去文师伯那处拜访一遭。”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你去吧,入夜前需得回来,文师兄那处还有个女弟子,你在他那处拖延太久,恐人不便。” “知道了,师父。”说罢,炼缺御剑去了玉竹峰。 文浩然此回闭关才出,他新进元婴真君十几年,为了稳定境界修炼神通,时常闭关一两年以作修炼。当年收下管天韵,本是为了替师父与师弟解围,打算收下做个关门弟子,心情好时便教上一二。但管天韵聪慧灵敏,性情敦厚大方,在演武场那场拜师礼上遭遇的心结到了玉竹峰不久便开解了,一心一意侍奉恩师,平日修炼亦十分刻苦。文浩然本是个心性开阔性情随和之人,虽然对管平涛在门中争权夺势有些不喜,对管天韵却颇为喜爱,时长日久,师徒情分便亲近起来。 文浩然性情随和,玉竹峰常年不设护山壁罩,只因他是赤松老祖座下亲传弟子,赤松子当年犯下情戒被罚关入问心池,门中之人大多避讳,与他十分生分,倒让他图了个清静。 炼缺上到玉竹峰,朗声道,“文师伯,师侄炼缺上门拜访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着皂纱袍的男子笑语盈盈的从洞府之中走了出来,身后跟随着管天韵。 “见过文师伯,见过管师姐。” “坐!”文浩然随手招呼着,“许久不见了,修为长进不少,我记得那年门内大比,你比天韵还差了许多,此回得见,竟超过她了,还是你师父教导有方啊。” 炼缺道,“师姐天资聪颖,既已筑基后期,又有师伯教导,不日定能结成金丹。” 文浩然笑道,“天韵,你要更加努力了。” 管天韵颔首,“徒儿知道。” 炼缺从储物袋中将离苑那次赠送的一坛美酒拿出,“这是我历练之时,一位酷爱美酒的友人相赠,酒乃他亲自酿造,芳香醇美,我特意带来送给师伯。” 这酒一现面便香气震荡,飘出一阵迷醉的芬芳,文浩然接过酒坛,大为高兴,“你师父不喜饮酒,倒是便宜我了!” “师伯喜欢就好。” 文浩然非常喜爱这个师侄,待他如同自己的弟子,言语间不觉多了几分关切,“你这回出门历练,长进不少吧。云师弟虽不善言辞,对你却十分关心,我去过止水峰几回,每次见他时,他都在掐指测算你在外的安危,你心思通敏,但感情太多外放,恐七情伤神,坏了修为,平日还是要多加淬炼心志,莫让师弟牵挂。” “我省得了,谢师伯提点。” “此回回来是准备闭关了吗?” “嗯,我筑基圆满,历练多时,已经到了结丹的时候了。” “结丹之事你师父自会提点,我不多说。只是修仙之路,道阻且长,我观你面有忧虑之色,还是该放下心思,静心守神,心中莫要有太多牵挂才好。” 炼缺点点头,“谢师伯,我自会努力做到。” “那便好,喝茶吧,这是你师姐亲自炒制的灵茶,味道不错!” 二人在茶桌前相谈甚欢,管天韵随侍在侧,十分和谐。 到了日落时分,炼缺起身告辞,回到了止水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 剩下的一章差不多五点半左右啊 改得我是抓首挠腮 总之发文之前各种惶恐和不满意 现在还是 最后,很阿q的说服了自己 就这么吧,行文不当的地方请替我指出来,我去改,谢谢 第62章 陆拾贰同眠初动 墨云华在琴室抚琴,这些年他参悟长琴乐道已有了初步的领悟。这位上古乐神通过音律对天道的演化十分精妙,他寄情于山水,以天地星辰为乐章,通过歌咏万物演化之规则来歌咏天道,做曲四章,每章各摘录九首,上九天,下黄泉,万事万物皆被他的音韵囊括其间,对战之时,当他弹奏到敌人所属之曲例时,则会被他曲中所悟的天道法则克制,是以战力非凡。 墨云华所持的这枚玉简之中所刻录的两章乃“伏魔”、“诵星”,是辰河当年在星染膝下所习的两个乐章,第一个乐章用作对战魔族之时,杀力极大,专以圈禁魔神之外力;另一个乐章则是在对敌之时,通过音律引动空中星辰布下阵法,诡谲多变。 炼缺一回到石室,便听闻墨云华弹奏“诵星”之中的第二曲,《天狼》。天狼为北天最亮之星,好杀伐,曲中音律波荡起伏,节奏急促,被墨云华弹奏得金戈铁马,烟尘滚滚。炼缺炼神已久,又熟知此曲,却仍不免陷入了此曲幻境之中,晃神之间被带到了上古涿鹿之战的战场,兵戈铁骑,天昏地暗,战神蚩尤人身牛蹄,四目六手,六手分别持有刀、斧、枪、棒、戈、戟,铜头铁额,刀枪不入,杀得浴血遍身,形貌骇人。 炼缺圈在幻阵之中心神俱慑,被蚩尤气势震荡得真元翻滚,只能紧守心神不被曲中金鸣之声所扰,他忍住疼痛从丹田之中取出瑶光,与墨云华之曲相迎相击,奏的乃是“诵星”第八曲《勾陈》。 勾陈星,统御万雷,下有白虎,禀西方之金,为凶恶刚猛之神。性好杀,司兵戈争斗,杀伐病死。炼缺用此曲克制《天狼》,是为以刚克刚。只是他悟性虽好,境界却比墨云华差了许多,弹拨挑勾之间少了些天地真灵,《勾陈》位列第八曲,就战力而言,比《天狼》强了许多,炼缺却用尽全力才勉强与墨云华对上,劈开了幻境,得以还心神安宁。 墨云华本是抚琴自娱,见弟子进入室内,竟然挣脱了幻境,与他相争一二,便有意考校。瑶光与桐皇在对战之中,灵光闪逝,扶桑二木虽同根并蒂相生相伴,皆为极阳之木,却也分主次,瑶光在对战桐皇时,气势竟渐弱了下去,虽然《勾陈》曲境本是天雷浩荡,震天动地,却无法撼动墨云华之分毫,墨云华身在《天狼》构建的域之中,闲适安然毫不费力。 一曲奏罢,炼缺已是大汗淋漓,全身湿透。墨云华放下桐皇,走至炼缺身边道,“你长进不少,竟能领悟《勾陈》意境。” “与师父还相距甚远。”炼缺想起自己与墨云华的差距不免轻叹了一口气,他虽然时常说着要比肩同行,做起来实则困难。 墨云华道,“来日方长切莫心急求成,音乐之道精妙非常,需悟性灵性,还需人生阅历和心境,非一日能成。你才回来,想是累了,先去净身沐浴。” 待炼缺洗净换了身清爽衣衫进入石室,墨云华已经入定许久了。炼缺不忍打搅,便拾了个蒲垫坐在石台下静静看着墨云华,心道,师父闭着眼时倒是少了些冷清,多了一分亲切恬淡。也只有这时,炼缺才敢这样放肆的观察着墨云华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特别是那眉间的一点朱砂,与墨云华的清冷相配,竟有种绝尘傲物的凛然气质,让炼缺忍不住往返流连,只觉得极美。 谁想墨云华突然睁开双眼,问道,“炼儿,你这样看着为师作甚?” 炼缺掩饰不住的意乱,胡乱答道,“师父……眉间朱砂从哪处来?” “听我父亲说自我母亲那遗传,我母亲眉尾也有一点。” “想必师祖母定是个绝色吧。”炼缺话一出口便觉得太过轻浮,马上改口道,“弟子毫无轻薄之意,只是……只是……觉得师父容貌生得极美,所以想……” 墨云华不悦道,“你和魔人相处几日言语便这样轻浮了,魔修看重色相乃是为了修欲相欢,你学道这些逞口舌快活作甚!” 炼缺面色一红,低着头道,“弟子知错了。” 墨云华不欲多说,道,“到石台上来吧。” 炼缺随即翻身上了石台,央求道,“师父,我今日才回来,途中奔波,不欲打坐,今夜想睡上一晚。” 墨云华手一挥将石台旁边立着的檀木柜中的素锦掐丝被铺在台面上,道,“你睡吧。” 炼缺迅速脱下外袍钻进被中,斗着胆又问了一回,“师父,这二十多年弟子与师父日夜相伴,早已习惯了师父就在身边,这五年游历在外好生不习惯,今次回来,难得清闲,师父今夜陪我同眠一晚,可好?” 墨云华望了炼缺一眼,见那一双清亮眸子满含期冀又带着一丝胆怯,念及炼缺当年在止水峰做剑童时,因自己冷淡不言便束手束脚,时常以如此眼神看向自己。墨云华心想着,那时候,炼缺还只是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孩子啊,将自己看得高高在上,亲近之心自然不敢表露丝毫,这二十多年的相伴,炼缺也长大了,不再生分了,自己虽然时常告诫着要抛开情念,可再次触到这样的眼神,墨云华却忍不住软下心来,默不作声褪下了外衣掀开锦被,依言平躺在石台上。 炼缺不曾想到墨云华竟然顺遂了自己,暗自惊喜,轻巧回了一句,“谢师父。” “睡吧。”墨云华中指一弹一道劲力扑灭了烛火,便阖了眼。 在寂静黑暗之中,二人呼吸交错,锦被包裹着二人的身体渐渐浮起一丝暖融,将炼缺从身到心都温热了。他小心翼翼按捺下心中的余喜,尽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生怕一个不甚打搅到了墨云华。 在这寂静之中,炼缺仿佛能听闻自己与墨云华的心跳,此起彼伏,一唱一和,他的心跳不知何故竟比往日要跳得快上一分,似乎有一道压抑不住的情绪从这黑暗之中绵延滋长慢慢生发,开成一朵温柔丝絮盘绕安插在了他的心间,丝丝绕绕的撩拨着心房,让他心痒,可具体是个什么情绪他自己也拿捏不住。 炼缺这般意动,总觉得该做些什么才能止住那阵心痒,忍不住悄悄挪动了身子,好让自己离墨云华更近些,可只是这样仍觉得不够,只想近些!更近些!再近些!他忍不住伸出了右手在锦被之下轻轻游移,朝着墨云华慢慢靠近,直到触碰到墨云华中衣绵软的衣料才猛地收住,犹豫好一阵终是不敢再近了,轻吁了口气,忍住了心动只轻轻牵住墨云华中衣的衣袖,当下心神猛的一荡,仿若牵住了墨云华的手一样,那股淡冽温凉的气息随着墨云华的衣袖瞬间游遍了他的周身,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心间的痕痒这才止住了。 暗夜里,炼缺忍住声张着嘴偷笑了一把,发觉不妙,连忙收束了心神,不敢让墨云华瞧见那些异状。他也不敢再多靠近一分,以免墨云华不喜。只好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牵住中衣的一角,让心绪在暗喜与平静之间交错往返。 墨云华神识异常敏锐,怎会不知身边弟子的状况?他寡情寡性一百多年,身边毫无亲近之人,更别说有一日有人要与他共被同眠,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此刻他身躺在被中,默默感受着弟子那些看似幼稚又有些孩童玩性的行为,常年古井不波的内心竟因为这一个暗牵衣袖的小动作泛起一丝细纹,寂黑之中淡淡扬起了嘴角,对弟子的宽容又添上一分。他忍住了不动,不愿打断了炼缺的小行为而生出尴尬,想着待炼缺睡着之后再抽回衣角便是。 哪知炼缺始终不曾放下墨云华的衣角,二人便这样默默不动暗自咬着一口劲,竟都是一夜无眠。 待到天明,墨云华心中五味陈杂,他不知自己为何因为不忍识破炼缺,竟然忍了一个晚上不动不眠。他自幼修习的便是无欲之道,戒除的是这世间的一切情念,亲情,友情,爱情,自然也有师徒之情。在他看来,只有心中戒情,才能忘情,修到太上忘情之境界。墨云华一直笃定自己内心无情无爱,不喜不忧,可昨夜却因为那样一件小事烦动心情忍了一个晚上,不免心念道,还是修为不够…… 炼缺此刻截然不同,他只觉得这一晚是他活到如今最静谧安恬的一夜,无奈时间飞走,天光渐亮,为了不让墨云华发现,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安分老实的闭了眼假寐,直到墨云华起身离去,他才蜷着身子侧过头躲在被窝里轻笑起来。 不想墨云华竟转身走回来,冷声道,“你既然不睡,便赶紧起来!” “哦……”炼缺老老实实翻身起来,暗道,“师父今日言语这般冷淡,莫不是知道昨夜之事了,我该做何解释才妥当。他左右思度都觉不妥,最后干脆放弃了挣扎,待墨云华问起便老老实实回答了。” 哪知他走出洞府,见到墨云华神色平静,并无追根究底的意思,又觉得自己小人了。 墨云华一手握着经书细看,一边喝着茶,炼缺坐在他身边,想起了储物袋中的水玉,急忙掏出来,“师父,你看!” 水玉从储物袋中抖落到茶台上,杯盏瞬时被冻裂,顷刻之间,整个止水峰上霜降三尺,比往日又冷上许多倍,炼缺忍不住瑟缩起来。 “来我身边!”墨云华将炼缺拉到身边,挥开一处防身壁罩,“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多水玉?” 炼缺道,“我替素问前辈做了一件事,这是回报之物。素问前辈的藏身洞府因为有这水玉,冰莲便可常开不败,我想着师父独爱此莲,便求来了此物。师父也知水玉来历?” 墨云华点点头,“冰莲乃姑射真人亲自培植,必须借用水玉才能常开不败。水玉乃水之精,姑射真人为上古雪神,水玉是她用自身神力淬炼得出,世间除了真人之外,寻常人并见不到此物,所以说冰莲难植。你既是在羽灵门外门的洞府见到水玉,那间洞府说不定便是姑射真人曾经清修之处,有水玉和冰莲也不足为奇了。” “师父喜欢么?” “嗯……” 炼缺欢喜道,“那我就高兴了,师父还是快将水玉放进莲池中吧!” 墨云华默念法诀,将莲池之中的塘泥抬高至半空,随后轻吹一口气,数十块水玉纷纷落进莲池底部,再念出一个“收”字,塘泥便安放在水玉之上。冰莲得了水玉精气,纷纷抽出嫩芽,荷叶疯长,不多时便铺满整个莲池,再过了半盏功夫,冰莲悉数盛开,亭亭玉立,莲香飘渺,为止水峰添上一丝高洁神妙之气。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真是改了又改 希望尽量细腻,尽量能侧动人心,不过好不好还是大家说了算征求了大家的意见,用的花心动做卷名懂我的意思伐? 呵呵,小闷骚了一把 对得起昨天调戏桃子mm 今日双更,因为俺明天有事 没办法改文,更文,所以提前发出来 也因为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大家一块跟着我小闷骚呵呵,明天不用来了哈,后天下午再来 第63章 陆拾叁众星临世 师徒二人皆没料到水玉竟如此奇妙,只留片刻便催生了冰莲,以往止水峰想要观赏冰莲盛放,须精心伺养,守得十年才见花开,如今往后却能随时欣赏,大大满足了墨云华爱莲之心。炼缺为此颇为满足,道,“当年师父不弃,收弟子做徒儿,过了这些年,弟子终于也为师父做了第一件事。” 墨云华淡声道,道,“仅此一回,以后不必为了为师喜好大动干戈,以免生出事端。” 炼缺急声道,“师父悉心教导照顾弟子这么多年,弟子怎能不作报偿?” 墨云华正色道,“为师知你心意,只是修道之人讲求心境顺和,你如此动用心思刻意为之,坏了心境,倒是得不偿失了。炼儿,为师收你做徒,自会顺应本心尽教导之责,你不必太过感怀……你这几天好好准备,过几日准备闭关。” 炼缺无奈应允,给远在归墟的碧瑶和尤夏去了一封信符,将墨云华推演的结果细说了一遍,便准备结丹之事。 闭关在即,墨云华将炼缺唤到身边仔细嘱咐了结丹事宜,结丹与冲击筑基时一样,皆需将体内的真元不断压缩汇聚成一点,拓宽经脉。此时,丹田之内的元液会因为不断紧缩最后由液态转化成固态,浓缩成一粒丹丸,化作修士的内丹。墨云华简略介绍一遍之后又反复叮嘱炼缺结丹之事切莫心急,必须将经脉拓宽到极致,之后才能将天地之间引动的灵气全部吸纳进经脉压缩元液,若是没有打稳基础忙于结丹,恐后力不济境界不稳,初结成的金丹则会有碎裂的可能。 炼缺将墨云华的嘱咐牢记在心,又仔细琢磨了一阵直至消化才步入石室打坐入定。结丹不比筑基,如若不能成功,全身修为则毁于一旦,再想要重新开始,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墨云华对此十分重视,他不仅加强了止水峰的护山壁界防止有人途经打扰,自己还守在石室旁的琴房里,替炼缺护法。 炼缺入定之后,首先调动丹田之力,将体内剩余的零星一点木灵气尽数驱除。辰河所授的法诀便是要引动太阴之力,将木灵气围堵起来驱散出体内。他按照辰河所授功法修炼,历时十几年才将体内的木灵气尽数驱逐,虽然当年辰河传授功法时说过修炼此套功法,十年之内必助他结丹,可修炼毕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之事,个人资质,天时地利等等都有影响,炼缺多花了四年多的时间才除尽木灵气走到筑基圆满的境界,相较于同期修士已为难得了。 待他体内的木灵气尽数消散之时正逢满月当空,太阴之力长驱直入,受他的功法牵引,一股脑从石室的窗口奔涌进来,将他包裹在银辉之中。经过多年淬炼,炼缺体内已是冰晶无暇,毫无杂质,此刻一股浩荡纯净的清凉气息走遍全身,带来一阵说不出的欢愉之感,他忍不住连连发出细碎的叹息。再度内视体内,一点细微的灵波震荡都能被他察觉,周身经络,分毫毕现,充盈着银色的灵元,隐伏着一股磅礴纯净的力量,这已经是一具纯粹的太阴之身了。 炼缺不知,若在两万余年前,他得了这么一具太阴之身,定会被人认为是天上星辰降世,大有一番造化作为。须知,太阴之力并不是寻常修仙之人能够凭空修来的。早在盘古开天地之时,天地二分,混沌初判,阴阳分明,三气化作三清,传业授道,所授的便是五行灵气,修至金仙,飞升天界,得引仙灵之气,至于太阴这样的天地先天灵气,则为星辰所有,极为难得。 空中星辰,大多为上古神明所化,若入了轮回降世为人,则带着先天的太阴之力淬炼身体,修为道行自是非凡。炼缺的这一番际遇实属羡煞旁人,只是现今华夏大陆已被仙界抛弃,已无人再知晓太阴包含的这些因果。 那些被牵引过来的太阴之力很快汇聚在炼缺的周身,如潮汐涌动,一层层拍打着他的经脉。这感觉十分奇妙,炼缺察觉不出一丝的痛苦疼痛,与他筑基时冲刷经脉苦不堪言的感受不可同日而语,此刻,他只觉得那股浩荡灵气绵绵不绝,又温柔娴静,在不知不觉之中扩充填塞着自己的经脉,毫无苦痛。 这大概便是辰河所说的太阴之力的好处吧,炼缺暗想。既如此,他索性放开了神识,任由功法引动真元拓宽经脉。日夜轮转,夜里,他的经脉自动吸引太阴之力填塞经脉,白天,则利用夜里吸纳的灵元拓宽脉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过程足足耗费了三年之久,他才感觉到自己已经触到了一个极致,无法再在此境界之内有所增进,此时再查探自己的经脉,竟比闭关前整整宽了一倍有余,经脉之内真元滚滚,裹挟着一股浩荡沉静之力。 他拓宽经脉的过程比常人多出了两年的时间,可见平日积累之深厚。一切就绪,已触到了冲击结丹的时机,炼缺整顿了心神,五心问天,将自己入山修行四十多年的每一个细节放在心间仔细叩门,思度自省,考问道心。这些年,他苦修不辍,从不敢有半点松懈,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得证天道,修成仙身。为了结丹,他足足做了三十年准备,为的便是此刻一击,若是一击成功,他必将继续前行绝不半途而废,若此回失败,他也要从头来过,绝不轻言放弃。 有了这样周全的思虑,他的心境比往日更平缓了些,信念更为坚韧。随之轻吐一口浊气,心神沉入丹田,见丹田之内星云密布,灵元荡荡,蓄积了力量引动周身灵元朝丹田之中猛地撞击,元液被撞击得翻腾不止,在巨大的压力之下似乎发出厉喝声。 炼缺不疾不徐,他想要成功,也不惧怕失败。眼下,若想要结成金丹,就必须冲破这层壁障。他将所有存蓄在体内的太阴之力悉数引致丹田内,丹田被涨得满满的,如同气泡,灵元裹住了丹田,一次次用力的挤压。 最初,这力度十分不好拿捏,用力过轻毫无作用,用力过甚又恐伤及丹田。炼缺小心摸索,一遍又一遍的锤炼丹田的忍受力,待丹田足够坚强时,便拿出最大的气力压缩丹田,这样类似于自伤的举动需要巨大的毅力,因为剧痛难当。一般人,若体内灵力薄弱些,或许几十个来回便结成金丹来,可炼缺的身体被太阴之力浇灌过,力量磅礴,来来回回几百次之后,丹田中的元液仅仅比先前少了一半,若要结丹,还需努力。 一来二往,他青衫湿透,神识晃荡,强烈的疼痛令他全身的肌肉牵扯纠结发出淡青色,嘴唇被他咬破,嘴角溢出鲜血,显得有些颓丧。墨云华见状,忍不住担忧起来,可炼缺正在关键时刻,他无法前去相助,也不能打搅,只得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炼缺的状况,一刻不敢挪动,头一回感到了紧张。可心情愈紧张时间也越缓慢,如同粘滞了一般,一分一秒拖着从他眼前爬走,他那余波未静的心上又再添上一丝焦躁。 炼缺晃神也不过数秒时间,他意志坚定,即便挨了这么多痛苦也没有望而却步,反倒从心底激发了一股征服的欲望。待缓过了神,他接着挤压自己的丹田,催动真元制造一波又一波的痛苦,如此反反复复足有一千多回,那层阻隔在前的壁罩终于“嘭”一声碎裂了,就见丹田内躺着一枚足有半个拳头大的银色丹丸,散发的温润柔和的光芒。 丹成之时,四周得了感应,东边袭来一阵强风,原本白日当空的朗朗晴空骤然间如天狗食日般遮天蔽日,大地陷入一片虚黑,炼缺此时若身在洞府之外,定会觉得如同身临离苑的虚空当中。 突发异象,上清门清修的弟子悉数步出洞府,见这怪状忍不住心生讶异,往常来说,天生异象定是有人进境的显兆,可这回既无祥云,也无雷雨,却来了个天狗食日,华夏从未有此传闻,皆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境界的修为。 暗夜还在慢慢绵延,待整个合虚山脉深陷黑暗之中时,苍穹之上突然划出一道雪亮银河,从天际衍发奔流向西,漫天星斗密布,星辉冉冉,二十八宫星象图在苍穹之上熠熠生光,显示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象图,三垣居中,紫微垣格外显耀,紫微星居于正中心,闪烁灼灼白华,众星时隐时现,照亮天际,仿若天河下界,妙不可言。 如此奇景华夏大陆两万年来从未听闻,大家纷纷猜测是不是有人已经功德圆满即将飞升天界了,否则为何现出众星临世的天象? 墨云华感到异动也走出了洞府,观看炼缺的结丹天象。他早些年便知晓了炼缺与星染的一些牵连,与今日异象佐证,作实了炼缺乃紫薇天尊托世的想法,不免感慨良多。 炼缺身在石室中,虽金丹初成,境界却异常稳固。他识海上方那些密密倾轧的星云此刻又增多了一些,想起辰河曾说过的话,炼缺决定试一试。他聚集了神念,将识海上的星云统统收束起来,那些星云被收束聚拢之后便在他的念力之下化作一把紫色的星云炼制的大刀。 “此刻便是我验明真身的时候了!”炼缺暗自道。他身怀身世之谜,到了现今仍云山雾罩,看不真切,他到底是星染托生还是辰河托生,只待劈开了紫府,一看便知! 炼缺不愿被他人的天魂控制,默默寄望着紫府之中不会出现星染的天魂。这么多年,他虽一心想要追上墨云华,却从不向往借天界神祗转世之力平步青云,他坚信依靠自己的执着和努力,有朝一日定能位列仙班。这世上还有太多他不可放弃之情愫,他的亲人,他的朋友,还有他的……师父,皆不能忘却背弃,怎能轻易让人操控自己的神魂? 那把紫色星云刀横亘在识海上端,被炼缺的神识操控着,炼缺默念辰河所授的法诀,心一横,用尽最大的力气朝识海上方的中心劈砍过去,挥刀过后,星云尽皆消散,脑中轰鸣不绝,余声阵阵,待清静了,识海之上慢慢显现出紫府的形状。炼缺忐忑不安的朝紫府之中探去,只见一具有些飘渺的元神存于此处,因为还未练就元婴,这元神看起来仍十分虚淡,炼缺凭借直觉便知这是他自己的元神,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他这才定下心来,大喜道,“我果不是星染转世托生,如此看来,确实是辰河弄错了!” 他心中大定,带动真元周游了三十六个大周天之后便从入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更新好像一直很不规律作者君因为身体原因往返医院 加之不能久坐,总之各种痛苦,不想多说和大家说一下,这半个多月 也许要隔一天一更 俺晚上现在连睡觉都只能趴着 各种苦逼难受 望大家谅解,等好一些了,还是会每天日更的就当我请假,暂定隔日更新一章好么 说回文章,写到这里 情绪上两位主角都有一点小浮动了 因为我自己很萌天长日久不知不觉爱上的戏码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总觉得云华的爱应该是这样,想写爱的责任和担当,还有包容只是笔力所限 好多想要表达的我没能说出来,说明白如此,我更珍惜那些懂了我的童鞋 真滴,俺很感动 虽然我的文好冷,嘿嘿,可是那些支持我的童鞋我真的默默在心里感动着…… 大妈一表达出来就有点恶寒了~~~~~~~~~~~~~~~ 第64章 陆拾肆赏赐落空 炼缺步出石室,见墨云华向他招手,才刚压下的满心欢喜此刻又雀跃起来,只想与面前人好生分享。墨云华执起炼缺的手腕,探入一道真元进到丹田之内,见到那颗比常人大了一倍的银色丹丸,眸色微暖,道,“炼儿,为师观你状况,必能在大道上走得长远,往后要更加刻苦才是。” 墨云华单水灵根,又因其常年戒欲清修,体内真元清冽温凉,以往炼缺身具木灵气之时,每每感受到这股清冽之气便觉心田隽爽,周身舒泰。此回他得太阴之力淬身之后,因自身灵气本就沉静,墨云华的真元游走在他体内时,再无法感受到墨云华真元的不同,反倒有种水、乳、交、融,自成一体的奇妙感觉。他这般想,面色就有些红,怔忡之间竟痴痴地望着墨云华,如同失了魂一般。 墨云华的真元顺着炼缺的经脉周流来到识海,刚一探入便轻呼道,“炼儿,你紫府破开了?” 旋即撤下真元移开了手,微恼道,“你怎不事先说明,若为师大意,岂不要伤及你?” 炼缺紫府初开,还十分脆弱,若冒然触探,一个不好便会伤及元神。炼缺对此倒是毫不在意,狡黠笑道,“就是为了给师父一个惊喜,我先前才故意瞒着不说。我必是全心全意信任师父,相信师父定会小心翼翼替我查探,才敢这么做,师父莫要生气了。”见墨云华仍不作声,炼缺探着脑袋笑眯眯道,“师父,徒儿还有一件喜事未来得及禀告――我先前劈开紫府,并没有在紫府里发现星染前辈的天魂,想是辰河误会了,我与前辈并无前世牵连。往后,我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操控,可以安心做师父的徒弟了。” “哦?”墨云华疑惑道,“为师观你的结丹天象有万星现于空中,若与紫薇天尊没有关联,你这结丹的天象便有些难解了。” 炼缺并不纠结于结丹天象,只要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被他人操控神魂失了意念,这些异象倒不值得他大惊小怪。 师徒二人还在叙话,虚空之中现出一人,乃执事堂长老管平涛,他手执一道法旨,神情冷淡,大声念道,“上清门止水峰云华真君座下弟子炼缺,近年苦修不辍,于今日结成金丹,依照本门祖制,赏赐峰头一座,自今日起,可自立门户开枝散叶。弟子炼缺,你欲选何处作自己的洞府?” 炼缺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弟子炼弟今世不欲收徒,只想陪侍师父左右,掌门的赏赐就留给他人吧。” 此回炼缺拔得了头筹,为同一批拜入内门的弟子之中第一个结丹之人,且异象四起,日后仙途坦荡,门中主事者皆认为墨云华j□j出众,才能名师出高徒。 管平涛本就对墨云华当年收徒一事耿耿于怀,念及自己的侄女单水灵根,资质卓越,当年若能拜入墨云华门下,得墨云华亲手j□j,此回结丹的指不定是何人,想来就觉气闷,这个当口,面前的小子竟然不识好歹推拒掌门赏赐,借机怒喝道,“门中赏赐岂能容你随意拒绝?” 炼缺见管平涛发难,不欲因此再次得罪了管平涛,想了一想,随意指着止水峰旁边的一座峰头,道,“那弟子便要了止水峰旁边紧挨着的那座峰头吧。” “那座?!”管平涛冷笑道,“那座峰头处在止水峰西侧,地底灵脉皆被止水峰阻断,毫无灵气,承蒙掌门看得起你,特意派我过来宣告赏赐,你这是要成心捉弄我吗?” 炼缺怒火陡然间升起,不服气道,“管长老,弟子欲挑哪座峰头作为赏赐不该是据自己的心意选择吗,难道门中连选峰头也有旧制?” 管平涛冷笑道,“那你得好好问你师父为何不能了!” 墨云华闻之面色一冷,“管长老,那些陈年旧事与我徒弟毫无关联,你这样牵强附会是为哪般?!” “你!”管平涛怒瞪着两人,冷哼一声,从袖袍中甩出一块峰头令,“此令一经发出,不得悔改,你既执意如此莫怪我没有好意提醒你,那座峰头便赐予你吧,你们好自为之!”说罢,身形一隐,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炼缺选峰之事经管平涛这一闹不出三刻便四下传开了。众人先是听闻引动天地异象之人只是个结丹修士,又听闻炼缺岁不过百,皆叹炼缺天资过人。再来又探听到炼缺出自墨云华门下,便联想到当年墨云华演武场收徒之事,转而又夸赞墨云华j□j得当,更有许多筑基弟子赞叹炼缺的好运道,羡慕他投入到这样一位天资卓越万年难遇的奇才门下作了徒弟,才有了今日作为。最后又因选峰一事,与执事堂长老管平涛闹了个不欢而散,被有心人大肆渲染了一番。更有甚者,将墨云华的父亲赤松老祖当年的陈年旧事也一并挖出来横竖议论一遭。可见山中清修太久,众人谈资甚少,好不容易捉到一个够众人闲话的话题,门中上下皆议论纷纷,闹得沸沸扬扬。 原来当年赤松老祖曾在元婴期间收了一对姑侄作亲传弟子,姑侄二人分别是文浩然和他的姑姑文卓云。文卓云生得娇俏动人,天资纵横,颇得赤松子喜欢,继而倾囊相授,长年伴在身侧。 文卓云亦十分争气,六十年结成金丹,在一众金丹弟子之中名气颇大。本来该是仙途坦荡,前途大好,谁知文卓云在山中日久,暗生情愫,喜结金丹之日竟拒绝门中赏赐,说不打算开门收受弟子,要长侍赤松子,永居纤云峰。后因当年执事长老发话,便随意选了一处靠近纤云峰的灵气全无的小峰头,让一众同期弟子笑话了许多年,说她为了师徒道义发傻充愣,错失了一个寻得上等仙山洞府的好机会。直到后来二人东窗事发,墨云华出世,最终纸包不住火,被人揭发送进了问心池,大家才明白这过往缘由,不免感叹。 这么多年过去,往事早如过眼云烟,被众人淡忘,却不曾想在止水峰上,炼缺无意间又将百多年前的往事演绎了一回,如同轮回一般,怎叫人不错想。且当初墨云华不顾其父阻挠在众人面前立誓收徒,他明知父母前事,此回炼缺拒受门中恩典之时他却不加阻拦,还从旁维护,教旁人不免生出更多猜测,只不过炼缺同为男子,大家便少了些恶意的猜测,议论之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这些闲言碎语师徒二人并不知晓,他二人长年住在止水峰上,深居简出,一心苦修,少与外人交道,在各派势力交错的门中已处在边缘。 墨云华对炼缺择峰之事也不是全然不在意,待管平涛走后,他便将炼缺拉到身边教训道,“炼儿,你不过一个金丹初成的小修士,行为处事该学着收敛谦让些,莫再这样咄咄逼人,对尊长失了礼数!且门规森严,若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受苦了为师也保不了你!” 炼缺嘟囔道,“师父,管长老因为当年收徒之事一直嫉恨在心,刚才他频频发难,弟子才不客气了些。” 墨云华淡声道,“他按门中规矩办事,你又能挑出他什么坏处来?你且自己看看你选得那座峰头,有什么用处?你这是要故意气他,还是要难为你自己?” 炼缺垂下眼眸,“我选择那座峰头,既不是为了气他,也不是难为我自己……师父……我从未想过离开师父另立峰头,选哪座还不是一样……” 墨云华无奈道,“炼儿,待你日后修为渐进,当然是要立个亲传弟子的,有了徒儿还要与为师同住止水峰么?” 炼缺急道,“那如何使得?师父不是说了此生只收我一人做徒儿吗?” 墨云华叹了口气,道,“炼儿,为师当初立誓并无阻止你收徒的意思,你收不收徒都是为师的徒弟,你现下修为长进,收徒也是水到渠成之事,毋须征求为师的意愿,明白吗?” 炼缺闻此心绪杂乱,不知何故竟有些难过,止水峰上二十多年,他一心只想随侍墨云华身旁报答当年的知遇之恩,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本以为墨云华与他心有灵通,该明了他的一番心意,哪怕不会舍不得他离去也会成全他的报答之意,却不曾料想墨云华竟将分离之事看得极淡,并无一点强求自己留下的心念,愤然道,“师父,我若离了止水峰,哪里还会有人陪侍师父左右?我已想好了,此生必不收徒,师父莫劝我了,我是不会离开的!” 墨云华见炼缺如此执着心头沉甸甸的,偏了头,掩住了眸中颜色,轻声道,“罢了罢了,你若不愿收徒,为师也不便多说……你自己的事,自己思量好便是。” 炼缺委屈道,“师父,你就一点儿不想让弟子这辈子只留在你身边吗?” 墨云华闭了眼,道,“炼儿,你太过重情,容易被红尘情缘羁绊。你要明白,为师与你的这一场师徒缘分只不过是你大道之上的一场因缘际会,如你与你父亲那般,他日若生出变故,也不是你我能左右之事,为师只是想教你看淡了些,莫要生出执念才好。” 炼缺忍不住逼问道,“师父已是我至亲之人,这二十六年,是师父手把手的教我修炼,教我处世,但凡我有个不好,也是师父陪在身侧不眠不休悉心照料我,便是说师父融于我骨血之中也不为过,他日若生出变故,师父教我如何看得淡些?” 墨云华道,“看得淡些又不是教你全然不放在眼中,你能珍惜眼前这段师徒情分顺应本心就好;日后缘分断尽,你也不必过多伤怀。若如你这般处处强留,硬生生选了这么一座无用山头,便成了为师常说的执念,这就错了。” 炼缺神色寞落,颓然道,“师父说的这些弟子都不懂――人的心长在胸膛里,常年寄挂着一个人,都有感情了,怎能说放下就能放下?难道就不会难过?不会痛心?许是弟子修为境界都还不够,做不到师父要求的……弟子今日结丹,有些疲累,想好生休息一阵,就不陪师父了……”说罢,径直走向云桃树翻身一跃,默默坐在了枝桠上。 墨云华僵立在原地,面对弟子的纠问,一时答不上话来,暗自吁了口气,“既累了,好生歇着吧。”转而抬脚去了石室,他为炼缺护法,整整守候了三年,心一直吊在嗓子眼,此刻也觉得疲累。进了石室,墨云华挥手铺上锦被,褪下外衣侧身躺在石台上闭目养神,他心想着炼缺指不定想通了,一会儿便要进来室内歇息,挪动了身子给炼缺留了些余地。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终于可以开腔说说赤松了赤松其实也是个很悲剧色彩的人物 当时写到他横加阻拦墨云华收徒之时 很多人不解,觉得这人有点神经 其实我个人觉得,修行之人很信奉命定之说他的故事,缘于一场赏识,继而发展为日伴长久的情爱,最后斩断情根也是不得不为之,或许为了自己多年不易的修行亦或为了自己那出世不久的孩子? 他不得不背弃自己的爱情? 知子莫若父,又怎么看不穿云华 所以,才有那么多阻拦,那么多对炼缺的恶言相向岁月轮转到墨云华这里 其实还是挣脱不了父辈的桎梏 一模一样的情景还会上演 通过他自己 将来他或许能够理解情爱,理解他的父亲…… 第65章 陆拾伍初窥梦境 墨云华躺在石台上,本欲养神,意识里却始终回荡着炼缺这日所言,搅得他无法安然入眠。一方面,他对炼缺的重情重义感到暖心,相伴这么多年,他何尝不是生出一份挂念,才会在炼缺结丹的这三年片刻不敢离身。可另一方面,他却生怕因自己教导不力误了炼缺修行,炼缺资质通敏,观今日之气象,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太过重情,日后必会为情所扰,若因这份师徒情分被牵绊住,自己安好倒也无妨,若遇到不测,还不知炼缺要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只得狠了心绕过炼缺的逼问,摆出一副淡漠的姿态。 墨云华反复琢磨,权衡不定,拿不定主意如何去教导徒儿,躺在石台上翻来覆去久久未眠,时间恍然流逝,待他反应过来,已是子夜,却迟迟不见炼缺进来,索性披上外衣走出洞府。 止水峰自三年前埋藏了水玉之后,变得分外冷冽,峰顶终年被一层厚厚冰层覆盖,寒凉透骨。墨云华穿着薄衫,虽有灵元护体,仍觉得丝丝寒凉沁入心脾,有些不适。大约因太阴乃天下至阴之力之故,炼缺自从太阴之力淬身之后,反倒比墨云华更能适应水玉带来的冷冽,墨云华见他大剌剌的横躺在云桃树的枝桠上睡熟了,身上只着一件单薄青衫,并没有放出护体真元。 “该是真累了吧……”墨云华悄声走至跟前,见酣眠的男子气息绵长,眉目疏淡,飞红点点坠落在男子身上,青衫斑斓,染了一分云桃略带妖娆的芬芳。男子闭了眼,遮蔽了眼眸中的潋滟水波,往日那如玉无双的的脸庞少了几分夺目光彩,多了一分沉静。曾几何时,墨云华也曾见过他醉卧在云桃树上,那时候二人关系远非现在这般亲近,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醉酒之后将自己错认了…… 墨云华兀自愣着神,却听见炼缺疾声低诉着,“爹爹,爹爹……” “又做梦了?”墨云华皱眉。常说修士无梦,因为心中无尘自不会有所思,有所扰,炼缺会有梦,只因他平日心思杂乱,才会扰了睡眠清静。这时,却见炼缺手上带着的那一串从西域得来的魂珠,其中一颗突然艳光四射,悉数投进了炼缺的脑中。墨云华一惊,将手抚上炼缺的额头,探入神识追寻那道光芒,想要阻止。他的神识尾随那道光芒进入炼缺识海之中后,无论如何也找寻不到魂珠发出的光了,倒是突生灵感,似乎触了炼缺的梦境。 墨云华十分不解,他并不懂读梦之术,怀疑是那颗魂珠在作祟。未免魂珠攻击炼缺的紫府,他沉下心神贴近了梦境的边缘,那梦境便发出一道炫光将他吸了进去。 穿过浓雾,墨云华飘身来到了一处四面临海风景秀美的孤岛上,远远望见了化作幼年的炼缺,炼缺此时比他当年在青莲峰上初次见面看着还要年幼,长得圆圆鼓鼓,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小炼缺并没有察觉到墨云华的神识,他神色匆忙,兜兜转转的爬上一座悬崖,悬崖两面悬挂几十条瀑布,轰鸣阵阵,十分雄伟,小炼缺踮了踮脚,随即跃下悬崖,冲进水帘之中。墨云华忍住了抓住小炼缺的冲动,四下一望,推知此处应该就是炼缺常念及的灵蛇岛,便尾随小炼缺往瀑布里走去。 瀑布里有一间洞府,雕凿得十分清雅,小炼缺顺着石壁走入内洞,转身进了一间卧房。墨云华尾随其后,进到卧房便见室内摆放着一张椿木雕凿的大床,床上侧身躺着一名白衣男子,这男子一看便知身材颀长,他墨发如瀑,流泻垂落在背后,姿态十分美好。 小炼缺见到男子,扭着肉乎乎的小身子飞奔到床上钻进了白衣男子的怀里,嘴里呜呜喊着,“爹爹!爹爹!原来你在这儿,炼儿想死你了!” 男子将小炼缺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小炼缺的背温柔安抚着,“炼儿,你不是才出去玩了一会吗,怎么就撒起娇来了?”男子声音柔和,如春风般和煦,连墨云华也忍不住对男子萌生了些好感。 小炼缺在男子怀里玩闹好一阵才消停下来,勾着男子的脖子娇声道,“爹爹,我为何觉得你离开我许久了呢?似乎很多年,很多年,很多年,久到炼儿都快记不得了……我还以为爹爹撇下我从此就不见了……” 男子抚摸着小炼缺的头发,笑道,“怎么会?为父哪里舍得离开我的宝贝,待医好了你的眼睛,我们再来此地隐居,永世不再出去好不好?” 小炼缺听到这话,竟悲鸣起来,一声越过一声,嚎啕不止,十分伤心。 男子见状大感焦急,起身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安抚,连声询问道,“炼儿怎么了,炼儿?” 墨云华这才看清男子形貌,原来是一位眉目温润,轮廓俊美的男子,举动风华如画中仙,且周身缠绕着氤氲水泽之气,“这位该是留云吧?”墨云华心道,他没料到与留云的第一次相见竟然是在炼缺的梦中。 留云抱着小炼缺边安抚边走出洞外,担忧道,“炼儿,你何事如此伤心,说出来也好让为父知道。乖孩子,莫哭了,再这样哭下去为父也要伤心了。” 小炼缺抽噎道,“我……我不记得了……我一听到爹爹说要医好我的眼睛,心里便止不住的疼痛……” 流云温柔笑道,“傻孩子,医好眼睛是件好事,只有这样,你才能踏入修仙路。” 小炼缺钻入留云怀中,仍旧收不住泪水,他只觉得异常心伤,这股伤痛在见到留云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发泄都觉得不够,只想得到留云更多的安抚。 “乖孩子,为父带你玩会儿好吗?”留云揪着小炼缺的小鼻子宽慰道。 小炼缺抹了把泪水,勉强点点头。 墨云华跟在这父子俩的身后,一出水帘瀑布,便见留云化作一条大蛟,身披青色鳞片,灵光闪耀,在峡谷之间翱翔,喝出龙吟之声。小炼缺站在大蛟头上,双手稳在犄角上,指使着大蛟游行的方向,十分畅快。 青蛟善使云气,峡谷两旁的瀑布皆被留云指引,改变了流向,随着蛟尾摆动起舞,水气碰撞之下千百条飞虹倒挂在峭壁之上,映射出七彩霞光。林间的山鸟听闻动静纷纷飞出来竞相追逐,鸣鸣啾啾穿插在彩虹之间形成一座鹊桥。墨云华静立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墨云华从来不知,原来在炼缺心中还有这样一段父子情深的往事留存在心间。他望着悬崖当中千百条彩虹感叹天命难料――依了留云的性子,若不是突逢变故,定会与炼缺守在这座小岛过着逐日月,戏山水的逍遥日子,哪里舍得将炼缺送往上清门去忍受这些清规戒律的束缚。他忆及当年自己时常提点炼缺,也是因为看重炼缺小小年纪,却心性通敏灵气十足,此回在梦中有缘得见留云,才明了炼缺的性灵之气皆是受了留云感染,不盛唏嘘。 小炼缺还在梦中与留云玩闹,墨云华见事情无碍便悄声退了出来,再次看向躺在树上的瑰丽男子时,眼神不免柔软下来。此回一览梦境,墨云华突觉平日对炼缺确实太过严厉,今日明知炼缺心思,却偏生说出那样的话,虽是为了炼缺好,却仍是伤了心。 想到此处,墨云华不免嗟叹出声,暗道:“人各有天性,强求不来,如炼儿这般善感通透的天性,若隐世不出必不会为外物所扰,若来到人世纷争的场合修行,总会被情念所牵,这无欲之道当真就不适合他了……门中这样多的规矩,我若不对他严加管制,以后生出了事端,害他受苦,那便是我的罪过……事已至此,炼儿既入了上清门,便只能严厉规诫,即便心里有再多不忍也只能放过去不理会,总归还是为了炼儿好……” 这般想,墨云华便不打算留在树下等炼缺醒来,他将身上的外衣解下来盖在炼缺身上,又悄声回到洞府中。只是他这一晚心思有些纷乱,无法入定,只好拿出桐皇一遍又一遍的弹奏《净幽思》,抚平心绪。 第二日天明,魂珠光芒敛尽,炼缺才自睡梦中醒来,翻身便见身上盖着一件玄色长袍,知道墨云华昨夜来过,正欲起身,就见虚空中一位着男装的女子正冲他挥手,旋即眉眼绽开冲女子笑道,“志凌,好久不见!” “我进不来!”朱志凌冲里面喊道。 炼缺拿出护山令牌冲破禁制脚踏虚空走到朱志凌身旁,此回他已是金丹修士,毋须御剑飞行了。朱志凌十多年不见他,这回相见,拉着他的衣袖周身打量了个便,猛地朝他肩膀拍去,“结丹了啊!走在我前头了啊!” 炼缺许久不见好友,亦十分高兴,任由朱志凌摆布。 朱志凌打趣道,“炼真人,你怎的还赖在你师父这处不走啊,领我去看看你的山头,我可听说了,你那山头一点好处都寻不到!” “走吧,就在那处!”说着,领着朱志凌御空前往止水峰西边的一座矮小山峰。 这座山峰坐落在止水峰西边,因为灵脉断绝的缘故,山中几乎没有灵气,因为没有灵气则不会有人来此打理,倒是成了寻常鸟兽的乐园。 朱志凌跃到一尊巨石之上朝下t望,啧啧道,“虽无灵气,却是个风貌俱佳的地方,倒是适合你这样的,你打算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炼缺压根没想过要来此峰居住,懒懒答道,“还没有想这个,要不你替我取个名吧。” 朱志凌眼珠子转了一圈,道,“昨日你结丹引发异象,我见中天之上紫薇星尤亮,要不就命名紫薇峰吧。” 炼缺爽快应道,“那就定这个!” 朱志凌欢快的说道,“从今往后,你有了自己的峰头,我也可以常来找你玩耍了,这些年你住在墨真君的止水峰,我可不敢轻易相扰。” “那我便将峰主令送给你,此峰任你施为,可满意了?”炼缺将昨日赐下的峰主令抛给朱志凌,扬起一脸灿烂的笑容。 朱志凌接过令牌,恶狠狠的问道,“你为何送我,我日后结丹也会受封一座峰头,你是要小瞧我吗?” “我哪里敢小瞧了你,我是怕你无处撒野,便将自己的地盘让出来。” “那好吧,既然由我作主,我便将此地好生改造一番,作我二人谈天论道之所,可好?” “悉听尊便。” 朱志凌欢腾劲过了,从巨石上跳下来,走到炼缺跟前,“炼缺,你昨日引发那等天象,我师父说了,你日后定能走出一条通天大道,如若有一日你果真飞临仙界了,要记得东域有座小山头上有过一个朋友和你曾欢声笑语。” “志凌,你是在埋怨我这些年没去看你吗?”炼缺温柔的看着朱志凌,徐徐道,“我随师父苦修,从不曾离开止水峰半步,后来随他出门游历,一去十几年……你怪我了?” 朱志凌杏眼一瞪,气呼呼道,“我朱志凌是这样小心眼的人吗?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在我心里,一直将你引为至交,不论你日后何种身份地位,我都会如今日一般等同视之。” “那是我误会了。”炼缺忙讨饶,“志凌,这回我出门游历,认识了一位魔界友人,他对美酒专营有道,临别之时赠我几坛,今日一叙,你也来尝尝。” 朱志凌惊疑道,“你怎还和魔人勾搭在一块了?” “他人不错,生性坦荡爽快,是个值得结交之人。” 朱志凌嘱咐道,“炼缺,魔人大多随心所欲,浪荡成性,你莫学他们就是!” “我不会的,你放心!”炼缺掏出两坛离苑酿制的美酒,“来!喝酒!我二人好久不在一处喝酒了。” 朱志凌见他神情坦荡,心想那位魔修应该没什么龌龊,便放下心来,接过酒坛凑近一闻,忍不住赞叹连声,“美哉!美哉!果真好酒!就是缺了样东西!” “缺什么了?” “你等着,我去去就来,你先莫喝!”说罢,朱志凌转身御剑飞走,不多时,便见她急冲冲朝紫薇峰飞来。 炼缺看着朋友窜上走下一脸莫名其妙,“志凌,你这是去了何处,气喘吁吁的?” 朱志凌露齿一笑,挥手掘起了顶峰一棵盘山古松,将它安置到了巨石旁的崖壁上,随后抖落出储物袋,便见一棵巨大云桃树落向土坑之中,她随之默念法诀,将云桃树移植完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朗声笑道,“我二人以往喝酒时,时常离不开你院中的云桃树,这回你终于有了自己的地方,怎能少了这株友情的见证。我将才去了外门的山谷之中,情急之下,只寻到了这一株云桃,便先挪了过来,有了它,才有了喝酒的趣味不是?” 炼缺感念朋友所想,轻跃上云桃树的枝桠,“上来吧,今日不醉不归!” 两人相视一笑,一人抱着一坛美酒豪饮,只是这等美酒一坛并不过瘾,二人接着又喝下一坛,待那甘醇浓烈的酒香笼罩了整个紫薇峰时,他二人已醺醺然醉卧在云桃树上不省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文时,我脑中闪过很多场景一直在想云华和留云该在如何的情形下相见比较好想了很久才有了这个魂珠引导的梦中相见我自己觉得这个相见还蛮浪漫的 当然不是说有暧昧什么的 就是单纯觉得浪漫,嘿嘿 我又恶趣味上身了 记得吧,离苑可是对魂珠里的内容虎视眈眈呢~~~~~~~~~~~~~~~小苑啊,魂珠可没你啥事哦,嘿嘿 咳咳,俺说一声,今儿签约了 第66章 陆拾陆知微出言 炼缺躺在树上,半醉半醒之间,忽有一道清亮婉转的女声闯入他识海之中,那女子咯咯笑着喊道,“憨货,快快起来!” 炼缺恍惚之间以为是朱志凌,伸手推搡了一把身旁仍在醉梦中的人儿,哼声道,“志凌,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那女子继续笑着喊道,“憨货!我可不是那个不男不女的丫头片子!” “那你是……”炼缺呢喃着,意识仍旧迷蒙。 “你猜猜……” “猜猜……你是……我拢共才认识几个女子……”炼缺含混道,“我……猜不出来……” 女子轻斥道,“憨货!果真比星染还笨!” 炼缺愈发糊涂了,“星染?你……是辰河……不对……辰河已经不在了……我这是在梦里吗?” 女子笑骂道,“快起来啊,憨货,你再不醒过来,让你师父见着你喝醉了,还跟个丫头片子躺一块儿该生气了!” “我师父?” “你师父――墨云华啊,他不是不喜你饮酒吗?” “哦?你认识我师父!” 女子咯咯笑个不停,故意拖长了尾音,听着格外调皮可爱,“墨云华呀――我认得他,他却不认得我。” “你,不知道你是谁了……” 女子可着劲儿的催促道,“呆子!你快起来便是,你师父马上就要过来了!” “哦……”炼缺挣扎着从醉意朦胧中醒过来,四处一看,身旁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朱志凌并无他人。他从云桃树上跃下,两脚刚着地便见墨云华从虚空之中踏步而来,心里蓦地一紧,暗自庆幸自己被梦中人叫醒了。 墨云华原是出来寻人的,他见炼缺出门一天彻夜未归不知发生了何事,哪知才出了止水峰便闻到一股浓烈酒香从紫微峰上空飘来,猜度炼缺定是因为前夜之事气闷,躲在这处偷着喝酒。 炼缺乍一见墨云华,连连暗自运气欲将体内的酒气发散出去。墨云华冷斥道,“喝都喝了,还做这些无用功作甚?” “师父……” 墨云华扫了一眼仍在醉梦之中的朱志凌,皱着眉头训诫道,“炼儿,你已成年,须懂得做人的礼法了,与一名女子醉卧此处成何体统?门中清规戒律甚多,你二人即便清清白白也莫要让旁人拾了牙慧,如此对你有甚好处?” 炼缺垂下头低声应道,“弟子知错了,师父训诫必谨记在心。” 墨云华拢了拢眉头,眼神里透漏着浓重的不悦,“男女有别,七岁便不同席,这不仅为护女子清白,也是为维护男子声名。为师知你二人情谊深厚,可你们长到这般年岁,一经酒醉便横卧一处,让人见了,成个什么体统?外人只说为师没有好生教你,使你不能知廉耻懂礼仪,可你成年已久,这样简单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为师通告了此女师父,一会儿会有人来将她接回去,眼下你立刻回到止水峰闭门思过一年,这一年不许与此女来往!” 炼缺从未见墨云华发过这么大的火,虽然觉得有些不明就里,却不敢表露出来,只低着头默默听着。他识海中却偏偏传来一道幸灾乐祸的笑声,“憨货,我叫你早些醒来不是!墨云华看起来很恼火哪!” 炼缺登时一惊,这回他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确实有位女子在同他讲话,他转着眼珠四下飘来飘去一心想要找着这位不速之客。 墨云华见他不老实,斥道,“炼儿,你乱看甚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那女子听到墨云华训斥炼缺,愈发乐不可支起来。 炼缺如何还敢四下张望,老老实实立在树下一动不敢动,心里琢磨着,“到底是何人在峰顶窥视?怎的连师父都未发觉?” 谁知那女子竟插、进、话来,“我是正大光明的观看,何时窥视你了?” “你!你!你!”炼缺心喊道,“你竟然能通晓我的心意,你到底是何人?” “憨货!”女子冷哼一声,“教你死了也猜不出来,我是知微啊!” 炼缺大为惊奇,“你!知微?你竟能说话?!” 女子娇声笑道,“我怎就不会说话,以前是你元神未出,听不见我说话罢了,愚笨至极!” 既是知微,炼缺便放下心来,暗自恭声道,“谢谢知微前辈先前唤醒我!” 知微怒道,“别前辈前辈的叫我,我有那么老么,呆子!” “哦,晚辈省得了,知微,莫非……你是女子?” 知微狂放笑了一声,道,“我啊……我想做女子时便是女子,想做男子时便是男子!你难道不知我是这世上最善变的吗?” 炼缺惊愕得大张着嘴,“连……连性别都能随心所欲吗?我倒是头一回听闻这等奇事,看来真是我见识少了。” 知微得意洋洋道,“对我倒是小事一桩!” “知微,我现在是与你心血相连了吗?” “憨货!星染未死,我为何要弃暗投明与你心血相连?” 炼缺险些一个趔趄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什么?!星染前辈没死,那他现今身在何处?” 知微道,“呆子,我一直同你在一处,又如何会知道星染身在何方。只是他曾用血术将我与他连结在一起,此刻联系未断,星染自然是尚在人间!” “哦?辰河先前一直认定我是星染前辈托生,我还以为星染前辈他……” 知微怒道,“那个臭丫头懂什么!星染就是错看了她,多番纵容,才有了这么个门中败类!” “你为何没有告诉辰河星染前辈的状况?辰河因为当年引发仙魔大战牵累了星染前辈,一直心存愧疚呢。” “那个丫头是听不见我与她说话的!否则我天天咒骂她,依她的性子定会捉弄我。” “辰河都听不见么,那我为何能够感知?”炼缺十分不解。 知微叹了口气,“呆子,只因你体内尚有一丝星染之气,自然能与我产生联系。” 炼缺惊疑道,“这又是何故?” “我如何会知道,星染做事向来让人摸不透,等你以后见着星染了,问他便是了……” 墨云华静立在旁看着炼缺兀自在那挤眉弄眼,一惊一乍,失了魂般,冷喝道,“炼儿,为师与你说话,你却魂不守舍眼神飘忽?越大越不知礼仪规矩了!” 炼缺经这一喝骂醒了神,连忙撇过知微,老实望着墨云华,见墨云华满脸不悦,双眸冰冷,一副雷霆之势,心底竟生出丝忌惮。 他与墨云华相伴这么多年,虽知墨云华性情冷清,脾气却不暴躁,极少动怒,这回怕是真的被惹恼了,才会三番两次的出言训斥自己,怯生生道,“师父……弟子知错了!弟子原本没想那许多,只想着友人十几年不见,一高兴便喝了些酒,以后……以后再不敢这样胡作非为……师父莫生气了。” 这时,紫微峰上飞来一位女修,向墨云华道明了来意,便将沉睡着的朱志凌带走了。峰顶剩下师徒二人,墨云华冷声道,“随我回去!”便头也不回独自踏入虚空,一转眼不见了身影。 炼缺绷着的心在那一瞬间松了下来,继而又涌出一段怅然――这还是墨云华头一回撇了他独自离去,虽然紫薇峰离止水峰很近,可是…… ――“看来师父这回是真动怒了。” 炼缺满脸失落,不再去理会知微的幸灾乐祸,却闻虚空之中飘来墨云华的薄怒声,“还不过来?!”他心头又是一喜,急匆匆御空前去了止水峰。 墨云华立在峰顶等着炼缺,脸上的怒气还未淡去。炼缺追到跟前央声道,“师父莫气恼了,是弟子不对,这就去闭门思过……” 墨云华挥挥手,“没有为师吩咐,不得出来。” 遣了炼缺,墨云华独自坐在莲池边暗自恼怒。他昨夜抚琴到天明,感知到炼缺与一名女子离开了山峰彻夜未归,便踏出虚空想要寻找。当他望见炼缺与朱志凌毫不在意醉卧在那日选中的山峰之上形色暧昧时,心里莫名腾起一股怒火。 这些年,他一直耳提面命,告诫炼缺要戒情戒欲,莫让情念牵绊影响了心性,可炼缺却左耳进右耳出,任着性子驱策,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恣意姿态,让他十分恼怒。只是炼缺这般天性,他也不是头回得知,耐心教诲便是,他却不知自己今日为何控制不住怒火将炼缺大肆痛喝了一番。 这么多年,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心平如水,无论遇上何事都能淡然处之,此刻才恍然发觉自己面对炼缺时却屡屡控制不住,忍不住生出来颓意。 他心境起伏颇大,昨夜一夜抚琴也无甚用处,只好独自坐在莲池自省。 炼缺抄完经书已过子时,见墨云华还未回房,施施然走出洞府。 月色正好,墨云华端坐在莲池边如同一尊玉像,孤清淡寂,似幻似真。炼缺拿不准墨云华此刻的心绪,只站在远处怯怯唤了声师父。墨云华蓦然回眸,怔忡之时眉间那一点朱红竟染上了愁霜,炼缺望着有些呆了,直到墨云华唤他同坐才醒过神来,随即走过去相伴坐下,并不敢吭声。 师徒二人各负心思望着莲池中的冰莲愣神,当下无声,暗流迷转游走在二人之间,悸动斐然。止水峰相伴二十多年,炼缺对墨云华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如数家珍,甚至连属于墨云华的那一抹清冽淡静的体香也能敏锐分辨。此刻,他的心绪迷失在墨云华浮动的气息之中,已是醺醺然。 月辉薄凉,离得这样近,如同心靠在心上,炼缺臆想着自己的心熨帖着墨云华心上的那一段淡静,只觉得美妙至极。这种清静自在的感觉是同任何人在一块都不能获取的,只有墨云华,只有这个人能给他的内心带来这样的安宁,顺而忘却一切忧愁与不快。 良久,墨云华打破寂静,轻声问道,“经书都抄完了?” “嗯。” “可有体会?” “大致有些。” 墨云华谆谆教诲道,“炼儿,你需知道,大道三千,并无取巧之捷径,若要成就真身,必定有所弃才能有所得,历经艰辛亦在所不辞。人生而静,天之性也。达于道者,不以人易天。外与物化,而内不失其情。追求性之真静便是无为清静之道的唯一法门,虽然并不一定是最契合你的,可你既然选择了此道,入了上清门,便是命中注定要依此道获得真要,万万不能随意忘身舍道,入了迷途。若生了儿女情长触犯门规,门中绝不会姑息。” 炼缺深深望了眼墨云华,凝声道,“师父放心,弟子明白师父所讲的道理,凡尘俗念皆是由情、爱所生,弟子会计较好处事分寸。我与志凌只是性情相投,并无男女之情,师父请放心。” 炼缺目色澄澈,墨云华垂下眼眸,“今日为师说话重了些,你莫放在心上。” “师父教训弟子天经地义,弟子断不敢计较在心。” 墨云华点点头,拿出桐皇,“炼儿,陪为师抚上一段。” 他二人许久不曾一同奏琴,炼缺素手轻拨,随手来了一段《九羽霓裳曲》。 他修为进境之后,对《九羽霓裳曲》的曲意理解得更为通透,弹奏之间银华流泻,太阴之力在琴弦之上舞出一朵素白灵花,瑶光音色清微淡远,盘旋在峰顶缭绕不绝,墨云华听得痴迷,随着炼缺的间奏相迎相和。虽然同奏一曲,炼缺弹拨节奏颇快,曲境欢快和乐,墨云华信手闲庭,曲境大器稳重,两股音律交缠在一块,一轻一重,一明一暗,互为映衬,互为烘托,化作乐之道缠绕在二人身旁。 炼缺通过瑶光感应到墨云华心境,对《九羽霓裳曲》的理解又更通透了些,二人互为补取,桐皇瑶光受到共鸣,白玉琴轸和墨玉琴轸齐齐迸出光彩,伴有清越鸣喝,二人借琴相诉,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心神共通。 曲歇,炼缺沉醉在先才的氛围之中良久不能言语,他忆起那日离苑以笛声相和此曲,不禁暗叹:若论知音,非离苑莫属,若论知己,天下则唯师父可以当之。 作者有话要说:哎哟,今天提早发了 最近改文滴压力 狂躁症患者真的 每次发文前都战战兢兢 不知道咋办才好 小墨的心防 一步一步滴在陷落呀 嘿嘿 我不厚道滴笑啦 另:知音,知己,我自己做了拆解误读,擅自决定知己是更为深沉滴一种对人的认知要是有童鞋不愿意附和,莫纠结啊 第67章 陆拾柒须弥芥子 师徒二人以曲论道一夜不歇,皆从各自的领悟之中获益不少。墨云华天资纵横,睥睨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他于乐道上的领悟精妙深远,又有长琴古曲相佐,早已远超其修为境界,端看整个上清门,竟有些高处不胜寒的寂寥。在他心中,自己的徒儿修为虽然弱了些,可对音律似乎有种天赋神通,能领悟常人所不能察的细微之处,常在无意间为自己查微审漏,若要他在上清门挑选论乐之人,则只有炼缺一人可以当之。 二人停歇,炼缺识海之中划过一道女子声音,语带讥诮,“奏了一夜,也就《九羽霓裳曲》勉强还算不错。” 炼缺心问道,“那便请知微指教一二。” 知微笑问,“呆子,你可知《九羽霓裳曲》是谁所做?” “我只知是一位仙人为王母娘娘做寿所献,其余细委便无从打听了。” 知微调皮道,“作曲之人你早先见过,且曾与你同奏此曲。” “你说离苑?!”炼缺惊呼道。 “吓着你了?这曲正是重黎所做,那会儿天界还没有道统之争,也没有仙魔之分,重黎作为灵宝天尊最为得意的弟子之一,在天界颇受重用,他善通音律,谱曲无数,传遍九天,《九羽霓裳曲》便是他得意之作。” 炼缺怔怔道,“难怪那日我与他弹奏此曲时,竟显现出无数天宫幻象,如同登临瑶池盛宴。” 知微道,“那是当然,整个天界,论及音乐之道,唯有他能与星染平分秋色。重黎神通广大,乃魔界翘楚,只是素日行事张狂,得罪了不少人,没想到最后竟为了辰河那个臭丫头失了法身,上万年的修为毁于一旦,需得重头来过,实在是可惜……” “你替他可惜,不是说仙魔不两立吗?” 知微冷哼一声,道,“仙魔之争与我何干?不和你说了,太无趣!”言罢,无论炼缺怎样问及知微都不再吱声。所以说知微善变,一点儿没错。 炼缺的元神与知微对话,墨云华自是听不到。待炼缺回了神,才将知微之事与墨云华细细说了一遍。 墨云华道,“若依知微所言,你果真与星染还是有些联系,为师观你那日的结丹天象也觉得该是如此。” “知微只说了我身染星染前辈的气息,具体是何缘故,她也不甚清楚,还待我日后查探。” 墨云华道,“这是你的气运,也是你的机缘,好生珍惜着。” 炼缺点头称是。 闭门思过的这一年过得飞快,除了习琴,便是练剑,师徒二人在止水峰的日子过得重复又简单,颇有些怡然安宁的避世味道。 一日,炼缺独自在树下舞剑,他的《飘零剑法》第一境已经练得风生水起,日臻圆满了。起落之间相对于墨云华的剑势更为飘逸柔美,这或许与他修习过《飘渺神行录》有关,剑气缠绕在帝休上随剑势起落,让人见之忘忧。他正舞得畅快,知微突然朝他喊一声,倏的就将他召了进去。 炼缺自辰河天魂消散之后一直不曾造访知微,一则这些年他事情繁多,二则知微于他实在是可有可无,他除了能做个游客进来观赏一下辰极岛的仙山风光,别的什么也不能做,渐渐的便失了先前那股热忱。 知微断断续续与他说了一年的话,这一年里,皆是由着知微的性子,她若要开口,不管炼缺在做什么,都被逼着停下来与她聊天。她若闹了性子,任炼缺怎样央求她皆不言语,且她性子多变,时阴时晴,让人难以琢磨。炼缺此次被知微召了进来,还不明就里,只得御空去到摘星殿前,喊道,“知微,你急急将我唤来所为何事?” 知微委屈道,“死呆子,你天天将我扔在储物袋中,我很闷哪,你知不知道!” 炼缺恍然笑道,“就为这个么?那我将你绑在帝休上做个剑穗可好,如此可算解了你的烦闷?” 知微欢喜道,“好!好!好!” “可还有事?” 知微气恼着,“无事便不能叫你进来陪陪我吗?成天陪着你那个木头师父就不嫌闷么?你若不愿意陪我,我以后再不理你了就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炼缺忙着安抚道,“我师父性情冷清不爱言语,我早已习惯了,从不觉得烦闷,你若烦闷,尽可找我,只是我又见不到你,如何陪你?” 知微欢声道,“这好办!你即刻下到星湖湖底,湖底有一密道,你游进密道再说!” “那好吧。”炼缺依言去了星湖,投身潜入湖中,他心知既然身在知微之中,即便没有避水珠防身,知微也必会护他周全,索性放开性子往湖底游去。 湖水极深,越往下潜越黑,几乎见不着一点光亮。他的神识在湖底受限,只能靠目力寻找知微所说的密道,来来回回游了好几遭才探触到一处绵软沙地,用手轻轻一推,果真现出一处透出微光的圆形孔洞。炼缺带着些猎奇的兴奋往孔洞之中游去,这条密道并不宽敞,仅能融一人侧身通过。炼缺伸出两手摸索着密道的墙壁小心翼翼的往前行走,墙壁的触感十分奇怪,如水一般毫无形则,又如铁一般坚硬无比。 炼缺寻着洞尽头一点微蓝的光芒一直往前进,走了不知几时,那微蓝的光芒似乎始终远远飘在尽头,与自己的距离毫无变化,炼缺不禁怀疑自己根本没有走出过原地。 正当他犹疑之际,突然一脚踏空,身子急速往下坠落,紧接着,他便看到四面八方皆是漫天星斗,时隐时没,闪闪烁烁,仿若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他浑身使不出一丝力气,不知要堕入何方,不由自主的大声呼喊着,“知微!知微!” 知微闻声咯咯笑着。 炼缺没好气道,“是你在作弄我吗?” 知微颇有些无赖道,“不是你要见我的吗?我现在就在这里。难不成你反悔了?” 炼缺急急问道,“你在哪?这是哪?”他还在急速坠落,完全掌控不住身体。 知微嘲讽道,“呆子,毋须担心,你摔不死!” “这是哪?” “这是虚空,你现在处在虚空之中。” 炼缺疑惑道,“虚空?虚空不是暗黑的吗?” “呆子,谁说虚空是暗黑的?愈发觉得你少见多怪了!”知微骂道,“道法常说,天地初始,虚无之里,寂寞无表,无晶无光,无经无维。虚无的本源是道,乃灵魂之基,万物之本,怎会是暗黑的?” 炼缺一时糊涂了,当真不知自己飘向了何处,“可我不是在湖底的吗?怎来了此处?” “你果然愚钝!”知微叹了一声,“星染第一次来时,比你镇静多了,我且慢慢告诉你吧。你此时所见的虚空正处于须弥芥子之中。鸿蒙之初,天地初始,鸿钧老祖感悟宇宙天地衍化之奥妙,造就了三枚须弥芥子。他隐退之时,将其中一枚须弥芥子赠给了自己的师妹女娲,剩下两枚须弥芥子传授给了自己的两个弟子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分别保管。” “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座下弟子无数,元始天尊居住在玉清仙境,招收门徒众多,玉虚十二门人修行最为圆通,众多星辰皆受天尊点化,功德无量;灵宝天尊有教无类,只要性灵者皆可收入门中做徒,六界生灵皆能入门。这两位天尊在天界地位超然,德高望重,后因后起之秀雄据天界,便生出退隐之意。” “元始天尊隐退时将手中的须弥芥子劈成四分,分别交给四御天尊保管,灵宝天尊也将手中的那枚须弥芥子劈成四分,交给四个爱徒保管。两位天尊隐退之后,这些后起之秀渐渐占据天界要职,天界便生出了道统之争。” “道统之争原来缘于此时?”炼缺问道。 “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大多主张清心寡欲的无为之道,修的是道法与心境,神通术法多不在意;灵宝天尊座下弟子大多追求神通无量,对于内修却不看重,且他们那拨人之中六界生灵混杂,生性自由,多不愿被神仙戒束缚,无人愿意清心守欲修行。” 知微顿了顿,接着道,“这群人将自己的师父灵宝天尊尊称为通天教主,以示法力无边,天界之中无人能敌。渐渐的两位天尊座下的弟子便走出两个极端,相互指责谩骂,誓要争个道统正宗,在天界开坛斗法数次,最后元始天尊这脉占据了天界优势,便将灵宝天尊座下的弟子尽数驱逐出了天庭,革除了仙家身份,从此被唤作‘魔’。魔族下界之后少了管束比往日更加恣意妄为,大多放开天性,不受拘束,时长日久,便生出许多祸乱,于是引发了多次仙魔大战。” 炼缺曾在墨云华收藏的古籍之中见到过晚近时期关于仙魔大战的零星记录,其余一概不知,这回听闻知微所述,才知道天界还有那么多鲜为人知的历史,急问道,“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的那几份须弥芥子都是谁在保管呢?” “元始天尊的那四份交给了玉皇大帝,紫微大帝,勾陈大帝,后土娘娘保管,灵宝天尊的那四份则交给了翊坤魔尊,重黎魔尊,九幽魔尊,岷禾魔尊分别保管。上次重黎带你进入的虚空便是须弥芥子中的一份,只是他只持有了须弥芥子的四分之一,不能完整拼凑,你见到的便是暗黑无边的空洞,若是拼凑完整,定能见到须弥真貌。” 炼缺再次看向周边的星辰,惊异道,“知微,你这枚须弥芥子是完整的?难道,你是……女娲娘娘所持的那枚?!” “总算让你聪敏了一回!”知微咯咯笑道,“我便是当年鸿钧赠给女娲的那一枚。伏羲与女娲相恋,有一独子星染,星染乃北极中天紫微星转世托生,投胎到了女娲腹中,生为腾蛇一族,天生便有神族天赋。” “元始天尊夜观天象,见中天紫微垣星辰萌动,测算到紫微星下界,便寻到女娲这处。只因星染天生神族,生而神明,毋须修道也长生不死,伏羲女娲隐退多时,对天宫纷争是非多有看不惯,原先只希望独子能承欢膝下,并不希望他返回天界成就一番作为。” “元始天尊则多次上门劝解,陈情利弊,最终说服伏羲女娲将星染送至他座下修习仙法道术,成就金仙之日便重归星位,执掌万星,尊为紫微天尊。星染拜师之日,女娲便将我藏于补天石之中,佩挂在星染身上。炼缺,天界远不如凡人所想的那般淡静悠然,纷争颇多,女娲伏羲一心隐退,便通过这等掩人耳目的方式将手中的须弥芥子交给了自己的儿子。” “元始天尊当时不知情吗?” 知微轻巧笑道,“以女娲神通,瞒过元始天尊并不难。” “星染前辈也是后来得知?” “嗯。” 炼缺惊呼道,“那便是说,知微你真正的原身就在这处是吗?外边那座仙岛只是个障眼法?” “差不多可以这样说,只不过那个障眼法是星染自己造出来的,与我无关。” “知微,我还要这样坠落到何时?” 知微逗笑道,“你再看看!” 炼缺凝神一看,不知何时起他竟漂浮在这片星空之中,伸手可触飞星,如徜徉在一片星海当中。 “知微,每个须弥都是这般模样吗?” “当然不是。这与持有须弥芥子的主人所参悟的天道有关,星染参悟的乃是天辰星宇之道,你见到的便是这万星密布的宇宙,一切皆因星染所悟之道而生。这浩瀚星空奥妙无穷,你若有双慧眼,看得出道法天则,回去仔细体悟,说不得能得上许多好处。” 炼缺四下观望,眼中除了星辰还是星辰,茫茫天宇哪里有他能够窥探得到的天机,老实答道,“知微,我能力所限,并不能窥见其中精妙。” 知微颇有些得意,“哼!我就知道你不行。” 炼缺也不反驳,厚着脸皮央求道,“知微,我可否带我师父进来此处参详一二?” 知微冷笑道,“你这个得寸进尺的憨货,我今儿让你进来此地参观,便是因为你与星染还有些牵连,给了你天大的恩赐,怎能允许你随意带个外人来到此处?” “怎会是外人,他是我师父。” 知微嗤笑一声,“你师父与我何干?便是你都只是个外人,我的主人是星染,除了他,谁也不能命令我!我若不是见你身上有几分星染之气,能容你如此放肆?” 炼缺了解知微的性子,也曾听辰河说过一二,推知辰河在她这里必定吃了不少闭门羹,便不再提起此事,只道,“你引我来此地为何?” “我只是想看看你可有天赋参详星染之道,也算赠你一分机缘。”转而又骄哼一声,“现下我知道了,你没这个天分!” 炼缺自知在这方面毫无天分,可是被人如此j□j裸说出,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遂低头不语。 知微见状,语气一变,颇有些大量的前来安抚,“呆子,你也别灰心丧气,我见你在乐道之上天赋神通,很有几分星染的风采,勉强也能算个可造之才。” 知微难得夸人,炼缺受宠若惊,呼道,“你说我?” 知微没好气道,“是说你!呆子!上古伏羲造琴,女娲充乐,星染生为腾蛇一族,承继天赋乐感,其乐道之造诣常人所不能及。你既得了他的气息,若没有传承到他在仙法道术上的本事,必然在乐道之上多有承继,日后将心思多放些在琴道之上,至于其他术法修行就能免则免了罢,于你修行助益不大。” 炼缺明白知微有心提点自己,诚恳说道,“知微,你见识多过我,得你今日赐教,我记在心里了。” “好了!话说完了就赶紧滚出去吧,呆子!”知微话刚落音,乘着一股劲力便将炼缺撵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道教神仙谱 因为出处很多 说法也不统一 我取了其中一种 望大家在这个设定之上莫要纠结 文设的有些背景,因我故事的设定,可能会有与常识不符合的地方,大家发现了,毋须纠结啊,呵呵另外,关于魔尊,这个完全是我自己杜撰没有考据 天界道统之争也是借鉴了封神演义自己编的故事哈 写的时候,确实很多时候我希望我的表达符合传统道家文化对于某些出处表述我也尽力寻找正确的来源只是我自己平时惫懒,知识受限 漏洞错误难免多了 大家要是发现了,请告诉我 我参考 确实是我出入太大,我来订正 谢谢大家支持 说一声哈,下周一入v 届时连更三章 望大家捧场,谢谢哇~~~~~~~~~~~~~~~~~~~~~~~~~~ 第68章 陆拾捌换簪述情 炼缺被知微抛出来,身形一顿落在了云桃树下,想起先前答应了知微的要求,匆匆走入炼器房。墨云华的炼器房里存放了许多制琴的材料,炼缺想着寻根冰蚕丝编个绳结将知微挂在帝休的剑柄上做个剑穗。 只是结绳这样细致的活计若失了耐心和灵巧,想要编得好看还真不是一件易事。炼缺手忙脚乱的意亮诵砭枚济挥斜喑鲆桓鏊逞鄣幕ㄑ,正发愁之际,墨云华走过身边,一语不发接过那段冰蚕丝,素手翻花,一会儿便结成一个漂亮的剑穗,将知微挂在帝休的剑柄上。 炼缺在一旁看得惊艳不已,连声赞叹道,“师父好手法,这是什么结?打哪儿学来的?” 墨云华低声道,“盘长结,师父教的。” “对了,师祖去了何处,弟子还从未见过呢。” 墨云华道,“他老人家关在元婴后期多年不能寸进,去了外海云游欲寻些机缘,至今还未归来。” 师徒两人正叙着话,赤松老祖突现峰顶大力叩问护山阵。墨云华走出洞府挥开了禁制,不多时父子俩走入洞府内。墨云华的洞府向来陈设从简,因他平日不喜外人打搅,洞府之中并没有会客的厅堂,便引着赤松老祖去了书房。 炼缺闻声端来一盘茶水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赤松老祖与炼缺刚打上照面,面色立刻转阴,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小子都已受封了山头还死赖着在这儿不走做什么?” 墨云华出言阻拦,“父亲,炼儿是我留下的。” “云儿!”赤松老祖紧锁眉头满眼心焦,“为父并不是要干涉你!只是门中上下已经风言风语了,你这样强行将他留在止水峰对你有什么好,他若单独出去辟了自己的洞府,你二人还是师徒,情分仍在。” 墨云华眸光冷淡,不为所动,“此事仅关乎我师徒二人,父亲毋须操心,我自会安排。” 赤松老祖叹了口气,眉峰上染尽风霜,幽幽道,“云儿,你修行百年得来不易,为父只恐你一着不慎,走了弯路,落得个荒唐的下场……” 墨云华抬眼冷冰冰的逼视着赤松老祖那略显尘浊的双眼,“有甚弯路可走?父亲是怕我同你一样么?” “孽子!”赤松老祖气势汹汹的吼道,“这是作儿子的该说的话吗?” “那还请父亲不要插手我管教徒儿之事!” “哼!算了!不管也罢!你也大了,自己好生掂量着行事!” 赤松老祖袖袍一挥,狠狠瞪了炼缺一眼,“清云子下月回来,我同他说了,他自会过来你这处!我走了!”说罢,怒气冲天地离去。 赤松老祖走后,炼缺上前问道,“师父,到底何事惹师祖这样生气?是因我那日喝醉酒惹了门中议论吗?” “与你无关。”墨云华淡声道,“是我母亲与父亲的前尘往事,我父亲忧心我重蹈覆辙,步了他的后路……” 炼缺依稀听到过一些赤松老祖的前情旧事,知道赤松老祖曾与一名门中女弟子相恋,生下了墨云华,触动门规,遭到处罚,却不知此事与自己有甚关系,问道,“师父,是何事与我住在止水峰有关联?” 墨云华神思悠远,徐徐道来,“我母亲曾是我父亲的入门弟子,颇得我父亲赏识。当年母亲金丹结成时曾拒绝门中赏赐,坚持要与我父亲同住纤云峰,日久生情才有了后来之事。” “还有这事……那我留在这处岂不是要给师父添乱?”炼缺艰涩地问道,他虽不愿离开,却更不愿看到有人在背后拿墨云华嘲弄说笑,将那些过往旧事一一算到墨云华头上。 墨云华道,“虽众口铄金,但你若持心守正便不用畏惧他人言语,你安心住下吧。” “谢师父……”炼缺满心感动,“师父,最近这些时间我需炼制点东西打算闭关一月。待清云子前辈来访之后,弟子还需领他去羽灵门的那处山洞,素问前辈还存有一样物事希望清云子前辈亲自认领。且弟子金丹已成,想借师父避水珠一用,再去趟归墟到海下寻我爹爹,到时候怕是又要与师父分别一段时间了。” 墨云华将避水珠交付到炼缺手上,道,“避水珠原是你父亲赠送,你拿去用吧,你若要用炼器房,为师便出去了。” 送走了墨云华,炼缺将炼器前期工作准备妥当,取出了上次从离苑那里讨要的一截帝休木。 炼制帝休木的想法也是在离苑铸剑之时灵光乍现,偶然想来的。这些年,炼缺一直对墨云华心存感激,墨云华对他恩重如山,不仅收他为徒悉心教导,还赐他瑶光,他无以为报,早早起意金丹结成之后一定要亲自为墨云华炼制一样小物件聊表心意。 只是炼制灵器法宝不仅需要上好的材料,还要有过人的技巧和手法,他并不专注此道,自然没有那上好的功夫,只能炼制个小物件。上次踏访重黎殿,在后山得见帝休木时他心中就有了计较,只待回山结成金丹生出丹火便要行事,这才开口向离苑讨要了一小截帝休木料。 炼缺打出一道真元将帝休木高托在半空,吐出丹火围裹住那截木料煅烧,他丹田充盈有力,因体内灌注了精粹的太阴之力,结成的丹火色泽洁白。丹火吞吐之间夹带着绵绵不尽的灵元,将木料烧制得噼啪作响。帝休木在整整煅烧了十四天之后终于析出了神木精华,炼缺看准时机,运动神念之力将析出的精华塑成自己精心设计的形状,之后又是十四天的锤炼打磨,如此反复,才将帝休木炼制成功。 待时机圆满,炼缺收了丹火,往自己亲手炼制的作品上融入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几滴精血,这帝休本是神木,又有太阴、精、华加以融合,敛住了光华变得温和沉静,物件虽小却一看便知当为上品。 炼缺细细把玩着初次炼制的心意之作,大为满意,这才出了炼器房径直寻到墨云华,欲将自己的一番心意献出。 墨云华正在树下抚琴,炼缺走至跟前,笑眼盈盈地说道,“师父,我出关了!” “嗯。初次炼器,可否成了?” 炼缺欢喜地点点头,忍不住语调上扬,“师父――你伸出手来!” 墨云华依言伸出右手静静摊在炼缺眼前。炼缺将早先藏在衣袖之中那枚物件郑重的放到墨云华手中,满含期待的问道,“师父――看看喜欢吗?” 墨云华敛眸看去,见摆放在自己手头的竟是一枚发簪,簪头雕刻一朵冰莲,余它别无装饰,雕工浑重大气,雅致古朴,“是帝休木所制?” 炼缺点点头,诚恳说道,“师父栽培之恩,弟子无以为报,当初一见帝休就想着替师父做个发簪聊表心意,还望师父莫要嫌弃弟子手拙。” 墨云华不无可惜的斥责道,“炼儿,你太不懂事!帝休木这样珍贵,你竟用它来替为师炼制发簪。” 炼缺毫不在意,“再贵重又如何?师父值得这个!传闻帝休能够解忧,师父日后若有何烦心之事,弟子又不在身边,有了这个发簪,也能为师父除却一些烦恼。” 墨云华摩挲着发簪暖声道,“那为师收下了。” 炼缺满是欢欣,“我……替师父戴上吧。” “嗯。” 炼缺躬身靠近墨云华,将墨云华发髻上常年带着的墨玉笄小心翼翼的取了下来,再万份珍重的插上了自己炼制的发簪,顿时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感满当当的填塞了他的心房,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将墨玉笄紧紧攥在手心,试探着问道,“师父既有了一支新发簪,这支墨玉笄不如送给弟子吧?” 墨云华闻言抬起头,双眼忽明忽暗,终是点头答应。 炼缺自是欢喜不已,连声谢过,将那支墨玉笄欢欢喜喜插在自己头上。 入夜,炼缺念及几日之后便要同清云子远去,便颓了精神,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开口诉道,“师父,约莫还过几日清云子前辈就要来了,我随他出门之后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这次出行,我定要寻回我爹,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常伴师父左右了。” 墨云华手持经卷,头也没抬的回道,“你路上小心。” 炼缺满眼流连不舍,哀声道,“师父……我此去时间颇长,出门在外总挂念师父……” “为师毋须你记挂,你顾好自己便是。” 墨云华的素淡令他颇为委屈,巴望着墨云华的侧脸央求道,“师父……我出门在外总是忍不住寄念止水峰上的平静日子,师父……看在我心神憔悴的份上……这几夜可否暂放了修行陪我同眠?” 墨云华本欲说师徒情分毋须常常牵挂在心,可见炼缺满面愁怨,到底是没开口,放了经书,只默默点了点头。 得了墨云华许诺,炼缺自是兴奋不已。他曾与尤夏游历在外时多有同宿一床的时候,但那只是单纯的朋友相交,他从不做多想。上回偶与墨云华同眠,他却暗潮涌动一夜无眠。 他早已成年,渐通人事,朦胧之中渐渐明白自己与墨云华之间的这份情愫自是同与别个在一处时不一样。只是这一份暗藏心底的情愫到底份属何意,他暂时还不能明辨。他只明明之中觉得这独一份情念是他内心最为珍重、最是小心翼翼端着舍不得破坏的。 这情念如同一粒种落入他的心间,何时埋种,他不得而知,何时萌动,他亦不知。他只知道随着年岁的增长,这股萌动之意时不时冲撞着他的心田,教他面对墨云华时意乱无措。 对此,他倒是镇定自若,并不因墨云华时常告诫他要戒断情念而心生惶恐。他一心念着墨云华是他至亲之人,于他而言,墨云华亦师亦友,亦父亦兄,这一份萌动自然是随墨云华几十年的相伴与教导而生,他将此看得顺理成章,并不为此烦忧。 炼缺虽这般想,却仍不敢跟墨云华吐露分毫。他心知墨云华戒情戒欲,于情念上不愿有半点牵绊,他亦不想因为自己暗藏的一些小心思困扰到墨云华,他只希望这一世能始终如一默默陪在墨云华身边,做好徒弟的本分,陪同墨云华一起练剑一起奏琴就觉得十分快活了。 墨云华心内却是五味陈杂。他直觉自己正慢慢陷落进一潭泥沼之中,若不即时回撤,定会落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可他却越来越管不住自己的心,不知从何时起,他发现自己开始不忍拒绝炼缺的要求,不忍看见炼缺落寞伤心。 最近,他时常违背自己百年来的原则和心志做一些他不曾做过的事情,便如当下,他竟然再次答应了炼缺同眠的请求。上回,墨云华还记得,上回就是因为迁就,二人皆一夜无眠。 如此毫无意义的陷落在他看来对修行极为不利,那次之后,他反思过许久,自认为道心坚定,日后定能回避人情杂念的牵绕,可如今事到眼前,他却仍旧因为于心不忍又做了相同的选择。 心? 心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受自己意志的控制――墨云华头一会不能确定了。 他坐到石台上沉思良久,心底默叹了口气,挥手铺开了素锦被子。炼缺等候多时,见墨云华终于有了动静,一个跃身上了石台躺好,笑眯眯看着墨云华。 墨云华摘了发簪,弹手一挥点灭了烛火,便侧身躺下背对着炼缺,沉静无言。 “师父……”炼缺轻轻挠拨着墨云华顺滑的发梢,呢喃道。 “嗯?” “我……” “睡吧……”墨云华不欲言语。 炼缺被打断,心里纵有千般温言细语此刻也不便多说,虽有些发闷,却只能生生忍下闭了眼乱糟糟睡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炼是个贴心娃啊 又或者说 他其实觊觎云华的墨玉笄很多年了捏 青莲峰初见之时 他就对墨云华的样貌做了品评 那时候…… 是否,他就开始打着那根墨玉笄的主意呵呵 是不是说不定的呀 这娃早熟着捏 第69章 陆拾玖百年惊情 接下来几日,炼缺几乎寸步不离墨云华,别离在即,他心里堵着千言万语想要对墨云华倾诉,却不知挑哪一句说起。他自幼与亲人聚少离多,离愁装点着他的山中岁月,始终弥散着淡淡的怅惘。 或许因为上次五年之别让他饱受别离之苦,此回分别在即,他心中涌出一段浓浓的不舍。这些年,他也曾思念碧瑶,思念留云,却都不曾生出过这般令他难以忍受的相思之痛,搅得他心里起起伏伏,凌乱不堪。 “许是我与师父待在一起的日子太过长久,习惯了身旁有他相伴才如此不能忍受分开罢?”炼缺倚在云桃树下幽幽想道。乱红飞逝,他随手抓过几片云桃花瓣,轻呼一口气吹散了飞红,“好在峰顶还有云桃和冰莲与师父相伴,否则,这止水峰未免太过冷清了……” “炼儿。” “师父?”炼缺回头,见墨云华伫立在身后。 “出门在外,需得有防人之心,不可轻信他人,也莫随意伤害他人,需知给人留下一线生机也是为自己积善。你《飘零剑法》第一境已经圆熟,为师今日便为你演示第二层。这第二层剑意借万物凋零寂灭之意,以杀止杀,你好生记住,日后细细琢磨,争取早日参悟,也能为你对敌之时多添一分保障。” 言及,墨云华扬起侧脸朗声道,“炼儿,借你帝休一用!” 炼缺抽出帝休抛给墨云华,墨云华踏空轻跃,几个起落之间接过帝休,顺手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他的剑招干脆利索,没有一丝一毫的花哨功夫,加之他身姿挺拔颀长,身随剑走,气势如虹,帝休在他手中好若游龙戏凤,灵活多变,剑气横贯长空,挑起飞红漫天翩舞,寂灭生杀之意倾泻而出,将那飞红斩作齑粉,纷纷扬扬飘洒落地,化作一地红玉,真真成就了《飘零剑法》之美名。 这一套剑法被墨云华舞出了男子的雄浑壮丽之美,招招生杀予夺,寂灭无情,炼缺被气势所摄,痴望着墨云华,心念道:师父的剑法竟有这等气势,我当真是差远了。 他还沉醉在剑意之中时,墨云华已收了剑提着帝休走了过来。 “炼儿……可看明白了?” 炼缺耷拉着眼皮老实答道,“我与师父境界相去甚远,一时还不能参透。” “修行非一日之功,为师只是将自己平日体悟演示给你看,你日后好做参考,毋须急于求成。且你在乐道之上颇有天赋,莫废了主次才好。” “弟子明白,师父放心吧。” 墨云华接着道,“你这一回出门时日长久,可还有什么需要为师替你安排的?” 炼缺随即抬眼望进墨云华的眸子里,郑重说道,“弟子无甚需要劳动师父的事,师父照料好自己,弟子就安心了。” 墨云华面色一僵,气氛陡然间冷寂下来。 此时,空中突然传来清越之声正巧打破了沉闷,就见一位身着豆青色长袍,衣袂飘飘的男子驾临止水峰上空,这名男子相貌生得温和平淡,眉宇之间却有一抹怡然自在的神采让人见之忘俗,来人正是清云子。 清云子扬声笑道,“贤侄!” 墨云华挥开禁制,躬身相迎,“前辈云游日久,近来可好?” 清云子拂下袖袍,摇头笑着,“贤侄还是那般冷清,就不能叫我一声叔父吗?”他转身扫了炼缺一眼,探到炼缺脖颈上挂着的佛心木,哈哈大笑起来,“怪道天恒这些日子这样怒气冲冲,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惹了他!” 这清云子口中的天恒名墨天恒,原是赤松老祖的俗名。 炼缺欠身一礼,恭敬问候道,“晚辈炼缺见过清云子前辈,当日赐名之恩还未当面言谢。” 清云子借势上下打量一番,见面前这名青年生的仪容瑰丽,气质沉静,赞赏道,“你气度雍容沉静,与你父亲不像,倒是有了云儿三分风骨。” 炼缺面如清风,莞尔笑道,“前辈谬赞,我如何能与师父相比。” “你父亲近来可好?”清云子言笑晏晏,回身对着墨云华道,“他父亲的出身云儿你大概知道吧,虽为妖族,却是个重情重义之辈,品貌风姿颇有仙家气度,日后定当不凡。” 炼缺听人提及留云,怅然道,“我父亲与我多年不曾有过联系了……” 墨云华见状扶上炼缺的肩,温和催促着,“炼儿,快告诉前辈你找他有何事?” 炼缺感受着墨云华手心递与的温凉,稍定了神,掏出一枚魂珠交予清云子面前,道,“前辈,这枚魂珠是我从西域的重黎魔尊府上所获,用来盛纳元神,这里边盛放着素问前辈的元神。我那年在西域的羽灵门外山偶遇素问前辈,她肉身身负重伤支撑不了元神,需一枚魂珠才能保住元神不灭,遂托了我寻到魂珠将她送到前辈这儿。只是她太过虚弱,一入魂珠便沉睡不起,至今仍没有醒过来。” 清云子原本和颜悦色,听到这一连串变故之后转而一脸冰霜,接过魂珠急急往里探入神识查探。只是这素问的神魂在肉身受伤之后熬了多年早已疲累不堪,此时任凭清云子如何唤她,她也不曾醒来。 清云子沉声问道,“炼缺,你可知是谁将她害成这样?” “晚辈不知。晚辈见到前辈时,她已受伤多时。前辈也不曾与我透露其中变故,只交代我将她的元神送到你手中,其余的一概未曾细说。” 清云子面上阴晴不定,厉声道,“定是她!若是他人,师妹定会托你转达于我!” 炼缺接着说道,“素问前辈的法身仍在羽灵门外山的一处秘洞之中,前辈是否需要晚辈领你前去?” “这是当然!”清云子攥紧了魂珠,颇有为难之色,“炼缺,我观你魔气已除,佛心木于你用处已是不大,可眼下我却需要它来镇定师妹神魂,你可否归还于我?” 炼缺连声应允,将脖颈上的佛心木取下来递给了清云子。 “多谢!” “本是前辈之物,何须言谢?” 清云子匆匆摆手,道,“既已赠送给你,便是你名下之物,当然要谢。炼缺,我那还需你引我前去秘洞。” “晚辈在所不辞。” 清云子思度一阵,征询道,“我现下得先回门中取一样东西,明日此刻再出发,你看是否方便?” 炼缺本以为当即就要离开,未曾想到还余有一日时间,爽快答应了。 待清云子告辞,便留师徒二人话别离情。 墨云华倒是没有那么多离愁别怅,只存了一丝牵挂横亘在心,恐炼缺在外遇上危难。炼缺却是百转千回,万分不舍无以言表,师徒二人静坐莲池边弄琴侍心,借乐传音,相互告解一番。 这一夜师徒便凭着瑶琴互通心曲,当真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弹拨之间时光飞走,二人恍然不觉…… 第二日,清云子如约前来。 临别之际,炼缺温情脉脉的望着墨云华,“师父,弟子此回出行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好生照料自己便是。” 墨云华微点头,垂了眸淡声道,“去吧,为师自会料理自己。”说罢,先行一步,撇下了那二人独自步入洞府之中。 炼缺目送墨云华颀长挺拔的背影,忍下了万千不舍,随着清云子挥出的遁光飘然离去。 与此同时,止水峰上,墨云华的神识透过石壁立于山顶,静静望着远去的遁光,心里面突然空落落一片。 半空中的清云子察觉到墨云华潜出洞府的神识,泯然一笑。 炼缺浑然未觉,见清云子突然发笑,好奇问道,“前辈何事突然发笑?” 清云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炼缺,直道“天机不可泄露。” 这清云子已是出窍中期的修为,遁术了得,哪里是炼缺初初金丹修士可以比拟的。他携着炼缺化作一道流光,日夜兼程,十日便赶到了羽灵门的外山。 炼缺循着记忆将清云子领到莲洞之中。两人才将步入,皆大吃一惊。这秘洞哪还是炼缺早些年来时的模样,早已被人践踏得不成样子,洞中的花草尽数被人连根拔去,野草蔓生,杂乱无章。炼缺暗觉事情有变,领着清云子急匆匆赶往密室之中,谁知密室也被人大肆搜刮过一回,除了那盏古旧宫灯尚存,素问的法身连同寒玉床一并消失了。 清云子刚进来此地便心生不妙,此刻已是了然,对着手中魂珠落寞说道,“法身已失,我也回天乏力,师妹……是我对不住你……” 炼缺大为不解,一具失了元神的法身即便保存完好,对旁人来说,也不过只是一具尸体,并不见得有什么用处,盗贼若是为了得到寒玉床,为何为尸身也要一并盗走,遂向清云子问道,“前辈可知是何人盗走了素问前辈的法身,这对他有甚用处?” 清云子叹息一声,透着浓重的无奈,“我原本回门中就是为了取件法宝,试图将师妹的元神安置回法身之中,助她脱困,谁知法身竟被人盗走,若我能早些云游回来,说不定就……” “到底是何人与素问前辈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连法身都不肯放过?” 清云子冷哼一声,“除了素天,不会再有第二人!” 炼缺讶然道,“素天?!前辈说的可是素问前辈的亲姐?” “你认识素天?” “嗯。我在风都冰原时曾见过她一面,那日她欲夺了我的佛心木,被我一位友人阻拦并未得逞。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秘洞,又在此处见到了素问前辈,前辈赐了我一件隐身斗篷,托我替她去西域的浮城求取魂珠,我是从素问前辈口中得知她二人原是亲生姐妹。” 清云子道,“素天定是潜藏在魔域,她与素问彼此十分熟悉,估摸是探寻到你那件隐身斗篷上的气息,一路跟踪你寻到这里来的。” “她为何要伤害自己的妹妹?” 清云子嗟叹一声,幽幽道,“一切祸乱皆因我而起。我师兄妹三人原是玄水宫掌门座下的亲传弟子,自幼一块习道修行,感情十分亲厚。我门中不同于上清门,因不束情念,双修伴侣颇多。掌门既是我师父,亦是我父亲。他意欲在门中为我择取一位配偶传承衣钵。我因与素问师妹情投意合,得知父亲心意之后便存了打算,只待我父亲向我提及择偶之事,我便将心意说了出来。谁知我父亲对此极力反对,多番劝诫不力之后甚至恼羞成怒,当众责骂我多回。” “这是为何?难道掌门不喜欢素问前辈?” 清云子恍然失神,沉浸到往事之中,“非也,素问一直是我父亲膝下弟子之中最得宠的一位。我门中有一惯例,掌门大婚之时须得炼造一份定情信物赠与配偶,你那件隐身斗篷,便是我父亲当年为他的心上人炼造的定情之物,只是他一直没能赠出。我与素天得知斗篷之后,曾多次求取他皆不肯相授,最后竟将两件斗篷全部交给了素问,为此,我与素天眼馋过很久。” “这是为何……” “因我父亲的意中人就是素问的母亲,当年姻缘差错,他没能将自己亲手炼制的信物送出,最后便转赠给了素问。” 炼缺有些疑惑了,“素天不是与素问前辈一母同胞么?” 清云子停顿数息,才开了口,“也不尽然……” “素问前辈身世如何?” 说到这里,清云子言语间尽是被命运摆布的不甘,“素问与我乃同父异母的兄妹,我父亲当年极力反对我二人j□j也是为此……” 炼缺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我当时也不敢相信。素问的母亲本是我父亲的小师妹,我父亲暗自倾心她多年,奈何她与门中另外一位长辈情投意合,结为道侣。二人成婚那日,我父亲悲伤至极,意气之下与门中另一位对他暗许芳心久矣的女子成婚,不久生下了我。只是我父亲多年心系他师妹,与我母亲貌合神离,我母亲终年困于情爱之间无法自拔生成了心魔,修为不能进境,最后坐化离去。” 说到此处,清云子现出一丝轻讽,“而我父亲的小师妹也在成婚不久生下了素天,奈何她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女子。素天的父亲在一次外出历练之时被魔族残杀,身死道消,留下她母亲孑然一人。本来事已至此,应该相安无事,可我父亲一次酒后失性,竟强要了素天的母亲,还生下了素问。此事因论及掌门身份,不宜宣扬,二人事后皆秘而不宣,直至我执意要与素问结为道侣之时才捅破了当年那层窗纸,揭开了真相。” 炼缺唏嘘道,“皆因造化弄人,前辈还要宽心才好。” “宿缘天定,造化弄人……”清云子惨淡笑道,“我心心念念情牵素问之时,从不曾注意过身边还有一位师妹也对我芳心暗许。素天本是个性情爽利泼辣的女子,与素问姐妹情深,在门中颇受师兄弟的喜爱,虽平日有些刁蛮,但脾性不坏。” 清云子幽幽叹了口气,“那些年,我父亲因反对不及,便竭力撮合素天与我在一起。在他看来,素天与素问一母所生,相貌也有七分相似,又是自小一块长大,情分还是有的。我却不为所动,直至真相昭示天下,万念俱灰之下才对素问断了心思。素问为此大受打击,终日闭门清修,不问世事。那段日子,我亦异常苦闷,素天便常伴我左右欲为我解忧,可门中长老因着那段旧事,皆认为素天的母亲太过轻浮,对她母女一并否认,极力反对素天与我亲近,素天纠缠多年的心事终因她母亲而爆发,将那百般嫉恨委屈皆撒向她母亲身上,一怒之下竟杀了自己的母亲。” “我门中规矩虽不如上清门多,却容不得同门相弑,何况是弑母之罪,如此大逆不道谁人能够容忍?她也心知无法继续待在门中,便叛逃了师门再也不曾回来玄水宫。素问因这连番变故大受打击,下了山欲寻了素天问个明白,这一去便是一百多年不见踪迹,我多次出外寻找无果,便弃了掌门之位在外闲游。这些年来,我一直当是素问受了打击,隐世不出,不愿见我,却没想到竟是受了重伤……还是我疏忽了……” 炼缺宽慰道,“前辈莫要自责,我想素问前辈也不曾埋怨过你。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寻到素问前辈的法身才好。” “这是自然,我这便去寻素天,定是素天带走了素问的法身。” “前辈,晚辈也有些私事,不便再与你同行了。” “无妨,我四处寻找也指不定哪天能够寻到素天,这便分手了吧。” “那晚辈先行一步告辞了。”炼缺行了一礼抬步便离开了,至于清云子那些恩怨纠葛,他爱莫能助。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我说过一回 清云子虽然出场不多 却是个线索人物 当年,留云受人所托,希望能与清云子结一个善缘善缘到底是一截佛心木 一个名字 还是另有事故 因为一截佛心木,引出了素天的注意 引出了素问的相托 引出了离苑的相识 呵呵,和还元果一样 佛心木也是个从头至尾穿插在文中的小东西话痨话痨~~~~~~ 大家要是不喜欢我在文后面话痨,请说出来俺以后就选择闭嘴哈 第70章 零柒零以一敌四 炼缺从莲洞出来后分别给墨云华和碧瑶发了一封信符告知了情况,打算即刻前去归墟寻找留云,他既已突破金丹,手中又有避水珠护身,急欲下到海底去探寻个究竟,于是踏空往南方飞去。 只是这一路前行颇有些诡异,他因劈开紫府修出了元神,神觉过人,一些细微的动静皆逃不过他的意念。从羽灵门外山出行之时他便隐隐觉得身后有一股魔修气息,这气息虽然掩盖的十分隐秘,却被他的神识察觉。 炼缺因披着素问相赠的斗篷,初始并不以为意,单以为是偶然同路,可接连两天,那股气息始终跟随身后离得不远不近,一看便知是刻意跟踪,他不知自己何时得罪了魔界中人,眼下又探不清对方虚实,倒不好冒然揭下斗篷亮出自己,只装作不知道。 如此诡异的跟踪又持续了三天,倒是跟踪的最后没耐得住性子,齐齐亮了身份将炼缺围住。炼缺就见四名男子从虚空中现出身形,将自己合围在中间,便知这四人必是有备而来,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怕是想离了羽灵门外山远一些,以免惊动了仙修门派。 此刻既已无法摆脱,炼缺索性解开斗篷露出真身。 那四人倒是没有想到炼缺处事这样镇静,暗吃了一惊。他四人本是花间派的魔宗弟子。花间派处在魔域南端的方山山脉,与日月山的阴癸派乃是同宗,专肆邪淫之道,靠交、欢采补吸纳他人的精元增补自身修为。阴癸派多为女子,这花间派全宗上下却都是男子。因他门中存有一秘术,须得男子之间同习一种采补之道,可双修互为助益,不会亏及自身。 所以,这个门派里多数弟子的手段不似阴癸派弟子那样残忍毒辣,他们之中大多颇好男风,外出行事多以掳掠,勾引他派男修进入门中共同修习双修秘术为主,少有人做吸干他人精血的勾当。 这四名男子便是花间派的四个金丹修士,他们不久前在日月山的黑市揭下一则悬赏密令,密令上给出一道仙修气息,让他们按着这道气息寻访一名仙修门派的筑基后期的男子,若是见到务必拿下。 这样的悬赏密令经常会在魔修聚集的黑市里见到,大多时候发布密令是为了泄愤,报仇,若是能代替发出悬赏令的人做好这件事情,就能得到些好处。这四位师兄弟也是机缘巧合,他们刚到黑市,就见有人张贴一张悬赏令,大伙一看仅为抓获一个筑基修士回魔域,报酬却异常丰厚,想来不难,便起了心思,顺手撕下了榜单。 现下他四人见到露出真身的男子,面上都是一惊,悬赏令上明明介绍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此刻离揭榜不过两年功夫,他四人循着气息四处搜寻,不想,这名男子竟然结丹了。 炼缺见那四人一脸狐疑,生冷问道,“在下与四位素昧平生,你们为何拦截我?” 那四人中一名长着一双桃花眼,面相轻浮的男子戏谑道,“只怪你时运不济得罪了人,我们四兄弟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炼缺并不知何时触犯了魔界中人,心想飞来横祸不过如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眸色一冷,指尖现出银光挥出一道壁界将自己护持在中间。 那名桃花眼男子见状调笑道,“啧啧,可惜了一张好面相,生得这样好看也难怪有人觊觎了,我若不是揭了榜,定要将你掳了回去好生疼爱一番。” 炼缺并不理会这人的调笑,暗自调动真元来到足底,身形一隐,如若尘风,一息之间便穿透了那四人的包围晃身到了那名桃花眼的身后,趁其不备,提起帝休直直朝那名男子刺去。 那名桃花眼男子哪能料到炼缺竟然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虚晃穿过包围,防备懈怠了些,被帝休一剑刺破了胸膛,鲜血喷薄而出。男子忙取出一粒丹丸服下,拔腿撤到了他师兄弟跟前,喝道,“好小子,倒还有几分本事,先头轻看了你,我今日若不好生教训你,怎吃的下这口气!” 炼缺面色镇静,此回,他一人对战四个金丹修士,若不能全神贯注,只怕会陨落此地。且他还不知到底是何人要在此地拦截他,必须拿下眼前四人,好探知一点消息以为防备。 那四个也不是吃素的,被炼缺先出一招之后,纷纷亮出手中的灵器,枪,捶,鞭,棒皆有。四人运起周身灵力御使灵器朝炼缺攻去,四位金丹真人所发出的真元劲力十足,将炼缺的护身壁界砸的轰隆作响,仿若雷霆。 炼缺顺势退后一步盘腿坐下,从丹田之中祭出瑶光,右手大力挥拨,轮指泛音倾泻而出,一股蓬勃真元朝那四名男子齐发过去,挡住了先前来势汹汹的攻击,真真是四两拨千斤之势。 接着,他袍袖一收,锦瑟之音夹带着金戈铁马之鸣纷至沓来,将他周身护个严严实实,他弹奏的便是那日止水峰之上墨云华随意演奏的《天狼》。音律引动天地气象,卷起滚滚烟尘,劲风纠缠连绕,嘶鸣之声不绝于耳,将那四人笼罩其间。 那四个师兄弟修炼至金丹,虽未遇见过上清门修士,对音攻之术却有所耳闻,这时才知太过大意栽了跟头,竟与一名上清门弟子对上了。传闻上清门之中擅长音攻之术的修士不下数百,各个战力非凡,同辈之人不能企及。之前数次仙魔争斗,皆是上清门占了上风,四人心下懊恼,不得不更谨慎了些。他四人将神识聚结在一起,希望能合众人之力抵抗音攻对神识的侵蚀。先前那张扬跋扈的灵器此刻只能勉强做个护体的法宝祭在各自的头顶上,模样十分好笑。 炼缺自从练出元神之后,对音律的操控更为随心。他似乎真如知微所说,天生便承继了星染这一部分才能,在音律上有种天然的灵觉,结丹之后,他更深刻的领会了长琴作曲之时对于天狼星杀伐骁勇的演化之意。此刻,弹拨之间,幻境已在半空之中生成,将那四兄弟轰然罩住。 花间派那四位金丹修士稳住心神一心抵抗,全然忘了仍停在半空之中,突感大地颤动不已,烟尘弥漫,扬起一人高的黄沙,远远竟浮现出铜头铁额脚裹牛蹄的上古战神蚩尤。蚩尤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容凶狠,三头六臂,一身鲜血,手中拿着各种兵器朝他四人奔过来,尤如一尊杀神。 这四兄弟心中惶惶,深知已陷入了音攻的幻境之中,其中一位着黑衣的男修大声喊道,“师弟们,莫惊慌,定是那小子用音攻编造的幻境,我四人此时若出手了,稍一分神定会被他的音律攻破神识防护,得不偿失,这既是幻境,若定住心神,便不能伤我们半毫!” 四人凛神,皆不去管那蚩尤幻象,一心护住神识。炼缺心神一动,便将幻境之中那四人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嘴角不由得浮上一丝轻蔑笑意,手下的节奏又快上几分。 音频震动,嘶鸣之声更甚。蚩尤的铁蹄踏破地陇,口中大吐出一口气,吹起漫天大雾,那四兄弟眼前被蒙蔽了看不真切,不知是何变故,皆不敢妄动。突然,便听闻一人的哀嚎之声响起,原来是先前那名桃花眼的男子的叫喊声,其余三人回头一看,面色大变,他们那位师弟的一只臂膀竟被幻境之中生出的蚩尤用手中的利斧砍了下来,正放进自己的口中。 “这幻境竟然能借物杀人!”其中一名男子喊道,“大家要多做防备,以免被蚩尤伤了!” 四人纷纷将头顶上祭着的灵器握在手中,那名桃花眼男子只剩下一条手臂,握着一条长鞭,忍不住全身发抖,实在是疼痛的厉害,他现下至多能勉强稳住心神不晕厥了过去,若要对敌,怕是不行了。 迷雾越来越大,浓得他四人竟见不到彼此,神识也被阻隔,对外界毫无感知。四人皆从心底生出寒意,他们第一次遇上传说之间的音攻,却比传闻来得更为可怕。到底是之前众人传说的那些修士修为浅薄,还是他们遇见的这名男子太过可怕? 只是此事轮不得他们来验证了,他四人此回皆难以善终。蚩尤受《天狼》驱策,三头六臂皆在晃动,手中的兵器舞得风生水起,教人看不清花样,迷雾之中只听得见哀号声一声连着一声,血光四溅,将那迷雾都染成了红色。 炼缺曲意未歇,那幻境便不会散去,只是他出门之时曾受墨云华嘱咐,叫他不忘给人留一线生机。此回这四人与自己并无仇怨,他还需从中探知一些消息,见那四人皆受伤不轻已无力对抗自己,心念一动,稳住了琴弦,迷雾“倏”的便散开了去,蚩尤幻象也随风飘散。 炼缺收了瑶光起身来到那四位魔修身边,见那四兄弟皆被蚩尤卸去一条手臂,冷声道,“我与你四人并无仇怨,此回便不取你们性命!你四人到底受谁驱策要来为难我?” 那名桃花眼男子一脸吃痛,甚是戒备,畏缩靠后,唯恐炼缺继续为难自己,急声道,“我四人只是途经日月山的黑市,碰巧遇见了有人要捉拿你,见报酬丰厚,便动了心思。这黑市交易,幕后指使是不会露面的,我四人从何处得知,还请仙师大人大量,不要与我们计较……” 其余三人连声附和。 “我怎知你四人不是刻意隐瞒?” 他们四人之中为首的黑衣男子一脸苦楚的哀求道,“仙师,我四人到了此等境地是已为鱼肉任人宰割,哪里敢说诳语,若不是仙师心有善念饶过一回,如何留得下性命,现下怎敢有半点欺瞒之意,实在是一无所知……” 这时空中突然传来一声男子怒喝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还不速速杀了他们,都是些宵小之辈,你与他们理论作甚?!”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 呼呼~~~~~~~~~~ 对于我还真有点儿压力 故事到这里 我能说要转折了么 呵呵 追文到现在的童鞋肯定和我一样 是个有点儿循规蹈矩的慢性子 谢谢支持我滴同学 嘿嘿,要是愿意活泼点儿,露个脸 欢迎点评啦,我这儿厚着脸皮求点评啦另:这里提醒大家,明儿开始,每天下午5点准时更新,就这样吧,俺滴老腰哦…… 第71章 柒拾壹欲语还休 炼缺闻声嘴角扬起一丝笑纹,“离苑?!” 盛怒男子踏破虚空而来,他双眼赤红,着一身紫金长袍,墨发随风扬起,带着一分王者之尊,正是离苑。 四人见来者竟是一位修为高深莫测的魔修,一时分不清敌我,皆怔愣在原地忘了告饶。 离苑喝道,“皆是些小人,留不得!以免祸患!”说罢,徒手一挥,化作一道黑金闪电,将那四人化作齑粉烟尘,立时从这世上消失了。 离苑下手太快,炼缺还未来得及反应,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离苑,你为何要赶尽杀绝?” 离苑勃然变色,一双魔瞳因为盛怒变得异常红艳,冷斥道,“这等小人若留在世上,日后必招来麻烦,我容不下他们!” 炼缺道,“他四人虽然作恶,我已经给了教训,何须如你这样徒造杀孽?” 离苑冷嗤一声,“妇人之仁!定是你那个好师父教的吧?哼!” 炼缺不以为然,“难道我师父说错了吗。我门中清修,并不徒造杀孽,他们也非罪大恶极之辈,我已经卸下他们一条手臂给足了教训,何须如此动作?给人留一线生机,也是造就了自己一分功德,有何不可?” “算我多管闲事!”离苑横眉怒对,“此地已被这几个小人弄得乌烟瘴气,我受不了这等肮脏龌龊,你随我去个清静地罢!”说罢,也不待炼缺回应,抓过炼缺的手身形一晃便步入虚空之中。 炼缺回过神低头一看,自己正踩踏在神鸟青鸾的背上,这不是去重黎殿,还能是去哪?不由得嗔怒道,“离苑,你为何每回都要自作主张?” 离苑那双赤眸轻飘飘朝炼缺脸上扫过一遍,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幽幽念着,“我若不自行主张,你会跟我来吗?” “不与你理论,”炼缺头一撇,躲开离苑的视线,“你把我招到你重黎殿来所为何事,我还要去归墟寻我爹爹,眼下没空与你闲话家常。” 离苑冷笑一声,“区区一只青蛟,你何须如此牵挂,他既不是你生母,亦不是你生父,你这样重情,千里迢迢的寻了他几回,上清门那群成天叫嚣着要清心寡欲的臭道士能容得下你?” 炼缺义正言辞道,“若没有爹爹,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此份恩情,我怎能舍弃,离苑,我知这不是你本意,你何须如此奚落我?” 离苑侧过一眼,道,“罢了!罢了!是我小人行了吧!我以后若遭逢大难,你也能像如今这般重情重义想着我便好了……” “你发生了何事?” 瞥见炼缺一脸关心,离苑神情轻快,昂头不语。 不多久,青鸾已经飞到了重黎殿门口,离苑掐指弹出一道法诀打开了重黎殿的大门,青鸾载着二人飞进大殿落在了离苑宫的前坪。 离苑从青鸾背上跳下翻身跃上一棵巨大的樱树,抱着头懒懒躺下。 炼缺紧随其后,站在树下仰头望着那个神形慵懒的男子,问道,“你怎知有人围堵我的?” 离苑觑了一眼,道,“人是九幽找来的,想用你来挟制我。” “那个九幽魔尊?”炼缺大为不解,前不久他被知微带入虚空之中时,曾听知微提起过此人。 离苑恁恁不甘,“你小子成天说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是谁,倒是记得九幽啊……” 炼缺拿这人的不正形没辙,却也不愿意透露知微,随口一说,“辰河曾经说起过他。” “辰河吗?”离苑幽幽叹了口气,“九幽本是我同门师兄,我们四个师兄弟原是灵宝天尊座下的亲传弟子,师尊隐退之时将我四人传至座下,授予了我们一份极为重要的信物,乃鸿钧老祖在创世之初感悟天地创造出的一枚须弥芥子。” 炼缺心下大惊,他虽然极为欣赏离苑洒脱不羁的个性,也认为二人已是朋友相交,却没想离苑竟会将这等极隐秘之事在自己面前毫无防备的道出来。 离苑接着道,“须弥芥子盛纳的乃是悟道者领悟之天道奥妙所形成的一个世界,我师尊这枚须弥芥子之中自然有他亿万年来所承之天道感悟,只是他萌生隐退之意时已是天界道统纷争之时,他无意将自己所成道法传授给某一位弟子,以免这位弟子独大,在天界搅起动乱。诚然,元始天尊也如此效法,将自己手中那枚须弥芥子劈成四分交由四位天尊分别保管。” “我得到了这枚芥子的四分之一,其他三位师兄九幽,翊坤,岷禾皆得了四分之一。上次仙魔大战之前我魔界出了一件事,我那位岷禾师兄被天界的勾陈打成重伤,修为快要不保。”说道此处,离苑面上现出厉色,怒目切齿道,“那个勾陈生性好杀,一直与我魔界作对。我便是因为想要治了岷禾伤势,才想着去王母的院中盗取还元果。” 炼缺瞪目结舌,“原来你盗取还元果是为了你师兄?!那辰河呢?” 离苑幽思如潮,“辰河是我此生挚爱,可她那时一心只想还原仙身,回到腾蛇身边,我除了成全她之所想别无他法……还元果分作阴阳,我只取其一,另一枚当然是辰河自己拿去了……” 炼缺没料想依着离苑的性子竟然放了手,轻声问道,“岷禾最后怎样了?我记得你那枚还元果不是……” 离苑痛惜不已,“那次盗取还元果最后引动仙魔大战,我魔族死伤无数,岷禾没有等到最后便身殒了,是我大师兄翊坤助他轮回转世,可是距离现在已去两万年,我仍无法在轮回道上寻到他的踪影,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九幽这次是为了岷禾之事吗?” “大概算是……”离苑道,“那次大战之后,天界弃了华夏返回九天之上,若说起这其间因缘与你那位好师尊星染不无关系。我魔族死伤不计其数,元气大伤,余下的两位师兄皆被打伤元神弃了法体重新开始修炼,这过去两万年,他二位也只恢复到出窍修为,与往日盛景不可同日而语。九幽素来心术不正,为了提升修为便想着聚齐四份须弥芥子好窥视师尊道法奥妙,于是算计到我头上,我手中现存有两份,一份是我自己的,另一份乃岷禾转世之前托我保管的。九幽知道我在千百年一直在各处寻你,于是想用你来要挟我交出须弥芥子。” 炼缺指着自己的鼻子,张口结舌道,“用……我要挟你?” 离苑扬起嘴角开怀大笑,眼角眉梢尽是戏谑,“亏他九幽想得到,竟然用个男人要挟我,小炼,你说……我像是爱你的样子吗?” 炼缺面红耳赤,闪过离苑的逼视,“与我何干?你们魔修向来行事乖戾,旁人怎能弄得明白?” 离苑一把捉住炼缺的衣领,怒气冲冲的骂道,“你这个混不吝!怎与你不相干?想我当年名震九天,多少人痴恋于我,我却心守你一人,为了你,我在还元果中苦苦打磨一万多年才还原真身,日日夜夜的寻你,你却背信弃义弃了阴果转而化作男儿身,是想叫我忘断前情不是?” 离苑一翻身从树下跳下,俯身贴近炼缺的耳际,阴恻恻的说道,“我现在告诉你!前情不能忘断!便是再让我为你挡勾陈一剑,也是心甘情愿,九幽当然能拿你挟制我!只有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一直假装糊涂!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以为我为什么突然跑来找你?” 炼缺奋力推开离苑,怒道,“胡搅蛮缠,这事上回我们已经说过,我不是辰河,辰河已不在这尘世上了,我只想过我自己的清静日子,与你无关,与辰河无关,亦与你口口声声的星染无关!” 离苑追上前去,恨恨道,“独独与止水峰上那个臭道士有关!是吗?” 炼缺面色一僵,“这……与你无关,我毋须与你言明!” 离苑七窍生烟,吼道,“小炼,我和你现下说个明明白白!我是因你一心求仙,便成全你修成个清心寡欲的臭道士,你若和止水峰上那个男人有什么龌龊,我便不会善罢甘休!” “你!”炼缺气极,拔出帝休指向离苑,“你太出口伤人!” 离苑中指一弹,一股劲力射出,将炼缺虎口砸开,帝休从炼缺手中挣脱,离苑再一挥手,帝休便被他握在手中,他一脸嘲讽,“小炼,你这点斤两也敢在我面前嚣张?”说罢,拿着帝休上上下下看了一遭,手中拽着帝休的剑穗翻来覆去的仔细瞧着。 炼缺心里蓦地一紧,剑穗上绑着的不就是知微?好在知微通灵,虽绑在剑上,却早已化作一枚暗黄珍珠,他人并不能发现它的真身。 离苑咂摸一阵,轻哼了一声,“谁替你绑了这个盘长结的剑穗?” “我师父。” 离苑眸光转冷,“你可知这盘长结的寓意?” “不知。” 离苑满脸怨怼,“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离别此。你当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盘长结分明代表相思之意!” 炼缺心若擂鼓,想起当日墨云华接过自己手中的冰蚕丝编制此结时面沉如水的表情,墨云华话语那样平淡,丝毫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绪,他不敢相信这盘长结暗含的寓意,期期艾艾道,“这盘长结……是我师祖教给我师父的,他或许单单会编制此结。我师父持戒修行多年,情念……早已……置之度外。”说出这一番话,炼缺喉头竟涌起一股酸涩,万分的落寞不甘,不知是何滋味。 离苑懒得理会,撇了头不欲看到炼缺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你师徒二人的小把戏,我何须理会?”说着,将帝休扔给了炼缺,径自走出的樱树林,去了后山帝休木所在之处。 炼缺跟着走到后山, “离苑,你何时送我出去?我还需去归墟寻我爹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担忧他的处境。” 离苑不耐烦道,“你若陪我喝完三坛酒,我便送你出去!” 炼缺心知此刻定不能轻易脱身,索性寻了个地儿靠着帝休木坐下来,手一伸,道,“拿酒来!” 离苑扑哧一笑,“你倒生得个好性子!那便喝酒!”随即从衣袖中掏出六个酒坛一一摆放在炼缺面前,轻轻一跃,从帝休木的枝桠上摘下几片叶子丢入酒坛之中,“帝休枝叶食之除忧,是个妙物!醉而忘忧,一醉解千愁了!” 炼缺抓起一只酒坛,豪饮一口,顿觉爽快,大喝一声,“好酒!”他拔下了靴袜,将腿放进帝休神木旁边的一潭泉水之中,立时浑身舒泰,歪着头冲离苑问道,“这可是你从青丘挖来的赤泉?” 离苑侧身躺在赤泉旁边,一手支头,一手执着酒坛,有一口没一口的轻啜,他的眼光悉数落在身旁这位姿容美好的男子身上,漫不经心的答道,“昔日为了你,我什么没做?一眼赤泉,还不是你说想要我便为你取来……青丘那群狐狸能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山海经上有言,“青丘产两恶,一为蚩尤,一为九尾狐。” 咱也把这二圣给搬来了 蚩尤,露脸了两回,打酱油滴孩纸 九尾狐这不是才刚上场么 好戏还在后头呢 呃,小苑啊,你说你这孩纸到底惹毛了多少人那酆都大帝,勾陈,又来一群狐狸 嘿嘿…… 第72章 柒拾贰醉忘红尘 炼缺扬起酒坛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醇厚芳香的红色汁液从嘴角溢出,溅落到衣襟化成点点红梅,他也懒得用衣袖去揩,一坛酒下肚,眼角眉梢皆染了些醉意,说话便失了往日的风仪,大剌剌问道,“离苑……你抢了赤泉,那青丘的狐狸能善罢甘休?” 离苑轻声笑道,“不然如何?量他们也寻不到我这处!”说着,抡起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怎样?这酒滋味不错吧?” “嗯……哼!”炼缺哼出两声表示赞同,“这是何酒?为何色泽鲜红?” 离苑冲着炼缺身后努了努嘴,神秘兮兮道,“这酒汁泛红乃是因为我在酿造之时加了甘木之果实。” “甘木?” 离苑懒懒答道,“嗯,甘木伴赤泉而生,食之不老,你见青丘的九尾狐各个貌胜天仙,乃是因为他们自小食甘木而生,赤泉之所以被他们如此严加看护,便是因为赤泉周边往往傍生甘木,他们日夜守护的并不是赤泉,而是依赖赤泉而生的甘木。只有得了这甘木,才能维持他们不老不死之身。” “那你岂不是截了人家的生路?” 离苑冷嗤一声,“是又如何?它狐族本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古青丘产两恶,一是蚩尤,另一个便是九尾狐。九尾狐自封妖神,有吞天吐日之能,自古便在妖域呼风唤雨,九尾狐王白玄音更是生性多算计,为人阴鸷,以前也没少惹我魔族,我夺他赤泉不过是出了口恶气。” 炼缺又拿过一坛酒,猛灌上一口,却舍不得吞咽,享受着酒汁中的醇香在唇齿之间缠绵回荡的感觉,“你性子狂放,做了这么些祸事,却总将责任推到他人身上,还这般理直气壮,真是世间少见。” 离苑哈哈大笑,不以为意,“我生在这天地之间,千万年来做事只凭本心,管他对错?这世上之事哪来那么多是非对错,都是谁定的规矩?谁说的是非?往昔天界道统之争便是要争个高下对错,最后到底是势力大些的占了上风,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这世上可真有个定论?” 炼缺笑道,“是非黑白上天定是有个法则,倘若都如你这样随心所欲,岂不要天下大乱了?” 离苑连声道,“乱了好!乱了好!” 炼缺摇摇头,道,“你醉了,离苑……” 离苑狠狠痛饮一口,幽幽道,“世人皆醉我独醒,到底是我醉了,还是你们不曾醒来?” 炼缺不欲与个醉鬼续谈此事,转而问道,“此酒何名?这样的好酒定不能辱没了它的名声。” 离苑嘴角逸出一声,“晨颜……既取了他狐族的神木酿酒,怎么也得有个配得上他们的名字才不辱没了甘木的美名。” 炼缺惋惜道,“此酒性烈,晨颜虽好,却太过旖旎。” 离苑凑近来,靠在炼缺背上,眯缝着眼低声吟道,“那便请你替我取个酒名吧?” 炼缺想了一会,道,“入甘木之果实得其香烈,放帝休之叶却其惆怅,如你这样天天纠缠在前尘往事之中不能自拔,就该多喝些此酒忘却那段烦扰,我看就叫它忘尘吧!” “好!好!好!就随你意!”离苑喊道,“就叫忘尘了!” 二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又一人再抡起一坛酒,碰了一回一饮而尽,酣畅淋漓之快活游遍全身,皆忍不住放声大笑。 忘尘性烈,这两人猛喝下三坛,虽是尽了兴,却挡不住酒意上头,皆眼神迷离,昏昏欲睡了。最后,二人醉卧在帝休木下,睡了三天三夜,当真应了离苑那句一醉解千愁。 三天之后,炼缺从醉梦中醒来,恍然回神,见身侧躺着离苑,离苑仍在醉梦之中,神情安然,没了往日恣意张狂的气势,敛去了魔瞳,面容沉静得如同世外飞仙,似乎与那个上古鼎鼎大名的魔尊无一丝一毫的联系。炼缺来来回回打量着离苑的眉眼,见他眉眼凌厉,嘴角含情,想起他为辰河所做的过往种种,不免唏嘘,心道:辰河对星染的感情该是和离苑对她的感情如出一辙吧,可叹缘分有偏,真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他还在嗟叹之中,离苑掀开眼帘,扬起那还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戏谑道,“怎的见我生得俊美,都看痴了么?” “你醒了?” 离苑懒懒伸了个腰,道,“我――早醒了,只为多陪你一会,才假寐到现在。” “酒我已陪你喝过三坛了,可否送我离去了?” 离苑道,“既来了,就不愿意游览我的重黎殿吗?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以后有机会再来造访吧。” 离苑轻叹一声,“谁知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炼缺道,“怎么会没机会,离苑你不是有何事瞒着我吧,虽说我与你修为差距甚大,可若是你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在所不辞。” “有你这句话就行!走吧……”说罢,一个呼哨,青鸾飞临到他二人面前,将二人带离了重黎殿。 出了虚空,二人落在西域与东域相交的赤水边界,离苑发出一枚信符,不多久,一名着红色罗裙的女子施施然来到这处,原来是那日与炼缺有凌霜之约的怀瑾。 离苑嘱咐道,“我现下有些事情急需待办,便不亲自送你去归墟了,唤来怀瑾,她修为虽与你差不多,一般魔人却自晓得她身份特殊,护送你过去也免去你不少麻烦。” 炼缺感激道,“多谢!” 离苑先前还一脸郑重,转而就挑着眉揶揄道,“你与我这般亲近,和我客气作甚?” “你……”炼缺很是无奈。 离苑催促着,“走吧,路上小心……待我事情了结再去寻你。” 二人就此别过,怀瑾随着炼缺一同往归墟御空前去。 待二人飞离赤水,怀瑾拍着炼缺的肩膀问道,“怎么样,本殿今日的女子装扮是不是异常好看?” 炼缺从未见过如此直白的女子,点点头,“好看。” 怀瑾甚为满意,“你今日得本殿亲自护送,乃天大的荣幸。不过,本殿也不算纡尊降贵,好歹,你前世是我叔公的爱妾。” 炼缺懒得理会,心中已将怀瑾与离苑默默划归一类。 怀瑾自顾自道,“我叔公素来重情,听我爷爷说,当年天庭未分,还没那么多清规戒律,我叔公身为灵宝天尊最受宠的弟子,生得风流倜傥,姿容过人,六界之中,多少女子倾心于他,他却独爱你一人。” 炼缺没忍住插了一嘴,“怀瑾,你说的那是辰河,不是我,我与离苑并无半分情爱之嫌,只是朋友之交。” 怀瑾急急辩道,“你怎如此说?他与你命定三世,哪是说断便断的,月老的姻缘殿上都刻下了你们的名字,这还能变?我叔公寻了两万年,好不容易才从轮回之中寻到你,你怎能如此薄情寡性?莫说他不嫌弃你男子之身了,就是他嫌弃,你也该全心全意只对他一人好!” 炼缺道,“他与辰河命定三生,我却不是辰河。辰河天魂早已失散,流散在五道之外了。” 怀瑾一愣,怔怔道,“还有这事?叔公怎的都未提起……” 炼缺道,“他与你说这个作甚?我二人现下只是朋友,我欣赏他的为人,其余的你莫想多了。” 怀瑾疾声道,“不是!只是上次……”怀瑾意识到有些话不是说的时候,忙住了嘴。 炼缺并没有刨根究底的习惯,见怀瑾收了声,反倒落个清静,一路无言的直往归墟赶去。 二人一路奔波多日终是到了北域的望海岛。怀瑾身为上古魔神嫡孙,修炼的法门与现今西域魔修大为不同。上古魔族本是天界中人,只是因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皆放纵本性,化作堕仙,瞳色变为赤红,后来被驱逐出天界,他们的瞳色却可以自如收放,处在仙修之中,并不容易被常人发觉异样。 他二人落在望海岛上,都嗅出了些不太寻常的气味。这望海岛原本依附于北域,虽然岛上并无门派,只有零星散修,却是北域修士南渡归墟的补给之地,因此被北域众多门派护持,免受海中妖修侵扰,千百年来,望海岛一派安宁,如同世外桃源。 炼缺来过此岛多回,每次皆能见到空中剑华闪逝,海中船只往来,十分热闹。这回来到小岛,却是一片凄风苦雨之景象。小岛上原先的店面街铺一概关闭歇业了,连同他住过三回的那家客栈也关门了。小岛上几乎没有路人,以往的渔船,商船皆不知所踪。 “这里发生何事了?”怀瑾问道,她虽不曾来过此地,却敏锐的发觉出异样。 “我也不知,我几年前来时,还是一片祥和景象。” 怀瑾跃身踏上云头,四下t望,道,“此地似有妖兽曾经侵扰过的痕迹,我嗅到一丝海兽身上的咸腥气味。” “妖修?”炼缺心下大骇,“这一带往常并无妖修侵扰。” 他二人正疑惑着,不远处来了四位修士。 炼缺迎上前去,问道,“各位道友,我初临此地,不知此处到底发生何事,怎一片死寂?” 其中一位男修道,“今日归墟海兽作乱,侵扰不少北域,东域近海的岛屿,甚至到岸上作乱扰民,十分猖獗。” “原来如此,”炼缺喃喃道,“敢问你们四人这是去作甚?” “我们四人奉了门中命令去归墟擒拿作乱海兽。”那男子答道,“事发有些突然,眼下也没有时间与道友细说,就此别过了。” “请便。” 炼缺别过那四人,将探听的情况与怀瑾说了一遭。 他大为焦急,不知留云现今下落,若海中妖兽作乱,去了这么些修士前去擒拿,一个不甚,若将留云捉了起来,教他如何是好。眼下,他只想尽快去到灵蛇岛下到海底仔细探视一番。 他将心中顾虑说了一遍,欲与怀瑾作别独自前去,毕竟怀瑾身份殊异,海上若是聚结了各门派的仙修捉拿海兽,遇见了怀瑾恐对怀瑾不利。 怀瑾却死活不依,直说答应了离苑务必将炼缺送到灵蛇岛,就不能食言。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只得依了怀瑾一道前去灵蛇岛。 作者有话要说:酒名自己觉得好挫哦 呵呵 本来不叫忘尘 打算笑红尘的 自己乐得要死,觉得好傻好傻 因为我喜欢笑红尘那首老歌的歌词 呵呵,看来生搬硬套果然不行啊 有兴趣的童鞋可以去听听这首好老滴歌 第73章 柒拾叁嬉笑怒骂 炼缺拿出隐身斗篷,对怀瑾喊道,“过来斗篷里面吧。这斗篷有隐身之效,能隐去周身气息,途中海兽众多,以免过多麻烦还是稍作掩饰的好。” 怀瑾闻言爽快钻进了炼缺的斗篷之中,二人并行直往灵蛇岛赶去。 这一路又是十来天,终是远远见到了灵蛇岛。 炼缺遥指一处海岛,道,“前面就是灵蛇岛了。”他话刚落音,远处海面突然炸起数十丈高的海潮,朝灵蛇岛涌去。 “出事了!”炼缺眉头一紧,急急往那边赶去。 那道海潮如同一道巨大屏障,将灵蛇岛隔绝其中,炼缺飞身过去,他心系仍处在灵蛇岛中的碧瑶和尤夏,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 潮头之上盘坐着一名白衣女子,她嘴角挂着一缕鲜血,手中飞快的拨动琴弦压制着越来越高涨的潮水。 炼缺远远望见那把赤红色的冰弦便知白衣女子定是碧瑶,忙唤出瑶光,重叩琴弦,奏出《九羽霓裳曲》,与潮头之上的碧瑶应和。两人携手弹奏,《九羽霓裳曲》中的迷幻神魂之力增强了数倍,将推起海潮的三只海兽圈禁在音波之中,那三只海兽皆相当于修士的金丹后期修为,与碧瑶相争时勉强还能有个胜算,现下炼缺横、插进来,战力倍增,同时发起音攻,它们哪里消受得起,不消多时因耐不住神识重创,纷纷晕厥过去,怀瑾见机挥出一道黑色利刃,将那三只海兽绞杀。 海兽一死,被掀起的浪潮便消退下去,碧瑶因与这三只海兽交战了一天一夜,早已灵元不济,一个不慎从空中跌落下来。炼缺冲上前去,将她接入怀中,见她脸色煞白,不安道,“姑姑,你还好吧?” 碧瑶扶着炼缺的手全然忘了自身的伤,欢喜道,“炼儿,你结丹了?姑姑只是气息不稳,调息一阵就好了,你莫担心。” “那我先扶你回洞中歇息。” 说着,炼缺唤上怀瑾,三人一同朝洞府中飞去。 到了洞府之中,炼缺将碧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进卧房,自从碧瑶来到灵蛇岛之后,留云当初开辟的那间卧房就让给碧瑶用了,炼缺问道,“姑姑,大哥哪儿去了?怎留下你一人独自对付三只海兽。” “尤夏前几日被海兽打伤,还在养伤。” “那我先过去瞧瞧他去,姑姑你先休息吧。”言罢,炼缺轻声退出了卧房。 停在门口的怀瑾听到二人谈话,凑过去轻声问道,“那个尤夏也在这儿?带我去瞧瞧他!” 炼缺领着怀瑾转身去了洞府深处另一侧的石室,石室被尤夏设下的禁制封闭着,炼缺正欲传音给尤夏,怀瑾却急不可待,伸手一抓,将尤夏设下的禁制撕毁,径直往室内走去。 炼缺这些日子见惯了怀瑾的急性子,无奈跟在后头步入石室之中。 石室内端坐一人,好几年不见,男子清俊了不少,唇色苍白脸颊凹陷,显然受伤极重,还未痊愈。 炼缺小声唤道,“大哥……” 尤夏缓缓睁开眼,扯起嘴角勉强笑道,“炼弟,你来了?”他欲起身,奈何身体实在太过虚弱,竟支不起腰身,无法起身相迎。 炼缺忙冲上前去扶住尤夏,关切道,“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伤势这样严重?” 尤夏靠在炼缺肩上,龇牙咧嘴道,“还怪海中突然冒出来的三只海兽,趁我不备,攻我要害,若不是碧瑶前辈搭救,现下我已没命在这里陪你聊天了。” “海兽为何突然攻击你,莫不是你冒犯了它?”怀瑾操着手不轻不重地从旁插了一嘴。 尤夏循声望去,疑惑道,“怀瑾姑娘,你怎么来这里了?” 怀瑾倚在石壁上哼哼两声,“就兴你来到这里,我就不能来了?” 尤夏自认争不过面前这个刁蛮的女子,示弱道,“怀瑾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好奇你怎么随炼弟到了灵蛇岛?” 怀瑾得意的扬扬眉,笑道,“我是得了我叔公的差遣特意护送炼缺来灵蛇岛的,倒是你,你来此地作甚?” 炼缺忙道,“大哥特意来灵蛇岛助我寻爹爹的。” 怀瑾睃了尤夏一眼,刁难道,“哼,凭他?我看他自身都难保,如何替你寻人?” “你!”尤夏被这一挤兑,弄得满面通红,他幼时虽说受了点苦,可进入玄丹门之后却是一路顺遂,何时有人如此赤、裸、裸的当面给他难堪,自尊心难免撑不住,急得一口气上不来,连连咳嗽。 怀瑾见状走至尤夏跟前,伸手按在他肩上,笑道,“唉!呆子!和你开个玩笑,这样着急作甚!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嘛,这样几句讥讽都受不住,能成什么气候?!” “我――”尤夏气呼呼的甩过头,“懒得和你一般计较!” 怀瑾不理会尤夏的恶形恶状,捉住尤夏一只手,探入他脉中。 “你要作甚?男女授受不亲!”尤夏赤急白咧的喊道。 怀瑾轻吁口气,道,“你一个男人这样小家子气作甚,本殿只是替你查脉,又不是要轻薄你……” 尤夏梗着脖子道,“我本是玄丹门弟子,有病我自己会医!” 怀瑾冷笑一声,“你会医?!那你现在还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罢,不待尤夏回嘴,探入真元查看尤夏的伤势。 这一查探,怀瑾也吓了一跳,尤夏体内经脉欲裂,真元在体内乱窜,伤势十分严重,不禁皱上了眉头,问道,“你到底如何惹急了那几只海兽,竟对你下这样重的狠手?” “很严重?”炼缺忧心忡忡的问道。 “经脉欲裂,真元暴动,你说严重不严重?” 炼缺转向尤夏问道,“大哥,你门中擅长炼丹,你手中可有什么好的疗伤丹药?” 尤夏摇头,“我手中没有,回去师门倒是能求我师父炼制。只是受伤之后,岛上连连受到海兽侵扰,我和碧瑶前辈被困在此地,根本无法出行……” “灵蛇岛附近海域一向平静,怎的突生了变故?”炼缺大为不解,“我与怀瑾途径望海岛时,路上曾遇到三名道友,听他们说起归墟海妖暴乱,可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我也不知,”尤夏不知外面情形,听炼缺讲起,也大为吃惊,“我与碧瑶前辈近一年很少外出,一直在等候你的消息,一月前突然有海兽频繁攻击海岛,弄得措手不及,才如此狼狈。” 怀瑾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你们要叙旧情,多的是时间,眼下我看这呆子的伤势须得赶紧医治,否则,伤了根本,看你上哪儿哭去。” “怀瑾,你有办法?”炼缺道。 怀瑾颇有些得意,“这点小伤,怎能难到我,本殿的母亲专修医道,我多少学了点。” “那就请你替大哥治伤吧。” 尤夏因为刚才的争执,一时拉不下脸面,一声不吭的杵在原地不欲回应。 怀瑾如何能放过捉弄尤夏的机会,逗趣道,“小子,你就不求求本殿替你治伤?我可提前说了,你这伤要是再挨上十天半个月,就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尤夏死咬着嘴唇,心里纠结得厉害。 炼缺捅着尤夏的后背,好言好语道,“怀瑾,我大哥面皮薄,我替他向你借个人情了,你就赶紧替他治治吧。” “算了,暂且放过你!”怀瑾占了上风,开怀笑道,“我这里有一枚母亲炼制的秘制丹药,你服了它,待我每日替你行功一个时辰,助你修补经脉,十日左右尽可恢复。” 炼缺支支吾吾,“可是,怀瑾你……魔修与仙魔毕竟不同,会不会……” 怀瑾瞪了一眼,恶狠狠的说道,“你个呆子!上回见面我不就说过吗,我上古魔族与现今世上那群魔修废物不可相提并论,我族人本是因天界道统之争才被赶至下界,原是通天教主门人,虽与玉清一脉殊异,却比你们这群凡夫俗子高明的多,自然有秘法可以替他疗伤,难不成还能害了他?你们这群凡夫俗子,以讹传讹,将我们魔族说得那样浪荡不堪,到底是少了些见识!” 炼缺拱手赔礼,“莫生气,我错了,就请你替我大哥治伤吧。” 尤夏闷哼了一声,嘟囔着,“真是个恶婆子!” “你说谁?你说谁?!”怀瑾大吼着逼问道,她长到如今,有谁敢这样称呼她。 尤夏只装作没听见,板着身子就是不吭声。 炼缺拿这二人没法,干脆退出了石室,由着他二人闹去了。 石室里只剩下两人,尤夏被怀瑾逼视得生出了躲避之意,奈何他身体虚弱动弹不得,只得闭了眼图个眼不见为净。 怀瑾眼珠子一转,“就不信本殿治不了你!”她誓要挫挫尤夏周身的锐气,见尤夏虚弱不堪,一提气,抓过尤夏的肩将尤夏打横抱了起来。 尤夏觉出异常立马睁开眼,就见自己正横身躺在怀瑾怀中,硬憋出一肚子窝囊气,撕扯着喉咙破口大骂,“快放我下来,你这个疯婆子!” 怀瑾恶狠狠啐了一口,封了尤夏的哑穴,咆哮道,“我看你还能不能叫唤!死呆子!我告诉你!这世上就没有我怀瑾治不了的人!你给我老实待着!” 尤夏缩在怀瑾怀里,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不过他愣死强装,虽被怀瑾抱在怀中,又口不能言,偏偏梗着脖子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誓要证明自己的男儿气概。 怀瑾倒是不在意,将尤夏安置到床上后,三下五除二解开了他的衣衫,手中化出一团暖融红光,轻轻附着在尤夏的胸口上,替他接续经脉。这一团暖流流进尤夏的体内,滋养他的丹田,体内的恶伤瞬间缓解了,舒服得只想呻吟出声,好在怀瑾提前封了他的哑穴,否则,还不知如何尴尬。 他想到此,僵着的脸终于舒缓了,明白了怀瑾的用意,心知怀瑾并无恶意捉弄的意思,面上便有些过不去,望着怀瑾的眼神也放软了。 怀瑾见尤夏怒火平息,又好气又好笑,揶揄道,“怎么了,倔驴子,缓过劲了,知道本殿的好了?” “这女人说话真不是一般的难听。”尤夏兀自在心里说道,“想要对她有些好感着实不容易……” 两人通过眼神你来我往,倒是生出些默契,都能读懂些对方眼中的意思。待行功一个时辰,尤夏渐觉比先才好了许多,见怀瑾消耗颇大,出了一身冷汗,腆着脸冲怀瑾善意的笑了笑。哪知怀瑾将他往身旁一推,解了他的哑穴,恶声恶气道,“本殿为你疗伤,倒把自个儿累着了!” 尤夏被这一推搡,差点撞到床柱子上,胸前的伤口抽抽的疼着,他哪知自己的善意竟换来他人的小性子,再一次认定了怀瑾的刁蛮,只得忍着疼痛龇牙道,“我堂堂男子,也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先谢过了啊!” “还算你明白事理!”怀瑾哼哼两声满意的踱出了石室。 作者有话要说: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情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着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放在这里做个记号,我自己要用,嘿嘿怀瑾和尤夏还有些小交集 起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自己暂时这么设定 最近一直在纠结结局的设定 因为故事在我下笔之前其实是设定好的但是我心里好多想法,在想怎么给每个人安放一个结局才表达完整了容我慢慢想哈 第74章 柒拾肆不欢而散 大半天过去碧瑶已大概恢复了,见到炼缺朝他招手道,“炼儿,你这样快就结丹了?过来让我替你看看!” 待她探入炼缺脉中,随着奇经八脉巡视一圈,疑惑道,“炼儿,你体内的灵气怎么回事?” “姑姑莫要担心,我曾受一高人指点,教我秘法吸收太阴之力驱除了体内的木灵气。” 碧瑶稍安了心,来到识海附近,略一探查,大喜过望,“炼儿!你怎的就劈开了紫府,真是可喜可贺,出窍指日可待了!” “这也是借太阴神威才能劈开紫府炼出元神。” 碧瑶颇感欣慰,“炼儿,你适逢如此大好机缘,一定要好生把握。当年,你魔气入体,随留云上青莲峰求药,性命堪忧,没想到几十年一过,却修成金丹,眼看着就要迈向仙途,若让留云见到,心中定会十分高兴。” “姑姑又在想念爹爹了?” “我……只是……想到留云当年的殷切寄望一时感怀罢了。” 炼缺这些年深尝思念之苦,对碧瑶之情感同身受,宽慰道,“姑姑莫要伤神了,此回我已结成金丹,又借来了师父的避水珠,打算亲自潜到海底去找找看,如果爹爹果真已经……化作原形……定是深潜在归墟海底的哪个地方,说不得就在这灵蛇岛的下面……” 碧瑶哽咽道,“你们父子情深,留云即便……化作原形……定不会忘了当年与你避世灵蛇岛的约定……应该就在灵蛇岛的水下。” “姑姑说的是,我明日便下到海底去看看。” 待第二日天明,炼缺携着避水珠来到海边,碧瑶因为放不下也跟了过来。临下海前,碧瑶嘱咐道,“炼儿,最近灵蛇岛一带常有海兽出没,海底说不定是个什么模样,你下到海底,要万分小心,切莫与它们纠缠,若是见到了海兽,避过就是。” “我省得,姑姑你莫担心。”炼缺转身跳入海中,避水珠入水即刻发出一道白色光晕将他护在其中,阻隔了海水。当年,墨云华就是凭借着留云赠送的这枚避水珠,才得以横渡外海去到瀛洲,寻了那两截扶桑木锻造了两把绝世名琴。 因果轮回,当初青莲峰赠出的这枚避水珠经历了几十年的流转,最后竟然又回到了这归墟海底,留云当初赠珠之时定不曾想到几十年后,自己的孩子竟然从昔日恩人那里得到了当年赠出之物用来偿报自己的养育之恩,所以说,尘世之间的因缘际会就是无巧不成书。 灵蛇岛的海底暗黑无光,仅有避水珠发出的一点微弱光芒,目力根本无法看清四周的情况,炼缺被迫放出神识细细查探。他在这茫茫无尽的黑暗之中摸索着行走,海底的藻类和水草舒展着身姿随着暗潮拍向避水珠的壁界,偶尔也会有些未开灵智的鱼群从他身边经过,余下的除了静谧还是静谧,仿若遁入了虚空之中。 这地界,常人修士单凭肉身无法到达,是海中妖兽的乐园,炼缺单枪匹马来到此处,只得万分戒备小心。 这与他想象之中的海底世界全然不同,他本以为留云怡然自在生活了两千年的归墟海底应该是个五彩斑斓的世界,哪里想到竟是这般黢黑死寂的形状,一时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下手寻找留云。 记得留云离开那年,他还年少,且修行并未入门,并不能辨识留云身上的气息,这会儿下到了海底,他也不知该从哪里寻起,只能靠着神识探寻辨认,查探海底是否要青蛟活动的痕迹。他这样亦步亦趋的在海底寻了十天十夜,终是没有摸索到任何与留云有关的迹象,又因为频用神识,耗费太多精力,最后支撑不住,不得不游出水面。 待他一露头,便见到尤夏,怀瑾,碧瑶三个心急火燎的望着海面,显然是等候多时。 尤夏第一个见到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跟前,朝他胸口狠狠捶了一拳,吼道,“炼弟!最近海兽猖獗,你怎的不和我说一声,就独自贸贸然下到海底,万一出了差池,可怎么是好?” 炼缺揉着胸口,温声笑道,“我下海之时怀瑾正在替大哥疗伤,我怎好打搅?” “先上岸再说!”尤夏急冲冲拉着炼缺回到岸上。 碧瑶最是心焦,炼缺这一去十天,她站在岸边越想越觉得后怕,唯恐炼缺在海底出了甚么意外,“炼儿,没事儿吧?” “姑姑莫担心,只是……我寻觅了这些天,却没有在灵蛇岛海底发现一点儿爹爹的踪迹……”炼缺将海底的情况一五一十细细说了个清楚,碧瑶,尤夏听了皆倍感失落。 原本,大家一致认定了留云留在灵蛇岛附近。 留云与炼缺父子情深,即便不能相见,又怎舍得离开灵蛇岛弃守当日之约? 只是……眼下的情形实不得不让人重新审定。 ――留云到底去了哪儿? 谁也不知。 尤夏自不句山一别,牵挂了留云多年,到此刻,心存的那一丝希冀濒临破败,不由得生出了一分伤怀,道,“炼弟,这些年,我们寻人未果,留云前辈他……会不会……已经……不再这尘世上了?” “不会的!”炼缺急吼道,“爹爹修行两千多年,怎会轻易陨落。当年我前往上清门拜师之时,他曾说出关之后要去上清门看我呢,他素来信守承诺,定不会食言!” 碧瑶泪珠儿淅淅沥沥淌下来,言语哽咽,“我绝不相信……留云会这样舍我们而去……我必须亲自下海一趟看个清楚……炼儿,避水珠借我一用……” “姑姑,我才刚从海底上来……”炼缺担忧碧瑶心绪不定,下到海底会遇上危险。 碧瑶思念留云多年,眼见着一次又一次破灭的希望,心神俱伤。这十天里,她站在岸边心如焚烧,一面担心炼缺的安危,一面寄挂着留云的行踪,默默期盼着好消息能随着炼缺一块浮出水面。 眼下的状况教她如何能够接受,到底留云去了哪里?是否尚在?她连想一想都心痛欲裂,几欲崩溃,哀声道,“炼儿,这么多年了,我必要自己下到水中亲自看个分明,才能相信留云不在此处……” 炼缺何曾见过碧瑶如此伤情,不敢劝阻,拿出避水珠,柔声安抚道,“姑姑,切莫太过悲伤,你这样下到水中,我如何能够放心?你且放平了心,爹爹这一生福缘深厚,即便是遇上了些波折,也能逢凶化吉,你先下去看看,若没寻到,赶紧上来,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可好?” 碧瑶泪水迷乱了双眼,牢牢抓住避水珠放在脸庞摩挲,泣不成声,“这……避水珠……当日……还是留云托我……送给你师父的……当日我若知道留云是何身份……必不会说出玉髓丸配方……炼儿,你可会怪我太过自私?” 炼缺牵起衣袖拭去碧瑶脸上的泪水,“姑姑待炼儿如亲子,对炼儿有再造之恩,我怎会埋怨姑姑……” “那我下去了……”碧瑶飞身投入海中,守了这么多年,她必须要亲自下去看看才能安心。 于是,岸上又剩下了三人。 怀瑾受了离苑托付,原本送了炼缺来到灵蛇岛便要折返,这段时日,她魔域也生出不少是非,还有许多事情等待她回去处理。可上岛之后又巧遇尤夏受伤,她因救治尤夏耽误了十多天时间,行程便这样拖延下来。 她见身边两个男人一脸颓丧皆不言语,训斥道,“男子原该顶天立地,你们却因为这一点打击就悲悲戚戚,成个甚么样子?” “至亲之人失散,难道不该难过吗?”尤夏反驳道。 “至亲又如何,不过是一世轮回的缘分,待此生了了,喝了孟婆汤,踏过黄泉路,前尘尽逝,还不是各归各路,一拍两散,你们怎就这样看不穿?” 尤夏怒斥道,“你说的好无情!难道一世缘分就不该好好珍惜吗?” 怀瑾冷声道,“我观你面相只当你是个洒脱豪爽之人,没想你却看不穿红尘,如此如何悟道?求道之路,漫长无尽,谁不是谁的过客?徒留情长不过是被红尘戏弄,留作他人笑柄而已!你还要当真吗?” 尤夏道,“你修魔之人大多恣意快活,沉沦于欲念之中,当然抛却了人伦常情,我与你说这些有甚用?” 怀瑾气愤难当,“谁说我修魔之人欲海难填?皆是些见识浅薄的无知小人。炼缺,你难道也不知我魔域英杰有多重情?偏生情伤难治,好端端殆误一生,徒作他人笑话!” 尤夏一脸疑惑的望向怀瑾,“炼弟怎么知道?” “哼!他若不知,还有谁能知道?”怀瑾怒目相对,双眼赤红,“一条小小青蛟只做了他几日养父,他便在这里欲死欲活的,我叔公为了他上九天,下黄泉,情牵三世,他却不理不睬,我还不知是谁冷血无情?” 炼缺面色青白,“怀瑾,我与离苑之事不烦他人细说!他的三世情缘与我无关!我爹爹虽是妖族,却为了我历尽艰辛,怎能容你在此处胡乱评说!” 尤夏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炼弟,你和离苑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从不曾听你说起这个?” 炼缺不耐烦道,“本来就没甚事,你教我说什么?” 怀瑾冷哼一声,“果真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叔公当年替你挡下勾陈一剑,你早就魂飞魄散,不在这尘世上了!竟然说与我叔公无甚关系?!” 炼缺冷冰冰回道,“离苑与辰河的前尘往事你莫算到我头上,我是我,辰河是辰河!”他这回是真动怒了。 “懒得和你们这群无知愚昧的臭道士理论!叔公所托我已办到,恕不奉陪!”怀瑾恶狠狠剜了炼缺一眼,怒不可遏的踏云离去,留下炼缺与尤夏相对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红尘最无情 怀瑾小妮子是有慧眼滴 呵呵 后面也许还有几回怀瑾出场的时候 但是他笔墨不多 cp?呵呵,不知道,咱还没想那么深那么远 第75章 柒拾伍误闯巢穴 待怀瑾离去之后,尤夏道,“炼弟,有些事你不愿细说,我也不想逼问,只是魔界中人行事乖张,你门中清规戒律甚多,你万事谨慎为好,莫让人拾了牙慧,惹下一身麻烦。” 尤夏适时的贴己话让炼缺倍觉温暖,道,“大哥,你放心,我行事自有分寸。我与离苑之间并不是怀瑾说的那般,是怀瑾误会了。离苑与我只是性情相投,没得那么多牵绊,那些前尘旧事早已了了,与我无关,我现下只想做我自己。” “那便好!你莫要让我挂念留云前辈的同时还要为你操心就好……”说到此,尤夏不知何故牵出一段悲凉,“炼弟,我看归墟这回是要生出大变化了,这海兽异动来得太过突然,很是蹊跷。” “确实透着一股古怪,”炼缺琢磨着,“我曾听爹爹讲起过归墟过往。他说海中妖兽之间流传着一个故事:华夏大陆本是连成一块的大陆,早在上古时期大陆当中并没有这么一片内海,只因天界一位大罗金仙在仙宫腻烦了,这才寻到下界用神力开凿了一处海域,设了洞府清修,才有了归墟。归墟形成之后,那位大罗金仙便用法力护持此地安宁,海中除了那位上仙自己豢养的宠物以外,别无他物,后来仙魔大战,华夏惨遭涂炭,天界舍了这片土地,那位神仙大人也不知去向,归墟经过万年衍化慢慢成了妖兽繁衍之地。只是此地曾有仙人遗踪,受过仙人福泽,海中妖兽大多心性平和,一心修道,显少出现祸乱,不比南域那样乌烟瘴气,此回突发暴动,定是有什么原因。” “归墟还有这等传闻,我倒是不曾听人提起。”尤夏叹道,“我也曾听我师父说起南域,那里妖修横行,行事狠辣,经常寻衅滋事,曾联合魔域中人在北域和东域干过不少恶事,杀害了众多仙门子弟。后来上清门联合几大门派,经历无数争斗才挫败了他们的锐气,将他们赶回南域。此回归墟突发动乱,莫不是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炼缺眼巴巴的望着面前那一片碧蓝蓝的海水,幽幽道,“若当真出了动乱,定会有不少仙门中人来到此地捉拿海兽,爹爹说不定就在海中,岂不是要无辜受到牵连?” 尤夏宽慰道,“眼下情况应该还没有这样恶劣,炼弟,你莫想太多……” “大哥,我此回来到灵蛇岛,一直心绪不宁,还是得尽快找到爹爹,这样才能安心……” 尤夏道,“待碧瑶前辈出来,我们再行合计,下到周边海域仔细探查探查,说不定就见着留云前辈了。” 二人相互慰藉一番,静候海边,等待碧瑶的消息。 …… 碧瑶这一去就是一个月,把候在岸上的两人弄得心急火燎,不知如何是好。这海底,寻常修士若离了避水珠,待上几个时辰倒没有多大问题,时间长了却是不行,眼下海底妖兽暴动,二人也不敢贸然下海去寻找碧瑶,只能坐在岸边干瞪眼。 好歹碧瑶最后终是浮上了水面,炼缺一见到碧瑶,急冲冲迎上前去,“姑姑,可寻到些踪迹?” 碧瑶在海底待得时间过长,脸色苍白,气若游丝,一脸落寞的冲炼缺摇摇头。 “先上岸吧,我看姑姑也累了……”稍作安抚,炼缺扶着碧瑶飞身回了岸上。 碧瑶在这暗黑寂静的海底苦苦寻觅一个月,若不是心中含着一股决绝的信念怕是早就支撑不住,她围绕着灵蛇岛,将灵蛇岛方圆百里的海域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青蛟活动的痕迹,茫然道,“炼儿,你说留云到底哪儿去了?” 炼缺不忍见碧瑶伤心,宽慰道,“姑姑,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将爹爹寻到,我这便去更远的地方查探,爹爹他定是在这归墟海中。” 尤夏忙道,“炼弟,我同你一起去吧,两人也可以照应一番。” “大哥,我自去就行,你的伤才好不久,还需调养。” 尤夏连声阻拦,“那如何使得,你若一人独行,我和碧瑶前辈如何能够放心。” 炼缺寻思一阵,终是答应,“那好吧,大哥届时在海上替我查探就好,我自行下海,大哥若是再有异议,我便独行。” 尤夏拗不过炼缺,只得答应。 炼缺回眸望着碧瑶,温声道“姑姑,你损耗太大,暂且留在洞内修养一阵,我和大哥去外边寻寻看!” 碧瑶呆滞地望着面前两位晚辈算是默允了。 归墟茫茫,三人在数年的寻找之中早已迷失,并不知该去何处才能寻到留云。 尤夏与炼缺飞离灵蛇岛,到了百里开外,渐渐的便能感受到浓重的海兽的咸腥味。二人拿出素问赠送的隐身斗篷披在了身上用以掩盖自身的气息,一直朝千里之外的海域遁去。 两人越往外走,心中越是疑惑。这归墟海,他们来来回回数次,也曾在海面上寻找过留云多回,从不曾见过这么多妖兽聚集在一起,往日遇见海兽,大多时候都是形单影只,造不成什么困扰,现下见到的海兽皆成群结伴,在海中四处游荡,一副乱象四起的迹象。 二人决定就此下海,炼缺道,“大哥,这里海兽群集,我修为高过你一些,你守在空中接应我就是。” 尤夏心知二人差距,并不逞强,叮嘱道,“炼弟,下去之后要万分小心才是!若遇上恶兽缠斗,尽力将之引到海面,我也能为你助一分力。” 炼缺跃下云头钻入海中,这片海域不如灵蛇岛那样安宁,海底暗潮涌动,除了海兽双眼发出的蓝光,黢黑一片见不着光亮。因海兽众多,炼缺小心翼翼的探出些微神识,紧贴着海床摸索,寻访留云的踪迹。他因穿着隐身斗篷,修为低于他的海兽并不能轻易发现他,这一路走得还算顺遂。他慢慢前行,转转悠悠走了一个时辰,突然发现了海床上有类似大蛟行游过后留下的划痕,太阳穴突突的跳得厉害。 他按下了惊喜,蹲□去仔细摩挲着那道蜿蜒盘长的痕迹,心砰砰的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心道,“爹爹,是你吗?是你在这儿吗……” 接着,他便寻着这道痕迹悉悉索索的一直往前走去,他认为果真是留云曾在此处活动过,寻着这道痕迹定能发现点线索。 黑暗之中寻访痕迹本身就极为艰难,此刻还需提防那些游走在身边的海兽,炼缺当真调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谨慎小心的应付的身边的一切细微变动。 待他寻着那道痕迹走到了尽头,登时心里一惊,暗道不好,一时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原来,那道痕迹并不是青蛟游动的痕迹,而是一条深海巨蛇。 炼缺不偏不倚,依着痕迹寻到了那条巨蛇的巢穴之中。这条巨蛇此刻正盘踞在巢穴之中浅眠,炼缺粗略一看便知这条巨蛇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为今之计,必须尽快脱身,否则,定会闹个被吞吃入腹的下场。 他按了心神,敛住呼吸,顺着来时的方向悄悄往后退着,他不敢有大的动静,生怕搅醒了这一尊怪物。 只是他仍小看了这条巨蛇,巨蛇修为远在炼缺之上,能与元婴修士比肩,即便炼缺有隐身斗篷护身也挡不住巨蛇神识的探知,炼缺刚靠近巨蛇的巢穴之时便被巨蛇嗅出气味,且炼缺身具太阴之力,对这条大蛇来说真正是大补之物,哪里能够轻易放了他? 炼缺仍在小心翼翼的往后退着,哪知这条巨蛇突然身形一晃窜入他面前,双眼放出绿莹莹的幽光,长长的蛇芯子一下一下的前后撩动,发出桀桀的怪笑,形状十分怕人。 炼缺见状,卷起斗篷,使出《飘渺神行录》里的步法,尽力往前奔去。 他身行极快,步法诡谲,将海底的水搅得上下颠簸翻腾。 只是纵使他有这般身法,也抵不过海水巨大的阻力,并不能发挥出他在地面上的本事。倒是那条巨蛇,终日在海底潜游,正是如鱼得水,哪里将炼缺这些本事放在眼睛里,巨蛇拿出些抓捕猎物的玩性,轻轻松松的追在炼缺后面,打算先将炼缺的真元耗尽再慢慢享用,也省下了一段厮杀。 在这一片暗无光亮的海底之下想要甩掉对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此地目力无法探及四周的情况,炼缺一面关注着身后追逐自己的巨蛇,一面小心避开四周游荡的海兽,生怕再撞上他人,落个四面楚歌的下场。他看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四处躲闪步法杂乱,实则趁人不备悄悄的往上潜,心中筹谋着如何冲出海面,海中缠斗必定要落了下风。 那条巨蛇尾随身后,见炼缺修为低下,闪躲惊张,倒没将炼缺放在眼里。且它担心海底缠斗时泄露了炼缺的太阴真元,会招至他人觊觎引来恶斗,它好不容易发现了这么一具大补之身,此刻只想独自享用,便放任了炼缺往海面游去。 炼缺哪里有心思琢磨对手的意图,频频催动真元急速往海面冲去。 那厢,尤夏停驻在半空等待,他无法探测到炼缺的气息,只能四下张望,希望能在炼缺出现意外时即时过去增援。他才在海面上等候了一个多时辰,便发现海面波涛震荡,浪潮翻腾,海底似有状况,便驱动真元朝着动静最大的地方的赶去。 将才赶到,便听闻一声海兽嘶鸣,海面瞬间掀起了数十丈高的巨浪,从海底飞速窜出一抹白色身影,正是炼缺。 炼缺一冲出海面就见到不远处的尤夏,疾声喊道,“大哥,下面有条巨蛇追来了!”他尾音刚落,就见一条身长百米的乌青色的巨蛇腾出水面,张开巨口,又发出一声嘶吼。 炼缺快速遁向尤夏身旁,两人皆从未见过如此巨伟的海兽,心里一惊。 那条巨蛇化去了口中m骨,虽还未褪去妖身,却能人言,它发出一连串阴冷的怪笑,“好小子!逃得真快!看你这身太阴之力正好能替我化去这身蛇皮的份上,我便不多多折磨你,直接将你吞了吧!”说罢,那条巨蛇大口一张,朝空中猛地一吸,四周的空气,海水皆被它这一吸卷入了腹中。 尤夏修为稍弱,真元不济了些,因这一股猛烈的吸力差点没有站稳脚跟随了海水飞入巨蛇口中。炼缺见机紧紧拽住了尤夏的衣袖,将体内的真元沉入太冲穴附近,牢牢钉在原地,喝道,“大哥!这条蛇的修为远在我二人之上,我已护不了你的安危!现下状况危急,趁我还能应付一二的时候,你赶紧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归墟兽潮 这里开始文章的前半段已经结束了 由兽潮开始牵起另一个篇章 故事的基调或许不再那么平淡了 第一次经营长篇 到现在我获得了不少心得 琢磨着下一个故事的时候 我想我应该会比现在讲的好一些 呵呵,自己给自己撒个花 第76章 柒拾陆命悬一线 尤夏被卷进这道猛烈的吸力里,身躯震荡不已,怒吼道,“炼弟!我既与你做了兄弟,当然要同生共死!怎能在危难关头弃你而去?!” 巨蛇见第一回发力并没能制住两人,撤下妖元戏谑道,“你们两个小子莫在那推让墨迹,待我将你们全部吞吃腹中,好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做一对好兄弟!” 炼缺冷冷觑了巨蛇一眼,右手化出一朵白芒,趁尤夏不留神,猛按住尤夏的内关穴,往尤夏体内送入一股劲烈真元,狠狠往后一推,将尤夏推至十里开外,随后唤出护体真元,将自己牢牢锁在壁界之内,取出瑶光,一个大力拉划,音波喧涌而出。 此回对战不比上回在西域,面对的乃是一条修为相当于元婴后期的妖兽,炼缺并没有一点儿胜算,为了保住尤夏,他不得不将尤夏送走。 那道音波弹射到巨蛇的身上,撞击出一条银色炫光如同一道闪电刺破了长空。 巨蛇冷哼一声,“好小子,音攻!”吐着舌芯子闷闷吃痛,随即背后伸出两只状似蝠翼的巨翅,两扇翅膀用力一扇,将音波尽数拍碎。 炼缺大惊,他修炼至今遇上的对手,皆对音攻十分忌惮,还不曾遇见过这样强大的对手,竟无视他挥出的音波用了如此蛮横的手法化去了音波的威力。于是,不得不加快了弹奏的节奏,轮指一道道拨上来,音波散射,从四面八方朝巨蛇攻去。 巨蛇见状口吐一波玄色烟雾将自己罩住,摇头晃尾之间周身的鳞甲随着身姿的抖动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弹射出的妖元将四面八方攻来的音波悉数打乱,音律被巨蛇搅乱得毫无章法,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巨蛇颇为轻松的连接下炼缺的两轮攻击,面现讥讽嗤笑道,“无知小儿!我乃化蛇遗脉,我化蛇一族的先祖曾在伏羲大帝殿前侍奉,我得此传承,多少懂些对付音攻的法门,你区区金丹修为,能耐我何?我劝你莫再负隅顽抗,若是个懂事的,乖乖让我吞入腹中,也好免去一场皮肉之苦!” 伏羲也,折木为琴,而有音乐,开人性,善教化。炼缺曾听离苑讲过,天界善通音律者首推二人:一为太子长琴,抱琴而生,为上古乐神;一为人皇伏羲,他斫桐为琴,丝桑为瑟,均土为埙,是开启乐道的始祖。眼前这条巨蛇,当真是化蛇后裔,既得了先祖传承,对音攻当然比常人熟识许多。他心知这必是一场恶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遂沉下心神,调动真元于两手之间,轻拨弹奏,《降妖》之音流泻而出。 这是炼缺新近参悟的的长琴玉简之中伏魔章的第七曲。长琴的玉简之中仅记录了两章,一章《诵星》,用来布阵;一章《伏魔》,专用作快速克敌。炼缺心知自己的修为远远不如面前的对手,相持不下,灵力很快便会耗尽,若想从对方手中逃出,必须快、准、狠,所以捡了伏魔章不久前参悟的一首曲用来克敌。 《降妖》曲调辛辣霸道,音波随真元震荡出去皆直捣要害,杀进了巨蛇吐出的浓雾之中,将巨蛇的鳞片击打得砰砰作响。炼缺参悟此曲的时间还不长,对此曲之中内含的道旨领悟不深,对敌之急,只能勉强用上。 这长琴之曲倒是非凡,炼缺虽只领悟了皮毛,弹射的音波竟也是浑圆强劲,比先前的几番试探强上数倍,竟然刺穿了巨蛇的鳞片。巨蛇原先撕拉作响的鳞片突然没了动静,雾气敛尽,显露出巨蛇真身,就见巨蛇浑身上下多处鳞片已被音波削去,露出许多细细的伤口淌着鲜血。 巨蛇愤恨不已,两眼迸射绿光,喝道,“好小子,倒有两下子!怪我先才轻看了你!让你得了一手!再看招!” 说罢,巨蛇巨口一张,喷出一口气后将海水吸入口中,海水倒灌入它口中,海面形成一个巨大的旋窝。炼缺修习音攻虽久,却还未形成乐境,不能靠瑶光护自己周全,眼下见巨蛇攻来,只能抓起瑶光往后方倒退数里。 这几个来回的激斗不过数息之间。那厢,尤夏被炼缺撵走之后,早已怒发冲冠,他不曾料想自己那惺惺相惜的兄弟却在关键时刻为了保住自己暗中使出手段将自己抛了出来。于他心里,一直认定既为兄弟,自然要两肋插刀,生死与共。誓为知己者死也当是痛快之事,今日这般状况,换作是他,定会欣然同意炼缺与他一同面对敌手,哪怕最后身死道消,有兄弟相陪,亦死而无憾。却没想到炼缺只将他当作弱者加以保护,在对战初时便将他遣了出去,教他如何不气愤? 他怒气冲冲的御剑赶回来,正巧遇到巨蛇将那吸入口中的海水一股脑朝炼缺喷射过去。他当即化出一道真元,祭出自己温养在丹田的青色方鼎,口中默念法诀,青鼎越来越大,他大喝一声,“收!” 那尊青鼎得令,将凌空飞涌的海水全部吸入鼎中。 因着尤夏的适时出手,炼缺勉强得了一丝回旋的时机,回头怒吼道,“你回来作甚?!这不是送死吗?好不快走?!” 尤夏调出体内所有的真元操控着方鼎,他筑基后期修为,不久前又受了重伤,体力不济,巨蛇喷出的这道海水内含着霸道的妖力,他一肩扛着大感为难,涨紫了脸粗着脖子吼了回去,“你小子!我也是男人!我不需要你保护!” 巨蛇乍见吐出的海水皆被尤夏的方鼎吞没,再深吞了一口气,接着吸入一大口海水朝他二人喷过来。 尤夏本就灵力不济,见到这来势汹汹的水流,不得已,逼出一滴精血,大喝一声,“收!”就见青鼎又涨大了一倍,鼎身上冒出丝丝血雾,挡在水流之前。 可元婴与筑基之间修为差距甚大,尤夏根本无力扛下水中暗含的妖力,青鼎悬在半空之中已是摇摇欲坠,海水在鼎内翻滚不息,掀起巨浪拍打着鼎身发出霍霍的巨响。 眼见着海水就要破鼎而出,尤夏的经脉之中发出一声弱不可闻的声响,一口鲜血喷出,青鼎再不受控制,狠狠砸向水面。 炼缺赶至尤夏跟前,一把接住了尤夏,还不及抵抗,便被巨蛇吐出的海水团团围住,瞬间淹没在水中。 巨蛇张开双翅飞舞在空中,喝一声,“定!” 就见先前翻滚不息的海水立时化作寒冰,将炼缺二人困死在冰中。 巨蛇因生在海中,善于弄水,海水成冰之后寒气甚重,炼缺低头见尤夏神色萎靡,往尤夏体内注入一道真元,急切问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我……还能撑得住,你莫管我,浪费这些真元在我身上作甚?” “大哥……你!”炼缺叹了口气,眼神坚定,“就是太固执,一个人死总比两个人死的好!待我破冰出去你便赶紧走!这回你必须听我的!” 言罢,炼缺将丹田里积蓄的太阴真元调入手中,就见他指尖白芒闪烁,光辉夺目。 巨蛇停在空中突见冰层之中冲出一道银辉击破长空,清冷光辉映射在海面上,海面顿时银波粼粼,巨蛇大笑道,“好!好!好!这等精粹的太阴真元,待我吞下,必是大补之物!” 炼缺体内的太阴真元乃至阴之力,他修为虽不如那条巨蛇,眼前的冰层却还能够应付,不过数息,他便击破冰层,冲入云中。只是苦了一旁的尤夏,尤夏修为不够,又五行居火,与水中阴寒相克,现下寒气入体,灌入经脉之中,竟将他的经脉全部冻结了,全身发紫变黑,头上结出一层冰渣。 炼缺一手揽过尤夏,往尤夏体内再注入一道真元,化去了尤夏体内的阴寒。随之将尤夏往后猛地一推,喝道,“快走,大哥!” 眼下,炼缺唯有放弃对自身的护持,专攻巨蛇的神识才有一丝机会得以脱身。他将瑶光放在腿上,继续弹奏《降妖》,音波再次滚滚而出,他境界不深,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入到《降妖》的曲意之中,至于巨蛇的反攻,他根本无法分神关注。 到得此刻,唯有放手一搏! 琴弦上,白芒跳跃,曲音激越,炼缺心神皆静,沉入曲中,周身的气流随着他的音波震荡,化成一股霸道劲力朝巨蛇扑去,节奏越来越快,气流翻涌叫嚣,如同一股巨浪砸向巨蛇。 巨蛇张开全身的鳞甲,鳞甲与音波撞击之中发出震耳发聩的击鸣之声。巨蛇用此招抵消音波的力量,化去其对神识的攻击。 它没料想捉拿一个金丹小子如此费力,为了太阴之力它势必要将面前的小子拿下。它的鳞甲又大又厚,暗藏千年的妖元,与音波击撞之时,化去了一部分音波之力,另一部分则被弹射开来。这些弹射开来的音波有些直冲入它的神识,如同刀割一般的朝它的神识砍去,砸得它眼冒金星。 也有一些音波被反弹到炼缺身旁,炼缺周身并无乐境的护持,遭到音波的反噬,一样是元神剧痛,好在他这些年经年累月的受到墨云华对其神识的锻炼,元神强悍无比,在这般强劲霸道的反噬之下仍然能够稳住心神继续弹奏。 只是苦了远在一旁的尤夏,尤夏因为不肯离去,此刻也被弹射过来的音波影响,识海之中早已炸成一过热粥,沸腾喧嚣,如同剥皮割骨一般的疼痛。他蜷着身子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生生受着,不敢泄露一丁点儿痛苦的声音。他心知炼缺此刻心神俱在琴上,图的是这最后一击,若因为忧心自己停了下来,怕是两人都得命丧当场。 两方相持,巨蛇的鳞甲之上出现越来越多的伤痕,它从这股刀割般的剧痛之中挣扎出来,盛怒中忍着这一段疼痛,卸下鳞甲上的护持,将周身妖力调到身后,扬起它那百米长的巨大尾巴,朝炼缺的身前狠狠挥过去,誓要一举杀灭对手。 炼缺心神皆在曲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巨蛇的动静,情急之下,尤夏大叫一声,“炼弟!”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之间的友情是不是就是这样心中的伤痛毋须多说 一碗酒,一个沉默的肩膀就足够? 信赖永远毋须理由 只要你不说驳,我就相信 生死之间,永远一马当先挡在前头 后背则交给对方守护 误会 一个真诚的拥抱便可以化解 兄弟,是不是就是这样? 我自己很向往这种很热血的友情的表达方式不管是不是我意淫 我就是写了炼缺和尤夏好哥俩 只是……我笔下尤夏哥哥才是这样滴热血好男儿啊 第77章 柒拾柒情难自抑 炼缺猛的睁眼,就见一条巨大的尾巴朝他的面门砸来,暗道不妙,他收了瑶光,提起帝休,不退反进,朝巨蛇的尾巴飞去,大喝道,“大哥,快走啊!” 他将体内仅存不多的真元全部灌入帝休之中,调动周身之力朝巨蛇的尾巴砍去。这一剑威力甚大,顷刻间溅起一道血光,巨蛇的尾尖就被帝休斩断。 汹涌的海潮之中突炸起一声响天彻底的嘶鸣,巨蛇怒不可抑飞身上前,趁炼缺灵力空寂之时,再次扬起断尾朝炼缺身上狠狠甩去。巨蛇在这之前因为缠斗,消耗颇大,这一击远不及往日之力。可它毕竟修行日久,积蓄深厚,那条断尾如同一条火辣钢鞭,若不是炼缺已被太阴之力淬身,这一击怕是要教他粉身碎骨。 炼缺停驻在半空,就闻一声鞭笞发出的巨响,还来不及感觉出疼痛,低头一看,右肩已被巨蛇的蛇尾弹射出的真元击穿,鲜血喷射而出,将他的衣袍染得艳红。 尤夏本已无力动弹,此时见状,强自逼出一滴精血,运起最后一点真元飞向巨蛇,揽过炼缺的肩膀奋力朝后方遁去。 “想跑?!”巨蛇怒吼着紧随两人抽身逃走的地方追去,它被炼缺一剑斩尾,只觉得是奇耻大辱,现下怒火攻心,恨不能将两人当场撕碎。 炼缺血流不止,连御空飞行的力气都已尽失。他紧依着尤夏,看了眼身后拼死追赶的巨蛇,眼中闪过一线悲伤,如此命悬一线之时,他却想起了止水峰上的墨云华,想着墨云华端坐在莲池旁奏琴的样貌神情,心痛难挡。 ――我……这便要死去了吗?从此往后再也见不着师父了? 千钧一发之际,虚空之中飞来一人,他穿着一身血袍,衣袖凛凛,脚踏疾风,神情冷肃,如同一尊杀神破空而来。 炼缺伤势严重,根本无力观测四周的状况,尤夏揽着炼缺,见到来人,心里突的泄了一口气,喊道,“墨真君?” 墨云华见到两人,虚空一抓,将两人带至身侧,唤出壁界将两人牢牢罩住。 他左手轻弹,一道白芒飞射出去,瞬时间便调出海水缠绕住飞扑过来的巨蛇,轻喝一声,“定!”海水化作坚冰将那巨蛇困在里头。 这一招暂时挡住了巨蛇前行,墨云华随即从袖袍中取出一瓶丹药递给尤夏,道,“这是聚元丹,你服下自行调息。” 尤夏接过丹药往嘴里送入两枚,墨云华的到来使他终于卸下心防,得以安心调息了。 墨云华从尤夏手中接过炼缺,封住了炼缺的肩井和曲桓两处大穴,止住了血,再往炼缺口中送入两枚聚元丹。 聚元丹入喉之后在体内迅速化去,激发了一丝生机。炼缺渐觉丹田清凉,迷蒙之间一股熟悉的温凉触感触到了自己的伤口,他拼力张开眼,没想墨云华那张清冷俊美的脸庞落入眼中,一时辨不清真假,浑浑噩噩道,“我……我这是死了吗……怎到了止水峰了……” 墨云华敛眉看了一眼,朝炼缺体内送入真元,催发聚元丹之力。待聚元丹之力绕着经脉周流一圈,炼缺终是回了神,这回他才真真切切的看清了墨云华,见墨云华衣衫染血,心头一紧,满涨的酸涩涌上喉头,哽咽道,“师父……你来找我的是吗……怎……受了伤?” 墨云华撇过脸去,淡声道,“衣袍上只是些妖兽血迹,为师并未受伤,你毋须担心……” 墨云华才说完,那方被冰封住的巨蛇已经从冰里挣脱开来。它这一日好不顺遂,原本在巢穴小憩,却被一个冒冒失失闯进来的毛头小子搅醒,见那小子身具太阴之力,本想戏弄一下再将之吞入腹中,却没想惹出这许多风波,还被人斩断了尾巴。它在归墟横行千年,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本想一气吃掉那两人,关键时刻却冒出一名元婴修士横加阻拦,教它如何不气恼? 墨云华眼见巨蛇怒火冲天的飞身往前,挥出禁制将炼缺二人护在身后,祭出桐皇,素手挥拨,一会儿,如珠落玉盘,急切愉悦,一会儿,如幽咽凝觉,暗恨伤情,一会儿,如铁骑突出,激越雄壮……曲音之中夹带着巨大的震荡神魂之力,随着真元的滚动将巨蛇笼罩其间。墨云华弹奏的便是《九羽霓裳曲》,他这些年修为进境,再弹奏此曲,威力巨大,就见海潮升起,在天光的映射下,形成一片海市蜃楼,虚影之中,神光影绰,群仙并舞,甚至飘出一股异香。 尤夏坐在壁界之内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虽早有耳闻墨云华天纵之资可睥睨华夏,却不曾想墨云华竟到了这等神妙境界,让人望尘莫及。 巨蛇的神识被《九羽霓裳曲》之中的迫人神力搅乱,目眩神迷无法自控,仿若被人抓在手心剧烈摇晃那般,上天落地皆在一息之间。它勉强支开鳞甲,想要击散墨云华的音波,却没想到鳞甲耸动,发出的却是绵绵之音,毫无劲力。 它何曾想到,自己生出的一点点贪念竟然惹来一尊杀神。到了此刻,它能想到的再也不是如何将炼缺吞吃入腹,而是如何保住自己了。如此一来,它索性横了心,只为生死一击,便暗自运动腹中真元,张嘴吐出一粒乌金色的妖丹,接着嘶鸣一声,妖丹带着巨大的引力,引动海底的暗潮形成一片鲸波怒浪,叫嚣着朝墨云华扑来。 墨云华神情自若,将桐皇竖起来揽在怀中,余音一转,单用左手飞快的拨动琴弦,奏了一曲《勾陈》,右手挥出一道真元,将来势汹涌的潮水冻在了跟前,他原是单水灵根,修炼至今,水系术法信手拈来不在话下。 他虽单用一手弹奏,却将《勾陈》之意境勾画得活灵活现。就见幻象之中,烟雾生起,空中乌云堆叠,雷嗔电怒,闪电如同一把利戟朝幻境之中的巨蛇连连刺去。巨蛇虽长年长在海中,善通云气,却不曾见过这般骇人的阵仗,那雷电如同妖修劫云一般,将它劈个七零八落,四处逃窜,最后灵力不济,身子一软,萎缩在了半空之中,失了先才威风凛凛的样子。 墨云华见状收了琴,冷声道,“你今日也算得了教训,我便不取你性命,日后莫再做这等无故伤人的恶事。你回去吧!” 巨蛇不想这一番打斗,自己已然处在下风,面前这名冷冰冰的男子竟然放了自己,二话不说,拖着断尾便朝深海遁去,生怕墨云华生出悔意。 墨云华放走了巨蛇之后,伸出右手将炼缺揽进怀中,暖声道,“炼儿,先回你的灵蛇岛……” 言罢,放出真元托住尤夏,三人一同往灵蛇岛遁去。 这一路上,因着墨云华修为高深,倒是没有遇见出来挑事的海兽,三人不消多时便到了灵蛇岛。 墨云华虽是初次踏访灵蛇岛,却凭着那回梦中记忆,一路进到峡谷的洞府之中。碧瑶闻声步出卧房,见出去不久的二人身负重伤,急切问道,“这是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炼缺强支起头回道,“姑姑莫担心,不严重……” “墨师弟,你怎的寻到这里来了?”碧瑶一脸惊诧的望着墨云华。 墨云华看过炼缺一眼,淡声道,“我来带他回去。” “师父!”炼缺急声道,“我现下还不能回止水峰,爹爹他至今下落不明……” 墨云华皱着眉头不悦道,“现今归墟异动,你如何下海寻得?你这样莽撞,怎能寻到你父亲?” “可是……” “先将伤养好,余下的事日后再说!”墨云华一副没得商量的神情。 炼缺不敢顶嘴,随尤夏去了另一间石室,他这一日体内损耗巨大,急需调息,只得按下了心事。 墨云华向碧瑶交代了几句,随后跟到房中,径直坐到了炼缺身侧,还不待炼缺开口便解开了炼缺外袍上的系带,小心翼翼拉下肩袖凑到伤口跟前。炼缺事前并不知墨云华会亲自过来探查伤口,端坐在床上不敢挪动分毫,直至衣袖掀开,伤口触到湿冷的空气,身子猛地一颤才回过神来,就见墨云华的脸凑到自己的胸前,一脸专注的查看伤势。 炼缺虽与墨云华相伴二十多年,却还是头一遭与墨云华靠得这样近。墨云华的鼻息轻缓绵长,呼出的温热气息带着属于他的那一丝清淡莲香随着伤口缓缓渗进炼缺的身体,在炼缺的周身弥散蔓延。炼缺的骨血里混和了这一丝浅浅淡淡的莲香,便如中毒了般,哪里还记得疼痛,意念皆钻进骨肉之中追寻着那一丝属于墨云华的味道,欲罢不能。 他心神皆迷醉与此,竟抛却了往日那些师徒尊卑的礼法,忍不住低了头悄然凑近到墨云华的发髻上,只为贪图更多属于墨云华的味道。 墨云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随即抬起头望向炼缺,问道,“怎么了?炼儿?” 炼缺蓦然醒神,一眼撞进墨云华那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想起自己先前的逾矩行为,臊得面红耳赤,硬生生偏过头去,哑着嗓子道,“无事……师父莫担心……” 墨云华看了眼炼缺那红得冒血的耳尖,暗自叹了口气,牵拢了炼缺的衣衫,道,“你先好生调息,为师替你炼药……” 待墨云华走后,炼缺那压缩在心头的一捧血才渐次舒展开来,借势平缓了呼吸。 静坐在一旁的尤夏将榻上君子渴慕的那一出看得分毫不差,满眼审视的盯着炼缺,心中忍不住百转千回。 炼缺被看得手脚发毛,怯生生问道,“大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尤夏本就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性子,何况面对的是自己多年的好兄弟,直言道,“你刚才对着墨真君,是想要做什么?” 炼缺双颊泛红,眼神闪躲,吞吞吐吐道,“我……我……是想……”他心乱如麻,一时实在找不出话来搪塞尤夏。先才……那完全是情难自禁,无意而为,他又如何能够明了自己的内心? ――就是……就是……突然生出一股冀望……想获得更多来自于墨云华……的味道……抑或……只是想明了那一丝浅淡莲香……是不是……真的就是墨云华的……味道…… 这些年,他一直伴随墨云华在止水峰清修,内心一片澄澈,陡然之间生出这许多陌生的情绪,却被自己的至交好友明白无误的点出来,教他如何明言,又如何自处? 作者有话要说:原来这一章叫峰回路转打算这一章放在花心动这一卷 后来想了想 觉得不是很妥当 因我个人认为 墨云华千里迢迢从上清门赶过来 其实已经是动了情的表现 于是乎 纳入了新的卷标里面 作个开端吧 这一卷的卷名本来想用词牌名 两同心思来想去觉得不足以表明立意 用了初识情,虽然不是词牌名 呵呵,放在这里做个记号,以后要是填词,格律还是两同心就好 第78章 柒拾捌浮尘随浪 尤夏望着面色起伏不定的自家兄弟,长吁了口气,道,“炼弟,你上清门规矩忒多,教人烦不胜烦,做大哥的提醒你一句,僭越礼法之事以后少做,你好自为之!” 炼缺垂下头,低声道,“谢大哥提醒……” 尤夏不欲多言,兀自调息打坐去了。 到了第二日天光,炼缺从入定中醒来,他因身具太阴之力之故,恢复起来比常人快上许多。初一睁眼,便见墨云华推门而入,“为师配好的生肌丸,你服下吧。” 炼缺瞥见墨云华仍穿着昨日那一身沾满妖兽血腥的长袍,眉眼尽是倦色,推知墨云华定是一夜未眠在替自己炼制生肌丸,心头一热,道,“徒儿让师父操劳了……师父怎的突然来到归墟了?” 墨云华沉默不言,将生肌丸推至炼缺跟前――他何止昨夜操劳? 那日,送走了清云子和炼缺,他在止水峰上就微感心绪不宁,于是每日替炼缺掐指测算,后来算到炼缺在西域遭人堵截,倍感焦急,好在有惊无险,他才放下心来。可没过几天,他却心感预兆更加不妙,不得不时时掐算推演。须知这演算命数的神通极耗心神,墨云华得了这门本事不久,偏生关心则乱,心系于人便无法静神测算,到了最后,他竟无法准确预算,免不得焦躁起来。 随着时日推演,他心中预感越来越坏,适逢门中传来消息,说归墟海兽暴动,状况十分恶劣,他终是明白自己为何频频怀有凶兆,定是自己那徒儿在归墟寻找父亲时被海兽纠缠了。 他万般烦忧,牵挂不下,无奈之时,只得亲自动身前去归墟寻找炼缺。待到了归墟海边才得知,归墟的状况比他预料的还要坏上许多,更为担忧炼缺的安危,偏他又不知炼缺的具体去向,只能一路寻访一路掐指测算,路上还时不时遇上横加阻拦的海兽,十多天里,他不眠不休,不知解决了多少挑衅滋事的妖兽,杀得浴血遍身,终是在紧要关头救回了炼缺,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 只是这些繁冗琐事,他何须说出口?又如何说得出口?往常,他时时告诫炼缺要谨守心性,莫被情牵,告诫炼缺师徒缘分不过是顺应时运而为,虚化外物而已,不必过分看重。 可是到头来,他自己却在测算到炼缺遭逢危难之时,万般焦急不安,竟不远万里的迢迢而来,这又如何说的通? 难道教他直说自己只是因为太过关心吗? 他想起自己筑基之后多年独身四下云游,遇上的艰难险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己的师父何时这样急冲冲赶过来救助过自己?他明白,修炼途中的机缘凶险皆是各自的命数,需得靠自己化解。想当初,他放炼缺下山游历也无非是希望炼缺能自己去体验祸福凶吉,感悟运道天命,增长见识心志。现下,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生牵挂,这些如何能在炼缺的面前坦露? 这还能算是为师之道吗? 是了…… 百多年来头一遭,他不得不开始审视自己的内心―― 他墨云华――对眼前这个弟子的牵挂太多了,他修行一百多年,第一回发觉,止水峰上四十年寂然划过,投进他淡静的人生里竟生出了涟漪,上天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让他在这段时光里为了另外一人生出了一份牵挂,他本以为自己无欲存心,守得无情大道,眼下…… 他却开始怀疑自己了…… “师父?师父……”炼缺见墨云华神思悠远,半晌没有答话,忍不住唤了声,他心里七上八下,唯恐墨云华因为他昨夜的不适之举生出厌烦。 墨云华回过神,肃清了眼神道,“为师来归墟是要带你回门中去,你出门这些时日,门中得到了其他门派的消息,说归墟海兽异动,频频侵扰靠海的周边门派,为此执事堂发布了堂主令,要召集所有内门弟子,回门中商议归墟海异动之事,需派人手来此处镇压海兽。”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炼缺拧着眉头支吾道,“师父……我爹爹至今下落未明,我这些日子潜入海底也没寻到他半点踪迹,心中万分牵挂。现下海中暴乱,他若真是潜在海底,万一被前来清剿海兽的仙门弟子当作妖兽抓了可如何是好?” 墨云华道,“现今海底状况混乱,你亦无法潜入海中探查,不如先随为师回去,寻你父亲之事日后再做商议,且你还当是上清门弟子,须听令于执事堂,你这样得堂主令却不服从,触犯门规,为师也不能作主保你!” 尤夏一旁听着,见时插、进一句劝解道,“炼弟,墨真君说的对,师命不可违,你现下既是上清门的弟子,门中有事就当为师门效力。留云前辈之事也不是一日两日能了结的,眼下你就算是留在灵蛇岛也无济于事,昨日你便差点枉送了性命,还是待这波海兽乱潮过去了之后再来寻吧。” 炼缺对留云甚是牵挂,却又不愿忤逆墨云华,真真是左右为难。 碧瑶昨夜便从墨云华那里得了信,适时走入房中,对墨云华道,“墨师弟,可否容我与炼儿单独说会儿话?” “师姐自便。”说罢,墨云华领着尤夏离开了房间。 房内只剩下两人,皆是最牵挂留云安危之人。 碧瑶泪珠儿涟涟,双眸尽染哀伤,徐徐道,“炼儿,姑姑明白你的难处……只是……上清门同我门中一样,规矩甚多,你这样执拗不肯回去师门听命,触犯了门规,还要累及墨师弟……” “可是,爹爹他……” “你先随师弟回去复命,届时再随同师门其他弟子一块来到归墟便是,留云之事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解决之道……” “姑姑,这灵蛇岛周边的海底已被我们寻了个遍,也寻不到爹爹半点踪影,爹爹也不知去了何方,我现今茫乱得很,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寻他才好……如今海上又生暴乱,我实在是很担心他的安危……” 碧瑶何尝不是满心忧愁,初识留云,她便为留云的风采倾倒。那些年,她一直静候青莲峰苦心等候留云的消息,却没有等来留云半点音信,后来她从炼缺那儿得知了留云的真实身份,心中更是牵挂不下。这十多年,她几乎耗去大半时间在归墟寻找留云,连修为都荒废了,眼前突发暴动,她亦是心急如焚。 炼缺见碧瑶泪眼迷蒙欲言又止,问道,“姑姑,你有何话不妨直说?” 碧瑶满心思虑翻来覆去不定,纠结良久,终是咽下一口气,郑重其事的看着炼缺道,“为今之际,只剩一个办法,或许能寻到留云的踪迹,就要看炼儿你了……” “是何办法?!”炼缺催促道,“姑姑有办法为何不早些言明?” 碧瑶面色为难,斟酌许久才道,“……归墟如此之大,茫茫无尽的海底,我们从何处去寻留云?思来想去,现今世上只存了一样东西可以为我们解开谜底。我早前听闻上清门开山祖师灵隐子在世之时造了一面通灵宝镜名昊天镜,能观世间万象,只要留云尚在人间,或许能从宝镜之中见到片刻踪影。你此次回门之后若得了机会能在此镜面前一观,说不定能查探到留云现今的下落。” “姑姑,那我该如何才能有机会得见昊天镜?” “这个我却不知了,昊天镜乃镇山之宝,轻易不能取用,我也只是听师父提起过一回。此宝境被镇放在万仞峰的主殿之中,千百年来从未有人用过。” 炼缺皱着眉头寻思道,“那我便先和师父回到门中,定要想个周全之策求见昊天镜,寻访爹爹的下落。” 碧瑶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炼儿,上清门门规森严,你这一回未必能够借宝镜一观,要处处思量行事。本来,我不应该告知你此事,只是我实对留云牵挂,万不得已才兵从险招,你不会怪我太过自私吧?” 炼缺看向碧瑶,道,“姑姑,我同你一样心急如焚,怎会怪你告诉我寻找爹爹的办法,我这次回去,一定想个办法借到宝镜一观,爹爹对我恩重如山,纵使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碧瑶道,“炼儿,万事小事,昊天镜轻易不能借到,你还需想个周全之策。” 炼缺道,“我明白,姑姑放心,我这回回去定当借到宝镜一用,我这便先随师父回去门中,待我寻到爹爹踪迹之后再传信给姑姑就是。” 碧瑶点点头,她思绪万千,不知道自己此举到底对不对,昊天镜乃上清门至宝,她这些年之所以一直没有提过此事,皆因她深知这面宝镜轻易不能借到,她同样深知炼缺与留云父子情深,自己此回将昊天镜一事说了出来,炼缺定会想尽千方百计弄来昊天镜,到时候若生出什么事端……她不敢往坏了想。现今,她唯一记挂的便是留云的安危,别的顾虑暂且都只能放到一边。 她抬起手来抚着炼缺的头发,歉疚道,“炼儿,是姑姑太过自私……你此行须得万分谨慎,千万莫让门中捉住了把柄,否则,留云日后即便寻到,我也无法面对他……” “姑姑……”炼缺道,“为爹爹所做的一切皆是我心甘情愿,你莫太过上心。” “嗯……”碧瑶垂下眼帘,“那便这样吧,此回动乱,我也需回门中复命了。” 二人议定之后,炼缺别了碧瑶走出洞府。他穿过瀑布,上了峡谷的一面峭壁之上,见墨云华端立在一棵巨大的椿树树梢上静静望着远处的海潮。 炼缺纵身跃上树梢与墨云华比肩而立,“师父……我随你回去……” “好。”墨云华回过头,眼神平静。 “师父,你在这儿看什么?” 墨云华凝视着远处的海潮,“炼儿,椿木通史,它静立在此不知多少年,阅尽千帆百舸,为师站在这慧木之上,想着红尘俗世最后还不是浪涛拍散,铅华洗尽。这世上的胜负沉浮,情仇爱恨不过一念之间,皆是过眼云烟,争来夺去都只因心生执着,执念生出强求,生出魔鬼,以至道心失守,最后只能堕入轮回尝尽浮世苦楚了。” “师父怎的突然说起这些?” 墨云华悠悠凝眸看了炼缺一眼,偏过头去,眼中现出无限遐思,道,“说说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39章开篇我说过,我埋下了一个伏笔当时一句闲话,说万仞峰的大殿用来镇放门中至宝,平时闲人勿扰其实就是碧瑶提起的昊天镜 小伙伴们发现了没 呃……我埋伏笔挫了点 到了这里,墨云华也开始叩问自己的内心了他没有炼缺那样的天真率性 所以,他会纠结,会反复,会自省 但是,我要说 他是男人,他有男人的担当 即便内心对情感把持不定 但是责任来临时,他仍旧会一肩扛起 我心里对美好男人的设定是这样滴 自己意淫去了,咩~~~~~~~~~~~~~ 第79章 柒拾玖触目惊心 事既已议定,待炼缺尤夏养好了伤,三人皆随着墨云华一同离了灵蛇岛。这一路上,因有墨云华护持,倒没生出什么的大的风浪,四人到了望海岛之后,尤夏,碧瑶告别师徒二人,直奔北域腹地,炼缺央着墨云华打算在望海岛留宿一夜。 望海岛今日不比往昔,现出萧条破败的颓势,街上几无行人走动,昔年那些街摊小贩全不知所踪,炼缺领着墨云华去了曾经借住过的客栈,客栈的店家至今仍未回来。 炼缺立在客栈门口,无限感慨的说道,“师父,当年我身患魔疾,双瞳赤红,不日或许就要夭折,我爹爹受恩人托付一心想要治好我的顽疾,便带着我跨过归墟去清静派求玉髓丸。途径此地时,正逢夜露时分,曾在此小店露宿一晚。那会儿,我还年幼,刚出生不久,从不曾见过这俗世,爹爹为逗我开心,牵着我,陪我走街串巷,将这岛上的每一样东西都领略了一遍……一晃四十多年已去,我魔疾已却,跨入了仙门,爹爹却不知身在何方了……” 墨云华敛下眼眸,道,“炼儿,聚散无常,宿缘天定,万法诸象,皆有因果,一切皆不可过于强求。你与留云的父子情缘乃是你命中注定就该有的,若有一日,上天要将它收回,散了便是散了,你也毋须太过感怀。大道之上,要明白世事无常,诸象无我的道理,你若被红尘牵绊,心中总存有这许多放不下的执念,还如何求得大道真身?” 炼缺满心落寞,追问道,“师父,弟子……就是不明白,宿缘本与往世因缘有关,皆自因果,实非偶然,既不是偶然,又何来无常之说?既有牵绊,为何就不能留守牵挂,就不能认真呢?老天莫非降下因缘就是为了和我开个玩笑,戏弄于我么?” 墨云华暗叹一口气,道,“炼儿,你如此偏执便是执迷入心了……世间万物的实相本就是不圆满的,是无常的,你需得体悟万物之象的本质乃虚空之妙,才能堪破解脱,为师不欲多说,各中道理,还须你自己好生参解,为师也只能从旁提醒规诫,道法天妙,悟了便是悟了,巧言强辩也无甚用处……” 炼缺看过墨云华一眼,见墨云华眼神复杂,道,“师父……弟子让师父操心了,只是望海岛在弟子心中意义非常,此回有幸能与师父途经此处,虽然不同往时,也希望能与师父在此客栈留宿一晚,可好?” 墨云华点头应允,他轻吹一口气,客栈的大门脱锁,两人步入店中,炼缺领着墨云华来到昔日曾和留云住过的那一间客房,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房内。 墨云华指现白芒,右手轻轻一挥,房间立时窗明几净。 炼缺倚坐床头,侧眼看着墨云华,心中各有思量,皆静默无声。炼缺这几月辗转奔波,路途之中遇到许多危难,因心系留云的下落,百般忧心,烦闷难解之时便时常想念墨云华,此刻墨云华陪伴在身旁,他那一颗彷徨迷落的心落入这般静谧无声的时刻里,仿若得到了慰藉,竟不知不觉中睡过去了。 墨云华坐在茶桌旁,内省自己这些年的过往。最近这段时日,他突觉心中生出了越来越多的牵挂,这些牵挂在他看来已背离了无欲无情的初衷,朝着他不可控制的方向奔去。他不知这牵挂到底该归于何种情愫,内心惶惶然,不得不时刻告诫自己要戒守情念,不能为外物所牵,失了道心。 待墨云华醒神,发觉炼缺已经倚着床柱睡熟了,起身过去,扶着炼缺的肩膀将之躺平在榻上。炼缺这一入眠,睡得深沉,墨云华为他牵棉被时,他竟一把捉住墨云华的手拉近自己胸前。 墨云华突被炼缺捉住,皱了皱眉,欲将手收回来。 炼缺却在挣脱之中愈拽愈紧,嘴里喃喃道,“爹爹!爹爹!你莫舍了我……” 墨云华不由得软了心,倚着床头坐下,任由炼缺死死抓着自己的手不放。他因身属单水灵根,又常年戒欲清修,身体寒凉,此刻被炼缺牢牢护在胸前,指尖熨帖在炼缺的胸前,连手心也烘热了。 烛光摇曳之间,墨云华垂下头凝望着正酣眠的男子,只觉得男子敛住了平日双眸中的夺目光彩,变得更为沉静美好。他想起初次在青莲峰上见到炼缺,那时候炼缺还只是个少年模样,生得玉质晶莹,蕙质兰心。当年少年无意间抚上的一首无名曲,直至现今,仍徘徊在墨云华心间,如同一抹闲云,浅浅淡淡,铅华弗御,直指人心。或许当初……他正是被少年身上这一股灵透却淡然的气质所吸引,才忍不住多加关照,最后收入门下。相伴四十多年,再观此子,出落得愈发浑然天成,妙禀自然。 到底是因为先被吸引才觉得美好,还是因为先觉得美好才被吸引?墨云华皱着眉头想到,若是因为前者,一切便是既定的因缘造化,命运弄人罢了;若是后者,那便是自己还没有堪破虚空外相,色字居心。他左右思量,始终无法给自己一个确凿的答案。 正当他百般琢磨之际,炼缺的手却突然紧紧的扣住他的手腕,抓得生疼。他低头看过去,见炼缺额际大汗淋淋,头发都浸湿了,便腾出另一只手牵着衣袖轻抚上炼缺的额头,欲替炼缺拭汗。哪知他的手刚触上炼缺的额头,一道灵流倏的闪进他的识海之中,原来炼缺又做梦了。 墨云华的元神被那道流光吸入,如同上次那般,又被卷进了炼缺的梦境之中。 他的元神飘飘荡荡仍旧落到归墟海的灵蛇岛上。 ――定是炼儿又梦见自己来到灵蛇岛与他父亲相聚了,墨云华想到,随即御起元神四处寻找炼缺的身影――不知道这回在梦里,炼儿长大了没? 墨云华的元神绕着灵蛇岛转悠了一圈也没有寻到炼缺的踪影,他飞身下了峡谷穿过瀑布,走进了留云的洞府,凭着直觉,他能感觉到洞府的内室有人。绕过花厅廊道,他走入了留云的房间,房间里站着一名白衣男子,墨发垂及腰际,眉目疏朗,不是留云是谁? “炼儿呢?怎只见留云一人?”墨云华疑惑着。 就见留云眉头紧锁,仰头嗟叹一声,“前辈,你托留云之事留云必不敢负约,定会将炼儿的顽疾根除,了除你一番心愿。只是……留云日后怕是不能陪伴炼儿身侧亲自教导炼儿了……”说罢,留云手中化出一把青色的锋利匕首,深呼一口气,解开衣衫,闭了眼,挥起右手朝自己的下腹狠狠刺去,顺势划拉开一条巨大的豁口。 墨云华措不及防,呆立在一旁,心中了然。 留云痛得悲鸣一声,衣衫猩红,鲜血喷薄而出。他急促的深吸了两口气借以平复剧痛,口中默念法诀,指尖再次逼出青光,顿了数息,哆嗦着朝破开的胸腹之中用力掏去,来回数下,就闻一声生脆的裂骨之响,一根血淋淋的肋骨被他颤抖着从豁口中拆了下来,随即招出一只玉盒将肋骨放入玉盒中。就见他面色煞白,双目通红,牙齿因为剧烈的疼痛咬得咯咯作响,发出渗人的声音。 墨云华看得触目惊心,仿佛能够切身感受那撕心裂肺般的拆骨之痛。 没想数息之后,留云再次蓄足了力气,指尖唤出青光,只是这回光芒暗淡许多,他仰起头,不忍看向自己的腹部,抖着手颤巍巍伸进腹部狠狠拉扯数次,每拉扯一回便听闻一声悲切的嘶鸣,一声胜过一声,最后竟无法正常出声,只剩下如龙吟般的幽咽之音回旋在石室之中,教人闻之无不心酸落泪。待行事完毕,他还来不及替自己止血,就因为意识不清萎顿在地,面上隐现蛟容,脖颈间青筋乍起,往日的美好凤仪全然不再,鲜血汩汩流出,将房间的地板染得鲜红,看上去既悲怆又骇人。 墨云华呆立一旁震惊不已,他正身处炼缺的梦境,梦境里,他什么也不能做。他也明白,炼缺之所以会梦见这样的场景,实乃太过忧心留云的下落。 墨云华想起自己不久前才告诫了炼缺宿缘自有因果,不必强求,更不能心存太过牵挂。他只道是留云与炼缺父子情深,心有倚靠之情,可此回梦境之中,他才切身体会到了炼缺之心忧,之心痛,原来这样深刻。当他看到留云取骨时那骨肉分离的一刻,他内心那道禁锢多年的心防不由得挣动了一下,试问――如此深重的父子之情,又该如何化解?如何释怀?如何不去看重? 留云因为太过疼痛一时没有醒来,蜷缩在地,往日温润的眉目染上了一层死灰,似乎濒临溃败。 墨云华杵在一旁,怔怔看了许久才移步出了洞府。穿过瀑布,他隐隐听到天际边传来炼缺的哭喊声,一晃身快速走出了梦境。 待他元神回复本体,就见炼缺蜷缩在床上泪雨滂沱,原是因为梦中景象太过心酸,竟在梦中大哭起来。 他头一遭见到弟子流泪,若是往常,他定当训斥一番,可适才他刚亲临梦境,实不忍再作责备。他将炼缺从梦中唤醒,见炼缺满目创痛面若死灰,心念触动,欲作安慰。奈何他冷清寡性一百多年,从不曾留下过一滴眼泪,也不曾安抚过任何人,此时虽有意为之,却不知如何去做,乱糟糟想了一通,只得僵硬着伸出手来将面前哭得鼻涕横流的徒儿笨拙的紧紧搂进自己怀里。在他看来,只有紧紧搂着,压紧了那满是伤痕的心,才能好过一点。 炼缺缩在墨云华怀里嚎啕不已,先才,他在梦里见到留云的惨状,想起留云这些年下落未明,心痛难挡。多年的不安,隐忍,担忧,害怕皆在这一刻同时迸发出来,教他不知如何发泄,除了流泪,他似乎无法排泄这些积郁在心中多年的情感。他不知道梦境是真是假,只痛恨自己生了那一双魔瞳,痛恨自己牵累了留云。 他万分难过之际,突然被墨云华唤醒,接着便被墨云华紧紧按进怀里。墨云华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还有些冷凉,却是他那颗破碎的心唯一稳妥的去处。他不顾一切的将头死死扎进墨云华胸前,只有这样,抵住墨云华的胸口,在墨云华那一丝沉静的气息里才能抑止了自己那无处蔓延的心伤,似乎真的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好过一点。 墨云华越搂越紧,炼缺那颗难过的似乎要划破胸口的心被紧紧贴靠着墨云华的胸口,他感受得到墨云华的心跳――沉缓,宁和,祥静。渐渐的,他那颗麻痹的心追随着墨云华的心一起跳动,收缩;渐渐的,他的情绪也跟随着墨云华的情绪慢慢变得起伏不再,归于平寂…… 师徒两人这般紧紧搂抱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炼缺终是从哀痛之中回过神来,泪眼朦胧的看着墨云华的脸,头一次从内心深处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的,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如同一剂镇静却痛的疗伤药,能将自己从苦海中解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笔调有些伤感 炼缺的梦境我写的不满意 怎么改感觉都没有办法写出留云的伤痛和无奈,还有悲凉怪我平时读书少了 墨云华的触动 还有墨云华的笨拙 炼缺的伤心,难过 啊啊啊,突然觉得自己才是最手足无措的遇上这样的场面,我的描绘并不到位 要是,要是真的打动了各位,烦请留下评论以资鼓励啊我战战兢兢着呢 最后嚎一嗓子都快30万字了 好苦逼,哪位大爷好心打赏小的一个长评捏望天~~~~~~~~~~~~~~ 第80章 零捌零师徒分歧 炼缺心绪稍平之后,瞥见墨云华的外袍濡湿一片,回想起自己的失态,顿觉羞赧。 墨云华仍旧僵着双手将炼缺紧紧箍自己怀里,心――早已被那泪湿的衣襟濡成皱巴巴一片,连跳动都变得无比笨拙。 两人各怀心思按住不动,无言相拥了一夜,末了,炼缺终因双眼疲乏忍不住昏睡过去。 次日天光初亮,暖日东升,墨云华拍着炼缺的背轻唤道,“炼儿,炼儿?” 炼缺幽幽转醒,想起昨夜种种,忙从墨云华的臂弯里挣出来,慌乱整理了衣衫,怯声道,“师父……昨夜……昨夜弟子因太过伤心……失礼了……” 墨云华偏过头去掩了眼中颜色,道,“你若好了,这便出发,门中之事耽搁不得。” “嗯。” 师徒二人别过望海岛匆匆朝门中进发。 炼缺因昨夜梦中之事,对留云更多生了一丝忧心。这些年他苦寻未果,隐隐担心留云当年承受了拆骨之痛,昨夜一梦,他便生出更强烈的预兆,心觉留云定是受了伤躲在什么地方不肯出来见面。他念及临行之前碧瑶提起的昊天镜,暗暗发誓此回回到师门,一定要求得昊天镜一观,遂开口问道,“师父可知昊天镜?” “昊天镜乃门中镇派之宝,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墨云华微微吃惊,他不知炼缺从何处得知了昊天镜,这昊天镜虽然供奉门中万年有余,可是拢共才用过几回,门中鲜少有人去打听这面宝镜,传承至今,年轻一辈的弟子之中已少有人得知这面宝镜的来历。 炼缺斟酌道,“我也是偶尔听闻,据说昊天镜可用来观天下万物之踪迹,弟子想去求掌门借我一用,查探我爹的去处!” “昊天镜除却镇压南域妖兽暴乱用过几回,从不轻易使用,岂能因你私情借来一观!” 炼缺哀声道,“可我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那也不行!且不说昊天镜只能在危难之时用来观测门派运道,即便借给你用了,每催动一次昊天镜,需耗费三十年真元,你修行日浅,有几个三十年可以耗费?且窥视他人运道阻挠了天理因果循环,日后天道必会降下劫难报应到你身上。” 炼缺顶撞道,“昨夜我梦到爹爹因我而伤,如今总寻不到他,教我如何能够心安理得苟活于世?若果真能通过昊天镜寻到爹爹,我宁可灾劫报应在自己身上!” 墨云华沉声道,“胡闹!为师平日教你的你都忘了吗?你以为昊天镜是你想借便借的?门中自上次平定妖魔祸乱之后一直不曾动用此境,怎会借你一观?” “那我便悄悄潜过去偷看一回!” 墨云华冷冰冰的审视着炼缺,“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昊天镜镇放在万仞峰主殿,万仞峰平日闲杂人等不允许靠近,你要如何潜入?” 炼缺语塞,颓然地望着墨云华,心知求取昊天镜不是一时能得成之事。墨云华说得没错,门中修炼的本就是无欲法门,无欲则无为,无为则一切顺应道法自然,天理循环,掌门怎会因自己私情出借昊天镜观爹爹下落? 墨云华见弟子犹豫不决,心有思量,训斥道,“你切莫再打昊天镜的心思,门规森严,若被人发现你动了这等妄念,为师也保不住你!” “师父……”炼缺哀切的凝望着墨云华,“爹爹对我恩重如山,我若为了明哲保身弃绝了这段恩情,日后如何守得道心平静?” “休得再提此事!”墨云华横眉冷对,不现半点恻隐之心,“此法根本行不通,你走得就是条死路!你若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如何寻你父亲?” 墨云华在此事上的果决令炼缺倍感无力,便不再吱声只一路默默跟着墨云华,只是他寻父心切,仍在心底暗暗琢磨接近昊天镜之法。 墨云华同样满腹心事,他昨夜无意间窥视到炼缺的梦境,自然能够体谅炼缺的焦心和担忧,只是……偷看昊天镜触动门规,实在太过危险,一旦被门中发现,耗费三十年修为是小,还要遭受杖责。炼缺或许不知杖责的轻重,他还能不知?两相权衡,为了稳住炼缺不要轻易以身犯险,他不得不拿出师长的威严训斥炼缺,好教炼缺断了这样的念想。 一路无言,待师徒二人回到门中,还未来得及休整,就接到了管平涛传来的堂主令,召集所有内门弟子去执事堂议事。 二人只身前往执事堂。 炼缺入门四十多载,这还是他头一回来到执事堂。执事堂与执法堂为门中权柄,专事门中弟子的管理和惩处,是许多内门弟子想往的好去处。在这里,不但手持权柄,还能得到不菲的门中俸禄,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之事。只是墨云华性子素淡,从不看重门中的权势,若是门中无大事,他便独自清修,鲜少与执事堂有交道,炼缺自然也被人疏淡了。 执事堂与执法堂皆位于万仞峰旁侧的另一座高峰碧霞峰上。碧霞峰处在万仞峰的阴面,因万仞峰太过雄伟,挡住了日晒,难见天光,终日淡云撩乱,山色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 门中有戒令,来到碧霞峰的弟子不能御空飞行以示尊重,师徒二人落下云头徒步上山,山中寒气为此地又多添了一分肃静。 待到了山顶,便见十多座宏伟殿宇相连,居中两座分别为执事堂和执法堂,执事堂堂前柱列玉麒麟,执法堂堂前柱列铁獬豸,外厢皆由宝石妆成,自有一分庄严尊贵。 两殿前坪有个巨大的广场,墨云华指着广场道,“此坪一来用作议事,二来用作惩处犯下戒规的弟子,你可明白?” 炼缺对墨云华的提点心领神会,眼神一暗,并不作答。 墨云华领着炼缺继续往执事堂殿内走。这执事堂,若说外厢犹可,入内则更为惊人,大殿高约二十丈,屋顶通体镶嵌月光石,将大殿照得透亮,四面墙上描有上古仙魔大战的彩绘,富丽堂皇,庄严森淼。 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上清门在东域屹立一万五千年有余,门人众多,此回管平涛发出堂主令只为商议归墟海兽暴乱之事,无意打搅门中高人清修,是以召集来的只有元婴以下修为的弟子。 约莫半个时辰后,人陆陆续续到齐,殿里站着显得局促,大家纷纷去到广场之上,管平涛不久也现身于广场之上,满面威严的说道,“因归墟海兽暴乱之故,执事堂近日连番收到东域和北域其他门派的求助信,经门中长老多番商议之后,今日由我出面召集大家来到此处,欲选派四十名弟子组成一支清剿小队,前去归墟探听海兽暴乱的消息。” 人群中传来声音,“如何选派人手?” 管平涛道,“现下归墟状况未明,经执事堂多番商议,决定派出由十名金丹弟子和三十名筑基弟子组成的清剿小队先行去归墟查探情况,如果情况危重,再做商议,不知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皆认为此举甚为妥当。上清门乃华夏巨擎,上一回动荡便是由上清门牵头荡平,此回归墟再现祸乱,自然首当其冲,只是现下情形未明,陡然之间派出元婴真君出巡有些招摇,为了显示上清门泱泱大派之风,派出由金丹真人与筑基弟子组成的小队较为适中,一方面借此展现了上清门后起之秀的实力,一方面借机让门中的精英后辈得到锻炼,若干年后,这些人将会成为门中栋梁。 大家皆点头道好。 管平涛接着说,“此回归墟动乱颇为诡异,掌门亦十分重视,待选出合适的人选之后,他将在万仞峰顶亲自打醮为清剿小队送行,待事成归来,门中另有赏赐!” 众人听到此处,皆有些雀跃激动,有人问道,“请问管长老,这四十名弟子如何产生?” 管平涛见众人支持,十分满意,笑答,“这四十名人选,首先由各位自荐,若是人数刚好,直接组队便可出发,若是有幸得同门支持,愿意参加此回行动的弟子多了些,则分别在筑基和金丹弟子之中进行比试,择优选拔,大家看如何?” 广场下一片叫好声,皆跃跃欲试。 炼缺听闻获取资格,能有机会去万仞峰,暗喜上天有好生之德,赐下了这等机缘,遂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资格借机前往万仞峰一观。 墨云华瞥见炼缺脸上隐隐浮动的坚毅神情,心烦意乱,暗自叹了口气。 管平涛扬声道,“既然大家如此支持,那便现在开始,筑基弟子在左,金丹弟子在右,有意参加此回行动的请自行走上前来!” 管平涛话音刚落,坪中弟子纷纷与自己的师父协商起来,大家皆十分看好此回行动,若能在这次行动之中表现出色,得门中认可,日后说不定能得些机缘进入执事堂,成为门中主事,也算是天大的造化。 炼缺琢磨良久,终是觉得瞒不过墨云华,索性直言道,“师父,此回的清剿小队,弟子意欲参加!” 墨云华一脸冰霜的逼视着炼缺,传音道,“炼儿,你要参加此回行动当真是为了去归墟剿灭海兽?” 炼缺的心被墨云华那双冰冷的眼看得透凉,他与墨云华相伴多年早已生出默契,心中的盘算如果瞒得过墨云华?这回,墨云华定是得悉了他的心思,对他接下来的行为必定不满,只是此回事关留云的下落,容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得他退缩,遂咬着牙说道,“是!” 墨云华见弟子言之凿凿,神情坚毅,知弟子为了成全父子恩情是再不会回转心意了,心里狠狠抽痛了一下,转过身去,艰难的说道,“你既心意已定,为师……便不阻拦……” 炼缺望见墨云华转身时那一分艰难挣扎,明了墨云华的护徒之心,沉声道,“谢……师父成全……” 说罢,他头也不敢回,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前列,站到了那一拨打算参加此回行动的金丹真人当中。 此次若有幸入选,到了万仞峰上,他势必要潜入主殿偷看昊天镜,届时若被发现,实难善了,他深知其中危难,更不愿意因为自己私事牵累了墨云华,长吁了口气,暗道,“师父,弟子情义难两全,必让你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 我突然想起常说的一个笑话 你老婆和你母亲同时掉落水中 你应该先救谁? 显然这只是个笑话,不能作真 但是,有时候确实遇上好多这样两难的选择说回来,既是选择,肯定是因为各个选项不存在绝对的优势所以需要审时度势,必是有所舍,然后才有所得人生的选择无处不在,就看你做选择题的当下更看重,在意的是什么亦或,有些人,选择的时候更果决的放弃了情更重的那一方因为,有一种宁可负我不负他的情感在看得重的离心更近,虽然舍下更痛,但是内心却不愿意对不住心远一点的那一方,因为情重的那一方便如自己一般,负了也是负自己,好过外人我咋和说绕口令一样,说滴乱七八糟呢难道我太圣母,说这么多狗屁不通的废话? 第81章 捌拾壹对战在即 一炷香过后,愿意参加此回清剿行动的弟子已经纷纷出列,筑基期的弟子有八十来人自愿报名,金丹弟子也有二十来人意欲参加此回行动。 管平涛颇为满意,清点了人数之后,扬声道,“诸位皆为我门中精英,能心系苍生,肩负师命便是我上清门之福!此回先派一只先遣小队过去归墟探探虚实,太过大张旗鼓反而惹旁人猜忌,便只从你们当中择取四十人,我再次宣布,采取抽签的方式两两比试,落败的一方丧失此次机会。若第一轮比试之后人数仍有剩余,再行第二轮比试即可。另外,我在这里提醒诸位,比试点到为止,不可恶意私斗,毁人根基,一旦发现,严惩不误!” 坪上弟子纷纷颔首,表示同意。 管平涛继而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就这么定了。今日先行筑基弟子的比试,明日进行金丹弟子的比试,请今日参加比试的弟子这就随我动身前往演武场,余下的人自行散了吧!” 炼缺当日没有比试,随同墨云华回去了止水峰。师徒二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到了止水峰,墨云华径直往洞府中走去,炼缺赶上一步拉住墨云华的衣袖,低声问道,“师父……弟子此回可是教师父失望了?” 墨云华顿住脚步轻叹了口气,道,“炼儿,这些年为师是如何教导你的?” “师父教导弟子要忘断情念,父子情缘珍守在心即可,毋须太过执着,以免陷入执念违背了道心……” “你既明白各中道理,知道深浅,做事之前必然是已经深思熟虑了,再来问为师又有何意义?炼儿,你修道这些年,该学会自行处断了,若是决意已定,毋须再同为师请示。”墨云华说完挣断了衣袖头也没回的进了书房,便再也没有踏出房门。 石室空寂暗淡,独留炼缺一人。这么多年,除却分离的时间,炼缺与墨云华一直寸步不离。墨云华日夜苦修,炼缺便咬紧牙关随同修炼,从不说苦喊累,只要墨云华静坐在身旁,他便觉得一切怡然安好。 这回,因他执意不听劝诫,墨云华竟留了他一人打坐。他独守石台,心里空荡荡的,不知心归何处。他执意参加清剿小组,无非是想寻得一个上万仞峰的理由,只有进了万仞峰,才能有机会靠近昊天镜。他不知此回上了万仞峰将会面临一个怎样的结局――或许人不知鬼不觉的偷看了昊天镜,或许……不慎被人发现,被送到执法堂处置。 他忆及当日在演武场立下的那一番誓言,不禁袭上来一股巨大的不安和忐忑。 ――难道上天当真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考验我当初的决心吗? 他盘坐在石台上,左右为难。一方面,他不舍得忤逆墨云华,亦不希望有一丝一毫牵累到墨云华;另一方面,他又不忍留云继续受苦,一心想要寻回留云,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叫他割舍哪一方都痛彻心扉,不知如何是好? 如此挣扎纠缠,好不容易捱到了天明,他悄声来到书房前,见房门紧闭,暗以为墨云华仍在生气,不敢相扰,只默默杵在门外侯着。 墨云华正在书房中抄写真经,他这一夜也熬得极为艰难。昨日的刻意疏淡不过是他护徒心切,想放了炼缺独自冷静细想下该如何抉择。 盗看昊天,擅用至宝,在门中算得上是大罪,一旦发现便要承受杖刑,杖刑之苦,他早有耳闻,自是不愿炼缺牵累其中。眼下,他若放纵了炼缺,必定是要去做那触犯门规的事,后果实难想象。可自他探到梦境之后,教他横加阻拦,他竟心生不忍。这些年来,他谨守的道心和信念在面对留云之事上第一次发生了动摇,他一直坚持着的无欲无为,随缘随心的道旨在亲临留云割骨救子那一刻开始瓦解了。 回到止水峰后,墨云华一直内省自己为何没有严厉制止炼缺犯险。 ――因为梦境太过震撼导致了自己的默许? ――抑或是心有灵犀,太过知悉炼缺内心的情感才心有不忍? 炼缺牵挂留云多年,既已决断,他便不忍再生反对。只是,他爱徒心切,亦不忍炼缺触动门规引来祸水。烦乱矛盾之际,只能将自己关在书房抄写真经平复心绪。 只是他内心的这一番激战,旁人如何能够知悉。 炼缺静默多时,见书房紧闭不开,只以为墨云华正在生气,不敢进门打搅。他挣扎了一夜,终是选择了辜负墨云华的教导而去寻救留云,心里堆积了千般万般的愧疚不敢言说,依着门框默默跪下,轻声道,“师父,弟子此回定教你伤心了,弟子明白,此去凶多吉少,但是爹爹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就这样放任不管,弟子违背了当初拜师之誓,上天若要降下灾祸,就让弟子一人扛下吧,师父,弟子这就离去了……” 墨云华静立在房,听到这一番心迹表白还如何能够静心抄经,他死死攥住了手中的笔,硬生生忍住了出声,直到炼缺离去他也没有踏出房门,既已做出决断,他便不想在这一刻徒增炼缺心中的负累,事已至此,只能面对了吧。 炼缺只身去了演武场,见演武场早已人头攒动,欲参加此回行动的金丹弟子皆在演武场的坪地上盘腿坐着静心养神,好等待比试。半空的看台上围坐着各自的师长,还有一些未参加此回行动的弟子特意来此观战,也想从旁学习些他人的经验术法。 炼缺与同门师兄弟往来并不热络,金丹期的弟子之中并没有熟人,便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了下来。回想多年前,他也曾在演武场与管天韵比试过一场,那时候,他才初入仙家门槛,心无旁骛,一心期冀能够好好表现,拜入墨云华门下。墨云华坐在看台上神情冷清,高高在上,让他心生仰慕之情。如今,几十年晃眼转过,看台上没了墨云华的身影,他却要违背当初誓言去做一件触犯门规之事,说不得最后还要累及那让他敬重仰慕多年的师父。他心绪反反复复,不由得暗自伤神。 不多时,管平涛亲临现场,他将昨日的比试规则照旧宣布了一回,随之往空中抛洒了十几颗石豆,演武场上拔地而起十几尊擂台。 管平涛扬声道,“坪下众弟子听令,比试现在开始,请各位来我这里抽签!” 炼缺上前要了支签,展开一看,六号台,段沂南。他并不知段沂南是何人,拿着玉签飞身上了六号台。六号台上立有一名男子已在等候,见到来人,男子朗声道,“炼师弟,久闻大名,今日头一回交道便在这擂台之上,实属缘分!” 炼缺见来人十分爽朗,心添一分好感,彬彬有礼道,“见过段师兄,小弟随师父静修多年,极少出山,与门中师兄弟不甚热络,还望段师兄莫见怪。 “无妨,无妨!”段沂南笑道,“墨师叔在门中声名远扬,受人敬重,师弟在同期弟子之中也不遑多让,上回师弟结丹惊动异象,我那群相熟的师兄弟无一不想近身与师弟相交,同师弟讲经论道。” “师兄抬举了,小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炼缺拱手相让。 段沂南道,“有没有真本事待会儿过招便知,师弟不用太过谦虚。”说罢,段沂南从丹田之中取出一把灵琴,跃上了半空,“听闻墨师叔在门中最善弄琴,我一直无缘得见其长,今日有了这么个机会能与师叔的座下弟子擂台切磋,何不以音论道,师弟意下何如?” “那便请师兄赐教!”炼缺取出瑶光,飞临段沂南对面盘腿坐下。 这会儿,十三座擂台上的比试皆已开始,有的舞枪弄棒,有的专攻术法,异常纷呈,好不热闹,只有这六号台上两人端着瑶琴,闹中取静,格外不同。 “出招吧,炼师弟!”段沂南隔空喊话。 炼缺笑答,“既是以音论道,我便用我师父所做之曲与师兄过招吧。”话毕,他轻按琴弦,弹一首《行云》,乃墨云华当年赠与他的曲谱。《行云》意境悠远绵长,仿若能滤静心尘,让人神魂清静,灵元轻荡,四野沉寂,看台上的人皆被这空明清雅的乐声吸引住,纷纷将注意力转向六号台。 炼缺随墨云华领悟长琴乐道几十载,参悟的乃是音律之中承载的天道力量,摒除了上清门那些花样百出的音攻门道,单靠动用真元将自己的所感所悟借由琴弦传达出来,手法古朴大气,其境界远在上清门的音攻门道之上。 他这一曲清幽曲声才将出来,便慑住了那些来不及防备之人,众人心神皆收束在这净空之道中,随着炼缺的琴弦领略着墨云华百多年来参悟的无欲空明之感悟。 段沂南却是早有所防,他是何人?也曾是同期弟子中首屈一指的人物,自幼便于音律上颇有天赋,弃了玄丹门的诚邀一心想要拜入上清门修习音攻之术。进入上清门后,不久便听闻了墨云华的大名,对其仰慕多时,也曾在演武场比试时拔得头筹,一心求望拜入墨云华门下,谁知墨云华一句无意收徒,便草草打发了他,将他的一腔热情击得烟消云散。 后来,他辗转拜入另一位善于此道的元婴真君门下,只望有朝一日能超越墨云华,教墨云华为当年之事汗颜。却不料墨云华竟在四十年后出人意料的收了一位落败者做徒儿。那日,他因被邀至演武场观礼,也曾在见证者之列。演武场上,墨云华不顾其父反对,不仅收徒,还当众赐下瑶光,叫他这当年被拒之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年不过堪堪筑基的毛头小子,得墨云华调、教,转眼之间,便远超同期弟子,一跃成为金丹真人,竟与自己同起同坐,来到一个擂台比试。 如此,那段令段沂南惆怅了多年的往事,如今因为炼缺的到来不得不重新摆放在这擂台之上,更激发了他的求胜之心。 第82章 捌拾贰号令群星 《行云》的意境悠远,段沂南因为事先做了防备,倒是没受到影响,他挥出防身壁罩,大声赞道,“墨师叔做得一手好曲!”随即,抬手上来一个轮指,一波渐次递进的音律在琴弦的摆荡之间从琴腔里发出如轻涛逐浪的声响,段沂南弹奏的是上清门第二境界的音攻曲目《碧海潮生》。 音韵裹挟着一股自段沂南丹田发出的巨大真元,朝炼缺的壁罩涌去,将壁罩砸得噼啪作响。段沂南本就是个天之骄子,资质过人,悟性极佳,在同门师兄弟之间颇受人推崇,是同一批进入内门的弟子之中第一个冲入金丹的修士。他在乐道之上颇有见地,此回与仰慕多时的前辈的亲传弟子同台比试,一为切磋,二是因为心中或多或少存着的那一点心结激起了好胜之心,一上来便拿出看家本事,咄咄逼人,誓要激出炼缺的底线,他倒想知道墨云华到底看重了眼前这位师弟的何种特质是自己不曾有过的。 炼缺随墨云华在止水峰修行了这么多年,一直被教导要与同门和睦相处,加之他天性温和,适才多留了些余地。 初登擂台,便只捡了首墨云华的怡情小调《行云》。倒不是说他小看了众人,只因他这些年得了墨云华倾囊相授,又有长琴留下的那枚玉简,对战之时多了一分底气罢了。诚然,他并不知晓段沂南与墨云华的那段往事,见段沂南一交手便气势汹汹,与先才说话时温和有礼的气度大相径庭,左手稳住了琴弦,唇角轻扬,道,“师兄,你都没有耐心听我谱完师父的这一曲吗?” “师弟好气度!”段沂南哈哈笑道,“既是对战,师兄我当然要争个胜负,师弟若再不拿出真本事,可别怪师兄我不客气了!”段沂南手指灵动翻飞,节奏越来越快。上清门第二境界的曲目最善于制造幻境攻击对手,这如潮浪一般奔涌而来的旋律,借由真元的鼓动,催生出一股滔天海潮,呼啸而去将炼缺湮没其间。 之所以说段沂南于乐道之上也是个天分绝高之人,皆因乐道自仙魔大战之后已断了传承,上清门搜罗来的那些音攻法门皆不得要旨,七拼八凑十分凌乱,勉强化作了三个境界。这第一境界门中先祖倒还能够凭借自身所悟之道诠释,后两个境界却需各凭天分,上清门的典籍中除却对曲目弹奏技法有详细记录之外,关于乐道的诠释却十分稀少,难得现世的记载多是似是而非,良莠不齐,若想精深对乐道的理解,还需凭靠个人的天资去参琢填补,方能成了气候。 段沂南将修行的大部分时间用来参悟门中的音攻技法,其境界远超了大部分人。这一曲《碧海潮生》,便是他的擅长之作,通过指尖流泻出的真元竟化出一片汪洋大海,气势磅礴,栩栩如生,炼缺孤立其中如同一座渺小孤岛,毫无依靠。海浪随着节奏的转变越来越凶猛,一浪盖过一浪,呈排山倒海之势朝炼缺扑将过来。 炼缺居坐于汪洋瀚海当中倒是一派闲适安然。不能说段沂南此刻幻化的幻境不够真实,只是炼缺自幼修习乐道,与墨云华借音论道多年,借由瑶光的灵知领悟到不少墨云华对乐道的认知,且他师徒二人常借长琴之曲对战,他不仅神识强悍,于音律上的认识也更为精妙了些。他虽被段沂南制造的幻象囊括其中,却一眼看破了幻境,心神丝毫没有受到嫌扰,仍旧信手拈拨着墨云华的那一曲闲淡怡静的《行云》,与段沂南的雷霆之势大相径庭。 《行云》从指尖划出,带出一道银色真元,如一叶扁舟,在那瀚海之上随行自在。对着段沂南的汹汹战势,炼缺既不破,也不挡,只借墨云华之曲乘风随浪,玩游随性,旁人看来,其气度远在段沂南之上。炼缺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先下手为强,力扳一局,只因段沂南说了仰慕墨云华风度,要以音试高下,他便固执的要将墨云华这首《行云》完完整整弹奏完毕,以扬恩师之美名。 段沂南对战初时便亮出了平日绝活,这首《碧海潮生》经他千锤百炼,一曲之下,不知有多少人甘拜下风。此回对战,面对的乃墨云华高徒,他虽没有必胜的把握,可毕竟金丹多年,自认为凭借此曲震慑对手应当不在话下,哪料想炼缺在轮番夹击下,竟如此气定神闲,毫不在意,他那消沉在心底多年的不服输的倔劲腾了上来,划拉之间,转手便换了一曲《九煞》。 《九煞》乃上清门第二境界手法最为刁钻,杀力最大的一首曲子。音波一出,先前那些在看台围观的金丹修士纷纷往后退避数里,元婴修士亦挥出了防御壁罩,门中之人皆浸淫此道,只是深浅不一而已,大家对《九煞》皆十分忌惮,却不承想在门中比试间竟有弟子有能力弹出此曲。 《九煞》的旋律光怪陆离,刺耳渗人,毫无美感可言。真元随着颠簸不平的音频弹射出来,搅乱风云,一片乌沉沉的黑云随之铺天盖地的袭来,夹杂着各种鬼哭狼嚎之声,仿若砸开了地府之门,气势十分可怖。段沂南此举倾尽全力,只为逼炼缺亮出绝招一试高下。 炼缺的《行云》恰好奏完,抬眼看了看天空逼迫而来的骇人气势,知是《九煞》,轻抿嘴角悠然一笑,他左手抱琴,收了防身壁界,右手一挥,一道银光如同一把利刃劈开了幻境,就见他破天而出,端坐在乌云之上,随即再次挥出壁罩,拾琴而坐,素长的手指在龙鱼筋上飞快的弹拨,划出一道炫亮夺彩的旋律。旋律一出,带出一股浩瀚磅礴之力,他便轻喝一声,“掩!” 空中的云层得令迅速聚拢而来,将太阳遮挡的严严实实,若说先才段沂南那道幻境叫做乌云压境,炼缺这一招便是遮天蔽日,云层聚拢之中,再也见不到一点阳光,仿若转瞬之间入了深夜,其余擂台上比试的弟子皆在这天光全无的一刻纷纷停了下来,好奇的朝六号擂台张望。 段沂南心中一动,暗叫不好,他没想《九煞》出手,竟对炼缺造不成一点儿妨碍。就见天际全黑之时,炼缺渐渐放缓了手中旋律,指尖逸散出无数道真元,冲天而去,音韵之下,引动银河之光,暗黑的天宇中现出一条奔腾银河,点点星辉隐隐浮动,如同当日他结丹的异象。 看台上的众人皆倒吸了一口气,暗自疑惑炼缺到底奏了何曲,竟幻化出这等气势磅礴的异象,连带将一众看客皆带入了幻境之中。 段沂南不敢停拨琴弦,在他看来,此刻拼的就是技法和真元,两方相持,就看谁的幻境维持的时间更长,在对手无力支撑之时将之纳入自己的幻境之中。 炼缺与段沂南考虑的全然不是一回事。他此刻弹奏的并不是上清门的音攻之曲,而是长琴的《诵星》章里的最末篇《紫微》。长琴之道在于领悟乐中之道,借道之力激发出乐曲本身的威力,在一系列转音之后,炼缺又轻喝了一声,“落!” 是了,《诵星》章借星辰之力衍生幻境,紫微星为何?万星之主,紫微天尊昔日手持星盘,落星为阵,炼缺借《紫微》篇破除《九煞》,借用的无非是星辰之力。 随着他一声“落”,东方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从天河之中挣脱落下,化作四象之一:青龙。七宿落地,轰然一声,东侧满载星光,截住了段沂南制造的乌云东境的去路,使得乌云无法朝东方蔓延,便听见幻境中那些鬼哭狼嚎之声嘶咽不止,七宿突然变作青龙,昂首摆尾,张开大口,一口将那吼声吞尽,发出一声绵淡延长的龙吟。 在坐的众人纷纷惊出一声冷汗,没人料到炼缺的幻境竟然真实到这等地步。 接下来,随着曲调的抑扬顿挫,北玄武,南朱雀,西白虎代表的二十一星宿纷纷落地,将段沂南制造的九煞幽冥幻境死死圈禁在中间,不得动弹。 段沂南被逼在其间,真元耗费颇大,现下他才深觉出炼缺的境界远在自己之上,他除了借由音调护住周身免被炼缺所制的幻境迷惑之外,竟毫无还击的办法。 炼缺高高在上,端坐在云间,睥睨周遭笼络在幻境之中的所有人,转了一调,曲音突然高亢清越,庄严神妙,他双手带动太阴之力,琴弦上激荡起一片银色的火花,随即大喝一声,“斗星,落!” 处在正中的北斗七星轰然落地,砸向了段沂南所在的位置,就见星光熠熠,银辉四射,教人睁不开眼。其中斗母星最亮,正中段沂南的护身壁罩。段沂南此刻哪里还能够奏琴,只得弃了琴,引动丹田之力加持在壁罩之上护住自己。 那北斗七星发出银色光辉,炫目逼人,所有被挟制在幻境之中的人皆被这星辰之光照得神魂动摇,意识迷乱。段沂南被扼制在正中间,自然是最不好受的一个,他体内翻江倒海,被星辰之中的太阴之力直逼得遁无可遁,激出了一身冷汗,最后不堪忍受,心神俱痛,喷出一口鲜血。 炼缺见势就收,稳住琴弦,曲音一停,所有的异象旋即不见,仍旧是一片冉冉青天。众人这才从幻境之中挣脱出来,好不狼狈。 一番比试,立现高下。 炼缺收了瑶光,缓步来到段沂南跟前,此刻段沂南灵力耗尽,萎顿于擂台之上。炼缺掏出一粒大元丹送入段沂南口中助其调息,待段沂南睁眼,才温声道,“师兄,承让了。” 段沂南撇过脸去,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可实力悬殊摆在眼前,他也不得不承认,叹了一声,“师弟技法高超,我不得不佩服,果真是名师出高徒……” 炼缺不置可否,将段沂南扶下了擂台,这才发觉周围投来的一片惊诧的目光,此回,他也算替墨云华长了脸了,心里禁不住暗自窃喜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己小激动了一把 我很不会写打斗 总是想象无能 写不出那种眼花撩花节奏急促让人看的心跳的场面这回激动 完全是因为我意淫脑补星染大神去了 所以格外的投入 呵呵 第83章 捌拾叁拿取资格 待第一轮比试完了,场中还剩下了十三人。炼缺环顾一周,看台上迟迟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暗自叹了口气――师父到底是生气了,这时候了也没有现身观看,演武场上怕也只有我是独自前来的吧? 他哪里会知道,自己前脚离了止水峰,墨云华便随了过来,只是墨云华略施了个隐身术,隐于虚空之中,炼缺没有察觉而已。 先才,炼缺弹奏《紫微》,凭那气吞山河之势征服众人,墨云华身为人师,颇感欣慰。只是如今放任炼缺校场比武,夺取资格,只为借机盗看昊天镜,着实违背了他百多年修身立志的原则,内心万般纠结,总觉得是个过错,不忍现身相见。 管平涛适时走了出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炼缺一眼。炼缺今日的表现倒是远在他意料之外。毕竟,段沂南算得上上清门金丹初期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在同期弟子之中颇有声望,今日在炼缺手中轻易败下阵来,弄得这样狼狈,是所有人都没有预见到的事情。 炼缺金丹初成,进境之快已超过了当年的墨云华,让一众人始料不及。管平涛观察炼缺今日成就,不免想到当年管天韵拜师之事,旧怨再次提上心头。管天韵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一直对管天韵寄予厚望。 这些年,管天韵虽在文浩然座下颇受宠爱,可也不过刚刚踏入筑基后期,想要修至金丹,至少还须得三十年时间。当初,演武场对战一场,管天韵却是占了炼缺的上风,两人哪怕资质只是相当,若能拜进墨云华门下,得墨云华悉心指点,眼下的成就不见得就在炼缺之下。可恼的是,墨云华却偏偏不收管天韵做徒。管平涛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再看向炼缺时免不得甩了脸子。 炼缺心里打着昊天镜的主意,加之家师因为自己与管平涛有些嫌隙,只得避过脸去,悄悄退至到人群之中。 管平涛不欲与个晚辈明面上纠缠,徒教人看了笑话,只冷哼了一声,随即道,“现下还剩下十三名弟子,我这里有十三只签,签上标有十三个数字,请众弟子上来领取一只玉签,一与二比试,三与四比试,依此类推,余下的十三号此轮不做比试,与这一轮淘汰下来的六名弟子一同争夺剩余的四个名额。” 炼缺上前抽了一只玉签,九号。这时迎面走来一名虎背熊腰,威风八面的男子,他眼如铜铃,鼻若鹰钩,乍看之下不像个仙道中人,倒是像极了凡间的绿林好汉。 这名男子走近炼缺跟前,拜了一礼,宣声道,“在下慈安峰峰主鲁明博,与你师父墨云华份属同辈,先才观战,你倒是没辱没了墨师弟的名声。在下粗人一个,若与你论交乐道自然是要服输的,你看挑个别的比试如何?” 炼缺倒是意外此人如此直接,他先前与段沂南那一战,怕是大部分人想要与他比试都会避开音攻,只是要像面前这位鲁明博这般坦然认输的怕是没得几个。炼缺对鲁明博的坦荡多有赞赏,谦虚笑道,“师伯这份气量,晚辈自叹弗如,那就换作别的吧,晚辈这里有木剑一把,要么以剑论道,师伯意下何如?” 鲁明博连连点头,“这位师侄,你既已让了我一回,这回就由你来定,那便比试剑道!” 说罢,鲁明博腾空跃上一座高耸的擂台,取出一把黑金色的长剑。炼缺随之纵身上了擂台,自丹田中取出帝休。帝休被他温藏在丹田,又得瑶草之精的辅佐,被滋养得华光逼人,透着一股轻灵婉约之气。炼缺手持帝休,瑶草之精得了炼缺掌中的太阴之力,发出一声喜悦的剑啸。 鲁明博左手持剑挽出一个剑花,侧身走着一道奇怪的步法朝炼缺的右腰攻击过来。这鲁明博虽然看着五大三粗,蛮横粗鄙,身法却十分灵活多变,剑招刚中带柔,既有男子的英伟霸气,又有女子的灵巧细腻,是个舞剑的好手。又见他围着炼缺周身走出一连串奇异的步法,挥出的剑法瞬时间化成绵密的剑光,幻化成一道剑阵,发出万道剑芒,将炼缺围困其间。 鲁明博年岁两百零八,已是金丹中期修为,修行日长,阅历经验远在炼缺之上。先前炼缺与段沂南那场比试,他因第一场轻松得胜,旁观之时也被炼缺那曲《紫微》纳入了幻境之中,知此子修为精厚,可此子毕竟金丹初期的修为,他自认若要拼比灵元,自己积累深厚,定能胜出。此轮比试,他一上来便利用剑招炼出剑阵用以磨耗炼缺的灵力,只求智取。 炼缺身居剑阵当中,连连斩断了扑面而来的剑芒,挥出壁罩挡住剑阵的攻击。他心存信念,定要胜出。这些年,他随墨云华出外游历,从墨云华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对敌之时分外冷静,不求招式撩乱,只求一招致胜。眼下,他便置身在剑阵里细细观看着剑芒的路数,意欲找出破绽。 鲁明博利用剑法制造剑阵,说明此人在阵法上颇有造诣,只是剑法比不上阵盘,阵石,阵旗这类专门用作布阵的灵物,临时演绎出来难免有些纰漏。鲁明博的初衷只为困住炼缺,消耗炼缺的灵力,估摸着即便一个时辰左右被炼缺看出了破绽,从剑阵之中逃逸了,也是后继无力,无法得胜了。 炼缺若不是太阴之力加身,自然会如鲁明博所料那般,灵力耗空不战而败,只是今日不同往时,他由太阴淬身之后,肉身极其纯粹,体内灵元磅礴,如同存着一个小宇宙,眼下,他虽不能立马识破剑阵,可是剑阵于他的消耗却是全不在意。 这剑阵幻化出万千道剑芒,单凭肉眼分辨确实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寻出破绽,为了尽快脱身,炼缺闭了双眼,沉下心神,将丹田真元调入紫府之中,只见他前额当中化出一道极细极细的黑线,黑线慢慢豁出一道窄缝,这便是天一真神藏身之所――紫府。此刻,为了尽快破阵,他召开紫府,意守丹田,心神皆静,紫府之中逸出一道银色光辉,陡然之间光芒大盛,盖过了剑阵的光芒,待光芒消散之后,虚空之中飘荡着一抹虚幻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33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影,面容瑰丽,神情庄严,便是炼缺的元神。元神踏入虚空,散发神念之力俯身查看剑阵,其念力覆盖住剑阵,不消多时便寻到了破绽,立时收了身形盘踞紫府之中。炼缺毕竟修为不到,元神还不能离体周游太长时间。 待他发现那道破绽之后,往帝休中注入一道灵元,挥剑一斩,一道剑气横贯而出,将鲁明博炼制的剑阵劈成了两瓣。 鲁明博心神俱收,他来还不及讶异炼缺何时炼出了元神,眼下他若要想胜出,就必须周旋下去,于是换了右手朝前挑刺,一道劲霸真元化作一道雷电朝炼缺身上劈去。鲁明博本是金火双灵根,擅长雷电术法,手中这把黑金长剑便是取陨石用雷火淬炼而成,唤作雷鸣。 炼缺眼疾手快,提起帝休借势挡下这一招,一个旋身,侧飞出去,连数使出《飘零剑法》的数十招,朝鲁明博攻去。他自从重黎殿悟得了《飘零剑法》的第一层剑意之后,使出的剑招便隐含着一道勃发生机,借帝休舞将出来,化成一道绵绵意境,穿透人心,让人浑而忘忧。 这鲁明博原本还在对战之中,心中战意勃发,频频借剑召出雷电,弄得擂台之上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此刻却因帝休意境穿插而过,内心腾起的那股战火竟在不觉之间消散殆尽,使出的剑招便失了先才刚烈劲霸的威势,变得绵软无力。 炼缺踩着《飘渺神行录》中的虚幻步法,前后左右的夹击鲁明博,趁鲁明博战意消怠,提起帝休飞身插过鲁明博的右肩,手中运出真元,一把夺过雷鸣,左脚大力一踹,将鲁明博蹬下擂台,这一局,便胜了。 鲁明博倒地之时才意识到自己被帝休散发的气息迷惑了心志,暗自骂了一声,旋即起身,涨红着脸朝炼缺喊道,“师侄果然道法精深,我输了!” 炼缺松了口气,笑眼盈盈的飘然落地,将雷鸣递还给鲁明博,谦虚道,“师伯谬赞了,师侄只是占了些先机。” 鲁明博倒是个豪爽之人,虽然在众人围观的情形下被个晚辈踹下擂台有些丢脸,认输却是痛快,连连摆手道,“师侄毋须过谦,你这剑法取自墨师弟,《飘零剑法》乃墨师弟自创,我当年曾与他有过一番较量,也曾败在他的止水剑之下,此回落败也不算枉然。” 炼缺听闻倒是一惊,“师伯,敢问这剑法竟是我师父自创?” 鲁明博瞪着那双铜铃眼粗声道,“师侄做他弟子这些年,连这个都还不知道?墨师弟天资纵横,当年自创了这套剑法,令不少人折服哪。” 炼缺忍不住生出一股自豪,想起当年还在外门山谷之时,墨云华便送了他这套剑法,他一直以为《飘零剑法》乃门中珍藏的高级剑谱,却不曾想到原是墨云华自创的剑法。 ――“如此说来,这套剑法在这世间岂不是只有我和师父会了?”炼缺面上忍不住现出笑容,道,“师侄愚昧,师父他从不说起,我也不曾打听过,这还是头次听到,让师伯见笑了。” “行啦,你既已赢了我,便得了资格,我也不消与你多说了,还需准备下场比试。”鲁明博说完转身离开。 隐匿在虚空里多时的墨云华见事情尘埃落定也默默离去了。 不多时,所有的比试皆已落定,管平涛宣布了获取资格的六人的名字,又接着宣布了余下的比试规则,并吩咐道明日日中之时所有获取资格的弟子于万仞峰参加授行仪式,届时由掌门亲自主持,会邀请门中德高望重的前辈一同出席,当然,参加此回行动的弟子的师长允许随席观礼。 炼缺既已得了资格,不欲多作停留,寻个了理由便抽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哐当 结结实实三十万那 自己都要感叹一下 天!我真的码了这么多字 不敢想象我这么懒惰的人竟然会真的写了个这么长还没有写完的故事咳咳 王妈妈的裹脚布又臭又长那 渐渐的,我似乎也走进了自己的故事里随着故事的人物欢喜忧愁 自己意淫过度哈 嗯嗯嗯嗯,大家懂我的意思伐,三十万字那,我叫嚣好久了么 第84章 捌拾肆盗看昊天 炼缺一路急行回到了止水峰下,正要拿出令牌打开护山阵,想起出门前墨云华闭门不见,恐墨云华仍在生气,踯躅不前不敢打搅,围着止水峰兜兜转转了无数个圈,最终垂头丧气的去了紫微峰,窝在了自己的峰头上。 墨云华坐在琴房,远远的便察觉到炼缺的气息,见炼缺徘徊不定,圈圈绕绕了多次又离开了,知他明日必定会冒险前去大殿偷看昊天镜,轻叹了口气。 金乌西落,紫微峰上,山光惨淡,浮云缭窜,云桃花四下飘零,摔成一地碎红,蒿草蓬生,长势比炼缺的心绪还乱,哪里还存了一丝野趣,皆成了烦心乱意的物件。 炼缺兴意阑珊的上了云桃树,横卧在枝桠上,喃喃道,“今晚暂且就在这里睡下了吧。” 想起明日还要赶在掌门授行大典之前潜入大殿里偷看昊天镜,他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留云之事太过揪心,此回对他来说,不成功便成仁,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必须找出留云的下落。他已在心里暗做了准备,催动昊天镜需得耗费三十年真元,他修炼至今,不过四十多载,待发现留云下落之后,恐怕已没有能力前去打探寻找,届时只能再托碧瑶和尤夏前去了…… 只是……若被门中发现,免不了一场责罚,还不知会落个什么下场。念到此,炼缺烦乱不堪,他倒不是害怕责罚,就怕因为自己触犯门规之事牵累了墨云华,门中记了墨云华一个教导无方之过。 他这般纠结,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想着如何进入内殿,如何避开耳目潜到昊天镜旁,如何催动昊天镜,若果真被人发现,又要受到何等责难,倘若有人因了他之过要追究墨云华,他又该如何为墨云华开脱等等不一而足。各种问题纠缠于心,想到月上梢头仍不知如何理清。无奈之际,抽出帝休,对着知微痴痴问道,“知微,你说我该如何是好?知微?知微?” 知微性子多变,若不是心血来潮想要戏弄一番,绝少出言,此回被炼缺叫得烦了,没好气道,“憨货!我既不是星染,也不是墨云华,没得那么些条条框框束缚,你若左右为难,只凭本心就好,计较那许多只会畏首畏尾,何来男子气概?!自己想吧,莫要再来烦我!” “教训的是!”炼缺附和道,“既已做下决定,再想那许多是非得失又有何意义,必是负了师父的……”言罢,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掏出一坛离苑酿制的美酒,打算就此一醉解千愁,暂且麻痹了这些烦忧,偷渡在此,借一夜安宁。 他喝一口酒便自我告诫一句,教自己暂时忘了师徒情义,先以父子恩情为重,待寻到留云,再来做牛做马偿还自己欠下的债。他知自己此回不能忘却情念触动门规,必让墨云华失望,可是……教他如何放得下留云的安危? 他倚在树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一直喝到意识朦胧,昏昏然睡去才算了事。 …… 月光映射之下,树上的男子睡得沉静安然,瑰丽姿容似明似暗,美好得一塌糊涂。 隐匿在虚空多时的墨云华自虚空之中现出身来,静静走到树下,端详了许久,才暗自离去。 次日日出时分,炼缺从沉睡中醒来,探到衣袖之间一抹若有似无的清淡莲香,知是墨云华昨夜探访,心头无名的抽痛,他暗暗生劲逼自己忽略掉这股情绪,刻意绕过了止水峰朝万仞峰飞去。 隅中时,炼缺到了万仞峰顶。忆及上回初临万仞峰,随墨云华一同参加文浩然的结婴大典,那是他头回到万仞峰,这万仞峰是上清门首峰,被奉为门中禁地,平日闲人并不得进,若不是得了邀请,轻易上不来此处。他上回到访,胸中放着豪情,预想日后能与墨云华长生相伴,定有不少机会登临此处,却不承想第二回来到这里却是为了触犯门规。当年那些豪情壮志在现实面前显得如此冷清,真叫人不胜唏嘘。 他站在峰顶四下环顾一周,确认了确实没有墨云华的身影,才勉强定了心神。 这回他既打定了盗用昊天镜的主意,自是不能将墨云华牵扯进来,若是不幸被门中发现,也好一人担下,免去了墨云华的尴尬处境。 他特意赶早过来,就是想趁着人还没有聚齐之时偷用昊天镜。峰顶的广场上此刻聚集着三三俩俩的弟子,并没有许多人。他便故作随意围着大殿四周查探了一番。大殿因为万仞峰终年设下了护山大阵,倒是没有派人严加看守。炼缺傍着墙根走到三座正殿前,斜眼看去,第一座大殿供奉着开派祖师灵隐子的金身像,堂前摆放了些瓜果贡品,并没有见到昊天镜,他不敢贸然探入神识,只得略过第一间正殿往后方走去。 这昊天镜是何形状炼缺无从得知,心中猜测约莫就是个铜镜模样,既是镇派之宝,定是精工细作,灵气逼人才是。他悄声来到第二间正殿门口,这第二间殿与第一间相连,却不如第一间那般大门开敞,炼缺远v了一眼,也没有探出个甚么究竟,只得继续往后走,悄悄摸到第三间大殿跟前。 这第三座大殿离前两处正殿稍远了些,与两旁议事的偏殿离得更远,静谧安然,庭前花草掩映,多了些野趣,不如前方那般庄重肃穆。炼缺借着花草长势悄悄潜近殿前,透过窗棂瞧见大殿正中果然供奉着一面古朴铜镜,模样虽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倒是十分雅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昊天镜了。 他围着这间大殿走了一圈,确认大殿的四周确实无人看守,这才放心回到大殿门口,悄悄放出元神,利用元神细细打探了一番峰顶的情况:此时离大典开始还有两个时辰,偏殿议事堂只有一些执事堂的弟子在做大典前的准备工作,长老和邀请前来的门中前辈皆没有到来,广场上聚集的弟子正围聚在一块闲聊,无人关注到此处,此时进入殿中若是掩饰得好或许不会被人轻易发现,正是个下手的好时机。 炼缺默默念了两遍清心咒,定了心神,轻吹一口气,大殿的门锁便落在他手中,他小心推开门,探身闪进大殿之中。这第三殿显然多年来从未有人进来过,甚至无人过来打扫,虽布置了个小型的除尘阵,地面上仍旧落下了一层细薄尘土。炼缺靠近殿堂的供桌,桌上那面古朴铜镜拂尘斑驳,看着有些老旧,确如墨云华所说,有许多年头没人动用过此镜了。 炼缺牵起衣袖,小心翼翼的拭去昊天镜镜面上的尘土,镜子里模糊映衬着他的脸,他对着镜子虔诚地说道,“昊天镜,晚辈挂念父亲多年,父亲因晚辈之故,或许身受重伤,现今下落不明,晚辈今日冒险前来求借一观,只想知悉父亲此时身在何处,望你体谅晚辈孝心,能够替晚辈查知明晰,晚辈必感激不尽。”说罢,又朝昊天镜跪地叩了三首这才起身。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小心翼翼查勘了四周,确定无人,便抛却杂念,将丹田之中的太阴真元全部抽调到右手之中,此回催动昊天镜,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只有一个三十年可以耗费,若是一次未成,则希望渺茫了。 炼缺一面抽调灵力,一面安抚心神,不敢有半点着急大意。只待须臾,他将灵力全部化到手中正欲发功时,肩膀突然被人沉沉按住,他蓦地顿住,心若擂鼓,激出一身冷汗。 将才,他将全部意念皆聚集在引导灵力上,完全没有分神查探外界环境的异动,不知身后何时站了一人。现下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他虽还未动用昊天镜,却也逃脱不了干系了,眼见着最后一点寻找留云的机会就此丧失,他却无能为力,不由得收紧了身体,嗓子憋得冒了烟。 当务之急,他唯有苦力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应变,如何全力揽下罪状,以免累及墨云华,可还未待他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熟悉的清冽声音,“让为师来吧……” 炼缺旋即回头,目瞪口呆,“师父?你……你怎么来了?” 墨云华没有回答,将炼缺拉到身后,指尖现出白芒,欲催动灵力开启昊天镜。 炼缺急速拦下,“师父!不可!此等触犯门规之事,师父万万不可参与其中受到牵连!既是弟子一心求得爹爹下落,须得弟子自己来!” 墨云华回头冷声道,“胡闹!你有几个三十年可以耗费?你金丹初成,若因此事折了修为,毁了根基,日后还要如何追寻大道?” “我……” 墨云华吩咐道,“时间紧迫,你站一旁好生看着,一旦昊天镜现出异象便牢牢记住!” 炼缺千想万想也没有料到紧要关头,墨云华竟然弃了百多年的原则前来此处帮助自己,一时喑哑说不上话来,见墨云华一脸郑重的看着自己,只重重的点了点头,心却在急速沦陷,他不敢想望等会若被发现该如何收场,此刻,万千情绪从他心中奔涌踏过,根本来不及平复。 时间紧迫,墨云华也没有多说,这几天他一直反复思虑,最终还是没能置身事外,为了成全炼缺的孝心,也为了保住炼缺的修为,他悄悄隐身跟着炼缺上了万仞峰。此刻,他拨出了三十年修行的真元划到右手,就见右手手掌之上托着一个明黄色的圆形光球,他轻吹一口气,昊天镜便转向了光球的方向,墨云华稍一弹指,光球之力便朝昊天镜发射过去,昊天镜与墨云华形成一道勾连,墨云华催促道,“炼儿,快快朝昊天镜投入一滴精血,想你心中所想!” 炼缺依言逼出一滴精血弹入镜面之中,就见昊天镜那拂尘满面的斑驳镜面突然灵光闪射,破天而入,发出一声轻喝,炼缺大惊失色,“糟了,师父!这么大动静,定会被发现!” 墨云华仍在朝昊天镜灌输灵力,急喝道,“还不赶紧收束心神,想你心中所想!” 炼缺被喝醒了神,逼着自己聚精会神默念留云的名字,昊天镜收到启示,镜面乍泄一道七彩灵光,嘭的一声,镜面上现出一片影像,炼缺定睛往里一看,镜面上显示出一片海域,海面上电闪雷鸣,白雾蒙蒙,没有岛屿没有海岸,初探应该是归墟的一片海域。 炼缺看得懵懂,一时也分辨不出这是哪处,再次注入心神默念起留云的名字,昊天镜随之又幻出一片灵光,显示的仍是那一片雷闪雷鸣的海域,让人无法摸透。 眼看着墨云华手中的光球越来越小,炼缺焦虑万分,可是无论如何召唤,镜面显示的景象都没有变动分毫――难道爹爹就藏在这片海域之下,可这是哪里? 正是心急如焚之时,却闻门外突然有人破门而出,朝师徒二人大喝道,“好大的胆子,竟无视门规,在此偷看昊天!”喊话者挥出一道雄浑灵元,蛮横地劈断了墨云华与昊天镜的联系。墨云华耗费了三十年的灵元,本就灵元不济,又被他人强行打断施术,受到反噬,忍不住一口鲜血喷薄而出,面色变得煞白。 炼缺冲上前接住了墨云华,“师父……” 墨云华趁势侧身挡在众人面前,还不待炼缺反应,捉住炼缺的手往炼缺脉门中逼入一道真元,皱着眉安抚道,“无妨……” 来人正是那日元婴大典上为文浩然册封的长老,此时已是怒发冲冠,斥道,“你师徒二人藐视门规,竟借掌门授行之日偷看昊天镜!昊天镜乃门中至宝,千万年来镇放此处,岂能容你们随意动用?来人!将这二人带到前坪,待掌门来了再行发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赶了个早,提前发了哈咱只能保证每天下午五点 不能每天这么早 咳咳,冬眠的时候人懒得很哪 第85章 捌拾伍碧峰听审 师徒二人被人推着出了大殿,此时大殿周围聚集了许多人,先才墨云华引动昊天镜,昊天镜激发一道神光穿透了大殿,万仞峰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待他师徒二人走出殿外,众人皆十分惊讶。 这上清门上下,谁人不知墨云华百多年来一门心思清修,无欲无情,境界远在同辈修士之上,何时触犯过门规?这回也不知是受了什么蛊惑,竟大胆妄为潜到门中重地偷看昊天镜。昊天镜几千年来不曾被人动用,一直尊为门中镇派之宝供奉在此,在众人心里,地位自不必提,加之上清门门规森严,无人敢起觊觎之心,自是不敢想象墨云华到底出于何种目的偷潜禁地演了这一出。 炼缺被人推搡着紧随墨云华身后,心乱如麻。将才催发昊天镜引出那么大的动静时墨云华却镇定自若,炼缺如今一细想,才恍然大悟。 ――师父此前一直反对我偷看昊天镜,怕是早已知晓只要引动昊天镜,昊天镜激发的异象必会惊动门人,根本无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吧…… 他想起墨云华之前三番两次的怒斥反对,可是……最后却明知故犯,跟踪自己来到这大殿耗费三十年真元催发了昊天镜,思虑至此,他的一颗心飘零浮荡,起起落落,万般惊愕之下,完全没有一丝思考的能力。 师徒二人被带到了正殿的前坪,掌门玉隐子闻讯已经赶来,怒容满面立在正殿的玉阶之上,见到墨云华,冷哼一声,恶言厉色道,“我与玉源老祖本是知己故交,玉源老祖一心向道,多有美名,你父亲作他首徒,本该扬恩师之名,却故犯色戒,与座下女弟子生了龌龊,闹得是满城风雨,玉源子来我这处撇了脸面多次为你父亲说情,哪知你父亲冥顽不灵,誓死不弃鸳鸯情,这才被送去问心池闭门思过一百多年。你好歹也算是出自玉源老祖一脉,我看着你这些年一心清修,本以为你持身正道,定会替玉源子扳回点脸面,哪知你却如你父亲一般目无法纪,犯下戒条,再朝玉源老祖的面门上抹黑!你父子二人到底将师门放在何处?你难道不知昊天镜只能用来洞察门中气运,还是说你就是明知故犯?!” 炼缺见玉隐子逢面不究原因朝着墨云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急欲替墨云华辩解,却无论如何清顿嗓子也发不出声来,这才回想起先才在后殿被人发现时,墨云华曾抓住他的脉门,往他脉中弹射了一道灵元,那道灵元游移到体内正好封住了他的天突穴,止住了他的声音。情况正是危急,他却只能哑着,纵有千言万语想为墨云华开脱却无法言说,急得满头是汗。 墨云华抓住了欲挣脱上前的炼缺,责躬引咎道,“是弟子的不是,弟子知错,门中有训诫,昊天镜不得靠近,是我擅闯禁地触犯了门规。” 玉隐子冷声道,“你既藐视门规,又自行认过,那便带去执法堂,交由执法堂处理!各位,盗看昊天乃是大事,须得先行理清,授行大典推至未时举行!”说罢,召来执法堂数人将人押至碧霞峰上。 于是,一众人等浩浩荡荡跟随着云隐子上了碧霞峰。管平涛随行在人群之中,见到这师徒二人落马,心里头存了二十多年的郁结终于缓了一缓,面上现出一抹冷笑。 这碧霞峰常年云山雾罩,寒风透体,炼缺被人压着沿途登上去,心中的悲凉竟比这气候还要严寒。他想起前日墨云华特意暗示他的那片行刑的广场――或许那时候,师父就想着为了我做这一切了吧…… 他现下无法言语,又不知接下来将要面对怎样的责难,暗自拼劲催动真元,只求能够解开墨云华的封禁好在接下来的审问中替墨云华开脱几句,将罪责揽到自个儿身上。可一路上到山中,他都无力撼动墨云华的封禁术,心知墨云华此回定是要一肩扛下此事了。 这般想来,炼缺恨死了自己的疏忽,他若早知墨云华有心护他,定不会向墨云华征询昊天镜之事。他侧头看过墨云华,见墨云华面色灰白,额间挂着细汗,先才墨云华在大殿被遭反噬,受了伤,衣衫的前襟还沾着血迹,加之内耗巨大,看着十分虚弱。炼缺随墨云华这些年,在他心里,墨云华一直是那个孤高清冷,片尘不染的男子,何时见过墨云华这般惨淡,心不免抽抽的疼,便顾不得旁人眼色,划过衣袖悄悄牵住了墨云华的手,唤出太阴真元欲往墨云华脉门送去,替墨云华治伤。 墨云华当即挣断了炼缺的手,冷着眼警告炼缺莫要轻举妄动。眼下,身旁跟着这么些门中高人,莫说这样明显的举动,哪怕一点小动作也逃不脱众人的法眼,若再不安分守己一点,被人揪住了小辫子,真是实难善了。 炼缺当然明白墨云华的警告,只是看着墨云华为了自己受累,心里痛得厉害,只想尽一份绵薄之力好缓解了墨云华的苦痛。 一纵人等上了碧霞峰顶,广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先才昊天镜被催动,门中许多人都感觉到了,这消息传得飞快,待师徒二人被押上碧霞峰,多数人已经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私自催动昊天镜在门中可是大事,又恰逢玉隐子在场,执法堂为了以儆效尤,便发出堂主令,内门中人皆被召来此处观看执法。 文浩然站在人群前列,心急如焚,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墨云华有什么缘由要去偷看昊天镜,墨云华一向谨守门规,戒情戒欲,向道多年,到底想知道何事?欲看何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云华怎就突生妄念动了这等心思,昊天镜好几千年来无人动用,何事值得他损耗三十年修为非要一探究竟?” 文浩然不明就里的朝炼缺望去,急于从炼缺那里探知一点讯息,却见炼缺眼神闪躲,面有愧色,似乎事有蹊跷。他稍加思虑,昔日往事随即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突然横亘出一个念头――云华难道是为了炼缺? 文浩然转而眼神冰冷,咄咄逼人的审视着炼缺。 炼缺哪里敢和文浩然对望,只得把头垂得低低的。 文浩然心下了然,不由得怒火中烧,心一横,大步朝执法堂堂主贺铭冶那处走去。 墨云华见状,厉声喝止道,“文师兄!” 围观的众人原本皆在小声议论,墨云华这一令喝,四下立时安静下来。文浩然收了步子,灼灼逼视着墨云华,誓要墨云华说个清白。墨云华双目清冷,见不着一点浮动,愣死没有多说一字,两人对持一阵,直至贺铭冶循声走到文浩然跟前,问道,“发生何事?” 墨云华目光如电,寒意渗人。 文浩然深深望了眼墨云华,软□子,叹了口气,道,“无事,我……就是想问问贺长老发生了何事……我师父出门在外,我……怕他老人家记挂……” “等下听审便知!”贺铭冶抬步离开。 又过了片刻,贺铭冶召集齐了执法堂的三名执法长老,便于执法堂前坪开审了。 三位执法堂长老端坐在前坪的高台上,贺铭冶居中,两侧摆放了数个座位,除了玉隐子坐了东向首座,其余递次坐着门中出窍期的前辈和长老,余下的元婴,金丹弟子则靠站在两侧。 师徒二人被带到中央的开阔地。 贺铭冶俯眼望向两人,冷声道,“跪下!” 二人跪在地上,炼缺悄悄抬头瞟了一眼高台上三名执法长老,皆束着獬豸金冠,身着玄青色法袍,衣襟上满是獬豸绣纹,神情肃穆,刚正不阿。 炼缺心神一凛,獬豸者,小者如羊,状似麒麟,额生一角,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是正大光明,清平公正之表率。此回被押到此处,执法堂若不将事情问个清清白白是不能放过他们的。他心神沉落,瞥向墨云华,见墨云华一脸清正泰然,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 贺铭冶打破了思虑,沉声问道,“止水峰峰主墨云华及其座下弟子炼缺,你二人于今日巳时被余长老亲见催动了门中至宝昊天镜,我现下代表执法堂审问你二人,你二人为何要不顾禁令偷看昊天镜?!” 炼缺无法出声不能辩言,他的穴位仍被墨云华封禁着,突突的疼。墨云华抬头平视贺铭冶,平静说道,“此回盗用昊天镜是我一人的主意,与徒儿无关,他只是被我勒令从旁替我掩护。” 霎时间,炼缺耳边炸起一道惊雷,他死死拽住墨云华的衣袖,拼死摇头,希望墨云华说了实情,墨云华却是不为所动。 “下面的弟子老实跪好!”高台上,坐在贺铭冶右手边的长老发话了,“墨云华!你既认罪,本尊问你你为何要偷看昊天镜?” “我催动昊天镜只为探查我母亲魂归何处。” 炼缺万万没料想墨云华竟编了个借口将祸水全部引到自己身上。他顾不得周遭众人的眼光,捉住墨云华的手在墨云华手心点划着,恳乞墨云华施术,好解了禁术让自己开口道出实情,心里悔不当初。 “――原来,师父上万仞峰时就做好了准备要护我周全吗? ――为什么我却没有发觉? ――师父……徒儿真是……不孝……” 墨云华冷的抽回了手,侧过头,神情冷肃,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要乱动。炼缺与墨云华相伴这些年,哪能不知墨云华眼神里的意思,预感接下来的事情定是朝着最坏的方向走去了,一把瘫坐在地,念及自己当日之誓言,心头泼上一盆冷水,浇得透凉。 “肃静!”贺铭冶见那师徒二人拉拉扯扯,心生不喜,喝道,“墨云华,你母亲当年犯下情戒,与赤松子有了欢好之情,偷偷生下了你,门中顾念她夫妻二人修行不易,她却冥顽不灵,不肯服下化情丹,死在了问心池里,时隔这么多年,你因何动用昊天镜去查知她的下落?” 墨云华抬起头淡声道,“母子情深,心血相连,她虽往世,我却不能割舍,只想借用昊天镜探知她轮回之后过得可好。” 贺铭冶训斥道,“你这便是执念深重,堪不破人伦情缘,现下归墟动乱,攸关苍生,你却在这个当口唆使弟子参加选拔,趁乱混进万仞峰偷看昊天镜,只为一己私欲,实在是可恶至极!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围观众人纷纷点头,深以为然,唯独文浩然一脸怔忡,神采全无。 墨云华应声道,“我既已触犯门规,无话可说,知错了。” 贺铭冶道,“你既认罪,我便代表执法堂在此宣告处罚!依上清门门规第二十四条:昊天镜乃门中至宝,只能用来洞察门派气运劫数,凡因私偷看昊天镜者,一律处笞刑一百!你师徒既承认私自动用昊天镜,便一人杖责一百,现下立时领罚!” 一锤定音,炼缺再欲辩言也是枉然,心里空成一个大洞,不知如何再去面对墨云华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滴童鞋们~~~~~~~~~既然看到这里来了 没有收藏我滴麻烦收藏一下下啦 还有作者专栏也收藏一个吧,呵呵 数据对我还是蛮重要滴 谢谢 第86章 捌拾陆云华领罚 墨云华阻难道,“慢着!贺长老,我有一事承明!盗看昊天完全是我犯下的过错,我徒儿炼缺只是因为心系于我,不忍我因思母伤神,才随我同去了大殿。请贺长老念在炼儿年纪轻轻,资历尚浅,一切皆因我而起的份上,今日免了他的责罚,既是我教导无方,他那一百杖就由我受了吧!” 炼缺闻言腾的起身,此番波及墨云华已让他悔恨不迭,若是再让墨云华代领自己受罚,他还如何自处? 他喉咙里呼噜作响,挣扎着欲起身说话,却被墨云华一把拉下,冷声喝止,“炼儿,跪下!此处是执法堂,岂容你在这里放肆!” 炼缺回头才觉出墨云华气血翻涌,嘴角渗着血丝,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手心冰凉,手指都在微 恋耽美 分卷阅读34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颤抖,定是伤得不轻。他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死告活央的望着墨云华直摇头,只求墨云华道出真相,好让自己受了这刑责。 墨云华却是心意已决,吞下一口鲜血,直逼视着高台上三位长老。 高台上三位长老接耳私谈了一会,贺铭冶又起身征询了玉隐子的意见,斟酌少顷才宣布道,“经本座商议,止水峰座下弟子炼缺,念你天资聪悟,年纪尚轻,被人唆使才动下妄念,又是初犯,本座今日便免了你的杖责,只是你触犯门规,仍需薄惩,这回收了你参加清剿小队的资格,回去面壁思过半年!墨云华,你无视门规,因私偷用镇派之宝,杖责一百,且你身为人师却教导无方,唆使弟子作乱,加责一百,杖两百,即刻行刑!” 贺铭冶言毕,从执法堂的大殿里冲出来四名身穿臧色劲装的执法弟子,分作两两,一面拉开了炼缺用捆仙索将之束缚了起来拖到广场的侧边,另一面两人则押解着墨云华将之推至中央。贺铭冶一招手,从广场中央的地底下慢慢升起一个云英砌成的刑台,那两名执法弟子将墨云华推搡到刑台之上。 炼缺被带到人群之中,两名执法弟子并排站在身后看守。他满心焦灼的盯着刑台上的墨云华。见墨云华气息不稳,脚步虚浮,任由执法弟子推搡,蹒跚着上了刑台,心里难受至极。 事已至此,他纵再多悔恨也来不及改悔了,悲从中生,怔忡之间暗声质问着自己――我……当初忤逆了师父选择寻访爹爹的下落当真是对的吗?既是遵从本心,可我……为何……为何这般心痛? …… 文浩然一脸冰霜的走向东侧,直挺挺站在了炼缺身旁望着刑台,失了往日温文尔雅的气度,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贺铭冶见墨云华已站上刑台,抬起袖袍,从袖袍之中飞出一条金色绳索,他冷喝道,“行刑!上锁灵绳!” 两名执法弟子得令接过锁灵绳,将墨云华扎扎实实的捆绑了推倒在地,这锁灵绳将墨云华体内的灵力封锁得严严实实,接下来便只得以肉身扛过杖责。 这时,一名弟子召出一根黑金刑棍,这刑棍一亮出,在场的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就见那刑棍灵光熠熠,重达百斤,棍头上缀满尖锐锋利的勾刺,散发着森冷的气息。 炼缺一见那根森黑锋利的刑棍,蓦的从头凉到了脚板底。他万万没有料到门中实施笞刑责罚弟子竟是要先封住人的真元,仅靠肉身扛过灵棍的鞭笞。 “师父……师父本就内耗空虚,还如何受得住这两百下?”他心悔欲死,只恨自己当初为何没有好生细读门规,不晓得门中刑罚竟然如此严酷。 ――师父,弟子愚笨,弟子该死!我若早先料到,先才在大殿之中时必放断了盗看昊天镜的心念,不敢牵累师父半分…… 可说这些,还有何用? 他被捆仙索捆住不得动弹,除了能眼睁睁的一旁看着,还能做什么? …… 那刑台之上,刑罚已经开始,一名记数弟子立在一旁用平板的语调冷漠地宣读着“一”,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刑棍鞭打在肉身发出一声巨响,便见那根黑金刑棍重重砸向了墨云华的脊背,身下人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泛白的指节死死扣在刑台的石缝里,硬忍着吞下了哼声。 刑棍上端的勾刺全部砸进墨云华的肉里,带出丝丝血肉,迎着正午的烈日,照亮了勾刺上挂着的鲜红的血珠,灼目得刺眼。炼缺迎着烈日,双目艰涩。这一棍挥下去如同砸在了他的心尖上,他的心跳在落棒的那一瞬几乎停止了,全身血液冷凝,看着墨云华忍不住颤抖的身子,他恨不能立马冲过去抱住墨云华,可他却被捆得死死的,心,撕扯得剧痛。 “二!”平板的声调再次旋绕在广场上,又是一棍,墨云华白色的衣袍上已染上了斑斑血迹,森冷的棍头上又添足了一分血腥。 “三!” “四!” “五!” “六!” …… “十九!” “二十!”记数的弟子一遍遍冷漠的报着数字,紧随而来一声声棍棒落地的声响,一冷一热,赶马场似的喧嚣拥挤着在炼缺的耳旁炸开,震得他耳膜发聩嗡嗡作响。他强睁着眼盯着墨云华,只想确认墨云华还……好不好。 墨云华的手指死扣在刑台的石缝之中,因较劲过猛,指甲挤压在石缝中成了乌青色,他性子孤高,不肯在众人面前发出痛哼,只借着手劲忍着。 数字仍在不断增加,棍棒仍旧无情的落下,先才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这严酷的杖刑面前渐渐冷却了下来,围观之人无不整肃容颜,心有戚戚焉。文浩然呆滞地望着那一起一落的行刑棍,面如死灰。唯有管平涛不痛不痒的扎在人群之中一脸冷漠,面露讥讽。 …… “八十!”一声棍响之后,墨云华终因吃不住痛发出了一声细弱的闷哼,他趴在刑台上已不能动弹,只见得到一片血染的艳红,石缝里滴答出血液,蜿蜒流淌在石英台上,开出几朵刺目的红梅。 那声闷哼微不可查,却如同一个平地惊雷在炼缺的耳旁猛的炸起,惊得他一个哆嗦,他死守在眼眶里近半个时辰的眼泪就在墨云华这一声细弱的闷哼声下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稀里哗啦的涌了出来,再也止不住的迷蒙了双眼。泪雨之下,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墨云华背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他的耳只听得见挥棒报数之声和墨云华那痛苦微弱的呻吟,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 心――随着刑棍的挥挥落落起起伏伏,几欲沉沦。 是了,此时此刻对于他来说,比自己躺在那刑台之上还要痛苦一万倍,当真是伤在墨云华身,痛在他心。 痛! 痛! 痛!!! 痛不可挡! 他无法出声,无法发泄,只得死死攥紧手心咬牙切齿的看着,文浩然投来的愤怒的视线如同两把浇了油的火,烧得他皮开肉绽似的疼,还有周遭众人探寻的目光,这一切,他必须忍着,受着,强逼着自己镇定,只因为……行刑过后,他还要扶着墨云华回去,他还要照顾墨云华…… 墨云华被按在刑台上,哪里还剩了半点气力。这刑棍重负百斤,又具金戈之力,拍打在身上如同一把烧红的烙铁,勾刺钻进肉中,如同熔岩冲进骨血,全身焚烤般的又辣又疼。多轮下去,摧残的不仅是肉身,还有心志。墨云华几乎咬碎了牙齿才忍到将才,可是现下,他心志几欲模糊,耳旁那如木偶般的机械的报数声,传到他耳中如同地府传来的丧钟。头一次,他发觉这世上竟真存了他无法忍受之事,闷哼便在他无力控制的时候从他口中逸泄了出来。 待一百杖责过后,手持刑棍的执法弟子轮值完毕,由另一名弟子开始执行下一轮施刑。 文浩然实不忍目睹惨况,猛地跪地,朝玉隐子哀求道,“掌门师祖,我师弟墨云华这些年一直谨守道心,从不犯戒,此回……此回念母……情切……实难自抑……才动了昊天镜的心思,试问谁无父母,念母之情……情有可原,求掌门师祖念其一片孝心……剩下一百杖责就……免了吧……师弟催动昊天镜已耗费了三十年真元……本就虚弱……如何还承受的住……还望……” 文浩然话还没有说完,贺铭冶起身肃声打断,道,“胡闹!你赤松一派都是这么目无法纪的么?执法堂岂能容人随意徇私?我上清门自立派万余年来,棍杖之下从不论及情面,他既犯了错,又是心甘情愿代弟子受罚,岂能说免就免,若都如你这般,往后执法堂说的话可还能够作数?!继续!” 文浩然被这一痛喝,心灰意冷瘫坐在地上。他与墨云华原是姑表亲戚,墨云华之母原是文浩然的亲姑姑,当年,文家本是北域凡间一门朝廷重臣,却遭逢政变,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文浩然被家族中最小的姑姑带着逃了出来,一路东奔,穿山越岭,来到了上清门,为了躲避追杀,终是弃了尘缘入门清修。姑侄二人相依为命潜心修行,文浩然视姑姑如姐如母,后来问心池之故,文浩然则将对姑姑的全部情念放在了墨云华身上,赤松子问心池改过的那百年间,便是文浩然照料着墨云华长大,对墨云华的情分自是他人所不能比拟的,此时教他亲眼见着墨云华受罚,心里如何过得去? 刑台之上换了名执法弟子,第二轮杖责又开始了。 炼缺望着墨云华鲜血淋漓的后背,心,早已麻痹。他木讷的呆望着新一轮刑执的弟子走向了墨云华,手心攥得拧出了血。 “一!” “二!” “三!” 丧钟般的报数又开始了,墨云华本就灵元不济,又被锁灵绳摄住,刑棍一次次砸下来,只教他意识沉浮,知觉全无,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一般,直挺挺伏在刑台上如同一具尸体。 围观的众人看到此处皆心生后怕,有些兔死狐悲的意味。执法堂的杖刑但凡见识过的,听到名字都免不得生出个寒颤,若是放到往日犯下戒条,惩处个几十棍保准教人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身体上的亏耗更须得一年半载才能修补。盗看昊天本是门中大罪,一百杖责已是极刑,一般人若是受不住这惩罚,死在这刑棍之下也是有可能的。如今,墨云华却领了两百杖责,眼下这般凄惨,还如何承受的住?其间,有些人实在无法直视这等残酷的受刑场面,纷纷寻了借口悄然离开了。 已是日中十分,虽烈日当头,碧霞峰却阴风惨淡,异常森冷,见不到一点太阳的温暖。炼缺如同身处冰窖,遍身酷寒。眼泪流干了,眼睛却涩得发疼,如同眼底埋着针。 “七十八!” “七十九!” “八十!” …… 他努力辨听着报数声,不敢错过一声,生怕记数弟子报错了数字,害墨云华多遭了罪。墨云华背后已是血肉模糊,衣衫褴褛,在剧烈的痛苦之中醒醒昏昏,早不由意念支配。 刑棍的勾刺上挂满了墨云华的血肉,抡起来时猩红模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 执法弟子仍旧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杖责。四周人群只剩下了先前的一半。 待到第二个一百执行完毕,贺铭冶站在高台上冷声道,“刑责完毕,撤掉绳索,散场!” 炼缺负着的捆仙索被人撤了去,手脚发麻,心砰砰的作响。过去了两个时辰,他被墨云华封住的天突穴终于有了松动,他逼出劲力冲破了墨云华设下的封禁,踉跄着胡乱甩着腿朝墨云华奔过去。 临到跟前,眼泪再一次冲刷了他的眼。他目及之处全是一片猩红,墨云华的手指长时间扣在石缝里,早失了原来素净修长的样子,十片指甲掉了精光,黑红色的血液凝固在指尖上,如同硬甲。 炼缺慢慢蹲下来,欲出声才觉得嗓子异常干噎,连话都不会说了,只得小心翼翼拾起墨云华冰凉的手腕,往墨云华手腕中注入太阴真元,墨云华得了一点真元,不多会睁开了眼,勉强辨认了来人才哑着嗓子问道,“炼儿……你的手怎么了?” 炼缺何曾想过墨云华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心里头万千般的委屈悔恨终于找到了泄口,呜呜的嘶嚎了起来,此刻,他那因痛心过度的嗓子早已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话,悔恨,心痛纠缠在一起,无法排解,恨不能狠狠捅自己一刀。 一旁看着的人群无不触景伤情,纷纷避过。 墨云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奈何全身如同被锯断了般,根本不受意念控制,哆嗦着动弹手指轻碰炼缺,哑声道,“炼儿……扶为师回去……” 炼缺胡乱擦了把眼泪,正要动作,文浩然赤红着眼眶冲过来,将炼缺狠拽到一边,揽着墨云华的肩将之慢慢扶起来。 “师兄……炼儿送我回去就好……你不必劳烦……”说罢,墨云华借力靠在了炼缺肩上。 炼缺心酸不止,别过一眼文浩然,使劲耸动着喉头,道,“师父,我们回家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写了个苦逼一点的章节不过还是要祝大家圣诞快乐 第87章 捌拾柒痛煞心伤 止水峰处在合虚山脉东侧的外沿,与碧霞峰相距两百多里,炼缺唤出护体真元小心翼翼的将墨云华罩在壁界之中,墨云华刚受了刑,浑身是伤,内耗空虚,竟比个凡人还不如,双腿虚浮,周身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一路上只能借力靠在炼缺肩上才能站稳。 曾几何时,炼缺也曾向往过有朝一日学有所成,能成为墨云华之助臂,为墨云华遮风挡雨。现下,墨云华确确实实的倚着他,却是因为替他受罚,弄得遍体鳞伤,炼缺纵有千万般想要与墨云华比肩同行的念想,却不忍见到墨云华这般羸弱。在他心中,墨云华一直孤高清冷,超尘脱俗,何时弄到这般衣衫破烂,浑身是血的惨淡模样,教他一见便心如刀割,目不能视。 墨云华靠在炼缺肩上,闭了眼养神。他当真是一点儿力气也抽不出,后背的伤口如同火里灌了铅,钝痛肆无忌惮的渗透到骨血和脏腑之中,教他毫无还击之力。他强自镇定神魂,不想因为痛苦难忍而失了意识。谁料炼缺的眼泪扑扑簌簌砸到他脸颊上,他暗自叹了口气,勉强睁了眼,“炼儿……你如此伤心作甚,事情已经过去了……” 炼缺噙着泪,模糊之间见到一张冷清苍白的脸,眉眼间尽是倦色,抽噎道,“是……是弟子错了,弟子罪该万死,因一己私欲,害师父……受了这么多苦,弟子太不懂事……” “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莫再提了……”墨云华闭了眼。 “师父……”炼缺喃喃道,见墨云华实无力气再多言,忍住了即要脱口的万般悔恨,轻揽住墨云华加快了速度朝止水峰飞去。 待落到了止水峰峰头,墨云华睁开眼吩咐道,“炼儿,为师现下无力……支撑这护山阵,你去取些阵石放在阵眼处,先行稳住护山阵。” “师父……我先扶你进屋吧……” 墨云华皱着眉,虚弱的催促道,“听为师的话……快去!” 炼缺不敢忤逆了墨云华,扶着墨云华靠坐在云桃树下,墨云华此举显然是为了护他周全,以防有人借机过来苛责于他,他如何不知?只得火急火燎地先行布置好阵石。 待护山大阵重启,墨云华抬眼看了看那阵壁上的灵光,微垂下头,这才放下了心。 炼缺一眼望见墨云华连稳住身形坐下的力气都没有,急忙忙赶过来将之扶进石室,温声问道,“师父,弟子先帮你脱下这身衣袍吧……” “嗯。” 他一手稳住墨云华的肩,随即轻解开墨云华侧腰的系带,褪下了半边衣袖。只是由于先才受刑,墨云华背后的衣料皆乱七八糟的嵌进了肉里。炼缺的目光一触及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后背,刚退下的泪水又忍不住涌上来,眼圈蓦的就红了,哽咽道,“师父,接下来忍着点。” “嗯……” 炼缺抖着手轻轻拨开墨云华衣衫的一角,稍一牵扯,先前粘连在一起已经凝固的伤口便又冒出血来,他不敢多耽搁,怕墨云华受不住,狠了心,一口气掀开了外袍和中衣,便再不忍看向那一片鲜红的裸着的后背。 “师父……我……扶你石台上歇着……” “嗯。” 待墨云华上了床,炼缺唤出太阴真元,欲施小甘露术替墨云华疗伤,墨云华挣扎着抬起头,“炼儿,毋须浪费灵力,门中既用刑棍责罚岂能容你轻易用甘露术医治。” 炼缺哑声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你的伤如今这样严重,若不好生医治,何时才能痊愈……” 墨云华稳住了气息开口道,“为师受的住,你毋须担心,这半年你勿外出走动,以免落人口实,待闭门思过的期限一过,你便去寻你父亲吧。” 炼缺腾的跪在石台前,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嘤嘤切切的说道,“师父……弟子不孝,一意孤行,牵累师父受了责罚,如今师父受了重伤,弟子怎能弃了师父去寻……父亲?” “无事……半年之后,为师也该好些了,你牵挂你父亲这么多年,如今既从昊天镜中见到了你父亲的藏身之处,便赶紧去寻吧,以免错过。” “师父……” “嗯?” “你……就不怪我么?”炼缺嚅嗫着道。 “炼儿……为师既已立誓收你做徒,自然是要会护你周全,现下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莫要再伤神了,为师并没有责怪你。” “师父……”炼缺伏在石台前,不忍相看墨云华的眼睛,心里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现下都堵在了喉咙口,再也说不出口。 待收住了泪水,他站起身匆匆朝外走去,不多久端来一盆热水,“师父,我先替你上药吧……”说罢,打湿了毛巾轻手轻脚抚上墨云华的背。 墨云华背上皮开肉绽,密布着千疮百孔的伤痕。炼缺哆嗦着蘸了药膏涂抹在伤口上,这对他来说简直是种煎熬,当他的指尖触摸到墨云华背上的伤口时,白天受刑的那一幕幕又窜进他眼前,疼得他心都在发抖。 墨云华伏在石台上,感受着炼缺轻如羽毛的细小动作,愣是忍着没吭声,不想让炼缺再多担心。 炼缺怎能不担心?墨云华背后那密密麻麻的创口还不知何时才能痊愈,也不知将来会不会留下疤痕,若是不能痊愈,教他以后如何面对这伤痕?这一切因他执意求得留云的下落而起,他想起墨云华曾经的训诫――大道之上,有舍才有得,需得学会放下红尘,忘断情缘,才能脱离怨憎痴缠,求得心灵沉寂,免于无常之苦。 ――难道,为了验明我的道心,上天竟要拿爹爹与师父来逼我做选择么,红尘若是这样轻易就能抛弃,还有何人看不穿…… 炼缺沉沉叹了口气,留云,墨云华之于他,皆是比自己还看的重的人,教他放了谁都是在他心口插刀,如何取舍,他的心都不能平静,他冥冥之间觉得走出这一步,便会有一股力推着他愈走愈远,他无法抗拒,无法超脱,再也不能回头,心里弥散着满满当当的苦,直要溢出喉咙,再望向墨云华时,心里竟生出一段排解不了的哀痛,越来越浓。 “师父――你说,我当真能做你一辈子的徒儿么?”他忍不住问出了声。 “嗯?” “师父……弟子怕――怕――当初弟子在老祖跟前已立下重誓……如今师父因弟子遭逢责难,弟子怕……怕聚散无常……” “炼儿……”墨云华艰难的转过头,“为师当初就说了,此生只收你一人做徒,这一世,为师只有你一个徒儿,毋须多想……为师累了,须得睡会儿,你先下去吧……” “嗯。我为师父留盏灯吧……”炼缺深深看了眼,在方几上拢上一盏烛火这才退出房外。 夜半时分,止水峰分外冷寂。墨云华素来浅眠,如今伤患在身,正是需要清静,炼缺不忍打搅,不敢在琴房停留,独自一人缩在云桃树的枝桠下,愣怔怔地望着一轩冷月发呆。 峰顶清冷,又少了墨云华的陪伴,那寒气让原本早已适应了的炼缺都觉得发冷,他却不愿放出护体真元,只待水玉的寒气笼上身来,衣衫上结成一层冰渣,心里的痛苦才稍感麻痹减退了些,墨云华替他受的那些,如今他只有这样自我惩罚才觉得良心上清静了些。 待到第二日天光,他悄声走进石室,墨云华仍旧一脸煞白,背上的伤口并没有丝毫缓解,仍旧红肿的厉害。炼缺握住墨云华的手腕,不断注入真元,直到自己支撑不住虚脱倒地才收手。 却不知墨云华空耗了三十年修为催动昊天镜,一时半会如何能够回复,炼缺这一点真元于他不过九牛一毛,根本不值一提。他回过神,挣扎着抽回手,“炼儿,休得如此了!为师的伤一时好不了,你这般执拗,也是于事无补,太过损耗反倒伤了根基,误下大事。这些日子为师无力督促你,你得勤加修炼,也好为去归墟寻你父亲做些准备。” “师父……你怎将我说得这般无情无义,你现下受着伤,弟子怎能弃你而去?” “为师恐你贻误了时机……” “我爹爹他……若知道……定会希望我留守在师父身旁尽心照料师父的……” “炼儿……” 墨云华话还未说完,虚空中传来文浩然的声音,唤炼缺前去开启护山阵。 不多久,文浩然走进了石室,从衣袖里拿出两个玉色瓷瓶,嘱咐道,“炼缺,这是我昨日特意炼制的生肌膏,快为你师父敷上,也好解了这皮肉之痛。” “谢谢师伯。”炼缺垂着头双手接过药瓶,却始终不敢对视文浩然的眼睛。 昨日在碧霞峰,他从文浩然的眼神里便能推知文浩然定是察觉了事情的真相,一直不敢与之相望。 文浩然冷着嗓子问道,“云华……事到如今,你是否还欠着我一个解释,师父那儿还等着我回话呢!” 炼缺闻言扑的跪倒在地,“师伯……都是师侄的错,是我一心想要寻回我爹爹,动了妄念,想从昊天镜里偷看爹爹身在何处,师父他……只是为了庇佑我,才……” “我早料到是如此!”文浩然冷着眸子,“云华,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这种事情也能任由徒弟的性子来么,自己还亲自动手,还有你!炼缺!枉我一直信任你,在师父面前多次袒护你,你却这样不懂事,竟触犯门规,连累你师父受到门中责罚,往后你还要如何面对你师父?!” 炼缺哽咽着道,“我……都是我的错……弟子知错了……欲死之心不足以抵过。” 墨云华奋力起身,淡声道,“师兄,此事与你无关,你毋须同我父亲细说原委,既是我动用昊天镜,当然由我来承受责罚。” “你?你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庇护徒弟,编出了那么个荒唐的理由,你当真想要寻过姑母?” “从未想过。”墨云华回得坦率。 文浩然却是更气,“你的生身母亲你都从未想要寻找,却为了一个弟子的养父这般动用心思……你这是魔怔了么?!” “这是我的事,毋须与师兄细说。” “你!我是不忍看你陷落进去,走上了不归路!” “师伯,”炼缺哀求道,“都是我的错,师父只是不忍我思念父亲,师伯你误会师父了。” “哼!你们好自为之!云华,希望你好生记着我的话,莫走了姑母的旧路!”言罢,文浩然转身气冲冲的走了。 文浩然素来随和,炼缺头一遭见他如此生气,竟还是因为自己,十分羞愧,默默跟在文浩然身后不敢吭声。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虐了一把华仔(扑哧,为嘛我就是觉得华仔这么搞笑捏,稀饭妹子?) 呃呃呃呃 小炼不懂事,长不大 让云华受苦啦 可是,有时候亲情和爱情就是这么奇妙是不小的时候,觉得爱情最大,愿意为爱舍身大了,突然发觉父母老去,哦,亲情原来是血脉里不能割舍的那一部分那份情那份爱 特别是当你的人生伴侣的情爱中也渐生了亲情之后更能理解到亲情的可贵和无私 无私其实就是和责任在一起的 所以说,人都是在变化滴 当然,我不是要为小炼开脱啦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奏是表达一下我自己哈在留云的付出之后,小炼的选择其实真实蛮艰难的怎么做其实都是不讨好滴,是不? 另外说,大家的留言让我好感动,有你们,我才能进步哇,咔咔 第88章 捌拾捌春意罢帘栊 文浩然步出了洞府,依旧一脸冰霜,冷声道,“炼缺,我看着你长大,自青莲真人当日在玉竹峰上将你托付于我,我便视你如己出。之所以在师父面前多次袒护你,便是看你心性通敏纯善,是个懂事的,你如今却犯下这等大错,只为寻你父亲便将你师父推入这等境地,云华是我姑母留下的唯一血脉,也是我文氏留下的唯一亲人,你教我以后如何在师父面前为你说话,你倒是说说,你从何处得了昊天镜的消息,动了这等妄念?” “恕弟子……不能言明……师伯……我爹爹为了我,不惜割骨做药,至今仍在归墟海底……我身为人子,不能在他膝前尽孝,寻到他便是我唯一能做之事……”说道此处,炼缺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了,“我爹爹他……身为青蛟,在归墟海底不问世事,清修两千年,原本渡过劫雷便能化作真龙飞跃九天,却为了恩人所托,消耗五百年真元之后不惜伤及自身替我医治眼睛……试问,我如何能置之不理?只是……只是……我并不知引动昊天竟会生出这么大的动静,从未想过要将师父牵扯到这件是非当中……是我疏忽大意,料事不够周全才招致了祸患……我心悔欲死……若能让师父避过这等责罚……我宁可双倍报应在自己身上,师伯……我……” “好了!你现下说这些还有何用?”文浩然冷冰冰的说道,“你难道不知,止水峰这么多年,云华一直对你爱护有加,依他的性子,怎能对你视而不见,你若受到门中责罚,他怎会不挺身而出,你当他当日演武场之上的誓言都是儿戏吗?还是你当你自己当初所立誓言都是儿戏?!” “我……”炼缺哑口无言,文浩然说得没错,这么些年,墨云华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依着自己当初所立誓言而为,从不违背,反观自己呢…… “师伯,我知错了……你责罚我吧……” “我责罚你作甚?你又不是我徒儿,云华如此费心护你周全,我罚你有甚意思?若说谴责也该是你自己的良心!”文浩然失了往日的温柔随和,一字一句如同冰刀一般直戳进炼缺的心窝,叫炼缺没有勇气抬起头来。 “你起来吧,该说的我也说完了,将你的护山阵令牌给我,我还要回山替云华炼药!” 炼缺掏出禁制令牌双手奉上,文浩然抽走令牌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炼缺满腹心事回到石室,墨云华见之,关心道,“炼儿,你这是怎么了?” 炼缺摇摇头,“师父……弟子无事,文师伯拿来的药想必是他特意为师父炼制的,弟子替师父敷上吧。” “嗯。” 炼缺褪了墨云华的衣衫,换上了文浩然拿来的药膏。文浩然本是木灵根修士,木灵气主生发,他修行至今最擅长疗伤,炼制出来的疗伤药膏自然是比墨云华自己炼制的要好。这药膏药性清凉,刚碰上伤口,便祛了红肿,只留下密密麻麻的勾刺留下的孔洞,乍看之下令人背脊发麻。 “师父……这伤口将来会留下疤痕么?” “留下伤疤也是门中为了警醒那些犯戒的弟子莫忘前错。”墨云华淡淡答道,自抹上了文浩然送来的药膏,他背上那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清淡了些。 炼缺抚着墨云华背脊两侧完好光滑的肌肤,哀声道,“若要留下这样骇人的伤口,教弟子日后如何能安心。” “炼儿,”墨云华神色平静的看着炼缺,眼里无一丝一毫的怨怼,“事情已经过去了,为师并没有怪你,那日,为师在你梦中亲眼见到留云承受那割骨之痛,实为不忍,你毋须太多自责,明白吗?” “可这伤口……” “你修行至今,难道连个皮相都还看不穿?” “师父教训的是……只是,师父之痛弟子不能忽视,此生一定要想办法医治了这伤痕。”炼缺神色郑重。 因墨云华背脊受 恋耽美 分卷阅读35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严重,无法自行打理,炼缺须得时常替他换药更衣,日夜常伴左右,累了则傍着石台边靠坐着浅眠一会。墨云华恢复缓慢,伤痛依旧折磨着他,因目前仍无法起身打坐调息,体内灵元得不到补给,日渐消瘦,炼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每每趁墨云华熟睡时便忤逆了墨云华之意,抓住墨云华的手腕往墨云华体内大量注入真元。 他心知墨云华的内耗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修补好的,没得一二十年难以复见当日风采,虽然这些天他常常遭到墨云华斥令,不许他灌输真元,却仍旧屡屡趁了墨云华睡熟之时输入灵元替墨云华滋养经脉,见着墨云华因为得到灵元滋养稍显好看了点的脸色,他心里的负罪感才能减轻了一点儿。 如这般,他只得在得闲时加紧了修炼,才能有气力供给墨云华灵元。夜以继日的常年消耗,也是甚觉疲累,修为不增反减,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往日稍嫌丰盈的面颊也凹陷了下去,只是既是为了墨云华,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转眼间半年过去,这半年来,炼缺与墨云华朝夕相处,寸步不敢离身的近身伺候,日日亲自替墨云华换药更衣,夜里便傍着石台守着墨云华入眠,替墨云华温养经脉,偶尔也会拿出瑶光,为墨云华奏琴,墨云华寡言,除非须得指点,鲜少言语,只沉浸在乐声之中,神思幽长。师徒二人几十年来从未有过如此之多的闲暇,这半年贴身静谧的亲近,若不是因着墨云华的伤势,倒也算得上是止水峰上最恬淡温心的时候了。 因着炼缺的悉心照料,又有文浩然时常送来伤药,墨云华背脊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至于修行上的缺失,还需日后慢慢增补回来。 这一日,炼缺照如往常,替墨云华敷好了药,燃了一支镇魂香,墨云华不多时便沉睡了过去。炼缺轻唤了几声,墨云华没有回应,得知墨云华已熟睡,便从锦被之中捞出墨云华的手腕,如惯常那般朝墨云华的腕子里输入太阴真元,为其温养经脉。 或许是这些时日过量的输出真元太过疲累,抑或因为镇魂香那安定心神的作用,炼缺竟在替墨云华疗伤的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失了意念。 …… 云山雾罩之间,他恍惚觉得被一股意念之力引着,不由自主的飘向一片暗黑寂灭的虚空之中。 “小炼!小炼!” …… 虚空中传来男子的喊声,炼缺意识迷蒙,一时分辨不出声音来自何人,迷迷瞪瞪的踏着虚空往前方走着,突然吱嘎一声,虚空之中现出一扇烈火红门,他便随着一道劲风晃身入内,周遭景致顿然转变,山川林木,郁郁葱葱。 “这……不是离苑的重黎殿吗?”炼缺微眯着眼,心存疑惑,就闻空中飘来男子的轻笑声,不停的唤着他的名字。 “离苑?离苑!”炼缺随着轻笑浑浑噩噩朝前摸索着,越过重黎殿后山的樱花林,来到后山山谷的一处僻舍。 这处屋舍格局甚为精巧,四周密植云桃,云桃花瓣飘飘荡荡,芳菲如雨,地面栽种着密密丛丛的迷迭香,开着幽淡的冰紫色小花,清风扫过,空气里夹缠着云桃的妖娆和迷迭香的苦涩,如丝如缕萦绕成一团,撩动的人心驰神往。 炼缺拨开花林,寻着喊声朝院中走去,他心下迷糊,不知为何突陷此处,“这小院……莫非不是离苑宫?” 院落是个三进三出的建制,庭院别致精巧,池中尽是并蒂莲,围廊上铺满了各色铁线莲,石榴花开灼灼,蕉叶翠绿葱茏,一派幽宁出世之景。炼缺寻着召唤声穿廊走道,召唤声却在后院顿然止住再也追索不到。 “离苑?离苑?是你在用夺梦术引我前来吗?”炼缺冲着虚空喊了一声,却再无人回应。 ――难道是我弄错了? 炼缺踏入后院,穿过花林,就见东侧厢房帘栊轻荡,房内传出一道幽静浅淡的香味。 “镇魂香?莫非不是离苑所设?” 炼缺追着香味掀开珠链步入厢房之中。迷离之间,清风吹破残烟,春意锁绕帘栊,幔帐之中隐约蔓散着男子低沉的轻呻碎吟,那呻、吟之中含着一分隐忍克制,格外撩动人心。 炼缺闻之,整颗心轰隆作响,将先前的召唤声忘得一干二净,三步并作两步走上了前拉开了幔帐,就见一白衣男子侧躺在床上,云发散乱垂泻床头。炼缺僵硬着咽下津液,俯了身轻撩起男子的长发,就见男子玉面冰清,眼含烟波,眉笼淡愁,陷于欲念之中,徒添一段迷乱彷徨。 炼缺惊得手一哆嗦,心――如同热油里刚捞出来的那般,烫得惊人,低声唤道,“师父?!” 墨云华听到唤声,失了焦的眼神好不容易才凝聚了,那幽冷的眼波里仍浮动着压抑不住的春情,额间脖颈上都是细汗。 “师父?你……怎么了?”炼缺提着嗓子问道,才一开口便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异常枯涩,喉头干噎得难受。 “炼儿……”墨云华探出手伸向炼缺的脸庞来回摩挲着,星辉灼灼,似乎要流出火来,“我……寻你寻得好苦。” 墨云华的手失了往日的温凉,如同着了火般,虽是在炼缺的脸上游移,却如同摸在心上。炼缺痴了般的凝望着墨云华,心跳随着墨云华的瞳孔一缩一放,体温随着墨云华的摩挲越烧越高,像是会随时融化了般,恍然未觉之中竟萎□子躺在了墨云华身边。 他陷入这柔情之中,满心满情只追索着墨云华幽冷却难抑春情的眼,只感受着墨云华火热又温柔多情的手,忘了身置何地,亦不知是梦是真。他亦不想去追究墨云华为何突生巨变,变得这般……这般旖旎……含情,他陪伴墨云华四十多载,从不曾见墨云华有过这等形貌,虽是头一遭见到,他却……不厌……反而陡增一波暗喜,将他的心颠的晃悠悠,迷了方向,那些礼法尊卑,人伦纲常,皆一股脑恨不能立刻消失在世上,只想……只想紧贴着墨云华,揽着墨云华的腰,感受墨云华周身浅淡的气息,捉取墨云华难得一现的热情缠绵…… “师父……师父……”炼缺试探着伸出手勾起墨云华一绺长发放在鼻尖轻嗅,嘴里语无伦次的喃喃唤着墨云华。 “炼儿……”墨云华的手停留在炼缺的眼梢,眼中满是流连不舍,如同看着罕世奇宝。 炼缺何时见过墨云华这般情动的神色,忍不住覆住了墨云华的手按放在自己的胸口,胸腔中喷薄的跳动声在二人身体的间隙之中来回传动,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亲密。 “师父……师父……”炼缺敛下眉,不敢再看墨云华的眼睛,他一颗心跳得快冲破胸口,冥冥之中觉得似乎想干一件大事,却凄凄然又有些惶恐,只得按住心头的火避过。 “炼儿……炼儿……我终于寻到你了。”墨云华牵起一抹轻笑,欺身上前,鼻息尽数泼洒在炼缺的脖颈间,微热中和着淡淡的莲香。 “师父,师父……”炼缺再是情难自控,忍不住低低吟叹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支气管炎太严重鸟周末必须要挂水 明天估计没办法更新 先和大家告假一天 不好意思 第89章 捌拾玖情止于前 …… 止水峰上空,文浩然破开护山阵,今日又逢他来止水峰送药,见止水峰无人回应,便自行拿出令牌打开了禁制。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对炼缺累及墨云华一事颇为微词,可看着炼缺这半年来日夜不眠的尽心尽意的照料墨云华,又不忍多加责备,毕竟,炼缺是他看着长大的,对炼缺多有一分及于晚辈的关爱。 待他步入石室便觉不妙,就见斗室之中逸出一道七彩流光,细了查看,这道流光竟是从炼缺手腕上的珠链中射出,暗以为是妖邪附着在珠链上意欲加害炼缺,两步上前捉住炼缺的手腕,意欲阻断这诡异光芒。谁知神识才刚靠近,便被这道流光吸入,晃神之间,神魂竟被卷到一处陌生的小院。 文浩然定神一看,原是神魂离体,自己的意念竟被先才那道流光牵引住了,一座精致小院坐落眼前,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迷迭香略微苦涩的芬芳,夹带一丝若有似无的幽淡的魅惑。 “这是哪儿?”文浩然心存疑惑,不知为何置身此地,他牵挂炼缺安危,顾不得多加思虑,决定先从眼前的小院着手。 他穿过花林,依着回廊一间一间的搜索,最后顺着炼缺先才来的小径去了后院的东厢房,隐约听到一些细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屏住了呼吸轻声掀开了珠链探身走进房中。 这才将步入,眼前景象便教他目瞪口呆。 …… 幔帐如烟又如纱,缭绕着镇魂香的烟雾,如丝如缕,一切迷蒙之中又看得分外真切。 床榻上,炼缺神色迷醉痴缠,右手按在一白衣男子的肩上,屈着腿,垂下头缓缓贴近了男子的脸。末了,俯□,唇角轻轻贴住男子的眉心,嘴里呢喃着,“师父,师父……” 那白衣男子,墨发如云,眉间朱砂正艳…… 文浩然乍见这场面,哪里顾得上身陷何处,亦管不得是梦是真,心砰砰的直跳,跨步上前,拽住了炼缺的衣袖猛地一掀,疾言厉色道,“炼缺,你这是做甚么?!”却不想,他的手飞速从炼缺的身体穿插而过,竟只是个虚影,“这……这难道是梦境?” 他低头凝眸一看,免不得骇然失色,躺在床上的那名白衣男子竟是――竟是墨云华,气极,“炼缺,你!你竟在梦中亵渎师长!” 炼缺却不为所动,神色迷离眼里只剩下墨云华,作势就要贴上墨云华的唇。 文浩然气急败坏的退出小院,循着那道流光飞出了梦境。再回神,就见炼缺倚坐在石台旁,正在酣梦当中。他二话不说,掀起炼缺的衣襟用力摇晃,“起来!你快些起来!” 炼缺意乱情迷时乍然被人摇醒,还没来得多消温存,便见烟尘四起,转眼间,墨云华不知所踪,周围的景象化作碎片四散飞逝。待他睁开眼,闯入眼帘的便是文浩然那怒不可遏的面孔。 文浩然满面怒容,死死拽着炼缺的右手,喝道,“你个下作的东西,你刚才梦里是在作甚?” “我……”这一当头喝骂,炼缺幡然醒悟,低头就见魂珠神光收逝,猛地忆起将才那个旖旎错乱的梦境,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梦中轻薄了墨云华,偏生还被前来送药的文浩然一头撞见,心生慌乱,一时错愕不知如何措辞解释。 墨云华被喝骂声吵醒,见文浩然疾言厉色,支起身问询道,“炼儿,这是怎么了?” 炼缺死垂着头,不敢对上墨云华那双清冷眸子,先才……先才,他竟然在梦里意欲亲吻墨云华,梦中那一片旖旎春情的碎片浮于他脑中来没来得及完全化去,他的心跳得七上八下,手心脚心都在冒汗。 ――实情?实情,教他如何直白的说出口? 墨云华见炼缺低头不语转而望向文浩然。 文浩然正是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上前一步拔下了炼缺手腕上那颗先才发着光的魂珠送到墨云华跟前,厉声道,“先才,这颗珠子发出一道怪光将引我进入了他的梦中,你个好徒弟啊!竟然――竟然在梦中……哼!” 墨云华闻言眼神转冷,沉声道,“到底何事,师兄突然大发雷霆?” “他这个下作东西!”文浩然怒指着炼缺,“你知他在梦中做什么吗?色令智昏,竟然在梦里不顾师徒礼法,对你上下其手!若不是我及时摇醒了他,还不知他要做出怎样下作龌龊的事来!你平日都是怎么教导他的,门下怎出了这么个背德丧伦的东西?我这些日子见他日夜照料,还以为他反思省过,日后打算校正道心,却不想他竟见色起心,有了这般下作的念头存心。” 炼缺跪在地上不敢争辩,先才那场旖旎春梦直指了他这么多年隐隐滋长在内心的最终的渴求,既已被文浩然撞见,他亦无话可说。文浩然的呵斥如同带刺的冰刀,一下一下剜开了他的心,将他心底浮动多年的那一点隐秘情丝j□j的剥开推到了墨云华跟前,他全身透凉,心神麻痹,忍不住瑟缩颤抖,不敢想象墨云华接下来将会怎样。 墨云华靠在墙头,目光灼灼的凝望着炼缺一语不发,这半年,他背上的伤势渐渐好转,若不是炼缺每日精心照料,以太阴之力替他护养经脉,现在还说不得是哪般模样。他与炼缺相伴这么多年,早已生出灵犀,炼缺的拳拳心意,他虽来不及细想却能感知,只是上清门规矩甚多,他亦戒守清规多年,一直恪守礼法,那些内心隐秘晦涩的悸动,他虽撞见几回,却从曾不明言,每每避开规诫,唯恐炼缺一朝深陷,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可如今,这般隐秘的心事却被旁人如此直白的道了出来,逼着他不得不正视了弟子的心意――炼缺这么些年的情谊,何止一个师徒名分这样简单? 师徒二人互不言语,墨云华没有出言训斥,炼缺亦不开口辩解,一个冷然逼视,一个敛眉垂头,气氛僵冷诡异。 文浩然立在一旁急火攻心,喝道,“云华!你就不说点什么?都这时候了,你还要袒护?上回!上回碧霞峰上,就因为你一味袒护掩盖了事情真相才遭致惩罚,到现今还卧床不起,这般护他,纵容得他愈发不知天高地厚,竟心生邪念,淫思都烧及你身了,你若再不严加管制,日后还不知惹出怎样的是非来!” 墨云华顿了顿,淡声道,“我教授徒儿之事毋须师兄操心。” “你?!”文浩然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的作风,痛喝道,“你视而不见,难道还想步你母亲的后尘?先前他金丹受封之时你便袒护,接着又替他扛下盗看昊天镜之责,现下他淫思浮动,你若还要一味纵容,日后打算如何收场?你――是铁了心打算要去问心池走一遭吗?姑姑在世上就留下你这唯一血脉,此事攸关你的前程性命,我若置身事外,如何对得起姑姑当年的养育之恩!” 文浩然一把将炼缺拖到墨云华跟前,“炼缺!当年青莲真人将你托付我给照管,我自当有资格管教你!这么多年,我对你疼爱有加,也曾多次替你在老祖面前宽言,你却频频辜负我对你的信任!上回你盗看昊天,惹下祸事,云华现今还卧床不起,三十年的修行还不知何时才能补回来,我念在你这半年虔心悔过悉心照料的份上,老祖多次问起我当日之事,我也不曾与老祖细说,却不想撞见你滋生淫邪。你师父的父母往事你该不会不清楚吧?且不提那些前尘旧事!你慕濡师长也该有个界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如此妄动色念,管不住色性,还将那些人伦纲常至于何处?难道你师父没教你?门中清规戒律甚多,一个不消被人捉住把柄,还不知落入何种境地,你师父当日执意收你为徒,多年来对你悉心教导爱护,对你恩重如山,你却要陷他于不义吗?” “师伯……”炼缺哆嗦着唇,文浩然字字重如千斤,擂击着他的良心,教他羞愧欲死。 “师兄,训导徒儿是我份内之事,你毋须多言。请回吧。” 墨云华掀开锦被,强撑了背脊欲起身扶起炼缺。 “你!你身子还虚着,快快坐下!”文浩然急忙上前扶住了墨云华,气不打一处来,“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袒护他?此子若不严加管教,日后还不定闯出怎样的祸事来,若再累及你,你教我和师父怎么办?师父他老人家对你最是挂心不下,时常叫我好生看顾你,就怕你生出差池,你如今这般状况,我不得不管!这颗诡异的珠子我今日收着,以观后效,若此子冥顽不灵仍不改过,我便亲自将珠子呈送执法堂!教这目无伦常的孽徒交由执法堂管束,也免去你一场祸事!” 炼缺闻言心直掉了冰窖底,全身发着冷汗,再不能做任何思考。 墨云华强自蓄积一点真元,睁开了文浩然的手,倚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直起身来,冷言道,“师兄,这是我份内之事,魂珠请你交还给我!” “你还要包庇他?”文浩然怒目圆睁,“你不知他先才在梦中把你想作什么样子?这颗珠子我若交还给你,你还不得立刻销毁了好图个清静?你这般纵容,他日后只会愈发胆大!” 墨云华一脸煞白,眼神冰冷,话语之间毫无一点情分,“炼儿是我徒儿,便是要处置需得我亲自动手,我怎能让外人插手管教徒儿之事?” “云华?你是魔障了么?我难道算是外人?”文浩然咆哮道,“此事我偏管定了!当年,姑姑心生情念,我早先便预料到,偏生我心软不忍她为情伤神,这才没有逆耳相劝,终止酿成苦果。这些年来,我为何困于金丹迟迟不能结婴?还不是因我悔念缠身,困于心魔!如今,你偏偏频频出事,我若再不及时制止,难道要看着你步你母亲的后尘?果真如此,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何颜面面对你母亲的亡魂?!这颗魂珠我暂且收着,只待你师徒二人理清了再说!” “还有你!”文浩然勃然道,“你这个孽徒!你师父为你身受重伤,你不好好诚心悔过,却色心暗起,若不是我今日无意间发现,日后,这止水峰上还不知要扯出多大的祸事。现今,你师父伤势大半好了,你面壁思过的日子也已经够了,你不是心心念念想着要去归墟寻你父亲吗?这便赶紧的走,也好晾晾你那颗心!出外这段日子好好思量思量人伦纲常相处之道,才不负云华的教诲之恩,对得住你自己的良心!若让我发现你还存着色心,我便将这颗珠子立马交由执法堂,教你永远断了念想!” 墨云华僵着背站在文浩然面前,手指死死扣着墙壁,胸膛剧烈的起伏,“师兄!魂珠牵系炼儿的命运,如何能被你操控,还给我!”说罢,一手向前抓去,只奈他力虚疲弱,对文浩然根本造不成妨碍文浩然侧身闪过,狠狠瞪了墨云华一眼,“此回我必要誓死管到底!魂珠暂由我保管休得再提!待这孽徒自省回来戒了色念之后,我再交还于你!云华,我也是为了你好,不得不多说一句,大道长远,万万不可因情废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哪!” 文浩然说的极其动容,末了,双眼充血隐约浮着泪光,炼缺深知文浩然对墨云华的一片拳拳之心,念及自己多有不该,两位长辈皆是门中对自己最为关爱之人,心中虽有颇多不舍,出了这样的事情,眼下也不敢再拂逆,慢慢起身扶住一旁羸弱瘦削满脸冰霜的墨云华,咬着牙挣扎着说道,“师父……是弟子不孝……师伯说得对,弟子罔顾纲常,慕濡师父就是犯上,徒儿再不敢牵连了师父。师伯!弟子愿意……离了止水峰,魂珠便由你保管,弟子……定会晨昏定省,好自思量,不敢再教师父替我费心了。师父……师父……就托师伯看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医院回来得晚 写了也没来得及细致修改就发上来了 多有疏漏 等我有时间了再细细改 谢谢! 第90章 零玖零人生如萍 “炼儿……为师……”墨云华欲开口阻拦,却见炼缺满目痍伤,一脸果决,知他心意已决,轻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你既已想好,那便离山吧,也好去寻你父亲了结了多年心愿……” “师父……”炼缺依着墨云华腾的跪下,“弟子不孝,师父仍伤病卧床,弟子却在此时离开无法近身伺候……” 墨云华扶起炼缺,淡声道,“起来吧,毋须牵挂为师,出门在外,小心就是……为师伤势已好,自会料理自己。” 文浩然道,“炼缺,你即刻离去便是,我亲自送你去出山!” 炼缺抬首凝望了墨云华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再度跪下郑重叩首了三回这才随着文浩然走出洞府。 出了止水峰,遥望着止水峰顶的冰莲和云桃,他悲从中来,心底涌出一段浓的不能化解的离愁,遂向文浩然道,“师伯,弟子此回出门,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师父无人照料,我甚是不安,还望师伯能在外门招个弟子过来照料师父。” “这个我自会安排,你不必费心。”文浩然冷着嗓子,炼缺是他看着长大,若不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故,唯恐炼缺一朝情潭深陷惹下祸事,他如何会出此下策硬逼着炼缺出走?临出山门,他终是不忍,耳提面命道,“炼缺,今日之事由不得我不作此决定,望你此回出门好自思量,人生在世,情最难测,一朝陷落,沉沦欲海,便是万劫不复,我姑母和师父就是最好的证明。你若不及时醒悟,那些长生大业还从何谈及?云华是我文氏在世的唯一亲人,他自幼一心向道,清心寡欲,你若还念及师徒恩缘,趁着这次外出便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想,再回来,依然是我的师侄,我自会待你如初,魂珠亦双手奉还。” “师伯,我受教了。”炼缺垂下头,心里头因着文浩然这一番话愈发艰涩发苦,“这便走了……”说罢,再不敢回望止水峰的方向,一口气踏空越过了讲经堂,急匆匆朝外山遁去。 出了山门,到了东陵坊市落了地,他那颗七零八落的心才开始觉得抽痛。 ――师父,我可还有机会回复当初? 他正是暗自心伤,面前却踱来一位神情懒散,身材挺拔的男子,“小炼!”男子扬声喊道,喜悦的声线分外明亮。 “离苑?” “你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离苑一手搭在炼缺的肩上,顺势绕住炼缺的脖子,凑到炼缺耳边,促狭道,“你这小子,我用夺梦术引你入梦好唤你出来,你却在梦中兀自拆了我的梦境踪影不现,害我许久找不到你,还以为你不会赴梦中之约来外山见我了,你到底听到我唤你没?快快老实说,你在那梦里与何人相会去了?” “是你?!”炼缺闻言勃然大怒。 “当然是我!”离苑得意洋洋,“我这不是出怕你门中那些臭道士不喜你与魔门相交才蹲守在山外传梦唤你出来么,不然,你以为上清门区区护山阵拦得住我?” “果真是你?!”炼缺吼道,眼色冷厉,捉住离苑的手狠狠甩开。 离苑满心欢喜的以为炼缺依梦中之约来到东陵坊市与他相会,却不想这小子一听说夺梦术马上翻脸,立时垮了脸,冷声道,“是我又如何,你在气什么?”说罢,虚空一抓,强行收了炼缺手中的魂珠链,“我倒要看看你梦见何事如此气恼?” 魂珠到手,他还没来得及细查便发现了异状,恶狠狠逼问道,“怎么少了一颗?谁动了你的珠子?” 炼缺目露火光,“和你有关么?” 离苑笑嘻嘻贴近了道,“怎和我没关系?我早就言明,你若有一日在梦中与我欢好,这颗魂珠便属于我了,若被他人拿去,我离苑颜面何在?” 炼缺一腔怒火愤愤不平,他若不是被离苑引入梦中,如何会因为那个春意阑珊的梦境被遣出止水峰,现下罪魁祸首却站在他面前得意洋洋,教他如何不气恼,索性不去理会离苑,冷哼一声转身踏空就走。 离苑没料到炼缺竟为了句玩笑这般生气,本来这么长时间不见,好多你侬我侬的温言软语存在心头,经这么一闹,倒是把他的心火激出来了,一步上前狠抓住炼缺的肩头,逼近炼缺的脸,冷冰冰说道,“你倒是给我说清楚,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我千里迢迢的折转到此,只为见你一面,你却三番两次下我脸子,所谓何事?!” 炼缺压抑在心的怒火忍了再忍,终是爆发,僵直着身体揪住了离苑的衣襟,眉眼皆是冰霜,“叫我说是么?你!就因你引我入梦,我却犯了大忌,被我师伯发现,将我打发了出来!” “哦?”离苑嘴角噙着一抹轻笑,“你们这群臭道士就是规矩甚多,平日里戒情戒性,和个泥人一般无趣,还不许人做个梦么?”说着,眉色一转,轻佻道,“莫非――是春梦?与我么?” 炼缺瞪了离苑一眼,咬牙切齿的蹦出了三个字,“不是你!” “难道是冰原上那个臭道士?!”离苑闻言色变,一把掀开了炼缺揪住衣襟的手,“小炼――你当真与那个臭道士生了龌龊?!” “与你何干?!” “与我何干?哼!”离苑恶狠狠的说道,“我离苑与你情定三生,月老殿里还刻着我们的生辰八字呢,你却始乱终弃,负我还元果之约,投做男胎,这也罢了,你若一心向道想做个清心寡欲的太上真仙,我离苑也不是不能成人之好,只是你却是假装正经,在我在面装模作样转而投奔他人怀中,我却不能忍受!我的人怎能与他人随意相好?管你男女,此生都只能是我离苑的人!那颗魂珠现在何处,让我去碎了它!”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因你摄魂夺梦被我师伯发现,现已将我遣出止水峰,师父因我盗看昊天至今卧床不起,还嫌是非不够多吗?”说罢,炼缺挣开了离苑,朝归墟的方向直奔了去,现今,既然已经狠心出了止水峰,就该尽快寻到留云下落。 “臭小子!合该你还有理了?”离苑急吼吼追上来,“你若不是心存色念,如何能够挣脱了我编造的梦境,私自去那小院与那个臭道士相会?” “我……”炼缺自知理亏,他私慕墨云华多年,近些年渐通人事,又因这半年照顾墨云华,日夜贴身相处,内心萌动的j□j早已处在勃发的边缘,只待一个契机便要冒出头,离苑引他入梦只不过成就了他那隐忍多年的而已,如何能够强怪他人惹来是非?只是因他处事冒进思虑不周,已经牵累过墨云华一回,如今,他便是有千般万般的情丝埋于心间,也不敢表露分毫,就怕一个不慎被人发现,再度使墨云华陷于不利,且――他不敢细想墨云华心意,也不敢深究墨云华到底会怎样看他。 ――是仅仅限于师徒情谊?还是心存其他?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在文浩然的相逼之下,为了息事宁人,只得忍痛出山,借机冷静下来好好思量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意。 离苑见炼缺久久不再言语,忍下一肚子火气,搂着炼缺的肩温声道,“小炼,这回算是我错了,我只是不想贸然进入上清门徒增是非,这才引你入梦,好叫你出山与我见面。现下事情既已发生,你兀自在这苦恼又有何用,堂堂男儿就该顶天立地,你――你对那个臭道士动心了就是动心了,何须强按心头,隐忍不发,就不怕内伤?你上清门那一套我就是看不惯!思个春怎就犯了忌讳!” 炼缺撤了离苑的手,扯开了两人的距离,“离苑,我只是生自己的气,你毋须替我解气。你说的没错,若不是我心生淫邪,何来那么多是非,若不是心生执念,师父如何会因故受累,这些年,我随着师父山中修行,少现人世,做事全凭本性,鲜少顾虑大局,才酿出这么多祸事。师伯教训得没错,做事不能只凭自己喜好,还需考虑他人的立场和安危,男人立于天地,得担得起责任,大多时候须得冷静克制才能够护住心爱之人周全,可为可不为之间,还需自己思虑权衡。我以前太冲动懵懂,此回出门在外,是该多多自省,须得改过。先才是我的不是,不该怨你。” 离苑不以为然,“我倒没觉得你这性子有什么不好,人生在世,就该率性而为!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还是任由心性驱策才觉痛快,守得你那迂腐的清静无为之道,哪怕争得日月同辉,天地齐寿,又有何乐趣可言?还不是形单影只,无情无绪,有甚滋味?如若这般,我倒是宁可做个凡人,快活一世就已 恋耽美 分卷阅读36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够!” “你是个浑人,我不敢与你相较!离苑,我算是明白了,人活在世,脱不了情爱的牵绊,若想大道取真,须得坚守本真,只是这个本真到底是什么,怎样才能做到成全自己又不累及他人,还真得好好想想!至于你说的那般快活,太恣意妄为,轻易就伤害到自己看重之人,我倒不觉得有多快活了。” “好!好!好!我不与你理论这个,你既已消气,我俩多日不见,不如先寻个地方好生喝上一坛,再作定论如何?小炼,我好久未与你同饮了,想念得紧呢。”说罢,离苑拉起炼缺朝合虚山脉南端遁去,终是停在了一个高大的椿木之上。 这一路疾行,炼缺心火全消,待两人坐在树梢,离苑拨出一坛美酒推到炼缺跟前,“来!先干为敬!”说罢,抡起酒坛痛痛快快豪饮了半坛,直喝道,“好酒!小炼,这可是我特意为你酿制的!” 炼缺笑而不语,执起酒坛示了示意,一气喝干,酒气渲涌而出,心里头积攒了半年多的苦闷随着酒气一劲发散了,不醉反醒,眼神渐而清明了。 离苑凝望着面前人眼中的萦萦波光,心神禁不住摇曳颠荡,凑近了嗅着炼缺鼻息中携带的酒香,戏谑道,“你……就不问问我替这酒取了甚名?” 炼缺懒懒倚在树桠上,仰头望着天际闲云淡淡,随意问道,“何名?” 离苑一气喝下剩下半坛,打了个酒嗝,囫囵道,“醉――思仙。”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如萍,聚散无常,新的一卷又开始了昨儿一朋友问我,你这文咋不见升级流的踪迹了? 呵呵,模糊中我似乎说过,我这也算是个伪升级流毕竟,文里面小炼修为的增长确实是一条时间轴但是,我并没有打算按照升级打怪的方式写下去故事只是想写小炼的身世之谜以及背后的命运因果,聚散别离写一个爱恨,一个对道的看法 所以,最终,我也许并没有让所有人功德圆满,飞升仙界给了他们每个人命运的归宿,故事也许就完结了再说一句,很感谢追文到现在的童鞋 你们就是我写下去的动力那 所以,时间来得及的时候,就给我留下一点小鼓励把,我爱这个呢~~~~~~~~~~~~~~~ 第91章 玖拾壹话说五道 “醉思仙,”炼缺操手枕着头不经意的说道,“你先才不是说这泥人神仙做着也无甚意思么,何故醉了反倒念及神仙的好了,” “小炼,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酿制此酒只为寄托我对你的思念之情……”离苑觑了一眼,再掏出两坛酒,颇有些无奈的闲闲说道,“这些年,我对你的情谊你当真半分也没往心里去么,” 炼缺默默接过一坛酒,眼神凉了半分,直言道,“离苑,我早已说过,我不是辰河,你与辰河的那些前尘旧事到了现在还扯上我有甚意思?” 离苑闷灌了一口酒,斜着眼角讪讪道,“与那止水峰的臭道士就有意思了?” “你!”炼缺摔了酒坛,“你若这般言语,恕我不能奉陪!”说罢,作势就要离去。 离苑一把拉住炼缺死按在枝桠上,吼道,“给我老实坐下!便不说那臭道士,我与你之间,撇了辰河当真就什么都不是吗?自那次浮城相遇,我可还在面前提及过辰河?是你太在意过去的那些纷纷扰扰了,小炼,今世与你相遇,便是我离苑与你缘分还未断尽!我虽因着辰河才寻你,对你的情谊却是不假,你难道要一并带过吗?” 炼缺不置可否,只顾着灌酒。酒汁溢过他的两腮,流淌到衣襟上,他姣好的侧脸,眼角眉梢流露出的若有似无的哀愁,无一不扰动着离苑的心神。 离苑痴痴地望着面前人瑰丽无双的风姿,含在嘴里的酒都忘了吞咽,当真酒未喝,人先醉了。自那回冰原初见,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满头满脑都是炼缺的身影,这醉思仙便是为了炼缺而酿,如今仙人在前,果真毋须饮酒便觉滋味美好。 “小炼……”离苑恍惚道,“我与辰河交会四世,每一回都是星染先我一步找到了她……只有这一回,这一回,我在这茫茫人世竟先了星染一步寻到了你,这便是我二人命中注定宿缘未尽。知道我那日在冰原见到你我有多高兴么?人生如萍,聚散无常,浮浮沉沉,随波逐浪,擦肩却不错过实为难能可贵的缘分。我还记得第一次与辰河偶见于瑶池盛会,我为王母祝寿,献上了《九羽霓裳曲》,辰河闻歌知意,以琴相和,成就了九天一段知音美谈。那一世,辰河还是男儿身,身为昆仑首座二弟子,乐道神通自不在话下,正是逍遥不羁,风光无两,六界之中,倾慕于他的良偶佳人不计其数,可叹红尘错乱,我们的兄弟之情终因他意外身殒而折……” 炼缺心下一惊,倒是没有想到辰河那一世竟是男儿身,问道,“辰河原是昆仑弟子?” 离苑沉湎往事之中,面上含着笑,徐徐道来,“昆仑乃仙家第一大派,那时候天界仍由三清坐镇主持大局,还未生出道统之争,星染身为元始天尊爱徒,还未受封神尊之位,受天尊之托执掌昆仑,辰河――便是星染在昆仑收的徒儿。” “你呢?离苑?” “我?我跟随师尊住在上清仙境,修习仙法,日子过得也算逍遥自在。”离苑喝过一口酒,仰天长笑一声,“小炼,你说若能回到初时,该有多好……辰河还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没得那许多痴缠于心的情愫……” 炼缺执起酒坛豪饮一口,借着酒吞下了一肚子心酸,幽幽道,“是啊,若能回到初时,该多好……” 二人各怀心事,闷着头又干下一坛,炼缺道,“酒过三坛就要分别了,待我事情了了再与你话叙旧事,离苑,我已从门中的昊天镜中得知了爹爹的下落,须得赶去归墟寻他了。” 离苑一把拉住了炼缺的衣袖,“归墟如今乱得很,你独自前往如何使得?” “爹爹对我有再造之恩,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那我随你同往吧,也好前去归墟探个究竟。” “你要去归墟查什么?”炼缺问道。 “说来话长,与我此回前来东域也有些关联,”离苑道,“小炼,你可曾听说过东域有座五道塔?” “五道塔?模糊之中听人提起过一回,似乎是个上古密境。”炼缺道。 “那你可知何为五道?” 炼缺睃了一眼,“你是在考校我么?五道乃轮回之道,分作神道,人道,畜生道,恶鬼道,地狱道。天地初判,万物咨始,便存有道之本源,未免迷沦有欲,淆乱本真,修道之人须修性守道,清静寡欲,追求的便是返璞归真,与道同体,否则神魂不能长存便会堕入轮回之道中。只是这与五道塔有何关系?” 离苑击掌道,“说得好!这五道塔乃仙家第一大派昆仑所造,借清静之道,取轮回法则,专用来镇压妖邪,将之囚禁于此修身改性,去妖化神,被囚禁之人若在塔中仍不甘心放下恶欲修性守道,一味负隅顽抗,则要承受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 “原是仙家之物?”炼缺大为惊奇,“现今仍存于世么?” 离苑笑道,“既是仙家之物,怎会随意毁坏,自然是在了。” 炼缺追问道,“可是在何处?我为何从不曾听说过具体的位置。” “五道塔位于北域的鞠陵山,只是它经由星染以伏羲阵掩匿,常人若不是精通此道,自然无法以肉眼探测,渐渐的便成了传说了。” “鞠陵山?可是玄水宫的地界?” 离苑道,“没错,鞠陵山以前原是昆仑一派位于凡间镇压妖邪的囚笼之地,五道塔建造于此用作镇压南方作恶的妖族,此塔由星染亲自率人炼制,分作五层,囚禁了四名恶名昭著的妖孽。” 炼缺疑惑道,“既是囚禁恶徒,你此回来访所为何事?” 离苑道,“当年,妖族祸乱六界,生灵涂炭。玉帝派了众仙下界收服妖徒,奈何妖族中几个头领法力通天,普通囚牢无法囚禁,便颁旨昆仑,由昆仑在下界的鞠陵山一带建造一座囚笼专门囚禁那几个妖族头领。那会儿星染刚接任昆仑掌门,此塔便是他与座下首徒勾陈合力而为,塔身用蚩尤之骨炼造坚韧不催,内壁镌有道法真经用以普渡妖邪,塔的构造按照伏羲阵法分作生门和死门,阵法变幻无穷,生门和死门分别由两样灵物操控才能开启,可是说是现存于世的最为坚不可破的囚牢。” 炼缺大为好奇,“还有这等奇闻,倒是头一回听说。” “嗯,当初为了造一座囚禁妖孽的道塔,仙界倒是费了不少心思,这操控生门与死门的灵物分别握在建塔的两个人手中。开启死门的灵物由勾陈制造保管,勾陈好杀,剑下不知几多亡魂,塔中那四人便是由勾陈开启死门投放进去的,只是听闻最后一次送人入塔时,勾陈那件灵物便不知所踪,后来便再无人被送入塔中,倒是让那作恶之人松了口气。至于操控生门的灵物,则在建塔的另一个人手中。” “星染?” 离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炼缺,半晌才说道,“正是。星染建塔时,参悟了万星之道,便将参悟之道放入伏羲阵法之中,这塔的生门会随着斗转星移时刻变幻,常人根本琢磨不透生门的具体位置,自然是无法逃出生天。传言只有用了星染一件至宝做媒,引入太阴星辰之力,通过那通灵宝贝,才能找准了伏羲阵生门的真正位置。” 炼缺心里咯噔一声,瞟见离苑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强装镇定道,“星染……果真神通无边,那通灵宝贝是个什么东西?” “那灵物有个名字,唤作知微――”离苑故意凑近了仔细打量着炼缺的脸,蛊惑的声音传扬开来,“小炼……你当真没听说过么?” 炼缺不动声色的挪开了身子,“我如何会知道?星染我都未曾见过……” 离苑扬起嘴角,“你既然不知那便算了!量那塔里的恶徒也找不到生门的位置!” 炼缺没料到离苑这么轻易便罢手,不安道,“这塔既然牢不可破,你这般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是要作甚?” “我来此处只为一人,”说道此处,离苑目露凶光,“这塔中关着我一位宿敌,前不久,归墟祸乱,我多方查探,私以为此事怕是受了南域妖族指示才起。南域自仙界移走之后,动乱多次,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意直指五道塔。” “何人?” 离苑咬牙切齿道,“九尾狐王――白玄音。” 炼缺想了一想,惊异道,“白玄音?你可是从他手中偷走了赤泉?” 离苑点点头,“正是他!当年,他被勾陈一剑刺死,被星染镇压在此处已有两万年之久,南域自他被收服之后一直群龙无首,他九尾狐族因赤泉被我取走,日渐凋零,白玄音有一亲妹,一母同胞,名白玄韶,一直周旋于妖魔二族之间,只为打开五道塔救出其兄。” “这我就不解了,白玄音不是被勾陈杀了吗?” 离苑面露讥讽,“你小子少见识!九尾狐天生蓄九尾,一尾换做一命,他白玄音虽被勾陈一剑刺死,也只不过损失了一条尾巴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这九尾狐,天生倾国倾城之美貌,善于心计,专事诱惑,多数人皆被其诱惑为其效力,其间也不乏我那些野心昭昭的族人。曾搅得天下大乱,祸患四起,岷禾就因被白玄音诱惑被勾陈打乱了元神……” “勾陈?”炼缺皱眉问道,他实不解离苑的恩怨情仇里为何频频出现此人。 离苑恶言恶语道,“那勾陈就是个天煞孤星,实为可恨。往昔我还在天界之时,便与他多有不快,后来道魔纷争,他便愈发可恶起来,待我再遇见他定要让他好看!” “此人不提也罢!”炼缺道,“离苑,依你这么说,此回归墟动乱,或许是妖族为了趁乱搭救塔中之人么?” 离苑一气喝干扔了酒坛,咂了咂嘴道,“大有可能。上回你在羽灵门外山受袭,我便一直暗中查访,在日月山黑市之中寻到两个十分可疑之人,这两人原是妖族,竟用秘术扮作我魔族之人混迹于黑市,我原以为那二人受我师兄九幽挟制,后来几经查探才发现不是,只是这二人甚为可疑,我便暗中跟踪这二人,却不料这二人在归墟动荡之后,竟一路潜行来到了东域鞠陵山。我这才得知,这二人竟潜伏在玄水宫多年,估摸着是为了探查五道塔开启的机密。” “为了白玄音吗?” “这个还需细查,这塔里关着的皆是妖族首领,我也不知这两妖人到底为了何人来到东域做了这么长时间的细作。只是,归墟动乱说不得与南域那些异动有些牵连。” “我门中近日也派了人手前往归墟查探虚实了。这五道塔的生门如此难寻,妖族定是无迹可寻,到没什么值得烦恼的。”炼缺颇不以为然。 “小炼,人――总有漏算的时候,比如你……”离苑斜着眼睃了炼缺一眼。 “我怎么了?”炼缺大为不解。 “这个,我暂时也说不清楚。”离苑起身跃下树梢,朝炼缺挥手道,“酒过三巡,该说的也说完了,上路吧,我同你一块前去归墟看看!” 离苑神情温暖,与笑嫣然,炼缺倚在树梢怔怔看着,眼前似乎闪现一些错觉,那些万年前的前尘旧事如同烟尘一般从他眼前穿过,耳边似乎还残存着《九羽霓裳曲》的欢歌笑语。 “小炼!下来呀!”离苑在树下冲他挥手。 炼缺猛地回神,晃晃头,纵身跳下树梢,再看向离苑时,幽幽道,“离苑……你还是那个你,我……早已不是那个我了……忘了吧……” 离苑微抬眼帘,眼神里闪过一丝错乱,许多,才支开嘴笑了笑,“说什么胡话呢?走吧,去寻你那个青蛟爹爹吧?” “嗯。”炼缺点头应允,不敢再看离苑的眼。 离苑随即拢起一片云头,携着炼缺,跨入虚空飞速朝归墟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俺郑重滴说去归墟找留云爹爹啦哦,还要说一点,昆仑属于仙家大派,与凡间这些门派不是一回事,咱后面有机会会好好提及也许会放在前传星染传里认真讲一个仙魔的故事看我有动力么 呃呃呃呃呃 然后捏 转一个话题 没节操的作者小声说 明儿咱应该不会更新 作者君明儿生日,想出门泡温泉去了 估计是不会老实蹲家里码字了 大家明天别来刷啊 我这么做是不是很不厚道…… 过年蹲家里的时候我争取补回来欠下的这一章哈 第92章 玖拾贰秘境仙踪 因着离苑相伴,一路上虽遇上不少作乱海兽,倒是没有敢上前挑事的,两人急行数月终于入了归墟腹地。 这一寻又是数日,始终没有见到昊天镜显现的那一片海域。 炼缺牵挂不下,心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烦躁,就怕就此错过了。 离苑自来到归墟之后,一面随同炼缺追寻留云的下落,一面探查归墟动乱的虚实,忙的不可开交,待手头的事情大致明了,这才过来询问。 “小炼,你门中那昊天镜到底是个什么物件,当真能够细查你那青蛟爹爹的下落,” 炼缺道,“昊天镜传闻乃门中至宝,是我开派祖师灵隐子一手炼制,催动昊天须得三十年真元,师父就是因此受了牵累,”说道此处,炼缺神色低落,“据传一旦引发昊天镜,逼入精血时念及心中所想之人,只要尚在六界之内便能从镜像中显示出来。那日师父助我催动了昊天镜,我便从镜中见到一片电闪雷鸣的海域,那雷电泛着金色异常生猛,一看便知就在归墟,只是具体处在何方我却拿捏不准。” “金色雷电?!周边可有岛屿?”离苑皱着眉问道。 炼缺仔细回忆道,“没见着岛屿,海面烟雾迷蒙看不太真切,怎么了,你可是发现什么了?” 离苑立在云头思量了半晌,问道,“小炼,你可否与先我好生说说你那青蛟爹爹的来历,我才好做判断。” “我与爹爹相处时日不多,他的过往我并不十分清楚,只知他原是这归墟一条青蛟,受了高人点化,这才激发龙血修成人形,后来受恩人所托,将我藏于腹中,替我化解先天魔气。” “受人点化?先天魔气?”离苑竖着眉头问道。 炼缺点点头。 “那定是星染了!”离苑捋着下巴言之凿凿,“这蛟族虽说勉强算得上龙族遗脉,却与真正的龙族差了十万八千里,想要激发体内那一点微弱的龙族血脉化作真龙当真是比登天还难。龙族受任天庭,司施云布雨之职,之所以有此神通,乃因他族人有个神通能通过身体的鳞甲直取太阴之力,太阴能吸引潮汐,制造水流的变动,他们的族人因此卓尔不凡,只是这太阴之力并不是等闲人士能够驾驭得了的,就是上到九天,那也是教众仙羡慕之才能,如此这般,常人如何有能耐点化你那青蛟爹爹?若说高人就是星染那老怪物这便顺理成章了,星染乃紫微星转世,执掌万星,手握星辰太阴,激发龙族一点先天神通不过举手之劳而已,都谈不上点化之德。” “你是说我爹爹曾受星染前辈点化?这怎么可能?我――难道是星染前辈托给爹爹照看的?”炼缺不敢置信,他从未听留云提及自己过的身世,如今经离苑这么一说,他愈发糊涂了,“我……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离苑极为确信,“定是如此!依辰河所言,当年她被勾陈打伤,法体被毁,元神四散时天魂被闻讯赶来的星染收了,星染那老怪物我虽多有看不惯,对膝下徒儿却是十分照顾,不然,也不会追入轮回道,与辰河做了四世师徒。当年那一战,定是星染收了辰河的三魂七魄,将之送入了轮回,这才有了你,你那先天魔气,说不定就是辰河堕魔之后残留在神魂之上的。” “我……我当真是辰河转世?!”炼缺想起知微谈及自己身上存有的星染的气息,还有自己这身太阴之力,这如何说得通? “小炼,我早就说过你是辰河转世托生,我与你缘定三生,难道还会看错?只是不知星染那厮使了什么招式弄成现今这个样子,实在是可恶至极!你要知道,这太阴之力,非常人能得,必是那星辰转世才能拥有,六界之中,除却星染,现今留存在世的善用太阴之力的便只有勾陈星了,只是,勾陈这人虽与辰河同出一门,却与辰河多有不对付,当日还元果之祸,便是勾陈将辰河刺伤,依他的脾性如何会点化青蛟将你托付给青蛟,这般说起来,便只剩下你那个好师父星染了。” 炼缺忆及当年与辰河的几回交道,那种心灵相通的亲切感觉,现下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愈发觉得离苑的推测有些可能,“难道――难道我真是星染前辈托付给爹爹的?” “应该就是。只是星染为何不将你这先天魔气祛尽便急着将你交托给青蛟,我却不得而知,星染那厮做事神神道道,常人难以琢磨。” 炼缺提道,“爹爹曾说过,当年恩人将我托付给他是因为已无力替我驱除顽疾,才不得不为。” 离苑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当年一战,星染定是受了很重的伤,那老怪物法力通天,若不是实力不济,你如何会在两万年之后才出世,害我苦寻了多年。” 离苑接着道,“说起来,这归墟还是星染一手创造的呢。当年,辰河一念入魔惊动了天庭,星染因教导不力,被革除了仙职,回到了昆仑。只是不知所谓何事,他竟独身离开了昆仑,改天造地,取了华夏居中的一块清静地移山倒海造了归墟,便一直避在归墟隐世不出。” “归墟竟是星染前辈造出来的?”炼缺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星染的神通。 离苑不以为然的龇了龇牙,“大惊小怪!他乃女娲之子,就这点本事有什么好值得说道的?传闻他撒豆为岛,取其中一处小岛作了自己的清修之地,小炼,依我看,或许――你在镜中见到的那一片海域便是星染的藏身之处,星染这厮自大狂妄惯了,号称阵法天下第一,总爱装神弄鬼,他的藏身之处定不会随意让人看出来,你在镜中见到的说不定就是个障眼法。” “星染的清修之地……难道是辰极岛?”炼缺喃喃道,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 离苑讪讪道,“辰极岛?你小子可是记起你那好师傅的住处了?” “不是我记起了,是辰河曾对我提及过辰极岛,并告诉了我寻找辰极岛的方法,这么多年,我前前后后来归墟多次,怎就从来没有朝这面想过呢?” “辰河何时跟你提及了这个?”离苑皱着眉追问道。 炼缺避开追问,道,“眼下这并不重要,辰河曾告诉我一个寻找辰极岛的办法。她教我站在空中俯瞰大陆,归墟被大陆包围其间,大陆东南西北四域分别有七座山脉,乃天宫二十八星宿影射在地面的点,找准那二十八星宫,盘踞居中的位置乃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三垣,辰极岛居于星染前辈所居的星位,位于北天中宫,只要找到二十八星宫按图索骥便可。只是这二十八星宫对应的映射点,我这几年反复琢磨,也没找准了几个。”说道此处,炼缺忍不住懊恼上头。 离苑哂笑道,“如此这般,那便要好生求着我了。” “离苑,你有办法?”炼缺追问着。 “我好歹在上清境随灵宝天尊修习术法千多年,自然也懂得些阵法要旨,二十八星宫图倒是难不到我,你随我来吧。”说罢,离苑携着炼缺晃身登临高空,右手一挥,天光立时暗淡了下来,苍穹之上隐约浮现了二十八星宫的图谱,“来吧,让我们仔细找找!先看东方,大言山对应角宿,合虚山……对应的是?” “亢宿,鞠陵山对应的是房宿。”炼缺道。 离苑挤眉弄眼揶揄着,“你小子还算有些本事的,看那边,氐宿对应着明星山,心宿对应着孽摇山,尾宿对应着苏门山,萁宿对应着壑明山……”如此,二人依着星宫图将那二十八星宫映射在东南西北四域的二十八座山脉悉数找了出来。 “离苑,北天中宫的位置可要如何寻到?”炼缺对着那一片茫茫海域犯了难。 离苑闻言,颇为得意,右手一挥,就见苍穹之中隐现的二十八星宿射出白芒,朝地面追去。离苑突的拉起炼缺的手,狡黠笑道,“待会莫惊慌,紧随着我便是!” 说罢,周身化出一道气流,就见一道白芒笼罩了两人,倏的一声,只见流光华逝,一气冲天,瞬间竟登临苍穹之上。 “离……苑?!”炼缺迷茫之间拨开了附在壁罩上的云霞,趴在壁罩上不敢置信的望着地面,就见那归墟如同华夏大陆上点缀的一个明珠一般渺小,再观周身,云彩缭绕,天光幢幢,与平日御空飞行于空中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离苑紧紧握住了炼缺的手嘱咐道,“好小子,老实待在壁罩之中切莫乱动,你修为不到,一个不慎从这空中落下定要摔个粉身碎骨,看我也救不了你了。” “离苑?这……可是上了仙界?!”炼缺回头痴痴笑着,“快看那华夏大陆,如同握在手中!” 离苑斜倚着身子,眼睛里满是宠溺,“傻小子,果真没见识!这仍在一重天中天之下,还不算到了天宫地界。” 炼缺倒没因此失了兴致,四顾一望,兴奋的喊道,“离苑!那!那儿!好一座雄伟的山脉!”就见西边天际远远隐约横卧一条巨大山脉,如一条玉龙停栖在苍穹,山顶的雪线起起落落,仿佛一条神女手中的纱巾,在漫天云霞的掩映之下,浮动着瑰红色的光芒,庄严神妙令人心神往之。 离苑循声望去,幽幽道,“万山之主――昆仑!辰河生长的地方……” “昆仑?可是你说的仙家第一大派?” 炼缺怔怔的望着,不免心生憧憬。 “嗯。昆仑派就在那儿,你的好师父星染便是那昆仑之主……”离苑言语中有些吃味,“小炼,此地不宜久留,办完了事就该速速离去,若被人发现我们擅闯此地引来麻烦就不妙了,我如今的修为也无法力退那群浑人保住你!” “哦?我们来这儿做什么,离苑?” 离苑遥指华夏陆地,“呆子!从这儿往下看,该看得分明了,那二十八星宿映射的点对应的山头你可看清了?” 炼缺依着离苑手指的方向往下看去,道,“嗯,我看清了,如此看,那北天中宫就是在……”炼缺仔细分辨了一阵,指着归墟中心一处海域道,“就在那儿!” “嗯,该是那儿了,我们这便下去,你抓紧我!”言罢,离苑携着炼缺俯身冲破云霄,如同鲲鹏俯身展翅翱翔于天际。 炼缺握着离苑的手,在这急速的坠落之中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烈风,那逍遥恣意的感觉随着心跳勃然升起,一股极大的淋漓快活之感油然而生,忍不住闭了眼放声笑起来,呼喊道,“离苑,做神仙果然逍遥快活那!” 天光影射,靥生云霞。 离苑侧过眼看着炼缺那一脸玫红色的明媚笑容,痴痴念道,“你若喜欢这般遨游天际,待你得道之日,我便日日陪你在这天际戏耍!” “你的身份,当真能常来此地吗?”炼缺故意拿捏道。 离苑大笑一声,“这九天之上,有何处是我离苑不敢踏足的地方?小炼,待你日后做了那无趣的神仙,若真想我了,唤我一声便是,我定当作陪!” “嗯!一言为定!” 不消多时,两人穿破云层落在了归墟海上空对应着的北天中宫星位,果真现出了昊天镜所见景象,海面狂风大浪,空中乌云密布,金色雷电如同狂风骤雨般朝着海面劈炸,气势喧嚣骇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年第一更!嘿嘿,上次我让大家猜留云藏身的地方不知道大家猜中了没? 偶两次提到了此处 一回,是文中开篇,清云子被雷电击落的时候一回,辰河说过的辰极岛 呵呵,猜中滴告诉我,给我25字评论,我来送积分!!! 小苑哦,快成了我最爱的男配了 写着写着就爱上他了,花痴中~~~ 第93章 玖拾叁父子重逢 炼缺喊道,“离苑,就是这儿,我在昊天镜之中见到的正是此地,我爹爹应该藏身于这片海域之下,” 离苑嘬了嘬嘴,“你那青蛟爹爹当真是选了个好地方,” ――只是,依了辰河之法寻到此地,为何不见辰极岛真身,炼缺心下疑惑,却不料脑海中突然传来知微的叫唤声。 “呆子,你终是寻来了,” “知微,这当真是辰极岛?” “正是!” “岛呢?” 知微讥讽道,“呆子,当年一战,我被遗落海中,星染操控不了星盘受人夹击定是受了伤,为了防止他人打搅,辰极岛或许是他施法隐匿起来了,我不在他身边,如何能够知道?我先才在此感受到了强烈的星辰之力,星染应该就在这附近!” “星染前辈就在此地?”炼缺惊奇不已,那位传说中的上古神尊竟然就在他身临的地方,教他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知微肃声打断,“呆子!莫要龇牙咧嘴生出动静让离苑知晓了我的下落!架不住那浑人打了什么歪注意!” “嗯,知道了!”炼缺面色一整,睃了眼离苑。 离苑来来回回围着这片海域巡视了一遭,撸起衣袖怒冲冲喝道,“这什么辰极岛想必是让星染那老混蛋给藏起来了,你那青蛟爹爹受了星染那厮的点 恋耽美 分卷阅读37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才会好心将你养育长大。天杀的!原来这两万年你一直就在星染手中,我又晚了他一步!” 炼缺寻父心切,懒得理会离苑的疯言疯语,运动真元,抛出避水珠,一气往海水中冲去。哪知还没靠近海面,就被空中的金色雷电击中,若不是离苑眼疾手快,定要劈得个皮焦肉臭。 离苑急喝道,“你小子难道没长眼睛么?这金色雷电乃雷霆之最,最是刁钻蛮横,是你那个好师兄勾陈最擅长的把式,他勾陈统御雷电,自诩万雷之主,仅凭你这三脚猫功夫如何能够躲避?这破玩意儿,定是星染那厮打勾陈那儿借来的!” “这……” “我来吧!你在一旁好生站着,切莫轻举妄动!看你那师兄不劈了你!”说罢,离苑将炼缺拉到身后,御起真元钻入雷电之中。 “离苑,你忘了避水珠!”炼缺喊道。 “臭小子!我毋须这个!”离苑头也没回。 …… 乌云之下,金色雷电如同暴风骤雨一般密集的砸下,离苑唤出壁界,一面快速闪躲,一面冲着雷电喋喋不休,躲闪不及时,也被那雷电削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勾陈!你这天杀的!你是非要和老子作对是吗? ――待我遇见你一定叫你好看! ――星染你混蛋! ――你定是算到了我要来这该死的鬼地方替小炼寻那青蛟是吗? ――这他娘的真是窝囊! …… 要说这勾陈乃极北之星,善用雷电,执掌两极,统御众星,司兵革之事,天性好杀,性子刚烈,离苑虽修行日久,对这雷电却仍有三分忌惮,不敢硬抗,只得腾挪闪躲,好寻个空档趁机钻入海底。 炼缺站在雷电之外目不转睛的看着离苑在雷雨之中穿插闪躲,失了往日风仪颇为狼狈,心揪得紧紧的,就怕生了意外。 离苑自仙魔大战失了修炼万年的法身之后,前功尽逝,如今修为如何能当昔日之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挨过不少擦伤,弄得衣衫褴褛,这才寻到个时机钻入海中,不想海面之下却是一片祥和安宁之境。 水草舒展,波光粼粼,朦胧之中隐现淡淡神光,往来的还未开智的鱼群围绕着那光源追逐嬉戏,离苑拨开水草游近了些,顾不得伤痛恶狠狠咒骂出声,“他娘的,星染你果真是为了戏弄我吗?” 原来,那隐约发光的竟是一座庞大的护持壁界,壁界之中盘踞着一座岛屿,离苑围着壁界巡游了一圈,发现这岛屿之上竖有九座山峰,其中八座山峰环绕着一座主峰,主峰的峰顶存有一座真殿,远远望去,匾上依稀写着‘摘星殿’三字。 ――定是辰极岛了!星染那老小子竟把岛沉入海底了。 离苑依着护持壁界往深处潜游,手中化出真元朝那壁界猛力挥砍,欲打开壁界冲入岛中,就见壁界之上灵光一闪,安然如泰,不由得气恼道,“若是放在两万年前,这点雕虫小技如何难得倒我?当真是虎落平阳!”他气急败坏的朝着壁界连番轰去,嘴里嚷着,“星染!星染!你这混蛋!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定是窝在这里装神弄鬼!我问你,你为何抽掉了辰河的天魂!为何舍了还元果,将辰河投做男儿身!就是为了报复我吗!混蛋!你给我出来!” 他傻站在壁罩外叫嚣了半天,见那壁罩内始终悄无声息,威胁道,“你这混蛋今日若不现身说个清楚,我便杀光你这破岛周围的所有生灵!” 言罢,他丹田之中聚集起一股念力,手中化出一道黑金色的闪电,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水中轰去,海水立时劈开炸成两半,游走其间的鱼群皆被炸飞化成齑粉,原本宁静清澈的海水转而翻涌艳红,一片狼藉涣散之状。 紧随着又是几记狠劈,搅起海底暗流狂涌,死伤一片,那壁界之中却是安稳如初,始终不见半点动静。 离苑愈发怒火攻心,神色狠厉的寻着壁界往至深处潜去,一路披荆斩棘,见佛杀佛,待他触到海底的沙土,卷起海草连根拔起缠成了一根长鞭,激发丹田之力借势奋力抽打海床,将那泥土搅成了毒雾,誓要逼出星染现身。这海底被离苑神力搅得一团糟,如同地震一般频频颤动,潜伏在附近的海兽鱼群如鸟兽散,纷纷逃走。 离苑因着这两万年未解的心结无处发泄,陡然遇见辰极岛,便气不打一出来,还未来得及去寻留云,一心想要逼出星染道出实情。不料他倒出的动静太大,竟引出一条潜伏深海的大蛟,那青蛟原在浅眠,被人扰醒,摇头晃尾迎面冲撞而来,怒目圆睁,张口吸尽了泥沙,长舌一卷,将那海底搅乱的泥沙压成一块巨大岩石,猛地朝离苑推去。 “小小青蛟也敢在本尊面前作乱?!”离苑冷喝一声,右手一挥便将那岩石打碎,“等等!”情急之下,他终是反应过来,“你这青蛟,可否育养过一个孩子?” 那青蛟原本在这壁界之外的海底温养生息,不想有人在此地撒泼,将个好端端的世外桃源搅得浑浊不堪,正是怒火当头,猛地吸入一口海水,再朝离苑身上喷去的时候竟夹带着白色的闪电。 离苑轻身避过,“竟能驾驭雷电?懂得些龙族的本事?”心下寻思道,定是那条被点化激发了龙血的青蛟了,便住了手,大声喊道,“对面那条小蛟,你可是炼缺的父亲?我受炼缺之托,到此地寻你来了!” 那青蛟却是浑然不觉,似乎完全听不懂离苑所言一般,昂起头颅再次朝离苑攻来。 离苑疾身躲避,提了口气,飞速窜到青蛟身后,大力一提,捉住了青蛟的尾巴灌入真元,将青蛟制得死死的,没好气道,“你怎的就不能听人好生说话,我问你――你可有个孩子唤作炼缺,四十多年前山中一别,你长久未曾联系,他如今长大成人,正四处寻你!” 青蛟茫然无知两眼空洞,似乎完全不知离苑所云。 “该死的!你到底是不是炼缺的青蛟爹爹!”离苑懊恼的寻思到――莫非我寻错了,眼前这青蛟似乎并未开智,还不懂人言。 想了一想,随即又喊道,“我问你,你可认识萎缩在壁界之中的那条腾蛇,你天天游经此处,总见过那混蛋吧?!” 那青蛟本被制服的服帖,突然听见离苑口中唤出“腾蛇”二字,蓦地就激动起来,摇头摆尾,拼死挣脱着离苑的束缚。 离苑死死拽住青蛟的大尾,怒喝道,“莫要乱动,本尊不想伤了你!这般看来,你是认识岛中那厮了?可是受过那厮的点化?他娘的,这归墟到底有几条青蛟?” 青蛟被离苑捉得吃了痛,悲鸣了一声,撩起龙须愤怒的瞪着离苑。 离苑倒是不痛不痒,道,“我并不欲在这海底与只妖兽纠缠,我看你不能人言,我问你,你是不是叫做留云?自己的名字总该还是记得的吧?” 青蛟却完全不能会意,情绪十分焦躁,频频挣动,来回晃动时青色的鳞甲发出哗哗的声响。 离苑本就因着辰极岛之事烦躁不已,这会儿耐心耗尽,吼道,“你这厮到底是不是留云,若是,我即刻带了你上去见小炼,若不是,就此打住,我没得空闲陪你在这海底玩闹!” 青蛟呜咽不断,全然不懂离苑所言,只凭着本能挣脱得愈发起劲,由于用力过猛,鳞甲片片脱落,伤口上淌出血来,将那海水搅得黑红一片。 一人一蛟正是相持不下之际,壁界之中突然响起琴声,琴音沈厚清越,提按之间,如明月皎皎,秋风瑟瑟,又如银汉迢迢,星云渺渺,或疾,或徐,如梦,如幻,在这丝竹之声里,万丈尘缘,皆梦断成空,寂寂流年,亦擦肩别过,仅留下一段空,一念神,只想静守安然,淡看潮起潮落,闲观云卷云舒…… 四下空明,尘埃落地,一切又回复清明,水草浮动,鱼群畅游,音韵带着波光随着海潮传扬开来,如清风浅吟,如纤云逐月,散布着一种悦心的静,极静,似乎连落花拂地都能听得分明,青蛟在这乐声之中敛神静气,渐渐乖顺下来。 ――伏羲遗韵? 离苑心念道,伏羲造琴充乐,只为教化世人,这音律明显有教化之能,离苑虽是头一回听到,但凭他音律上的天赋,自然一猜便知,随即冲着壁罩喊道,“星染!你给我滚出来!莫要装神弄鬼!” 壁界之内除了缓缓流动的音频,别无其他,就见星芒一闪,一道灵流弹入了青蛟的头中,虚空里传来男子清冽沉静的嗓音,徐徐道来,“云儿,时候已到,你随他去吧!” 那青蛟闻言竟甚是乖顺,不再挣扎,伏低了身子匍匐在离苑面前。 “星染!你给我出来!你为何剥离了辰河的天魂!”离苑追问道。 壁界之内却是再无半点声响,音律随之隐退,回复到先前平静安然的模样。 离苑拿那壁界毫无办法,只得就此作罢,恹恹的踩上了青蛟的背脊,随着青蛟冲出了海面。 那厢,炼缺苦候在雷电之外,也不知海底发生了何事,只见海水沸腾,波涛喧涌,正是心焦难耐之际,却见一人一蛟跃出海面,朝他跟前驶来。 还能是谁?不正是他挂心了多年的留云。炼缺呆呆地望着逐浪浅游的青蛟,一时无言。 果真――爹爹他――还是…… 蓦地,眼眶泛起了泪花,炼缺再顾不得收拾那些破烂的情绪,御空急速朝着青蛟奔去,临近了,猛地跪下,哽咽着唤道,“爹爹……炼儿不孝,来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 码字这么久 留云终于又现身了,多少次,我以为我自己码不到这里来了码字是个苦差事 一腔热情不足以化成文字 我还是适合窝在床上做个梦 咳咳,写成文字讲出来好难那 天马行空的想一下比较符合我这懒人的本质那亲们,给点鼓励不 看我这懒汉这么努力的份上? 第94章 玖拾肆情深义重 久别重逢,情怯于心,炼缺稍一探望,便见自己思念多年的父亲已失当年风采,那青蛟目光空洞,遍身是伤,鳞甲多处脱落,长出的新甲参差不齐,腹部横切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深深朝里凹陷着,明显是当年取骨的旧伤,悲不能已,淌下两行清泪,恸声道,“爹爹……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怎受了这些伤?” 离苑从青蛟背上一跃而下,换下了那身破烂的外袍,哼唧道,“你这青蛟爹爹怕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我观它灵智全失,先才在海底与它好一番搏斗才将他制服。” 炼缺闻言脸色煞白,急忙忙凑近了搂着青蛟的犄角,贴在青蛟的额头上,哀声道,“爹爹……你可听得明白炼儿说话?山中一别已近五十载,我没有辜负爹爹所望,长大成人跨入仙家门槛了,爹爹……这些年,我日夜盼着与你重逢,”说着,哽咽不能出声,“爹爹,炼儿不孝,过来这么些年才寻着你,你受了伤,孤身一人藏在海底,可是受了他人欺侮?” 青蛟目色晦暗,眼里映着炼缺悲伤的面容却不曾出声回应。 炼缺抚摸着青蛟的犄角,喃喃道,“爹爹,你若听得见我说话,你就应一声好叫我知道……爹爹,爹爹,你回应我一声好么?” 许久,或许是青蛟窝藏海底久逢温情,亦或是父子连心,青蛟虽不懂人言,却摇晃着巨大的头颅在炼缺怀中轻轻磨蹭着,神情温柔。 “爹爹,爹爹!你可是听见了炼儿说话么?”炼缺紧紧抱着青蛟的头颅,贴着青蛟的面颊,如同儿时那般偎依在青蛟身旁。 青蛟却无半点回应,只是本能的蹭着炼缺的脸颊,举止亲昵。 离苑心里不落忍,上前蹲在炼缺身旁,温言道,“小炼,先才在海底我便发现你爹爹修为不济,他如今退成妖身不能人言,怕是修来的灵慧神识因着当年之伤已沉睡过去了,你说的这些话他根本听不懂,你这是何苦?” 炼缺如何接受得了这个事实,他寻了留云多年,设想了许多父子相逢的喜悦场面,为了寻留云,甚至牵累了墨云华,弄得身心俱伤,结局却是这样惨淡,说他心念俱灰亦不为过。他双目呆滞的靠在青蛟的头上,语无伦次的呢喃道,“爹爹,你答应过我待我顽疾却除便要和我去灵蛇岛避世不出的,爹爹,你应该不会忘记的,是吧?” “爹爹,你还记得那个灵蛇岛吗?那里有你最喜欢的椿树,还有你亲自劈凿的洞府,那个瀑布,你还记得吗?我总是缠着你玩耍的瀑布,爹爹,你肯定没有忘记,对吗?” “爹爹,你还说过你要好好修炼厨艺,以后我便不用每天以海蚌野果果腹了,你还记得吗?爹爹,你醒醒好么,如今我再不用烦你做那些你不会做的事儿了……” “爹爹,你不是总想着要亲身教我修习之法啊,如今我就在你跟前儿,你能和我说说话么?” “爹爹,那日分别,你不是说过筑基之时便来上清门接炼儿回去的吗,你怎能食言了呢?” “爹爹,我从筑基时便日夜苦盼着你,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你,你怎能不记得孩儿了?我是你的孩儿啊,你养在腹中几十年的孩儿呀?如今怎的都不理我了呢?” 说着说着,泪水涟涟,昔日那短暂的父子相伴的岁月皆被炼缺呢喃着道出来,别是一番怅然心酸。 奈何青蛟毫无灵识,任凭炼缺如何呼唤,它皆无动于衷。 往事,情义,如烟,如风,早已随着那两根断骨溶在了岁月之中,再度念及,却独留一人心伤。 离苑默默守在一旁实不忍目睹,上前一步搂住了炼缺,将之按在怀里,温柔的拍打着,“莫伤心,还有我不是?我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说话,你和你爹爹做的事情现下我都为你做,莫再流泪了,你这般模样连我的心都痛了。” “爹爹他……” “我定会想办法将你爹爹治好,好不好?眼下,先将你爹爹安置好,如今归墟乱得很,待我们寻了个清静地我再想办法。” “嗯。那便……去灵蛇岛。”炼缺胡乱抹了把泪,伏在青蛟耳边唤道,“爹爹,我们回家吧。” 不想听到“回家”二字,一直无动于衷的青蛟竟微微伏低了头颅,匍匐在炼缺身边。 炼缺失声道,“爹爹,你是明白了?是想要载我么?” 青蛟晃了晃尾,长吟了一声。 炼缺欢喜不及,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青蛟的脖颈上,如同幼时那般,双手稳住了犄角,就见青蛟腾空一跃,冲入云霄,还不待离苑反应,便将离苑远远抛在身后。 离苑一气追上这父子俩,站在了炼缺身旁,见其神色倦怠,将之轻揽入怀,凑在耳边低声道,“傻小子,你累了,睡会吧。”说罢,轻吐一口气,炼缺便昏睡了过去。 待炼缺睡去之后,离苑这才盘腿坐下,将炼缺枕放在自己腿上,指点青蛟载着二人飞翔。 …… 归墟动荡,海兽四起,一路飞腾,时不时总能遇见仙门弟子与海兽搏斗。 他们这二人一蛟的组合也十分奇特,偶遇之时,总能引来旁人无端的猜测和打量。 途中,不巧遇见了上清门前来归墟探查的清剿小队。擦肩错过时,就见人群之中一名着男装的女子离了队伍朝他们奔来,喊着,“前方道友,请留步!” 离苑不加理会,仍旧一路疾驶。 “慢着!请留步!”女子急喝道,飞奔尾随。 “朱师妹!那是何人,你喊住人家作甚?”众弟子随着女子追了过去。 离苑回头,红瞳乍现魔光,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眼,不耐道,“你找我何事?” 女子退后一步,厉声道,“竟是魔人?!怪我没看错!你这魔人掳走我朋友作甚?” 离苑眉色一转,搂紧了炼缺,扬起嘴角讥讽道,“你?我倒没问起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有何资格与他做朋友?” “这个轮不着你管,我上清门弟子怎容你这轻浮魔头轻易掳走?”说着,女子手中化出白芒,意欲争斗。 紧随而来的上清门众弟子见状,问道,“朱师妹,到底发生了何事?” 原来这女子竟是朱志凌,朱志凌指着离苑道,“这魔人掳走了炼缺!” “炼缺?” …… 众弟子说起这名字,纷纷小声议论起来,一年前发生在碧霞峰上的事,在场弟子当日皆看得分明,如今,墨云华仍伤病在身卧床不起,炼缺却现身归墟,和个魔人混在一起,如何不叫人侧目? 当真是徒他人谈资。 炼缺因被离苑使了昏睡术,自然是不知当下状况。 朱志凌与离苑仍在对持之中,离苑被众人围堵,倒是全不在意,轻巧笑道,“如此看来,你这妮子当真是小炼的朋友,我便不为难你,今日暂且放你一马。” 朱志凌柳眉倒竖,“此时可轮得着你这魔人说痛快话?炼缺是我朋友,他原本守在山中照顾他师父,怎么无端出现在此,且昏迷不醒,定是你这魔人掳过来的,怎容你说走就走!” “你倒是牙尖嘴利,止水峰那个臭道士不照顾也罢!”离苑好整以暇的笑道,敛下眼帘摩挲着炼缺的脸颊,“他与我命中注定情缘未了,何须强掳,自然是我离苑的人。” “休得胡说!你这淫贼满口胡言乱语!莫要随意糟践了他人的名声!”说着,朱志凌腾空跃起,祭出灵琴,弹转轻拨,天际间顿时飞沙走石,风声鹤唳,上清门余下的弟子亦纷纷亮出法器将离苑团团围住。 “啧啧!小妮子好生霸道!就凭这点本事也敢在本尊面前亮招?”离苑笑语嫣然,随手一挥,凭空捏碎了音波,再是虚空一抓,夺过朱志凌的灵琴,口吐清风,瞬间便将上清门一众弟子吹到了百里之外。 待众人追赶上前,二人一蛟早已飘然离去,只留下男子邪魅的笑声,“小妮子,想要取回灵琴,待练好了本事再来寻我!我叫离苑!” 与上清门偶遇只是一茬插曲,离苑全然没放在心上,自然是不打算与炼缺细说。待到了灵蛇岛,唤醒了炼缺,便带着青蛟下了瀑布。 炼缺恍惚间醒来,发现已置身灵蛇岛洞府,身边却只剩了离苑,忙追问道,“离苑,我爹爹呢!” 离苑安抚道,“傻子,你爹爹回复本体,不能长时间离水,我将他安置在瀑布之中,你放心。” “我这便去看看!” 炼缺披上外衣,急匆匆踱出洞府,飞身去到崖壁之下。 青蛟正在潭底戏水,见到来人,跃身飞出,摇头晃尾的来到炼缺跟前。 “爹爹!”炼缺眼眶湿润,想起多年前与留云在此戏水之景,哽咽道,“我替爹爹看下伤势……” 说着飞身来到青蛟腹部,探出一道真元来到青蛟丹田处。 这青蛟虽失了意念,却不知何故,对炼缺却异常温柔容忍,竟乖乖停在空中不动,毫无抵抗之意。 离苑一旁看得奇了,想起先前在海底与青蛟的那一番恶斗,不得不承认父子情深,青蛟哪怕神念全无,那份天然的灵犀仍然尚存在本能之中。 炼缺的灵元途经青蛟的丹田,却见丹田之中斑驳陈杂,妖丹碎裂成一盘散沙,毫无生气,再游至识海,隐约见着留云一抹飘渺的元神悬浮在紫府之中,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炼缺试着呼唤了多回,元神却始终不曾醒来。 以往,只凭想象留云之伤,炼缺便觉得无法忍受,如今,留云就在眼前,细看这般惨状,真真痛彻心扉,沮丧道,“爹爹都是因了我才变成今日这般模样,为了我,化去五百年修为,为了我,割肉去骨……” “伤势如何?”离苑问道。 “丹田碎裂,元神混沌不清。”炼缺抬眼望向青蛟,“昔日,爹爹为了我耗费五百年真元,如今我顽疾已去,该把那血肉之中留存的真元完璧归赵,才能平我心中愧疚。” “你这傻子叫我说什么好?”离苑阻难道,“那五百年灵元只是为了驱除你体内的先天魔气,早已随着化去的魔气散失了,如何还能留存于身?你千万莫冲动,一念之下做了伤害自己的事!” “你可有甚好办法能够医治我爹爹?只要能够治好我爹爹,上刀山下火海,我亦不惧!” “途中我想了许久,办法我倒是真有一个!”离苑望着炼缺,咂摸着说道,“不过,你需得许我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离苑一脸严肃状,“我若治好了你爹爹,你须得同我回重黎殿,作我离苑的人!” “离苑?你!” “难道你还念着那臭道士?” 炼缺怒极,“你若还要玩笑,不说也罢!” “好了!好了!我作罢!谁叫我离苑心疼你!”离苑撇了撇嘴,“直说了吧,记得上次我跟你提起的青丘九尾狐么,这九尾狐生有九尾,一尾能续一命,借尸回魂都不在话下,定能使个妖丹重燃生机!” “既是这般灵物,那九尾狐如何舍得?” “这就得看什么人去了!”离苑阴恻恻的笑着。 炼缺郑重其事,“果真灵验,我这便前去南域寻了九尾狐,求它赐我一条尾巴,哪怕舍我性命亦在所不辞,就请你在此替我看顾我爹爹了。” 离苑摆摆手,“这如何使得?南域凶险,此事我便替你应承了,你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你爹爹吧。现今归墟动荡,你将它一人留在灵蛇岛也不安全,说不定被那些臭道士捉住少不了一番j□j。” “离苑……我救父之事如何能让你前去冒险?” “我和你之间何须推顾?你若有心感激我,那便忘了那臭道士,等我回来以身相许好了!”离苑使劲揉了把炼缺的头,“我走了,岛上我会为你设下壁界,你修为不够,如今海上乱得很,你切莫轻易走出壁界,待我回来了再做商议。” “嗯,我省得!你路上小心!”炼缺满心感激,一时不知从何言语,离苑的体贴细腻,他如何不知?只是…… “怎么了?人还没走就挂念我了?”离苑邪邪的坏笑着。 炼缺觑了一眼,冷了脸带着青蛟转身飞入瀑布之中。 离苑目送一人一蛟湮没在水幕之中,高声喊道,“臭小子!再不过来看我一眼,我可走了!届时可别躲在角落里独自难过啊!” “自去吧,不送!”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 终于赶在了5点之前改完了文章 咳咳,拖延症是病 该治! 第95章 玖拾伍止水触壁 止水峰上,宋席殊手持阵法令破开了护山阵步入峰顶。 那一日,文浩然送走了炼缺,便去了外山的讲经堂寻到阳长老发布了任务令,意欲寻一名外山弟子去到止水峰照顾墨云华的起居。 若放在平日,依了墨云华的名望,自然是个求之不得的好差事,只是适逢墨云华触犯门规,才受了重罚,这些想要攀附门中高人的外门弟子大多毫无凭靠,还指望着有朝一日在演武场大展雄风跃入龙门,这个敏感时期,皆认为贸贸然向一位才刚触怒掌门的内门中人示好却不是适宜之举,是以这任务挂在任务栏上竟是无人问津。 这般,倒是便宜了宋席殊,无人争抢,他施施然摘了任务牌,便随着文浩然去了止水峰。 自那年止水峰一别,他许多年不曾见过墨云华。 那日墨云华碧霞峰受罚,他也是道听途说,虽然万般忧心,却无缘得见墨云华一面,如此,日夜烦心,寻思着如何找个借口上止水峰探望。哪知福从天降,一日他按惯例上阳长老那去辟谷丹之时,无意间见到任务栏上挂着止水峰杂役的牌子,便毫不犹豫的揭下了任务牌,倒是让同期的外门弟子大吃了一惊。 待到了止水峰亲眼见到,他才知道墨云华伤得有多么严重,距离受罚已经过去了半年多,墨云华仍卧床不起,背后的伤患处长出了粉紫色新肉,凹凸不平,坑坑洼洼,如同无数条蠕虫蜷踞在背上,难看至极。 听文浩然讲起,这背后的伤痕若不是得了仙丹灵药,怕是无法复原了。宋席殊一旁默默立着听文浩然讲规矩,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伤痕,一面因着炼缺竟在墨云华伤重之时离了师门而愤怒,一面又因着自己借此得了个亲近墨云华的机会而暗自庆幸,当真是人心复杂,是非难断。 墨云华清修多年,性子冷僻,以往没有炼缺陪伴左右的时候,他便一人长年独居在此,后来有了炼缺,多年的相生相伴,生命里竟滋生了温情,只是,这一点难得的温情如同那扶桑神木一般,相生相依,互为依靠,除却炼缺,并不见得与他人有甚么关联。 宋席殊虽是得了文浩然的吩咐来到止水峰照顾墨云华,可是墨云华却从不使唤他,只要到了入夜时分,便遣了他离山,从不挽留,直说止水峰不留外客,态度平淡得教人无法强留。 这日,宋席殊照着往常早早的来到止水峰。他如今炼气中期,还不能驾驭飞行法器,外山的山谷与止水峰相距百多里,他却只能徒步行走,为了能在日出时分来到止水峰为墨云华弄些热水换洗上药,他便每日寅时出门翻山越岭一路疾行而来。 因着如此,他还被一众外门弟子好一番取笑。大家皆知他来上清门之前乃凡间一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却不曾知晓他与墨云华之间的渊源,只道是这位凡间的王爷想要借机攀个高枝进入内门,便不择时机,纡尊降贵的热脸贴着他人的冷屁股。 宋席殊对这些嘲弄倒是处得淡静,这些年,他心心念念的想着墨云华,时间越久,那滋生在心里的情感便如一坛埋在土壤之中默默发酵的陈年佳酿,越来越浓,夜静时分,哪怕只是偶尔挑起一丝情念,便醺醺然,如痴如醉。 这世间的有些爱,就是这般,越念越觉得美好,愈想愈觉得迫切。 他宋席殊对墨云华的念想便如这般,一朝陷落便无法自拔。 只是上清门规矩多,他纵有万般风流情怀,见了墨云华那张冷脸,也只能闷在心中,不敢言说,就怕生出嫌隙,莫说亲近,连个见面道声好的情分都泯灭了。 旭日初升,宋席殊已经弄好了热水,端着盆走进了洞府。 墨云华侧身躺在石台上浅眠,他昨日收到了炼缺自归墟发来的信符,说是已经寻到了留云,只是留云现今灵识全无,妖丹碎裂,还需想办法医治留云,一年半载不一定能够回来,嘱咐他要好生照料自己,其间言语虽然不多,却字字珍重,教他好一番回味。 是了,这些日子,他终日困顿在石台之上无法修行倍觉聊赖。往日有炼缺陪伴一旁,偶尔说些话,偶尔弹着琴,那日子如静水深流,只觉得安宁清静,如今炼缺一走,他的日子似乎突然多出了大把大把闲散的光景,心――忽的就空了。 百无聊赖之际,宋席殊端着热水步入其间,在背后轻声唤着,“墨真君,热水我端来了。” 墨云华支起了身,淡声道,“知道了,我自己来吧,你先出去。” 宋席殊轻叹了声,默默步出房门。他照顾墨云华这半年来,虽是每日须得净身换药,墨云华却从不借他之手,即便是头一月连翻身都困难时,墨云华也执拗的将他赶出门外,独自擦身换药,从不劳动他人。 待房内动静全无了,宋席殊转身回到石室中,忍不住问道,“墨真君,你为何对我如此生分?我们相识已久,同是男人,这样的活计本就毋须回避……” 墨云华整好了衣衫,道,“我独居已久,不喜他人帮衬。” “与炼兄亦是如此?”宋席殊追问道。 墨云华抬眼,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道,“我之私事 恋耽美 分卷阅读38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何须对你言明?” 宋席殊倒没想到墨云华如此直接,愣在原地一脸尴尬。 “你随我来。”墨云华领着宋席殊去了琴房,指着琴架上摆放的瑶琴道,“你照顾我半年多,心下感激,现今,我已大半好了,你从明日起毋须再来止水峰,也免去你来回奔波之苦。这里的琴皆是我闲时亲手炼制,虽称不上绝世良品,倒也趁手,你若不嫌弃,便挑了一把,以作酬谢。门中修习音攻之术,有一把灵琴在手对你修为多有助益,日后待你修为长进,可自行寻得良材重新炼制。” 言毕,还不待宋席殊回应,墨云华虚空一抓,便将宋席殊腰间别着的阵法令收入囊中。 宋席殊倒是没料想到墨云华竟连一句暖心话都没说,便将他果决的打发了,一番心意付诸东流,又是愤怒又是难堪,那些君子之风便忘到九霄云外,直言道,“墨真君,我来此照顾你并不是为了图你一把灵琴傍身,只因我心念你伤患在身,无人照料。我来上清门这些年算是明悟了一件事,这修仙界和凡间并没个两样,当日我一见墨真君便景仰于心,只道是仙人都如真君这般,来到上清门这地界,我才算知道,静空之道可是常人能够领悟的?多数人还不是庸庸碌碌,痴缠怨恋,欲海填心,沉迷于无常苦之中无法自拔,求道之心不过聊以□而已,真君这回受罚,当真没看清是世人的嘴脸,哪一个不是心如铁石,明哲保身,真君寻母心切,看一回昊天镜如何就成了大罪?门中举着看淡生死无为清静的旗帜,实则冷漠至极,大道之上若都是这般模样,这道我看求了也没甚用!我来这里照料真君的起居,只是自凭本心,真君毋须送我灵琴,这便去了!” 说着,拂了袖袍,飞奔着冲下山去。只是这一路上,宋席殊又是气恼又是悔恨,气恼的是墨云华对他的态度,悔恨的是不该义气之下拒绝了灵琴,毕竟,那琴是墨云华亲手制造的灵琴,若能留着傍身,好歹也是个念想。只是事已至此,教他还能做难般? 只怪自己看不透红尘俗念,才会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此回止水峰之事,不过山中一则插曲,墨云华自伤势痊愈之后仍旧日夜勤加修炼,这便略去不表。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短小了一点 但是好在准时赶上了 就是完整的一章 虽然短小还是要独立成章 插叙在中间 因为其实我想说 爱到底是有多卑微 只有爱了一个根本不会爱你的人的时候才会知道后面接着的还是炼缺救父的章节 这章放在这里,我自己觉得还是有必要的 第96章 玖拾陆寻方问道 灵蛇岛―― 飞瀑之下,一条青蛟穿破水幕,鱼跃而出,口吐清云,天光影射之下绽放七彩云霞,青蛟背上立着一名青年男子,手扶犄角,与青蛟游走于崖壁之下,玩闹戏耍。 时光飞梭,炼缺陪着留云在灵蛇岛待了一年时光。这一年里,因着炼缺的日夜陪伴,留云虽然灵识全无,却找回了父子当年相处的熟稔亲切之感,时常载着炼缺在瀑布中玩耍,日子也算过得恬淡舒心。 灵蛇岛被离苑布下了壁界,修为在离苑之下的自是无力破除壁界的护持,外边,虽是动荡不安,岛内,却如同处在世外。炼缺一心扑在留云身上,因着留云状况不明,以免碧瑶和尤夏担忧,炼缺并没有与他二人联络。离苑一去便是一年,毫无音信,炼缺在蛮长的等待之中渐渐沉下心来。 若不是挂心留云的状况,还有自己心上陈放的那段难解的情缘,如今父子相伴避世灵蛇岛,便是炼缺最向往不过的幽静日子了,其实他的心很小,所求不多,只望能与看重之人相守相依,便觉得世事安泰。 只是这小岛的宁静并没有如他所愿维持太久,这日,他与留云正在瀑布之中玩耍,半空的壁界外突然灵光大闪,似乎有人意欲闯入,不知是人是妖。归墟如今动乱不堪,放着留云这样尴尬的身份,若让人发现定要徒增许多是非,炼缺只得万事小心,他停了嬉闹,跃下青蛟的背脊,温言道,“爹爹,外面有动静,听我的话,现下立刻去潭里潜着,待我上去打探清楚了再回来寻你。”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青蛟虽无灵识,却能轻易看透炼缺的表情,扬起尾巴卷住了炼缺的身子,摇晃着头颅,百般的不情愿。 炼缺安抚道,“爹爹,你听我的话,乖乖去潭里待着,我如今已能独当一面,独去应付便可,况且岛上还有离苑设下的壁界,外人轻易不能进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好一番劝说,青蛟才放下了心径自钻入深潭,炼缺纵身跃上云头,驾云来到壁界前。 此时,壁界外立着一名黑袍女子,蒙着面纱,神神秘秘看不清样貌。 炼缺躬身问道,“请问阁下为何冲撞在下的壁界?” 那女子刻意压低了声线冷声道,“自然是有事相访。” “阁下是?” “你无需多问!我也是受人之托来到此地,何不现身壁界之外详谈?”说罢,黑袍女子左手一引。 炼缺将黑袍女子细细打量了一番,道,“现今归墟乱得很,阁下连真面目都不敢露出,有何资格要求在下走出壁界?” 黑袍女子冷笑一声,“你倒是个聪敏的,如此也罢,那就这样说了吧。”说着,她从袖袍中掏出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炼缺细一打量,竟是只雪白的小狐狸,眉眼温顺,皮毛丰厚细致,但看便知异常柔软。那小狐狸是个有灵性的,感知到炼缺的打量,突的睁开了眼,便见眸光泠泠,水润氤氲,我见犹怜。 “这是?!”炼缺倒退一步,暗想起离苑起身前说起的九尾狐,侧眼朝着狐狸蜷着的尾巴望去,果真――不止一条尾巴,竟是两条。 不想那小白狐舒展着毛茸茸的小身子,傍着女子的手臂立起来,眨巴着眼睛,怯怯道,“想必仙师就是魔尊的朋友炼缺吧,小女白玄韶,青丘九尾一族,见过了。” “有礼了……”炼缺面色不动却暗自心惊,离苑去了南域一年有余,不曾带回来半点音讯,不想白玄音的妹妹竟亲自登门拜访,到底意欲为何,他不得而知,却不得不提防着,唯恐有诈。 小狐狸眼珠儿滴溜溜那么一转,便将炼缺的心思看得分明,倒是不以为意,仔仔细细梳理了毛发,娇声道,“炼道长既是重黎的朋友,小女便直说了。魔尊不久前去我青丘,大动干戈扬言要取我一条尾巴,当年,他盗走赤泉,我族人本依靠赤泉滋养容颜维持不死之身,因赤泉被盗,纷纷惨死逃逸,如今,青丘独剩我一人苟延残喘,不得不借他族之力保全自己。我原本九尾,因劫难重重,九死一生,如今只有两尾尚存,重黎却在南域日夜搜查,誓要捉了我过来替仙长的父亲治病……”说着,小白狐的眼眶泛红,娇滴滴淌下了泪珠儿。 “这……在下确实托了离苑前去求取神尾。” 小白狐摇晃着身后两条毛茸茸的尾巴,委屈着说道,“炼道长当真是要收了我的尾巴?我九尾狐虽然生有神通,存了九尾续命,也仅作还魂之事,我却听说仙师的爹爹原是妖丹碎裂,并没有往生,我的尾巴并无回春之能,便是忍痛割舍献给了炼道长也无甚用处,可这尾巴留着对我却是极为重要的。” “白姑娘,我爹爹为了我才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姑娘若愿意赠我一条狐尾,便是拿我的命去换我也是心甘情愿。” 小白狐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捂着胸口颤声道,“仙师,你误解小女的意思了,小女特意来此不是为了拿捏你,你的命我要来有何用处?小女句句真言,我这狐尾便是送你了也是无济于事。你想想,我九尾一族若有回春之能,何须倚仗赤泉偷生,又何惧他人欺凌?我又何须倚仗他人苟且偷生?可见,这狐尾并无这般功用,还请炼道长明察,请魔尊放我一条生路吧。” 白玄韶言之凿凿,炼缺一时不知如何定断,留云妖丹碎裂,急需灵药医治,这九尾狐原本生在南域,却不远万里来到归墟寻到自己,只为陈清事实,倒让他分不清真假了,“白姑娘,若是你也救不了我爹爹,我何须为难你,定会传信离苑,叫他回来。” “炼道长果真心存仁善,小女谢过了。”小白狐伏低了身子,“炼道长救父心切,小女亦十分感动,道长既答应放了我,小女倒是知道这世上存有一灵物有回春之效能解道长之急。” “何物,还请白姑娘快快道来。” “传闻天地未开,虚空未分之时,鸿钧老祖感悟天地造化,取阴阳二极盛纳乾坤,衍化出混沌,后来才有了天地,这鸿钧老祖截取的二极生出天地之后使命告终,元气耗尽,最后脱胎为一阴一阳两颗灵种,被鸿钧老祖埋在灵山昆仑之巅。鸿钧老祖育发天地,又教化了三位高徒,功成身退之时便将这灵种交由居于昆仑西山瑶池的王母看管。经过亿万年后,灵种吸纳了天地精灵,再次获得生机破土而出,又得了昆仑几万年的甘露滋养,这才长成大树,结出两枚灵果,灵果二极所化,分作阴阳,天界将它唤作还元果。”说到此处,小白狐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炼缺。 炼缺蓦地心惊,“还元果?” ――这小白狐似乎有意而来。 小白狐接着道来,“还元果既是初化天地之物,又经过亿万年的滋养,自是蕴含了万物初始之道,能使一切复还本真原初。两万年前,仙魔一场大战便是因这还元果而起。当年,紫微天尊座下有一顽徒一念成魔,为了重返仙道,联合了魔尊重黎潜入王母的后花园窃取了还元果,王母震怒,这才引来一场恶战。炼道长,你可知那还元果最后去了哪里?” “我……你到底是何意?”炼缺皱眉道。 小白狐含着一丝未察的讥讽轻巧笑道,“你不是救父心切吗?就不想知道还元果去了哪里?这还元果既能使人重返仙身,回复本真,修复区区妖丹自是不在话下。” 炼缺神情冷肃,“我虽是救父心切,却不会做伤及朋友之事。” 小白狐剜了一眼,恨恨道,“那道长就忍心随意取走他人用来续命的尾巴,你们这些道门中人就是这般虚伪龌龊,让人不齿!” 炼缺面色一红,惭愧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下惭愧,确实不曾想到这层让姑娘笑话了。白姑娘放心,我自会告知离苑不再去南域叨扰你。” 小白狐长吁了口气,“你倒是比离苑那个混不吝强多了,我这便告诉你,你若一心想要救父,倒是毋须伤害他人。” “请讲。” “还元果分作阴阳,阳果确实被重黎取用,剩下的那一枚阴果,则被当年赶来救场的紫微天尊收了去。紫微天尊得了阴果,并没有上交天庭,为了躲避天庭的追查,便躲在归墟,自此不再现世。王母曾多番派人来到归墟索要,无奈天尊避世的小岛覆盖着勾陈大帝的天雷,众人束手无策,王母一怒之下,毁了仙界当年在华夏建立的所有仙山妙境,上禀玉帝,联合扶桑大帝,率领众仙离去,自此,华夏便断了仙家传承。”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炼缺讶然道。 “我九尾一族与天地同在,传承亿万年,这些天界恩怨自是知晓。紫微天尊与他那徒儿纠缠四世,六界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辰河偷取还元果引发众怒,众仙纷纷为难昆仑,天尊的另一名徒儿一怒一下斩断了辰河的法身,元神四散时被天尊就走,天尊之所以取了还元果避世不出,无非是想救活自己的徒儿,你说不是?” “这……”炼缺大惊失色,联想起这些年的林林总总,一时说不上话来。 小白狐瞅过炼缺一眼,梳理了爪子,不紧不慢道,“当然,这后来之事的细末,就无人得知了。只是小女无意中从归墟海兽口耳相传之间听说一件奇事,当年,归墟一条小小青蛟无意之中游经一处秘境,竟受人点拨激发体内残存的龙血,得道只差须臾。这青蛟素来清静温和,重情重义,为了答谢点化之恩,竟将恩人托付的一枚灵胎藏于腹中,终年游荡在归墟海下直到孩子出生才化作人身……紫微天尊地位不凡,其母女娲乃鸿钧师妹,能捏土成人,为众灵之母,天尊自当传承了其母本事,塑造一条生命不在话下,那枚灵胎,想必就是隐匿在归墟的天尊利用还元果之精混和了辰河之魂造就的孩子吧。炼道长,你说呢?” “这……”炼缺连退数步,不敢置信,“还元果……那不是阴果吗,可那孩子……” 小白狐哂然笑道,“小女道行尚浅,见识亦不多,破除还元果阴身的秘闻我想除了天尊自己坦白,他人是无法探知了,”小白狐提及星染,目光融融,眼若琉璃,“只是,我九尾一族天生嗅觉灵敏,善于寻找灵果仙草,虽是隔着重黎这臭烘烘的壁界,我依然能够嗅到炼道长身上那清幽绵长的灵果香气,道长――其实你便是那还元果造化而来的人物,小女说的对么?” ――我当真就是辰河转世?炼缺暗自心惊,想起这前因后果种种迹象,白玄韶似乎言之有理,还有离苑,辰河,青鸾,等等,这一切皆明明之中昭示着他的真实身份。他杵在半空一动不动,好一阵细想。 “炼道长,怎的说的你自个儿身上来了,你就不舍得救那为你碎了妖丹的父亲了,”小白狐冷哼一声,“我可是听说了,你那个青蛟父亲自断肋骨,失了神念,混沌之间终日游荡在归墟海底下,因着他身具龙血,被人觊觎,时常有人恶意挑衅,他这些年没少受了苦吧?” 炼缺神色一凛,“我自是要救我爹爹,你说吧,我该如何施救?” 小白狐言简意赅,眼神冰冷,“取出你体内的还元果之精渡给你父亲,自然能枯木逢春。” “我该如何取?” “我九尾续命的时候有一门移花接木的功法,我现下传授于你,你只要运动意念之力默念口诀,便能将还元果之精气通过经络汇聚在一起,然后通过唇舌相传,便能渡给你父亲了。只是行功之时如同经历生死轮回,十分痛苦,你须得忍过那段痛苦才行。” “爹爹为我断骨,我受点痛算什么。” 小白狐拍着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连声道,“那便好,我这便将功法印在壁界之上,稍后你自行领悟便是。” “先谢过了。”炼缺颔首。 “望你能够如愿以偿。” “若能成功,日后自当拜谢指点之恩。” “毋须言谢,日后还会再见!”说罢,小白狐仰着头对着黑袍女子说道,“我们走吧。” 黑袍女子闻言将小白狐收入袖袍之中。 炼缺站在壁界内目送二人,不想瞟见黑袍女子脖颈上露出的一小截黑色吊饰,惊声道,“佛心木?你是……” 黑袍女子闻言迅速拉紧了衣襟,转身飞遁而去,并无作答。 ――这佛心木不是在清云子前辈那儿么?难道我看错了?炼缺心里迷思一片。 只是眼下救父要紧,也由不得他细想。 灵蛇岛百里开外,小白狐从黑袍女子的袖袍中钻出来,转而化成一位婀娜窈窕的女子形状。 黑袍女子躬身问道,“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姑娘赐教。” “说。” “先才灵蛇岛,听姑娘所言,炼缺身怀神物,姑娘为何不自行取用神果之力,反倒便宜了青蛟?” 白玄韶别了一眼,冷哼道,“自不量力!那重黎是何等人物?曾在灵宝天尊座下受教千余年,法力通天,我兄长也仅仅能与他交个平手,如今他虽是再生,其修为仍深不可测,他设下的壁界岂是你我能够随意进出的?且那个混蛋睚眦必报,蛮横无礼,我们绝不可莽撞行事,因小失大,误了大事。炼缺若真是个死心眼,定会舍身救父,届时也让离苑那混蛋的心上人尝尝我族人痛失赤泉之苦!”说罢,白玄韶转过头,恨恨的看了一眼灵蛇岛的方向,这时才看出这身姿窈窕美好的女子竟容颜苍老,皱纹之间依稀能见当年倾国倾城之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谢谢风来了童鞋送我的地雷,咔咔呃,昨天短小君一回 今天补上了字数哈 咳咳,最近支气管炎,咳得我排骨疼啊悲催滴来来回回上医院 争取不断更,我的愿望是在2月中旬争取了结了这个坑春节要是有时间,打算坚持日更, 然后,咱再去开辟新天地!!!! 第97章 玖拾柒舍身救父 炼缺熟记了白玄韶留下的心法,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才回去。 眼下既然有了能够医治留云的办法,他必须一试,至于后果,他来不及多想。 青蛟早已隐于飞瀑之中久候多时,见着炼缺,悄悄窜了出来,飞身冲过去接住了炼缺,兴奋的长吟一声以示愉悦。 炼缺险些一个趔趄,稳住犄角,道,“爹爹,我们不玩闹了,我已寻到了医治你的法子,你随我来。”说罢,引着青蛟穿过瀑布来到洞府之中。 “爹爹,你稍事等待,莫要乱动,待我渡你真元。”嘱咐了青蛟,炼缺盘坐一旁,按照白玄韶的叮嘱运起念力,在心中默念着白玄韶留在壁界上的心法。待口诀诵完,经脉突然暴胀,体温骤升,丹田之中刮起一阵猛烈旋风,念力附着在法诀之上化作一团光源,如同磁石一般生出一股深不见底的吸力,血肉为之沸腾,便觉着明明之间似乎有些看不见摸不清的事物从骨血之中抽剥出来,朝着光源涌去。这感觉如同万箭穿心,又如置身油锅里煎熬一般,疼痛渗入到每一个细小的毛孔之中,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恶颤。 炼缺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哼声,唯恐留云受了惊,强逼着将神识依附在念力之上,只想忘了伤痛,尽力捱着。他置身剧痛的旋窝之中,恍惚间想起留云那年只身来到洞府取骨,想起墨云华碧霞峰上那两百杖责,现今亲身体会了一遭,才真正是刻骨铭心,感同身受。 丹田之中,光源越来越大,体内被抽走的精气也越来越多,那道心法如同一个诅咒,有一种不将人从头至尾凌迟致死不罢休的意味。剧痛难忍之时,炼缺恨不能咬牙结果了自己以寻求解脱。 这般烈火焚身的厉刑苦熬了两个时辰之后,光源终于停止了吸附,结成一粒色泽灵动柔和的白色光珠,隐隐浮动在丹田之中,足有半个拳头大小。 这――应该就是传说之中的还元果之精吧。 炼缺精疲力竭,内视丹田欣喜的看着那颗光珠,期许着――但愿对爹爹有用。 “爹爹,快快过来我这边。”炼缺冲青蛟召唤着。 青蛟老老实实伏在山洞近两个时辰,因为离水时间太长,神情疲软,这会儿听到炼缺唤它,悉悉索索的游了过来。 炼缺抹了把额际的汗水,伏在青蛟嘴边轻声唤道,“爹爹,你张开嘴。” 青蛟不明所以,瞅了瞅炼缺,乖乖张开了嘴。 炼缺伏低了身子凑近了,丹唇微启,丹田之中生出一股浮劲推动着那颗光珠直奔胸口,从喉头慢慢浮了上来,炼缺轻轻一送,这光珠便顺势溜进了青蛟嘴里,就见光辉大盛,白芒之中,青蛟的鳞甲迅速恢复以往的光泽,肉身上的伤患在白芒的温养下瞬间痊愈,那白芒裹住了蛟身,渐渐的,丹田充盈,碎裂多年的妖丹倏的聚拢,复现光彩,与此同时,蛟身褪尽,转而化作一名温润清雅的男子横躺在地面,正是留云。 留云虽已化作人形,灵觉却未唤醒,仍在昏迷之中,炼缺扼住留云的喉头,就势伸出舌尖往留云喉中轻轻一送,那光珠便顺着喉头滚入留云腹中,白芒顷刻间敛尽,化作云烟四散流入了骨血之中,就闻一声绵长的轻吟,识海豁然明朗,眉睫微颤,留云慢慢儿睁开了眼,眸中星云烁烁,终是意识清醒了。 炼缺失了还元果精气,神色萎靡,却见留云转醒,强自支起身来,“爹爹……可还觉得有什么异状?” 留云回了神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姿容瑰丽,气宇高华,目色柔和,神情灵动,与记忆中那仙姿隽爽的男子眉目有七八分相似,一把搂住拥进怀里,欣喜道,“炼儿……是你么?” “爹爹……”炼缺勉强露出一抹微笑,气息孱弱,“见爹爹已然康复孩儿便放心了。” 留云随手召来衣衫披上,内视经络,惊骇道,“炼儿,你……可是将还元果精气渡给为父了?” 炼缺靠在留云怀里,仰头笑道,“爹爹为我断骨,我便能为爹爹舍身……” 留云满是疼惜,皱眉道,“你怎能如此莽撞?教为父说什么好?你可知这还元果是你立命之本,你渡给我了可怎么办?快快告知为父如何汲取这还元果之力,为父好还与你。” “爹爹……”炼缺捉住留云的手,“你放心,我已是金丹修为,早些年受人指点已经太阴之力淬身,身体异于常人,虽是舍了还元果,不见得对我有甚妨碍。” 留云郑重道,“那也使不得,万一有个闪失便后悔不及。” “难道爹爹还要炼儿眼睁睁看着你受苦么?”炼缺异常坚决,“此回既然已经医好了爹爹,断没有再让爹爹受伤的道理,为了我,爹爹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就让孩儿尽一次孝心,好么?”说着,眼角不觉淌下泪来。 留云最是心疼炼缺,一见到炼缺落泪心都疼化了,想起这么些年自己也没有尽过看顾之则,忙言道,“炼儿,为父是怕你一片孝心置己身于不顾,若是有个闪失,让我有何颜面面对恩人?” “爹爹,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莫要多想了,如今父子难得重逢,说点儿高兴的好么。碧瑶姑姑和尤夏至今仍心心念念记挂着你,如今你已大好,便替我向他二人发封信符,也好叫他们安心才是。” 留云紧紧圈住了炼缺,抵着炼缺的额头心酸道,“我的炼儿长大了。” 抽取还元果之力消耗了炼缺太多精力,还没来得及享受父子重逢的喜悦,他便偎依在留云怀中昏睡了过去。 留云见状,抱了炼缺将之安置在榻上,坐在床头静静守着。分别数十载,当年不句山离别之时,炼缺还是个细弱少年,大道仙途不知是何模样,如今,睡在眼前的却是个风姿天成的金丹真人,叫留云感慨良多。 炼缺虽是随着,却依旧紧紧握着留云的手,感到留云的挣脱之意,迷蒙中喊道,“爹爹莫走,莫要离开我!爹爹……” 留云本欲起身为炼缺弄些吃食,炼缺这一喊,心乱得一塌糊涂,连声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陪着你!”说着,反握住炼缺的手按在怀里,掀开锦被侧身躺在炼缺身旁,暖声道,“是我不好,这么些年放你独自一人闯荡,没好生照顾你,让你伤心了。” 炼缺意识极累,昏蒙之间,熨贴着留云胸膛的暖融,如同幼时蜗居在留云腹中那般,温暖安适,心,头一次回到了幼时无忧无虑的恬淡之中,再无烦扰…… 留云轻搂着炼缺,静静端详着炼缺入睡。这么些年不见,炼缺已然长大成人,可在留云心中,炼缺仍是那个软软胖胖的小肉丸子,是个需要有人为他遮风挡雨,需要有人长生相伴,悉心照料的孩子。 他靠在床头,伸出手来细细摩挲着炼缺的眉,眼,嘴角,多年的离别,意识的空白,如今再度重逢,思念,忧心,欣喜,失落,疼惜……满满当当堆聚于心,似乎怎么看都嫌不够,喃喃道,“傻孩子,你将天尊留给你的还元果之气渡给了我,可怎么办?” 炼缺这一昏睡便是三天三夜,留云趁他熟睡之际,悄悄起身出了洞府,意欲寻着灵草灵药好替炼缺弥补亏虚。 待炼缺转醒,见床头并没有自己思念了多年的人,便发了疯的满世界呼喊。 留云正在深山之中采集灵草,听到炼缺的呼喊,急匆匆御空前来,待见到了炼缺,呆立半空,失声道,“炼儿……” 炼缺见到留云,欢喜的迎上前去,“爹爹,你果真好了!那日我精疲力竭,也没有好生看看你,你如今修为可回复了?” 留云面色煞白,“为父……没事了。” “爹爹,你怎的脸色苍白?若是有事,可莫再要瞒着我,徒叫我忧心了。” “不是为父有事,炼儿,是你……”留云不忍道明,徒手挥出一洼清泉,清泉之中倒影着二人的影子。 炼缺不知何故,凑近了望着那眼泉水,还未来得及问话,却见水面竟映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但见眉目熟悉,昔日风采犹存,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些沧桑,嘴角浮现几丝皱纹,俨然三十有余。 “我……”炼缺惊声道,“我的样貌……怎生了变化?” 留云疼惜道,“炼儿,你将还元果渡化于我,怕是伤了根本。” 炼缺连忙检视丹田,金丹虽然不如往日那般荧光水润却仍尚在,强作镇定道,“倒是没有伤及丹田,不过虚长了几岁,至少还活着,倒是没有我预料的那般糟糕。” “炼儿,听为父的话,将那口诀告诉我,如此异状,我不能安心。” 炼缺面色一整,果决道,“爹爹,当年我若求着你不要断骨救我,你能答应吗?” “你是我儿,救你是为父的职责,且今时不同往日,你或许不知自己的身世,这还元果原是用来盛纳你神魂的所在,如今你给了我,还不定会生出什么恶果,我不能冒险!” 炼缺言辞恳切,“爹爹,我的身世我已大致知悉,轻重利害我早已做了权衡,爹爹毋须再替我担心。如今,我已长大成人,经历了些世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做的孩子了,有能力照顾自己,也能替爹爹遮风挡雨。修道至今,我虽说不上参悟了道法臻妙,明明之间却感悟到万物轮回,因果命定,爹爹当年义无反顾的舍骨救我,现下也该轮着我舍本救爹爹了,这便是宿命轮回,自在老天的安排之中。好在我修为尚在,也算两全其美,其他的,就不去多想了。还元果之事,还望爹爹莫再提起,权当成全孩儿的一片孝心,好么?” 留云执拗不过,心里虽有一万个不放心,却无计可施只得同意,携着炼缺的手,一路无言回到洞府之中。 回到洞府父子俩暂且放了心事就着烛火畅谈,毕竟多年不见,还有许多体己话没来得及讲。留云因着灵觉丧失,记忆模糊,只记得迷茫中听到海底有琴音召唤,便一路畅游去了辰极岛附近,虽然受了不少苦,不过如今苦尽甘来,不欲添了心伤,寥寥数句便一笔待过。 倒是炼缺,上清门这些年的修行路,他皆娓娓道来,谈及墨云华之时,更是事无巨细,一会儿眉飞色舞,一会儿黯然神伤。留云一旁静静听着,并不言语,只知道,分隔这些年,当年赠莲之人竟成了自己孩儿命中最重要之人,却如炼缺所说,宿缘天命,自有安排。 父子二人谈至深夜这才相依着睡去。 却说这世上之事,无常难料,因果轮回冥冥中自由天定,任人也逃不过老天的设计,上天若真是有心考校磨砺你,躲避亦来不及,这番道理放在炼缺身上最适合不过。炼缺原以为父子能够重逢,即便老去几岁亦算不得大事,虽是有些感怀,也能克服,却不想磨难正在身后等着。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炼缺转醒,恍惚间却见自己昨日还好好的一双手竟如老树枯皮一般,失了往日的莹润弹软,心下骇然,翻了身匆匆跑向斗柜就着铜镜 恋耽美 分卷阅读39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看,吓得大惊失色,那镜中人连他自个儿都不敢相认,头发花白,面容苍老,满面褶皱,眼珠混浊,竟成了个花甲老翁,昔日那韶华光年全然不再。 若说昨日那中年模样他还能说服自己强作镇定,如今面目全非,一夕之间陡然生变,便是他修行五十载,心沉如水,一时也难以接受,捂着脸不敢再看那面铜镜,悲痛着惊叫了一声,“爹爹!我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吆喝一声,求收藏,顺带将作者专栏收了吧作者君蛮需要鼓励的 第98章 玖拾捌直面真心 留云闻声赶来,扳过炼缺的身子,大吃一惊,“怎会如此,,”随之扣住了炼缺的脉门,唤出真元查探,却见炼缺体内经脉舒展沉缓,丹田渐渐充盈,无丝毫颓败的迹象,何故面容如此苍老,昨夜临睡前,炼缺还好一番安抚自己不必太过看重虚化外相,如今横生变故,韶光流年竟浓缩到十二个时辰里飞逝而去,恍惚之间从旭日朝升走到了夕阳西下,再回首,往昔美好于他便成了飞红入梦,狠心得连缕香气都没有留下。他死沉沉盯着自己那双干枯发黄的手,仍是不敢相信,“爹爹……我真的如我见着的这般老了么?” “炼儿……”留云挥手收了铜镜,将炼缺紧紧圈在怀里,“别看了,我这便带你去求天尊,求他替你医治。”说着,作势就要踏出洞府。 哪料到这当下,知微星辉盛放,突然浮于半空,虚空中竟传来星染淡静的声音,“求我作甚?” 留云一听是星染,跪地求道,“天尊,炼儿他渡我还元果之后形貌大变,还请天寻赐我良方将还元果再渡还给他。” “既是他有心渡化你,你又何须偿还?尸身皮囊皆外化之物,老或幼,美或丑,有或无,还不都是那个他?我常告诫你抱元守一,元为何?一又为何?你还不曾参悟到?元神不灭精神永存才是真道,既无性命之忧,毋须前来寻我,此时是他因缘造化,须得自己度化。”说罢,任凭留云如何央求亦不再回应。 炼缺呆立一旁,听了星染这一番教诲,早已死了心,半晌才念道,“爹爹……事已至此,或许真如星染前辈所说,乃上天对我道心的考验,爹爹毋须再为我多费心了……” 留云愈再言,突闻壁界之外传来叫唤声,出了洞府只身查看,却见虚空之中立着一男一女,皆面有喜色,男子身躯凛凛,英武不凡,女子瘦削窈窕,温柔沉静,不正是闻讯赶来的尤夏和碧瑶。 两人立在半空,远远见着来人踏风而来,皆喜不自禁。留云挥开禁制放了二人进来,碧瑶远远站着,见着那日思夜想的男子眉目依旧,禁不住泪沾衣襟,哽咽着道,“留云……多年不见,一切还好?” “劳碧瑶挂念,甚好!”留云微微一笑,如清风拂面,“这位是……尤夏吧?多年未见,长进了。” “前辈……”尤夏怔怔望着留云,记忆中存放了多年的音容笑貌终于再一次与现实重合在一起,心砰砰跳着,来之前准备了许久的问候竟忘了如何说,心中一急,僵硬着走上前,扶住留云的肩,头抵在留云的肩窝上,吞吐道,“这么些年……晚辈时常想着初次望海岛想见的那夜,前辈……” 留云被尤夏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扶正了尤夏的身子,道,“既来了,随我去洞府吧,不巧炼儿他出了点事。” 碧瑶还不知这段日子的细委,只以为是上清门之事,急切问道,“可是昊天镜的事?” “碧瑶也知那昊天镜?”留云眉色转冷,昨夜,炼缺谈及昊天镜,为了寻回自己,触犯门规祸及师长,一说起墨云华代其受罚,一脸惨淡哀伤,可见心中之痛,却不知碧瑶原来也知这一茬,问道,“你何故不阻拦炼儿,险些酿成大祸!” “我……”碧瑶整了整嗓子,知道此事必有揭穿的一日,索性自己道来,“因着多年寻你未果,我忧心你出了意外,才兵从险招告知炼儿昊天镜一事……炼儿怎么了,可是受了罚,怪道这一年,他始终不曾与我联系。” 碧瑶如此直白,留云倒不好责备了,叹了口气道,“倒不是此事,你们看过便知。”说着,引了二人进了洞府。 尤夏还是头一回听闻昊天秘事,分外担心,又不知炼缺到底怎么了,一下了飞瀑便急匆匆奔入石室,见炼缺背对众人,垂着头,身形萧萧很是落寞。 “炼弟……”尤夏走至跟前,还未来得及细查便惊得连退了好几步,“你这是怎么了?怎会……” 炼缺抬了头朝众人惨淡笑道,“就是老了点,修为尚在……无碍,老天或许是为了降下道旨教我学会看破色相,大哥……我现下很丑吗?” 尤夏杵在一旁呆若木鸡,教他如何回答?陡然之间,昔日好友从个玉质晶莹的少年郎骤然变成个花甲老人,他还没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安慰的话说出口了也是徒劳。 “炼儿,你怎会突然变成这般模样?”碧瑶上前一步拉了炼缺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失声问道。 “炼儿为了医治我才……”留云嗟叹一声,也是愁云满面。 “可有何好办法能够医治?”尤夏道,“我门中最善于炼制丹药,若是有甚丹方,尽可与我直说。” 炼缺摇摇头,“能留下性命保了修为已是大幸,大家毋须为我操心了。”炼缺不欲多言,现下,留云正为了此事多番自责,一心想要还回还元果之精,这如何使得? 炼缺不忍再见留云失了神智,心里纵有万般愁苦,亦不愿当着留云的面儿展露出来。 三人面面相觑,见炼缺虽有些怠懒,却还算镇静,生怕多说了反而引出愁苦,纷纷住了嘴,只默默陪在身边坐着,一言不发。 于碧瑶来说,虽是为了炼缺之事多有担心,心里却因为与留云的重逢存了丝雀跃,只是如今过分表露有些不可时宜,只得压着。碧瑶情意丛生,倾慕之人如今就坐在她跟前,仍旧爽朗清举,温润可亲,恨不能凑上前亲手探探,以解多年相思之苦,只是她从不敢妄自揣度留云,生怕留云看出端倪生出不喜,重逢之际再多急切的情愫也只能生生按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僵坐着,眼光也不知该投放何处。 尤夏则不然,他本就是个落拓性子,学不来那么些藏着掖着的情怀,仰慕之情尽现于面上,那双眼灼灼的盯着留云,快要烧起火来。 留云修行千年,又随着星染受教,心性通敏,自然是一目了然,只是他一心求道,有些东西避重就轻便一笔带过了。 四人沉寂的当口,石室里现出一道信符。炼缺一眼便看出信符上残存的墨云华的气息,掐出法诀捏碎了玉符,虚空中,墨云华淡淡说道,“炼儿,你父亲可得到医治了?待事情了了,便回来吧,为师有话要与你细谈。” 炼缺神情落寞,念及那一场春梦,文浩然的责骂逼问,念及墨云华独身一人在止水峰等着自己,还不知有何事要与自己细谈,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么些年,他隐藏于心的那莫可名状的情愫随着那一日的一场春梦早已了然于心,是了,除了师徒之情,另外,存着的,不就是爱? 这一段爱,不同于与留云的父子之爱,不同于与离苑的兄弟之爱,亦不同于与离苑的朋友之爱,那隐秘浮动难以宣之于口的情愫带着一股按耐不住的欢喜,躁动,时不时喷薄而出,一想起来便满心雀跃,难以自禁。 他早已成人明事,怎能不明了自己胸腔中激荡的欢爱之心? 他现已明悟――在止水峰那段静淡漫长的岁月里,他不知不觉爱上了自己的师父,墨云华。 是的,他头一次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就是拥有了这红尘男女皆逃脱不掉的情爱,从灵魂深处,骨血之中生出一种疯狂的渴望,想要靠近墨云华,贴着墨云华,相濡以沫,占有,或者,被占有。 这自文浩然撞破了春梦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在消弭侵蚀着他的内心,他五十载戒欲清修的道心如同水塘泛起的涟漪,一扩散着,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收拾,夜深人静的时候滋扰着他静守多年的安宁。 只是,他不敢唐突造次,且不说上清门那么多苛责的规矩,一个不慎便要牵累了墨云华,只说这份情意,这份难于出口的爱欲,墨云华如何看待?是否能够接受?他完全不知道,亦不敢妄自揣度,这茫然无措的情感几乎连宣泄的出口都没有,就算在梦里,他都得时刻提醒自己克制隐忍着,呵――还能有什么寄望?这般煎熬彷徨,内心的痛楚当真无人能够明了。 原本,他还想着待留云的事情了了,便藏好了这份情愫,回去止水峰再过那平平淡淡守着墨云华的日子,不再乱想。 可如今,他一夕之间容颜衰老,变得这般丑陋,是不是连老天都看清了自己的邪性,在告诫自己要收了愚妄之心?不要再痴心妄想? …… 他这般自嘲的想着,笑得比哭还要难看。 “炼儿,墨师弟还不知你发生了何事?”碧瑶问道。 炼缺蓦地抬头,暗自做下决定,神情坚毅道,“姑姑,此事还望你莫要告知师父,他因了我盗看昊天镜受了门中责罚,如今仍在养伤,我不想他为我操心……” “你若医治不好,难道还要一直瞒着?”碧瑶问道,“墨师弟如此关心你,你怎好教他一直牵挂?” “难道师父看到我如今的模样就会安心了?”炼缺自嘲的笑出声,“只当是老天为了惩罚我当年触动门规,还望姑姑答应我的请求。” “我会守口如瓶的。” “大哥,你也是!”炼缺转而望向尤夏。 尤夏急切道,“炼弟,你若不好,难道要一直避着你师父不成?我就不信墨真君会因你面貌生了变化便要嫌弃你!” “我……”炼缺哑着,提及墨云华的名字心都抽抽的疼。 尤夏见状,转而想到当年灵蛇岛往事,失口道,“炼弟你可是?你……教我说什么好……” “大哥什么也不必说,我主意已定,”炼缺转头望着留云,“我与爹爹分离五十载,从未膝前尽孝,如今便陪着爹爹避世不出,也算成全了当年心愿。” 第99章 玖拾玖道旨外相 众人见炼缺决心已定,亦不再劝。如今归墟动荡,四处是海兽作乱,甚嚣尘上,当年宁和早已不在,尤夏躬身道,“前辈,炼弟,我肩负师命来此地剿灭海兽,如今局势动乱,师兄弟仍在海上与海兽搏斗,我不宜久留,待这波兽潮平定之后,再来灵蛇岛与前辈相聚。” 留云点点头,“你且去吧,若是有缘自会再见。” 尤夏一听到此话立马急眼了,粗着嗓子逼问,“前辈莫再同晚辈说这些个有缘无缘的话了,是不喜见到晚辈吗?晚辈如今只想讨前辈一个实话,前辈若不嫌弃晚辈,待这兽潮过去之后,晚辈定当前往此地!” 一番逼问,轮着留云面上不自在。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聚散别离乃世间常事,随性自在惯了,若因我让你徒生了牵挂岂不是我的罪过?” “我……我!”尤夏遄乓徽耪堑淖虾斓牧橙氯碌溃“这牵挂不牵挂只有我自个儿心里最清楚,前辈毋须替我操心,便这么说定了,日后我定当前来重聚!” 留云微微颔首,“自我第一回见你,这么些年,你的性子一点没变。” 碧瑶上前一步,凝视着留云温和的面庞,还未言语便眼泛泪花,“留云……这么些年,我一直牵挂你的下落,如今好了,总算平安。原想与你就地好好畅叙一番,只是琐事缠身,还需处理,也说定了,待事情了了,定会复见!” 留云敛眉别过一眼,手中白芒一现,化出一块青色绢帕,温言道,“快把泪擦了吧,这么些年不见,我观你愁怨居心,平日里还是该恪守心性,恐误了修行……时候不早了,我这便送你二位出去。”说罢,右手一引,那两位就是有再多不舍留存心间,也不得不随着留云出了洞府。 依依惜别之时,碧瑶再度落泪,心里积压了几十年的情愫再见玉人之时,却无法开口,唯恐唐突了,只含情脉脉的看着。 留云一目了然。 “碧瑶,想我二人当年青莲峰初见,我便敬佩你道心坚韧,是个女中豪杰,修行不易,清修更属不易,望你好自珍惜修来的功德,来日更上一层楼……大道之上,只有坚韧之士才能求取真身,我留云向道多年,必要化为真龙冲破九霄,还望来日能与你二位能在九天之上相逢!” 留云这一番话带出一股傲世苍穹的自信,素日清雅出尘的风度上更添了一分锐利。 尤夏暗叹道,前辈多年不见,此回得见,又长进了。 碧瑶心知留云一番好意,只为点醒自己存了多年的执念情丝,低了头,不再语言,待留云破开了壁界翩然离去。 那未明便遭人拒断的情爱……或许。只能。就此散了吧…… 至于到底能不能真的潇洒放下,则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送走了那两人,留云杵在原地叹了口气,这才回到洞府。 见炼缺情绪已然平复,留云徐徐靠近,道,“炼儿,现下只剩下我父子二人,你可与我细细说说为何要避开你师父么?尤夏说得对,你师徒情重,他断不会因你变了个模样就不认你这徒儿了。” 炼缺不答反问,“爹爹……我想问你,你可看出碧瑶姑姑有何异样了?” “嗯……” “那你可能告知炼儿你先才是如何做的?”炼缺灼灼的望着留云。 “炼儿,我一心向道,只望有天能够追随了星染天尊飞跃九天之上,俗世中的儿女情长片刻不曾留心。碧瑶是个聪敏人,先才我已委婉道出,她自会好自思量,你问这个作甚?” “爹爹,我若说我对师父之情如碧瑶姑姑对你这般,师父他……会如何做?” 留云讶然道,“炼儿,你?” “那日我之所以弃了师父出来寻爹爹,只因我一场春梦被师伯发现,门中戒规严苛,师伯恐师父再遭劫难,这才将我遣了出来,叫我好自思量,拾掇好心情再回师门……” 再提起当日之事,炼缺的心绪早已游离在哀痛之外,“只是我执念深重,虽是离了山门,却始终不曾放下心中念想,情爱盘踞于心,如同上了瘾,怕是老天也要来责罚我这罔顾伦常的恶人,这才容颜尽失,叫我断了那些念想……爹爹,师父如你一般,求道之心甚坚,我如何敢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再度呈于面上?” 留云皱眉道,“炼儿,虽说道有三千,只要顿悟真性,自能成圣。可我随着天尊听琴参道,受教多年,自认这道门之中,净空之道才是万道之至,须知混沌生天地,天地未发之前,虚无之里,寂寞无表,天道法则,虚无才是至本之源,取净空之道才是得了上层道旨,须得洗净尘心,体悟虚无之妙,星染天尊常言,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你还需好自参悟。” “孩儿受教了。” “接下来,你可有何打算?” “爹爹,如今归墟祸乱,听离苑提起,或许是南域妖兽居心不良。这灵蛇岛眼下并不是个静心参悟的好地方,爹爹可愿随我择个清静地,好些事情,还需我慢慢离清,不敢随意舍道。” “也好,红尘劫难还需你自己度化,旁人多说无益,你若想要清静,不如去了外海,瀛洲与华夏隔海相望,传闻曾是上古正神的清修之地,如今仙踪已撤,却是个不可多得的清静地,你若一心想要清修,为父便携你渡海。”留云满心赞许。 炼缺思虑一阵,“如此甚好,这便动身前去吧,不好再耽误了。” 父子二人议定,这便动身一路朝东域进发。 归墟一路,时不时见着仙妖缠斗,兵刃相见,祸乱苍生。留云不欲掺合,携着炼缺加了把劲日夜兼程十来天出了那片战乱之地,进入了东域。 飞跃了大大小小的山脉,终是进入了合虚山脉腹地,炼缺指着一处耸立云霄的山峰,道,“爹爹,那便是我门中主峰万仞峰。前边不远便是外门,我曾在外山的山谷修习了十八年,直到筑基参加门内大选,才被师父选上入住止水峰。” 留云望了眼万仞峰,赞叹道,“风景灵秀,是个好地方,当日碧瑶将你送来此处,也算择对了去处。” “前边有个东陵坊市,爹爹,我想下到那处今夜落个脚。” “也好。” 父子二人落下云头,来到当年尤夏暂住过的蓬莱居,定了间上房,一前一后进了屋。 留云处在归墟静修多年,从不贪恋凡尘,此回虽来到东域最大的坊市,却无意观赏,早早的便歇下了。 炼缺却不然,他一跨进上清门地界,心里便忍不住生出丝寄挂,惦念着止水峰的墨云华。 ――半年过去,也不知师父的伤势恢复得怎样了? 如今,时过境迁,心境早不如当初,他虽铭记着墨云华多年的教诲,却管不住自己的心,这回随父远渡外海,希望趁此冷静下来,他还记得出入上清门时自己那一番豪情壮志,想起墨云华常说的,大道之上,有所舍才能有所得,须得时时自省,拿捏清楚自己执着坚守的到底是什么? 切不可因外物迷乱了心境。 对于他来说,什么才是最最重要的? 亲情?爱情?容颜?年华?还是大道上的真理? 如何取舍,如何做到去伪存真? 他心里依旧没有个定数,也毫无头绪,急需要择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细细想想。 如星染所言,尸身皮囊,虚化外物矣。 只是,要堪破何其难? 当初,他怀着赤诚之心,与尤夏躺在羽灵门外山的酒馆里评述华夏人物,一番豪言壮语――品评男子,不以容貌见长,须得看实力,看气度。 现下想想,着实可笑。 彼时,正逢流光溢彩之景,坐拥烂漫年华,还不曾体味韶华逝去光彩不复之苦,何来看淡看轻一说? 纸上谈兵! 至为浅薄! 道法窈窈冥冥,时刻须得以身证道! 虚化外相,自性真心,堪破?堪不破? 还须自己亲身走了一遭,才敢断定。 如今,他身陷外相迷乱之间,才恍然发觉,世人皆容易被色相迷惑,沉于之中,并不因世人淫奢,而是这外相并不是轻易能够挣破的。 老天既降下劫难有意考校。 他还需迎难而上。 他遥望着止水峰的方向,默念道,师父,修行之路还需亲力亲为,靠不得他人,我此回不告而别只为审定道心,坚定心性,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整顿周全回山见你,望你能顾好自己,莫要为我牵挂才是…… 第100章 壹零零瀛洲避世 第二日一早,别了合虚山,父子继续往东方进发,一路跋山涉水,来到东域外海海岸。 瀛洲与东域大陆一海相隔,因岛中盛产灵草,曾是上古仙人频访之地。 外海比不内海,海域更为辽阔,也更为凶险,为了庇护炼缺,留云化作真身,走水路一路潜游过去。 炼缺站在留云的背脊上被留云牢牢护在壁罩中,一路随着留云披风破浪,见着这茫茫海域,广袤天地,心情为之一畅,豪情顿生。 “爹爹,这世事轮回定有因果。还记得当年,我年幼身染魔疾,也曾被爹爹周全备至一路护送前去华夏寻药医病。如今,我恍如花甲之年,仍被爹爹托着泅渡外海前去瀛洲养心,爹爹当年舍骨为我置换了多年光阴,冥冥之中,我便偿还了这么多年华,一来一回,五十载光阴,我从一个孩子变成老人,从祛身疾变成祛心病。所以说,因果相报,功德业障皆是天命造化,任凭你百般挣脱,亦是脱不出轮回。星染前辈说得对,一切劫难须得自己度化,以前,我多被师门宠爱,保护得太周全,以至于心智羸弱,遇事不堪,大道长远,若要求证真身,还需磨练!” 留云仰头笑道,“炼儿,你能明白最好,望你此回去到瀛洲,能够领悟,多多益善。” “孩儿明白!” 父子浮游数月终于登临彼岸。 瀛洲,又名扶桑,因岛中存一神木扶桑而扬名。扶桑,极阳之木,相传戎母羲和育有十子,化作十日。羲和为了光拂大地,每日派出一名儿子轮值,绕着天际从东方跑向西方,照耀天地孕养万物,余下九子则停靠在扶桑木上歇息,载日扶桑因此得名。往后,因十日作乱,后羿拔神弓射落九日,自此,扶桑名声渐淡,只存于传说之中。 瀛洲自古便是个钟毓灵秀的宝地,盛产灵草,甚得外丹一派太上老君的青睐,曾有不少仙人来此寻访灵草,择此地清修的亦不在少数。如今,仙人已去,九日已被后羿射落,灵株仙草亦芳踪难觅,独留扶桑遗骸孤守此岛。 纷纭一时,萧条一世。 炼缺上了岛,见岛内盛景不再,独留了樱木,如蓬如盖,开得漫山遍野,如粉云弥天,道,“爹爹,瀛洲如今虽仙灵之气不再,却多了分纯真烂漫。” 留云拈过一片花瓣,“樱花虽美,却太过娇弱,经不起风吹雨打,伤逝之气太重,并不是我属意之花。” “爹爹喜爱何花?” “我更爱傲雪凌霜的红梅。”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红梅,花中傲骨,”炼缺幽幽道,“师父独爱冰莲,冰清玉洁,片尘不染……” “你呢?炼儿?” “我?”炼缺望一眼粉霞如烟,道,“说起来我最爱的还是那云桃花儿了。倒是与这樱花有几分相似。” “云桃?亦是天尊最爱之花。” “星染前辈?” 留云点点头,“我初次误闯辰极岛时,便见辰极岛上漫山遍野的云桃花,远远望着,如同一朵红云,铺天盖地,灼灼烂漫。后来听天尊说起,这云桃皆是他从昆仑的清虚峰带来的种子,我寻思着在那昆仑掌门居住的清虚峰上,应该也是红霞冉冉的景象。” 炼缺了然,“怪道离苑常说辰河独爱此花了,怕是师徒情深爱屋及乌吧。爹爹,你可曾听星染前辈讲起我的身世?” 留云细心择下炼缺头顶散落的花瓣,“提过一两句,天尊鲜少言语,多数时间都在静思,我所知不多,只听说他有一徒儿,当年一念入魔闯下大祸,魂魄被人打散,未免徒儿魂飞魄散,天尊将他徒儿的魂魄存在还元果上利用神力为其塑造灵胎。” “爹爹可知辰河?” “不曾听说。” “辰河便是星染前辈的徒儿。” “炼儿,你从何处打听到这些?”留云讶然。 “我无意间得到了星染前辈遗落的一枚宝珠,就是那日替星染前辈传音的灵物,这灵物有个名字,叫知微,我曾在知微里见过辰河的天魂,得知了她许多过往,只是,我不明白,星染前辈既是集齐了辰河的三魂七魄,为何偏要将辰河的天魂抛落海底,还有,那还元果有阴阳之分,爹爹或许不知,星染前辈所得是阴果,不知为何轮到我了却成了男儿身,诸多未解之谜,皆说不通。” 留云淡淡笑道,“眼下既解不了,定是时机未到,顺其自然,日后自然揭晓。” “爹爹说的是,万事不可强求,星染前辈既给我一世重生的机缘,我好自经营便是,至于那些前尘往事恩怨纠葛,与我又有甚么相干?” 父子俩边说边走,来到一处峭壁跟前,留云指着崖壁中断横生出的一块巨大石台道,“炼儿,那崖壁的石台风景独好,近可赏山石飞瀑,远可观阔海云天,最适合调养心神静修,依我看,就选那处劈凿洞府吧。” “爹爹高兴就好。”炼缺欣然同意。 开凿洞府费事不多,炼缺随墨云华居住时日长久,早养成了个清减性子,对生活起居几乎毫无要求,倒属留云清雅,凿出石室之后,独留了炼缺一人,只身上山取材去了。 金乌西下时,留云下山回来,洞府立时变了模样。椅凳桌几一应俱全,又点缀了花草,移植了翠竹作为掩映,淡香缭绕,清风簌簌,洞府亦生动雅致不少。 独炼缺那间石室毫无装饰,除了一张笨拙的石台,一把樱木磨造的琴架,别无他物。 留云步入石室,见炼缺端坐在琴前凝思,把过琴来,提按轮拨,乐声清幽淡静,无情无绪,却发人深思。 “是把好琴。”留云赞许。 炼缺揩着琴轸上那枚羊脂白玉,幽幽道,“瑶光,与师父的桐皇是一对,扶桑木炼造。” “摇光?太微斗星至末?” “不是,瑶池的瑶,不是星辰摇光。炼琴之时,因借我体内太阴之力,冲淡了扶桑极阳之气,师父便将瑶光作为拜师礼送给了我。”炼缺淡淡笑道。 “爹爹,我与师父一场因缘际会还要从当年那一株冰莲说起,说起来,这灵琴还受了爹爹恩惠,当年,师父得了爹爹赠送的避水珠才得以远度外海来到瀛洲,寻得一截扶桑木做琴。不得不说,人世的际遇真比书上说的还要巧。” 留云沉首凝思,笑而不语。 “爹爹,时候不早了,你歇着去吧。” “不需我作陪了?”留云淡淡看着炼缺,眼角溢着温情,“阔别五十载,孩子终归是长大了,不再时刻倚着了,为父这心,还倍感不适。”说罢,拍拍炼缺的肩膀,起身离去。 房间里少了一人,顿觉空荡下来,没有烛火,唯独穿凿的一格天窗上透出丝缕星光,时空陡然生变,仿佛回到了止水峰那间刻板空荡的石室,数十载光阴,夜夜星光下的无声相伴…… 恍神之间,炼缺伸了手扫荡着石台。 “师父?师父?” …… 石台冰凉僵硬,何来佳人仙踪? 蓦然回首,独剩自己情丝意乱,落入往昔回忆当中。 他依着石台颓然坐下。 世人说的好,红尘俗世,无非八字概括:痴男怨女,悲欢离合。 情爱,生发于心,却轻易的便穿越了人心,僭越了伦常,跨越了流年……但凡爱了,便会身不由己患得患失,忐忑不安提心吊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已经爱上了,已将那人存于心间,印在骨肉里了。 几十年如一日,悄悄长在命里,生了根,抽了芽。 一旦破开了那层面纱,承认了,住心了。那生根抽条的枝蔓便扎进了肉中。 再想要忘记。 放下。 何其难? 真真困于心魔,无法自拔。虽是隔了千山万水,夜静灯枯之时,那思念仍如蚀骨之火,悄然点亮了心。 欲罢不能。 一幕幕过往,一帧帧面容,从他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 只盼相依,不管那些教条戒律,只想相守,芳华已老也望情意长存。 …… 来时那些豪言壮语,忘断情念,整顿身心的信念,在孤寂漫长的夜里开始动荡不安,思念――将他那多年修来的克制隐忍全部绞杀,片甲不留。颓败之际,掏出离苑送给他的酒,只望喝个酩酊大醉赶紧打消了这胡乱的意念,图个清静。 拨开了酒坛,围着坛口舔出舌尖,“缠梦?”闷罐了一口,他自言自语道,“好浓的云桃花香,辰河,你独爱此酒,可是为了星染前辈酿制?” 一口接着一口,醉山颓倒之时,恍然回到了止水峰。冰莲不败,云桃飘逝,空气里晕染着清幽绵长的缠梦酒香。墨云华独坐潭前抚琴,吟风诵月,书情举意,将流年化作行云,光阴看成流水,静默而过,片尘不染,玲珑剔透,在他身上,似乎千 恋耽美 分卷阅读40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只作一瞬,寂然存心,永不堕红尘…… 炼缺垂头瞥见自己光润白皙的双手,微微叹了口气,整顿了精神,捡了个靠近的地儿坐着,不敢言语,只痴痴守着,斟酌着墨云华的眉,墨云华的眼,墨云华眉间那一点凛冽的朱红…… 是梦,只是一个梦罢了。 他心里清白得很,不过,不打紧,梦里能见见墨云华,如此已经大好。 他不敢言语,告诫自己要管住了心,不要再生出唐突。 待他腕子上的魂珠灵光收尽,天光已是大亮,他大梦初醒,这一夜,竟借着缠梦默默守了墨云华一夜。 留云寻过来时,见炼缺斜倚在石台上,满室芬芳。 “炼儿,你昨夜饮酒了?” 炼缺撇着嘴角笑,“好在是爹爹。师父最不喜我饮酒,说酒能乱性,我时常偷着喝点,教他发觉,便少不了一顿训斥。” “炼儿……人,越想越念得紧,你若是有心放下,还当着眼于当下,才能静心凝神。” 炼缺敛眉,“爹爹说的是,我记下了。” 留云又道,“既来了,便好自修行内省,莫要荒废了时光。你师从上清门,授于乐技,又有良师教导,乐道之上自是有些真知灼见,我不善此道,无力指教你,若论及心境的修养,倒是有些心得,你若不通,可以来问我。” “爹爹随星染前辈这么些年,可有甚收获?” 留云神思悠远,“天尊并未收我做徒,虽曾点化了我,却不曾亲手教导,我随在他身侧,偶尔听些教化音乐已是受用不及。” 这倒是激发了炼缺的好奇,“爹爹,星染前辈样貌如何?当真和我相仿?当年,我无意闯入知微的星湖底,还曾被辰河纠问多时。” “面上有七八分相似,不过天尊眉眼更冷淡了些,周身气度尊贵无两。” “爹爹,星染前辈当真是……腾蛇化身?” “炼儿,天尊于你亦师亦父,你直呼其名未免太过不敬,”留云难得严肃,“唤他一声师尊不为过,他乃女娲伏羲之子,腾蛇一族,腾蛇,万灵之首,不能与妖道相提并论,你毋须太多臆测他的真身。” 炼缺执拗道,“爹爹,这一世,我只是我了,我只有一个师父,他住在上清门止水峰,其他人,与我并不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 对于我来说是个蛮有意义的数字 写到这里,感触良多 愈发知道自己的不足,大家的批评建议我会好生斟酌也许,下回再来,我的故事会讲的比较好一点谁知道呢? 对于这个故事的人设,如今就这样了 炼缺,或许带入的个人观感太重,写的时候心里的刻画偏重于我自己所以大家对他的批评很多 这里我不打算改,按自己的来 以后再注意吧 批评照样砸来吧,另一个角度的看法对我更有益处 第101章 壹零壹归墟寻徒 日月穿梭,如过隙白驹,忽然而已。 一转眼,来瀛洲十八年有余。 这十八年里,白天,炼缺随着留云修习,或参心问道,或拨琴奏乐。至于夜间,他实不能忍受独居冷室的孤寂,未免沉迷于思念之中无法自拔,他便离了洞府去到山上练剑,借以打发光阴,时间长了,飘零剑法很快便领悟到了第二境,寂灭之意。 若说有长进,这些年,他的心境平稳成熟了不少,早年间的意气冲动已不复在,加之有留云悉心指教,于道法上的领悟更进一层,昔年容颜骤变之痛,随着时日渐渐沉于心底,面上静淡下来。 若说没长进,那便是仍旧管不住自己的心,虽有留云做伴,却时常倍觉孤寂,想念墨云华,想念止水峰上的一草一木,寸寸光阴。意乱不堪无法抚平之时,也会借着缠梦浇愁,酣醉之时回到止水峰,默默守着墨云华听琴,梦里皆不敢真身相见,至于心里那些勃、起的欲望,只得按捺再按捺,再不敢发作…… 这般下来,当真是在冰与火之间来回折腾,苦了自己。 留云对此,从不多言。 情爱之悲欢,聚散之无常,还需自己堪破,才得解脱,多言,亦是枉然。 炼缺明白,对留云的宽容,更心存了感念。 这十八年里,尤夏的信符不断,絮絮叨叨事无巨细,末了,总要问及留云近况,留云听过就算,从不回信。离苑因事务繁忙,除却上回九尾狐一事回了个信,至此,再不见回音,不过,离苑处事不羁,不以为怪。倒是碧瑶和墨云华,这十八年音信全无,碧瑶自是应了留云提点,不敢唐突打扰。墨云华,炼缺却不敢琢磨。他对此十分矛盾,一面害怕听到墨云华的声音,扰乱了好不容易静下的心神,一面担忧墨云华因了那场荒唐春梦嫌恶了自己,想起来时仍会惴惴不安。 烦闷之时,他亦时常钻进知微,来到星湖底,将自己的心事烦恼一股脑说给知微听。知微大多时候不加理会,偶尔说话,也是恶言恶语,对炼缺责骂居多。 一来二往,二人倒是生出了些亲昵。 瀛洲岁月日复一日,淡静如水,暂且不表。 说回止水峰,十八年亦是倏忽而过。 这些年,炼缺音信全无,门中风言风语却甚嚣尘上。自那些归墟清剿小队回来报信之后便四下传扬开来,说炼缺不但勾结了归墟海妖,还与一名来路不明的魔修举止暧昧,存有龌龊,有败坏门风之嫌。 赤松老祖因了这些闲言碎语多番上止水峰寻墨云华论理。墨云华多年不曾得到徒儿回信,单以为炼缺仍在归墟侍奉父亲,常三言两语冷冰冰的打发了赤松子,父子闹得十分不痛快。 当年,因文浩然横生枝节,将炼缺遣出止水峰,止水峰便再次回到墨云华独守孤峰的日子,因着炼缺,墨云华的心间亦生起不少波动,只不过他苦修惯了,一人独处时,反倒能够静了性子一门心思修炼,十八年便将那年催发昊天镜的亏空弥补回来,这一来一回,劫难之后,修为更为扎实,进步神速,倒是因祸得福,一举步入元婴后期。 待他出关,便一心想要了结存了十九年的心事。 十九年前,炼缺止水峰一别,自此避而不见,亦无回音,墨云华只当炼缺情丝不断,心存愧疚,不敢相见。 此回出山,他定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教炼缺回归正道。 归墟与十九年前相比,早已是狼烟四起,血流成河。 这些年,归墟兽潮愈演愈烈,如离苑当日所料,已有一些南域妖兽参与到兽潮之中,时常滋扰东域北域大陆,闹得腥风血雨,凡间最先受到波及,四处兵荒马乱妻离子散。 东域北域的中小门派面对祸乱尚且只能自保,苍生福祉,则需上清门玄丹门这样的大派鼎力护持。平日里联络松散的门派在这危难时刻暂时结成了联盟,如同面对几千年那波兽潮一般,由上清门牵头,时常派出弟子组成队伍出来绞杀,誓要查出肇事者一力斩灭。 墨云华因旧伤未愈,一直在止水峰清修,加之他从不参与门派权力角斗,争权夺利之事素与他不相干,自是无人请他前去归墟抢立战功。此回一路南下,才觉事态严重,沿途救助了不少人,亦斩杀了不少作乱的妖兽,见人妖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隐隐为炼缺担心。 ――不知炼儿他父亲如今是否医治好了? 炼儿守着他父亲,还不知要遇上多少误解和刁难。 这般想来,他再没得心思在路上多做停留,日夜兼程直奔了灵蛇岛。 灵蛇岛早已是人去楼空,哪里还留下半点踪迹? 墨云华飞身下了瀑布,前往洞府之中,洞府中明显有长住过的痕迹。 炼儿去了哪儿? 莫非留云被人发现,有人为难他父子? 墨云华想起门中弟子传的那些风言风语,从众弟子口中得知,当时在海面遇见炼缺时,还有一位魔修,口不择言,说炼缺是他相好之人,墨云华琢磨着,那人定是炼缺常提及的重黎魔尊了。 这其中细委,他不曾听炼缺提及,这些年,炼缺亦从未与他回信一封,怕是有心避见。 他叹了口气,发出两封信符。 不多久,其中一封回了。来信者是碧瑶,听人提及留云,不免哀伤,说是十八年前曾在灵蛇岛与父子一叙,自后再不曾见过。言语之间,含糊温吞,似有难言之隐。墨云华不欲探听他人私事,索性不再回信。 炼缺那边,墨云华等了一天一夜,却迟迟不见回音。 “炼儿是个周正性子,便是刻意避着,如今我已问起,怎么无故不回信?莫不是生了差池?” 这般想,墨云华愈发急了。出了灵蛇岛,见空中灵光飞逝,这灵蛇岛风景秀美,地域还算广阔,常引来道门弟子临时小憩,想着或许因留云身份特殊,不宜留在此地。 ――炼儿心细,说不定带着父亲寻了个僻静小岛待着了。 墨云华这般想,便离开了灵蛇岛,飞往其他小岛继续寻找。 归墟如今动乱,怎会容人静心寻人? 墨云华一路掐指测算一路寻过去,奈何他情系于人,心急之时,无论如何也算不出细节,只道是炼缺命宫生了变异,却还安好,愈发急了。 归墟茫茫,路途风险无数。途中遇上不少挑衅滋事者,当真是一路拼杀,一路寻人,日日刀中来,血中去,尸革裹身便是他如今的模样。 归墟海中岛屿无数,墨云华逐个勘查,日间,四处查探,夜间,便随便择个地儿栖身,虽说元婴真君早已辟谷,他这般操劳,风餐露宿,仍极为辛苦。其间,他也曾发出数封信符,询问炼缺近况,皆不见回音,急切中又添了丝恼怒。 这一路寻,日夜不曾停歇,足足在归墟晃荡了四年之久。 这四年里,因他一身强悍修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归墟的海兽口耳相传,皆不敢再与他为难,只要见着他的身影便悄悄隐没身形躲入深海,暗地里唤他作冷面杀神。 如今,他算是真正体味到炼缺当年在归墟寻父久久未果的苦楚,时日拖得愈长,愈教他提心吊胆,不敢放下心来,测算天机的神通到了炼缺这儿,完全不起作用,如同个无头苍蝇,日夜在归墟乱撞。 真真越寻越急,越找越怒。 他出山之时,原以为炼缺必在灵蛇岛,还想着找到了炼缺,要与炼缺好生长谈一番。那十八年里,他时常静思,如何劝服炼缺放下情丝回归正道。大道阻长,若想成就这段师徒恩义直至天长日久,还需成就不死金身,至于那些隐秘的情爱,只得忍痛放下,有舍才能有得,他自认为这般设身处地的考虑没错,总归是为了两人好。 只是,事情总不能如他所料称心发展。 如今,炼缺下落不明,还不知是生是死?他在归墟游荡了四年,杀了无数妖,过了无数岛,双手早已被鲜血染透,穷追苦寻早变成了焦虑忐忑,煎熬之中,逼仄的心里如何还存的下那些大道上虚渺的道理?只剩了迫切的焦虑和长久的思念,是的,焦虑因关切而生,思念,思念因……情爱……而生…… 这些隐存着盘结在内心深处的情动,他瞒得过文浩然,瞒得过炼缺,瞒得过上清门芸芸众生的眼。却,瞒不过他自己的心。 当年,青莲峰初见,他被他的琴韵打动,久久不能回神。 当年,止水峰炼琴,他为他心底溢出的一丝温存所感。 当年,云桃树下一瞥,他被他或醉或醒的瑰丽面容所惑。 当年,冰原小屋的水气氤氲中,他媚眼如丝,他亦怦然心动,才恼怒着抚平了那艳红的伤口。 当年,暗寂的石台之上,他手牵着的他的衣角,如同握着他的心,教他良久岿然不动。 当年,危难当头,他不远万里飞奔归墟,唯恐时机错失天人永隔。 当年,碧霞峰受罚,他心甘情愿,只因不忍看到他痛心的表情。 …… 那些细碎零琐的小事,在他淡静无波的心里积攒了几十载,默默开成一朵花,暗藏那旖旎的心事,如同一首絮絮叨叨的歌,无时无刻不充满了温情。 数十载的静谧相伴,让他明白: 他只为他。活着。 他亦只为他。生着。 相依相伴,互为依靠。 如桐皇。 如瑶光。 如扶桑。 这还能是师徒关系便界定得了的么? 就是爱了。 墨云华承认了,它是。 墨云华否认了,它还是。 那些为了炼缺好,亦为了自己好的话,这时间,早乱作了麻,连他自个儿也理不清。眼前,墨云华最急切的不再是如何抚平这段感情,装作无事,回到当初过心静如水的日子,而是怎样才能见到那个活生生,好端端的心心念念的人儿。 你到底是去了哪里呀?炼儿…… 墨云华立在归墟的最后一座无名小岛上,满心彷徨,满目哀伤。 你为何总不回为师信符? …… 当真是有些挫败的。 无何奈何。 亦不知何去何从。 呆滞的守着那座孤岛,迟迟不肯离去,期冀着奇迹光临。 要说老天还是怜顾有心人的。 亦或老天故意降下一道红尘道旨有意考校墨云华? 待墨云华怅然打道回府时,竟在中途迎头撞上一条海兽,细看了下,是条巨大的黑蛇,尾巴遭人斩去一截,突兀的扬着。 不就是那日与炼缺恶斗的大蛇? 墨云华留在空中,眉色冷淡,“妖孽,拦我去路是要作何?” 那条大蛇不怒反笑,伏低了身子,眉眼温软言语恭敬,“仙长,上回不杀之恩,小妖铭感于心,我听说了海底传闻,说仙长在这归墟四处游转,意在寻人,仙长可是在寻那日救走的男子?” 墨云华凝眉不动,“他是我徒儿,二十年前断了音讯,我来此地寻他。” “仙长若是寻他,小妖倒是可以帮些忙。”大蛇小心靠近了些,笑道,“这归墟有一处秘境,乃上古正神清修之地,我归墟海兽平日不敢近身。却不知为何,有一只青蛟颇得那位正神青睐,收作侍童加以点化。” 见墨云华神色一整,大蛇道,“想必仙长徒儿与那青蛟当年收留的孩子有些渊源。这便是了,二十二年前,不知何故,青蛟带着孩子离了归墟,早不在这处是非地了。” “你可知是去了何处?”墨云华急问道。 “这个我却不知,只听闻是向着东边去了。” “那先谢过了。” “不必谢,我因仰慕仙长风度,这才冒死前来通传。如今归墟人妖两立,还望仙长一路小心,万事顺心。” 大蛇难得一现温情。 “就此别过。”墨云华颔首,转身踏风急去。 徒留大蛇痴望着东方。 第102章 壹零贰无视妍媸 又逢冷月当空,寒星点点。 瀛洲已入隆冬,素银裹地,冰霜累累。 飘零剑法第二境寂灭之意恰逢了时节,被炼缺舞将出来,飞雪如花,别有一番气势。 累了,他便倚在树下休息。 瀛洲地处外海,常年有海风吹拂,温润潮湿,雪季亦少了分冷冽,多了份温柔缱绻。 银装素裹,星月当空,不正是止水峰常年相伴之景色,人常常这般,身体疲累了,心却更显得静。 二十多年过去,虽是每日参悟道法之精,钻研虚空之妙,却如何也摆脱不了心底那份浓浓的思念,说到底,于情爱之上,他始终看不透。 长吁了口气,他下意识的从储物袋中摸出一个酒坛。这些年,为了忘怀那段痴念,他常告诫自己少饮酒,多自省,以免沉湎于梦中无法自拔。 拨开酒坛,轻晃了晃,他喃喃道,“呵!缠梦啊,只剩下三口了,往后少了你做伴,我可如何是好?” 掂起酒坛,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的接过一口,含在嘴里,待云桃花香侵入肺腑这才满足的吞下,“缠梦啊缠梦,辰河当初酿制你时定是施了夺梦术吧?” 他傻呵呵笑着,那难忍的孤寂竟随着酒精散去了大半。 又是一口品酌,眼里便含了半分痴醉。 “只剩最后一口了,老朋友,这口喝下,我便要与你永别了……” 说罢,他舔出舌尖,围着坛口扫荡一周,浸淫在酒香中恋恋不舍的饮尽最后一滴甘醇。 清风缱绻,寒雾朦胧,静谧的野地里传来“吱吱”的踏雪声,由远及近,越来越近,这脚步声似乎带着一丝紧张悸动的心情,轻轻浅浅搔挠着炼缺的心。炼缺恍惚中斜靠在树干上,懒得睁眼,挥着手道,“小兔儿,莫来扰我,让我求个清静……” “吱吱”声嘎然止住,清风里送来一道清冽的声音,三分试探七分了然。 “炼儿?” 这声音炼缺再是熟悉不过,心里咯噔一声,缓缓睁开眼,眼帘中闪进一名男子,素袍翩翩,不加饰厉,萧疏轩举,雍容清贵,还有那眉间一点朱红,不正是这流光岁月中思念万千的颜色…… 只是,只是,男子身形俊瘦了些,眉尖眼梢略有丝奔波的沧桑,堕世的离愁。 “师父……”炼缺喃喃着,“我到底是醉了?怎这般快就入梦了?” 他垂了头,晃了晃双手,枯黄干瘦,暗自惊觉道:今日的梦境怎这般真实,这身形容……教师父看见了该如何是好?! “炼儿?”墨云华上前拉住了炼缺干枯的手,心疼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屡屡不回为师的信?” 炼缺还当自己喝了缠梦回到梦中,急忙忙挣脱了墨云华的手,寻思道,这回师父怎与我说话了? “炼儿?”墨云华追过来,摆正了炼缺的肩膀,“你这是要作甚?” 炼缺被墨云华迫视着,心砰砰的乱跳起来,隐忍二十多年的情念在骨肉里沸腾喧嚣着,嗓子都哑了,别过脸,仓惶道,“切不可再起淫念,唐突了师父……” 墨云华闻之心口犯酸,“炼儿,那年的事,为师……从未怪你……” 炼缺蓦地一惊:这是怎了?师父今日怎这般不对劲?为何屡屡顺着我的心意说话?还是我想多了,恶念心生! 快快块!再莫要乱想! 寂静道心生!寂静道心生! 于是,喃喃自语,兀自念起了清心咒。 墨云华望着他苍老憔悴神神叨叨模样,心里抽抽的痛,将他拉进自己怀里,温声道,“是为师大意了,为师只算到你命宫生了变数,早知是这般,为师早些年就该出来寻你……” 怀心里的温热透过衣衫传递到炼缺身上,他瞬间便将清心咒忘得九霄云外,头昏脑热,失声道,“热的?!怎么是热的?” 实在拗不过,又仰着头细看了一遍,没错,眉眼正是他思念多年的人,不觉哆嗦着,“师父……当真是你么?你来到瀛洲了?这难道不是梦?” “炼儿,”墨云华凝望着那双混浊黯淡的双眼,叹了口气,“是为师寻你来了,这不是梦。” 炼缺蓦地惊醒,“真是……师父?师父你……伤好了?弟子这些年不孝,未在跟前伺候……” “好了,为师是来接你回去的。”墨云华目色沉幽。 炼缺闻言慌忙从墨云华怀中挣脱出来,背过身去,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乱跳,完全失了节奏,虽说朱颜已改,他算是看淡了,可心上人蓦然出现在跟前,仓促之下,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是了,在爱人跟前,这般丑陋,还是……还是会有些手足无措。 墨云华不知他这般逃离是为何故,冷了声音,“炼儿,你避着为师作甚?这些年,你为何不回止水峰,亦不给为师音信?教为师好一阵寻找担心。” 炼缺无奈,不堪回首,“弟子……情丝难断,回去岂不是害了师父?门中戒规繁重,弟子……情难自禁之时,难免犯错,不敢再连累了师父……如今这般老态龙钟,更不敢教师父为我操心了。” 墨云华走过去面对着炼缺,敛眸低声道,“你都不曾问过为师一句,怎知……为师如何想?” 炼缺失魂落魄道,“师父……一心清修向道,必要位列仙班,弟子看在眼里,如何不知?往日那些淫邪念头,万万不敢再泼洒到师父头上,碧峰之上,弟子已经悔悟,日后再不敢因自身纠缠连累师父受门中责罚。如今,我远渡外海来瀛洲避世,只为整顿身心,忘了那些邪淫念想,才敢回去见你,若因为弟子一时冲动拖累了师父修行,还有何颜面待在止水峰?还有文师伯那儿……” 炼缺心中存着百十个有口难言不得不为的理由想要说出口,想要墨云华明白自己摆正身心的决心,好教墨云华莫要嫌恶了他。 他话来未来得及说完,却再度被墨云华拉到跟前,被迫扬起头与墨云华对视。 ――临近了,心念之人神情肃肃,光映照人,眸中仿佛盛载了漫天星光,闪闪若岩下电,让人怦然心动。 这般姿容映进炼缺心中,再度念及自己如今的处境,禁不住心里湿凉一片。 ――迫近了,鼻息交缠,莲香浮载,炼缺热血上头,不知如何自处。 就在他想要闪避的时候,两片温热的唇却突然覆上了他的,舌尖一卷,纠缠住他的,带着湿凉的空气与他温存,厮磨,缠绵…… 唇齿相依,甚为温柔。 心。 轰然倒塌,忘了搏动。 一个措不及防却奢望已久的吻。 或许很深。 或许很浅。 或许很长。 或许很短。 炼缺晕晕胀胀,沉浸在温软淡寂的莲香里,快要迷失了自己。 心,随着热浪沉沉浮浮,飘泊不定。 这一幕,就算在梦里,在暗寂无声的夜里,他亦从不敢妄自臆想。于他,总觉得这般痴妄亵渎了墨云华的清静美好。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吻,来自墨云华的。 那个与自己相伴了几十年,思念了几十年的墨云华。 还有上清门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戒律。 现下吻了,该如何是好? 他缭乱不堪时,嘴里突然空了,耳边传来墨云华鼻息有些不稳的声音。 “炼儿,你现下,可知……为师心意了?” 炼缺张着嘴瞪大了眼痴痴望着,“我,我,弟子是想说……师父?” “炼儿,”墨云华紧紧拥着炼缺,“寻了这些年,为师日夜为你担惊受怕,唯恐错过,如今重逢,为师决意已定,不想再刻意忽略心底的情意了。” 炼缺情不能自抑,想到自己几十年钟情之人原来也心系于他,万千感慨,纠结道,“可……门规严苛,弟子想问,师父……师父觉得为了弟子值当么?若有一天东窗事发,受罚问心池,师父多年的修行付之东流……这么些年,弟子守在这孤岛上,就是想问明白心中一件事,修行大道,是该成全本心,还是该成全本真,在我未思虑清楚之前,万不敢牵累了师父。” 墨云华皱眉,“你就因为怕牵累了为师,就在这躲着二十三年不见?” “发乎情,止乎礼。如弟子这般身为男子,却僭越礼法,贪慕师父之爱,岂不是让世人寻个借口皆来嘲弄师父?师父在弟子心中崇明如神,从不敢擅意亵渎,更不敢因弟子私情害了师父。” 墨云华神情果决,“为师的事为师自会料理周全!既是百般阻拦亦拦不住这段情爱,为师认了。” 炼缺心中所感,眼角莹润,痴痴问道,“师父厚爱,弟子无以为报。只是……如弟子现今这般模样,师父……师父还愿意么?” 墨云华目现恼怒,纠问道,“四体妍媸本无关于真心自性,为师对你之情义与色相皮囊从不相干,为师在意的乃是这么多年的悉心相守相伴,心灵相通。炼儿!你随为师修行这么多年,虚空色相难道还如此在意?!” “是弟子错了!”心中苍凉豁然开朗,炼缺咧着嘴笑开一脸褶子。 “那便随为师回去吧。”墨云华淡声道。 第103章 壹零叁虚实之谈 十八载的慕濡景仰,三十载的亲密相伴,二十载的离别相思,经历了小心翼翼,情不自禁,暗自猜心之后,终是盼到佳人来。如今两两交付真心,再回首那些年,一切恍然若梦。 “师父……你当真愿意弃了戒规与弟子长生相守,” 炼缺仍有些不敢确定,这就在一起了,墨云华看过一眼,点头不语。 “弟子……也当不离不弃,”炼缺小心翼翼执起墨云华的手,幽幽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弟子虽已老迈,却心意长存,万古不变。”眉眼间尽是世事沧桑。 “师父这回远渡外海,受了不少苦吧,避水珠还在弟子这儿呢。” 远赴重洋,各种艰辛自不必提,明眼人一想便知。 单说归墟那五年,便不是寻常人所能忍受的,墨云华日日寻岛,途中遇上不少寻衅挑事的妖兽,死在他手下的妖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个金丹以上修为,有时候甚至是成群结队的上来合攻,他却永远独身一人,内中危难劳苦,谁能知道? 只是如今心心念念的人儿已在跟前,面容虽是大变,至少安安妥妥能笑能言,他已知足,悬在胸口颠荡不定的心终是落回了原处,至于那些苦苦追寻的细节,说出来不过徒教人心疼,还提了它作甚? 墨云华一言不发,将炼缺拉入怀中紧紧拥着,倾听着怀中人稳健有力的心跳声,五年多来,终是觉得安定了。 炼缺乖觉不动,任由墨云华搂着,直至墨云华手中的劲力慢慢散了,才开口。 “师父,冬夜寒凉,你路上奔波,先随我回洞府中歇息着吧,我爹爹也在这岛上清修,多年来与我相伴,我也好为师父引荐。” 墨云华点头应允。 两地相距不远,不多久,他随着炼缺上了一处崖壁上悬着的石台,入内便是洞府。洞府清幽雅致,独见慧心,看的出此间主人的精心用意。 “爹爹!爹爹!”炼缺扬声唤道。 “炼儿,何事?”这个时候,留云早已入睡,闻声穿了外袍迎了出来。这二十多年,炼缺夜夜上山练剑,鲜少留在洞府,这会儿半夜回来,声音昂扬,似乎有甚么喜事。 这厢,出于礼貌,墨云华并没进入内室,而是立在洞内的一簇翠竹旁候着,不久便见门厅里徐徐走过来一位清雅温润,眉目柔丽的男子,宽袍广袖,笑语盈盈,款款走动时,有清风相伴,暗香怡人,风姿气度比前两次梦中见过更胜一筹,如玉山上行,光彩照人。 “见过前辈,在下墨云华,是炼儿的师父,夜半时分冒昧打扰,还请前辈见谅。”墨云华躬身以礼。 留云忙上前虚扶了一把,见面前男子萧萧肃肃,清贵脱俗,甚合心意,笑道,“墨先生多礼了。先生为了寻炼儿,一路上披风乘浪,受累了吧?炼儿历世不深,多次闯祸,这些年让墨先生频频费心,子不教父之过,留云在此代炼儿先行赔个不是,还望墨先生包涵。” 墨云华颔首,“前辈修行日臻圆满,直呼在下名讳便是。炼儿是我徒儿,教导庇护是我为师的本分,自不会计较于心。” 留云双目含笑,“云华吧?也莫再称呼我前辈了,叫我留云就好,我生在归墟,是个适淡性子,不懂人间那许多辈份规矩,平日自在惯了,你既爱护我儿,承蒙看得起,权当朋友结交,那些俗礼客套便免了罢。” 墨云华点点头,心里对留云又高看了一分,“留云,此回我前来归墟,是想带炼儿会止水峰。” “哦?”留云讶然,“还请室内坐。”说着,右手一引,将墨云华请入茶室,亲自冲泡奉上香 恋耽美 分卷阅读41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炼儿,我与你师父有些话要谈。” 炼缺望了眼墨云华,见墨云华正有此意,乖觉的退出门外。 留云端起茶碗浅尝了一口,茶烟袅袅,依稀里,面容变得飘渺庄严。 “云华,天地初开,鸿钧老祖乘骑金龙开劫度人,座下三清传业授道,弘扬道法本真。我虽愚昧不灵,却曾在紫微天尊膝前听音论道多年,天尊承启玉清一脉,对清修极为看重,清虚寂空之道,最能体悟道之虚无真妙,须得涤净心尘,进入无我之境,才能宁静随缘,得大自在,大快乐。原本,我是该将炼儿放在身边好生教养,度他入玉清一脉,才不算辜负了天尊对我的点化之恩,只是世事无常,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这些年,炼儿的事情我已大致清楚了,你在此时来到瀛洲将他带回止水峰,可真想过这样做是否适当?你上清门门规严苛,炼儿天性重情敏感,又心系于你,这一回去,怕是要闯下大祸。” 墨云华呷了口茶,淡声道,“炼儿对我之情如我对炼儿之情一般,自是会设身处地替他着想。” 留云微微吃了一惊,再度端视着墨云华,见墨云华泰然自若,定是做了决意。他倒是没料到炼缺嘴里一心向道的墨云华,竟然也动了情念。 随即道来,“如此说,我更不放心你将炼儿领回去了。你师徒若都堕入情爱之中,在门中还要如何立足?” 墨云华凝眉淡声道,“诚然,破除信奉多年的戒条并不容易。这些年我亦纠缠于这心结之中,以往,我一直告诫炼儿,要远离红尘,莫沾染情爱,坚信戒情戒爱必能走上忘情大道。哪知一路颓败,心防不守,自炼儿走后,我一人清修,想了许多,终是看明白,人命中便逃不过红尘劫难,降生于世的那一刻便已经堕入红尘,哪一个不是凡尘蒙心?如我以前那般刻意躲避,便是执迷入心违背本心。若想要超脱,不困于心,还需自己亲身走一遭,以身炼法,以身证道,才能走出自己的金身大道。道中真妙,求的是一个纯真本善,化伪去污,还需自己修行领悟,旁人的劝阻往往无力,我之所以来到瀛洲带炼儿回去,也是遵从本心而为,逆心而为失了自性真心,离大道已去十万八千里了……” 留云洗耳恭听,眼神明明灭灭,沉思了半晌才道,“你既这么说了,我来问你,何为去伪存真?” “伪,虚相矣,生死异灭,成住坏空皆为世者之虚,红尘真相。真,实相也,这万法诸象随缘聚而生,缘散而灭,实为无常。去伪存真,须得看破红尘洞悉实相,体悟无常之真,看破俗世万法不圆满之实质,才能无牵无挂,做到心中无我。” 留云起身再添一壶新茶。 “你既说了要无牵无挂,才得道心圆满,此回为何又要负尽艰辛特意来此,这般强求不就是将宿缘当作真,刻意当作实?须知,天下事,了犹未了,不如以不了了之。” 墨云华放下茶碗,凝视着留云,神情坚定,“法无定法,三千道门还需自己体悟,强辩不可得,执着不可取,我来,便是放下执着顺从本意,以身试忘情道!” 留云闻之颇为赞许,“云华,你有一颗慧心。天尊以前常教诲我要抱元守一,这些年,我反复体悟皆不得要旨,今日听你一言,茅塞顿开。这“元”便是万法诸象,“一”便是这无常之虚,实者虚,虚者实,抱元守一实则抱实守虚,还需虚怀若谷才能有所参悟哪。如你所言,法无定法,心本无得,若要证法理,开智慧,须得正定本心,无妄念,无骄慢,眼下你既说了是遵守本心,正定己身而来,我便不再阻拦。” 留云轻啜了口茶,淡淡道,“红尘劫难,若不是自己亲历一遭,如何谈及看得穿,放得下?只是,天下父母心,对炼儿,我难免会有私心,想要庇护于他,希望他听从规诫避免伤害,只是大道之上,还需他自己渡劫化灾,才能明晓真理,望你此回带他归去,能好生指点于他,他栖身于天尊手下,灵根深种,天尊对他好一番期许,大道之上必然要见到他的身影。” 墨云华郑重承诺,“炼儿既是我徒儿,亦是我心爱之人,来日必要从这无情之中走出一条有情道。踏步九霄,也是我墨云华的毕生信念!” “那便好!凡尘亦从不是我留云眷恋之地,炼儿我便托付与你了,经过这些年的悉心参悟,如今我也算功德圆满,只待一朝突破雷劫化作真龙,便要登临仙界,望我们终有一日能在九天之上再叙真理。” 烛火摇曳中,留云眉目温润,独现风采。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的,抽了,才发现木有发上来,抱歉感谢喵喵仙和月光美人的地雷 年关了,事情比较繁杂 明儿也许不能更新,我先提前说一声 第104章 壹零肆纯我本善 “夜已深,事情既已商妥,你便先歇着吧。”留云起身,径直引墨云华去了炼缺那间石室,“云华,石室简陋,还请自便。” 墨云华稍一打量,石室确实简陋,如止水峰上自己的洞府那般,除却一张石台,一个竖柜,几张蒲垫,别无其他,微微点头。 “我习惯了。” “炼儿,你呢?”留云回头看了眼炼缺,心里冒出来一段怅然失落,暗自笑道,果真儿大不由父…… 炼缺攥紧了手,顶着张通红的老脸如宣誓般说道,“我……我随师父打坐习惯了,今夜,就随师父一块儿。” “好吧,那为父自去了。”留云笑了笑罢,抬脚离开。 石室里突然静了下来,师徒二人面面相觑的愣站着。虽是长久同处一室,早已习惯,可才刚表明了心迹,于情感上便又亲近暧昧了一分,待那表白的勇气散退之后,独处一室时便有些手足无措了。 炼缺作势假咳了两声,掩了门。 “师父……你看可需要烛火?” “借了星光便好。” “师父,上石台上……坐。”炼缺侧身相让,待墨云华上了石台上,这才跟着傍身坐下。 天窗下,星光如瀑落入室内,照亮了墨云华清冷的侧脸,雪花儿随着凉风飘飘簌簌钻入天窗,一切出奇的沉静,五感随之异常敏锐,远处的海潮声,近处的融雪声,跟前的心跳声,皆清清楚楚,墨云华胸前细微的起伏,眉睫的煽动,甚至于瞳孔的缩张,在这暗黑的夜里,亦分毫毕现。 这石室中的一切细微响动,都让才刚明了心迹的苍老男人感到无措。 是了,苍老的只是面容,心,面对新来的情爱,还是炙烫的。 “师父,”炼缺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宁静,“先才在茶室里,爹爹与你说了些什么?” “无关紧要的小事。”墨云华目色融融,“炼儿,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是否坦荡顺利,为师心里亦没有定数。为师只是觉得,人的心身在桎梏枷锁之中,长久了,便再也脱不开。只因大家约定俗成身在一个原则之中,桎梏便成了现世安稳的借口,虽是囚牢,亦是一层虚妄的护甲,轻易无人敢破。因为,一旦破了,解放了,天地之广,任由来去,心会不会迷失,能不能真正得回大自在还未可定,又有几人敢放下眼前的安稳以身犯险?炼儿,你敢和为师一同以心证道么?” 炼缺使劲点头,“敢!弟子对师父……之情意,天地可鉴。这些年,避世瀛洲,虽屡屡规诫约束自身,内心的情潮却扼制不了。弟子亦在深思,自古有仙心无尘之说,所以先人常教导心外有尘,则需常拂之,心净则无垢,弟子看来,这一说,势必印证了心在内,尘在外,心本无尘。只是弟子在瀛洲思虑这么些年,想着倘若……倘若尘在内,心在外,心本染尘,修行之道修的便是如果化去自身尘埃,又该如何解?于红尘一道,人之降生便陷身红尘之间,尘存于心,情爱自是避免不及,那我修道之人该追求的则该是不为情爱所恼,所牵。太上忘情,最下不及情,无情一说,岂不是违逆了人之天性,那又何来的自性真心?所以,弟子愿意与师父一同以身试道,无情道,有情道,还是忘情道,总要试了才能知道尘心有无!” 墨云华赞许道,“炼儿,这些年你于道法领悟上又长进了!” “师父……弟子还有个请求。” “何事?” 炼缺斟酌道,“以后若因此生了变故,还望师父莫要一人独揽,上回昊天镜之事,弟子至今愧疚不安。师父既然愿与弟子一同试道,危难之时,弟子也当挺身而出,互为臂助,可好?” “嗯,往后有事,为师定当与你先作商议。明日便同为师回去吧。” 炼缺心内温热,痴痴的点点头。 “可还有别的事?” “没了。” “为师有些累,先睡下了。” 墨云华侧身合衣躺下,这些年,他日夜奔波,从不曾有半刻静心歇息的日子,如今,爱人就在跟前,两相交付了真心,他心感稍安,疲累终是上了身,吩咐了一句便沉睡过去。 星辉朦胧,雪花伴着星光在石室中旋转起舞,有些落在了墨云华的眉睫上,墨云华长年清修,又是水灵根,身体本就寒凉,那雪花顽皮的停留在他眉睫上迟迟不肯化去,落上一层白霜。 炼缺依着墨云华躺下,心里濡湿一片。墨云华素来浅眠,他何曾见过墨云华这般疲累的时候,墨云华嘴上虽没说,可这些年的辛劳,炼缺一看便知。 “师父,让你受苦了,从今往后,弟子定会全心全意护着你,不再让你为我操心了。” 他兀自喃喃念着,探出手拂去墨云华身上的雪花,从背后温柔的搂着为其取暖,忆及当年石台之上,他情动之时小心的牵着墨云华的衣角暗自欢喜,情浓之时遥感时光荏苒,一去不复还…… 翌日清晨,师徒二人动身启程。 临到外海边,留云唤住了炼缺,语重心长的道来,“炼儿,大道长远,为父修行两千多年,才堪堪悟出一丝真妙,各中体悟,还需你自己亲力亲为,毋须强辩,毋须妄言,每人要寻的道皆有不同,还望你能做到晨昏定省,好自思量,此去一别,还不知几年才能再相逢。近日,为父冥冥之中感悟到天命所在,不日或许有一番造化降临,说不得这便是最后一回与你人间相聚了。” 炼缺心下微酸,攥紧了留云的手,“爹爹,你为孩儿受了这些苦,我却从未尽孝。这些年虽留守瀛洲,却困倦于心,也不曾在跟前侍奉爹爹。爹爹一心守道,定能突破雷劫扶摇直上,望爹爹也要多多保重,造化乃顺心而为,爹爹一朝化龙亦是天命所归。” 留云终是面露不舍,“炼儿,你曾随天尊座下修习几世,便是你的造化。天尊一脉心系苍生,你如今虽是再世为人,断了前生的因缘,也莫要忘了前世教诲,造福苍生亦能多修些功德图作后用。如今,虽辰河天魂不在,慧根却仍深种于你体内,莫要随意糟蹋了天资,大道之上,心性信念并重,要时刻记得为父的教诲,好自为之。” “我省得,定不会辜负爹爹的寄望。这便随师父去了。”说着,紧拥着留云迟迟不肯放手。 “去吧。”留云将他从怀中出来,再好生细看了一番,转而面向墨云华,柔声道,“云华,也望你大道能有所成,来日中天相见。” 墨云华点点头,携了炼缺的手,转眼消失于天际。 数月之后,师徒终是上了岸。 没料到短短一年多时间祸乱已然蔓延到大陆深处,连这东域外海附近也有了妖兽动乱的迹象。师徒二人沿途南下,救助了不少人,途中接到执事堂传布的堂主令,召门中所有元婴真君入门商议急要。 待他师徒二人风尘仆仆的赶回止水峰时,文浩然已经在峰顶等候多时。 这些年,墨云华出外寻人,他自是知道,如今见着墨云华身后跟着一人,老态龙钟,昔日容颜全然不在,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原来,上清门早就传言满天飞,皆传墨云华出门寻找炼缺,炼缺迟迟不归,只因心生色性,前往西域,与魔界中人行之好去了。 文浩然本对这些传言一笑置之,他虽对炼缺当年一事颇为反感,却从不认为炼缺会与魔人生出龌龊,如今,炼缺现身于他跟前,这张脸却让他不得不生出猜度。 炼缺才将与墨云华定交心意,文浩然面前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生怕被人再次捉住了把柄,只道,“前些年出了些意外,受了伤,未恐师父惊忧,一直躲在外海的瀛洲养伤,如今容貌虽憔悴了些,却已无大碍。” 文浩然闻言放了心,“这些年在外头,可是将我那年的话想明白了?” 炼缺望了眼墨云华,沉声道,“想周全了,此回回来,必将以身试道,证验因果。” “那便好。” 文浩然点点头,“云华,门中有要是商议,我是来这里等你的,时候差不多了,一块同去吧。” 墨云华前脚刚走,炼缺便收到一封信符,原是朱志凌听守门弟子传言墨云华带着人回来了,自那年归墟一见,她一直记挂友人安危,特意前来看望。 炼缺随即踏云去了紫微峰。 多年不曾回来上清门,紫微峰却没有荒芜,被朱志凌打理的生机盎然,炼缺颇为感动。 “志凌!志凌!”炼缺下了云头,四处寻人。 “在这儿呢!”朱志凌突的从身后窜了出来,一把捉住了炼缺的肩膀,“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害我一直为你担心,上回遇见的那个魔修……”她一肚子话到了嘴里还没来得及说完,却见炼缺回头,脸上皱纹蜿蜒,吓得一惊,生生退了好几步,“你!你这是怎的了?怪道先才那个外门弟子言辞含糊!” “就是老了些,不碍事。”炼缺目光清癯,言语间颇不在意。 “可与那魔修有关?那魔修着实可恨!”朱志凌恨恨着,先才她一路过来,就闻许多人窃窃私语,议论着止水峰的新鲜事儿,说炼缺被魔修夺走了元阳,失了精气,墨云华远赴西域,好不容易才将人寻回来。 “魔修?”炼缺讶然,“你可是说离苑?你何时与他碰见过?” “上回在归墟,你被一魔修挟持,将你打昏抱在怀中,口里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同行还有一直青蛟海兽。” 炼缺一听便知,呵呵笑道,“定是离苑了,志凌,你误会了。离苑浪荡不羁惯了,平日里虽有些张狂,性子却是好的,行事也算正派,并不如你想的那般不堪。还有那青蛟是我父亲,他那回便是同我前去归墟救父。” 朱志凌不以为然,“如今世界乱得很,人妖争斗此起彼伏,西域也是蠢蠢欲动,你在这个当下立在这风口浪尖上,可没人能够信你,你或许不知,门中将你那些闲言碎语已经说得不堪入耳了。” “说我什么?” “说你不顾师徒恩义,跑去与魔修厮混去了。”朱志凌正了神色,“炼缺,你以后还是该少与魔修为伍,依我看,那什么离苑的,也太过自大张狂,并不将我仙修门派放在眼睛里,你与他往来难免不惹出祸事!” 炼缺淡淡笑道,“谢你提醒!我自会小心。只是离苑是我至交好友,我怎能因他人言过其实的话就轻易断了交情?” 朱志凌皱眉冷声道,“炼缺,道魔本就两不相立,还谈什么交情?若说往后有一日两派兵刃相见,你要以何面目去面对他?我仙门中人英杰辈出,不乏性情相投者,难不成还交不到一个知心朋友?” 炼缺不欲与之争辩,笑了笑,“志凌,谢你关心,此事不谈也罢。” “炼缺,”朱志凌打量着跟前这位容貌大变的男子,“还记得当日我在紫微峰所言么,无论日后我们变成何种样子,情义不变。可如今,十多年不见,我却突然觉得你已大变,与我心中惦念的那个朋友仿佛不是一人了,炼缺……你不再是从前外山谷的那个小师弟了。” 炼缺仰头望着飞逝的云桃花,悠然道,“诸行无常,所以常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我们在这刹那不住即生即灭的世界里能够守住的唯有一丝纯我本真。志凌,你看到真的那个你自己了么?我修道这么些年,也是最近悟出一丝端倪,寻到自我本心。至于你说的那个外山谷的小师弟,是我,亦早不是我了。” 朱志凌古怪的看着炼缺,一时怅然无言。 昔年友人,如今虽立于她跟前,却精神相左,面容生异,如同隔了山高水长般变得飘渺不定,再不是那个与她亲近友爱的小师弟了。 她失落至极,转了身,“炼缺,如今见你安好我便毋须再多牵挂,自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志凌妹子是个好妞 只是眼界所限 很多事情难免看不到本真 所以,有时候也会喟叹 友情如爱情一般 看不到心得最深处 便很难成为至交 那么,那些友情或多或少浮于面上 成为可悲可叹的一件事儿了 多多少少会有一方 心里存着遗憾罢 第105章 壹零伍宝塔面世 别了朱志凌,炼缺独自回到止水峰,这些年他随着留云静心参道,于情字上,比同辈释然不少。彼时,少不经事如他,朱志凌这一番话定教他左右为难,想要想尽千方百计解释清楚,如今却能一笑而过。 止水峰上,冰天霜地,冷清如故。 “炼儿。”墨云华在莲池边立着。 炼缺走至跟前,见墨云华蹙着眉头。 “可是门中出了大事,师父,” 墨云华斟酌许久,问道。 “你……那峰头的名字可是那女弟子取的?” “嗯,志凌据我结丹的天象取了峰名。”炼缺信口答来。 “这些年,亦是她一直替你在照料?为师看那云华开得茂盛。” “是,峰主令给了她,她自是来去自如。” 墨云华冷了声音,些微不悦,“炼儿,为师不是说过教你们要少些来往?” 炼缺这才会了意,解释道,“师父,我与志凌虽一同长大,却无半分男女之情,她只是挂念我在外的安危这才前来探望。” 墨云华面上不自在,扭过脸去,“为师另有事要与你细说。” “何事?” “先才,为师去执事堂听人议事,才知东域前不久出了大事。有玄水宫的弟子在他外门深山的秘境里发现山坳里凭空出现一尊宝塔,宝塔上密密麻麻刻着经文,灵光闪耀,怕是上古遗留的神迹。玄水宫前后派了多人前去打探,皆无力打开宝塔进入塔中,这便派了弟子到各大门派议事,希望合众派之力进入宝塔之中探宝。” “鞠陵山?秘境宝塔?”炼缺惊疑。 “嗯?你知道?” 炼缺仔细回忆了一遍,胸有成竹,“没错,定是五道塔了。师父,那座塔并不是什么供奉仙家宝贝的宝塔,而是上古仙家大派昆仑受玉帝敕令费尽心机打造的一座囚牢。此时正逢多事之秋,此塔凭空出现,还不定是什么好兆头。” “炼儿,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那年,我出山寻我爹爹时遇上了一路追踪至此的离苑,离苑跟踪南域的妖兽潜行来到了鞠陵山,五道塔的秘闻是他告诉我的。据离苑说,鞠陵山一带原是仙门大派昆仑在下界建立的囚牢,五道塔只是其中之一。仙魔大战之后,因着仙界的撤离,便渐渐的被人遗忘了。” “这五道塔里囚禁了四位法力通天的妖族首领,其中有一位便是那有吞天吐日之能的九尾狐王白玄音。昔日,妖兽为祸六界,将天地搅得乌烟瘴气,玉帝合仙界众人之力将之镇压,奈何这几位妖族头领各个法力通天,寻常囚牢无法将之囚禁,未免逃脱,便下诏昆仑建造一座牢固的囚笼,当年,星染前辈坐镇昆仑,五道塔便是由星染前辈与他徒儿勾陈合力建造的。五道塔之所以终年不现于人世,只因有阵法掩匿。那日,离苑与我说起此事时,还曾提起南域派了细作潜伏在玄水宫里,只怕也是为了五道塔而来,如今,五道塔突然现世,定是有人寻到了破阵的法门。一尊刻满道法经文的宝塔,必然引起各大门派争前恐后前来观瞻,当真祸福难料。” 墨云华目色沉重,“此事事关重大,炼儿,你还需将此事细细说与为师知道。” 如此一来,炼缺便从两万年前说起,将他所知的离苑与星染,勾陈的那些恩恩怨怨过往琐事一并说了个清清楚楚。其间,墨云华眉头紧锁,一言不发,只默默听着。 待始末说完,墨云华整张脸都冷了,“炼儿,依你说,那开启五道塔的至宝可就是你手中的知微?” 炼缺点点头。 “离苑与你细说此事是为了欲擒故纵,刻意说给你听么?宝塔突然现世,依为师看来,与魔道似乎也有着说不清的干系。如今,道,魔,妖,三足鼎立,各据一方,祸福往往难料,宝塔趁了局面混乱突然现世,无非是想引起仙门内斗,他们则隔岸观火,趁机得利。至于这塔中有何利可求,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了。” 炼缺神色坚定,“师父,魔域中人所图为何弟子并不清楚,不过,依着弟子对离苑的了解,他断不是这种在朋友跟前耍心眼儿的人,他性子狂傲,即便图的就是知微,也甩不下脸子使心机,定会直言。” 墨云华不欲多谈离苑之事,只道,“离苑的过往暂且不谈,眼下玄水宫派人前来议事,门中决意明日便派人随了他们出发探宝,正在执事堂推举探宝人选。为师这便领了你去执事堂,将你所知悉数说给长老们听听,兼听则明,望他们做决断时能更谨慎些。” “我听师父安排。” 墨云华本无欲掺合探宝之事,在他看来,修行悟道还在个人,道法真经只是个修行工具,锦上添花的事儿,见众人争先恐后便寻了个借口先行退了出来。现下,不过几个时辰,他又携人重返了碧霞峰,碧霞峰一众守门弟子误解他起了寻宝之心,纷纷侧目,暗笑云华真君亦不过如此,素日的清高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墨云华处得淡静,并不把旁人的冷笑当回事,领着炼缺径直走入议事大殿。大殿里人员还未散去,坐得密密麻麻,议论声此起彼伏。“吱嘎”一声大门开启,扫进一丝亮光,众人回头,见一向离群索居的墨云华折道而来,还带来一名年事老迈的男子,皆暗自生疑。 墨云华立在殿中停住了步子,淡声道,“止水峰墨云华造访,我座下弟子早前偶然得了些宝塔的消息,事关重大,便领了弟子前来说个清楚。”说着,将炼缺拉至身边,“炼儿,将你所知细细说给在座各位师长听听,也好给他们一个参考。” 在座的众人皆大感意外,当年碧峰审案,在座的各位都曾在场,炼缺他们是见过的。不想二十多年不见,当年那玉树临风仪容甚美的青年却化作了一名花甲老翁,众人禁不住联想起这些年门内的风言风语。要说,门中长辈本无兴趣参合那些小道消息,只是如今,人在跟前,容颜大变,却如同作实了一般。 莫非,这些年隐身不现,当真是与魔人交欢,被人泄了元阳,吸走了精气? 炼缺面对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泰然自若,沉声道来,“各位前辈,晚辈早年出外历练,机缘之下与魔界一位尊主颇为熟知。听那位魔尊道来,魔界之所以未断了传承,只因上次仙魔大战之后,魔族的三位尊主皆侥幸活了下来,西域仍有些族人弟子一直繁衍生息。弟子偶然听他谈及五道塔,说这五道塔虽是仙人炼造,塔中却毫无法宝,只是座关押妖族头领的囚牢。” 四下立时静了,众人大吃一惊,那凭空现世的玄妙宝塔竟是座囚牢?! 这怎么可能? “魔人是个甚东西,他们的话也能当真?”管平涛第一个跳出来气势汹汹的怒骂。 “还有你,这些年全无声息,一回到门中却大变个模样,本座曾听归墟剿兽回来的弟子说曾在归墟见你躺在一位魔人怀里,与人暧昧不清!如今,宝塔现世,你却在这个时刻呼哧赶了回来跳出来说那宝塔中没有仙家宝贝,妖言惑众!你说!你可是替那魔人过来使坏,好叫我们犹豫之时,让他们占了先机?!” 墨云华静立一旁,面有薄怒。 炼缺倒是不气,他早料到离苑一事声张开来,轻易不能让人取信,温声道,“管长老不必动怒,弟子这些年外出只为避世清修,并不如你说的那般不堪。弟子也是上清门一员,轻重缓急分得清楚,受师门教诲,一直谨记要以苍生为重,以上清门为重,怎会在此祸乱时分作恶。” “那你与那魔人的事如何讲?听回来奏报的弟子说道,那魔人修为深厚,说不定还是个罪大恶极的魔头。”管平涛咄咄逼人。 炼缺肃然道,“我与离苑只是私交,他亦不是甚么罪大恶极之辈。魔域自上古仙魔大战之后,上古魔族一派并未断了传承,而是隐居在西域休养生息,与我辈所传的□宣欲的魔修大不相同。” “这些话是那魔人教你说的吧?”管平涛颇为不屑,“你就是色令智昏,被那魔头花言巧语给骗了!没断传承?哼!教我们如何取信?上古魔神,那是何等神通,现今世上,何人能敌?岂不要号令天下,怎会窝居西域两万年迟迟不出?你小子又有何德何能入了人的法眼,我看你是老眼昏花,胡言乱语了!” 炼缺不以为意,“弟子面容虽老,心里却清明得很。管长老,弟子句句属实,毫无半点欺瞒。至于我为何结识了离苑,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 管平涛冷笑一声,“你多年不见,口齿倒是伶俐不少!我问你,你如今落魄回来,若不是与人行了什么龌龊,怎么这般不堪?你倒是说说你与那魔头有什么渊源?各位,你们可想知道?”说着,朝殿内众人巡视一遭。 殿内的数位元婴真君对此也有猜疑,纷纷点头。 “我容貌大变只因在外生了变故受了伤,与离苑毫无干系。与他的交往不过前世恩缘,说出来太过荒唐,各位在座师长恐怕也不会轻易相信。” “你遮遮掩掩欲说还休,他人如何信你?”一位老者打断了炼缺的讲话。 炼缺凛眉。“说起离苑,便要说到上古仙魔大战,两万年前,因两枚灵果引出仙魔一场恶战,离苑身为魔尊,不惜舍了法身救下紫薇天尊座下一名女弟子,那名女弟子重生转世,离苑感于四世交情不易,这才找上门来,我便是当年天尊那名女弟子转世托生。” “哈哈!哈哈!”管平涛嗤之以鼻,“这般漏洞百出的谎言也敢拿出来唬人?虽说我仙门断了传承两万年之久,三清四御倒还分得清楚,我问你,紫薇天尊是何身份?” “北极紫微星君,四御之一,仅屈于中天玉皇大帝之下。” “那离苑又是何人?”管平涛步步逼近。 “重黎魔尊。” 管平涛横眉怒对,“哼!亏你说得出口!仙魔道统分立,世世为敌,我问你!何以魔头要为了紫微星君座下弟子舍了自己的法身,说起来当真是好笑至极,教我们如何相信?” 炼缺淡静。“世事就是无常难料。辰河与离苑交会四世,他们认识早在仙魔道统纷争之前,离苑向来重情重义,会去救朋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有何不可取信的?” “哼!当我们都是些无知小儿么?仙魔道统纷争之前?仙魔难道还有相容的时候?我怎从不曾听任何人说起过?”管平涛愈发笑得放肆起来。 众人 恋耽美 分卷阅读42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紧锁眉头,陷入深思之中,无人采信炼缺之说。 “长老信不信都是如此,仙魔确实曾共处天界,上古魔族早先皆是灵宝天尊座下弟子,只因道统纷争,落了下风,才被驱逐中天之下,弟子并无半句虚言。” “你这些话可是那魔头透露给你听的?”一位真君问道。 炼缺抿着嘴立在殿堂当中,不置可否。 “那魔头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教你满口胡言乱语,来到门中蛊惑人心,到底还是为了那尊宝塔中的仙家宝物吧?”那位真君疾言厉色。 炼缺面色坦荡。“弟子从未受过任何人的唆使蛊惑,所言句句出自真心。那尊宝塔,乃昆仑炼造,只是一座关押妖族头领的囚牢,并无任何宝物可循。弟子之所以上殿中道明实情,只因曾听说这宝塔原本被昆仑用阵法隐匿起来,寻常时候不会轻易露出真身。如今归墟动荡几十年,已经深入大陆,南域一直蠢蠢欲动,宝塔在这微妙的时刻显露真身,无非是想鼓动仙门弟子前去探宝,引起内讧,好趁乱行事,救出塔中关押的人物,弟子私以为那附近早已被人设下诸多陷进,贸然前去岂不危险?” 众人闻之,有些心内摇摆不定。玄水宫派来议事的弟子则勃然大怒,誓要讨个说法。混乱之际,门中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走出来徐徐说道。 “各位肃静。如今归墟祸乱,万事是该小心为上。只是,这位小弟子,你说这么一大通,也仅作一家之言,你可进去过?怎知就没有宝物?教我们停下探宝之事,偏信于你,可有证据拿来?听玄水宫来报,那宝塔塔身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上古仙家的道法真经,单这一项对我华夏仙修来说便是无上至宝。我华夏自从断了传承,两万年来从无一人得道成仙,如今,真经面世,金仙大道竖于世人面前,对我华夏道修来说当真是心潮澎湃的大好事!便有万难在前,我辈中人也该披荆斩棘迎难而上,大道之上,岂能轻易退缩?至于你说的那些,小心提防便是,我修仙门中众多,妖魔真有诡计,也定能被我们识破,不足为惧。” 众人皆以为长老说得有理,纷纷应和。 炼缺见众人心意已决,了然笑道,“道法三千,各证其身,险中有大利,既然各位师长皆心中有数,晚辈不敢多言。” 管平涛冷哼一声,“装腔作势!” 炼缺笑了笑,不欲争辩,回头看着始终静默一旁的墨云华,开口道,“师父,弟子所知已陈述详尽。” 墨云华望了众人一眼,目中无波。 “炼儿,随为师回去吧。” 第106章 壹零陆噬血魔婴 因炼缺殿前一番说辞,执事堂虽不尽信,却也按下了心思召集众人商量对策多做准备,原本的行程因此延后,最终慎重考虑后,决定派出几名弟子先做查探,确无异样再图入塔事宜。 这厢不提。 炼缺随了墨云华回止水峰,师徒二人的日子照如往常那般过得淡静如水,墨云华一心苦修,他自幼戒心戒欲,虽是动了情,除了言语间多了丝温情,倒没有生出太多缠绵的心思。 炼缺生性敏悟,情思细腻,于情爱上更多了些世俗男女的,只是他一心以墨云华为重,墨云华若不主动,为示尊重,他纵有再多情怀也只得暗自忍耐,一心一意伴着墨云华清修。 说起来,师徒二人自情思澄明之后,积存多年的郁结豁然开朗,二人本就心意相通,借琴问道,一年过去,修行已是一日千里。 这一年里,炼缺容颜大变之事从执事堂往外散布开来传遍上清门上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与离苑的纠葛被人添油加醋,演绎成十多个版本,沦为深山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供人消遣编排,有些直逼春宫风流韵事,说得极为不堪。甚至于,远在是非之外的外门弟子之中,各种版本秘闻亦不绝于耳。 所以常说口业之过重于泰山,常人却不懂得谨言慎口为是。这上清门虽远离尘世修清静之道,门人却逃脱不了泥世,不懂得口业是使人堕入恶道的主要业力,妄语,恶口的同时不觉退失道心,断人善根,所以说,持身守正,清心修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则艰难。 这些恶言恶语,宋席殊自然听到过一些,对此颇为愤慨,也为墨云华深感不值。只奈他与墨云华地位悬殊,心中憋了气亦无处发泄,只得咬了牙苦修,一心想着早日进入内门随侍墨云华身旁。 那师徒二人潜心悟道,一门心思清修,对此风言风语向来置之不理,亦从不往心里去。 一冷一热,反倒鲜明。 来年,冬雪初融,春寒料峭。 执法堂在多番打探确证无误之后,派出三十名元婴真君,四十名金丹弟子前去鞠陵山探宝。门内众人争先恐后,为了争夺那七十个名额,演武场大摆擂台战了十天十夜,这些,对置身世外的师徒亦只是一则耳闻,他二人甚至都不曾在演武场现身。 原来,过去的那一年里,上清门曾联合玄水宫多次派人前往五道塔附近查探,发现宝塔被一道无形阵法圈禁在内,人手有限,无人能够堪破阵法玄机,多次商议之后,两派联合了玉符门,玄丹门门中众多精英,打算集各家所长,合力破开阵法,先将那塔身上的经文拓写下来造福众生。 这一去又是一年,归墟动乱愈演愈烈,北域多处受到妖修洗劫,清静派所在的不句山也频频遭到骚扰,天下气象有大乱之势。 突然有一天,鞠陵山腹地灵光大盛,响声动天彻底,远隔千里之外的上清门亦能看到灵光冲天的景象。不多久,玄水宫派人来门中传来噩耗。说是四大门派派出的两百多名弟子在破阵之时突然遭到诡异阵法的反噬,一百八十人横死当场,余下的不是重伤就是根基全毁,损失惨重。 这四大门派原是东域,北域执牛耳者,根基深厚,适逢南域妖修横行,祸乱不断,陡然间失去这么多精英弟子,各门派皆元气大伤,执事堂得了消息,立马传报给掌门以图商议。 止水峰上。 炼缺与墨云华正在琴房钻研长琴曲谱,忽闻峰外有人叫唤,出了洞府,但见管平涛面色铁青的立在半空。 “管长老何事前来?”墨云华开口相问。 “门中出了大事,你师徒二人赶紧随我前去执事堂,掌门有话要问!” “炼儿,随我同去。” 待他一行进了执事堂大殿,见殿内已静立不少人,气氛异常凝重。大殿首座,一名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剑眉浓须,眉头深锁,双目深陷透着威严,正是上清门掌门玉隐子。玉隐子修行两千多年,已处在出窍后期的巅峰,多年来一直不曾问鼎雷劫,睥睨华夏仙门,修为首屈一指。 管平涛引着师徒二人入内,炼缺稍一打量,见此回比上回来人更多,另有不少金丹真人站在外围,心下大致了然。 至殿中,师徒二人躬身示礼。 玉隐子颔首,问道,“殿下弟子可是止水峰座下的炼缺?” “正是弟子。” “本座今日寻你来是有事要问你。” “请掌门示下。”炼缺谦声道来。 玉隐子挥了挥手,管平涛得到授意,急匆匆转入后殿。不久,从后殿抬出一名青年男子,这男子面色青白,浑身是伤,一看便知被人毁损了根基。炼缺定睛一看,不正是那日与他对战过一场的段沂南,“段师兄?!” 当日,二人演武场以乐道一试高下,正是春风得意时,如今再度相见,一个根基全毁,一个面容大异,真真物是人非,段沂南心下凄寥,苦笑道,“炼师弟……” 管平涛催促道,“沂南,将你在鞠陵山所见对着在场众人再说一遍。” 段沂南倚着轿椅勉强坐正了身子,张着干裂的嘴唇道来,“那日,我门中师兄弟与别派弟子由玄水宫弟子带路进入了鞠陵山腹地。待见到那尊宝塔时,不多久便发现了先前被人探测过的无形阵法。弟子观那宝塔建有八角,成伏羲八卦阵式,玄水宫的刘师叔拿出一张早先标记好了阵法地图发给众人传阅,按先前预计好的指派,我门中师兄弟按照地图指引占据了乾位和兑位,众人分头行动,寻找六十四卦位的具体方位,欲找出阵法的生门和死门,一举破开阵法。” 讲道此处,段沂南目色混浊,悲恸难于自制。 “师兄弟们早先皆做了充分准备,勘察时格外细致,连着十多个月日夜不眠,最终卦位全部对准了。此时,便由玉符门的震源真君按照卦位测算卦象,多番测算下来,确证此阵法是革卦,兑上离下。兑位为生门,离位为死门。震源真君纠集了众人,欲合众人之力打开生门进入阵中。同行众人连着十多月皆没发现任何异状,便没有多想,召出灵元合力攻击阵法的生门,一个时辰之后,阵法晃动,生门隐隐有破开的迹象。待我们再度发功之时,却不想那阵法竟不堪支撑,轰然瓦解,露出了第二层阵法,震源真君这才惊觉宝塔四周竟是个阵中阵,外阵破解之后内阵显露出来,此事大家料想不及,来不及收回灵力,灵元皆被内阵吸了过去。情急之下,震源真君拨动阵盘四处寻找内阵的生门。” 段沂南翕动着嘴唇,声音哽咽起来,“那内阵怕是早有人提前布置暗算好了,就等着瓮中捉鳖。震源真君算出卦象时,发现内阵竟是天卦,乾上乾下,生门死门同为一门,处在外阵的生门之后,待我们的灵力全部被吸取在生门之上时,死门突然引动,反噬了同行,一百八十人血溅当场……我因处在外围,才侥幸留下一条命……” 殿中鸦雀无声,皆颔首垂目,面凄凄然。 “那内阵是个什么模样?”炼缺问道,隐隐觉得事情透着古怪。 段沂南觑了一眼,目如沉墨,毫无生机,“那内阵的阵眼中心供奉了一枚黑色吊坠,如木如石,看不分明。就在我们受到内阵反噬的瞬间,内阵中的那枚吊坠突然灵光大闪,将众人的精血全部吞噬干净,那吊坠转眼间变成了金色,阵眼中心传出一声尖锐的啼哭,趁我们毫无还击之力时,虚空中飞出来两班人马在半空中激战,为首的一男一女,争抢之中,女子夺走了那枚吊坠,男子夺走了阵眼中凭空生出来的魔婴。” “你……可看清了那两人的形貌?”炼缺急问道。 “那女子蒙着脸,看不清楚,那男子,”段沂南深吸了口气,“就是当日在归墟搂你入怀的那个男子!” “离苑?!”炼缺大骇,“师兄你何时见过他?” 段沂南目生怨怼,“当日,你被罚面壁思过,我便顶替了你的名额前往归墟剿兽,途中,曾遇见过你一回,那日,那魔修男子亦在场。” “阵眼中为何凭空生出一名婴孩?从何处来?”炼缺追问。 “那婴孩蓦地出现,似乎是从那截吊坠中脱胎而出。” “是何吊坠,你可看清了?” “距离太远,看不分明。” “好了,事情已经陈述明了,”管平涛见时打断,生冷问道,“炼缺,你可还有话要说?” “管长老想从我这儿知道些什么?” 管平涛瞪了一眼,“明知故问!” “炼缺,你当真认识那魔头?”玉隐子沉声道。 “弟子确实认识一名西域魔尊,名叫离苑,只是弟子不知段师兄所见之人可是离苑。” “我看得分明,就是他没错!”段沂南眦目急辩。 炼缺眉头深锁,事发突然,迷雾重重,五道塔里秘辛繁多,他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绪。若说是离苑,那另一名女子会是谁?难道是南域的妖族寻到了勾陈当年遗落的开启死门的钥匙?他左右思量,不敢妄下定论,还有那突然冒出来的婴孩,难道五道塔里的阵法里还囚禁了一名婴孩,这未免说不过去。虽然辰河,离苑对勾陈多有抱怨,可言谈举止之中可知勾陈是个刚烈正直的性子,关押一名毫无还击之力的婴孩不像是勾陈的所作所为。 炼缺还在思量,玉隐子却突兀的打断了肃静,“炼缺,早前听闻你曾上执法堂阻拦门人前去宝塔打探,你可是知了什么内情?” “内情?”炼缺目光灼灼的望着玉隐子,“弟子知道的内情一年前已在这内殿陈述清楚了,并无藏私。” 玉隐子冷声道,“那魔修男子设下阵中阵用的分明是血祭之术,吸了我仙门子弟的精血饲养魔婴,你当真不知?为何当初要劝阻大家前去探宝?” “弟子不知。也不曾听人说起宝塔有阵中阵一事。且那五道塔并非魔族建造,而是上古仙家手笔,出自于紫薇天尊和勾陈大帝手下,道塔的阵法按照伏羲八卦阵式排列,分作生门和死门,死门是关押囚徒的通道,生门是放生的通道,生门和死门分别有一把钥匙,由两位天尊分别制作保管,若如段师兄所说,打开的是阵法的死门,却没有进入塔内,可见打开的定不是道塔本身的阵法。勾陈大帝统御万雷,兵革之神,地位尊贵无比,怎么在阵法中设下这等阴毒的伎俩?这其中定是有些误会,或许是南域妖族设下的障眼法,故意弄了个陷阱残害我道门中人。” 玉隐子瞥见炼缺一派镇静,怒斥道,“巧言令色,无非是为那位魔头寻找借口!那魔人要不是有所图,怎会无缘无故与你说起宝塔秘辛?既有生门与死门的钥匙,你倒是说说,钥匙在哪?” “弟子早前说过,五道塔并不是藏宝之塔,塔里关着妖族头领,各个法力通天,死门的钥匙自仙魔大战之后便下落不明,生门的钥匙,则在天尊手中,旁人如何能够随意取得?” “若不是藏宝之塔,塔中并非关押他魔门中人,何以魔修要冒死前来掠阵,无端抢去一名婴孩?” “弟子也不曾听说,不敢妄自断言。” 玉隐子见逼迫不利,横了眼静立一旁的墨云华,怒道,“墨云华,这就是你教的好徒弟?!这几年不见,愈发的乖张了!” 墨云华面不改色,直言道,“炼儿说的,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情节 容我仔细考虑一下 明天周末,偶还要出门打年货 后天更 第107章 壹零柒生离死别 人,大多时候实在是自私又懦弱的。 当初,炼缺上殿提醒众人要小心塔周陷阱时,因着那道纹真经太过诱惑,无人愿意听信。 如今,众人因被人暗算重伤时,便将这股怨气无端的撒在师徒二人身上,强逼这师徒二人陈述原委,为不久前的疏忽大意寻求一个安慰的借口。 所以说,善恶常在一念之间,世人一旦承担不力时,往往丧失了审己度心的善意,只惶惶然希望寻找一个泄愤的替身好抵消自己的罪过,恶――伴随着悔罪而生。 一番唇相舌战之后,大殿之内始终无人听信炼缺所言,默默将所有的罪怪都推赖到炼缺与离苑的私交之上,除了墨云华,甚至没有人愿意出来说一句公道话,管平涛更是借机狠狠奚落了师徒二人。 讨论最终无果。 玉隐子将师徒怒斥了一顿,这才将师徒二人放了回去。 余下的人,兵分两路,一路继续行破塔之事,一路查找设阵的元凶,誓要作实了离苑之恶。 师徒二人回到止水峰,见赤松老祖正气势汹汹的立在峰头等着。先才在大殿,他并没有出声维护墨云华,玉隐子的一番怒骂教他怒火中烧,多年的积怨如今正好全部发泄在炼缺身上。 面对责骂,炼缺始终一言不发,默默受着。经历这么些年,他总算明白了为师为父的心酸和不易,上回墨云华受罚之事,对赤松子一直有所隐瞒,于他,多少有些愧疚,以往存在心间或多或少的冲撞心思现在也烟消云散了。如墨云华所说,持身守正,管好自己的心就好,寂静道心生,世上琐事繁杂,或许沉默才是唯一从烦恼中解脱的途径。 待赤松子走后不多久,炼缺收到多年不曾联络的离苑的信符,请他子夜于外山一叙。 “师父,离苑邀我今夜外山一叙?” “离苑?”墨云华皱了皱眉,“他此时来寻你是有何事?如今乱得很,五道塔之事还没查清缘由,他还脱不了干系。” 炼缺正了神色,“正因为此,我还需亲自问他,五道塔事关重大,有些事,弟子心中存有疑虑,若果真是他,弟子也需向他问个清楚。” 墨云华沉思片刻,“你去吧。执事堂说不得已派了人潜伏在止水峰附近好寻你的把柄,你要见机行事,小心为上。” “知道了,师父,我会小心的。” 至夜,炼缺披上了素问赠送的隐身斗篷,借着夜色悄悄出了外山。 他在外山寻了一圈,始终不见离苑身影,便退回山林里,找了个隐密处,确认四下无人,发了封信符,敛了气息站在树梢等着。 不多久,夜空里隐约现出一人,步履微晃,有些蹒跚,临近了,那气息确属相识之人。 “离苑?” …… “离苑?”炼缺轻声唤道。 来人并没有回应,只是小心的慢慢靠近,气息紊乱。 难道弄错了?炼缺抑制不住心跳加速,难道是有人故意设下的陷阱。 他暗自运出灵元藏在袖中,直待那人现出面目,便要伺机行事。 迫近了,他手中灵光一现,正欲发功。 “小……炼……”男子微喘着唤道,有气无力。 “离苑?!” “嗯……”男子频欲跌倒。 炼缺大感不妙,急速上前,一把扶住了,借了月光就近一看,轻呼道,“离苑,你这是怎么了?怎这么多血?!” 离苑借力靠在炼缺肩上,稳住了身子,颇有些无赖的轻笑道,“总归是有良心的,不枉我总记挂着你,还知道心疼我。咳咳……”说完便吐出一口血。 炼缺将他扶正了,这才发觉他手心冰凉,探入灵力为他查探,内腑破碎,经脉中灵力逆流暴胀,气势骇人,“你……怎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这么对你?”言语间不由得有些怒气。 “先扶我坐下,奔波辗转一个多月才甩开了人来到你这里。”离苑不欲细说伤情,以免炼缺担心。 “不想说便算了……”炼缺扶着人靠在一棵树下,唤出太阴之力替离苑止血。 待气息平稳,离苑终是回复了些神气,这才发觉炼缺容貌大变,皱眉道,“小炼……你的脸?!你这是怎了?” “我将还元果之力渡给了我爹爹。” “可是那白玄韶教你的移花接木之法?”离苑目露凶光,“那个贱人!待我再见到她,定教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咳咳……” “你脏腑受了伤,莫动气了,小心身子!我这事与人无关,是我心甘情愿,你毋须为我再惹仇怨了。”炼缺叮嘱。 “昔日花容月貌,你就这般看得开?”离苑哑着嗓子调侃道。 炼缺耸了耸肩,云淡风轻,“早看淡了,如今这般也好,不再为皮囊所累。” 离苑龇牙咧嘴的笑道,“好!好!好!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一副臭皮囊,何须牵挂?毁了便毁了,毋须同女子那般哭哭啼啼,如此也好的很!虽老了点,模样还算周正!我看着就很顺眼!以后便是我离苑一人的了,看那臭道士还打你主意?” “离苑!”炼缺轻斥道,“我师父并不是以貌取人的庸庸之辈。” “你……这颗心……还向着他?”离苑面色幽怨。 “离苑,我已与他交付真心,你若还当我是朋友,日后便不要再出言挤兑了。”炼缺话语平静,面容严肃。 离苑垂了眼,心突然比先才受了伤还要痛上万倍,喃喃道,“我呢?” “我与你仍是朋友。” “是怎样的朋友?” 炼缺望着离苑的眼,字如珠玑,“生死之交不过如此!” 离苑狠狠呼了口气,指着天凶狠骂道,“月老你这老不死的!你他娘的肯定又睡着了!” 炼缺摇头不语。 离苑逼问道,“我问你,倘若有一日当真需要你舍命救我,你会来吗?” “士为知己者死,义不容辞。” “忍心就此放下你的心上人?”离苑嗤笑一声,言语刻薄哀伤。 炼缺淡声道来,“只叹此生有缘无份,下了地府,我定不会喝孟婆汤,来世再来寻他。” “他若不识得你了呢?” “不会的,他爱我亦如我爱他一般,怎会相忘?”炼缺言之凿凿。 “是吗?”离苑幽咽问了句,“那你如何舍得将我忘了呢?” “离苑!” “罢了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是我来晚一步了。咳咳……” “离苑,快快稳住情绪,你伤势颇重,依我看,还是先行去你的重黎殿吧,如今世道已乱,你伤成这样四处行走很不安全。” “你看我的样子如何还能够启动须弥芥子?”离苑无奈的笑出声。 “到底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 “不提也罢……”离苑强自吞下一口血水,“我特意前来寻你是有要事相求。” “何事?” “你该听说了五道塔那一场血案了吧。” “你说那阵中阵?”炼缺眉目犀利。 离苑点点头,“那是我师兄九幽设的玲珑阵,取自于我师父的诛仙阵,我这一身伤便是闯阵之时落下的。” “九幽魔尊?你为何要去闯他的阵?” 离苑笑了笑,从袖笼中取出一个包袱,“自然是为了他……我在轮回道寻了他两万年,终是让我找到了。” 月色下,离苑浑身是血,面色苍白,怀中小心抱着的包袱却洁白无瑕,被他保存的干净完好。 “是什么?”炼缺凑近了,明明中有所感。 离苑小心打开包袱,竟是个白白胖胖的奶娃子,见到人,咿咿呀呀的笑个不停,甚是招人疼爱。 “他可是……岷禾?”炼缺惊呼出声。 离苑长叹了口气,“嗯,竟被勾陈藏在了开启五道塔死门的钥匙里,怪我大意,这些年不曾想到,都不曾入过轮回,轮回之中如何寻得到他?” “离苑,你托我何事?” 离苑难得言辞恳切,“小炼,自与你相交以来,我离苑从未求过你任何事情,如今,时局动荡,你是我离苑唯一放得下心信任的人,我无力护他周全,便将他托付给你代为教养了。岷禾元神俱在,一旦开智便能恢复如初,如今他还年弱,不能照管自己,我师兄为了须弥芥子,已是不认同门之谊,意在赶尽杀绝,你上清门怕是现今唯一能够许他安宁之地了,小炼,你能答应我吗?” “这孩子可是魔修?” 离苑面容古怪,不知是喜是悲,“说来话长。当初,天界未生道统之争,我师尊收了岷禾入门。岷禾出自白曦一族,白曦原为女娲的贴身侍臣,后时日渐长,繁衍昌荣,子嗣颇多便自立为王。白曦与腾蛇一族宗源亲近,当年,岷禾与星染走动十分频繁,久而久之,自然是认识了那又臭又硬的石头!” “石头?!”炼缺不知所云。 “勾陈大帝,虽是万人敬仰,狂傲为尊,不过是颗女娲补天遗落的七彩陨石,落地生根,又逢勾陈星落世,化为金色雷石,开了灵慧,这才修炼成神。说到底,还是块石头。上次仙魔大战之后,勾陈那本体雷石制成的死门钥匙不知所踪,原来那厮将岷禾的元神投进本体雷石之中,意欲炼化岷禾元神中的魔气。” “依你说,那阵法中供奉的黑色石头就是开启死门的钥匙?”炼缺大惊。 “正是,你还曾拥有过它几十载呢!”离苑好不生气。 “难道……是那截佛心木?!”这真教人不敢相信。 “正是!怪我当初不仔细,疏忽了……后来,被白玄韶那个贱人知晓了其中秘密,便联合我师兄,设阵引我前来寻救岷禾。” 炼缺愤慨,“为何要将这阵设在五道塔,害死那么多道门众人,你魔族居心太过险恶。” “因这魔气外化掩盖了雷石本体,雷石本是仙家清静之物,自然丧失了灵觉,需道修清静精血涤净魔气,放出岷禾元神,雷石才能重复本性。” “那白玄韶要了那开启死门的钥匙是要作何?”炼缺问道。 “与你不相干,为今,你只要替我好好照看岷禾就好,他如今体内清灵之气甚浓,放入你门中也引不出猜忌,待他一日开智,修为回复,便能自行照管自己了,小炼,你可愿意代我行照管之责?” 炼缺点点头,“你放心,我定会好生照看岷禾的。” “那我便放心了。”说着,自丹田中取出一枚七彩光珠,“这是岷禾的那枚须弥芥子,我如今一并交给你,芥子的开启法门待岷禾重拾记忆,自然知道,我身怀两枚芥子难免遭人觊觎,便由你替我代管了。” “嗯,你放心。” “既已交付明白,这便散了吧。”离苑将孩子交到炼缺手中。 “你的伤这样严重,我如何放心你走?”炼缺拉住了离苑的手。 “留在这里只是徒生是非,眼下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料理,我师兄野心勃勃,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 “可是……你的伤……”炼缺担忧道。 离苑目色苍凉,“你爱既不是我,我离苑何须你来担心?” 炼缺心知自己无力帮助,讷讷道,“那……你一切小心,有事定要知会我!” “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炼缺回望了离苑一眼,终是没有再多说,抱起岷禾,藏在隐身斗篷隐匿于月色之中。 待人走远,树下男子这才萎靡了神采,一个呼哨,唤出青鸾,扯着嗓子唤道,“青儿,先送我回日月山。” 那厢,墨云华坐在琴房抚琴,一心等着炼缺归来。 至夜中,护山阵终于有了动静,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炼儿?” 推门而入,一白衣男子胸前尽是鲜血,怀中抱着一个粉嫩嫩肉团团的娃子,轻巧笑着走入房中。 “师父,看,我带了个孩子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作者君奋战于抢票一线大军中又逢年关 更新怠慢了 见谅 这段日子也许很难日更,不更的时候我会提前说的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08章 壹零捌恶闻来报 “孩子,”墨云华闻言起身,踱到跟前端详着炼缺怀中那白白肉肉的奶娃子。 谁知那孩子一见墨云华便手舞足蹈,咿咿呀呀叫着欲往墨云华怀里钻去。 “师父,你抱抱,可人着呢。” 墨云华僵硬着接过来,怀里被那活蹦乱跳的小生命填得满满当当,心,顷刻间柔软了。 那娃子可着劲儿的直往墨云华衣服里钻,贴着墨云华温热的前胸嘬着小嘴使劲吮吸着。 墨云华还未料及,突被个小奶娃侵袭,面上极不自在,将奶娃子捉住了从衣服里拎出来。 “许是……饿了……” “饿了,”炼缺怔愣着看着墨云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照看着,为师去去就来。” 炼缺接过小娃,确证墨云华走远了,这才点着小娃的鼻子道, “岷禾,你这调皮鬼,先才可是把师父当成你娘了?”转而又乐不可支起来,“不过,师父刚才那模样倒是有趣得紧。” 怀里的娃子似乎听懂了,眯着小圆眼儿跟着炼缺一块挤眉弄眼的坏笑。 不多时,墨云华回到琴房,从袖笼中抓出一头母狼,招呼着,“这狼刚下了崽,还在产乳,把孩子给我吧。” 炼缺递过孩子,墨云华侧手抱着,给母狼施了个定身术,那娃子再也捉不住了,张牙舞爪的咿 恋耽美 分卷阅读43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喊着,一口逮住母狼的j□j,死命吸了起来,小肚子吃得圆滚滚。 “恶得狠了也要慢着点儿。”墨云华轻轻拍着娃子的背,为其顺气。 炼缺杵在一边呆呆看着,墨云华眼角垂落的温情让他很是着迷。 “这孩子可是离苑抢来的那个?” “嗯?” “为师并未察觉丝毫魔气。”墨云华为孩子探脉,不免生疑。 “他被勾陈封在雷石里,早已将魔气炼化了,如今也算有了半具仙身。” “他是谁?怎被封在雷石中?” 炼缺道,“离苑的师弟,曾经的岷禾魔尊,听离苑讲,也曾是白曦一族,与星染前辈颇为熟识。” “岷禾?” “嗯,他的名字,离苑受了伤,托我照管,说这孩子只要开智,修为回复,便毋须他人看管了,师父,你不会怪我自行主张将他带了回来吧。” 墨云华摇摇头,“既不是魔修,倒也无妨,未免生事,孩子的事就不要与人透露了,养在山中权当个座下童子倒也不打眼,过几年,五道塔的事情淡了,便好了。” “谢谢师父体谅。”炼缺颜色温存。 那小娃子喝足了奶,兀自钻入墨云华怀中,两只肉乎乎的小手死死攥住了墨云华外袍的衣襟,任凭炼缺怎样哄劝,再也不肯放手。这娃子对墨云华的好感表现得如此直接又奔放,炼缺忍不住生出些羡慕。 他颇幽怨的看了一眼那孩子,暗想道,岷禾,你不会是离苑故意送过来捣乱的吧。 已是深夜,岷禾终是累了,蜷在墨云华怀中流着口水酣眠。 接下来半年,在墨云华的照管下,小岷禾的日子过得安生又惬意。外面的局势却愈演愈烈,道妖两路已是水火不容,西域虽置身事外,却打着坐收渔翁之利的盘算。 这些日子,炼缺频频给离苑发信,始终没有回信,离苑如同消失般,再无音信。 离苑伤势如何?现在在做什么? 炼缺一无所知,他时常为友人担心,可现下时机敏感,贸然前去西域寻人容易引人遐想,他决计多次,终是放弃了。 岷禾这半年长得愈发白胖了,随着日渐长大,他再不是那个只顾着吃奶睡觉的小奶娃子了。这会儿,他已经学会爬了,与墨云华的感情也愈见亲密,常常做出各种惹人发笑的事情逗弄墨云华,偶尔也会有安静的时候,只要墨云华在琴房抚琴,他便老实了,趴在墨云华怀里几个时辰不闹不动,似乎能够听懂琴韵。 是了,他祖上曾在女娲近前侍候,受音乐教化熏陶,骨血里生来便带着乐感,自然不是寻常人孩童可比。 最近,拓写经文的事情进展颇为顺利,那些人虽然仍无法打开道塔,却更为热忱,执事堂派了更多人前去鞠陵山,门人对上古流传下来的真经皆意动非常,一年多前发生的惨案倒是淡忘了。 这日,炼缺仍在山中打坐,峰外却传来一名女子的叫唤。 炼缺走出洞府,见云中站着一位青衣女子,面容恬淡,眉目淡远宁静,丰鼻樱唇,生得温柔端庄,惊呼道,“素问前辈?!” 女子颔首淡淡笑了笑,“炼缺,好久不见。今次路过上清门便想起你来,特意前来谢你相救之恩。” “前辈?清云子前辈寻回你的法身了?”炼缺替她高兴。 素问盈盈笑道,“我的法身被我姐姐素问夺了去,师兄拿了那截佛心木才将我换了回来,后来的事,想必你也能知晓了。” “那日,那日我在归墟见到的黑袍女子果真是令姐!”炼缺想起那日随着白玄韶去灵蛇岛的黑袍女子,脖颈上带着的不就是佛心木? 素问不置可否,“炼缺,不请我下去坐坐吗?” “一时高兴,怠慢了,前辈快请进!”炼缺挥开了护山阵迎上前来。 墨云华听闻动静,安置好岷禾后现身洞外,见到来人躬身相迎,“晚辈墨云华见过素问前辈。” 素问虚扶了一把,“师侄都这般修为了,当真后生可畏。我是特意前来谢炼缺搭救之恩的。” “毋须客气。”炼缺摆手,“我也曾受过清云子前辈的恩惠,当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前辈莫要放在心上,如今见你痊愈,我也替你高兴。对了,清云子前辈最近怎样?” 素问面色一僵,声音黯淡下来,“我自从痊愈之后,许久不曾有过师兄的消息。” 炼缺想起清云子于莲洞说起的那些秘辛,只当是二人因着前尘旧事仍觉尴尬,也不好再问,遂转了话题,“前辈可知清云子前辈的那枚佛心木引来的一场血案?” “略有所闻。那截佛心木原是掌门师兄元婴时期在外游历偶然间寻得的,见它形似千年佛心木,又有镇心凝神的作用,便常年佩挂身边,后来,老掌门欲提起亲事,师兄欲以这截佛心木作为信物送与心上人……”素问娓娓而谈。 炼缺释然,“怪道当年冰原之上,素天前辈一见面便要抢了我的佛心木。” 素问面色僵硬,攥紧了手心,“我师兄……竟将当年往事说与你听了?” 炼缺点点头。 “他……都说了些什么?”素问有些迫切。 “他对前辈之事大感痛心,直说是因他大意才引致前辈受伤。” “那……他对我姐……可有甚么话说?”素问咬着下唇,有些不自在。 “素天前辈么?”炼缺斟酌片刻,“他说素天前辈性子不坏,只是往日门中之事太过复杂,他自己困于情爱忽略了素天前辈才招致那些祸事,为此,他亦十分愧疚。” “他……当真……如此说了。”素问眼泛泪光,“师兄他……当真说我……姐姐性子不坏?” 炼缺直以为她姐妹情深,宽慰道,“嗯,前辈,造化弄人,还望你莫要往心里去了,这些年,清云子前辈弃了掌门之位,日夜寻你,想必十分挂念你……令姐之事已经过去了,切莫太过伤怀。” “我会去找他的!” 素问忍下眼泪,“炼缺,我来此还为了一事。” “何事?” “你还记得当年魂珠吗?我托你从魔尊手中讨要的魂珠?” “记得。怎了?” 素问神情转暖,“若不是当年那一颗魂珠护我元神,我早已烟消云散不在人世了,这般说来,也算我欠了魔尊一个人情。” “前辈突然提及离苑,可是知道离苑的下落?我这些日子正是寻他不及。” “嗯,只不过……”素问言语温吞。 “只不过什么?”这时候轮着炼缺着急了。 “我前不久途径西域,听闻魔尊半年前被人重伤。” “这我知道,他的伤可是好了些?” 素问摇头否认,“他在回程途中再度被人中伤,如今身在道塔之中……” “五道塔?!”炼缺大骇,“何人做的?!” “据传他早年曾夺走了南域九尾狐的赤泉,狐王的妹妹白玄韶为了报仇,联合了翊坤魔尊将他关进了宝塔之中。” “何时的事?!” “半年前……” “这如何可能?”炼缺不敢相信,“我门中日夜有人在塔边拓写经文,若是有了动静,怎无人传报?” “九尾狐最善蛊惑人心,宝塔边区区百来人,想要迷惑他们轻而易举,我也是偶然间在魔域的黑市听来这等震撼消息,我欠下魔尊一个人情,想着你与他该有几分交情,便来知会你,也算还了他赠珠之情。” 墨云华皱了眉,问道,“前辈,晚辈冒昧,你不远千里竟只为了捎个口信?这五道塔的过往你可还知道?” 素问眉色一凛,温柔的面容竟现出怒气,“你可是怀疑我别有居心?!那宝塔的过往我并不清楚,但你指的若是那截佛心木,我倒是知道一些。佛心木听闻原是一块雷石,相传乃勾陈大帝的本体雷石,用来开启道塔的钥匙,白玄韶正是用了佛心木打开了道塔。” “佛心木何以到了白玄韶手中?”墨云华一脸探究地看着素问,眼中别有深意,“你既知道它是开始道塔的钥匙,为何不去玄水宫报信?” “我得知消息时已经事发,如何来得及?!道门中人果然迂腐,我不过惦念魔尊昔日之恩,这才来知会炼缺,你却屡屡逼问,是怀疑我么?那佛心木是我姐姐素天转送给白玄韶的!” 素问怒气勃勃,“我姐姐当年叛逃出门,无处容身,一气之下便投奔了南域,我曾追出山门劝阻多回她皆不听,还将我狠心打伤。她与白玄韶,想是已认识多年了。那白玄韶远在青丘,狐族原本昌隆,只因魔尊盗走了她族赖以生存的赤泉,族人死的死散的散,日渐凋零,九尾狐王也曾与魔尊多有摩擦,仇怨更多添了一笔,白玄韶报仇雪耻之心,南域人尽皆知,并不是什么秘密。当年,炼缺走后不久,我姐姐跟踪来到莲洞之中,将我的法身带走,后来借此要挟我师兄,扬言若不拿佛心木与之交换,便要毁了我的法身。师兄他护我心切,又不知这佛心木中的底细,便拿佛心木将我换了回来,这才有了后来一场血案。” “许是晚辈多心了,望前辈见谅。”墨云华淡声道。 素问面露不屑,“算了,我不与你计较。” 只是,这一场血案对外人来说迷雾重重,其间种种向何人说去? 说到底,还是个情字作祟,祸及的却是无辜众人。 如今,众仙门正四下寻找设阵之人,却不想,血案的源头却因两百年前一场阴差阳错的情爱而起,昔日美名在外的玄水宫掌门,竟因不忍失去心爱之人间接引致这场灾祸。 炼缺唏嘘不已,温声道,“前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与离苑确是知交好友,谢你前来通知我。” “你何时启程前去救他出塔?” 炼缺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前辈有所不知,这塔中还关着四位妖族头领,各个本事通天,且不说我没有能力救离苑出塔,就算救出了,放出那四位妖王,岂不要祸乱苍生?” “那你便要眼睁睁看着魔尊身陷囹圄?” 炼缺讶然,“可我也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弃苍生于不顾。” “我倒是没看出你还这么深明大义。”素问语气里露出一丝讥讽,“信我已经带到,你若执意为了苍生辜负朋友之义,旁人亦不可强求。”说罢,愤愤然甩袖离去。 炼缺愕然,“师父,素问前辈的性子怎如此古怪,似乎与我前次见到时大不一样了。” 墨云华凝眉,“为师初次与她相见,不好评断,只是辜负了传扬在外的美名。” 作者有话要说:照例嚎一嗓子 四十万字了,真心不易啊 哪位好心的 我喜欢长评啦,嘿嘿 赞美的,批评的,咱都接受 另:明日不更新,作者节操君不在了,后天来哈 第109章 壹零玖怀瑾相逼 素问一走,久未言语的知微开腔了,“呆子,你当真不管那浑人的死活了?” 炼缺为难道,“叫我如何行事?那塔中还关着四位妖族头领,我若贸然打开了生门,岂不是要将那四人一并放出来?” 知微讥笑一声,“倒也说的是!你这呆子还算有些自知之明。那生门自不是你等修为能够操控得了的,星染或者勾陈要在,定不在话下,若是你,那便只能一放俱放了。” “知微,你可知那塔中到底关着何人?” “当然知道了,塔中四人皆是南域来的上古凶兽,一位便是那美艳无双倾倒众生的九尾狐了,另外三位名声倒也不在白玄音之下,乃是饕餮,混沌,魍魉三凶兽,皆是恶名昭著,罪孽重重。” 炼缺犯难,“我因忧心那四恶遁逃出世还不知要如何为祸人世,先才才没许了素问前辈。知微,你可有什么好办法能开塔救人?” “我能有何办法,我不过是星染借来开启塔身的机关而已,这般难人的事情还是留着你自个儿慢慢想罢,再说离苑那厮,我看救与不救都无妨,他命硬着哩!我去了。”一个哧溜,便再寻不回来了。 墨云华见他面色犯难,问道,“你可是心系你那朋友?” “师父……离苑曾多番帮我,我亦视他为生死之交,他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却深陷囹圄,我若袖手旁观,他便要永生永世囚禁在那塔中不得自由了……” “你可有办法救他?” 炼缺摇头否认,“我并无稳妥的解决之道。五道塔的生门需要借知微观测星位才能算准卦象,只是我并不知如何操控,倘若开启生门,势必将那原本关着的四位妖兽放了出来,正是左右为难。” 墨云华道,“炼儿,我辈修道之人原该积善存德,造福苍生,你若因不忍弃了朋友之义,一念之差将那恶兽皆放出来,执法堂势必又要拿你说事,你还需仔细斟酌。” “师父,你不阻止我么?” 墨云华捉了炼缺的手温言道,“炼儿,为师早说了,你的事你自己决断,毋须征求为师的许可,只是万事开端还需你自己仔细拿捏,莫让自己入了那万劫不复之地。” “师父,我省得,必不让师父添烦。” 于是,此事便告下一个段落。苦于目前没有万全之策,炼缺也无计可施,大多时候,他皆隐在知 微,欲从摘星殿的星宫图中寻找线索徐徐图之,只是这星辰之道浩渺博大,星染参悟此道已有万年多,他即便天资独秀,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寻找出好的解决之道。 倒是怀瑾,自从探听到炼缺握有开启道塔之天机后,时常发来信符,一会儿威逼利诱,一会儿苦口婆心,多次请求炼缺前去五道塔救她叔公,炼缺也无良策,只得以自己处境为难屡屡拒绝。一来二往,直至最后,怀瑾恼羞成怒,至此,再不相往来。 这段时日,岷禾已经开始咿呀学语,他自灵宝天尊座下受教两千余年,最擅长三十六化,如今初通灵慧,为博墨云华一乐,时常变幻身形,一会儿化作飞鸟,一会儿化作走兽,一会儿化作一朵冰莲,甚至于化作本体变成一条白蛇缠绕在墨云华手腕上使泼耍赖。因他,止水峰多了不少欢乐暖融。 一晃,次年深冬,冰天霜地,气候严寒。 冬至深夜,这天一如往常,炼缺随着墨云华在室内抚琴。突然,止水峰外传来一道法旨,命炼缺速去执事堂听令。 事情来得蹊跷,墨云华掐指一算,眉头紧锁,道,“五道塔出事了,执事堂寻你过去定是为了此事,为师随你同去看看。” 二人起身,那岷禾顽皮,化成小蛇死乞白赖缠在墨云华臂上,不依不饶,最终只得藏在墨云华袖袍里一同前去。 至碧霞峰,阵势威严,管平涛高居堂上,横眉怒对,“炼缺,你与魔人到底有何纠葛?!如今又有魔人在那儿作怪,摄了我道门弟子!” 炼缺不吱声,静听下文。 “那女魔头不知从哪儿拿出一面魔镜,专摄人魂魄,将我四大派两百好弟子的魂魄吸入境中,扬言要你前去开塔!” 炼缺一听说是要他前去开塔,便知定是怀瑾所为,怀瑾与离苑感情深厚,得知离苑被九幽锁入塔中,一直四方寻计救人,为了重还离苑自由,哪还管他塔中囚着其他妖魔。要说这上古仙魔分立,魔一道最属浪漫恣意,想做便做,哪管那许多是是非非,善恶对错。离苑如此,九幽如此,怀瑾亦如此。 管平涛见炼缺久而不语,怒喝道,“你这逆徒,不是最牙尖嘴利的那一个么,今天到了这里怎不言语了?你既早早的知道开塔法门,这些年为何迟迟不说,还编排出那一段天尊神魔的鬼话糊弄门中长辈,定是那魔人指使这般胡言乱语,好混淆了视听教他们占取先机罢!怪道门中总传你与魔头的是非,当真是作实了你与那魔人的龌龊之事!” 殿堂里众人纷纷目露鄙夷,小声议论着师徒二人。 炼缺目光平静,并未因管平涛这一番莫须有的指责而动怒,“弟子从无半句虚言。那五道塔本就是个是非之地,我若贸然开塔,祸患的便是苍生。如今,各方势力皆想尽了办法逼迫我前去开塔,管长老,你当真认为塔中藏着宝贝?” 管平涛眯了眼,满面的狐疑,“不然是什么?若不是宝贝,为何妖魔两派迟迟不肯离去,一直觊觎此地?” “管长老,个人所求不同,待那宝塔当真开启之后,你便知晓了。” “如今轮不着你说那些虚无的大道理,那魔女仗着一面镜子挟持了众多弟子,你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炼缺摇头苦笑,“当真是事不由人……” “装神弄鬼!” 炼缺抬头,望着高高在上的管平涛,目露讥讽,“好!我随你们去!先容我与我师父单独说几句。” 管平涛轻嗤了一声,遣散了众人,偌大的殿堂里便只剩下师徒二人和墨云华腕子上那条小蛇。 待人遣散,炼缺低声唤道,“师父……”鼻息温暖,言语间尽是亲昵,“我还从未在这等庄严肃穆之地单独与师父说过话呢。” “炼儿,你当真要去开塔?待那四兽出逃,还不知怎样的祸事等着……”墨云华皱眉。 炼缺仔仔细细端详着墨云华的眼,墨云华的眉,好在这离别之前痛览一番,以止相思之苦。 “师父,你看,自我出生之日起,这命运的车轴便驱使着我不得不往前赶,所以说,命运弄人,说得一点不假,弟子到现今才明白了辰河当年许多不得不为之苦,我想,当年还元果之乱,怕也是有着许多苦衷的。还有离苑,这几世,是我欠了他的,如今,该轮着我偿还了,因果相报,当年他替我挡下一剑,便是等着我两万后付给他一个自由的机运。” 墨云华不语,只紧紧攥住了炼缺的手,在炼缺的手心里摩挲着。 “师父……只是此番弟子前去,不管祸福,怕是要惹怒了众人,再回来,还不知是何处境……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再莫要如以前那边放任自己的身体不顾了,我……我若知道……定要心疼了……”说到此处,气息近似呢喃。 墨云华凛神,“为师随你同去,也好照应。” “不行!”炼缺当即反对,“弟子再不能无辜牵累师父了,师父在止水峰等着弟子回来就好,还有岷禾,还要托付给师父替我照看了。”说着,炼缺掏出当日离苑转托于他的须弥芥子递与墨云华手上,“这须弥芥子便是九幽觊觎之物,我此回前去道塔,说不得便中了九幽的埋伏,须弥芥子便交由师父替岷禾保管,只待岷禾回复记忆,自然懂得驱策。九幽一直暗存野心,希望集齐了四枚须弥芥子,重振魔界。如今有门中护山大阵挡着,好歹能拖延一些时日,师父在山中替我看管着,我也不算负了离苑所托。” 墨云华沉思良久,终是颔首允诺,“为师会替你保管好的。望你前去能够小心应付,平安回来,为师等你……” 炼缺道,“我省得,师父……此去一别,弟子心中定存着思念,现下无人,可容弟子道来分别之情?” 墨云华目色融融,还不待炼缺言语,趋身上前拥住了炼缺,温言道,“路上小心,一切尽力而为,毋须逞强,莫让为师寄挂。” “师父……”炼缺伸出手紧紧拥着墨云华,贴近墨云华耳边低声诉道,“师父,待此事了了,便与弟子一同寻个地方远游吧……弟子突然很想念那年冰原上的时光了……” “一切待你回来再说。”墨云华扶正了怀中人,眸中分明露着不舍。 耳语相叙一番,终是到了别离时,管平涛带上了人亲自随炼缺北上,日夜奔走前往鞠陵山腹地。 半月后,一行人现身五道塔附近,远远的便见着一面灵光宝镜定在半空,艳光灼灼,迫人心神。 “就是那魔镜?”管平涛传来一名弟子问道。 那弟子点头称是。 管平涛驾云前去查探一番,回头冲人群中喝道,“炼缺?你可认识那面魔镜?” 炼缺处人群中正与途中偶遇的管天韵一处说话,听见喊声,起身答道,“管长老,弟子从未见过那面镜子。” “那镜子发出的魔光摄住了百人魂魄,被一名女子掌控,她既喊你前来,你便自去,看看有什么对策,我等在后方支援,只待你引开那女子,我们便斩断魔光前去营救。” 炼缺道,“管长老,我前去探探,最好先劝她放了众人。” “那你去吧。” “炼师弟,我随你同去。”管天韵欲随往。 “韵儿!少添乱!那魔镜跟前岂是你筑基弟子能前去的?”管平涛喝道。 “炼师弟一人单独前往就不危险了?” 炼缺回头淡声笑道,“师姐,谢你好意。前方那女子或许是我旧识,且她央求我开启宝塔,不会对我不利,你放心罢。”说罢,踏上云头径直去了。 这还是炼缺头一回来到五道塔,临近了,直赞叹果然是神人打造之物,当真举世不凡。塔如同七彩琉璃一般,射出七重宝光如同虹彩,经文遍布其身,传说着上古智慧,杳杳茫茫,神妙非常。 炼缺寻到灵镜跟前,大声喊道,“怀瑾?怀瑾?是你吗?现身吧!我来了!” 镜子中传来怀瑾的怒骂声,声音震天响地,方圆百里皆听得分明。 “炼缺,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当年,我师叔公为了留你三魂七魄,不惜替你扛下勾陈一剑。他与你相交四世,多番相助于你,亦从不计较你情系他人之事,你却屡屡负他,如今他身陷塔中,还不是因你之故得罪了白玄音姐弟,便被那女妖精送入塔中受这轮回之苦。只可怜他托生还元果上,元神一旦在那道塔轮回中被驱散,便消弭于天际,再无回魂之术了。我多番好言求你,你却置之不理,与那臭道士龟缩在山头浓情蜜意,你的良心何在?就忍心见我叔公死于道塔之中了?!”说着,声泪俱下。 “怀瑾!我并不是不关心离苑的安危!只是这塔中关着的是何等人物,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不过了,贸然开塔后的恶果谁能料定?这些日子,我日夜钻研星宫图,只为求个万全之策!” “哼!你这假仁假义的小人!你满口苍生祸福,昔日有恩于你之人你却过时就忘,你的仁义道德到底是对着谁来的?如今,你若不立即开了塔救我叔公出来,我便让那百人立刻丧命当场,我看你那苍生祸福与你眼前这百名臭道士,孰轻孰重?”说罢,闪出一道黑光,镜中立马传出一声惨叫。 炼缺急忙喝止,“住手!怀瑾!伤及无辜有意思么!我听你的!我开塔!你先将那挟持的弟子放了,这里面还有别派弟子,你何故因了我而得罪了众人。” 炼缺话刚落音,虚空中急匆匆窜出来一人,竟是尤夏。 尤夏本随了他师父前来此处营救师弟,不想竟听到怀瑾的声音,说服了自家师父前来刺探。 来到镜前,尤夏怒喝道,“怀瑾,你虽为魔修,我却敬你为人,实为个女中英杰,不想你却是非不分,竟仗了一面宝镜在此处残害无辜!有甚事不可以好好说吗?” 怀瑾骂道,“你这泼皮二愣子,此事与你有甚么相干,滚边儿去!仔细我将你一并收了去!” “你这凶丫头!怎与我不相干,下边儿躺着的还有我同门师兄弟!”尤夏立在镜子跟前,“还有,炼弟……你这些日子哪去了,为兄多年未得你的消息了。” “闲话少说,炼缺,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开塔!”怀瑾话毕,镜中灵光熠熠。 “我开!”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泠无送我的地雷,呵呵~~~~~~~~~~这么多天没更新,呃 身体时常不好 多说原因没用 鞠躬致歉了…… 第110章 壹壹零狐王临世 怀瑾收了宝镜灵光,从镜中晃身走了出来。 两人皆是大吃一惊,多年不见,怀瑾形容憔悴,早不复当年之神采,想必是为了离苑之事颇费了心神,炼缺那一副苍老面容,更教怀瑾惊骇不及。 两人相视皆苦叹了一声,怀瑾道,“我原不知你也是深受重伤,只苦于我多方周旋仍无力开塔救出我叔公,一日偶从妖修口中得知星染神尊开启道塔的至宝竟在你这处,这才过来求你。” 炼缺宽言道,“我无甚大碍,只是老了些并没受伤,你宽心罢。” 怀瑾撇了撇嘴,“炼缺,我俩自日月山校场相识以来,因我叔公之缘,我怀瑾一直视你为友,如今,叔公有难,我能求的也只剩你一人了。那九幽实为可恨,先借议事之由,趁人不备,伤了我爷爷,强夺了我爷爷手中那枚须弥芥子,后又借岷禾重生之机摆下玲珑阵重伤叔公,伙同白玄韶半路拦截叔公,夺他芥子,未免叔公日后报复,便一气将他囚在塔中,这般不念同门之谊,阴毒至极,实为我魔族之耻!我若不是持着这面灵宝天尊传下的摄灵境躲在镜中,还不知现在身在何处!我族人皆被九幽控制,叔公一脉并无自子嗣徒儿,除了我,现下还有谁能来此救他?” “你是在怪我?怀瑾?”炼缺凝眸望去。 怀瑾怒目圆睁,“怪你?我怎好怪你了?你都不曾将过往那些情意放在心上,薄情寡性至此,我怪你还能作用?只叹叔公他虎落平阳,若是放在以往,叔公怎会受此劫难,只因岷禾出生之际,叔公分出半颗还元果促他重返仙身,才遭此横祸。叔公一生重情重义,我身为晚辈,怎好见他受苦?” “什么?离苑竟……他怎都不曾和我说起?”炼缺震惊之余有些微怒。 怀瑾不由得呵斥,“你此前见过叔公?他受此重伤,你既见了他,为何不将他留住,就忍心看他重伤离去?你怎这般薄情?” 因涉及岷禾,炼缺不便作答,只吞了声任由怀瑾骂着。 尤夏一旁相劝,“好了好了!你俩要争吵到何时,正事要紧,将那些弟子赶紧放了吧,你们的仇怨与他们何干?” 炼缺正色道,“怀瑾,离苑有意瞒着我伤势,我无法查知,如今事已至此,我定会开塔相救,还请你先放了那些无辜弟子,我也好作法开塔。” “我本不欲为难他们,你既答应开塔,就此作罢!”说罢,灵光一放,清风扬起,地面上两百号人便被送到十里开外。 炼缺见事已办妥,道,“大哥,快快随怀瑾远远避开,此塔一开,必有祸事,为保平安,还是躲起来的好。”随即纵身跃上塔顶,朝隐伏在四处的道门弟子喊道,“各位道友,待我开塔之后,塔中妖兽必要出世,祸福难以料定,还望各位避远些,免得伤及自身。” 那些人只当炼缺想要独吞仙家宝贝,装神弄鬼作一番说辞,如何肯信,皆伏低了身形暗自冷笑着,一心等着宝塔开启。 炼缺站在塔顶,抽出帝休剑,暗念道,“知微,等会请你助我开塔。” 知微揶揄道,“呆子,你当真想好了?换做星染,定不会如此行事。” 炼缺郑重道,“想好了,如今九幽一心独大,暗自谋划聚拢须弥芥子好重振旗鼓,岂能甘心偏居一隅,与天庭休战?倘若我一味避让,让他阴谋逞岂不要天下大乱,权衡利弊,如今开塔救出离苑,有人与之抗衡,或许能阻止他的野心。” “那四兽呢?该如何处理?” 炼缺叹了口气,坚定了眼神,“常言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实难料定,且慢慢看吧,我行事但凭本心,开塔并无私情,乃权衡利弊慎重而为,对得起本心道旨,不惧天道试炼!” 知微爽快道,“说得好!甚得我心!做事就该有这样的决断,踯躅不前,何来 恋耽美 分卷阅读44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子气概?你这些年总算有些长进,我帮你!” “那便看你的了!”炼缺召出太阴之力,灌入知微,华光大显,天幕骤暗,金乌隐没,星河奔流,帝休剑挣脱炼缺右手,急速朝空中飞射而去,就见二十八星宿乍现银辉,星云茫茫,紫微星垣紫光融融,待知微归位,就闻四象神兽相继嘶鸣一声,飞离宫位,扑临道塔四周,庄严神妙,气势非常。 四下众人远远的见到上古神兽莅临道场,虽只是个幻象,皆被气势所迫,伏低了身姿不敢直眼相看,暗自惊喜道,如此看来,果真藏着宝物。 过一会儿,苍穹之上,紫微垣星云隐没,紫光更盛,点亮了夜空,斗转星移,日月同辉,帝星紫微盘踞中空,高高在上,鞠陵山受到感应,地面震颤不已,就闻一声轰鸣,从地底逸处银光,勾连天际,竟是浩瀚的太阴之力。金乌即刻暗寂,月辉继而盛浓,炼缺感受着这如雨如幕的太阴之精,随银光飞跃半空端坐云头,见地面那白光之处竟显现一座庞大伏羲六十四卦象,正随着空中群星的移动飞速的轮转,指着知微大喝道,“知微!入阵!” 那知微听令,扑嗖一声落入阵心,地面炸起一片紫光,待紫光收却,阵盘中转动的星位便看得分明,紫光落入两个卦位最终停住了不动,半空中突然电闪雷鸣,震耳发聩,原来竟是个异卦,上离下震相叠,乃雷火丰卦。 炼缺琢磨星宫图时日已久,一看卦象便推测出生门,眼疾手快,聚集了丹田内大半太阴之力炼出一把灵刀,扬起风冲离位大力斩去,空中突然炸起数个惊雷,黄色的球形雷电如雨点般砸落在鞠陵山附近,随之塔身剧烈晃动,遍地回荡着凶兽的怒号嘶吼,片刻以后,塔顶的宝盖透出一道金光,就见那塔中囚禁着的五人鱼贯而出,最先遁出的便是离苑,一身血衣,掠恐之时一把抓过炼缺,携着他飞越道塔,喝道,“危险,小心!赶紧避开!” 炼缺心念一动,唤了声知微,那帝休剑便嗖的飞离阵心来到他手中。 二人才刚避过,四兽已现出天际,就见一九尾白狐突然身形暴胀,目色赤红,汩汩发出两声厉嚎,一口将那五道塔连同道塔所处的那座峰头一并吞吃入腹,瞬时间,鞠陵山腹地便陷落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空洞。 众人从不曾见过这阵势,有些来不及避让的,修为低弱些的,立即丧命当场,一时间,哀嚎遍野,死伤无数。 哪里还有众人翘首盼望的仙家宝贝?连那宝塔都被妖精给吃了! 那饕餮,如同断头的蚩尤,张着巨口,见山吃山,见树吃数,横扫一切,直往南域奔去,那浑沌,魍魉已是几万年不曾见过天日,如今得回自由,一发不可收拾,一顿恶杀! 鞠陵山陷入一片战乱,早先隐藏多时的南域妖兽见状纷纷现出身来,匍匐在地,哪知那饕餮几万年不曾进食,正是饿欲难挡,连族人也一并吃了。 铿铿铿!哐哐哐!叮里当啷! 场面乱作一团,是死的死,伤的伤。 再说回那九尾狐,它吃了宝塔之后,摇身一变化作一名男子,正是骨秀清妍,飘若游云,一等的风流,凡人见之,皆自觉形秽。待他转过身,墨发掩映之间果真藏着一张绝美容颜,面如白璧,唇染丹彤,雪青色的瞳仁如同一双琉璃玉珠,又如幽湖深海里泛着的微光,让人端看着便忍不住生出想往。他立在空中睥着眸子淡淡一扫,身形微晃瞬间追至炼缺跟前,轻巧着说道,那声音多一份嫌厚重,少一分嫌单薄,洋洋盈耳浑如天籁。 “离苑……这么急着走,就不与老朋友叙叙旧吗?哼!这小子竟与星染有几分神似……”说着,扫了炼缺两眼,玩味着笑出声,“是辰河吧?看来,还是向着星染了?离苑,这回……你又输了。” 离苑将炼缺护在跟前,神情戒备。 “重黎魔尊也有这般紧张的时候?真好笑极了!”说着,眉色一转,逼问道,“我问你,岷禾呢?你将他藏哪儿去了?快将岷禾还给我!” 离苑怒喝道,“你这混蛋还敢跟我提岷禾?此生休想再见到他!” 那九尾狐闻之,脸色骤冷,伸手拦在跟前。 “你们这是要何处去?若不将岷禾还我,我便不会善罢甘休!” 炼缺心知白玄音不是个好惹的,加之离苑还有伤在身,冷声道,“你欲作何?你看看,你的族人都快被饕餮吃个干净了!” 白玄音朝地面回望了一眼,眸中不现半点感情,“族人?不过是些猪狗蛇鼠,与我何干?死了便死了罢,还了我清静。” 离苑传音道,“小炼,莫与他多言,小心被蛊惑。如今我二人并不是他的对手,我先抵挡一阵,你趁机抽身逃走就是。” 炼缺厉色,传道,“离苑!我既与你以命相交,怎会弃你而去?”说罢,还不待离苑回应,祭出瑶光,奏一曲《降妖》,四周阴风阵阵,黄沙漫天,烟尘之中夹带密绵如针的灵元,从四面八方朝白玄音攻去。 白玄音并不将之放在眼里,不消一刻,袖袍一收,将那曲音中的灵元尽数化了去,冷笑道,“上一世辰河亦远不是我对手,你小子倒是好胆量,拿把破琴就敢上来寻死!” 长袖一挥,那道灵元便弹射回去,击中炼缺的胸口,顿时间,血气翻涌,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离苑扶住炼缺,眸色冰冷,“小炼,将你灵琴借我一用,既是同生共死,我不消你来保护。” 这便夺过瑶光,双手挥拨,提按间音频滚动,真元震荡,四野风声鹤唳,飞砂走石,卷起一片哭号,虽同是《降妖》之音,离苑使将出来,境界竟是一个天一个地。 白玄音被困其间,被曲中神力摄住妖元,不得动弹。他被囚禁塔中两万余年,受了不少罪,如今修为不过鼎盛时期十之一二,忍着神识剧痛生生受着。 只是离苑如今也已式微,想要借曲一举拿下白玄音何其难?昔日棋逢对手的宿敌再次相见,皆分外眼红。一曲拨停,离苑内腑血气上涌,已是目眩神迷,身形不稳,无力再操控第二曲。 炼缺守在一旁,替离苑护法,见白玄音突然冲破禁锢提剑上前,顾不得离苑,携着帝休与之周旋,他的《飘零剑法》第二境已然圆熟,提刺挑杀之间行云流水,绵绵忘忧之中藏着杀机,杀了白玄音一个措手不及。 白玄音到没想到炼缺才擅长此道,周旋之时,又有离苑音波攻击,两面夹击之下颇有些费力,心一横,不管那音波刺人的苦痛,一门心思与炼缺缠斗,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这厢炼缺吃了紧,便有些忙乱起来,灵力渐弱时逼出一滴精血灌入帝休之中,帝休灵光大盛,轻喝一声,剑招更加灵动巧妙起来,直逼白玄音的面门。 白玄音怒极,“你这小子,好不识好歹!我今日无意与你缠斗,你却为了他屡屡与我为难,是想找死吗?”冷喝一声,身后化出一条巨大狐尾,与他手中的长剑一同刺向炼缺,那狐尾裹着一道劲烈妖元,直奔炼缺心房。 “小炼,小心!”离苑见状不顾琴音反噬,挥出一道壁界挡在炼缺身前。奈何他已是强弩之末,九尾狐真身妖力庞大,一击之下,离苑又是一口鲜血,那壁界已被击得粉碎。 这样强劲的对手跟前,炼缺头一次发觉自己的渺小,躲闪不及,仓促之间只得将帝休挡在胸前以作抵挡。那狐尾夹着罡风横扫过来,触及之时,炸起一片绿光,就听一声娇弱的哀叹,帝休中温养几十载的瑶草之精瞬时间被白玄音狐尾的妖力轰得粉碎。 眼见那尾巴就又要迎上,离苑再无力来阻止,携着琴痛呼一声,“小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另有一章,稍晚奉上明天不更了,要去医院 这是赶着年前看完的节奏啊 第111章 壹壹壹魂断鞠陵 烈风荡荡,直削眉梢。 临到跟前,护体真元碎裂,身后传来离苑的呼喊,炼缺心一沉,再无力阻挡,暗叹一声:师父,此回负了你,只能来世再见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冲进白玄音与炼缺之间,提着一尊青绿色的巨大方鼎横亘当中,口中急速念着法诀,阻挡着狐尾上聚集的妖力。 炼缺大喝一声,“大哥,危险!快闪开!” 他话还没还得及说完,就闻一声噼啪的炸裂声,那空中的青鼎顿时化作碎片,尤夏失力,从半空中跌落,双眼茫然的看着腹部被轰出一个碗大的洞,已无力言语。 “叫你小子生事!区区筑基修士也敢以卵击石!”白玄音冷冰冰的讥笑道,伸指化出妖元欲再击一次。 炼缺怒极,趁机再次逼出精血将丹田之中聚集的所有灵元捏作一个雷球朝白玄音轰去,白玄音被炸得身形一振,咳出一口鲜血。 炼缺提着一口气,俯身冲下地面捞起尤夏,转而携了离苑,喝道,“快走!” 炼缺催发脚底真元,使出《飘渺神行录》中的步法,借风遁逃,不出百里,迎面遇见急匆匆赶来相助的怀瑾,四人借助灵境一路躲闪,欲甩开白玄音。 那白玄音如何肯罢休,他因一个大意被炼缺打伤,恼羞成怒,一路追赶。 再说那鞠陵山腹地,如今早已是一片兵荒马乱,烽火连天的惨状,昔日绿水宁山的美好景象全然不在,山成了秃山,水成了死水。有三兽作恶,又有道妖两派打斗其间,死伤无数。白玄韶坐镇妖族,兽潮一波接着一波,将四大派千多名弟子围困其间,战况激烈。不多久,处在东域的上清门和玄水宫,玉符门的掌门皆接到恶讯,知道大事不好,急匆匆带了人赶来救火。 那玄水宫的掌门早已不是清云子,清云子却闻此事与他昔日一件趁手灵物有些关联,心存疑虑,随人一同前来,见到门人惨状,自是痛心不已,遂协同另外两派带了人誓要将那道塔中关押的五人捉拿,以除心头之恨。 这厢战火风云先揭过不提。 却说怀瑾一路携人奔逃数天,借了炼缺那隐身斗篷之便,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甩开了紧随身后的白玄音。 只是一路随行之人,病的病,伤的伤。这些天,离苑真元不济,脏腑受伤不轻。尤夏伤势恶化,气息微弱,他丹田已被白玄音击穿,便是有药医治,也沦为废人一个,这两人急需停靠歇息,炼缺怀瑾稍作商议,只得暂时先藏身于鞠陵山外山的一处山洞之中。 扶入洞中,离苑便坐一旁自行调息,留下炼缺怀瑾看守着尤夏。 尤夏气息孱弱,已陷入昏迷之中。 炼缺将自己仅存不多的真元灌入尤夏体内,好替尤夏护住心脉。 尤夏幽幽转醒,握住了炼缺的手,翕动着干裂的嘴唇,“炼弟,我如今……已是命不久矣,你毋须多此一举了,还是留着灵力对付那只狐狸吧。” 怀瑾泪珠儿涟涟,“尤夏……是我对不住你,不想开塔竟连累了你……” 炼缺吞声忍泪,陪着一边紧握住尤夏的手,气氛凝重。 尤夏无法仰头,只转了转眼珠子,扯着嘴角勉强笑道,“臭丫头……大丈夫生死由命,能为自家兄弟挡上一招,是我尤夏心甘情愿,干你什么事,快别哭了,你哭的模样儿真难看极了。” “大哥……”炼缺搂住了尤夏的肩膀,“你何苦这样,我死了便死了,何苦你来替我受罪……” 尤夏目光清烁,了然道,“炼弟,昔年望海岛偶遇,若不是……你一饭相赠,我尤夏……何来今日?只当一命还一命了,留云前辈最是看重你,你若……身殒,教留云前辈伤心了,我……心里怎过得去?” “大哥……你等着,来世,我还寻了你做兄弟……” 尤夏幽幽一笑,“炼弟,莫说这孩子气的话。我所剩不多,容我与怀瑾多说两句……” 炼缺依言退开。 尤夏道,“怀瑾,挥开隔音壁界,我有话与你说。” 怀瑾擦巴了泪痕挥出壁界。 “怀瑾,我临死之前,还有一事相求,望你能够答应……”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定当允诺……”怀瑾哽咽。 尤夏耸动着喉结断断续续说道,“怀瑾,炼弟那灵剑的剑灵已死,如今大敌在后,还需……借那灵剑抵挡一二,你在我死后趁我魂魄还未散乱,将我魂魄……逼入剑中,好让我替了那剑灵,也好再多……护卫你们一时。我知你魔修最擅炼制魂魄,就请你代劳了。” “这万万不可!”怀瑾忍不住又流下泪,“你修为至今,虽无元神,天魂未开,我若请求叔公封住你的记忆存入天魂之中,待他伤好亲自送你入了轮回,来世再为人还可重新入道,何须这般凄苦,永生永世做一缕亡魂,炼缺也不会答应!” “你毋须同炼缺讲起,就当成全我作为将死之人的一个心愿罢……你可知道留云前辈……我……”尤夏目含暖光,“我倾慕前辈多年,若就这么去了,喝了孟婆汤,忘了此生,永生永世怕也再难见到……前辈一面,如今亡魂存入剑中,还能留个惦念……亦算了了一桩心愿,你看……” 尤夏言辞恳切,神情坚决,怀瑾心酸不已,至此,才头一回得知红尘牵绊,世间情爱,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终是含着泪点头答应了。 夜深雪大,最是寒冷,子夜时,尤夏高温不退,意识已陷入昏乱之中,炼缺为他渡去真元后,好不容易转醒,睁了眼,目光散乱,并不认得人了。炼缺知他大限将至,悲不自胜,将他牢牢锁入怀中,他竟如同个孩子似的钻入炼缺怀中,兀自喃喃着,好似梦呓。 “娘,爹,我好冷,好饿……” “娘,有个仙人说了要带我去求仙呢……” “前辈,你若不……恼我,我必前来赴约。” “前辈,不句山一别,四十年不见了,你可还好?” “前辈……你如何不在灵蛇岛了?” “前辈,望海岛夜露深重,你如何不上床歇息?” “前辈,你长得真是好看……” “前辈,你可知我这些年前后冒着危险回去灵蛇岛数十回……” “前辈,数华夏风流人物,你当属第一。” “前辈,我宁可随你膝下修行,做个散仙。” “前辈,你何处去了?到底是恼我了吧。” “前辈,我替你护住了炼弟,你总该放心了罢?” “前辈,你可知我……” 炼缺抱着嘤咛着的尤夏不肯撒手,次日黎明,正是魂断时,尤夏梦语一夜,絮絮叨叨念了留云一夜,终是离开人世。 炼缺触目恸心,尤夏对留云之情意,念及墨云华,他亦感同身受,哀叹中终忍不住掉下泪来。 离苑怀瑾来到跟前,离苑欲收了尤夏魂魄,却被怀瑾打断,呜咽道,“且慢,尤夏临终前曾有一遗愿托付于我。”便再不顾那二人的讶异,默念灵觉,利用真元画出一道绿色灵符,喝一声,“收!”将尤夏的三魂七魄聚在灵符之中,吐出真火祭炼灵符,就闻厉嚎之声响起。 炼缺怒喝道,“怀瑾,你这是要作甚?” 怀瑾泪流满面,手中灵光却未褪去,仍旧炼着魂魄,那魂魄被真火煅烧,劈啪作响,如同油锅中煎炸,惨叫声接连不断。 离苑一旁拉住炼缺,喝止道,“莫影响她作法,一个不慎,尤夏魂魄便要烟消云散!定是尤夏托付,她才助他祭炼魂魄。” “祭炼魂魄作何?” “筑基修士还未修出元神,亡魂若不及时归入轮回,便要消散于无形,若得祭炼,处在五道之外,则毋须有此担忧了……” “意思是……再也不能入轮回,永世做那一缕孤魂了?”炼缺失声喃喃道。 “没错。” “大哥他……” 魂魄祭炼并不费时,只消三个时辰,尤夏在经历了炼魂之痛后,魂魄化作一缕青烟,钻入了帝休之中。 炼缺握着帝休,心中五味陈杂。 那帝休有了尤夏亡魂做剑魂,倒比瑶草之精做剑灵时更为灵通,且尤夏之魂能通晓炼缺心意,自然成就了一把品性绝佳的灵剑。 三人皆颇多感慨,面有凄凄然。 待日出,掩埋了尤夏的尸身,三人走出洞府。如今,四面受敌,妖魔二道皆为除离苑而后快,为躲避追杀,护离苑周全,炼缺提议离苑渡外海避难,待伤养好了再图大计。 于是,三人继续飞赴东方,直奔外海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我自己有些伤感的好像是文中第一次出现的主要人物死去唉…… 明儿不更啦哈,后天来吧 第112章 壹壹贰危在旦夕 却说那九尾狐嗅觉最是敏锐,炼缺一行虽有隐身斗篷遮掩气息,可九尾狐修行日久,积淀深厚,离苑又身负半颗还元果,灵果之香牵动他一路跟踪,三人虽是屡屡摆脱,终还是遇上了。 如今这三人,两个不过金丹修为,离苑伤重,根本无力与白玄音周旋,白玄音挡住三人的去路,一脸轻慢的看着他们,不疾不徐的说道,“还想逃哪儿去?离苑?你若痛快告诉我岷禾的下落,我看在岷禾与你份属同门的份上,今日便不与你为难了,否则,”白玄音眸色一变,暗藏杀机,“你们三个哪一个也休想逃走!” 离苑呸了一声,“你这老狐狸,生得下作!岷禾因你枉送了性命,你如今怎好意思再来寻他?我今日落在你手上,没什么话好说,若想我从这知道岷禾的下落,休得做梦!” “离苑,你当真不知自己现今的处境?还这样嚣张?我与岷禾之事轮得着你这个外人说三道四!” “外人?!”离苑神色狠厉,“多年来,我一直视他如同胞兄弟,疼他,惜他。你呢,白玄音?是玩物?是弃履?还是纯作拿捏勾陈的工具?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这个无情无性的浑人,就算我离苑今日死在这里,你也休想得知岷禾的下落!” “一那不过是个愿打,一个愿挨,怎被你说的这般不堪了?”白玄音轻飘飘的说道。 “你!”离苑怒极,不顾伤重,手中化出一道黑色闪电,猛地朝白玄音劈去。 白玄音轻轻巧巧的避过,拂了拂衣袖,摇头叹道,“啧啧,你这死性子,两万年了也未改动分毫,怪道辰河总也看不上你,你与紫微星可真是差远了啊。”说着,冷笑一声,目光转向炼缺,悠悠说道,“他定是又对你说了那三生榜的鬼话吧?今儿我来告诉你吧,那都是他发痴梦,知你师父每世必化了你的记忆,这才下了套骗着你玩儿呢,你居然信他?” 炼缺不动声色,并不随意接话。 “呵!竟是个无趣的木头人儿。离苑,你这心上人如今年老色衰,若真真遂了你心愿同床共枕,对着那老树枯皮,你就不嫌恶心?” 离苑冷哼一声,逼出灵元,连番劈出数次。 白玄音接连闪过,沉了声,“行了,不陪你们耍闹了!你既不肯说出岷禾下落,今日就在这儿做个了断吧。” 说着,身后化出一道白光,扬起八条雪白狐尾,那尾尖上蓄满了妖元,突然暴涨,变成八条长鞭,朝三人挥舞过来。 三人各持武器与那狐尾缠斗。炼缺的帝休因得了尤夏之魂,自能领悟心意,剑随心走,穿行挑刺浑然忘我,时而如清风细雨剑意绵绵,时而如凄风苦雨寂冷肃杀,将《飘零剑法》之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那九尾狐的尾巴亦是个斗法的好手,三条狐尾一会儿化作长鞭利剑,一会儿化作罡风闪电,一会儿又变作绕指柔,时温柔时暴怒,时沉缓时尖利。炼缺与之缠斗三百个回合,仍难分上下,倒是在这激烈的打斗之中渐渐圆通了心境,突破了《飘零剑法》第三层剑意,体悟了万物生回之意境。 那厢,离苑手持一把黑金利剑,周旋在四尾之间不分伯仲。 唯独怀瑾,她修为最弱,持一面摄灵境,仍被一尾四面夹击。 这九尾生为上古异兽,有吞天吐日之能,莫说寻常金丹期弟子难以对付,在他全盛时期,那威震九霄的战神勾陈,也不能轻易将之拿下,如今三人不是修为羸弱,就是身负重伤,那九尾虽实力不如以往,对付三人却绰绰有余。 正是难解难分之际,白玄音口吐香兰,化作一道青烟,四下里顿时弥散着一股苦涩中透着清甜的淡香。 “不好,迷迭香!快快敛住呼吸,小心受蛊!”离苑喝道。 怀瑾炼缺还是头一回听闻这口吐迷香的本事,一面打斗,一面屏住口鼻,只是他二人不曾修习过龟息术,不出三刻,脸皆涨得紫红。 这九尾狐最善诱惑,若吸了他发出的迷香,心神受摄,还不知要做出怎样荒唐的事来。 白玄音继续舞动着八尾与三人周旋,一双眼却顾来盼去,如同看着玩物般看着三人,轻巧笑道,“负隅顽抗,看你们能抵挡几时?” 怀瑾本就疲于应付,心神最弱,不消多时,终是憋不住张嘴吸了口气,迷香侵入肺腑,经不住那迷香的蛊惑,神魂不清起来。 白玄音见机蜷了那一尾,轻佻的招手道,“你过来。” 怀瑾意识不再,浑浑噩噩的飞身朝白玄音走去。 那一方,离苑炼缺两人仍纠缠与七尾当中。离苑瞥见怀瑾失常,顾不得腹背受袭,速速闪退朝白玄音靠近。 白玄音瞟了离苑一眼,轻嗤一声,“今儿我倒是想知道你离苑心中孰轻孰重?”说罢,趁炼缺不备,煽动另一尾朝炼缺胸口狠狠击去,炼缺来不及反击,胸口吃了一痛,被迫狠吸一口气,肺腑灌满迷香,胸口麻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登时跌落云头。 离苑目射火光,不得不转了身,疾身俯冲一把接住已是神识迷蒙的炼缺。那白玄音便趁机从背后袭击过来,一举击穿了离苑双肩,鲜血淋漓之际,离苑只得落地,抱着炼缺忍痛甩开狐尾的追袭。 白玄音立在高空,收了狐尾,目色空淡,一脸讥讽,“离苑,为了那老树枯皮,你这娇滴滴的孙侄女就不要了么?”说着,将怀瑾搂入怀中,端着她的下巴轻哼道,“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风情,也不知内里如何?” 离苑愤恨的看着白玄音,却无法开口。 空气里迷迭香越来越浓,如烟如云缭绕在离苑和炼缺周身。炼缺心智迷失,倚在离苑臂中,丹田处一片火热,耳边鼓动着男子动情的呢喃吟哦,时急时徐,时轻时重,一声热过一声,叩问着他的心门,教他心跳加速,隐约中似乎有一双手,点了火,带着电,从他脖颈顺着肌理轻轻游移,漫不经心的挑逗亵、玩,所到之处惊起一片颤栗,身下的再也控制不住。 离苑见状,知他定是被j□j蛊惑,传音道,“小炼,小炼!你听到我说话了没?” 那厢,炼缺已是神魂沉浮,一会儿上天,一会儿下地,还如何听得见离苑的呼唤? 迷蒙中,只巴望着那双手快快来到身下那隐隐期冀着的地方。梦里,那人靠得更近了,虽看不到面容,却感受得到温度,勾着舌尖顺势而下,一路舔咬啃噬,极尽所能的挑拨着,炼缺周身滚烫,突突的冒着汗,齿间忍不住逸出j□j,终是经不起挑拨,再守不住心防,高、潮临近时死死揪着离苑后背的肌肉,哆嗦颤抖着失声喊道,“师父……师父……师父!” 身下猛的濡湿一片。 …… 离苑忍着背后的疼痛,瞳仁空荡荡一片。 “呵!”白玄音轻叹一声,“你怀里的人果真爱的不是你啊,离苑?” 离苑扬头,气血翻涌,双目充血,恨不能将白玄音一口吞吃入腹。 “离苑,羞辱你果真比杀了你还觉有趣!”白玄音抚着怀瑾的身子,“这孩子,你是不打算救了么?”那一双雪青色的眸子水光潋滟,却透不出半丝人气,“小妞子,长得这般标致,可让我看看你……好么?” 怀瑾倚在白玄音臂中,如同傀儡般失神的笑着,闻言,径自褪了自己的衣裳,赤条条站在空中。 离苑悲鸣了一声,看了看怀中的人儿,终是放下,飞身奔到白玄音跟前。 “离苑,你已经选过一回了,怎能反悔?”白玄音扬起八条狐尾如同蛛网一般将离苑缠个严严实实。 怀瑾毫无反应,仍痴傻笑着。 “傻妞儿,本王想看的可不是你这瘦弱的身子,而是你的心……心在这儿……傻孩子……”说着,白玄音勾出一指点了点怀瑾的胸房。 “住手!瑾儿!”离苑失声喊道,“快醒过来!” 怀瑾何来的神智,稍一错愕之后,竟乖顺着扬起右手,化出灵芒毫不留情的刺向自己的心房。 只听哇的一声惨叫,剧痛之下终是回了神,低了头,怀瑾眼神哀伤,原来,她竟j□j着站在对手跟前,手里,攥着一颗滚烫着跳动的心…… “瑾儿……”离苑痛不成声。 “叔公……”怀瑾嘴角淌着鲜血,“瑾儿……开塔造了杀孽……如今……救回族人的事……” 白玄音嫌恶的推开了怀瑾,趋身来到炼缺跟前。 “你要干什么!白玄音,有何事冲我离苑来啊!” 白玄音笑得一脸灿烂,“不急,等会才轮到你。” 他指现青光,望着炼缺不无寂寥的说道,“辰河……这一回,就由本王替勾陈了结了你吧,也好成全他万年心结,呵……” 那青光幻作一道流光利刃朝炼缺脖颈上割去,意在直取首级。 命悬一线之际,东方天际突然祥云滚荡,送来一阵清风,含着淡淡的龙涎香,化作一场及时雨,泼天盖地的倾落下来,化解了空气里的迷迭香之毒。 炼缺浑噩中猛然惊醒,见到那道灵光,御风闪避,那青光触地,砸起一个大坑。 白玄音中指一弹,又是一道流光利刃直朝炼缺丹田飞去。 那祥云之中发出一声怒吼,一条金龙破云而出,俯冲下地,吐出一个硕大的红雷,截断了白玄音的攻击。 金龙下地,化作一翩翩男子,面生薄怒,一把揽过炼缺带入怀中,“妖狐,为何伤我孩儿?!” “当真是好笑。你二人到底谁是父亲谁是儿子,真叫旁人匪夷所思了,呵呵。”白玄音皱眉看了面前男子一眼,面露讥讽,“你是何方龙王?我怎从不见曾见过?” “爹爹,小心!”炼缺顾不得身下凌乱一片,出声提醒道。 “无妨,”留云低眉看过一眼眉头微皱,“炼儿,借你瑶光一用。”言罢,携琴登上高空,盘腿坐下,手指划过琴弦,如萧萧秋风,又如皎皎明月,涤荡了世间尘埃,一曲心音划过,留云徐徐道来,“上古伏羲造琴,女娲充乐,为的是教化世人,你九尾一族,生为异族,灵异过人,本该扬善惩恶,你却恶念存心,两万年的囚禁亦不能褪去妖性。今日我先奏宫声,让你懂得温良宽大之美德;再奏角声,使你明晓倾隐仁爱之品性,褪你兽性,得还人性。” 白玄音困于音韵之中,手脚发软,浑身使不上力,冷声道,“伏羲古韵,你从何处偷学而来?我如今若不是修为大退,岂能容你在这装神弄鬼?” “煞气重!还需听着。”留云继续弹奏,口吐青云,霎时间,轻烟雾霭,夜雨潇潇,将白玄音束缚其间。 留云弹奏的乃星染传下的《至善》,凡性恶之人心神皆被曲音圈禁,若想挣脱,需得先放下心中恶念,顺服于善道。白玄音本性乖张,虽心神如烈火般疼痛,却不肯伏低认错,他囚禁于道塔中两万年,亦从不曾在那轮回之道中改变过本性,如今虽受制于人,却不肯反省,疼痛难忍之际,嘶吼一声,化作原形, 恋耽美 分卷阅读45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八尾震荡,冲破囚笼朝留云奔去。 “炼儿,一旁站着!”留云收了琴,右手轻弹,几枚红雷如同连珠弹频频弹射。九尾狐左右闪避,一个不消,右肩被雷击穿,龇起犬牙怒吼一声,天地顿时变色,它身形暴胀,变得如同一座小山那般高大。 留云处变不惊,遁飞入云,转眼间狂风厉啸,卷起乌云,堆叠成一座云山,喝一声,“去!” 那云山嗖的飞向九尾狐,将九尾狐压在山下,九尾狐扬起尾巴,狠厉鞭挞,发出轰鸣之声,誓要将那云山抽裂。 留云见机摇身一变,化作金龙,扬起利爪,狠拍在九尾狐后背,将他后背撕开一个豁口。 鲜血喷涌,那九尾狐凄厉叫了声,顿时化作一道青烟,隐于无形。 接连的几番恶战终是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要继续去医院,奶奶的,看病真t是全宇宙最烦心的事今夜里趁有时间赶粗来了 最近更新很不稳定,望大家包涵 然后,小声说,争取大年三十双更,这几天得赶在年前把病看完了见谅见谅 第113章 壹壹叁鞠陵战乱 雨过天晴,天光转亮。 留云褪去真身降临地面来到炼缺跟前。 炼缺正陪着离苑料理怀瑾的尸身。 “炼儿,为父这儿有颗龙髓丹治伤最是好用,快让重黎魔尊服下吧。” 炼缺接过龙髓丹,一脸惨淡,“爹爹……” 留云握住炼缺的手,神情温柔,“炼儿,生老病死逃不脱因果轮回,还需看淡些……” “我省得。”炼缺将丹药递与离苑,“离苑,你伤重,快快服下吧。” 离苑服下丹药,兀自运力将那丹药化解于脏腑之中,不足三刻,内腑中的瘀伤便好了大半,吐出一口浊气,笼眉躬身道,“今日救命之恩来日再谢。” 留云欠身还了一礼,言语谦逊,“小事一桩,魔尊莫要记挂在心,丧亲之痛,还请节哀。” 离苑闻之,目色浓重,掐出一道法诀,虚空一抓,收了怀瑾的三魂七魄放入玉瓶之中,手心里化出一朵蓝焰,轻轻一吹,裹住了怀瑾的身子,烈焰中,怀瑾的尸身瞬间化作齑粉,离苑收了骨灰,幽幽道,“瑾儿最爱戏水,待我将她送入海中去。” 炼缺回身轻揽住离苑的肩,“离苑……你打算将怀瑾的魂魄送归何处?” “小炼……瑾儿的魂魄日后还需交由我师兄处理……”离苑形容哀伤,攥住炼缺的胳臂将之紧紧抱在怀中,低头埋在炼缺肩窝里再是不言语。 这一天,是他两万年来过得极为艰难的一次。 他在多年宿敌跟前,眼睁睁的失去了最疼爱的后辈。 他也在多年宿敌跟前,眼睁睁看着最爱之人情迷之时深情的唤着别人的名字。 而今,他虽抱着至爱,可叹人心不属他…… 心中积存太多苦楚无法言明。 无奈,苍凉,失落,悲恸……种种混杂在一起,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叫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炼缺乖顺的任离苑搂着,一动不动。 良久,离苑松了手,双目通红,深深看了炼缺一眼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炼缺肩上,喑哑道,“穿上吧,你身上脏了……” 炼缺垂首看过一眼,想起此前那一段荒唐事,羞赧不已,撇了头,见留云一脸了然的立在不远处含着笑。 炼缺迎上前去,肃清了嗓子,问道,“爹爹金龙化身,孩儿还不知爹爹是何时突破雷劫的?” 留云v了一眼,“你与云华走后不久,我便感悟到真机天运,终是突破了九重雷劫化成真身。” “爹爹得偿所愿,孩儿倍感高兴。爹爹怎知我出事了?” “我几日前突感心绪不宁,猜到定是你遇上了劫难,这才赶忙跨海过来看看,不想还是来迟了一步。” “爹爹……”炼缺说着,言语哽咽,“大哥他……” 留云垂目,“炼儿,毋须多说,我……已知晓了……” 炼缺暗自吞下眼泪,抽出帝休来回抚摸着,沉思良久,取下了剑穗,将帝休递与留云,“爹爹……经此一役,孩儿思来想去,还觉得此剑最适合留在爹爹身旁……” “离苑,你对此不会有异议吧?” 离苑摇头叹道,“帝休已是你囊中之物了,何须问我?” “那我便收下此剑了。”留云接过帝休,手指刚触到剑柄,那帝休便逸出灵光,发出一声争鸣,留云百感交集,摇头叹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那帝休的剑鞘来回摆动,频频示意。 炼缺从旁苦叹一声,“爹爹莫要这般说,我想……这定是大哥一生的心愿……” 留云抬头,温润的眸子里闪过一线浅淡的哀伤,“炼儿,儿女情长最是伤人,一厢情思若得不到回应,只能付诸东流,还不如孤身一人来得自在……”转而看了离苑一眼,语重心长的道来,“炼儿,你这回开塔放出凶兽,已酿成恶果,日后必定劫难重重,还须你自身化解,你要多加小心,不能指着为父每次出面救你,大道上的艰难险阻还需你自己亲身克服。” 炼缺颔首,“孩儿明白。爹爹现今身在何处?” 留云盈盈一笑,“为父日前仍在瀛洲岛清修,我不久前才刚归列仙班,受东华大帝封赐,掌管归墟海域,不日便要回去归墟受命了。” “爹爹,可否答应孩儿一个请求。” “你有何事?”留云眉目柔丽亲切,轻扬的嘴角里含着一丝未明的了然,比起往日更多了一分飘渺端庄的神采。 “爹爹,离苑如今伤势还未痊愈,又身处困境,那九幽为了须弥芥子野心勃勃,我想让爹爹代我照顾他一段时日。” 离苑听之,急忙拉住炼缺的手,皱眉道,“小炼,你这话是何意思?难道……你是不打算随我同去瀛洲?如今为了救我,你闯下这样的大祸,上清门那些臭道士岂能容得下你?” 炼缺抽出了手,神色坚定,“离苑,先才我爹爹已答应了会好好照管你,你既无生命之忧了,恕我此回不能随你同去。我出行之前答应了师父一定会回去止水峰,如今师父还在山中等着我呢,眼下这边事情已了,我怎好再让他为我担心?还有岷禾,师父还在替我照管,你如今伤重,就先随我爹爹同去吧,事不宜迟,待后方又有人寻来,岂不要再添烦乱?” 离苑虽是万般担心不舍,却见炼缺心意已决,看了又看,终是吞下一肚子话,只道了句再会,便径直来到留云跟前。 临行前,留云按住炼缺的肩膀,颇感欣慰,“炼儿,你如今懂得担当是件好事!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重黎魔尊的。这便去了,日后有难,可来瀛洲寻我!”说罢,青云腾起,化作一条金龙,载着离苑驾云离去…… 炼缺送走留云离苑,心知接下来还有一场是非等着自己,整顿了心思往五道塔的方向奔去。 也不知五道塔那儿现下是个甚状况? 这厢先略过不表。 却说清云子联合上清门的玉隐子领着众弟子正与妖兵交战。 混沌,饕餮,魍魉三凶兽刚从塔中放出,意识不清,只任凭妖性一顿胡作非为,谁人也拦它不下。 山林涂炭,百兽惊鸣。 便见那兽潮一波接着一波,牛鬼蛇神,各色模样。 一倾城绝世的少女独立高空,冷漠的睥着下方,指挥着妖兽进攻。 两方胶着已是三天三天,双方死伤无数。 妖修一脉盘踞南域亿万年,积淀之深道魔两派皆望尘莫及。只是妖修碍于难求灵慧,大部分仍只是单纯兽类,如今交战时,数量上却远远超过了道门弟子。 如此激战,到了最后道门终是有些吃不消。 “擒贼先擒王,如今混战之中,我方弟子伤亡惨重,若不及时截断此回祸乱,保留实力,怕是中了妖修的圈套了。玉兄,这次事故既与我那枚佛心木有些关联,便容我上去会一会那妖女,你且在下方带领弟子们将那些妖兽缠住。”清云子瞧着云端上立着的那一名少女,隐隐觉得面熟。 “你去吧!且小心着!” 清云子近身来到白玄韶跟前,“妖人,修行不易,你既已化人形,修来灵慧,却徒造杀孽,惹来一场灾祸就不怕天道降下报应?” 白玄韶冷冷瞟了一眼,“臭道士,废话少说!你道门仙修从来不将我妖族的生死看在眼里,我兄长被关在塔中两万年无人问津,华夏道门如今式微,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便是不二法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时候与我讲这些臭道理有何用处?”说着,手中幻出一道白绫,顺势朝清云子攻来。 那白绫甚是飘逸灵巧,化成绕指柔,意欲缠住了清云子。 清云子久逢战事,自是懂得避让,借风轻轻一避,躲开了白绫。却不想那白绫顺势砸落在地,如同一把利斧,将地面砸了一个大坑。 顿时火光一闪,烟尘四起,清云子掐出法诀,袖袍一收,风云立时变色,他立在云端,那袖袍滚滚震荡,空气皆倒灌入他的袖中,烈烈作响,他轻喝道,“去!” 那收拢的袖袍作势向外一甩,袖中的风云如同千军万马呼啸着朝白玄韶那奔去,所经之处,参天大树皆连根拔起,飞沙走石,林中禽兽皆呼啸着朝天外刮去。 三凶兽朝天嘶吼一声,避过了风阵,远远朝外遁去。 玉隐子拿出一鼎铜钟,口念法诀,钟身越来越大,钟罩上镂刻的道法经文闪闪发光,他大喝一声,“定!” 将众人护在钟内,那些无人护持的妖修,则各凭本事,场面狼狈不堪。 白玄韶身在这飓风的中心,自是最难过不说。 它九尾一族,虽身负异禀,修为却是难以寸进,她虽修行三万年有余,不过出窍初期修为,如今与清云子对阵,不过仗着手下妖兵众多,当真两两相对时,却不免要落人下风了。 这会儿,她身形不稳,只能借着白绫缠绕住鞠陵山一座峰头,想要定住身形。 清云子唤出飓风之后,指尖轻弹,借风云摩擦电火,只见飓风之中电光火石,炙热无比。 白玄韶心下一紧,这妖族一脉最是害怕雷电,清云子召出的虽不是雷电,却威力巨大,白玄韶紧握白绫,不想那风力甚大,竟连那一座山峰连地拔起,白玄韶受力反噬,激起一口鲜血。 眼见着这柔美无比的少女厉喝一声,天地顿时变色,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淡香,再细看之下,那风眼中竟是一座如小山般大小的雪白妖狐,身后摇晃着一条尾巴。 清云子此前并不曾听闻过上古妖兽九尾狐,只当是普通狐妖一族,见白狐此刻被镇在风阵之中不得动弹,忙唤出一把银光宝剑,想要趁势上去将那狐妖一剑斩杀,以泄心头之恨。 却不想虚空中急急传来一声,“师兄!住手!使不得!” 清云子略一怔忡,仰头一看,失声道,“小……师妹?” 来人确实不错,正是清云子日思夜想百多年的小师妹素问。 就见虚空飘来一女仙,白衣素缟,眉目清丽柔和,朝清云子急急迎来。 “师兄……”素问笼着烟雨眉,“这白狐……原是上古神兽一族,九尾狐,此时被你打伤化成真身,实力却是不减,师兄怕是敌不过她……” “它伤我弟子千百,如今怎能轻易退让?师妹,你闪开,莫伤着了你!”说着,再度掐出法诀,放出一股狂风,乘疾风钻入飓风中心。 那白狐被困在飓风之中,连连发出厉吼,见到来人,龇起利牙,双目射出红光,气势骇人。 清云子收紧了心神,提剑迎风刺去,那碧水剑发出一阵炫光,带着极浓厚的真元冲向白狐的咽喉。 白狐奋力扫动着狐尾,誓要挣脱飓风的桎梏。大口一张,将那碧水剑上的真元尽数吞了去,身后的狐尾力量突的又多了些。 那白狐笑道,“你这蠢笨道士,我九尾一族虽修为难以长进,却有吞天吐地之能,一旦我化作真身,你这点小小真元如何奈何得了我?只待我冲破你的风阵,便要将你们这群蠢人全部吞吃入腹!”说罢,口吐烈火,朝清云子攻去。 清云子乘云左闪右避,忽而上天,忽而入地。 右手持剑,左手频频化出雷火,从四面八方朝白狐攻去。 白狐处在中心,气定神闲,张口吐火,闭口吞吃灵元,两方交战一个时辰,清云子唤出的风阵渐渐开始转弱。 地面此时早已乱作一团。 道妖双方斗作一团,还有三兽敌我不分,一团乱杀。 突闻空中炸起一声惊雷,地动山摇,风阵四分五裂,白狐从飓风中心挣脱出来。 清云子见状,收了碧水剑,俯冲下地,喝道,“快闪开!阵裂了!” 一手携了素问遁入十里之外。 身后轰鸣不绝,余声隆隆。 玉隐子默念法诀,喝一声,“护!”那铜钟又胀大一倍,将所有弟子牢牢护在钟身之内,自己则飞身上了云端,从丹田中祭出一把通身玄青的灵琴。 袖袍舞动之间,音元滚滚,阻拦了白玄韶的攻击。 清云子身后连番炸起一片惊雷,飞速遁走时,紧紧揽着素问的肩,“小师妹,没伤到你吧……” 素问靠在清云子怀中,“师兄……趁乱我们走吧……此地是非不是我二人管得了的了……” 后方因玉隐子的阻拦,师兄妹二人得了喘息之机,借势落下云头,隐在树梢,清云子稳住了身形,两百年不见,再一见便是生死关头,心中情愫如何来得及诉说?回看素问,只将之紧紧拥在怀中,哽咽着道,“小师妹……我父亲将玄水宫传于我手中,便留下遗训,叫我要时刻心系苍生,光大门派,如今因我疏忽,酿成大祸,怎能在此时随师妹离去?” 素问神色焦急,“这怎能怪罪师兄,不知者无罪,师兄也是为了救我才将佛心木交给了我姐姐……” “怎会与我无关?早些年,素天盗走你的法身,我便查探到他投靠南域,只是我心系儿女私情,这才将佛心木交了出去酿此大祸,今日必要将那妖兽捉拿,将功折罪!” “师兄!你就不能为了……我,留下来吗?”素问挽住清云子的手,轻声轻吟,满眼是泪。 清云子紧握住素问的手,几度欲言又止,终是什么也没说飞身冲出了云霄。 重回战场,玉隐子正与白狐周旋,音波之下掀起惊涛骇浪,方圆十里尽数笼罩在音韵之下,厉嚎阵阵,搅动风云一片。 三兽灵慧初开,神识薄弱,受到音波攻击,早早隐在林中哀嚎。 白玄韶神识受到攻击,陷于暴怒之中,四处乱撞,山石碎裂,地动山摇,地面上的众人受到波及,死伤一片。 此刻正是制敌的大好时机! 清云子沉下一口气,迎上前去,再次唤出飓风将自己笼罩其间以抵挡玉隐子的音波攻击,将全身灵元全部化在右手掌心,只为一招求胜! 就见那碧水剑灵光一现,如同一颗落星,朝白玄韶背部狠狠刺去。 白玄韶先才受到神识攻击,正是昏乱之时,背后不敌,突感一股灼热钝痛,低了头,一柄水亮白箭已穿破了她的心房。 身形一萎,那白狐转眼间变回了一名豆蔻少女,满目水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那眉眼清淡的男子,“你……竟敢伤我?”说着,朝着东方嘶鸣了一声,响声回彻天地之间,万兽齐鸣,久久不曾散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年过的极不平静 家人因为不慎一氧化碳中毒,年夜里全部送到急救室差一点出了大事 我母亲本来就胰腺炎,家中还有一个孕妇各种担忧 事发时,自己也是意识有些不清了,只隐约听得见父亲的哭喊声那时候在想 如果我真的死了 留下父亲一人 是不是会很可怜? 这么久没更新 望见谅,家人的心情还未平复,还有人需要照顾,我知道最近更新很慢不知如何说 只想说,大家都珍惜自己的家人吧…… 愿大家家人永远健康快乐,和和睦睦 第114章 壹壹肆制服混沌 却说炼缺别了留云离苑,独自朝鞠陵山腹地奔去。此回回去面临的必是一场祸乱,还不知如何化解。 他这一路上,沿途所经之处,早已被那三兽荡平,山林焦黑,鸟兽四散,是乌烟瘴气,一片死寂。 炼缺一口气往前速遁了三百里,依稀间听闻山林间传来嘈杂声,便落下云头,拉上隐身斗篷悄悄潜近了些。但见树林间一片凌乱,一头黑色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数位身着上清门法袍的弟子嘶吼,牙尖上还挂着撕裂的碎肉,往下蜿蜒嘀嗒着鲜血,十分可怖。那巨兽,外表似犬,四足无爪,有目而不见,有翼却不飞,身形浑圆,行走不便,正是那五道塔中囚禁的四兽之一:混沌。 这混沌自出塔后便无意识,全凭着一股妖元支配着神识,四处撕咬,敌我不分。它原在五道塔附近的山脉中作恶,伤了无数道门弟子和山中的无辜生灵,方才玉隐子一首降妖神曲扑将而来,它因受不住音波对神识的冲击,捂着双耳突突朝东边冲了出来,不巧遇上了前来追捕离苑的上清门弟子。 当日,五道塔被白玄音一口吞吃入腹,潜伏在附近的众人因故受累,心中皆憋着一口恶气。管平涛作为管事,得了掌门之令,带着众人一路朝东方搜寻,跟随着当日离苑逃离的踪迹寻到了此处,欲追回这惹祸的罪魁祸首,不想在此地受到了混沌的攻击。 情急之下,众弟子受管平涛号令,摆出阵势,欲通过弹奏上清门第二境界的音攻曲目,设阵掳获混沌。 双方正是交战之时,音元震天,可叹此回前来擒敌的弟子除却管平涛,最多不过金丹后期修为,于乐道之上也无炼缺墨云华的天分,对阵的却是上古的凶兽混沌,胶着之下,渐渐现出了颓势。 炼缺循着声音穿过树林,来到跟前,便见混沌正陷于《九煞》设下的幽冥阵中,与阵中的幽冥撕扯成一团,真真是鬼哭狼嚎,血肉横飞,那阵法的边缘摇摇欲坠,濒临溃败。 他心一急,顾不得身上的旧伤,拿出瑶光,速速盘坐于阵法上空,操一曲《天狼》,战音一启,金戈之声荡荡而来,漫天黄沙之中,铁蹄重重,踏破地陇,上古战神蚩尤手持六般兵器呼啸而来,冲入阵中与混沌厮杀成一团。 阵法下,上清门众弟子正在操琴,突见九煞阵中出现幻象,竟是个人身牛蹄,四目六手的怪物杀进了阵中,便再也看不清阵中景象,只见烟尘滚滚,黄沙漫天,金鸣之声此起彼伏,那阵中原有幽冥早已尽数躲去,哆哆嗦嗦不敢露面,与此同时,空中传来一道劲霸刚烈之曲音,如战鼓擂擂,金戈锵锵,是一浪盖过一浪,听得人热血沸腾,硬生生逼出一股慷慨赴死的豪迈壮义。 炼缺稳坐云端信手操琴,奏得张弛有度,冷眼睥着阵中的混沌在蚩尤的连连征讨之下渐渐示弱,见时机已到,指尖弹出一道白芒送入阵中,那弥天黄沙便沉落下来,阵中陡然清明,众弟子见到阵中落败的混沌大吃一惊,不知是何高人在此处相助。 管平涛见状,大喝一声,“正是制敌之机!出招!” 说罢,各弟子手中尽现平日修习的擅长术法,齐齐朝混沌攻去,空中现出五行神光,色彩斑斓,在阵中心炸出一朵焰火,就闻轰隆一声,地势突然塌陷,混沌终是倒地昏厥了过去。 这一战,炼缺耗神颇多,心神俱乱,一口鲜血喷薄而出,他收了瑶光,还未来得及现身,就闻虚空中传来一串懒散笑声,白玄音自虚空中徐徐走来,背上的伤口已处理妥当,显然已缓过劲来,他鼓动袖袍,默念几句法诀,将那昏倒在地的混沌收入袖中,冷声道,“辰河,不巧我们又碰面了,你既来了,为何躲躲藏藏,不敢现身与你师门相会?”说罢,右手一抓,掀开了炼缺的隐身斗篷。 众人抬头一看,还不知是哪路高人在此救了自己一命,这一现身,却见云头坐着炼缺,一脸煞白,嘴角挂着鲜血。 “炼师弟!” “炼师弟!” 朱志凌,管天韵齐齐喊道,飞身迎向云头欲扶住云头的男子。那白玄音素手一挥,将二女震了下来,冷哼道,“他如今再不济原还是天尊座下弟子,岂是你等污秽凡人可以随意攀附的?!辰河,你说是不是?”这便顺势揩了揩衣袖,信步走到炼缺跟前,雪青色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炼缺的眼瞳,讪笑道,“辰河,你那些同门可知你将你那老相好托了你的妖龙父亲给送走了?” “炼缺!”管平涛闻言怒喝道,“果真又是你串联了妖魔,将那大魔头送走了?!” 炼缺立在云头,冷着眸子沉声道,“管长老,人是我送我的,可我没有勾结过任何人。” “你?!”管平涛勃然大怒,只碍于眼下大敌当前,还需警戒,不敢轻易发作。 那朱志凌却是不能自已,愤恨道,“炼缺,你怎能将那魔头放虎归山?当年在归墟,那魔头便有意在众人面前轻薄你,如今鞠陵山闯下这样大的祸事,我的师父,师兄皆在此回战乱中身殒,皆因那魔头与魔女作恶,放出了这些恶人,你却几度纵容包庇魔头,可还算是我正道中人?!” 白玄音操着手v了一眼,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辰河,你先才为何不随那妖龙一起逃走了?看看,眼下可还有谁肯领你的情?所以,我常说,人那,最是无情,当年你既已入魔道,索性放纵逍遥了,何苦受这苦来哉?” 炼缺剜了一眼,“白玄音,你迟迟不动手,却在这挑拨是非,逞口舌之利,不就是你那奸诈的狐性作祟!我炼缺与离苑性情相交,今日敢只身回来,就无惧于世人质疑,开塔之祸,因我而起,自有脱卸不开的责任,我此回回门,自会领罚,若留得命在,日后定要替天行道,再将你等恶人收入牢中!” “就凭你?!”白玄音冷了眸子,虚空一抓,扼住了炼缺的咽喉,面容阴鸷,“既是存心与我作对,我便就此灭了你,也顺便替勾陈拔了这心头刺!” 那上清门弟子见白玄音突然发功,纷纷亮出法器,神情戒备。管平涛见状稳住了众人,竟置炼缺的生死于不顾,轻斥道,“静观其变!看看那妖狐是何把戏。” 白玄音环视一圈,轻吁了口气,摇头笑道,“啧啧!你们这群蚁民原来竟是这般无情?先才,是他不顾自身之伤冒死前来救了你们,如今他在我手中,你们却无动于衷,我今日若在此了结了他,岂不是助长了你们恩将仇报的气焰?”说罢,松了炼缺的领口,往外一推,嗤笑一声,道,“本王今日便不杀你!本王本也不俱你,日后,你只管来寻我,我便要看看你在这人世的祸福。只是,今日,你屡屡犯我,我若这般轻易就放了你去,岂不要让人笑话,如此,便拿下边儿一人与你这条命作个置换罢!” 说着,白玄音长袖一挥,一现银光破空划出,轻松着自虚空中掳来一名金丹期的男弟子,还不及众人反应,竟直取男子丹田,掏了金丹吞吃入腹,随之卷出舌尖轻拭嘴角的鲜血,幽幽道来,“本王今日因你受了伤,需得吃下几枚金丹填补填补。”言罢,作势又要动手。 炼缺挥出真元利刃砍向白玄音,怒道,“你这妖狐!手段最是恶毒!” 白玄音颇为不屑,冷笑道,“岂可说我?若不是你一心救你那老相好,我又如何能够破塔而出?” 管平涛脖颈上青筋毕现,率众人齐齐攻上,那白狐的本事他们早前便已领教,此时除了拼力抗争,当真没有二法。 这白玄音又岂是泛泛之辈,他虽因留云受了伤,只是眼前众人如何能够与留云相敌,自是不看在眼中,抬手一挥,一道刚猛妖元如飞瀑乱星,迸射疾驰而去,地面上的众人便各个儿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不自量力!”白玄音斥道。 炼缺亦化出太阴真元,从背后朝白玄音攻去。 白玄音皱眉,“你这衰人当真不知好歹!我才刚饶下你一命,你却为了那些放任你不顾的人又来偷袭我?”说着,手中现出银辉,击中炼缺腹部,炼缺本就真元不济,如何能够回击,只得拼力护住丹田,任由妖元冲入四肢百骸,再是无力支撑,双腿一软伏倒在地。 白玄音素手一招,锁住炼缺的衣襟,讥讽道,“我说你,怎就这般不识时务?仅凭你这低微修为却敢屡屡犯我,是不想活了么?”他那雪青色的瞳仁在炼缺的脖颈处肆意的扫来扫去,突然眉色一转,轻声笑了起来,“呵!倒是怪我大意了,星染的灵珠原来还在你这处!”说着,强行剥开了炼缺的衣襟,探出一只雪白的玉手伸进了炼缺的胸前,欲取出挂在炼缺脖颈上的知微。 众人离得远,无从辨明半空中二人的谈话,只见白玄音原本兴起的杀念骤降下来,竟扒开了炼缺的衣服,一脸轻浮,将手探入炼缺衣中。 管平涛身受重伤,倒在地上,冷睇着上方,怒骂道,“呸!下作坯子!果真与妖魔厮混在一起,这个当口,竟当众行苟且之事!上清门的颜面都让他给丢尽了!” 炼缺被白玄音牢牢制住,只奈他二人实力太过悬殊,根本无力动弹。眼见着白玄音的右手伸入衣中,一把握住知微,知微就要脱离自己的控制。顷刻间,暗云压地,一道金色雷电刺破云层,直劈到白玄音肩背上,将他震到了半里之外,云中传来一男子的怒喝,那声音坚如磐石,沉如泰山,骂道,“孽畜!好大的贼胆!此物岂是你能随意染指的?!还不速速离去!” 第115章 壹壹伍恩断义绝 白玄音措手不及,肩部被雷电击中,烧得皮焦肉烂。他今日接连二次被人击中,血气翻涌,强行运气数息才暗自镇定下来,一脸怒容,朝空中喊道,“你这茅坑里的石头!我白玄音早已不欠你的了,缩头缩尾藏在云中偷袭本王算什么本事?!” 云中再无回音,一众人等突见这等神功,皆惊骇不已,不知白玄音斥骂的到底是何人,皆惶惶然唯恐受到波及。 正是焦灼难耐之际,天地突然震颤不已,丛林中传来厉吼之声,白玄音眉头紧锁,侧耳倾听,暗道,“不好!韶儿有难了。” 于是,按下怒火撇了众人,卷起一朵白云匆匆遁走。 余下之人面面相觑,惊魂未定,望着空中还未散尽的乌云,只道是大难还未过去。 管平涛服下数枚大元丹已然恢复了七八成,见状稳住了心神,整顿好弟子,料想那大地震颤自西边传来,白狐亦急匆匆朝那方奔去,定是五道塔那处又发生了变故,当务之急,一心想着接济门中前辈,大手一回,勒令众人急速朝鞠陵山腹地奔去,以救助受难弟子。 炼缺见众人正在盘算,忍着伤痛步下云头,朝众人道了礼。 管平涛冷哼一声,不予理睬。现下,他何来力气与之计较,只顾着率人离去。 待众弟子随了管平涛驾云起身,朱志凌却停步不前,拽住了炼缺的臂膀,怒目相对,“慢着!我有话问你!” 云端上,随侍在管平涛身旁的管天韵见状,伏在管平涛耳朵低语了几句,征得管平涛同意后,捡了个僻静地落下云头潜在了暗处。 那厢,朱志凌立在原地,索问道,“炼缺!你当真放走了那大魔头?!” 炼缺点头不语。 朱志凌杏目圆睁,“你?!你可知因他,我门中死伤多少?” 炼缺无奈,“志凌……此事本与离苑无 恋耽美 分卷阅读46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关,只因那九尾狐设计害人,怎可强行将帐算到离苑头上?” “与他无关?”朱志凌气极,挥起长剑直指炼缺胸口,“你往日便与我说你这魔界的朋友,我只道是你性情乖戾,还知道些分寸,却不知你交友如此不慎,引起这一场道塔之乱,我二位师兄,我师父,还有众多同门,皆因他失了性命……怎可因你一句解释便云淡风轻的带过去?”说着,眼泪扑簌着淌下来。 朱志凌性情坚韧,何时流过泪? 炼缺望见昔日好友情伤难抑,温言道,“志凌……我不是要为离苑开脱罪责,只是此事关乎各路人马,其间阴谋数不胜数,叫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如今只能说离苑是个性情中人,对六界争权夺利之事从不上心,这其间的各种纠纷,当真与他无甚关联,我今日之所以放他走了,也不尽是为了成全我与他的情谊,还有别的。” 朱志凌怒喝道,“别的?哼?!炼缺,你醒醒吧!往日他人皆说你相貌大变,皆因被人蛊惑,我从不相信,今日这番形势,你还这般胡言乱语,执意为罪恶之人开脱,我是彻底信了,你――早已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善良淳朴的小师弟了,你快说!你到底将那魔头送往何处?他如今重伤,我必要追去取他首级,以慰藉我师门亡灵!” “志凌,恕我不能如你所愿。” 朱志凌柳眉倒竖,气得两腮艳红,逼问道,“炼缺,我再问你一次,那魔头如今身往何处?” 炼缺不吱声,只静静看着昔日好友。 朱志凌挂着泪,“你果真与那魔头有染么?否则,为何频频护他,姑息养奸?” 炼缺欲执起朱志凌衣袖却被她一手挥开,“志凌,你若不信我,教我如何去说?” “你倒是说说教我如何取信于你?”朱志凌眼泪横流,“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炼缺态度果决,“志凌,我与离苑之情意尤同与你之情意,出卖朋友之事我做不出来!” “你!”朱志凌怒火攻心,“你执意如此,那塔既是你开启,那便拿你替我师父师兄报仇!”说着,闭了眼,提剑猛地朝炼缺刺去。 这毫无防备的挑刺,因着距离太近,炼缺闪躲不及,慌忙之中,抬手挡在胸口,血刃之下,就见腕子上霎时间通红,腕子上挂着的珠链顺势散落一地,炼缺浑然未觉,忍着痛一声不吭。 朱志凌悲伤欲绝,几十载的情谊历历在目,昔日云桃树下快意煮酒意气风发仿若昨日,而今,兵刃相见,血溅当场,再是回不到从前,哀嚎了一声,紧攥住长剑不顾伤痛一气掰断,道,“炼缺,我与你的情分犹如此剑,从此往后,恩断义绝!”说罢,擦了把泪头也不回的朝林中奔去。 炼缺痴愣愣望了半晌,眼前回闪过昔日相交之景,讲经堂听经论道,外山谷奏琴谈心,紫微峰醉语当歌,一幕幕,一重重,再是不会复现,当下痛惜不已,又恐朱志凌一时悲愤掉理轻心半途遇着危险,踉跄着追了去。 待二人离了去,管天韵才从树后现身步出,拾起了地上落下的珠串,稍一探入神识查探,便吓得大惊失色,斟酌再斟酌,终是小心翼翼将之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这才追往大队人马。 待炼缺追上了朱志凌,随人一路追赶,来到鞠陵山腹地,就见这处战火纷乱,如同炼狱一般了。 白玄韶这时已变作一条秃尾白狐蜷缩在白玄音怀中,白玄音多处受伤,身处玉隐子与清云子的包围之中,正在酣战之中。 那地面上的一众道士妖怪,意志不坚者皆被白玄音的迷迭香蛊惑,授他意图试图攻击两位掌门人。 炼缺见状,冷喝道,“小心!屏住呼吸,这迷烟有毒,小心受蛊!” 来人得知,皆屏住呼吸,管平涛传音道,“大家先前去将那围攻掌门的意志不清者打昏了拿下,余下事项再图商议。” 炼缺服下一枚补气丹药,瞥见朱志凌怒气腾腾的冲上阵去杀敌,暗叹了一声,随同一路踏上云霄抗敌。 那厢,云颠之上发出一声厉喝,正与白玄音周旋的清云子肩背已被白玄音的狐尾击穿,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云霞,素问见状,再不顾自身安危,连破众人之围,飞身迎上前去,厉喝一声,甩出一段长鞭直击白玄音怀中抱着的白狐。 那白狐正是白玄韶化尾新生,最是羸弱之时,素问此时一击当是直捣了要害。白玄音来不及回击,为护亲妹,侧身受下这一记长鞭,回头时眸色变得暗冷,背后阴风阵阵。 白玄音怀中的白狐此时勉强睁开双眸,冷斥道,“你这凡间女子好不狠毒!昔日,为了一己私欲,不惜杀害亲身母亲和妹妹,为了博回爱郎心,多番求我替你借尸换魂,如今换了面目来到世上,却不记得昔日我对你的再造之恩了么?竟狠心趁我羸弱之时攻我要害?哥哥,替我杀了这贱人,此人如何配我狐族神尾?” 白玄音闻言不顾背后玉隐子的攻击,扬起两条狐尾缠向了素问。 迎风而立的清云子本欲阻截攻击护下素问,听了白狐一言,大吃一惊,竟顿住了步子,失声道,“甚么?你……你此话作真?!” 交战之时,何人会来理会清云子的质问? 只道是清云子太过看重素问,痴缠苦恋几百年,大敌当前,竟性情用事了。 没了清云子相助,实力悬殊之下,素问生生受下一击,背腹被狐尾击穿,痛呼一声,登时掉落云头。 那血花在清云子眼前嘭的炸起,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催人作恶,他忍住几欲吐出的苦水,俯身下地接住了素问,抱在怀中,竟忘了还在战中,泫然欲泣,“你……你当真……不是……小师妹?” 素问勉强睁开双眼,痴傻笑道,“师兄……到了这田地,我已命不久矣,是不是素问,还有那么重要么?” “你……到底是不是小师妹?”清云子心痛如绞。 “我是亦或不是,师兄,我都是爱你的……” 清云子追问不休,“是你伤了小师妹,是你盗走她的法身,是你引我相见,是你勾结狐妖,是你拿了佛心木联同狐妖开启了道塔,都是你,是不是?素天?” 素问眼角划过泪珠,“是……是我……师兄,到了如今,我亦不怕认了,都是我……” 清云子痛喝一声,“当日你逼我交出魂珠和佛心木,小师妹她……她不在了罢?” “呵呵……”素问强自笑道,嘴角淌着丝丝鲜血,“魂珠已被我投入轮回,她……不在了……你放手吧……” “如此这般……教我如何对得起玄水宫上下?素天,你为何这般做?” 怀中女子气息紊乱,“皆因……我……钟情于你啊,师兄,你何尝……知道我的……痛苦……我……”她话还未说完,气息已尽,终是死在了爱人怀中。 至此,两百年的情事终于露出真相,当年,素天杀了亲身母亲逃出玄水宫,心灰意冷之际,一路南下,来到妖修聚集之地,辗转途中,听闻南域有一上古狐妖,生得九尾,那尾巴有回魂之效,这便起了心思。她爱慕师兄清云子多年,只想永结同心,只奈她师兄钟情于她妹妹素问,如今有了这狐尾,她便想着有朝一日变作她妹妹,好成全了自己一段倾慕之情。 多番探听之下,她终于见着了九尾狐白玄韶,这白玄韶为营救其兄,筹谋万年,始终不得其法,此时有个鞠陵山门派来的女修频频示好,便心生一计,直说,若素天能助她开塔救兄,便成全了她的愿望,赠她一尾。 不多久,素天在西域重伤了素问,带了南域的妖修潜入玄水宫做了细作。白玄韶亦在多年经营之后,终是从派出探听消息的一只鹬精那儿得知,当年仙魔大战,紫薇天尊手持的那枚灵珠遗落在了归墟,被一只玉蚌侥幸获得。 那鹬精前去夺珠,不想被人从中阻拦,身死道消,那枚灵珠被一位仙修门派的弟子截走,自此再无音讯。 二十多年之后,冰原之上,素天与炼缺的偶遇,才让白玄韶得知,原来,那枚佛心木竟是勾陈的本体雷石,让她大吃一惊。接着,西域浮城现世,白玄韶这才得知,当年归墟失去的那枚灵珠竟被转世的辰河收走。这便设下一局,一面授意素天以毁去素问法身恐吓,逼清云子交出了佛心木和魂珠,一面联合了九幽魔尊设局,在五道塔设下玲珑阵,引离苑救出岷禾,还原本体雷石,将计就计,将离苑送入五道塔,只有这样,才能使炼缺心甘情愿借知微之力开启道塔,放出自己的兄长。 她这一计谋划万年,算计了所有人,终是如愿以偿。而那素天,得了素问的法身之后,在将离苑关入道塔之后,也已完成了当年与白玄韶之约,白玄韶如约替她用了一尾换魂,待她三魂七魄入住素问法身之后,便来到止水峰替白玄韶传了话,引炼缺入鞠陵山开塔。只是其间有一细节清云子无从得知,那素天亦是个痴情种子,换魂之事须得逼出三魂七魄,素天并未练出元神,只得先行自尽离开自己的身体才能换魂到素问的法身之上,这其间种种痛苦,谁人能知? 所以说,你爱的人却爱这别人,当真是这世上最无可奈何之事。 红尘羁绊,痴男怨女,到底还是情爱误身。 那厢,因着清云子的离开,白玄音终是得了喘息之机,他如今才刚出塔,正是疲弱,并不恋战,救下了妹妹,趁此连番发功,借乱化作一道青烟遁于无形。那些妖兽,没了九尾狐指挥,便成了残兵败将,不堪一击了。 云头下狼藉不堪,云隐子自知并无多大把握战胜了白玄音,见人已逃走,便落下云头,指挥众弟子收拾了残局,领着残余的上清门弟子回到门中。 此回一战,元气大伤,还不知何时能够回复实力,眼下妖魔二道咄咄相逼,好些事还需从长计议。 因着这场祸事终是与炼缺开塔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这一路,众同门对他的冷遇自是不消细说,只是,命运轮转至此,由不得他自由来去,他倒比当年万仞峰盗镜之时冷静坦然得多。 一路疾行,回到合虚山,才将进入外门的护山大阵,便见墨云华立在云头。 炼缺远远望见心爱之人,心头一热,眼眶蓦地有些湿润了,想着之后一番际遇,说不得就是生离死别,心中忍不住生出些苍凉无奈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雀的地雷 这么多天没来 谢谢大家的等待 正月十七我要回自己家去了 届时会日更,现在每天晚上努力码字 这几天希望能将欠下的尽力追回来 第116章 壹壹陆缱绻温情 墨云华驾云迎上前来,躬身道,“见过掌门。” 玉隐子伤得不轻,见到来人,联想起五道塔种种,心生不悦,皱眉冷哼一声,“你素日淡静,从不理会门中之事,今日怎特意前来此处迎接?” 墨云华抬头看了一眼,平静回道,“近日祸乱频发,弟子心系徒儿安危,算到掌门今日回门,特意前来接徒儿回山。”说着,双目迎向炼缺,眸中隐隐闪动星辉。 “哼!接他回山?!”管平涛闻之,怒不可抑,竟罔顾尊卑,咆哮着从玉隐子身后跳将出来,指着墨云华痛骂一通。 “好你个墨云华!你到底是聋了还是瞎了?这道塔前前后后所受灾祸,哪一件与你那好徒弟没有牵连?!先是那魔头,再是那魔女,紧接着是那塔中逃窜出来的几只恶兽,将我们的人弄得死的死,伤的伤,你今日却如无事人一般轻言细语说着要将你那徒儿接回山中去,是要当作功臣善待了么?你可知你这徒儿竟包藏魔头,明知那魔头身负重伤,正是擒拿的好时机,却一路东行,引来一条甚么妖龙将那魔头引渡走了!他做了这些好事,你可还有颜面在此处摆出一副事不关己之姿向掌门要人?可还将门中的门规戒律放在眼里了?” 墨云华冷着眸子扫了管平涛一眼,面上不动声色,他出山之前大致算到事情的始末,料知接下来等着的必是一场劈头盖脸的责难,便不将管平涛的非难放在心里,径自越过了管平涛,面向玉隐子淡声道,“掌门,管长老所言之事,各中事由弟子尚不甚清楚,还需问清了徒儿,才知细末,眼下执法堂还未开审,可否容弟子先将徒儿带回仔细询问,这道塔之事,从现世到毁灭前前后后透着许多猫腻,炼儿亦曾多番劝诫,如今出了事,怎可不分青红皂白将责难全推至他一人身上?” 墨云华话刚落音,远处的赤松老祖携着文浩然乘疾风飞奔而来,赤松老祖见状,拦下了墨云华,喝骂道,“逆子!此回祸乱重重,道门损伤严重,你竟敢在此为你那不肖徒弟推脱辩白?还不速速请罪,随了为父回去?”说着,示意文浩然捉住了墨云华的臂膀,又道,“掌门,我这孩儿年轻尚不知轻重,无意冒犯,还望掌门莫要见怪,待我回去好生教训了他再来向掌门请罪。” 墨云华心意已定,沉了气稳住脚跟,怎会随赤松回去? 两方拉扯之下,场面愈发尴尬了,炼缺深知上清门规矩严苛,站在人群当中不敢出言相劝,只怕多说一句就要坏事。 云隐子本就受伤疲累,经这一闹,竟控制不住脾气,扶着额头喝止道,“赤松子!你好歹是个老祖了,该自持身份,怎可在后辈跟前不顾身份,拉拉扯扯像个甚样子?此回祸乱,事关重大,还需同其他兄弟门派交待清楚,本座定会亲自审问,如今还有些事项未明,眼下,这孽徒便由墨云华先行带了回去,也好劝他自行省过,来日于执法堂上自行招认!”随后,又吩咐了管平涛,“今次大战,大家都累了,急需调养,这便散了,丹药供给之事便由你自行负责,明日午时,本座会亲自去一趟碧霞峰,道塔之事还需问个明白!散了吧!” 一行人得令各自回家,余下墨云华五人杵在原地。 赤松老祖此回闭关才出,听闻了五道塔祸事,他早先就对炼缺心存偏见,如今种种被他得知,教他气不打一处来,唯恐牵连了墨云华再次受到责罚。 管天韵出征才刚回来,暗藏着鞠陵山拾到的八颗魂珠,却不敢拿出,老实随在文浩然身后,面色凝重,不言不语。 气氛僵凝,在场的各个儿面色冷肃,最终是炼缺打破了沉寂,跪倒在地,言辞恳切道,“师祖,这些年,师祖对弟子颇有看法,可弟子从不敢忘了当年在师祖跟前立下的誓言。此回祸乱,与弟子自是有脱不开的干系,来日执法堂问及,弟子自会离清,绝不牵累了师父,望师祖放心。事到如今不可逆转,弟子只想与师父单独叙叙,以谢师恩,说不得就是弟子最后一次在师父跟前尽心了,望师祖能成全了弟子心意……”说罢,又深深看了眼立在一旁的文浩然。 对上炼缺的眼,文浩然心内五味杂陈,过往那些陈年旧事再度忆及,依然如鲠在喉,对这师侄是又爱又恨。 倒是静默一旁的管天韵生出了恻隐之心,劝解道,“师祖,师父,事已至此,亦不能全怪了师弟……师弟既这般说了,师徒缘分一场,师祖便成全了吧……” 赤松面色冷清,只奈身在外,不好过分张扬,见墨云华劝解不了,甩了袖气冲冲离去。 于是,五人于外山分道扬镳。 待那三人已走远,墨云华执起炼缺的手细细探查了一番。 “好在伤势不重。” 炼缺回攥住了墨云华的手,小心藏在衣袖间,来来回回摩挲着墨云华手心的纹路,深情唤道,“师父……这几日,连番面临生死抉择,弟子一度以为……再见不到师父了……好在……上天终是让我见着了师父,总算不负师父之约。” 墨云华微微皱眉,“炼儿,你既送走了离苑,还回来作甚?” 炼缺面色一整,“师父,我怎可独自离去,牵累了师父?人既是我放走的,门中追究起来,自然由我承担。” 空中偶尔有流光飞过,墨云华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炼儿,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待回山了细说。”这便领了炼缺一路朝止水峰飞赴。 途经山脉绵延千里,炼缺立在墨云华设下的护体壁界中,感慨道,“想当日,我大病刚愈,别了父亲,乘着清静派的仙鹤一路东行,沿途大好河山尽现脚底,想着终有一日自己也能自由翱翔于天地之间,好不快意!如今八十载恍然逝去,弟子经过几番波折终才明悟,仙道之上的大自在实难可求,弟子仍需参悟,师父你说是不是?” “嗯。”墨云华垂目看了炼缺一眼,深以为然。 “师父,当年外山谷时,我在神妙峰遇着师父,师父带着我御空飞行,那时候,也同今日一般,由师父护着我,我站在师父的护身壁界中,脚踏青云,看遍千山,那时候,真真是个快活自在!” “嗯。” “师父……当年你送我飘零剑谱,原是你自创剑法,这些年,我却不曾得知,是不是那时候,师父便想着收我做徒了?”炼缺苍黄的眼中突然星芒闪烁。 “嗯……”墨云华面色一红,执起炼缺的手,又再加快了速度。 待二人落下峰头,进入洞府,墨云华先将尚不懂事的岷禾安置在琴房,那孩子好生乖巧,见墨云华面色凝重,变作一根琴弦倚在桐皇上温顺着睡去了。 炼缺跟了进来,腾的跪地,“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相求,若日后弟子生了变故,岷禾还望师父能替我好生照管,这孩子只要明事,得回记忆,便能操控须弥芥子,届时,也好为离苑寻个助力。” “炼儿,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与为师细细说说?” 炼缺随了墨云华回到往日修炼的石室中,将那五道塔的来龙去脉事无巨细说了一遍,至此,思及即将面临的责难,深埋于心底的一厢浓情再是无处掩藏,还不及墨云华应声,便紧紧将之搂入怀中,下颌抵靠在墨云华的肩窝,兀自喃喃着,“师父……我开塔放出了恶兽牵累那许多人无辜丧命,又不顾门中命令擅自送走了离苑,这其间的缘由即便我说出来也不会有人听信了,接下来的事……怕是比那回盗看昊天镜还要重上百倍千倍……” “炼儿……”墨云华轻抚炼缺的后背,缓声道,“不管何事,有为师替你担着,毋须惊忧,就算这世上无一人听信于你,为师信你。” “师父,”炼缺喉头一紧,心中泛酸,“我为成就朋友之义,今日却要师父同我一处烦心,师父就不生气么?” 墨云华面有不解,“炼儿,为师那日于瀛洲便与你交心了,自是要与你同心同德,怎会同你置气?” “师父……弟子有一句话一直存放于心,多少年不曾说出口,今夜再不说,唯恐失了机会,”一想起即将面临的灾祸,炼缺言语哽咽。 墨云华却是淡静,“炼儿何出此言?上天若要降下劫难,既是躲避不过,为师愿同你一同承受。” 炼缺依着墨云华的额发,恋恋不舍的看着昔日自己亲手打造的莲花簪,温言道,“师父……今次容弟子先把话说完,弟子对师父的倾慕之情多少年来一直战战兢兢,从不敢坦然表白,唯恐心意不达,唐突了师父。其实,在弟子心中,不知何时起,或许是那回石台上同眠,或许是初次人世的游历相伴,或许更早,早在外山谷时,弟子……便……心生慕濡,钟情于师父你一人,喜欢师父的眉,师父的眼,师父的一切一切……如今祸事挡不住,既是我自己惹来的官司,不敢再牵累了师父,那回碧峰之上师父替了弟子受罚,弟子便已暗自立下誓言,从今往后,决计不让师父再因弟子之过受到责难了。”说着,他退开身去,仔仔细细扶正了墨云华发髻上的莲花簪,满心不舍,“门规严苛,明日执法堂上还不知归路,师父……今夜……可愿与我……同眠一晚?” 墨云华凝眸不语,随即中指轻弹,灭了宫灯,只留下案几上一盏孤灯,这便铺好枕席,解开外袍,随炼缺一同侧躺在石台之上。 残灯冷火,湿凉的夜色里摇曳着一点微光,墨云华不言不语,将炼缺按在怀中,感受这一夜温存。他如今虽说动了情,亦懂得行人事,可他自小便养在深山,戒情戒欲清修两百年,除却那回亲吻了一回,倒从不曾对自己的徒弟生出什么旖旎的声□思。 这厢,炼缺被墨云华锁在怀中,紧贴着墨云华的胸膛,细细体察着墨云华沉缓的心跳,温凉的体温,心内的焦灼渐渐抚平。 案几上,细风轻慢,灯芯上摇摆的那一点微光穿透了空气,跳跃在墨云华的眉睫上,照得墨云华冷如寒星的瞳仁里火光影影绰绰。 炼缺靠在墨云华肩上,借着这一丝暖融细细观赏着墨云华的容颜,摩挲着墨云华的脸庞,想起初次青莲峰初见之景,那离得山高水长的清冷男子如今近在眼前,这幸福教他不敢相信。 流连之间,手心拂过墨云华眉心那一点朱砂红,那凛冽美艳又不可侵犯的一点绯色,一股原始的冲动自炼缺的丹田闯出,怦然心动,乱了节奏,蓦地忆及那日鞠陵山外山迷离间的那一场荒唐事,身下不由得硬挺了,脸逼得燥红。 如此这般,他再望向墨云华时,眼角被欲、望逼得赤红。 墨云华不知怀中人儿为何突然身子火热,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炼缺悄悄挪动,欲挣离怀抱。 “炼儿,怎么了?” “师父……”炼缺喉头耸动,急急避过了身,不敢再与墨云华相对,那日他被白玄音蛊惑,梦中一场荒唐事,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亵渎了墨云华。眼下璧人就在跟前,他如何敢泄露淫、思? 这些年,他虽放下了容颜骤变之痛与墨云华交付了真心,只是,人往往在面对心爱之人时,总不想有丝毫怠慢遗憾,他困于红尘多年,亦不能免俗,只想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现于墨云华面前,如此一来,因着二人各有所想,于风、月一事上,二人竟从不曾沾染分毫。眼下,他虽欲、望勃发,却是不敢随意冒犯,恐唐突了墨云华。 墨云华浑噩不解,扳过了炼缺的身子,追问道,“炼儿,你为何突然避开?若是有心事不解可与为师说个分明,同榻而眠,还要教为师好一顿猜度吗?” “我……” 身下发紧,同床共枕之人却恍然未觉,这让人如何说得出口?真真是又怒又急,教炼缺臊得头不是头,脸不是脸的,“师父……我看今夜……还是别睡了吧!” 墨云华闻言,眸子冷幽,面上带着薄怒,“炼儿,到底所谓何事?怎就不能与为师明言了?” “我……”炼缺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恨仅剩下这一夜温存时光,更不肯令墨云华恼怒,情急之下,索性捉了墨云华的手来到亵裤跟前,按在自己身下,低声道,“师父……可是知晓了?” 同为男子,墨云华如何不知?他的手刚一接触到那火热之地便蓦地惊醒,星目中也是五光十色,异彩纷呈,极不自在。 师徒二人虽年岁已久,说起来皆是未经人事之人,虽心中清明,事到临头,却都是一脸燥红,有些手足无措。 二人相视无言,石室里静极,似乎连空气游走的声响都听得分明――悉悉索索,簌簌沙沙。 炼缺悄悄放了墨云华的手,敛着气不敢粗声喘、息,心擂鼓得快要冲出胸膛,只直愣愣望着墨云华,暗自期盼着墨云华接下来动作。 墨云华自坦诚心意以来便决意不再闪避情、爱,任凭本心行事,他虽从不曾想过此事,眼下,情事已近,他便决定顺其自然,见炼缺眸中火光炸起,轻咳了两声,重将炼缺揽入怀中,凝眸端详着那一张衰老容颜里乍现的春、情,好不怜惜。 靠近了,那寒眸中如同盛着两眼幽泉,波光潋滟,情、潮缱绻。 炼缺迷失在那一潭春水中。 心。 砰砰。 砰砰的。 蹦得――乱七八糟。 墨云华挡住了烛火,慢慢俯□去,微微衔住了炼缺的唇,试探着侵入炼缺口中。 莲香曼妙,津液催生。 相濡以沫,鼻息交闻。 舌尖缠绕着舌尖。 追逐,嬉戏。 挑逗,厮磨。 在舌尖上,口腔里,深喉处…… 挑起一束束火苗,一路蜿蜒缠绕。 连成线。 聚成片。 烧到心房。 烧遍全身。 淡寂的微光里,石壁上刻画出一幅缠绵缱绻的剪影。 炼缺沉醉在这绵长又温情的甜蜜里头脑发胀,意识昏蒙,浑身滚烫,突感身下被一炙热长物抵住,面上立时烧得火红,颤抖着紧紧抱住了墨云华的身子,心中激越之情难以言述。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泠无送我的地雷,爱你~~~~~~~~~~~呵呵,师徒二人终于有点儿实质性的小动作了呃呃,下面接下去咋写 挠头啊 第117章 壹壹柒东窗事发 “炼儿……” “炼儿……” 墨云华亦是情动迷离之际,一路探到炼缺耳际,深深浅浅,来来回回浅啄深吻,热烈的鼻息泼洒在炼缺的脖颈上,烫得炼缺头昏脑胀,四肢发麻。 “师父……我……我……” 炼缺躺在墨云华身下,意识昏茫,心里,仅剩下墨云华情动的呢喃,墨云华手心的温凉,说出口的话几近呻、吟,早已是语不成语,调不成调,下腹处隐隐憋胀了一把躁动不安的烈火,烧得他的身子如同融化了般。 墨云华睇了一眼身下人儿下腹处高高支起的衣衫,敛了眸,一路顺着衣襟来到那处,犹豫片刻,终是将手探入亵裤之中。 手心的温凉刚一触及那灼热,炼缺禁不住浑身瑟缩,连声唤道,“师父。师父。师父……” 正是火烧火燎,情动不已。 那呢喃直撞上墨云华心间最柔软处,唤得他心潮澎湃,片刻后,握住炼缺的那只手顺着肌理上下游动,惹得身下人连连震颤。 炼缺此刻已完全被牵住,墨云华手心传递的温凉如同一汪清泉猛烈冲刷着他的神经,所经之处撞起滔天巨浪,随着那时急时缓、时快时慢的节奏载浮载沉,耳边――轰鸣不绝;脑中――嗡嗡作响;眼前――炸起漫天星光焰火,真真是五光十色,色彩斑斓。 吟、哦之声伴随着墨云华手上的节奏,时轻时重。 声声逼人快,阵阵催人紧。 情、潮荡漾,春、色无边。 却不想师徒二人沦陷之际,皆泄了心防。 那赤松子回到山中,左思右想,始终放不下心,唯恐第二日玉隐子问起话来,墨云华为护徒弟言语不当受了牵累。他如今在这世上,除却文浩然一名亲传弟子,便只剩与爱妻留存的这一个孩儿,虽是屡屡严加管教,却是暗自放在心尖尖上疼着的。 如今这等祸事或许要牵累到自己孩儿头上,做父亲的怎能坐视不理?他深知墨云华的脾性,认定之事必是要凭着性子一路走到底。 他盘算了再盘算,决定亲自上止水峰向炼缺问个究竟,顺带劝服墨云华避开明日的问罪。 他既这般想来,便打算一改往日横冲直撞的作风,欲好言好语前来相劝。待他驾云一路奔波来到止水峰头,轻叩山门,却久久不见有人出来迎接,这回,未免再度冲撞了墨云华,惹出不快,他便收了性子又折返到玉竹峰,携了文浩然带来阵法令开启护山阵。 文浩然突见师父过来索要令牌,心头一跳,隐隐觉得又要生事。一路无言,随着赤松老祖来到止水峰。 止水峰上 恋耽美 分卷阅读47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一切如故,却又隐隐透着些微不寻常。 二人静悄悄落下峰头,依稀听见洞府的石室中传来男子欢、好之声。赤松子眉头一皱,还不待查个究竟,急忙挥上护山阵,设下隔音壁界,急匆匆冲入石室。就见斗室之中,那师徒二人正亲昵搂抱在一起,炼缺正临高峰,半倚半靠懒在墨云华怀中,顾不得骄矜,连连震颤着释放。满室的麝腥,绵长的吟、哦,粗重的喘息,交织在一起,在赤松子眼前挥毫泼墨构建出一幅色、欲、淫、乱的活春宫。 赤松子震惊之余久久不敢置信,待回过神后,怒发冲冠,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一把抓起炼缺的衣襟,运足了真元将之狠狠甩在了墙角,一脸嫌恶,“云儿!看你二人做的好事!” 暧昧情暖的气氛荡然无存,余下三人皆震惊不已,任凭谁人也料想不到这等局面,赤松子竟会在深夜到访。 炼缺刚泄了精、水,正是疲弱,被赤松子这猛的一摔打,吐出一口鲜血,萎在墙根好半天无力支起腰身。 面上潮红还未散退,亵裤上精、斑点点,教赤松子看了,真真是怒得逼红了眼,恨不能扑上去立刻撕碎了他。 赤松子将来之前的小盘算忘得一干二净,指着炼缺的鼻子一通臭骂:“你这狗杂碎!当年灵隐山上我一眼便看穿了你!当真是个言而无信的龌龊小人!你今日下午才跪在本老祖跟前信誓旦旦的说明绝不惹事,牵累我儿,叫我放心!夜里便在这石洞里胡作非为,挑唆我儿行苟且之事!你当白日说的都是梦话,还是你信口雌黄惯了?你入上清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清门头一条大戒便是色戒,一经触犯,立即送往问心池!今夜若是不巧被他人撞见,你要将云儿置于何种境地?!真气煞我也!” 说罢,狠狠啐了一口,“然儿,马上给我上报执法堂,将这畜生交由问心池,就说他――与那西域魔头行苟且之事,曾被我抓了个现行,证据确凿,速速将他处理了了事!” 文浩然对此状亦是深恶痛绝,他心中含着的愤怒丝毫不亚于赤松子,闻言冷冷看了炼缺一眼,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墨云华挥手弹出一道真元封住了石室的房门,冷了脸色,沉声道,“父亲,今日之事既已被你撞破,我便不再隐瞒,我与炼儿相伴日久生出情愫,今日之事完全是你情我愿,并不如你所言那般不堪!文师兄可还要栽赃嫁祸他人么?”说着,整理了衣衫径自步向墙根扶起了炼缺,施了个简单的水系术法将那精斑清理了干净。 赤松子见二人竟在自己跟前毫不露怯,雷霆震怒,“你这逆子,到了此刻还要为这畜生掩盖是非?你与他你情我愿?呸!他如今这副残鄙之身,比那山中的寻常樵夫还要不如,若不是他从那魔头手中习得什么妖术,你怎会与他生情?!” “还有你!”赤松子怒视炼缺,“你这认妖作父的贼子小人!心术不正,妖邪裹身!你可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之理?!竟不顾人伦纲常,背德犯上,与你师父有染!果真是妖性魔性横生作乱!清云子当日就是错看了你!你如今这般丑陋模样现身,若不是被那魔人抽走元阳,吸了精气,怎么衰老至此?你――身作男子,却甘愿雌伏于他人之下,承、欢卖、弄,下贱至极!简直令人作恶!莫要玷污了云儿!然儿!赶紧的,速速将这贱人带去执法堂!前因后果,自有我前去说明!” “父亲!”墨云华挥手挡住去路,冷喝道,“炼儿是我徒儿,我二人今夜触犯门规被你撞见,受罚我心甘情愿,自会领了炼儿供认罪状,共同担当,不劳父亲你费心,请回吧!” “叫我回去?!”赤松杀听闻墨云华要自行认罪,怒火烧了心,杀气腾腾道,“云儿,你还是我儿吗?怎变成如今这模样?你是被他施蛊中毒,头脑不清了么?门中犯色戒者,当送去问心池受罚一年,那问心池是个甚地方,我想你当同为父一样,再是清楚不过的了,如今却说要同那妖孽一同受罚,你这两百年的修为是不打算要了吗?!” 墨云华看了赤松一眼,面不改色,“我的事我心中有数,毋须父亲替我操心。” “你这逆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如今出了这等祸事,你竟敢拿自己相逼,是想让我姑息了那畜生?” 墨云华攥紧了炼缺的手,沉静答道,“我本无此意,父亲想多了。我与炼儿交心以来,便打算凭心行事,以心问道,虽是坏了门规,自问无惧于道心审问,即便今夜将我送往问心池,亦不惧怕!父亲若执意将炼儿送往问心池,我便一同前往!” “师父!万万不可!”炼缺闻言,急声喝止。 那问心池里受罚的场面至今回想起来,他仍心惊胆寒,怎舍得让墨云华犯险?速速于心中盘算片刻,回头对赤松子温声说道,“师祖,今夜之事,确由弟子一时邪念兴起,与师父无关,万不敢再牵连了师父……望师祖息怒。” 墨云华皱眉,质问道,“炼儿?!你怎可胡言乱语,当日你与为师怎说的?往后遇事要共同进退,一同分担,今日这般,你却撇了为师,是要伤了为师的心吗?” “师父……”炼缺折膝跪地,“当初是弟子思虑不周,说错了话……如今弟子只想着师父好,人生在世,只有活着才有出路……师父,可还记得弟子今日说的大自在么?弟子想了……须得放下,忘断,才能得还自由……今夜之事,就由弟子去领罚了,也算偿还了师父当日碧峰上的救护之恩。”说着,重重叩了三下,冷了心抽出手朝文浩然那处走去,不敢回看墨云华的眼。 “炼儿!”墨云华捉住了炼缺的手,面色铁青,逼问道,“你毋须为为师设身处地的考虑!为师既打算以心向道,就无惧于情、爱缠身,你今日这般,为了为师安危便要心生忘断之意么?那问心池……确是个忘断情义的好去处!” “我……”炼缺脸上划过两行清泪,“如今,可还由得弟子选择?师父……看在情分一场,就遂了弟子心意吧……” 那赤松老祖见师徒俩拉拉扯扯,久拖不决,怎容得下?直忍住欲呕的嫌恶之心,挥出真元,硬生生拆散了二人,痛喝道,“然儿,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将那贱人带走!” 墨云华却是执着,见赤松强行逼开二人,手中现出白芒,提起止水剑,纵身跃上前抵住文浩然的脉门,喝道,“父亲!炼儿是我徒儿!即便出了事,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赤松老祖掌风疾射,扫过墨云华的身际,将墨云华猛地掀开。大展其出窍期的修为。 墨云华借势连退数步总算稳住脚跟,再度往剑中逼入了真元,冷斥道,“父亲,莫要逼我!” “逆子!你难道还要为了个外人与我兵刃相见?!”赤松老祖咆哮道,震怒之下,竟掌握真元,瞬间迫近墨云华跟前,夺过止水剑,一气折断了这把灵光四溢的宝剑,朝墨云华脸上狠狠甩了一个耳光,“不孝子!当真以为我心疼你就不忍动手了吗?” 那一掌,将墨云华的半边脸煽得青紫,他却依然如故,横眉冷对一动不动看着赤松老祖,毫无悔改之意。 炼缺见状,心痛如绞,再度跪在地上,“师祖!弟子说了,一切过错全在我身上,莫要责骂师父了……” 文浩然怔愣当场,他虽知悉赤松老祖暴烈刚直的脾气,却从不曾发过这样大火。 赤松气得浑身发抖,暴喝道,“还等什么!然儿,赶紧将这贱种给我带走!眼不见为净!我随后就来!”说罢,挥出壁界,将自己与墨云华牢牢罩在里边,眼睁睁看着文浩然提着炼缺从房门中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晚点儿,今天双更 家里网络太慢 上传n次都不成功 第118章 壹壹捌怒斩情根 文浩然押着炼缺一路朝碧霞峰奔去,经这一闹,已近黎明。山峰之间,晨雾重重,映得炼缺的心湿漉漉一片。 文浩然心内五味杂陈,是又气又恨,“你说你们,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年若听了我的劝,现下何至于闹到这般田地?” 炼缺苦叹一声,“师伯,感情不是拳脚,岂能收放自如?我生在这天地之间,若不是得碧瑶姑姑指点投靠了上清门,怎能遇见师父?如今侥幸能与师父相知一场,已是天大的福气,并不悔惧!” 文浩然剜了一眼,言语冷淡,“你……你可知那问心池,不死也要脱层皮肉,你二人若是不慎被门中其他人等撞见,还要将云华牵累进来,云华性子最是冷倔,你这是要毁了他一身修为吗?!” 炼缺目光融融,提及墨云华,嘴角不经意浮起笑容,淡声道,“师父我最懂了,他既决定了以心向道,自是不惧考验,我爱他,亦信他,他不会轻易放下修行的!师伯,这些年,师侄已了悟许多事,大道之上,难道仅凭无情无欲就能成就正业?” “你现下与我理论这个还有甚用?当初,青莲真人将你托付于我,我对你与别个自是不同,在我心里,你与云华皆为看重之人。如今,你犯下这等罪孽,且不说犯下色戒,要受门规处置,就说你好端端一名男子,却偏要委身于自己的师父,说出去,徒教人笑话你恬不知耻,颠倒阴阳,不合于道。且这男子相爱不容于世,传扬出去,又教云华以后如何面对世人?他一世清修,最是爱惜名声,你这样岂不是害了他?” 炼缺痴痴笑道,“喜欢了,爱上了,就是这般,不为所控,师伯说的,师父同我也想过,也避过,只是情到浓时,岂是凭这世人说道的规矩就能轻易放弃的?” 文浩然随着叹了口气,“你就是太过乖张固执,才走上了迷途不知归路!” “迷途?归路?当真是醒醒醉醉,难辨真假!”炼缺忍不住放声大笑,回想起那日在帝休木下离苑说的那一番规矩,人心,世道的说辞,兀自道,“呵!到今日,我才算明白你了,原来,自在就在于人心!管那许多是非真假,混沌生真理,是非功过,留给他人评说去罢,万事了了,才能得还自在!” 文浩然觑了他一眼,只当他是胡言乱语,痛极生悲,继续携着他赶往碧霞峰。 那厢,止水峰的石室内,正是剑拔弩张。 墨云华被圈禁在赤松设下的壁界内不得自由,眼看着心爱的弟子被人擒走,还不知将面临何事,无奈之下,只得跪在赤松跟前,动之以情,“父亲……你也曾情系于我母亲,换作当年,父亲就能眼睁睁看着我母亲被人送去受罚而置之不理?” 赤松闻言,青筋暴露,“逆子!那个小杂粹岂能与你母亲相提并论!休得再提!” “父亲,你难道就这样守着我,将我圈在禁制里关上一世?”墨云华怒目相对,“我与炼儿既是两情相悦,倘若一日我从这里走出去,必要再去寻他!” “那个认妖作父的妖孽,哼!就凭他区区修为,待送入问心池熬上几天,定要丢了性命,我看你去何处寻他?”赤松字字如同钢针,从牙缝里蹦出来,直戳墨云华的心窝。 墨云华执拗道,“那我便自行前去执法堂自首伏罪,也去那问心池走一趟!我既与他两心交付,以心问道,必要共同进退,怎能弃他于不顾?” “你今日定是要铁了心与我作对么?”赤松揪住了墨云华的衣襟,“你起来!你这不孝子!既是这般,你跪在这里求我作甚?想当初,我千般阻拦你收那祸水做徒,你偏偏不信,如今东窗事发了,倒来求我了?我就是顾惜你两百年修行不易,难道要如你母亲那般死在问心池里才算消停?”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眉目苍凉。 “父亲……”墨云华见了自己霸道钢韧的父亲流下泪了,萎□子,至此,才算初初明了了父亲当年之痛,缓了言语,“孩儿……不孝,这些年……让父亲操心了……”说着,执起赤松的手,满目愁霜,“只是……我与炼儿之情不可断……还望父亲成全……放我出去!” “混账!”赤松愤怒的甩开了墨云华的手,“说了这许多,你还是只记着那个祸根魔胎!为父现下只问要你一句实话,你是断不肯放下情念忘了那祸水是吗?” “是!”墨云华毫不犹豫,回得斩钉截铁。 赤松眦目怒对,吐出口浊气,“云儿!你既这般冥顽不灵,为父为了保你,只得自己动手了!”说罢,从丹田中抽出那温养多年的灵剑情斩。 情斩一现于空中,便感应到情念,剑鞘频频挣动,发出剑鸣,泛着幽冷的黑光,肃杀骇人。 “父亲,你?!”墨云华心一惊,连退数步,不曾想赤松竟逼自己到这个田地,暗自召出护体真元。 赤松逼近一步喝问道,“为父再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放下这段孽缘?!” 墨云华握紧了拳头,“父亲当年不放,我自然也不会放!” 赤松目色一沉,“你!混账!竟要为了一个外人逼为父承受伤你之痛,是不是?!” 墨云华绷直了身子,并无言语,只冷冰冰注视着情斩。 到了这般,赤松若动了真格,还教他如何抵挡? 赤松见墨云华仍这般固执冷硬,不肯回头,愈发怒不可抑,攥紧了剑柄,暴喝一声,迎向墨云华,真元激发,剑光灼眼。 墨云华忙调集所有真元护在体外。这情斩,他再是熟悉不过,自上古流传下来,凝聚一身清洁正气,最是看不惯红尘之中的俗人痴念,见情就斩,见欲就杀! 那剑锋嗅到情丝味道,立时华光大显,带着赤松手中的真元如同一道黑金闪电直击墨云华的护体壁界。 赤松已入出窍期多年,修为深厚,情斩又是把上古杀器,遇上情重之人,毫不留情,不消片刻,便消融了墨云华的壁界,剑光直击墨云华的背部,剑气疾射钻入体内,重重砍在隐存的情根之上。 墨云华痛得一个闷哼,周身激出冷汗,连连召出丹田存余的灵元护在背后。 赤松见儿子仍在抵抗,喝道,“逆子!到了此时你抵抗又有何用!还不速速放下情念归顺了它,免受皮肉之苦!” “我……我已与炼儿交付真心,不能……相忘!”墨云华脸色煞白,双目逼得赤红。 那剑光感知到墨云华心底留存的强烈情念,光芒更盛一筹,直冲墨云华心脉,激得他气血翻涌,终是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 相持一时三刻,眼见着在这剑气的磨蚀下,墨云华眼珠暗淡,周身气息濒临溃败,赤松子大急,劝阻道,“云儿!莫再负隅顽抗了!这剑最是刚正不阿,一旦出鞘若不斩断情根再是收不回去,你若不乖顺于他,难道要为父眼睁睁看着你命丧剑下?” 墨云华强吞下一口鲜血,丝毫没有动摇,“我与炼儿之情……甚重……此生……不敢……相忘!” “云儿……”赤松吞下一口浊泪,心痛难当,如今这番情形,为了救回墨云华一条性命,他只得往那情斩上再加上一把力,跃上半空,闭了眼,举起剑柄,狠狠朝下方劈去。 就闻一声震天的哀嚎,撕心裂肺,恸人心扉,墨云华再是支撑不起,软了背脊,跪倒在地,流下两行血泪…… 情根已断,剑光收逝。 赤松抛下情斩,飞身过去一把将墨云华搂抱入怀,带入真元探查之后,热泪再度沾湿了衣襟。 原来,墨云华为护住情根,竟耗空丹田,如今,体内经脉寸裂,即便痊愈,修为也要大退。 真真祸不单行! 赤松将墨云华抱上石台,汇入真元为其温养丹田,一个时辰之后,墨云华才幽幽转醒,气息极其微弱,两眼空洞无神,见到赤松,喃喃道,“父亲?我这是……怎么了?” “云儿……”赤松子抱住爱子,声音忍不住哽咽,“你记不得了?” “发生了何事?”墨云华语调淡静,全然没有先前的伤恸之情。 “你……可还记得什么事?”赤松试探着问道。 墨云华想了想,道,“我送了师父远去外海,才将回来……” “云儿……你师父出山已有八十五载未归了……”赤松抚着爱子后背,暗叹道,我的儿,这八十年之间的事,难道你都忘了? “忘了好。 忘了好啊。 且随他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虐了云华…… 我是后妈 我承认 第119章 壹壹玖众口铄金 旭日东升,光耀大地,已入卯时。 碧霞峰顶却是山光昏淡,烟雨迷蒙。 炼缺被文浩然一路押解到此,沿着崎岖山路艰难跋涉。 这一日,比起上回来到此地,更肃杀了些。 到了此时,炼缺反倒松了口气,寻思着,既已答应了墨云华要以心证道,本心之外,一切皆为虚化外物,守得本真,虚虚实实又有何分别,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厢,玉隐子早早的便来到峰顶,正与执法堂一众人等商议着此回鞠陵山之乱。却见玉竹峰的文浩然押解着炼缺神情冷肃的朝这面走来。 入殿中,文浩然躬身示礼,道,“掌门,玉竹峰弟子文浩然有事拜见。” “何事?”玉隐子正襟危坐。 文浩然道,“弟子受师父所命,将触犯门规的不肖弟子擒来此处,等候执法堂发落!” 坐在东座次位的执法堂堂主贺铭冶问道,“所犯何事?” “一切还待我师父前来说明,弟子只是授命将他捉拿。” 贺铭冶道,“此事先不提,待你师父亲自过来说明。” 不多久,前来此处议事之人俱至,分列两排坐定。殿堂的高台上,除却玉隐子和贺铭冶,还有三名门中长老分列三座。 云隐子环视一周,道,“赤松子未至,既已到时辰,就不等了,先审定鞠陵山战乱一事,也好给他派及时说明。” 堂下立时肃静,前来众人纷纷望向立在大道中央的炼缺。 贺铭冶起身宣布道,“五道塔一事现在开审!堂下弟子,还不跪下?” 殿堂之中,光色暗淡,威严凝重,炼缺淡静看了一眼,依言跪下。 贺铭冶起身训诫道,“弟子炼缺,鞠陵山附近自道塔现世以来,祸事不断,如今回想起来,颇多蹊跷,本座与众议事长老商议一夜,发现许多问题都与你大有关联,今日执法堂上,面对众长老,你要如是作答,不可虚言,务必求个真相是非!”说罢,请示了玉隐子这便开堂审问了。 贺铭冶首先问道,“炼缺,我问你,那座塔到底所谓何物?” 炼缺从容答道,“这道塔源远流长,可追溯至上古。上古华夏仙门林立,鞠陵山曾是仙家第一大派昆仑位于凡间镇压妖邪的囚笼之地,当年,妖族祸乱六界,生灵涂炭。玉帝派了众仙下界收服妖徒,奈何妖族中几个头领法力通天,普通囚牢无法囚禁,便颁旨昆仑,由昆仑在下界的鞠陵山一带建造一座囚笼专用作囚禁那几个妖族头领。昆仑掌门带人利用蚩尤尸骨炼化锻造塔身,又借清静之道,取轮回法则,用来镇压妖邪,将之囚禁于此修身改性,去妖化神,被囚禁之人若在塔中仍不甘心放下恶欲修性守道,一味负隅顽抗,则要承受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所以命名为五道塔,原本就不曾藏有仙家灵宝,只充作牢笼使用万多年。” 贺铭冶又问道,“这道塔的来历你之前也大致说过,据说是从那魔头口中传来,本座姑且信你一回,我再问你,那塔中出现的诡异阵法,还有那阵法中的古怪婴孩又作何解?” “掌门,贺长老,列位前辈,”炼缺道,“说起这华夏如今现况,无人不知,两万年前,因着一场仙魔大战,众仙弃了华夏返回九天之上,西域的上古魔族却留存繁衍了下来,上古四位魔尊,有一位岷禾魔尊在大战时陨落,元神被封禁在一颗灵石之中,那灵石原是建塔者开启道塔死门关人入塔的密钥,只因他与那位魔尊颇有渊源,希望借此仙家之物清静魔尊元神,重登仙道,那灵石几经辗转,落到了玄水宫原掌门清云子手中,正是他持有多年的那枚佛心木。清云子前辈被其师妹威逼,诱骗了佛心木献给了南域妖族九尾狐,就是那日大战之中的妙龄女子。因塔中关着她的至亲兄长,为了救出其兄,她便设下一局,联合魔尊翊坤摆下玲珑阵,借我仙修清静精血洗涤灵识中的魔尊元神,逼出元神,激发灵识的密钥之用,那日众道友所见的婴孩正是那位上古魔尊脱壳而出的元神形成的肉身。” “慢着!”玉隐子打断了说话,“你既说那佛心木只是一枚开启死门的密钥,那九尾狐抢了它有何用?” 炼缺抬头看了玉隐子一眼,“掌门听我道来,离苑性子豪迈不羁,与岷禾魔尊感情深重,九尾狐设局只为引离苑进阵救人,借阵击伤了离苑,将他关入塔中,狐族性子奸诈,得知弟子与魔尊离苑颇有渊源,交情匪浅,故意设下此局,引弟子前去开塔救人,皆开塔之机放出其兄白玄音。” 贺铭冶觑了一眼,问道,“如此说来,那开启道塔生门的钥匙原来一直在你手中?!” 炼缺不置可否。 贺铭冶重击座椅的扶手,喝道,“好个胆大的弟子,那生门密钥既在你手中,当日在议事堂殿前,你为何频频隐瞒?” “当初大家并不听信于我,执意开塔探宝,弟子隐瞒只因知道那五道塔之秘辛,并不敢妄自开塔。” 玉隐子闻言变色,厉声道,“你既早已料到这等祸事,为何后来又不顾众人安危开启那五道塔,说到底,还是放不下塔中的魔头才中了那狐妖的奸计!” “并非如此!”炼缺断然否定,“我与离苑交情深重,但却不是我开塔救人的初衷,若是如此,我在半年前得知离苑被白玄韶关入塔中之时,便会前往鞠陵山了。只因事关苍生,弟子不得不为。” “有何不得不为之事?”玉隐子逼问道。 “弟子曾听离苑说起,他师兄翊坤魔尊野心勃勃,一心想重振魔界挑起战事,因离苑四位同门手中各执一枚师传至宝,聚集在一起,便能探取上古先贤真妙,那翊坤魔尊法力高强,若待他集齐四枚师传法宝,定要挑起一场祸事,危及苍生,我思虑之后决定开塔救出离苑,以作掣肘。” 听到此处,管平涛突从座位上走了出来,讥讽道,“炼缺!我熟知你的个性!与那墨云华一般,是个冷僻的!你少在此惺惺作态,假仁假义。你若当真如你所言心系大义,为何当初不却不肯言明,明明怀揣着开塔密钥,却遮遮掩掩,含糊其辞!那魔头怎会有个师传法宝这般厉害,竟有本事挑衅天界?真真前言不搭后语!教人难以取信!” 炼缺对管平涛往日作派很是不喜,见他出言挑衅,冷冷道,“管长老,之前在议事堂,我提及此事,可有人信我?那师传法宝本也是仙家至宝,生于混沌初生天地分判之时,内藏着天地玄妙至道之精,谁若能够参悟,必能衍出一番惊天变地的大造化,翊坤魔尊觊觎此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管平涛却是不屑,“哼!胡言乱语!且不说那翊坤魔尊的大名我从不曾听闻,就说那仙家至宝怎会传到魔人手中,这话里就透着古怪!” 炼缺不疾不徐,应对道,“我早前便说过,仙魔本是一家,魔界手中存有仙家宝物,不足为怪!” “哼!仙魔一家?!一派鬼话!”大殿之上突然杀气腾腾冲进一人,截断了回话,“你这藐视门规,信口雌黄的祸根小儿!定是那魔头教你在这儿胡言乱语的罢?!”赤松老祖面目铁青,从殿门处走进大堂,朝玉隐子欠身示了一礼,“掌门!莫听这小子胡编乱造,他定是与那魔头有了计较,欲欺瞒世人,背后还不定藏着什么龌龊!” 炼缺见到赤松怒气冲冲走了进来,忍不住回身朝殿外猛看,却不见墨云华身影,再度对上赤松的眼时,见赤松眸中透着浓重的血丝,染上一份猩红,暗叹道,罢了!罢了!师父定是让师祖关在山中了。如此也是好事!今日还不知要作何处置,师父来了不过徒增伤悲……便道,“师祖……弟子并无虚言,也从不曾与魔界有什么勾结,弟子所言虽是从离苑那处得知,却没有半点欺瞒他人的意思。” 玉隐子坐在高台之上,眸中精光四射,喝骂道,“你这小子!倒是镇静!仙魔同是一家?本座修行一千两百年,还是头回听闻,你这般言之凿凿,倒是笑话我等没得见识了?!” 炼缺苦笑一声,“弟子毫无此意,这世上之事古怪离奇的居多,弟子也只是偶尔得了一丝机缘,才得闻这些上古秘辛。” “你这般信口开河,教人如何取信于你?”管平涛抑制不住怒火中生,“我执事堂座下死了近百名弟子,皆是我悉心栽培多年,视如儿女一般,如今岂可因你胡诌了这么一个说出去徒教人笑话的故事,就掩过饰非当作没事了么?我就问问你,你为何二十年隐身不见?去了何处?为何一回门中就成这副德行?你敢说与那魔头没有关系?” 炼缺还未来得及辩白,赤松步上前台,指着炼缺的鼻子,怒道,“哼!此事还须由我来说!这小子!玄水宫清云子可以作实,原就不是个好东西,乃是归墟海中一青蛟收养的孩子,当年魔气缠身,也不知是打哪儿惹来的魔根祸胎,认妖作父,与妖魔二道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竟有此事?”玉隐子大为震惊,“本座竟从不曾听人提及!” 在座众人亦从不曾听到此信,有遇上这等祸乱,再看向炼缺时,面上皆现出鄙夷。这妖道比魔道在华夏道修看来,还要不如,直归于畜生一类,如今面前的弟子竟认妖作父,在他人看来,简直就是个败类。 “你问问他,我可有半句虚言!”赤松见众人面色大变,狠狠剜了炼缺一眼,示威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炼缺吐出一口浊气,淡静道,“弟子确曾被魔气缠身,与弟子前世的身世有些关联,我爹爹虽曾是归墟一条青蛟,却是一心向道,如今已得证金身,位列仙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殿堂里众人闻言皆忍不住讥笑起来,竟无一人听信。 “我说你这黄口小儿,当真什么都敢讲!”赤松仗足了势头,冷笑一声,“我华夏两万年来至今无一人修成正果,就凭一条青蛟,想要化龙?哼!简直是痴人说梦!你是想为自己正身立名,还是想要往你那张老脸上贴金?” 炼缺对此谩骂不以为意,“各位长辈若是不信,我亦无可奈何。得证天道,还需道种存心,岂是仅凭修为道家就可羽化登仙的?华夏之所以两万年不曾得证仙身,不过是修行不达要旨罢了。我爹爹曾得仙缘,修的正果是他的造化。” 玉隐子闻言怒斥道,“放肆!就数你牙尖嘴利!修行不达要旨?你区区金丹修为,就敢在此点评功过,信口开河,谁借你的胆子?果真是墨云华教出来的好徒弟!” 炼缺见人指责墨云华,面色一冷,“没人借我胆子,此事与我师父无关,我师父最是知礼,弟子所言只出自本心。” “掌门,少与这小子嗦!”赤松抢白道,“这小子早与那魔头有染,本人亲眼见过,那魔头曾送了他一把上古名木帝休锻造的灵剑作为信物,若说只是寻常关系,怎会这般豪气?且我二十年前曾去西域游历,听闻这小子曾在西域的浮城受了那魔头的恩惠,得了一枚上古神鸟青鸾赠送的魂珠,如今正在清云子手中。可想他那二十年隐世在外,就是与那魔头行那苟且之事,否 恋耽美 分卷阅读48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那狐妖为何偏偏捉了魔头要挟了他,却不是别人?你倒是问问他,他将那魔头送往何处去了?他若心系我正道仙门,如今祸事连连,为何不顾师门之命,独独放走了魔头?” 赤松子此言一处,众人皆议论纷纷。这些年,关于炼缺在外的风言风语不绝于耳,如今墨云华的父亲突然来到执法堂指认他的罪状,墨云华却久久不曾现身,教人不得不打心底里对此事起疑。 炼缺的脸色一阵青来一阵白,现下教他矢口否认,只怕赤松二人牵扯到昨夜之事,连累了墨云华,生生忍着这莫须有的诋毁,低了头不吱声。 管平涛见势跳将出来,“掌门,我亦有两事呈报,当年,派去归墟剿灭海兽的弟子回来通报我说,这小子曾被一位道行高深的魔修抱在怀中,形状暧昧,有一女弟子曾与那魔头起了冲突,现下,可将之传来作证!还有前几日,那狐妖曾亲口说过,那魔头就是这小子唤了一条妖龙救走的,可见这小子与那魔头之事定有七八分内情。” 玉隐子闻言,与身坐一侧的贺铭冶低声议论几句,贺铭冶随之宣道,“速速带了那女弟子至殿上,好与之对质。” 不多久,朱志凌被人传入殿中,再度见到炼缺,不免红了眼眶。 “殿下女弟子何名?”玉隐子问及。 “弟子朱志凌。” “将你当日归墟所知之事一一说明!不得虚言!” 朱志凌迫视炼缺,沉了气,面上不现半分感情,“弟子与他自外山认识,他曾在初次游历其间,便结识了那魔头!还曾多次与我言及魔头,可见感情深厚。之后,归墟偶遇之时,他便困在魔头怀中,魔头还扬言炼缺早就是他的人,我与那魔头起了冲突,还曾被魔头打伤,抢走了灵琴。前几日,他还曾在我跟前亲口承认送走了魔头……” 贺铭冶问道,“炼缺,至此,你对与魔头有染一事可还有什么话说?那魔头到底被你送往何处?我道门受害,死伤众多,你若正邪不分,依然故我不肯将魔头的供出,本座将治你一个叛门之罪!”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120章 壹贰零试道问心 “叛门之罪?是要将我赶出上清门么?”炼缺苦笑道,“贺长老,弟子开塔放人只凭本心,放出四兽实为无奈之举,并不出于弟子本意,牵累无辜众人受累,弟子心中亦倍感伤痛,弟子此举只为大局考虑,并不如大家所说正邪不分,暗中与魔族勾结行恶。弟子之所有私自送走离苑也只为掣肘翊坤,阻其野心,所以……离苑的下落恕弟子不能相告。” 玉隐子一怒之下拍散了座椅,喝道,“孽徒!真真是冥顽不灵!鞠陵山前后死伤上千道门弟子,皆为我门中精英栋梁,如今南域西域妖魔作乱,虎视眈眈,千钧一发之际你竟拿些虚话搪塞我等,包庇魔人,放走了那道塔之变的罪魁祸首!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既不肯回头,我上清门也容不得你这是非不分认妖作父的东西,便定你个叛门通敌之罪,本座也好对他派作个交代!” “假作清高!”赤松斜眼冲炼缺嫌恶的骂了一句,想到墨云华情衷此人,气不打一处来,谏言道,“掌门,贺长老,这孽徒岂能仅治个叛门之罪便轻易饶恕了他?如今既作实了他与那魔头有染,已触犯第一条大戒,损我门中清誉,依照门规,犯色戒者,当送去问心池受罚一年!眼下掌门倘若只将这孽徒依叛门之罪赶出门去,岂不是姑息了他?我上清门门规最是严苛,执法堂上万年来最是公正清明,今次若疏漏此等罪状,往后还如何震慑那些心怀j□j之人整束弟子?还望掌门、贺长老严明执法,以儆效尤。”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皆认为此事因关乎魔域妖人,太过损害门风,须得严惩。上清门于华夏道门之中首屈一指,历来以门规清正严苛著称,门中弟子各个儿作风正派,谨言慎行,此事若传扬出去,这般轻易将人放了,上清门颜面何存?于是,位列两派的议事长老多数起身纷纷谏言要严惩炼缺触犯色戒一事。 一时间,大殿里议论声此起彼伏,炼缺心知此时尘埃落定,事到如今,才算明了了世态炎凉,人言可畏。暗自道,这上清门虽说是华夏巨派,一心主张清修,却也逃脱不了红尘俗世的牵绕,正如志凌当年所言,人食五谷而生,七情六欲避无可避,在这遑遑世间游走一遭,哪一个不是沾泥带垢,欲海填心?当真是想要超脱红尘,还需分辨得清虚实真假,坚守本真才是。这般想,他再望向朱志凌那神情复杂的面目之时,反倒释然了,并未因此生出惧意。 贺铭冶与玉隐子见状,低声复议片刻终是拿定主意,起身道,“弟子炼缺,你与魔头有染一事,经多人指认,证据确凿,依我上清门门规第一条,该送往问心池受罚一年,以正门风。”说着,祭出一尊獬豸方尊,朗声道,“我谨代表执法堂在此宣布,止水峰座下弟子炼缺,触犯色戒,通敌叛门,先送往问心池囚禁一年以示惩戒,一年期满,除去弟子名号,收回护山令,即刻逐出师门,此生不得再踏入上清门,即时行刑!” “慢着!贺长老,你将我送去问心池惩戒,我无话可说,可为何要将我逐出师门?”念及墨云华,炼缺冷言道,他受罪无妨,可怎能就此一声不响离了墨云华?当真被遣出山门,那止水峰……岂不是再也不能回去了?止水峰于他心间,早已是这世上最是令他心暖之地,怎肯这般轻易离去? 贺铭冶不悦道,“本座执法百年,一直秉公办事,如今众人皆指认你,你却拿不出自证清白的证据,本座依门规执法岂能容你质问?执法弟子还不赶紧前来,将这犯戒之人送往灵隐山?” 话音刚落,两名身穿执法堂外袍的执法弟子从殿后走出,押了炼缺,二话不说,唤出捆仙索将之捆扎得严严实实,押往殿外直往灵隐山奔去。 至此,赤松眉目才稍稍舒展,心口憋了一夜的恶气总算吐了出来,他心里还牵挂着墨云华,与文浩然耳语几句,两人便匆匆离去。 大殿上的众人见事已议妥,亦无异议,便纷纷告辞了玉隐子,三三两两的离去。唯独剩下了朱志凌留守在那空荡荡的殿堂之中,不知是喜是悲。 却说炼缺被人押解一路前往灵隐山,想起大殿之上芸芸众生,昔日师友一日之间面目全非,念及墨云华昨日所言―― “哪怕这世上无一人信你,为师信你。” 不免苦笑,师父,你如今可还好?今日若让你见到这等场面,必要心伤了吧…… 他念及苍生祸福,却遭人记恨,百口莫辩,落个众叛亲离的结局,当真如离苑当日所言,众人皆醉我独醒,这世上之事纷纷扰扰看不真切,是非对错还真没个定论。 至灵隐山顶,一切如故,山色昏蒙,云气撩乱,肃杀之气层层涌涌,盘旋于峰顶的铅云之下。 如今,看守灵隐山之人换成一位执法堂的管事长老,见到来人,亦是早有所闻,态度冷淡,从执法弟子手中接过捆仙索,右手一挥,推开了殿宇大门,宣道,“犯事弟子炼缺,你触犯门规,依门规处置自今日起入问心池禁闭一年,洗涤尘心,忘断恶欲,望你珍惜修为,好自为之,一年之后,我自会开启殿门放你出去。” 殿内,问心池居中,一丈见方。水池依旧烟雾迷漫,虚虚实实看不真切,散发着清淡适宜的药香,虽看似温和无害,炼缺却不由得心中一紧。他还在山谷作外门弟子时的那次亲身经历让他对这池水不免心生忌惮。 “还杵在这儿等什么?还需我亲自推你下水吗?”管事长老立在身后冷言道。 炼缺回眸看了一眼,心一沉,暗自道,我既答应了要与师父一同以心问道,自是以本我真性面临一切考验,如今虽受难来到此处,可不正是个借机证道的机会?大道之上,艰难险阻何处不存,事事惧怕,如何成就真身?这般想来,淡静了许多,径自褪下外袍只留一身中衣,一步一步走入了池中。 “哐当”一声,大殿外门紧闭,只透过一线淡光斜照进池中。 那池水刚没及炼缺腰身,感应到炼缺周身气息,立时沸腾起来,汩汩作响,如同烈火烹油,烫得人通身赤红。 “虽太阴加诸,却意念驳杂,心性不纯,本道问你,至道之精,窈窈冥冥,无视无听,是为何意?”池水之中,一道稚嫩童声直击心底,叩问着心门。 炼缺唤出真元加持在护体壁界之上,却仍挡不住池水的侵蚀,通体如同烙铁一般,烈汗涔涔,煎熬得紧,那童子之声来来回回回荡在他的脑海当中,急欲逼出个答案。 他直觉此刻若不能交出个答案便要受到童子更进一步的惩罚,遂镇定了心神,从皮肉之痛中强自挣脱出来,忆及当日讲经堂阳长老所言,答道,“道……之精,深远幽暗,道之极,寂静空无。需得……忘视而自见,忘听而……自闻。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净必清,无劳尔形,无摇尔精,乃可长生。是以……道之至要,空无之妙相,须得静守精神,以本心体悟,才得臻妙。” 那童子闻之,清幽一笑,道,“说的倒是好,可你既口口声声谈及虚无,却不能忘心绝视,不慎智慧,心神受困,该罚!” 言罢,池中之水陡然一变,如同利剑刀锋,直劈面门而来,但见银光一闪,炼缺护体真远被剑雨刺破,苍老的容颜之上满是细小的伤口,鲜血直留,衣衫亦尽被刺破,丝绦褴褛,形状萧条凄惨。情急之下,炼缺再度激出真元修补壁界,心中苦叹道,我确实心念杂乱,被这童子一眼看出,不怪他连番羞辱我。问心,问心,问的便是我自己的本心,眼下藏拙已无济于事,便迎上了罢,这便通过神念传声于童子,“弟子……受教了。” 童子呵呵笑道,“倒是个勇于自省的!那我便再问问你!自古鸿钧j□j,混沌生宇宙,宇宙衍万物,何为虚?何为实?” 实实虚虚,炼缺历经八十载,如今被人问起,心中感慨颇多,忍了痛,在心中来来回回思虑,只为寻个答案。也不知过了过久,全身上下皆被剑雨扫得体无完肤,才沉着回道,“这世上,迁流诸行,刹那无常,有生、往、异、灭四相。生老病死,过往成空,皆为虚,无常为实。我辈修道之人,修的……便是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诸相不拘于心,本我置于无量之中,无量便是一,所以常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就是这个理。” “哈哈!哈哈!”童子连声大笑,那池水随着他大笑转而掀起惊涛骇浪,人如同一叶扁舟置身海中,在大浪的冲刷之□不由己。“你既说了无常为实,万物之实相便是个虚,只有修的万物皆空才得无为无欲之法门,我却观你心内存情,眷恋无常红尘,并不是无我驻心。” 炼缺稳住了身形,载浮载沉之中,静心体察无我之道,对这童子,他不敢大意,经历来来回回许多次论道考验,他才明悟,这问心池乃是对道心的验证,怕是只有寻到道种,才得以从苦难中解脱,慎重道,“万物之空,须得无欲以观其妙,万物之实,弟子私以为……须得以本心试之,才能宁静随缘,得还自在,虽存情……却不碍于弟子试道!” “好!好!好!说得妙!”童子连赞三声,突然隐没了声音,收走了巨浪,池中一片清明,只剩下衣衫破烂的炼缺形单影只立在池中,虽遍身是伤,心中却因这考验更清明了一分。 原来,历经一场诘问,已过十日。 只是,还不待炼缺为好不容易换来的平静暗喜,池中突然钻出一道女子声线,“以心试之?!”那女子尖声细气,刻薄讥诮道,“我观你心上存尘,情念深重,何以探虚实?”说罢,池中陡然冒出一股黑烟,带着寒凉的冷意,“你若当真敢以心求道,且让我替你剥了心中尘土再说!” 女子言毕,就见那一道黑烟里冒出幽兰色的冥火,顺势钻入了炼缺体内,直冲心脉,一把烈火熊熊燃烧在心防,将经脉都要烧断。 炼缺痛不欲生,急急卸了护体真元,再顾不得先才的皮肉之痛,将太阴真元调入心脉之中,只为夺取一线生机。 那女子却不垂怜于他,冷笑道,“如此火势,可见你心中尘垢甚厚,若打算以心试道,还不快快放下尘缘,忘断了情念,随这火势一同试炼!” 就见那从心上烧起烟尘通过七窍冲出体外,在池水上空结成一片黑幕,黑幕之中闪过一幕幕墨云华与他相伴数十载的片段。 青莲峰,外山谷,止水峰,风都冰原,灵蛇岛,瀛洲岛,无一不是…… 墨云华的清冷,严厉,怜惜,痛心,千面百态一一呈于炼缺眼前。 炼缺揪着欲裂的心防,望着烟尘中墨云华的眉眼,疼得忍不住落下泪来,咬着牙,艰难出声,“我与师父之情,断断不能忘却!我欲以心成就大道,虽情字居心,情念却是善念,并无恶欲邪念,一身清正,纵使你将我烧为灰烬,亦不为惧!” “这便是挑动你心尘的那个人?”女子桀桀怪笑道,“我最是看不惯心存欲念之人,你如今落入池中受我考验,若不乖乖放下情、欲,忘了那男子,我便要烧你个十天半个月,看你能固执到几时?” 炼缺冷着眉眼,硬逼着自己忘了那心火之痛,将全盘心思放在黑烟之中的墨云华身上,暗道:师父……辰河前辈一缕亡魂仅凭心念便存活了两万年,弟子亦能做到!弟子以心入道,修的是有情……不是无情。 如此一来,一方咄咄逼人,一方不屈不挠,在池中僵持着,这场心火竟烧了久久八十一天。 这八十一天里,那黑烟中的女子一直不断的相逼,试探,嘲讽,谩骂,拷问着炼缺的心性。 那黑烟燃烧在炼缺心间,顺着经络一路蔓延至周身,从里至外,烧得焦黑一片。 此时若有人来到问心池,定会见到一尊如同焦炭一般的人像立在池水当中一动不动,不知是已亡故还是入定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深夜才回到自己家里今天睡了个大懒觉,父母家中,老爹是不允许赖床的今天看能不能双更 从明天开始恢复日更 定在每天下午七点左右吧 谢谢大家 第121章 壹贰壹道种深种 这些天,炼缺自黑烟中看到墨云华与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虽是身在炼狱,心却在燃烧之中愈见清明。 待那女子再度逼迫他忘断情念之时,他冷笑一声,回道,“前辈,你如今便只剩下这一招了么!这些天,我已明悟,我等凡人生于泥世之间,本就带着七情六欲,才有凡尘俗世一说,何来的凡尘蒙心?只有开窍或者不开窍。” 女子闻言,缓了语气,微惊道,“你今日倒是有所不同,化了那身倔强戾气,现下终于剩下脑子可以好好想事了么?那我问你,修道之人,若真如你说这般,凡尘本居于心,又该如何得还清静之境?” 炼缺答道,“上古圣贤,生于无垢清静之地,心本无尘,自是毋须历经尘劫,我红尘之人,凡尘随心,则有此一番历练。” 女子循循善诱,“所以,我才一番好意借烈火焚烧你心中尘土,须知,尘在外,心在内,需拂之,才能心净无垢。” 炼缺扯着碳化了的嘴角轻轻笑道,“弟子历经红尘多年,经前辈这些天的煅烧,终是明悟一个道理,我辈凡尘居心,生在俗世之间,免脱不了七情六欲,不是因历经人世久了凡尘蒙心,而是这人在降生之初,便心中有尘。心就是尘,尘本是心,既是如此,何畏心中尘,无尘岂不无心?前辈这般大动干戈欲将之剥离,除之而后快,岂不有舍本逐末之嫌?情、欲存心,泯然天性也,所以尘世才会有爱恨纠缠泥足深陷,修道之人修的乃是心境,无为无欲不过是为得还清静,不为世间之虚蒙蔽了双眼,只要为理所化,不累于物,便是顺应自然而为,自然得还自由之清静。” 那女子听了炼缺这一番话,一改多日的刻薄尖酸,温柔笑道,“是个通达明悟的,此番论道颇得我心意,世人不知,常人生于红尘之间,尘心本是一物,若仅靠躲避□,一味逃脱,如何能够堪破?得大道者,须得先以身试炼,才能堪破尘垢之虚,重现自性真心。人之本真,藏于心间,亦隐于尘中,若连尘心之说都不能破除,如何超脱?所以,这华夏两万年来,还无一人得还自由身,如今上清门这无情无欲之修行法门,实在太过愚昧迂腐!可笑,可笑!” 炼缺僵着身子鞠了一礼,“谢前辈指点,经前辈这么一说,弟子心中萌发出更多感悟,还需好生参酌。” 女子柔声道,“毋须客气,我问心池自上古存世以来,便作为东华上仙试炼弟子道心之用,只是如今仙凡分离,被这上清门的蠢笨道士误用了,如今,若能超度你一人,也算重修了功德。”说罢,黑烟隐没,炼缺只觉得周身清泰,再无灼烧之感。 “前辈?前辈?你可是还在?”炼缺忙唤道,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悸动,原来,这问心池竟是男仙之首扶桑大帝收徒所用的炼心池,这般说来,自己倒是因祸得福,捡到一则仙缘了。 那女子却再无回音,问心池里寂寂荡荡,空余一股煅烧后的焦臭。炼缺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那焦黑的肌肤,倒是不以为意,只耐心等着下一轮拷问。 他这般想,索性盘坐于池中,调动体内的太阴真元,温养经脉,他这些天经受考验,灵元几近空亏,如今有幸得了一丝空闲,不敢大意。 却不想这池水竟含着药力,在他引动灵元之时,随了灵元流转游遍周身,将他这三个月里经脉上受的暗伤全部修复完好,待他再度内视己身时,经脉阔通,灵元济济,直冲入金丹后期。 实则是个令人意料不到的机缘。 他正兀自高兴着,池中之水却再度沸腾起来,炼缺见状,凛了神,虽是有些防备,却不如早前那般忌惮,心中倒是暗生一丈豪情,意欲挑战一番,权当作一场道心的试炼。 那池水仿若了悟炼缺心境,发出一阵爽朗大笑,竟是个苍老的男子声音,遒劲威严,浑如洪钟,仿佛带着无尽的力量,“好小子,竟连过两关,两万年来还是头一遭,聪慧至此,颇得老道心意!” 炼缺欠身以礼,“前辈谬赞了。还未请示前辈高姓大名。” 老者笑道,“哈哈!老道乃东华上仙扶桑大帝留存于凡世的一缕神念,负责在此看守问心池,仙魔大战以前,上仙曾在此开山收徒,若欲得上仙亲传,只有过了老道这一关,才算完成了问心池试炼,得以授予资格拜见上仙本尊。” 老者接着道,“小子!我现下问你,你可敢接下试炼?” “敢!”炼缺答得果决。 “就不怕死于非命?” “晚辈一心求道,不足为惧!还请前辈赐教!” “快哉!快哉!”老者赞许道,就见水中青烟弥漫,烟幕之中隐约现出一抹虚淡的身影,虽看不清面目,却是个仙风道骨,身姿清癯之人。 那身影扬起衣袖轻轻一挥,大殿之中顿时变了个颜色,暗夜星空,无边无际,炼缺的双腿如失了重般,没得着落,他低头一看,哪里还见得着池水,整个身子飘荡悬浮于黑暗里,竟如同身在虚空之中一般,老者却不见踪影。 暗空中,一枚星辰陡然落下,在空中划过一线流光,如同一束智慧之火擦亮了宇宙洪荒,寂静中飘来老者声音,“老道问你,你既要以心试道,心间存情,岂不是要与忘情大道相悖?” 炼缺细细思虑,良久之后,慎重答道,“红尘俗世,最怕恶欲缠身,不得清静,一切欲念皆由情而起,不离爱恨,是故,修道便是修身,悟情。只是,弟子认为,忘情之境并不是绝情,无情,忘情只是不为情牵,不为情困,心不困于外物,不累于物,是以,弟子认为,情顺于万物而无情,如此则情感于心如浮云于太空,有而无害,是为忘情。” “说得有些道理。”就见星芒一闪,炸现苍穹,激起一道雷光,那雷光朝炼缺疾飞而来,老者转而语调立变,冷肃道,“既是不累于物便可忘情,老道问你,如何做到?” 那雷光疾驰而来,直劈在炼缺背上,炼缺身处电火之中,焦黑的躯体又一次炸得皮开肉绽,他深知此时正身处考验当中,还需自己渡劫,忍着剧烈的疼痛沉静了心念,用心体悟,也不知过了几时,脑中灵光乍现,朗声道,“忘情乃心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为不动心。须得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才能胜物而不伤。如此一来,情感不沾滞于胸中,吾人也不会执着,成就无我之境。若心中无我,以我合于宇宙,就能内外两忘,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廓然大公,无感于外物,不困于心,做到以理从情,以其情顺万物而无情。顺其自然之法,不正是无为而无不为,合于阴阳无极之大道么?” 他话刚落音,那雷电如同得到心神感应一般,自灵光中收逝,炼缺惊觉心神舒泰,垂眸一看,面色大惊,原来,历经这一重雷劫,他那层焦黑发硬的皮肤竟出现许多细小裂痕,有剥落之意向。 老者含笑,徐徐道来,“天资灵秀,是个可造之才,老道欲再考校你一回。” 炼缺目光清烁,因这顿悟而豁然开朗,久存于心的情意化去了执念,反而更显超脱纯粹。 蓝光又现,天际间又有一颗星辰落下,坠成一朵烟火盛放在炼缺头顶,星辰中包含着的雷火笼络在炼缺周身,蕴藏着至为深刻的道旨,老者的声音从雷光中穿透而来,威严问道,“老道问你,如你所言,要成就忘情之道,还需用心如镜,心中无我,若舍我而去,岂不要失了人之本真?常言道,道之基要在于抱元守一,与你追求之无我道心岂不相悖?” 那老者的声音盘旋于雷火之中,来来回回,永不停歇一般叩门着炼缺的心门。炼缺盘坐在电光之上,放空了心神接受着雷电的劈凿,自浩瀚宇宙之中追寻渺渺真理。 忘却了现在何时。 忘却了身在何处。 连意念的波动都变得微小寂静。 这般任由时光流走,一晃半年已过,炼缺在那雷火的焚烤之下终是顿悟,侃侃道来,“大千世界,无始无终,迁流诸象,自刹那中才得永恒。常言道,道法三千门径,择其一往之,便能成大道。我欲求取道种,只从无量中取一,这‘一’便是道之原旨,‘一’,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譬如天地初始,混沌触判,神得一以灵,所以有一气化三清之说。‘一’,乃先天真一气,无形无象,无色无臭,不在身内,亦不在身外,乃是天地万物生成变化之根源,是修炼逆反原始大道的必经之路。再说‘元’,弟子私以为可解为‘原’,‘圆’二字,为本真之性,道经上常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世事万物经过迁流演化,繁衍成为天地,弟子如今却以为‘一’乃‘元’之所生,‘元’为何,释为性,性之初,如同‘圆’之本意,之具象,是为零,是为无,所以说,返本还原,修得本真,即是回归心无一物之境,抱元守一实则抱零守一,所以才有无我道心虚怀若谷一说。” 他这一番论道才将说完,就见雷光骤然一变,星宇之中一颗璀璨明星星芒乍现,“嘭”的一声划过暗空,直落入炼缺眉心,与天一真神凝聚在一起,霎时间,星云翻涌,一股磅礴浩大之力滚滚而来,汇入炼缺体内,带着上古传承的智慧直扑紫府之中,将那藏于其间的元神滋养的白璧无瑕,浑如天人。 炼缺心神俱宁,细细领悟这一番星芒中汇集的臻妙玄意,再回首,竟全然顿悟。 “孩子!”那老者慈祥笑道,“你这一番辩论以证天道,老道观你眉间已植一颗道种,为今,你既已求取了自己的道种,老道还有一问想求解,你若能够解出,便算圆满。” 炼缺眉目光华大现,如同藏着两颗智慧星芒,恭声道,“请前辈示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改改写写好久 昨晚上没来得及发 上午补上来 不好意思 晚7点多还会发一章的 第122章 壹贰贰脱胎换骨 老者满含深意,徐徐问道“你既解了这‘元’和‘一’,老道想问你,这‘元’如何抱?这‘一’又该如何守?” 说罢,老者长袖一挥,便见中天之上,一个极亮之星从星宇之中急速落下,炸起漫天金光,普世照耀,光华大地。 炼缺凝神盘坐于雷光之下,心中唯有一片虚空,沉浸在天道坠下的智慧当中,再也感知不到雷电劈凿带来的苦痛,只有真理之光瞬间擦亮神魂伴随而来的喜悦,良久,他才信声道来。 “抱元守一实则笃实致虚:观实实在在,达虚无清静。是致虚极,守静笃,才能澄心定意,存神固气,清心无欲于世间。说起抱守之道,抱无可抱,方是真抱,守无可守,方是真守。‘一’乃先天真一之气,‘元’乃道之始源,生于混沌,是为虚无,所以常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道之原始,乃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道之虚无,无内外,无表里,既是无穷大,亦是无穷小,循环无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无极生太极,若想怀抱这虚无净空之道,参悟其中真妙,还需坚守本我真‘一’,这真‘一’,不是身体发肤,亦不是七情六欲,乃是纯粹天性,只有坚守这赤诚之心,才能从茫茫天道之中悟出生死,是非,善恶,爱恨,脱离苦海……实则抱实守虚,顺其自然之法,返璞归真,超脱于轮回之外。” “妙哉!妙哉!”老者忍不住连声赞许。 炼缺莞尔一笑,就见星芒陨落,化作一道金光钻入他体内,那被烧得如同焦炭一般的皮肤随着那金光的收敛发出分崩离析的嚓嚓声,纷纷脱落下来,露出多年不见的鲜嫩白皙的肌肤。 炼缺还来不及惊喜,突然丹田处鼓鼓胀胀腾起一片火热,原来,那金光随着皮肤钻入身体之后,尽数来到丹田,结结实实的缠绕在金丹之上,带着宇宙洪荒传承下来的力量,吞吐金丹,与炼缺自身的太阴之力交融在一起。 “上天已降下道旨,快快静守精神,借这契机攀升一步!”老者从旁指点。 炼缺会意,放空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那金光漫游于四肢百骸,从丹田冲入识海,汇聚于紫府跟前。灵元翻滚,经脉暴胀,炼缺忍着那经脉开拓之痛,肉身在这金光的冲刷之下,愈见清静强硬。 这一番灵脉锻造,借金光之力,足足历经了四个多月。待那金光消弭于体内,重得清静之身时,就闻体内“轰隆”一声,仿若炸裂之感,再度内视丹田之中,就见金丹炸开,丹丸中竟生出一尊庄严清静的婴孩。 与此同时,虚空里,一道银河横亘天宇,炼缺脖颈上挂着的知微突然华光大盛,点亮了夜空。知微脱离了挂绳,飞向天宇,立于众星之上,尤如星主一般,统率万丈星芒,俯视大地。 “炼儿。”虚空里传扬出一道男子声音,如静林深泉,幽明空澈,带着一丝浩渺庄严,仿若自远古而来。 炼缺心神一凛,那男子声音仿若旋绕于他的紫府之间,丹 恋耽美 分卷阅读49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中,元婴受那声音引领,竟睁开了眼,心神电转,瞬息之间,炼缺竟与那声音产生了心灵感应,怔怔道,“星染……前辈?” “正是为师,炼儿,”那男子温声道来,“还不叫师父?” “师父?”炼缺嚅嗫道,“前辈……如何能够现身此地?” 男子轻叹一声,柔声道,“为师与你四世师徒,上一世因你盗取西王母圆中的还元果引发仙魔大战,为师为了却你心中执念,不得已圈禁了你的天魂锁入知微之中,将余下的两魂七魄置于还元果中,只可惜少了天魂,转生便失了灵性只得痴傻一世,为师思来想去只好汇入自己精血为你塑造灵胚,使你重获新生,如今,你借了东华仙君的玄金道光激发了你体内为师留下的精血,便与为师心意相通了。” 听到星染这番说辞,迷茫八十载的炼缺才算明了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他当真是辰河托生,只是任谁也不曾想到,辰河的天魂竟是星染估计抽调的,只为替自己重塑清静之身,忘却执念,忆及辰河消散之时那一番恋恋不舍,不免感慨良多,道,“星染前辈,我这一世已与辰河毫无关联,我已拜入云华真君门下,墨云华才是我的师父,恕我不能忘断师恩。” 男子闻言,淡声道,“罢了!罢了。你这执拗的性子万年不曾更改,为师不与你计较,你不肯唤为师作师父,便随你罢……” 炼缺恭声回道,“谢前辈成全……”在他心中,此生此世,只认墨云华一人为师,虽是已被逐出师门,他却心意不改。 “你如今仍在东华仙君的问心池中,待出了问心池,为师有话同你说。”说罢,知微星芒一闪,重回到炼缺手中。 天河隐没,一切归于平寂。暗夜里,一道青烟升起,云头之上立着一抹飘渺身影,正是那位白发老道,他长袖一挥,立施,将炼缺身上那层未褪尽的焦黑皮肤盥洗干净,这便露出本真:墨发迢迢,皎如朝阳,灼若芙蓉,芳泽无加,铅华弗御,眉宇间含着一股淡淡的庄严沈淼之气,淡远而亲厚,教人见而忘俗。 老者端详片刻,掐指一算,含笑叹道,“这番看来,你倒是生得钟毓灵秀,妙秉自然,经历一番雷劫脱胎换骨之后,端看便知是个可造之材。老道观你身具腾蛇一脉之灵气,可是与紫薇天尊有些关系?” “回前辈,晚辈也算得了天尊施恩点化,与腾蛇一族有些牵连。”炼缺彬彬有礼。 老者捋着长须笑道,“曾受腾蛇教化,果真不凡,如今,你道心已臻于圆融之境,望你日后修行路上修身悟性,向善明德,早日修成正果,归列仙班之日,老道亲自为你册封!” 炼缺拱手示礼,“谢前辈提携。” “考验已过,你自便吧,老道自去了……”说罢,青烟一收,老者遁于无形。 时空顿时转变,一回神,炼缺仍置身于问心池中,池水温和平静,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池台上搭着一件全新的素袍。 定是前辈为我留下的,炼缺暗自道,将身上那件残破不堪黢黑发臭的中衣褪了去,换上那身干净长袍。才片刻功夫,却闻山顶雷鸣之声不断,祥云齐聚,大殿的穹顶之上透过一束天光,门外忽而传来远处弟子的呼喊,“看!看!看!有人结婴啦!” 就见地动山摇,远远的东方,一条腾蛇驾云而来,所经之处,仙乐飘飘,异香浮动,降下一场甘霖,正处隆冬时节,合虚山却在一夜之间,绿树成荫,百花争艳,如同入春。 炼缺盘坐于问心池中,借池水药力巩固初成境界,他这一回,当真是因祸得福,又或许说,他这些年,历经世事,早已心智圆熟,时机一到,自然要成就大业。 殿外的管事长老自执法堂那儿领了旨,回山时便见异象聚于灵隐山顶,心下惊疑。这问心池上万年来,在这池中之人,不是死,就是伤,此回来的犯戒弟子,情根深重,若说从这池中能够生还,他却不信,这一年里,那殿中动静颇大,忽而电闪雷鸣,忽而烈火炎炎,如同炼狱一般,他自几里外都能闻到殿内的皮肉焦臭,如今才一年时间,若说是殿内之人突显神威结成元婴,教他如何相信? 他按下心思领着两名监法弟子悄悄推开了殿门,不由得大吃一惊。 池中之人哪还是当日送入的那位白发苍茫,容颜衰老的男子,竟是个瑰姿艳逸,清雅出尘的妙人,教人忍不住一见倾心。 “你?!你是?”管事长老惊喝道,见那问心池异常平静,十分无害,不知何故,竟对池中之人生起一股莫名的敬畏之感。 炼缺静静看着来人,淡声道,“止水峰座下弟子炼缺,弟子借问心池之机缘侥幸成就元婴,如今脱胎换骨,重塑法身,已得回先天神貌。” “果真……是你成就了机缘?”管事长老不敢置信。 “正是。”炼缺含笑颔首,答得淡静。 立在门柱两侧的监法弟子作势咳了两声,管事长老连忙凛神,拿出一道法旨,沉声道,“止水峰弟子炼缺,你因叛门通敌,今日问心池之罚期限已满,现革除你于门中的名号,收回紫微峰,即刻遣出外山,立即执行!” 说罢,从袖管中抛出一截捆仙索,默念咒语,将炼缺捆束起来,拉着绳头,往外山飞去。 炼缺听完法旨,心头微痛,这一年他虽参悟道法玄妙,消除了困滞于心的执念,可眼下这般一声不响的离了上清门,念及墨云华不知近况如何,朝管事长老说道,“长老,今日虽是将我遣出门外,可我与我师父相识一场,他对我恩情甚重,今日可否从东路过山,我也好在山头与他拜别,以答谢他多年教诲之恩?” 管事长老见他言辞恳切,不忍拒绝,遂与身后两名监法弟子稍作商议,回道,“这便……通融你一回。” “多谢。” 四人一行随即从东路往外山奔赴。 不多久,远远的见着止水峰峰头立于群山之间,隐隐看得见山峰上笼罩着的护山阵的灵光。 炼缺的心不免漏跳了一拍,还不待飞身前去峰顶问候一声,却见迎面款款飞来一人,竟是文浩然。 “见过师伯。” 文浩然见到来人,神色复杂,“果真是你结婴了?”随后,冲管事长老歉然道,“徐长老,他师父今日不欲与他见面,有些话,托了我过来与他说明,须得耽搁你片刻功夫,还望宽容一些。” “无妨,”管事长老连连摆手,“时间上还来得及,便许你一炷香的时间。” “那便多谢了。”说着,文浩然挥出隔音壁界,语重心长道来,“炼缺,事已至此,已无回旋的余地了,今日你步出这山门之后,再不是我上清门弟子,我观你元婴已成,日后还需好自珍惜修为,争取迈入大道,云华……你毋须再见了……” 炼缺眸色深沉,哑声问道,“师父他……为何不亲自过来见我?” 提及墨云华,文浩然脸上不由得染上一丝愁云,“云华他……当日死命抵抗,师父为保云华安泰,一怒之下挥出情斩,斩断了云华情根,哪知云华受伤颇重,将这八十年之旧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今正在静心养伤,你二人一场孽缘,这便顺势断个干净罢……日后……你莫要再来寻他,且不说这护山阵,以你今日之修为自是进来不得,就说云华好不容易重还清静,还望你莫要轻易造次再扰了他才好……” “当真是……全然不记得了?”炼缺喃喃道,“师父如今……伤势可是严重?” “他为了抵御情斩,被情斩所伤,修为退至元婴初期,正在养伤当中,我今日前来,便是希望你绕过止水峰离了山门,以免触景伤情……你二人,如今现况,再相见,又有何意义?” “弟子深晓师伯心意,一切只为了师父好,弟子明白。”炼缺抬眸深深望了眼止水峰,依稀间,似乎仍见得到峰顶莲花正盛,云桃冉冉,墨云华坐在树下抚琴……好一阵功夫才镇定了心神,缓声道,“师父……便托师伯看顾了……” 文浩然如释重负,叹了口气,“真真是场孽缘……你亦好自为之吧。”说罢,冲管事长老耳语几句,驾云离了去。 这厢,管事长老携着炼缺绕过了止水峰朝外山赶去,至夜中,终至外山门。 临了,管事长老收回捆仙索,看了一眼炼缺,“就此作别!往后,好自为之吧!”说罢,关闭了护山阵,徒留炼缺一人形单影只站立在夜色之中,还不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噗哧 这几章写得真是费劲 虽然仍觉得有些不好 但是 但是 作者懒人 就这么了吧 以后有时候全文修整的时候再来好生琢磨至此,炼缺已经历了人伦,情爱,色相,是非,善恶之考验接着看云华吧 第123章 壹贰叁师徒重逢 月色皎洁,银辉铺地,徒增萧索。 炼缺驻足外山良久,忆及数十载于上清门山中的幽幽岁月,暗叹一声,岁月已逝,强留不得,师父如今伤重,已忘断昔日情意,我便是徒留情长亦不过多生悲愁,于事无补,还是顺其自然吧,若当真缘分未尽,我与师父定有相逢之时。 他这般想来,心里立时轻快许多。 “炼儿,”寂空中,星染之声娓娓道来,“宿缘天定,聚散无常,人处于尘世之中,须得领悟随缘而来,随兴之至的道理,你经历这一场红尘洗礼,终是有所明悟了。” “前辈?”炼缺道,“承蒙你亲身指点,晚辈感激不尽。” “随为师入知微里来吧……”说罢,就见神光一隐,炼缺便消失在原地。 这些年,因着事物繁多,炼缺倒不常入知微之中,这回受星染亲自招引,他一路乘风踏浪飞入辰极岛主峰之上。 辰极岛依然如故,峰顶上,庭前的玉桂花暗香流连,曲水溪桥相互映衬,别有一番志趣。 炼缺落下云头,瞟见摘星殿的殿门大敞,心下微惊,还不待他探明情况,却闻殿内传出幽明空澈之声,“炼儿,快进来吧,还愣着作甚?” “嗯……”炼缺收了心神,信步朝殿内走去。这辰极岛他虽来过多回,摘星殿却是头次造访,不免有些雀跃紧张。 待进入殿内,便见大殿空敞,殿内正中供奉着两尊金身像,分别是女娲、伏羲二皇,皆是人首蛇尾,描绘得栩栩如生,威严端庄。殿内四面墙壁上绘有壁画,色彩鲜活,笔法细腻传神,传述着二人功业。一面墙上绘着女娲捏土成人的往事,一面墙上绘着女娲补天的传说,还有一面墙上描绘了伏羲教民结网做琴教化世人之往事,剩下一面则绘了伏羲坐台听风,衍化八卦的神迹。 炼缺驻足四下观望一番,心生敬意,憋见那两尊金像竟微微睁开了眼,朝他幽然一笑,神魂俱摄,伏于地上朝神像恭敬叩拜了三回这才起身。 此时,东厢耳房里又传来了星染的唤声,“炼儿,你过我来这处。” 难道……前辈今日也在这儿?炼缺心下暗惊,循着声音步入东边耳房。东边耳房十分宽敞,轻纱蔓帐随风轻荡,案几燃香青烟盘绕,格外清幽。耳房分作两厅,当中被一座巨大插屏从中隔断,外间陈列着桌椅书架,是为办公所用,透过插屏,隐约见着内间摆放了一张玉桂老枝打造的睡榻,隐隐浮着桂香,想必是作临时小憩之用。房间布局大气利落,陈设古朴雅致,若说最为惹眼的,便数那插屏上绣着的伏羲女娲图了。 炼缺一踏入房门便被插屏上的那副刺绣吸引了,端看其形状:两丈长,一丈宽,居中绣着二皇,伏羲女娲人首蛇身,分列左右,以手搭肩相依,蛇尾相交,比起殿前那两尊金身像,神情更柔和亲昵了些。伏羲左手执矩,象征地,女娲右手执规,象征天。二人头顶尾下分别缀有日月,四周镶嵌二十八星宿,连成一圈,蕴含无极星辰之道。 “炼儿……到为师这处来。”插屏后方传来星染的唤声。 炼缺这才从画中收束了心思,转过插屏,心砰砰的跳着。 此回――当真要见着紫薇天尊了么? 待他转了过去,便见插屏后,一白衣男子负手而立,墨发如云,垂于身后,周身浮动一丝冷香,听闻身后脚步声近了,男子回过身,眉目含笑,对着炼缺暖声道,“我师徒今日总算有缘再见了。”便见此子身姿高畅,眉目疏朗。细观其形容,与炼缺确有七八分相似,却比炼缺生得更为精致不凡,眉宇间自含有一分得天独厚的尊贵之气,威严却不冷肃,温柔却不含情,教人倾慕之余却不敢多生一分遐想,当真是妙人如玉,举世无双。 炼缺虽曾听辰河、离苑多次提及自己与星染长相神似,如今陡然见了面,仍是忍不住暗吃一惊,道,“晚辈……竟……真个与前辈有些相似。” 星染步上前来,满是怜惜,“当年,你两魂七魄存于还元果上,为师为避免你与离苑再生纠葛,操纵星盘改动了你的命格,扭转了还元果之阴身,使你化作男胎,哪知那还元果陪伴为师多年,早已生出灵性,化果为人之时,竟依了为师模样投生,你才有了这般长相,你可会怨怪为师?” 炼缺连连摆手,“我……谢前辈再造之恩还来不及,怎么……为这般小事与前辈置气?” 星染轻叹了口气,“你还是不肯唤为师一声师父吗?” “我……晚辈……从不认为自己……就是辰河,前辈与辰河师徒情深,晚辈有感于心,只是,晚辈经历人世八十载,如今已拜入师门,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我怎好再另投他人?” 星染悠悠道,“罢了!罢了!为师将你托付给云儿,便是希望云儿将你送入尘世历练一番,看破俗世情、欲,来日能够静心修行。” 炼缺头一回听闻这等往事,惊疑道,“难道……不是因为前辈无力驱除魔气才……” 星染淡声笑道,“当年一场恶战,为师受伤不轻,后又为了修补你缺失的灵性,大费周章,损耗颇大,这才不得不将辰极岛沉入海底,静心养伤。只是……为师却是故意在你体内留了一线魔气,只为送你出海历练。炼儿,你前世乃是云桃花精转世托生成人,命宫里天生重情,不利修行。为师观你这几世命运多舛,始终堪不破情劫归入正途,不得已才改动星盘,重塑你的命格,将你送往人世历练一遭。” “这些……这些年发生的事,前辈难道……早已算出?”炼缺瞪大了眼,想起自己多年前因为身染魔气不得不与留云分别数年而心伤,想起留云为了自己割骨炼药经受的屈辱伤痛,想起墨云华为了替自己掩护盗取昊天镜的罪责受到的责罚……竟头一回对这位仰慕多时的前辈生出怒气。 星染摇头苦笑,“炼儿,为师算得准天理时运,却算不到人心……若是事事能料,岂会与你四世交错,让你承受这轮回之苦?” “原来这般,怪晚辈多想了……还望前辈莫要见怪。”炼缺歉然。 星染淡笑不语,满眼宠溺。 “前辈,你是如何现身在知微之中的,晚辈记得你不是在归墟的辰极岛吗?” 星染执起炼缺的手道,“为师如今确实身在归墟海底,只因你元婴初成激发了为师心血,与为师心意相连,为师便能借知微,分出一缕元神来此与你相见,如今站在你跟前的并不是为师本尊。” 炼缺好生不习惯,兀自挣了手,面有赧色,偏了头问道,“前辈……唤晚辈前来此处,有何指教?” 星染见炼缺挣脱,微皱了眉,不免有些落寞,“昔日,为师收你做徒,将你养在身边教导四世,皆因天宫,昆仑事物繁忙,殆误了你,让你屡屡落入轮回,如今,为师好不容易得闲,师徒再度相逢,这一回,为师必要悉心教导于你,助你修成正果,重归仙班,为师想你长生长世留在身边,做为师徒儿……” 炼缺不忍再度拂逆星染,为难道,“可晚辈……已有了师父了……前辈……” “你拜了师门,为师依然愿意教你,你毋须为难……”星染再度执起炼缺的手,紧紧握住,“这一世,为师必不让你再受苦了。炼儿,待你飞升之时,若不愿在天宫供职,仍可在仙界寻个门派作为依靠,你如今守着你那上清门的师父,届时上了天界,依然可去昆仑,为师的辰极殿仍会为你留间厢房……” 如此拳拳盛意教炼缺如何回绝,只躬身道,“那便先谢前辈教化之恩了。” “孺子可教。”星染颇为满意,“炼儿,为师观你体内太j□j元浓盛,根基扎实,若伴随为师膝下修行,必能早成正果。现下,先将你的瑶琴拿出来,奏一曲为师听听。” 炼缺依言拿出瑶光,想了想,抚上一曲《九羽霓裳曲》。此时,他境界大不同于往日,再次弹奏之时,琴弦摆动之间,幻境丛生,那舞仙穿着粉色罗裙,翩翩起舞,时而旋转,时而腾跃,皓腕玉容,巧笑嫣然,凝实生动宛如真人一般。 星染从旁静心倾听,随着炼缺的曲音吟唱起来,那天籁之音和着曲声,抑扬顿挫,竟唱出一番江山如画多姿多娇的气势,炼缺听得痴迷,不由得心驰神往。 一曲完毕,炼缺心神动荡不已,久久不能平歇,再度望向星染时,更生出了一番仰慕之意。 星染神思悠远,目色孤寂,轻叹道,“辰儿第一世与为师相逢之时,如你这般,亦是男子,这《九羽霓裳曲》虽是离苑所作,却为辰儿一生钟爱。当年瑶池盛会回到昆仑,他便央了为师为他弹奏此曲,这曲中缀词,乃是他亲手所做……” “原来是辰河所作……世事难测,前辈……莫要伤怀了。” “无妨。”星染敛了眸,“早已是故去之事,你毋须替为师担忧。你这一曲,奏得巧妙,曲中真义亦拿捏得十分精准,可否再将玉简之中的曲目弹奏几首?为师也好替你指点。” 炼缺闻言,接连又奏上三首。 星染听得细致,将长琴曲意之精髓解说得细微精妙,难解之处,更携了炼缺手把手的耐心指教,教炼缺参悟曲中真义。 星染于乐道之上的造化早已是出神入化,六界之中几乎无人能敌。这一夜,经他悉心指点,炼缺多年未通之处皆茅塞顿开,修为又精进了些。 二人以曲论道,一夜不歇,待次日黎明,炼缺惊觉星染身形虚淡,随即问道,“前辈,你这是怎么了?” 星染面有不舍,“为师法力还不曾尽数回复,分出的这一缕元神经这一夜磨耗就快要消散,不能再此多陪你了。” 炼缺忧心道,“这般耗损心神,前辈还需先保重自己才是。” 星染莞尔一笑,“炼儿懂事,无妨,一缕元神而已,不碍事。昨夜为师教授之事,你回去之后还需好生参悟琢磨,才能深入领会。待下月此时,为师再来摘星殿与你相会。” “晚辈省得了。” 临别时,星染提点道,“你眼下既无归处,便去寻云儿吧。云儿被派遣镇守归墟,该是在灵蛇岛,那五道塔因你而开,如今祸乱横生,便该由你去了结了它,也算是修了些功德,造福了苍生。” 炼缺颔首,“此事因晚辈而起,晚辈自是不敢推辞,这便速去寻了爹爹好做商议。” 星染颇感欣慰,“去吧!路上小心!”说罢,一道清风蹁跹而来,星染元神化作一抹青烟立时消散在炼缺跟前,再无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跑去看大闹天宫了 回来赶紧的补上 嘿嘿 第124章 壹贰肆人各有志 炼缺听从了星染安排,翻越合虚山,顺衍水一路南下,眼见着昔日曾与墨云华游历的人世繁华之地,如今全然变了模样,所经之处,处处是断壁颓垣,萧条死寂,老百姓居无定所,四处流离。混沌,魍魉二兽领着众妖四处烧杀掳掠,好不嚣张。 他一路行走,借瑶光斩妖上千,救人无数,可是于这深陷火海的泱泱众生而言,不过略施了一点绵薄之力,微不足道。 如今,亲历一遭,见逢众多生灵因为五道塔无辜受累,他心感不安之余才算了悟,为何星染这一年里时常告诫他修道之人要心怀仁德,将苍生祸福系于心头,只因相对于寻常百姓而言,他们身为手握利器通晓天理之人,若不积善存德,心生恶欲,一念偏差当真是要生灵涂炭,给苍生带来无端厄运。 他开塔放人的初衷只为扼制九幽野心,以免再度挑起仙魔大战,六界受累,本是一番好意。如今见这人世灾祸连连,才知自己一线善念之下仍是罪孽深重,还需将功折过,真真是祸福相伴。再度内省自身时不觉惭愧,于这苍生万千妻离子散而言,他自己心内暗藏几十年的那一起小小私欲又算得了什么?遂暗自立誓,此生此世,必将平定妖魔之乱作为己任,投入全部心力,重还人间一片清明。 他沿途一番救苦救难,耗费颇多时间,到达灵蛇岛,已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这两年里,他受星染多次指点教化,于乐道上的造诣更精进了一步,又借与妖兽拼杀之机打磨自己,修为心境皆圆融不少。 却说灵蛇岛如今与往日已大个不同,留云得道之后,因感念星染教化之恩,天宫册封之日,推拒了天界众多优渥邀约,自愿下界回到归墟,只为镇压海兽,重还归墟宁和。灵蛇岛如今因有神龙栖息,已成了个神仙妙境。 还远在百里开外,便能闻到一股清新淡怡的龙涎香,岛中树木因处龙泽之地,皆脱胎换骨,纷纷催发为灵种异木,仙株丛生,奇花吐艳,岛中鸟兽,各个开启灵慧,皆能口吐人言,那峡谷间的两挂飞瀑,更是不同,击撞之间迸发出珠光般柔和婉妙的五彩奇光,映射在半空中,远远便能t望。 当真成了一座如今修道之人只能在典籍中窥见的宝光幢幢的隐世仙岛。 炼缺按下云头,来不及细细游览小岛,便直略过飞瀑寻到洞府之中。洞府依旧,仍是当初碧瑶打理过的模样,穿过石径,来到室内,见留云盘腿坐于床上,正神游太虚,还不曾归来。 炼缺好长时间不见留云,心里想念的紧,见留云面容祥宁,嘴上挂着淡笑,知他是元神出窍,不忍打搅,遂掇了条凳子坐在留云跟前细细看着。 上回鞠陵山一别,正逢战乱,炼缺还不及细细看个清楚,如今人在跟前,细察之下,才觉得留云与往日竟大个不同,虽温润不改往日,风姿却更为隽爽,眉目间含着一抹沁人心脾的水泽氤氲之气,真真是柔情绰态,质皓神渺,端看便知不类凡尘。 如今也算苦尽甘来,想起昔日父子二人同住灵蛇岛时的那些趣事,炼缺忍不住笑出声来。 “炼儿,你为何事笑个不停?”留云悠悠回神,睁了眼,眸光温融。 “爹爹……你先才去哪儿了?”炼缺乍一听见留云的温言软语,便忍不住扑入留云怀中,感受着那熟悉的暖融。他如今虽是早已成年立事,却一见留云宠溺的神情,便童心作祟,只想抱得这一湾暖心港,沉了意念,如降生前那般懒懒睡去。于他心中,留云最是他能不管不顾、撒泼使赖的人了。 “为父元神出窍,云游至碧海,听东华上仙讲经去了。”留云接过炼缺,将之稳稳抱入怀中,抚着炼缺头顶的青丝淡声道来,“炼儿,为父观你已脱胎换骨,植入道种,想必是进境了吧?” 炼缺任由留云揽着,乖觉不动,“孩儿也算因祸得福,又得星染前辈指点,已结婴了。” 留云柔声道,“好事!好事!天尊一心盼你入道,如今也算得偿所愿。” “星染前辈为何对辰河入道之事如此执着?”炼缺忍不住闷声道,“倒与他的心境修为有些相左了……我原以为前辈证得金仙,该无欲清心,却不曾想来,他与辰河四世师徒,仍没有放下。” “炼儿……”留云轻叹一声,“天尊之事为父不便评述,只是你与天尊渊源颇深,还需从头说起。三万多年前,你本是娲皇殿庭前的一棵灵株,受天尊千多年的浇灌栽培,修出意念。后女娲伏羲萌生隐退之意,天尊随父母迁居,你一心欲报天尊浇灌之恩,只身随往,云桃之名,便是那时候天尊为你取的。后来,天尊拜入原始座下,得道之日执掌昆仑,正逢你化身为人,他便将你收入门下,拜为座下二弟子,成就你四世师徒的缘分……若细说其中纠葛,为父也不甚清楚,天尊如今如此看重你的前途,亦与往事有说不清的牵连,待你日后亲自问他吧。” “孩儿知晓了。” 留云敛了眸中光彩,不欲多谈,遂揭过此事,问道,“炼儿,云华如今状况如何?” 提及墨云华,炼缺不免有些黯然,“师父已被斩断情根,前情俱忘,如今正在养伤,孩儿被逐之日,不敢多加打搅,以免生事,便错过了。” 留云宽言道,“修道之人,红尘上走一遭,自是要历经情劫,磨练心境,炼儿,修行还在个人,云华如今正在劫中,还需他自己离清了才能顿悟,届时上天自会降下道种助他登入仙门,若是悟不过,旁人亦无法伸出援手,你毋须为此事增添烦扰,皆是个人的造化。” 炼缺直起身来,眉间并无愁云,一片清爽,道,“孩儿明白,大道之上,在于修身悟情,执迷与醒悟只在一念之间,能做到心随意动,澄如明镜,不拘于外物,有情亦不会被执迷遮掩,便能得逍遥自在之身心,感悟天地之奇妙。孩儿与师父之情亦是如此,不忘断,不强求,缘分到时,自是师父修成正果之日,亦是孩儿福分将至之时。” “果真是有了长进。”留云携起炼缺的手,不无欣慰,“为父只望你早登太极,不枉一身天地精灵。” “我省得,不敢再让爹爹替我操心了。”炼缺知晓留云一片拳拳心意,心感温暖。这世上,如今若说只存了一人心系于他,那定是留云了。随后问道,“爹爹,离苑如今怎样?可还在岛中?” 留云道,“为父已为他单独开辟一间密室,如今他正在闭关养伤,还需个五六年才能尽好,你莫担心,魔域之事,待魔尊出关之后再行料理,眼下,你先随我一同平定归墟兽潮。我归墟境地,原是天尊一手创造,本无风波,如今南域妖族趁了天尊疗伤之际,唆使海妖作乱,日后若促成大乱,天界怪罪下来,免不了牵累天尊,我父子二人受天尊点化之恩还未报答,如今事关苍生,还需鼎力支持才是。” “嗯!孩儿知道。” 父子二人有了这般商议,每月出巡五回,登临大小岛屿,捉拿肇事海兽,送往留云一手建造的深海囚牢,加以训诫管教,余下立场不坚定者,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其投入正道,静心修炼。 如此这般辛劳奔波,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已去五年。 一日,炼缺正随留云打坐,突感后山密室处隐隐有真元外泄,心中一喜,随即起身前往密室。 来到近处,就见室内云蒸霞蔚,暖光融融。 “离苑?离苑?”炼缺探声喊道。 霞光中暗流微动,炼缺眼前忽然晃入一人,正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打趣道,“本尊已于暗处观你多时,你却不察,该罚!”说罢,掬起炼缺的脸,作势就要啃上一口。 炼缺足底生风,瞬间移挪数步,轻斥道,“你这人过了这许久,怎的还这般不正经?” 离苑觑了一眼,懒懒回道,“我万年来一直就个性子,你怎到如今才想起嫌弃我了?过来!让我仔细瞧瞧你,多年不见,我心里念得紧呢。”说罢,还不待炼缺反应 恋耽美 分卷阅读50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瞬移至炼缺跟前,捉了炼缺的受,探入脉中,揶揄道,“好小子!长进不少,你当初那老态龙钟的残破模样,本尊原打算狠了心奉劝了自己打消念头,可你如今生得这样周正水灵,教我怎舍得放开了你?” 炼缺挣断了离苑,冷着眼,“你就是性子太过不羁,才徒惹这些是非,怎就不想改好了?一出关便打趣我就这么好玩?” “罢!罢!罢!你既不承情,我捉弄着也无甚意思,”离苑挠了挠头,“我如今伤势已好,这些年,受你父亲恩泽,修为更进了一步,还有些事,该去料理了!” “你这便要回去西域找九幽魔尊了?” 离苑冷了眼神,一脸杀气,“我那师兄太不仁义,竟不顾同门之谊,如今,翊坤师兄仍在九幽手中,我须得前去救他脱困,顺便,将我的须弥芥子讨要回来!” “我随你同去!” 离苑断然回绝,“你?此回太过危险,你还在留在岛中,替我照顾岷禾就好!” 炼缺有些犯难,“岷禾……他……并不在我身边。” “甚么?”离苑失声道,“你将岷禾放在何处,他如今不过七岁光景,还是个孩子,你怎可不将他带在身边?” 炼缺如实道来,“说来话长,当日为了救你,我回门中受到责罚,已是身不由己,又恐九幽,白玄音过来找茬,便将他托付给师父看顾,有上清门护山阵的保护,好歹强过于我……” 却不想离苑毫不领情,暴跳如雷,“你!你竟将岷禾交给那臭道士看顾?!他夺我所爱,如今又将我最是疼爱的师弟纳入羽翼之下,你这小子是存了心要来恶心我的是吗?” 炼缺见离苑耍起了性子,喝道,“你给我冷静点!你这性子能不能改了?当日,我被上清门逐出师门,以我一己之力,如何替你护卫岷禾周全?!” “什么?那群臭道士竟逐你出师门?”离苑软了调子,这些过往,他才出关,如何知道,此回听闻,料想炼缺当日一别之后必是过得极为艰难,心中顿生怜惜,暗自咒骂了自己多回。 炼缺答得云淡风轻,“五道塔一事,伤亡惨重,道塔既是为我所开,又私自将你放走,怎能不受些责罚?都过去了,毋再提了。” 离苑恁恁不平,“你此般作为不过着眼于大局,为何不与那群臭道士理论个清楚?他们可是为难过你?便让我去将他们料理了,替你出口恶气!” 炼缺无奈道,“几万年前的仙魔仇怨,如何说得清?他们从不曾听闻,只当我胡编乱造了个说辞,倒不是故意为难我,事情已过,我也因祸得福,还有什么计较?如今苍生大乱,个人恩怨不足挂齿,若都如你这般恣意,只图个人恩仇快意,可不要乱套了?” 离苑却固守己见,“那我也得将岷禾接出来养在身边,怎能容那上清门的臭道士染指?!” 炼缺终是没忍住脾气,暴喝道,“离苑!我师父最是看重承诺,他当日既答应了会好生照管岷禾,必不会怠慢了他,如今,九幽手握三枚须弥芥子,处处埋有耳目,你若贸贸然将岷禾现于世上,岂不是间接促成了他的野心,当务之急,还是该去西域探查虚实,救出翊坤魔尊,共商制敌对策才是要紧,你能冷静了吗?” 离苑被这一通训斥骂得总算消下怒火,望着炼缺眸色深幽,黯然道,“小炼……经这么些年的事故,你这是长大了吗?我怎突然觉得你离我愈加的远了呢?” 炼缺没好气的剜了一眼,“什么远不远,近不近的,还是快些谈正事吧!” “小炼……”离苑难得正色,眸中却现出一丝怅惘,低声道,“我离苑本无意于争权夺势,也从不将苍生祸福扛在肩上,我入道至今,从不存恶欲,只为求个逍遥自在,快活一世,我与星染不同,没得那许多志存高远之境,仙魔纷争之际,我之所以随了师兄下界,不过是受不了神仙戒的管束,希望能寻到你做一对神仙伴侣,恣意永生罢了。于我而言,甚么才算得上是正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在我心里 一直认为要做到如离苑这般 至情至性 其实是很难的 人活在世上 与人交往 就会有恩仇,有计较,有纷争,有束缚真的想自由自在,基本只是一个美好的假设很少有人敢身体力行的去实现它 离苑算是个理想主义者 善恶是非这些世俗的标准并不能用来左右他他有自己的行事标准 这无关道德,无关善恶,无关对错,只是理想,一种对自由想往的热情俗成的道德体系里,比那些怀有恶欲的人更让人心生嫌恶但这种人,往往在约定应该说他是个有一些斗争精神的人么? 第125章 壹贰伍探访鬼市 “离苑……”炼缺凝眸看着面前男子,缓了语气,“五道塔之乱始于你我,如今苍生受累,纵使你心意不羁,又岂能冷眼旁观?” “小炼,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历经亿万年的演化生息,生死枯荣皆由天道运筹帷幄,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岂是凭个人意愿便可随意篡改的?你太抬举我了!” 离苑冷觑了一眼,嗤笑道,“这五道塔之乱,即便没了你我,上天也自会派遣他人来开启这劫难之门。哼!这些年……我观你四世起落跌宕,命运轮回之中,我离苑连自己的命数都掌控不了,怎有暇顾及其他?纵如星染神通无边,机关算尽,万年来一心系于苍生祸福,连身边的弟子都不曾悉心爱护,却也不曾阻拦过一场仙魔大战……说起来,这天地间的厄运灾劫又岂是凭他星染一人便能力挽狂澜的?他付出那许多,弄得如今这般凄凉下场,世间苍生又可曾有一人感念过他的好?他日你若见着了他,便替我问问他,他枉付万年心血,可曾对痛失辰河之事后悔伤心过?”离苑语气没落,眼中透着浓重的苍凉和无奈。 炼缺不想自己一番劝解竟引来离苑这许多感慨,道,“离苑,我不过一介凡修,从不敢妄自充大,想要改天辟地,做一番盖世无量的功绩。只不过,自古能者多劳,我辈修道之人,借了勘悟天道运数之机,比那寻常世人多了几分本事,于灾祸跟前,自当担起护佑众生之责才不枉了一身修为,难道不是么?” 离苑冷笑一声,“呵!小炼呀,才几年光景不见,你的口气倒是越来越像星染了,不愧师承女娲一脉,将那苍生祸福纳于心间。哼!我离苑可没得这一颗心系万民,甘愿奉献的心……” “我……”炼缺语塞。 “你毋须多言!”离苑目色沉幽,“小炼,我仙魔虽原本份属一家,如今立场却截然不同。我师兄九幽虽多有龌龊,却是我魔族内部之事,自由我魔族自行料理!我此回前去西域,并不是为了同你拯救苍生,只为救出我大师兄,另――须弥芥子得师尊亲自转托,他当年退隐之时之所以将须弥芥子劈成四分,无非是不想一人独大,以保泰宁,我既答应了师尊此生要好生保管芥子,必不负所托,我与你――却并不是同路之人!” “道不同便――不相为谋么?”炼缺低了眉,轻声问道。 “也不尽然,小炼……”离苑言之凿凿,“我对你之情意与这仙魔立场从不相干,万年不变!” “那我便当是为了朋友安危,此行同你前去,你若夺回须弥芥子,也算间接造福了苍生……” 离苑摊着手懒懒道,“你既执意,那便同行吧!” 留云因身负平定归墟之重责,此回无法同行,他二人临行前,留云化作龙身,掠空将二人一路送到了望海岛。 三人落于岛上,岛上如今已空无一人,俨然沦为一座死岛,昔年盛景不再。 炼缺触景生情,慨叹道,“这座小岛曾留存我许多记忆,是我初临人界的第一站。大哥,怀瑾也曾与我在此岛交会数次,斯人已逝,师父亦……如今我身在此处,再回首,他们的音容笑貌已是水中月,镜中花,徒留我独守伤悲……今日与二位在此聚首,还不知下回再临此岛,又是何等光景?真真是重游故地,才知岁月无情,聚散离别,岂能料定?” “往事飞逝,便已成空,聚散别离,一切冥冥之中早已命定,强作挽留无用,情陷于斯亦是无补,只随这场轮回际遇散场了吧……”留云遥望着天际,目色虚淡,腰间别着的帝休剑闻言迸射青光,似为所感。 留云抚着那把青光宝剑,悠悠道,“炼儿,为父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便离去了,你二人路上多加保重!”说罢,召来一朵白云,驾云归去。 炼缺就此别了留云,与离苑一路沿着赤水北上,直奔了日月山腹地。 说起来,魔域除却上古魔族一脉,余下的六门十二派遍布西域各地。 两万年来,华夏道魔纷争不断,总因着上清门玄水宫等大派的倾力镇压,魔域各派难有出头之日,心里早就窝着一把火。鞠陵动乱以来,突闻上古魔尊意欲振兴魔界,则一呼百应,纷纷匍匐于九幽脚下,打着重现当日兴盛的旗帜,在西域一带兴风作浪,至为猖獗。 此回他二人来此,见多了这鸡鸣狗盗之事,虽嗤之以鼻却无暇管顾。此行目的明确,一为夺回须弥芥子,二为救翊坤脱困,其他闲杂只能暂且放下。离苑虽在魔界早有盛名,却因他素日独来独往,无心权谋,身边并无一个能推心置腹的人,更别提办事跑腿的人手,纯粹是个孤家寡人。 当务之急,离苑提议先去日月山的暗市探探消息,查访翊坤到底关在何处。九幽势力庞大,他二人势单力薄,力量悬殊,只有救出翊坤,届时与之联合,才有可能夺回须弥芥子。 二人为躲避九幽耳目,皆头罩帽纱,乔装改扮,潜于日月山的坊市的酒楼里数月,前后多次深入暗市探查消息,从多人口中得知,九幽将翊坤一族囚禁于他的地宫之中。 一提及地宫,离苑忍不住皱上眉来,颇为嫌恶。 炼缺不知明细,提醒道,“离苑,经我俩数月探查,你大师兄被擒一事是闹得满城皆知,莫不是九幽得知你已出塔,故意放出风声引你前来,好将你拿住?” 离苑道,“是与不是有何区别?他九幽觊觎的不过是须弥芥子中暗藏的师尊体悟的道法天妙,如今,剩余一枚芥子又不在我身边,他亦无法拿岷禾要挟于我,我惧他作甚?只是那地宫太过肮脏,实为我不喜。大师兄既被他囚于地宫中,不管九幽有何算计,我都须走一遭,尽早助他脱困,免于受苦。” “那我随你同行。” “不行!”离苑断然拒绝,“地宫太过危险,我因嫌恶那地宫浊气污了己身,多少年来从不曾踏足此地,还不知里面到底有多少机关算计。” 炼缺不为所动,“那我更当同行,多一人,便多一个助力,如今危难之世,我岂能袖手旁观,且我视你为至交,自当两肋插刀!” “不是……道不同么?”离苑反问道。 炼缺爽朗一笑,“道不同却相交,情义不变!不是你说的吗?反悔了?” “好!”离苑反手紧握住炼缺的手,“那便同行,待去了地宫,须得由我先行探路,你不许逞强!” “嗯。” 二人既已商定,便不去管九幽到底有何算计,直奔日月山校场。地宫原建于校场地底,如离苑的浮城一般,亦是九幽身处下界的别府。 既是上古魔尊的别府,平日自然不现于世,由阵法掩匿了阵口。魔族之人本就性子乖戾,九幽更为其中翘楚,平日为人阴鸷,处事狠辣,许多人皆对他心生忌惮。 离苑虽与九幽相交两万多年,因不喜此人个性,从不曾造访地宫,只隐约知道个大概所在。二人这回为了探查阵眼的具体位置,隐在日月山数月,仔细观察着校场来往的众人,终是发现了端倪。见到一名上古魔族,状似仆从,从日月山校场下的一处石谷中来来回回穿越数次,却突然隐而不现,推知阵眼定是藏在石谷中,这便一路尾随其后,悄悄跟进石谷中。 这石谷乃是个一线天,平日天光暗淡,时日一长,蛛丝缠绕,苔花丛生,路径上滑腻湿冷,毫无一点清灵之气。二人隐在暗处,见那仆从一路鬼鬼祟祟行至谷底,从袖中掏出一块方形令牌默念法诀,突然阴风阵阵,从虚空中露出一条黝黑的暗道,那仆从转而便消失不见了。 二人瞅见那仆从破阵的伎俩,认准了阵眼的方位,待阵眼处清静了才踱出来,就见离苑指尖星芒一闪,随手划过一道红光,便从虚空之中拉开一条火红色的口子,原本隐藏在阵内的暗道便大敞于二人跟前。 离苑见准时机,抓住炼缺的手侧身快速从裂口中进入暗道。 就见一条黢黑甬道深入地底,阴风剽过石壁,频频传来刮擦声。 甬道里黑得很,二人为防机关算计,一路颇为小心。 “离苑,你先才用的是何种术法?”炼缺拾着步子低声问道,他还是第一回见人不借用法宝便轻巧破阵,大为好奇。 离苑颇为得意,凑到炼缺耳边轻喃道,“怎了?见哥哥一展神通爱上我了?” 炼缺懒得理会,甩了离苑径直往前走着。 离苑追了上来,拉着炼缺的衣袖,嗔怨道,“小心着!怎这般经不起玩笑?一个撕裂虚空之法而已,我当年软磨硬泡赖着师尊独授于我的,其他师兄弟并不知情。你那好师尊星染亦是个破阵高手,指点你这些日子,就没教你这个么?”见炼缺仍不理睬,他便伏在炼缺耳边低语了几句,“呐!对你我可从不藏私,这便是法诀,施术时集中意念动用元神之力,只要找准了阵眼便可轻易撕开,是个脱困自救的良方,可记住了?” 炼缺讷讷的点着头,低头不语。 离苑弯了身子侧着脸从下方瞅着炼缺,揶揄道,“坏小子!你一脸严肃,琢磨什么好事呢?” 炼缺斜了一眼,讪讪问道,“离苑,你才将教我的这法诀可能开启上清门的护山大阵?” “你?!”离苑冷了眼,嗖的直起身,恼恨道,“还惦记着那臭道士?人都将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还是一根筋,与辰河一样的死性子!” 炼缺睃了一眼,面色有些难堪,“我有一事……还未离清,需得亲自去上清门一趟……” “何事?”离苑龇着牙追问。 “师父曾替我受罚,背后伤痕未褪,我曾在他跟前承诺,此生一定寻了药替他医治好背上的伤,如今他虽忘断前情,我却不能负约,定要寻了药将他治好。” “什么伤?” “被灵棍伤了筋骨留下的疤痕。” “这个好办!待我夺回须弥芥子,用那赤泉炼药,便能还他无暇肌肤。” “那便先行谢过……” “走吧,先办正事!”离苑虎着脸径自往前先行探路。 这一路,道路甚是崎岖蜿蜒,光线幽暗,每隔数里,隐隐能见石壁上嵌着一盏尸油灯飘着一抹诡异蓝火,火苗窜动时发出暗哑的呜咽,阴风从地底顺着甬道倒灌而来,夹带着一股腐朽了的陈旧味道,催人欲吐。 两人凛神前进,越是往下走,越觉得湿冷阴寒,深不见底。 离苑紧锁眉头一路无言,行经一个时辰,突然,石径戛然而止,两人竟处于一处绝壁的尽头,面前横亘一道天堑,不知深浅几多,隐约有轰鸣之声从地底传来,炼缺移步于峭壁跟前稍往下一探,下方竟有一条暗河怒吼狂啸奔涌而来,河道甚宽,空中却无桥锁通往对岸,十分诡异。 炼缺探入神识,见河面毫无船只往来,暗自将真元调往足底欲发力飞掠过去看看究竟。 却不想静默多时的离苑突然伸手截住了他,一把将他带入自己怀中牢牢锁住,嗔道,“你这傻小子!怎可如此冒失?” 炼缺面上一热,撇了头望向上方,“此处无桥亦无船,若不凌空飞掠,如何到达对岸?” 离苑轻叹了口气,将先前的不快忘在一边,道,“我就不该大意将你带来!我师尊六界收徒,有教无类,九幽原是名鬼修,拜入我师尊门下之前,在度朔山入道,本就是个邪气横盈之人,仙魔分立之日,他首个带人下界自立为王,这地宫便是他参照了酆都城一手督建,六界中对这地界还有个别称,鬼市。此处极为诡异,怎么以常理推断?” “鬼市?”炼缺心头一摄,修道这些年,还是头回听闻鬼修之说。 “嗯,九幽当年下界失了管束,盘踞于此,自诩魔尊,专替人做些阴损勾当,神鬼不拒。最后一次仙魔大战,九幽被勾陈击中,元神被劈裂,差点失了性命,这才不得不关闭了鬼市,躲在须弥芥子中修复元神。” 离苑指着崖壁下那条暗河说道,“小炼,我之所以拦住了你,只因为下面那条暗河之水据传是九幽闯入酆都地府,取自忘川,乃冥河之水,这水看似波涛汹涌,实则静凝不动,任何从空中掠过的人或物,皆会被那河水吸附吞噬,万劫不复,这不过是九幽设下的一个陷阱。” 炼缺暗自心惊,险些酿成事故,问道,“可此地毫无去路,我们该从何处到达对岸?” 离苑皱眉道,“我与九幽素来就不对付,见不惯他的行为处事,此等肮脏龌龊之地我亦是头次探访,先容我仔细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临近结局了 好多东西盘旋在心中 不知道怎么收尾 不敢随意下笔 是改了写写了改 都觉得不对 所以迟迟不敢发出来 怕写得不对 到时候扫了兴 咳咳,深觉自己驾驭人物的能力不够 发出来的时候还是胆战心惊的 唉 一腔热血苦于我笔力不够表达不粗啊 咋办,等得焦心的同学原谅我一下下啊,对九幽这个人物的刻画我真的还蛮为难的 还有后续故事的连贯性 如何分开写两人的心理路程 嗯……这许这关过了,下回我再写故事的时候会多一点经验说一段心理话丧心病狂的作者爬出来真滴不太自信捏 第126章 壹贰陆巧遇鲲鹏 离苑还在琢磨出路,突感身后气流微动,眼神示意炼缺,皆敛了气息,悄悄隐在崖壁上嵌着的一块巨石之后。 不多久,果真见着一名青衣男子轻身落在崖壁跟前,这男子生得清俊不凡,眉间透着一股清灵之气,端看便知不是魔界中人。炼缺暗惊,不想此回与离苑冒险潜入地宫,还能巧遇他人,却不知此人是何来路,来到此地又要作甚,只管屏神敛气静静注视着。 就见那青衣男子四下观望一番,捡了一块一尺见方的平地,便从衣袖中取出一粒金光熠熠的物事投入石缝之中。男子随后默念口诀,原来,他手中握着的那一枚金光闪闪的圆球竟是颗种子,那粒金色种子受到催生术激发,瞬间便从石缝里拱土而出,抽芽发枝,霎时间长成一颗参天大木。 这树生得高大伟岸,傍着崖壁生长,一眼望不到树冠。细看之下,树干粗壮敦实,四人怀抱有余,树皮有纹若黄蛇,侧枝一律朝东西平行伸展,虬结有力,错落有致,呈梯状,除却枝桠顶端有零星几片树叶,并不繁茂,炼缺还是头一回得见这等灵种,一时竟不知是何名目。 “建木?”离苑轻喃,再度细细审视起那名青衣男子,“不对!建木乃青叶紫茎,玄华黄实,此木虽有些形似,色泽却不对,且失了建木之香,难道是……” “是甚么?”炼缺讶然,这建木他虽不曾得见,其名却是如雷贯耳。建木乃昆仑神木,作天梯之用,通往下界,木上栖息各种灵禽异兽,乃上古灵种,凡间能得几回见? 离苑思虑片刻,传音道,“我观此人面存中正之气,又有这般灵种,若猜得没错,该是羽灵门后人。” “羽灵门?可是玉门山的仙修门派?”炼缺大感意外,还记得初入西域时,他曾与尤夏到访此地,传说羽灵门得上古传承,门人皆避世清修,平日鲜少现世,与北域东域门派从不往来,极为神秘,正是在那儿,他二人为救陈嫣,偶入莲洞,遇见素问,才引出了日后这一番事故变迁。 “嗯。”离苑思度着,“你看此人腰间佩挂的尾翎乃鲲鹏族徽,定是羽灵门今世掌门,如今这般看来,此人必与鲲鹏有些牵连。” 炼缺一头雾水,“鲲鹏,可是那九天神鸟?我曾于典籍上看到他助元始天尊澄清玉宇立下不世奇功,天界地位之高,怎会落于凡间?” 不等离苑开口,就见那青衣男子纵身跃上那棵巨木,顺着侧枝往上攀爬,几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待男子走后,二人才现出身来。 “离苑,你先才所说之事?”炼缺追问道。 离苑道,“说来话长,当年,三皇治世,五帝定伦,玉宇澄清,天界秩序重整,东华上仙颇得人心,被推为男仙之首,居于碧海之上,号为扶桑,因他五行属木,别名木公。上仙一心传道普世,常在碧海开坛讲经,引的众人云游此地,清名得以远播。六界之中,亦有它界中人倾慕此地,想一览仙泽。上仙为传扬道法,欲效仿伏羲,于碧海再树一座天梯,以解众人之苦。” “于是,应了木公多次相求,西王母唤来鲲鹏,授他将建木之籽携去碧海,却不想鲲鹏乃妖皇之后,虽被原始天尊早早收服,仍不改其乖张本性,在天界受神仙戒束缚已久,早是不耐。授命之后,并没有依王母令向东直接飞往碧海,而是顺建木直下,从凡间横跨东行。他这一路游山玩水,本只想图个快活,耍个十年半载便要去复命,却不想在红尘中嬉戏日久,竟贪慕凡世人伦,生出情、欲之心。途经玉门山时,恋上了在此地入道清修的姑射,这便忘了王母使命,于玉门山附近隐居下来。因他一心欲结交姑射,便于玉门山开山立派,自称羽灵门。” “那羽灵门竟不是姑射真人创派的么?”炼缺大吃一惊,他从华夏典籍上见着的记述,皆说姑射真人于玉门山一带创立羽灵门,年代无考,记述不详,颇为神秘。 离苑嗤道,“怪你没见识!当然不是,姑射为人最是清冷孤高,素来独居,鲜少与人交道,怎会有此闲情创立门派,且她那时还不曾证得仙身,当年仙门林立,他姑射乃凡间一小小女修,若在此开门立宗岂不让人笑话?” “那鲲鹏负了王母师命,就无人追究?” “怎会无人追究?那天庭里守着神仙戒的迂腐老道,成天端着戒尺四海巡游,捉人短处。”离苑冷笑一声,“说起来好笑,小炼,你要知道九天一日权当凡间十年,鲲鹏虽在下界游玩日久,却无人发现异状,待东华上仙迟迟不见神木籽,按耐不住寻到昆仑问人时,鲲鹏已在玉门山待了足有千年了。” 离苑轻吁了一声,摇头叹道,“怪我当年不曾动过这等心思,没得机会实践了这逍遥之道!” 炼缺睃了离苑一眼,“后来呢?” “后来?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姑射道心坚定,并不流连凡俗,对鲲鹏之爱意从不回应,潜修多年之后终是羽化登仙,弃了鲲鹏而去。鲲鹏偷恋凡尘,又私藏建木神籽拒不交出,已触怒天规,如今佳人仙去,千年等待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早已心灰意懒,待西王母派人下界捉拿他时,竟毫不抵抗,随天兵一路上了斩仙台。” “斩仙台?”听到这三字,炼缺莫名的全身发冷。 离苑见状拉住炼缺的手,眼神明明灭灭,“斩仙台,斩断仙根……重入轮回……小炼,你……” 离苑垂眸看着炼缺欲言又止,一脸疼惜,苦叹一声道,“不提也罢……鲲鹏犯戒,本该处死,念在他曾建有奇功,你的好师尊为他多次说情,最终发落斩仙台,斩断仙根,堕入轮回,需得受九九八十一次轮回之苦才能再入仙籍,重归仙位。” “姑射真人直至最后也没有露面么?” “姑射既无心于他,自然不会与之相见,直至受刑当日,亦不曾见她过来。这鲲鹏也是个情种,据说,姑射证仙之后,他为解相思之苦,将姑射当年清修之地圈禁起来,划作了门中禁地,从不许外人观瞻,只可惜美人心不属他,一厢情意付诸东流,只沦为天界众人的笑话……” “那禁地可是……羽灵门外山的……莲洞?”炼缺痴痴道,心下一紧,“那莲洞中的水玉已被我……早些年拿走了。” 离苑道,“姑射性子冷僻,我不曾与之结交,不过听你提及洞中冰莲,定是没错。冰莲本不是凡尘之物,只因姑射性情高洁,鲲鹏为博美人一笑,将瑶池中的莲花采来赠与姑射。这莲花本是清奇之物,不染凡尘,落入尘间极难伺养,好在姑射通晓水系术法,用自身灵气将冰雪化作水玉,滋养冰莲,这才能盛放。你既在洞中见到水玉,必是姑射当年清修之地了。没想到鲲鹏当年一心护佑的心爱之地,竟被你无意中遇到了……” “我只当冰莲乃姑射真人创设之物,不想竟产自瑶池,当中事故,断了传承,我华夏仙修如今竟一概不知。”炼缺忍不住大为叹惜。 “此莲并不同于瑶池中的水莲,”离苑笑道,“如同此灵木不同于建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水莲只有养在昆仑灵泉中才能孕育出莲子,我问你,你可曾见过那莲洞中的莲花结出莲蓬了?” 炼缺对此闻所未闻,惊呼道,“竟能结出莲子,此花在我止水峰常开不败数十载有余,我倒是常有机会近观其妙,却不曾见它结出莲蓬,是个甚模样,你倒是说说。” 听闻炼缺再次提及止水峰旧事,离苑不耐的皱着眉头,狠狠剜了一眼,拉着脸不作声。 两人还在斗着气,一抹青色影子却从天而降,晃身落地,竟是先才那名青衣男子。 见到两人,男人欠身鞠了一礼,徐徐笑道,“离苑,多年不见了,你倒是好兴致!处在这地界还能谈古论今,就不怕被九幽发现?” 离苑冷嗤一声,“果真是你!我若连这点防身之术都没有,怎敢贸然来此?倒是你,既探到了我,先才怎不言明?” 青衣男子笑道,“我尾随你二人进入,见你二人无路可走,特意为你留下建木,你二人却只管斗嘴,我在上头等得不耐了,不得已,这才亲自下来恭迎你二位了。” 离苑拱手虚还一礼,朗声笑道,“既如此,这便上去!”说着,拽了炼缺的手纵身跃上建木,顺着阶梯一路飞跃,一炷香功夫终是上了树冠。 炼缺对此多有犹疑,暗自传音道,“离苑,他怎还记得前世之事,你不说他已被推下了斩仙台吗?” 哪知这隐秘传话却被青衣男子明觉,他闻言了然笑道,“忘了相告,在下瑜渊,想必离苑先才已将我的身世与你说道了一通罢?我鲲鹏一族,自有神通,虽被革除仙籍,传承却不会断,只待激发先祖遗血,必得回往世记忆,我如今历经八十一世轮回,阅尽人世沧桑,不日便要重归正道了。” 离苑倚在树冠,见缝插针取笑道,“瑜渊,你轮回作那蛇虫鼠蚁之时,可曾有这般鲜明的记忆?” 瑜渊轻拂衣袖,不置可否,“你尽可取笑我,待你他日落入轮回之中,便知其中滋味了!” “呵!”离苑不以为然,“我离苑若有一日不慎失了性命,轮回之时必斩裂元神,忘了今生之事,图个清静痛快!” 瑜渊觑了一眼炼缺,努着嘴揶揄道,“就舍得放下他?” “这都没瞒过你呀!”离苑哈哈大笑,回头望着炼缺,瞳色浓幽,“倘若真有命赴黄泉的一日, 恋耽美 分卷阅读51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我亦要了无牵挂的离去,我已耗尽心力纠缠他三世,当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只消痛骂了月老殿里的三生榜是个无用的玩意儿,消遣了我离苑的一片痴心,我俩既是注定有缘无份,我还记着他作甚?下一世,必要忘了这恼人的情、爱,只图一个逍遥快活!什么神哪仙呀的,届时再论,我若福缘深厚,定有再证金仙之日,你说不是?” 瑜渊拍手称赞道,“好!好!好!还属你说得痛快!当年九天之上,除却元始天尊,论风姿气度,逍遥不羁,我瑜渊单只看得上你离苑一人,不过,情字之上,你当真能说到做到?”说罢,瑜渊意味深长的看着炼缺轻声问道,“小兄弟,你可会信他么?”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死皮赖脸无节操的作者说 最近长肥了 原因在于总是说话不能兑现咩 咳咳,我很恐慌烂尾这件事 所以最近比较慎重 这篇文 我知道褒贬不一,批评声颇多 不过,我对这文的态度是非常严肃的 如我之前所说,没有取悦任何人的意图,只凭自己喜乐写的相对是比较清减的 至此,我认为风格还算稳住了 后面也会再努力 慢慢儿来,咱不怕时间长,就怕写坏菜了当然,我也在检讨自己 为了回报各位看官追文到现在的耐心 这篇文的番外我在v章之外,会放在作者专栏里的作者专栏,去那儿免费看番外把届时请大家收藏了我的也算我的一点儿心意~ 第127章 壹贰柒同渡忘川 炼缺悠悠笑道,“前辈何故问我?我信与不信,有何分别?情关门槛上,还看个人的造化,通透与否,执迷太深便是劫。”说着,回眸望着离苑,“真有一日生离死别,你还是忘了的好,来生也少些纠缠,了了顺顺,寻个恣意,不是?” 瑜渊呵呵一笑,“呵!都是性情中人!” 离苑痴望着炼缺一派淡然闲适,心里疼得紧,话虽是他先开的口,可到当下,却抽得自己疼,虎着脸冲瑜渊喊道,“闲话休提!瑜渊,你突然造访此地所为何事?” “怎只许你离苑来得,我就不能来!”瑜渊长袖一挥,将两人带到崖壁顶,默念法诀,先才那傍着崖壁伸展的高大树木竟又变回成一颗金色种子,落在瑜渊手中,“我来此处只为讨回自己的东西。” “你有何宝贝落入九幽手中了?”离苑问道。 瑜渊道,“还能有何,不就是当年那颗被我留下的建木籽么?” 炼缺讶然道,“那前辈手中的这颗是?” “这颗不过自建木籽培育而来的灵种,与那昆仑神木不可相提并论。” 离苑打趣道,“瑜渊,你如今可是不行,你的家当怎会落入九幽手中。” 一提及九幽,瑜渊面有恼恨,骂道,“九幽那厮最是可恶,趁我闭关冲破鲲鹏遗血禁锢之时,闯入门中,夺走了建木籽,还一并掳走了我门中一名女弟子。” 离苑哈哈笑道,“女弟子?可是生得貌美如花?我倒不知我师兄如今竟好上了女色?如此看来,咱三人倒是目标一致,可为同行。” 瑜渊右手往前一引,微微躬身道,“正有此意,我于地宫中并不熟悉,还需你来引路。” 离苑打个哈哈,“我亦是头次登临此处,你莫要见怪才好。我亦有样傍身家当被我师兄暗算抢了去,如今还得亲自讨要回来。” “你魔界那些个鸡零狗碎的事情我亦有所耳闻,九幽偷了我那建木籽,无非是想要在这日月山上架一座天梯,直捣南天门,野心可见一斑!”说到此处,瑜渊一脸讥讽,“只是如今魔界不负当年盛景,九幽座下的部族人数并不多,招收的这些残兵散将,如何与天界抗衡?依我看,连那天梯都未必能爬得上去!” 离苑冷哼了一声,“你怎知我魔界无人?这仙魔大战数次,可有一次是靠人多充数得胜的?” 瑜渊斥道,“你如此百般维护你师兄,何苦前来寻你的傍身家当,依我看,只消送了他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离苑闻言,一改常态,言辞冷肃,“一码归一码!我身负师父嘱托,师命不可违,这点分寸我离苑还是拿得准的!” 瑜渊轻笑,“灵宝天尊也能教出循规蹈矩的徒儿吗,我可是听错了?” “你?!” 炼缺见二人频起口角,拉了离苑的衣袖,宽言道,“二位还是莫要争执了,寻路要紧!” 离苑狠狠剜了一眼瑜渊,独步上前,探出神识四下张望一番,突然目□光,手中化出一道白芒,朝着峭壁上一块嵌着的方石顺手一击,便见那方石从峭壁中悬浮至半空中,竟暗藏一处机关。离苑道,“我曾听闻这崖壁之下乃冥河之水,能吸附一切凌空之物,想要徒身过河十分为难,九幽在这处暗藏的定是个渡河的机关。” 炼缺迎上前去仔细查探了一番,“离苑,如今空中毫无一物,我们凭甚渡河?” 瑜渊跟上前来,蓄积灵元直奔眼底,两眼随即射出两道白光朝这空中扫视一番,信声道,“我若猜的没错,此间必有一座阵法隐匿了桥身。”说罢,凌空跃起,立在崖壁上耸立的一块巨石上四下t望,半晌才指着崖壁上一处陡峭地,道,“离苑,你也过来看看,依我观望,阵眼该是在那处!” 离苑携了炼缺上了那块巨石,仔细查探了一番,附和道,“应该是那儿了。我们这便过去瞧瞧。” 三人一道飞向阵眼处,此处乃崖壁最危险处,凌空架设,烈风凛凛,崖面如刀斧利剑劈砍而成,笔直利落,离地千丈,毫无一草一木可以攀借,只存有一块飞石嵌于壁上,狭小逼仄,仅容一人驻足,三人落在云中,离苑首个飞身下去,“由我先行探路!”说罢,脚尖轻点,落于飞石之上。 此处既是阵眼,必有一座索桥浮于空中,只碍于有阵法掩匿,看不清真身,探路还需胆色。如若阵眼没有找准,一个不消便要落于暗河之中,弄个粉身碎骨。 炼缺站在云头,心揪得紧紧的,嘱咐道,“离苑,小心着,莫要大意了!” 离苑回眸朗声笑道,“傻小子,可是担心我了?放心――我命大着!”这便稳住心神,运足了气朝虚空中踏出一脚,轻轻一踩,果真是实的,瑜渊猜的没错,索桥当真隐于虚空中,便又试探着再踏入一足,待他稳稳站于虚空之上时,这才朝身后喊道,“阵眼就在此处,下来吧!” 二人随后依次下来。 “小炼,你随着我!”离苑不由分说,紧紧攥住了炼缺的手,比先才自己探路时还要慎重,“不可乱动,紧跟着我的步子走!” “嗯!” 却说这索桥架在天堑,隐于空中,还不知是弯是直,是曲是绕,想要横渡,只能一步一步小心试探,不可有丝毫大意。 离苑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作派,全付精力投入脚下的试探之中。手,紧紧的攥住了炼缺的,不敢有半点放松。 来到桥上,炼缺反倒没了先前的担心,如今二人已是并肩作战,他便将全部意念系于离苑的安危之上,为离苑保驾护航。 他的手被离苑稳稳握住,不同于墨云华的温凉,离苑的手心火热一片,传递着稳健有力的脉搏。 手心里,现今,早已全是汗。 他不敢挣脱,不敢推辞。 这份拳拳爱护之心,通过手心,他悉数领受。 只老老实实随着离苑,不敢教离苑分了心。 离苑才收了左脚,他便立马放入自己的右脚,丝毫不差,紧紧跟在离苑身后。 如此性命相托,情意相授之景,虽是处在危机四伏之地,离苑亦甘之如饴,如同当日携手共赴中天之快慰,心里随之而来生出一股莫名的寄望,只恨不能这座索桥永远也没有尽头,他便可以牵着小炼的手,在自己的保护引领下,永生永世的走下去…… 人生之最快意―― 有时候,或许真就不是策马奔腾,与心上人浪迹天涯。 而是。 你牵着我的。 手。 我握住你的。 心。 小心翼翼。 亦步亦趋。 虽不能回头。 却情意相授。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唉,到底是领悟太晚…… 离苑在心底默默虚叹了声――怪我俩此生无缘吗? …… 如此这般,足足走了三个时辰,三人才到达对岸。 一下了桥,离苑回身查看,却见炼缺神色坦然,一脸平静,心中蓦地一抽,生出丧意,感叹道,“小炼,如今我与你忘川之上走过一遭,你既还没有忘了我,便永生永世不可丢弃这份情意,你说不是?” 炼缺抽回了湿凉的手,“你可还有心思打趣,眼下离九幽的藏身之处还有多远?” 离苑眼里闪过一丝没落,懒懒道,“不远了,下到峰底,应该就是,瑜渊,再借你那木梯一用!” 这三人,又如先才那般,顺着大树下了峭壁,来到谷底。 一入山谷,景致迥然不同,有夕照映射,霞光隐没,山石飞瀑之间,百花纷纭,蜂鸣蝶绕,四周灵气氤氲,流水潺潺,倒是个神仙所在。 “倒没想到你师兄还有这份兴致!”瑜渊顺着花丛边走边看,“竟在此侍花弄草?” 离苑却没得这份闲情,一路紧锁眉头,小心查探。 炼缺跟在身后,也对此地景象大感惊异,问道,“离苑,此地与鬼市之名颇为不符,到底是怎么了?你可是察觉到什么异状?” 离苑咂摸道,“此处本身倒没觉出什么猫腻,只不过……这谷底的景致竟与我大师兄翊坤宫的后殿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离苑虽有一通情爱快意的论调等到发现炼缺确实无意于他之时 心里,还是会痛的 念及前几世的偏错 过这忘川桥时 心里说不定真的有悔悟的 爱情,很多时候不能尽兴 只要 付出了真心 能有人为你珍守这一番真心 不完美之处便不要深究了 看得太分明岂不是徒伤愁? 虽然星染传里关于前几世的设定我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想好但是觉得两个人历经这么久,最后没有在一起爱他?难道单纯说个辰河没有亦或是别的呢? 第128章 壹贰捌巴蛇重生 因着谷底与翊坤宫格局相同,离苑驾轻就熟,领着二人一行顺着溪流往谷底深处走去。 这一路行走,三人皆暗自惊异,不曾想到,现今华夏大陆硝烟弥漫,大战在即,外界局势极为动荡,此处却无人看守,静谧闲适,倒像个避世桃源一般。 也不知九幽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三人顺着溪流来到源头,便见一汪清潭发源于此,潭水清幽,深不见底。 “我若猜的不错,该从这潭中潜过才能到达谷底对岸。”离苑对着二人说道,“小炼,你与我同行。”说罢,从袖袍中取出一颗滚圆硕大的避水珠,徒手一挥,将二人罩在避水珠的光晕之中。 “瑜渊前辈怎么办?”炼缺问道。 “他?!”离苑v了瑜渊一眼,“待下到水中,你便知那厮的本事了!”言罢,也不待炼缺回应,拉了炼缺的手,纵身一跃,投入潭中。 瑜渊紧随其后,不想他原是好端端一名清俊周正的男子模样,一入水,竟化作一条大鱼,黑背白腹,尾鳍如翅。炼缺回首望见,倒是生平头一遭见到如此之大的鱼,吓得一跳,忙问道,“离苑,这瑜渊前辈到底是?” 离苑悠哉悠哉御着避水珠顺着水草往潭底游去,轻吁了口哨,“呵!他既已打破血禁,身为鲲鹏一族,入水为鲲,上天为鹏,这等小小潭水,他岂会放在眼里?” “原来这般,果真好神通!离苑,如今这潭底通往哪个去处?” 离苑皱眉道,“说来好生奇怪!此处与我大师兄的翊坤宫后殿别无二致,连这口潭水都生得一模一样……若九幽当真是依了葫芦画瓢,存心效仿,潭底背后定存有一座清雅小院,我们此行的去处就在那。” 炼缺亦甚是不解,“九幽为何要效仿翊坤宫在地宫深处承建这么一座小院?你就不觉得奇怪?你师兄弟相处这么些年,你不曾觉出甚么端倪?” “是有些咂摸不透。九幽鬼修入道,素来没什么人气,个性嚣张乖戾,以往在师尊座下,便属他最离经叛道,常常遭师尊训诫。”离苑眉头紧锁,“这翊坤宫后殿,说来还存着一段往事。原是我大师兄为夫人精心建造。我师兄的夫人名绯菱,乃巴蛇遗脉。当年巴蛇出山,为祸人间,后羿授黄帝命,沿江而下,斩巴蛇于岳州,尸骨化作坟冢,后名为巴陵。绯菱乃巴蛇遗女,被湖中龙王怜见,养在膝下,自小长在洞庭,待到年华初成,偶遇我师兄,一见生情,自此相随。只是……那会儿我师兄弟仍在天界,受神仙戒束缚,不得授情相爱,大师兄为了避人耳目,便在自己的翊坤宫建了这么一座后殿,隐于潭水之中,平日,人多时,绯菱便化作原形潜在潭底,师兄来时,二人才在潭底后的小院里私会……” “原来,翊坤魔尊还有这一番往事,他夫人后来……” 离苑面存感伤,幽幽道,“师兄隐秘相恋一事终是被人发觉,且绯菱乃巴蛇遗脉,深受天庭敌视,逢蒙那厮自告奋勇,闯入翊坤宫,取雄黄熏剑,将在潭中游耍的绯菱一剑射死,至此,翊坤宫后殿便荒芜了。” 炼缺不无感慨,“这神仙戒未免过于教条,不辩善恶,倒是伤了无辜,也是桩罪孽。” 说着,炼缺问道,“离苑……辰河当年……为此也不少受罪了吧?我与星染前辈相见多次,他总是面有愁霜,想必……” “他?!那老怪物最是无情无性!”一提及星染,离苑立马怒火中烧,愤愤道,“他在天界位高权重,若真是有心怜惜辰河,为何不力谏天尊,改了这玉帝颁旨的神仙戒?!如今兔死狐悲,有甚用处?呸!假意惺惺!” “你怎能如此说道他?”炼缺不由得反驳,他与星染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对星染为人尤为敬重,“我与他相处这些日子,能觉出他对辰河的一片爱护之心,他之心痛不过埋得更深了些。只是往昔,他怜悯苍生,又身在高位之上,有很多不得不为之事,辰河之事,如何能够怨他?再说起来,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以为毁了这神仙戒,便可以自由了?” “哼!”离苑怒斥道,“你果真是他星染教出来的好徒弟!你生生世世向着他,就因他曾在娲皇殿前替你泼了几桶臭水么?若是为了这般你便要报他恩情,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我离苑便能拿血替你捂着心!” 炼缺沉了脸,“你好没道理!我随你前来此地,一路上,你却处处与我作对,寻我的痛处!辰河与你当年之事,我俩初见之时便已说得分明,与我并不相干!你何故现在怨气横生,迁怒于人?” “我……”离苑心里堵得慌,当初他之所以那般说,只不过对炼缺之心意志在必得,如今却…… 瑜渊见那二人又起争执,赶上前来,“你俩冤家对头,一路上吵闹不休,可还能有个准头?若再是这般,我便自去了,图个清静!” “罢!罢!罢!”离苑咽下一口恶气,连连摆手,“洞口就在前方,是我错了,先同你赔个不是!你也莫与我置气,再不提辰河之事!” 至此,二人心照不宣,皆放下心思,一心一意朝洞口潜去。 不多久,透过浮动的水草,隐隐见着一圈光亮窜入水中。三人游经此处,拨开水草,便见一处暗流旋窝,顺着旋窝而下,水流突见急湍,耳边甚至擦过风声,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随着下沉,上浮,飘荡,片刻过后,待水中动静消停,便有一束阳光透过水中,直逼眼帘。 炼缺不由得眯缝了眼,朝上望去,竟不知不觉到了另一处阔大的湖口,原来,经过水底幽暗的洞穴,此处连着的竟是一口湖泊。 借着水底托承而来的浮力,三人顺顺当当上了岸。 至岸上,才见这厢风景独好,湖中荷叶田田,岸边烟柳萦绕,又是一处鸟语花香,清雅静籁的所在。远处山岚叠翠,山脚下,山茶妖娆馥郁,掩映着一处人家。 “就是那儿了。”离苑遥指那一处僻静院落,“九幽竟在地宫修建这么一处别院,也不知是何居心?说不得我师兄便被擒在此间院中。” “那便过去看看!”瑜渊信步朝前,“我还得赶去会会九幽!” 炼缺出言提醒道,“前辈,恐防有诈,还需仔细着。” 瑜渊回头扬唇笑道,“小子!多谢提醒!不过我嗅觉最是敏锐,当真有异动,早被我察觉了,你宽心罢,随我前去便是!” 三人顺着石径小道来到了院门外,当真是无一人在此值守,让人愈发紧了心。 瑜渊挡住二人,探出神识四扫片刻,喃喃道,“真个蹊跷,院中似乎仅有两人,离苑,莫非来错地方了,九幽的藏身之处,或许另有它处?” 离苑也颇觉怪异,这一路顺畅,无人阻挡,道,“九幽性情本就怪异,从不按牌理出牌,平日隐身于地宫之中,神出鬼没,与人并不亲近,我与他鲜少往来,对地宫并不熟稔,不知到底有几处藏身之所。只是,眼下既到访此地,不如进去看个究竟,我倒想知道他依照翊坤宫修造这一处院落是要作甚?”说着,推开院门,拾步踏入院内。 院内甚是僻静,一律灰瓦白墙,青砖铺地,十分清雅。回廊立柱画工精细,勾绘了各种潇湘往事,院中遍植斑竹,四下点缀栀子,斑竹之苍翠与栀子之清新相得益彰,或青或白,生趣灵动。小院全依绯菱当年之喜好,装点得如同她幼时居住的洞庭湖心小岛那般。 清风偶过,淡香翩翩。 三人一行穿过竹林,顺着迂回香径来到后院,就见院庭居中停有一弯湖泊,形如蛇又如龙,依洞庭形制而建,湖心矗立一座小岛,岛上树有一座凉亭,帷帐垂地,茶花环绕,岛上燃着迷迭香,盘绕之间,正是清风帐暖。 三人见状,立即掩了口鼻,这迷迭香,原产自青丘,为九尾狐最喜食用之灵草,专用来勾魂摄魄,迷惑众人。 先前鞠陵山那一战,因着白玄音放出迷香,连累怀瑾身亡,今日再见这清雅小院有人用此迷香行迷惑之事,离苑便怒不可抑。 远远望去,见那凉亭的幔帐之中卧有两人,一男一女,正行温存,真正是浑然忘我,失了戒备。缠绵之中,那女子春光乍泄,紧勾着男子的腰身,娇喘绵绵。男子亦是□,正在驰骋酣战当中,双目赤红,低吼连连。教旁人看得眼红心跳。 炼缺撇过脸去,不想撞见离苑猩红的一双瞳仁,惊道,“离苑?你怎的了?” 离苑铁青着脸,抬手一挥,引来一线清流握在手中,腾空飞去,朝那凉亭尽数泼去,浇得那二人一身沁凉,顿时间,青烟焚灭,暗香四散。 酣战中的二人陡然转醒,便见那女子施施然拾了一件皂纱袍披在肩上,一脸愤恨的怒瞪着离苑,“离苑,当日我念在同门之谊,饶下你一命,你今日竟带人来此坏我好事?!” 说起来奇怪,这女子竟与绯菱长得一模一样。 待那青烟散尽,离苑指着女子质问道,“你!九幽――可是你?你居心何在,竟化作绯菱模样在此行这下贱的勾当,当真是阴阳不分了?” “我与师兄之事岂容你说道?” “大师兄!你?”离苑怒吼一声,飞身欲往亭中截住翊坤。 翊坤受迷香蛊惑日久,迷烟虽散,仍神魂不清,还在半梦半醒之间。九幽见状,唤出一道壁界,将自己与翊坤护在当中,就见那壁界上金光大盛,如同针芒四射开来。 三人纷纷掩护,炼缺乘风拉住离苑,“离苑!冷静点!大意之下难免遭人暗算!” 离苑抽了袖袍,冷喝道,“九幽这厮竟用迷香诱惑大师兄行苟且之事,实为可恶!” 九幽反唇相讥,“我何来诱骗之事?你这浑人懂什么?”随手掷过一道红光,化作一柄利剑,命中炼缺而来。 炼缺眼疾手快,侧身一倒,堪堪躲过,衣袖却被长剑划破。九幽修行日久,岂是他可以抵挡的? 瑜渊从身后窜出,扶起炼缺,将之推到身后,“小子,边儿站着,小心误伤了你!”他围着凉亭兜转一圈,半晌之后讥笑道,“啧啧啧!先才我还不信,果真是九幽你小子!听闻你当年被勾陈化去法身,怎的过了这些年还求不到一具尸身容你鬼修元神,委曲求全至此,竟要披着个女人尸囊见人么?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做这下贱的勾当,与你今时地位不匹,倒让人笑话了去!” 九幽扬起脸轻漫回道,“呵!男女于我有何区别,能与心上人相守足矣,倒是你,当年求而不得,落得这么个凄凉下场,就不怕人笑话了?” “心上人――”瑜渊一脸刻薄,“你说翊坤么?哈哈哈哈……你好端端男人不做,刻意化作巴蛇模样,就是为了他?到今日我才知晓你九幽还是个情种哪!” 九幽对这讥讽毫不在意,“我能承今日之美,倒还忘了谢谢你养了名阴身童女放在身边,若没得副好坯子,我至今还炼不出这具尸囊。” “你?!掳我弟子竟为此事!当真是下作至极!”瑜渊怒容满面,摇身一变,背后竟伸展出两扇巨翅,呼扇之间,飞沙走石,狂风大作,盘旋着朝亭中撩去。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章节放了一则来自于山海经上的关于家乡的小故事借以表达我对家乡的热爱之情 呵呵州象有点洒狗血 第129章 壹贰玖师徒联手 “哼!你真身还未练就,也敢来我这里撒泼?”九幽冷笑一声,拥住了还在浑噩之中的翊坤,“嗖”的飞出凉亭,直奔外墙。 瑜渊俯冲之下撞破了凉亭,眼见着那二人跃出院墙,拉直了双翼紧追过去。 离苑掠身轻点一把携过炼缺,随后追上前去,嘱咐道,“小炼,过会儿一番争斗,必是异常激烈,我恐无力分神护你,你要好生顾着自己。” 炼缺按住离苑的手,“我省得,你莫担心,待会见机行事,夺回须弥芥子要紧。” “嗯!” 二人齐齐飞到院外,便见先才那两人在空中斗得不可开交,片刻功夫,百来个回合,竟看不清踪影,教炼缺眼花缭乱,暗叹道:果真境界不同,悬殊巨大,我还需努力才是。 这厢,离苑提着一柄双刃矛,适时加入争斗。他这一柄双刃矛乃师传之物,长一丈有余,重约双百斤,矛身裱有金花铭文,能弯能伸,柔韧兼备,矛头冷光灼灼,一看便知是把上品仙器。 待离苑冲入旋风之中,三人便缠斗一团,纷纷使出各人的绝招杀器,这一厢,矛头赛飞龙,双翼如舞凤;那一厢,钢梭似针芒,长链如火蛇,是左挡右攻,前迎后映。来往数百个回合,丝毫分不出胜负,真真应了两厢角斗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 山谷间,早已是乌云遮天,黄沙袭地,三人所经之处,残花败柳,狼藉不堪。 离苑旧伤才愈,实力还未尽数恢复,瑜渊亦不过初成,二人联手,半日下来,堪堪与九幽斗个平手。 难解难分之际,九幽手握星光,朝空中猛地投掷,一声疾喝之后,炸起漫天蓝光,虚空中顿时风云诡谲,星云盘旋着的巨大旋窝之中散落下三百身着赤衫金甲的兵士,将三人团团围住。 原来,九幽不是不防,而是将自己的贴身部族藏于他自己那枚须弥芥子当中,只为杀个措手不及。 那三百兵士落地之后,皆手持黑金鬼幡,口中诵念法诀,按五行八卦的阵式齐齐跑开,欲要摆阵。 离苑还在争斗之中,首个发觉,顾不得自身安危,挑起双刃矛猛地往外一放,喝一声,“去!”那双刃矛如同听懂了似的,直奔炼缺而去,驾起炼缺腾空飞起,瞬时间落在了先才途经的那口湖泊之上。 一时间,黑云压境,霾影重重,炼缺还未看个分明便被那长矛带出了险境。 原来,九幽诏令部下摆的乃是他鬼修一族最是可怖的阎罗阵,借鬼幡上祭炼的魂魄,组成千军万马,将人圈禁在幽冥十八重地狱,消磨心智借机斩杀。上古仙魔大战之际,九幽曾借此阵斩杀无数天兵天将,累累战绩,教人闻之胆颤。 离苑当然知晓此阵的厉害之处,这才不顾自身安危见机将炼缺送入阵外。 却说阵内,如今已是鬼哭狼嚎,阴风历历。九幽借阵带着翊坤隐匿了身形,瑜渊与离苑陷入一片凄风苦雨之中,双眼看不分明,只能凭神识探路。 那鬼幡上禁锢着的阴魂如今受到召唤,纷纷从幡上挣脱了出来,化作魑魅魍魉将那二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幽怨声四下炸起。 数以万计的阴魂演绎着死后的各种坎坷遭遇,忽而见着铁钳拔舌,忽而见着铜柱炮烙,忽而是裸、体爬刀山,忽而又是赤身下油锅……各形各恶,夹带着血肉飞沫,充斥着刺鼻的腥臭,当真就是一座修罗炼狱。不甘,怨愤,堕落,嫉恨,悲恸……万千种人性中阴暗的情绪怒吼着朝二人汹涌而来。 二人皆是身经百战,不约而同关闭了听觉,闭了眼谨守心神,以免被恶灵侵袭神魂,扰了灵台清静。 炼缺此时身在阵外,只见到鬼幡上黑雾弥散,厉号声四起,那些手执鬼幡的金甲兵士一边诵念法诀,一边奔跑,内中情形,竟探不出个究竟。 他心系二人安危,揣摩这阵法定是先搅乱人的神魂,趁虚而入,一举歼灭是为制敌之道,这般想来,离苑他二人陷入其中想必十分危险。如今以寡敌众,难免有个差池,他还需想个制敌之策。 如此,他再顾不得风险,驾云凌于半空,待看到阵法全景,不由得大吃一惊,此阵竟是个连环套,环环相扣,生门套着死门,死门又套着生门,往往复复,竟见不到出口,如同入了鬼门关,一去不能复还。 他强自安平了心境,细细回忆,将往日所学悉数回显于脑中,想要寻个蜘丝马迹好搭救友人。 那厢,阵里头已厮杀成一片。鬼魂化作暗影,手拿利器,哭嚎着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离苑与瑜渊贴背相依,互为臂助,杀得浴血遍身。 渐渐的,在这厮杀之中,二人心神被杀欲盘踞,面色铁青,已偏失了正道。 时间分分秒秒流过,炼缺盘于空中,却不知如何破阵,此阵生门死门相套,一个闪失,便要牵连阵中二人受到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际,他脖颈间挂着的知微散出柔和暖光,便闻识海中传来星染平静如水的声音,他道,“炼儿,你在此地观阵已过一时三刻,可看出甚么端倪,也与为师说说。” 当下,星染那淡静的声音流进炼缺心田如同一剂强力镇心丸,炼缺心神大定,缓了缓喉头,答道,“回前辈,晚辈观此阵环环相扣,首尾皆为死门,外阵之中内嵌十七套阵法,且生死门环环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晚辈才疏学浅,至今还未寻到窍门。” 星染柔声道,“自古破阵无非二法,其一,顺应敌者之想,依五行八卦天干地支,演算卦位,探出生门死门,进而破阵,如解谜之法,颇为柔顺,代价极小;其二,以己方之立场,无视敌方设应之规则,以暴制暴,强力劈开阵法,此法虽蛮横,难解之时却算得上是制敌之机。炼儿,如今你面对此阵,若有上述二法,你该如何解局?” 不想星染一心教授爱徒 恋耽美 分卷阅读52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这等心焦时刻,竟能沉心静气在此引领指点。 炼缺心思电转,寻思良久以后答道,“依晚辈之拙见,若依常法,此阵生死相连,环环相套,死路一条,看似是个僵局,无法可解,可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得偏偏死路之后便暗藏着一抹生机,只是……死门两头相衔,是该从外向内走,还是从内向外走,晚辈一时拿不定主意,还需前辈参酌。若依了那偏法,强力破阵,晚辈自觉能力不够,尚无良策。” 星染悠悠笑道,“炼儿乖觉。此阵乃九幽苦心钻研千余年构建而来,名阎罗阵,十八环阵相套,隐喻十八地狱。他借鬼幡上搜罗的阴魂,制造十八地狱幻象,时空交错,极易损人心神,仙魔交战之时,杀人无数。若说依强力破除此阵,六界之中,能做到者寥寥可数,你无法可依,情有可原。若说这解绳之法,炼儿你倒是抓住了要害,想要寻到源头,还需揣摩设阵者设阵时的心思。这十八阎罗阵,既取自地狱,你需知道十八重地狱的真义。十八地狱并不是地底十八层,重重深入之意,而是时间无量,罪鬼堕入无量时间当中,永生偿罪。以凡间时日度量,第一狱拔舌地狱,以人间三千七百五十年为一日,第二重剪刀地狱,以人间七千五百年为一日,层层渐进,到了第十八重地狱,则以人间六万七千五百年为一日,意味着罪孽深重,重重无量。九幽既以此要旨设阵,外阵相较内阵,时空更为广阔,当为第十八重刀锯地狱幻境,出了这一重,才算解脱,若要解谜,则该从最外层的死门入手。” 炼缺不知一套阵法除却五行,还能演说出这一番道理神通,心下激赏之余,对星染的言传身教更多了一分敬重,道,“谢前辈指教,炼儿明白了。” “炼儿,于为师跟前,你毋须拘谨客套。”星染循循引导,“拿琴来,为师这便教你如何破解这阎罗阵,以救你阵中朋友。” 炼缺随之祭出瑶光,盘腿坐于阎罗阵外阵的死门之上。 星染问道,“炼儿,为师现下考校于你,那玉简上的诵星章第九曲《紫微》要旨为何?” “紫微乃前辈本命星宫,乃斗数之主,统率众星,号为帝星,《紫微》一曲取其意,借紫微统御之力,布星为阵,借阵降敌。” 星染满含赞许,“说得极好,现下,为师问你,何为东象?” 炼缺闻之,右手挥拨,借元神意念之力带动琴弦,泛音频起,就见他左手白芒一现,朝地一指,“苍龙,落!” 那原先乌云蔽日的天际突然星芒一闪,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光辉大盛,便闻一声浅淡龙吟,七宿落入阎罗阵外,守在东方。 星染道,“奏得精准!炼儿,你要知道,自古日月星辰皆从角宿二星门旁经过,是为天门之地,为师教你引出青龙,意在把住天门,做为开阵之后的放生之路。” “晚辈受教!” 星染不疾不徐,淡声道来,“接下来,为师要你落座朱雀。” 就闻炼缺手中曲音一变,从水行角调转而变为火行徵调,高亢华丽,声声鹊起,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从虚空中落下帷幕,化作朱雀把守外阵的南门。 “炼儿,可知为师意图?”星染发问,意在调、教爱徒。 “晚辈愚昧,还请前辈赐教。” 星染轻轻一笑,接着道,“鬼宿,又称舆鬼。舆,有二说,一说众也,舆鬼可解为众鬼之意;二说车底也,为师近些日子常教你夜观星斗,你可曾察觉鬼宿四星呈方形,似车似柜,中央白色如粉絮,这便是为师另一层意思。此星可积尸气,为天尸门户。放在此地,可将阵内鬼幡冤魂囚于其间,阵象便会豁然开朗。你须知,引星布阵,需知晓星辰之力,观察细微,因才授用,才能做到有的放矢,万无一失。” “晚辈记下了。” 果真如星染所说,待那朱雀落地之后,便闻凤喝之声,烈焰熊熊窜起,惊起哀嚎一片,靠近朱雀附近的恶鬼冤魂,皆被鬼宿中的白烟弥漫包裹,不久便化为无形。 “炼儿,为师再问你,你夜夜观测星象,可知紫微垣星辰几多?” 炼缺信声道,“紫微垣为天市中垣,处在中宫,有正星一百六十三颗,居北斗北,左右环列,呈翊卫之象。” “说得极是,那为师现下便要你召出拱卫星象。” 炼缺接着再转一调,指j□j换,从虚庭鹤舞势转为落花流水势,口中随声轻吟《步天歌》,“左右四星是四辅,天一太一当门户。左枢右枢夹南门,两面营卫一十五。上宰少尉两相对,少宰上辅次少辅。上卫少卫次上丞,后门东边大赞府。门东唤作一少丞,以次却向前门数。” 就见,灵光之下,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丞、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卫、少卫、上丞十五星,构成两道屏障,拱卫左右,凌于阎罗阵上空,鸣唱出赫赫战音。 星染继而道,“接下来,为师还需你找准了阴德,勾陈二战星,作为此回破阵之主帅!” 炼缺心领神会,指尖飞扬,音韵激越,带着萧萧战意喷薄而出,就见他手中星芒一闪,信手指来,“勾陈,落!太乙,落!” 待这二星居于星位,借《紫微》曲音之力,竟盖过天际的阴云,发出夺目光彩。 阵中,离苑,瑜渊二人正是精疲力竭,心神震荡之际,突然压力骤变,抬头望天,见空中星芒闪烁,瑜渊惊疑道,“呵――星君大驾?救星也!” 离苑抹了把袍衫上的鲜血,狠厉笑了声,“既有人替我俩灭火,趁此时机寻到九幽,取回东西才是正事!”二人强镇心神,一路披荆斩棘,凭借神识四处探查九幽行踪。 却说阵外,炼缺在星染的提点之下,已然设下破阵之法,比之当年上清门演武场与段沂南那一战,如今因了星染的亲身相授,他对《知微》篇的理解已接近星辰之道之臻妙。 真真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际,星染的声音再次回响在炼缺识海之中,“炼儿,如今,若想要众星听命于你,还须如何?” 炼缺细细思索片刻,沉声道,“晚辈私以为此刻还需授予星主,众星才能听令。” 星染颇感欣慰,“说得好!那便抛下知微!” 炼缺取下知微,朝中宫星位上轻轻一掷,地面炸起万丈星辉,照亮天宇,刹时间,星辰运转,星云之中生出混沌真理,带动自远古洪荒冲击而来的磅礴力量,形成一道灿白光束,镇在紫微星位上。那朱雀青龙顷刻间活灵活现,分守生往二门,将阎罗阵中的煞气片刻之间吸附个精光,鬼哭狼嚎在凤鸣声中湮没殆尽。 此时,阎罗阵方才现出真身,就见那三百名金甲兵士按伏羲八卦阵排列成一个繁复的圈阵。 阵中法力早已全失,离苑二人一眼便望见居于阵心的九幽,气不打一处来,飞奔了而去。九幽操控阎罗阵,心力耗损颇大,原以为能将二人斩杀于此,却不想被个毛头小子破了阵法,一时无措,环住了翊坤正欲遁逃。 炼缺见状,操起瑶光,激起千层浪,风声鹤唳之间,蚩尤踏步而来,借战曲之声,骁勇异常,将三百金甲兵士杀得哭爹喊娘。 那厢,九幽终是没抗住,百来个回合的打斗之后,一个失手,被离苑捉准了时机,反手按在地面,将翊坤从九幽手中夺来。 瑜渊嗅觉最是灵敏,不消片刻便从九幽虚鼎之中召出了建木籽与离苑的那枚须弥芥子。 三人事毕,顺着炼缺引导,从角宿天门中穿过落地。 至此,胜负才算分定。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写得有点费神 今天才发粗 咳咳,每次写打斗,我都伤脑筋呀 还有,谢谢泠无你送我的地雷,啵一个~~~~~~~~~~~~ 第130章 壹叁零昆仑寻药 三人出阵之后,离苑顾不得歇息,盘腿坐下,汇入灵元替翊坤解迷迭香之毒。那阎罗阵经这一役,早已溃败不堪。炼缺借音摄魂,将九幽三百部下齐齐制服,瑜渊挥出一条灵鞭,将九幽结结实实捆扎起来从阵中拉出,这才算完事。 “小子,星君呢?”瑜渊环视一圈不见着星染,瞪着眼索问道。 炼缺含笑,“前辈可说的是星染前辈?” “正是,他去了哪里?” “星染前辈教我破阵之后便隐去了。” 瑜渊大吃一惊,“你小子倒有几分本事,先才怪我小看了你。我在阵中忽见漫天星芒,只当是星君驾临,想着此阵上天入地也就星君一人能这般气定神闲就破了它,不想竟由你代劳。果真是名师出高徒,相助之恩,来日必报!” 炼缺连连摆手,“岂敢居功,晚辈不过受星染前辈指点代劳而已。” 离苑胸口早早的窝着一团火,待替翊坤解完了毒,抬头冷冰冰的看了炼缺一眼,挖苦道,“瑜渊你好没眼见力!先才若是星染那厮出手相助,岂会耗费你我这许多真元,小炼,你说呢?” 炼缺望着离苑,不欲理会他这一番假意奉承。 离苑也不肯相让,冷哼一声,“你那好师父,想必为了手把手指教于你,定是好一番谈论说今吧?那厮,属他城府最深,见我困于阵中,借了时机,故意拖延,就为报复我当年伤他之痛!” “离苑!”炼缺沉了脸,“前辈为人清正,岂如你说的这般睚眦必报!” “你小子素来眼瞎心瞎,就属那厮是个好人!”离苑狠狠啐了声,回头瞥见翊坤已经转醒,顾不得斗嘴,温声道,“师兄,可还好?” 却说翊坤,身为灵宝天尊座下大弟子,久居高位,自是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这些年,他虽被九幽软禁于此,除却行那苟且之事,倒没受过伤,如今转醒,忆及这些年过往,不由得勃然大怒,一把掀起九幽的衣襟,朝着九幽胸口就是一击,怒斥道,“师弟!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好事!竟对我使毒?!” 九幽被灵鞭捆缚,不得挣扎,先才翊坤这一击早在他预料之中,他丝毫没有运力护住自己,吃下这一掌后脸色煞白,不怒不语,只淡静的望着翊坤,仿佛那些事与他无关一般。 “你为何不挡?”翊坤不由得更怒,逼视着这张万余年来只能在梦中相会的熟悉的脸庞,如今竟挂在一个同他称兄道弟三万多年的人身上,再度忆及这几年昏天暗地的缠绵时刻,心中滋味,当真说不分明。 九幽眼神不无寂寥,惨淡笑道,“我……就想知道师兄对着这张脸,当真能……狠得下手?” “你?!”翊坤青筋暴露,手,禁不住的打颤,“我与你多年同门情分,你为了一枚须弥芥子,竟杀我部族,毁我宫殿,如今化作……绯菱模样,就为了羞辱我吗?” 九幽笼眉吐出一口鲜血,“师兄,为了羞辱你,我好端端一名男儿竟要为你化作女儿身?你太抬举我了!” 翊坤啐道,“既不是与我作对,绯菱往故多年,你这般作态,当真叫我不齿!” 九幽闻言,脸上是一阵青来一阵白,“不齿?师兄,你可曾想过我也是出于真心的呢?” 翊坤失笑,“真心?你杀我部族,毁我翊坤宫,对我用毒,这也能算是真心?!师弟,你的真心,做师兄的当真受不起!” “我这般做,无非想重击天庭,届时为你改了那神仙戒,你……不是一直想重回天庭么?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度为神仙戒所累?” “就用你这下作的手段?”翊坤怒如雷霆,毫不领情,“你这般自轻自贱,教我如何看你?” “对着那贱女人,你就动了真情了?”九幽冷睇着翊坤,誓要逼问出个答案。 翊坤冷言,“与你无关!” “怎与我无关?”九幽嘶吼道,“我为了你,不顾身份,练就这一副尸囊裹身,只为讨好你,怎与我无关?” 翊坤毫不动容,“在我心中,绯菱永远只有一个!” “好!好!好!”九幽扯着嘴角,形状悲凉,“你这有眼无珠的无情人!” 瑜渊在旁讪笑道,“啧啧,九幽,你小子先才怎取笑我的?不想这么快轮着你吃瘪了?我说翊坤啊,你也太不解风情。这厮……”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见九幽额间红芒一闪,红颜尽失颜色,顿时间变作一张尸囊,软塌塌萎在地上。 瑜渊懊恼道,“悖」治掖笠饬耍∈韬隽苏庳四斯硇蕹錾恚神魂随意可以离体,竟让他逃脱了?” 九幽移走,天地眼见着变了颜色,阴云盘踞,似有异象显兆,远处隐隐有些响动朝这边袭来。 翊坤侧耳倾听,皱上眉头,道,“九幽身上有伤,这厢回去,没得小半个时辰不会亲自过来,如今来的不过是些虾兵蟹将,只是他在此暗设许多埋伏,不是久留之地。当务之急,咱们先出了这地宫再说。” 大家皆知在此拖延不是良策,纷纷点头。因翊坤平日与九幽来往密切,对此地颇为熟知,这便领着三人抄暗道一路辗转打斗,足足三天有余才出了那鬼市。 待重见天光,已是七天七夜之后的事情了。瑜渊门中还有要事,匆匆作别。 余下炼缺三人会于日月山顶。 离苑拿出当日收聚了怀瑾魂魄的玉瓶交予翊坤,道,“瑾儿的事,想必你如今大概知晓,她的三魂七魄皆在瓶中,由师兄亲自替她引路吧……” 翊坤神色怆然,紧紧握住了玉瓶,“他父亲当日将她托付于我,我却没有……” 炼缺心有戚戚焉,宽言道,“前辈,怀瑾定会明白你一片苦心,如今事已至此,节哀顺变了吧,也好了却往故之人的一片挂念之情。” 翊坤这才注意到炼缺,眉色颇为冷淡,“你想必就是辰河托世吧?” “正是晚辈。” 翊坤面无表情,“今日承你搭救,我不欲在此为难你,你走吧!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你!近日动荡本因你而起,毋须你在此猫哭耗子假慈悲!” “师兄!” “师弟!”翊坤满脸不悦,“你怎还与此人纠缠不清?岷禾呢?你将岷禾安置何处去了?” “岷禾毋须你操心,我自有安排!”离苑冷言道,“你既已脱险,如今这般烦扰,我便离去了!” 翊坤拉住了离苑的衣袖,挽留道,“师弟,你就……不能留下来帮我一把?现今秩序已乱,你还要置身事外?” “我本无心争权,这些事就留着他人操心去吧。”说罢,离苑抽回了衣袖,再顾不得翊坤,拉着炼缺的手,一闪身隐没于虚空之中。 炼缺低头一看,自己此时正踩踏在青鸾的背上,“离苑,这是去哪?” 离苑冷眼睥了一眼,“去重黎殿取了赤泉替那臭道士炼药!” “你……先才大可不必为我……” “我离苑做事向来由我自己作主!岂容他人说三道四!” 炼缺心感于内,一路无言,只默默随在离苑身后。二人至重黎殿后山,才发现帝休木旁的赤木皆已枯萎,那一眼赤泉早不见踪影。 “该死的!赤泉定是让九幽那厮送给白玄韶做了交易了!”离苑诅咒道,“我这便去青丘将之取回来!” 炼缺虽有些失落,却不想再惹是非,劝阻道,“离苑,赤泉本是他狐族灵物,当年你强行夺来,徒惹这一段是非,受了不少苦,如今物归原主,便作罢了吧!” “嗯?你就不惦记那臭道士背后的伤了?” “我既决心替师父治好背后的伤,断然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事情也该分个轻重缓急,我怎能为了一瓶治伤的药便让你徒身犯险,如今,白玄音出塔,我二人现今修为岂是他的对手,炼药之事还是再寻机缘吧。” “你……”离苑心生不悦,这六年来,因着炼缺被逐出上清门,一直与他相伴,若说情爱,任谁都有私心,他之所以这般着急替炼缺寻药,无非是想趁着墨云华失忆之际,早些寻到药,也好让炼缺早作了断,缓了语气道来,“你若决计治好那臭道士,倒也难不倒我,还有一样灵物,治伤最是好用。” “何物?” 离苑端视着炼缺,郑重说道,“云桃花泪。当年,辰河教我一法,将云桃花泪和入云桃花蜜中,可解毒疗伤,去腐生肌。花蜜,我手里便有,只要寻到那桃花泪即可。” “云桃花泪又是何物?” “云桃经十多万年生长,集天地灵气,树干开始分泌桃脂,晶莹剔透如同泪珠,被唤作桃花泪。” “十万年才能结成桃脂?”炼缺惊叹道,“据我所知,这云桃花华夏倒是常见,树龄至多不过区区万年,我至今见过最为壮硕的一颗云桃,还是当年在你归星居见到的那一棵。” “那一棵不过五万年有余,不足以结出桃花泪。” 炼缺心中急迫,追问道,“那该上何处去寻如此古老的云桃树?” “辰极殿!” 炼缺愕然,“辰极……可是星染前辈所居之处?” 离苑冷眼直视炼缺,“也是你前世所居之处。你或许不知,那厮最是酷爱此花,他玉虚峰上遍植云桃,皆为上古灵种,你若想要,何不去求了他?” “离苑……星染前辈如今伤未痊愈,还在归墟清修,我怎可为了此事下海扰他?” 离苑冷哼一声,“关键时候,还需我照拂于你,你若真心求药,今日便随了我潜入昆仑,我自当替你拿到桃胶。” “天界之上,岂是想来就来想去便去之地?” “我自有办法,你毋须担忧。”离苑答得笃定。 “可行得通?”炼缺隐隐有些心动。 “自是当然,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炼缺深吸了口气,“我去!若能为师父取到桃胶,我甘愿一试。” “如此说定了!待到夜间便动身!” 二人商榷完毕,至夜中,果真走出须弥芥子,于日月山顶,离苑携了炼缺的手,暖声道,“小炼,还记得么?当日中天之上,你说过要与我一同遨游九天,今日便可兑现!待会儿一路随着我就好。我这便带你去见识见识真正的仙家大派。”言罢,周身化出一道气流,倏的一声,只见流光华逝,烈风凛凛,瞬间登临苍穹之上。 中天之上,正是繁星点点,云淡如烟。远远望见天幕之下垂落一条温柔曼妙的雪线,如同神女的裙裾一般,在夜风中翩迁起舞,正是沉眠中的昆仑。 炼缺不由得心神肃敬,痴望着那一道雪线浮想联翩。 “小炼,”离苑握紧了炼缺的手,一个呼哨,召出青鸾,“快!上来这边!” “我们……这是要坐青鸾过去么?如此大张旗鼓岂不要被人发现?” 离苑睃了一眼,狡黠笑道,“怪你没见识!你以为这九天之上,如同凡间那般,是个人便能随随便便上来的?昆仑乃仙家第一大派,自有他的气度,并不如你所想,四处派人防范这般小家子气。” “倘若有人趁虚而入呢?”炼缺心生疑窦。 “昆仑山的首峰玉珠峰内供奉了一面虚天镜,如同一双天眼,能探测万里,看守着昆仑附近的响动,若有异常,它便会射出一道神光将之剿灭。” “这般厉害?我们这般堂而皇之进去可不要遭它攻击?” 离苑颇为得意,“你小子――青鸾自幼长在昆仑,由星染养大,虚天镜当然认得它,自会放它入山。且我还知你怀揣着他昆仑掌门的信物,虚天镜如何敢对你我动粗?且放下心,随我进去罢!” 听这一言颇有道理,炼缺终是按下心神,这才随了青鸾往山中飞去。 临近外山,隐约望见弱水绕匝之间,足足周旋三万六千里有余,至内中,瑕丘如林,百川相间,流泽蜿蜒,元气密布,遥而探之,见山峰耸立之间,金台玉楼,相鲜如流,碧堂琼室,朱霞九光,真真官仙灵之所宗也。 炼缺倚在青鸾背上目不暇接,连连生出惊叹声,如昆仑这等至妙玄深之气魄,上九天,下黄泉,怕是盖世无双,再无一处可以企及。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改的有点赶 不及之处 等我完结之后再来完善 最近自己的事情很多 忙得不行 不好意思 请大家担待了 第131章 壹叁壹狭路相逢 二人随着青鸾时而滑翔,时而掠地,一路追逐着云尘烟霞,穿越了五彩极光,层层叠叠,绚烂缤纷,真灵之气化作七彩灵蝶尾随青鸾,如同一捧星沙散落在天宇之中,如梦似幻。 炼缺指着天际游离的炫光,颇为兴奋,“离苑,你看那霞彩宇光,瑰丽至此,恍如坠入了梦中!让我想起你那首《九羽霓裳曲》了。” 离苑盗肆度币话眩很是惺惺相惜,“数你小子最知我心境。当初,我随师父乘奎牛上瑶池与王母祝寿时,途径昆仑,见这霞光绚烂,心生悸动,即兴做了此曲献于王母做寿。” “离苑……”炼缺望着离苑眸中映射的星光,“你可知当日辰河随星染前辈回门之后,为你所作之曲填词一首?” 离苑挑了挑眉,“当真?” “嗯,当然作真。” “呵,我与辰河第一世相交匆匆便天人永隔,他还来不及与我提及此事罢……”离苑长吁了口气,凝望着炼缺,“小炼,你说你四世轮回,此生再度化作男儿身,是要与我再度做回兄弟么?” 听闻此言,炼缺紫府中乍现一抹星光,心,莫名揪得厉害,他道,“离苑,前尘早已了逝,你修行万年,何故总是看不穿?辰河四世为人,忘川渡了多回,你起初瑶池上一见如故的那个男子如今早已不知魂归何处,这些年,你见着的,怀念的,不过是他灵魂里一抹残影而已,你还这般执着就步入虚妄之中了……” 离苑别过脸去,尽是怅然,“不说道这些了……徒添悲愁,你既知晓辰河当日所填词曲,便吟唱一段我来听听。” “今日不便,日后寻上个时机,我俩奏琴说乐,我再好生为你唱来。” “那便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青鸾飞得极快,不消多时,远远望见一座雪峰破天而去,如同中极之柱立于二人眼前。 离苑抬手一指,“就是那儿了,世代昆仑掌门清修之地――玉虚峰。” 青鸾绕着玉虚峰盘旋了一周,借着烈风俯冲落地,几息之间,二人便落在一处殿宇跟前。 这殿宇端的是庄严巍峨,浩渺宏伟,炼缺抬首望去,见额匾中书有三个大字:辰极殿。 环顾四周,峰顶清寒,被皑皑白雪覆盖,云桃成林,放眼望去,如同一片粉云浮于半空,为这寂寥的山顶平添了几分婉约绰态。 二人不欲在此滋事,避开了辰极殿朝林中走去。 离苑拨开花枝,指着树干上缀着的滢黄剔透的树脂说道,“喏,此物便是桃胶,你摘下来便是!我趁此时机,去后山取些灵泉酿酒。” “离苑!”炼缺唤住了转身欲走的男子,“此处乃玉虚峰,你莫太过招摇,以免被人发觉。” 离苑扬了扬酒壶,轻快答道,“小子,这玉虚峰岂是旁人任由来去之地?无妨,你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等着我便是!”一晃身不见了踪影。 炼缺钻入花林,朝那最为粗壮的云桃树走去,此回前来他只为摘取桃胶,不敢惹事。 却说,自星染执掌昆仑以来,这玉虚峰上便依他喜好密植云桃,玉桂,如今正值花期,芳菲如雨如烟,煞是好看。 炼缺无心观景,一心放在摘取桃胶之上。 却不知此时天际边一名男子踏破虚空而来,此人原在临近的处一峰绝情殿挑灯看书,突感玉虚峰有些微异动,心中一动,乘云来到峰顶,遥遥望去,见桃林遮映间有一抹白色身影,端看背影便知气度不同凡人,周身流动着他至为熟悉的精粹的太阴真气。 男子稍镇静了心神,虚探出手来,轻唤道,“师……父……” 炼缺原不作防备,被这一唤惊得一个愣神,回转身来,却见一身长八尺有余,眉目威挺,气宇轩昂的男子站在不远处,这男子头发束的齐整,着一身黑色长袍,一双金色瞳仁灼灼其华,如那黎明时分最为璀璨的启明星。 “我……晚辈……冒昧造次,只为……求取桃胶治病救人,毫无……恶意。”炼缺还不知突然驾临的所谓何人,见此人眉目中含着浓浓情意,似无恶意,忙出声辩解。 “你……是?”男子再度开口,径自踱上前来。 炼缺不知此人心存何意,防备之际,虚空中突然卷来一道旋风,拉着他闪到了男子身后。 那男子旋即转身,待看清来人,瞳仁霎时间变得黝黑,冷喝道,“离苑?!” “正是!”离苑将炼缺牢牢护在臂弯中,扬起眉挑衅道,“勾陈,多年不见了!” “你潜入昆仑作甚?!怎敢扰辰极殿清静?”勾陈一改先才温情,声音冷如磐石。 “大惊小怪!我不过带他来摘取桃花泪替人治伤。” “他……”勾陈神色隐忍。 “呵!”离苑冷笑道,“怎的,与星染模样有几分相似,你便不识得他了?” “辰河?!”勾陈直勾勾望着炼缺,目色苍凉,“师父他……果真替你……” 炼缺此时才得知面前男子正是他多年来一直听人提及的辰河的同门师兄勾陈,随即拱手鞠了一礼,道,“天尊前辈……晚辈炼缺,今日冒昧来此求取仙药,扰了辰极殿清静,还望前辈包涵,莫要怪罪。” 炼缺话音刚落,脖颈间突然火热一片,就见往日不理不睬的知微突然星芒大盛,挣脱了绳链跃于半空,高声呼喊道,“勾陈哥哥!勾陈哥哥!” 乖戾如知微,往日性情最是孤傲怪癖,轻易从不理人,眼下却一改往日脾性,竟幻化出一妙龄少女的虚影现身虚空,扑腾着朝勾陈奔去,撞进勾陈怀中。 勾陈还不及反应,敛眸一看,拧了眉,连退了数步,“知微?你这是作甚,男女授受不亲!” 那少女眼珠儿骨碌碌一转悠,娇嗲道,“好些年不见,我倒忘了勾陈你不近女色。”说罢,摇身一变,素袍加身,墨发及腰,化作翩翩男子,虚揽住勾陈的肩,目色温柔,虚空里随即传来一道沉冽幽宁之声,“徒儿,可是想念为师了?如此可好?” “休得胡闹!”勾陈怒斥道,双目射出金光,“你怎好在此亵渎师父?” “莫生气!莫生气!我最是怕你这雷光了!”知微一个跳窜,躲到一边,再回身,化作一名清秀道童,嗔怪道,“勾陈弟弟!分别这些年,我不过想你想的紧,怎的你这又臭又硬的石头性子仍是不改,怪道星染时常冷落了你,偏心辰河那臭丫头!便由我来与你做伴罢?这模样儿你可喜欢?” 炼缺自一旁看得一惊一乍,他与知微相伴六十载,却不知知微竟能幻化人形,当真如知微当年所说那般,是男是女,全凭一己私好,任由来去,真灵物也。 勾陈面上冷硬,毫不领情,虚空一抓,便将知微握在手中,“胡闹!” 就闻知微仍在叫嚷着,“勾陈弟弟,你怎这般狠心,人家想你这些年,好不容易今儿到了此地,怎就不让我出来玩闹会子?” “勾陈弟弟?” “勾陈弟弟……” 勾陈眉头微皱,手中化出一团金光将知微包容其间,知微这才被迫收了声。 “师父之物,你还需妥善保管。”一道真气疾射,勾陈将知微再度送还给炼缺。 炼缺接住知微,忆及当日白玄音欲夺知微,曾被一道金雷劈中这才打消了歹意,现下会意 恋耽美 分卷阅读53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拜谢道,“鞠陵山一事,承蒙天尊暗中相助,晚辈还未亲自道谢。” 勾陈眸中光芒敛尽,冷淡回道,“我不为救你,知微乃神灵之物,岂可让那孽畜随意染指?” 离苑将炼缺拉到一边,恶狠狠训诫道,“你与他道谢作甚?当年若不是他一剑葬送了你,岂有今世这许多磨难?” 炼缺不以为意,“当年之事自有因果,皆由辰河自己牵起,我怪责旁人作甚?”转而望向勾陈,言语恳切,“天尊前辈,今日我与离苑冒昧打搅,只为摘取桃胶替人治伤,并无冒犯之意,还望天尊莫要降罪,可否放行让我二人离去?” “你求他作甚?我离苑来去自由!”离苑冷嗤一声,却被炼缺及时按住了手。 勾陈扫过二人一眼,“五道塔已破,灾祸频起,还需你二人下界平定祸乱,我今日不欲为难你二人,好自为之。”说罢,一挥袖,一道疾风裹挟着云桃花雨平地生起,卷起二人驰骋于天际,眨眼间二人便被抛落在了鞠陵山腹地。 炼缺暗暗心惊,天神修为可见一斑。 离苑落地不稳,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他拍了拍尘土,哼哼道,“小炼啊,哥哥我今儿真被伤着了!” “你怎的了?”炼缺扶起离苑,“可是哪儿受伤了?” “我是心里伤着了,如今哥哥我修为不复往日,竟被勾陈那厮毫无颜面的横扫出来!想我当年……”说着,作势捂着胸口,斜着眼可怜兮兮的望着炼缺。 “你活该被人拾掇!”炼缺笑道,“我二人擅闯玉虚峰,人没有为难我们你就该知足了,眼下,先教我如何炼药罢。” “你果真是个硬实肠子!”离苑觑了一眼,恼怒着伸出手来,“桃胶呢?” 炼缺自储物袋中取出桃胶,递交到离苑手上。 离苑徒手一变,手中突然多了一只上等碧玉罐,拔开塞子,罐中传来一道清新微甜的芳香,他伸进了食指轻轻一挑,带出一丝琥珀色的糖浆,伸到炼缺嘴前,“尝尝看!” 这般挑逗,炼缺架不住面色一红,僵在那处,直勾勾望着离苑的手就是不动口。 “小家子气!我没别的意思!”离苑斥了一声,旋即捉住炼缺的下颚,手指朝炼缺唇上轻轻划了过去,“尝尝呀!这可是你上一世亲自酿的蜜!” 炼缺被离苑锁住了喉头,不得动弹,伸出舌尖匆忙一扫,这云桃蜜,味道果真极妙,馥郁之中带着一点儿苦涩的清甜,微淡的辛辣混和着暗香流连于喉头,带着一股极熟稔之感,他随即痴念道,“这……缠梦?” 离苑松了手,目色幽淡,“酒想必是喝过了罢?辰河酿制缠梦时,随手在酒中添了几勺云桃蜜,借酒思人,不过如此。” “缠梦……是她为星染前辈特意酿制?” 离苑寂然笑道,“她留在我重黎殿中的缠梦,当年于日月山顶,我悉数赠与你,那酒中滋味哪,呵!我从不曾品尝,你既收下了它,想必喝过,你说呢?” 炼缺喉头一哽,想起昔年在瀛洲避世之时,借缠梦浇愁的那段日子,心里添上一抹愁苦,“嗯,寄情于酒中,借物思人,不过情中执迷,自然是酸甜苦辣应有尽有。” 离苑掌中催出一朵白芒,将云桃胶融化了倒入玉罐之中,“那酒若让我喝下,就怕没了酸甜,独剩了苦辣。” 炼缺自是明白离苑所指,不再接话,默默接过离苑手中的玉罐,化出太阴真元,将那花蜜与桃胶融炼成一团,时隔一个时辰,再开罐,花蜜已与桃胶融为一体,化成了桃粉色的蜜脂,甘辛尽却,独留下妖娆气色和苦涩芬芳。 炼缺收好玉罐,道,“离苑,药膏已成,我需得前去上清门一趟,将药送往止水峰。” “我随你同去。” “不可!当日,上清门众人将你当作五道塔之乱的罪魁祸首,如今正四处派人拿你,你伤势还未大好,随我前去太过冒失。” 离苑恁道,“你六年前便被上清门逐出门来,此回前去就不怕被人认出招至麻烦?还是说……你挂念止水峰那臭道士,有许多情意还未表白,怕我妨碍到你了?” “离苑……”炼缺轻叹了一口,“问心池试炼,我已了然,情字于心,乃随意而动,若因外物受累而废,执迷入魔,岂不因噎废食,反倒丢失了情中快意?我与师父之情,虽浓于血,铭于心,如今却不想师父因我之情受累,顺其自然吧,若是上天垂怜,必有再续前缘之时。师父他如今前情尽忘,我并不想徒生滋扰,扰他心境,此回前去止水峰,只为送药,你毋须多番试探我!” “你……”离苑垂眸深深看过一眼,“你果然大变了,如此你便自去吧,我在外山坊市等你。” 炼缺想起一事,问道,“嗯,还有一事……离苑,岷禾你作何打算?” “我暂时无力保他,自待他成年,拾回记忆了,便自行盘算吧,如今养在上清门,倒是能避人耳目。” “如此也好。”二人一番商议,再不作停留,直往上清门东陵坊市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勾陈,文里念叨好多回的男子终于现身了 勾陈哥哥呀 勾陈弟弟呀 好歹我把你写粗来了 我一定会为你写个好好的番外的 因为,我很喜欢勾陈这个人物 第132章 壹叁贰擦肩而过 却说二人一路疾行,几日后终踏入合虚山地界,炼缺一路小心谨慎,待安置了离苑,披了隐身斗篷便只身前往上清门外山门。 他不久前从离苑那处学得一手撕裂虚空的破阵之法,此回进山未免惊扰守门弟子,他便择了一处僻静地寻到阵眼,依了离苑当日所授法诀,催动灵元于掌中,果真片刻功夫便将上清门的护山大阵掀开一条裂缝,随之晃身闪入阵中,沿着多年记忆,寻了条捷径朝止水峰奔去。 多年不曾见到墨云华了,眼见着便要再相逢,他的心――便如那炉火上临近煮沸的水,喧嚣沸腾得热闹,心头收着的一捧热血,被这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情绪死死按在心房,再是无法流回经脉。 止水峰呀,那个梦中流连千百回的地方。 如今―― 望到了! 临近了! 至跟前了! 那一座凌厉冷清了两百年的山峰――正是他静静伴随墨云华清修数十载的地方,这里虽没有旷世奇境,没有世外桃源,却承载了他这一生最为美好宁和的记忆,在他心中,那一潭冰清冷冽的池水便是他心头温热鼓噪的源泉,那一间陈设简陋的洞府便是他灵魂深处魂牵梦绕的家。此番回来,真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六年已去,止水峰依然是那座略嫌冷硬寡淡的石头山,被墨云华设下的护山阵牢牢罩住,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炼缺与墨云华相伴多年,对此阵熟悉异常,不借他法,徒身绕过阵眼,从生门进入。 山中依旧冷肃,毫无一草一木添色。石梯的棱角处仍残留着墨云华当年劈凿时余下的剑气。炼缺闭了眼,俯身细细摩挲着石梯上的剑痕,有劈式,砍式,挂式,挑式……忆及当日墨云华手把手授他《飘零剑法》时的情景,心头一热,再是舍不得疾行掠过,撩起衣袍决定沿阶而上。 这一路走过,再度想起当年初次来到止水峰时的情景,不正是这般小心翼翼,徒步前行?只是心内感情,历经陈年发酵,愈发浓厚了。 终至峰顶,阔别多年,山顶依旧冰雪铺地,分外清冷,只是,只是……那伴着莲池生长了五十载的云桃树却不在了。 “云桃定是让师祖移走了罢?”炼缺幽幽叹了口气,立在洞府外头痴望了一阵,始终不见动静,犹豫片刻,终是踏步走入洞府。 府内一切如故,只是那多年情牵之人如今还不见踪迹。 炼缺傍着墙根一路走过琴房,书房,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往昔打坐静修的石室跟前。 门,虚掩着,依稀透着点光。 炼缺牵起衣袖,轻触到那冰凉的把手,眼前涌起那一夜墨云华为护他抵着门与赤松老祖对持的情景。心,蓦地,濡湿了一片,忍不住低低唤了声,“师父……” 室内冷清,无人应答。 炼缺悄声推门而入,见室内寂荡,并无墨云华身影,那心头压着的一捧血瞬间冷却了下来。 石室与他初次到临止水峰时别无二致,除却一张檀木柜,一张石台,一把案几,几个蒲垫,别无他饰,清减得有些寡淡。此时,案几上的香炉里镇魂香还未燃尽,点点星火上盘缠着丝缕苦橙花的淡香,让这陋室更多添了一份清幽。 墨云华静修多年,性沉若水,素来追求心内的宁和守静,最不喜借外力镇定神魂。炼缺与之相伴多年,除了那年碧峰受罚,伤痛不能自已,炼缺强自替他用了镇魂香之外,余下时间,镇魂香几乎从不出现在止水峰。 如今――这案几上还未燃尽的苦橙花,教炼缺看到不由得心上一痛,喃喃道,“师父……这么多年已去,你可是伤势还未大好?怎还需燃着这支香么?” 他倚着石台慢慢儿坐下,揭开了香炉,透过那丝缕缠绵的烟雾,一头埋进往事之中……这张简陋的石台,一不小心便镌刻了他上万个日日夜夜的记忆。 有宁和。 有悸动。 有温存。 有心伤。 …… 现下再回首,念及这株魂香,不由得苦笑:师父……当年我因这魂香生出一场春梦,不得已远避瀛洲,二十年的别离才换来一个与你互诉衷肠的机运,只是命运弄人,聚少离多,如今,我已立事,通晓大道,却不知你状况如何? 夜静灯枯时,在梦里,你偶尔可会记起我? 师父…… 你定是还未想起往事吧? 我知道,你若想起,定会寻我,是不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了檀木柜,柜子里整整齐齐安放着两床素锦掐丝被,记忆再度如潮水般湮没了他那早已湿凉的心――曾经,那不多的几个共被同眠的夜晚,如今想来,更觉珍贵。 他忍不住俯低身子,埋在被中,呼吸着锦被上残存的那一丝寂淡的莲香,欲罢不能。 ――不正是这些年,令他萦怀挂心的墨云华的味道? 泪,不禁滚落眼眶,沾湿了褥子。 “师父……” “师父……” “师父……” 只是,纵有万千般的留恋不舍,他却深知此处不宜久留,未免被人察觉连累了墨云华,炼缺苍茫中收拾了心情,将酿制好的云桃花胶呈于石台的案几上,临了,留下一帖,书上几字:此药可用于医治后背伤患,望请敷用。 斟酌至最后,终是不曾为了自己留下只言片语。 红尘情关,还需墨云华自己度过,才能真正领悟忘情大道。 步出石室,炼缺心念道,眼下,缘分既未成就,便顺其自然吧,师父若有一日想起了我,定有再见之时。 如此般,他再次回首深望了止水峰一眼,收拾了心情,这才乘风速速离去。 只是他这一回来去全无生息,墨云华如何能够知晓? 那厢,演武场上,上清门内门大选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墨云华端坐于云台之上,一脸冰清。 七年前,赤松老祖挥剑斩断了墨云华的情根,此中细节无人得知,只道是墨云华因故受伤,失了记忆,门人纷纷揣测与其门下不肖弟子炼缺叛门有些牵扯,却因着赤松文浩然种种维护,无人深究。 这些年,墨云华一直处在止水峰养伤,在文浩然无微不至的照料下,近些日子,才算勉强康复,修为却从元婴后期落到了中期。 他当年因为拼死抵抗,在情斩的磨蚀下,消除了八十年的记忆,这一段漫长的年岁所经历的种种,于他,至今仍十分苍白。 怪他原就是个清淡性子,见赤松文浩然对此事言语含糊,不欲细谈,便不再多问,心念着一段年岁而已,毋须太多计较,太过执着反而乱了心境,那些前尘之事,便由此放下了,他仍旧按着往日习性一人清修。 虽说他喜静苦修惯了,却因接连受伤,修为倒退,夜里还需静眠修养,不能打坐。可恼的是,这七年里,但凡他有时间躺下,混沌中便会闯入一团白茫茫迷雾之中,搅得他心神恍惚,夜不能寐,万般无奈之际,只得依靠镇魂香镇定心神,让他那原本平静无波的内心多生出许多烦恼。 说回演武场,上清门自鞠陵战乱受创以来,这些年一直疲于应付南域各路妖修的挑衅,正是青黄不接之际,经执事堂一番商议,为选拔人才,门内大选便由以往的二十年一次改为如今的十六年一次。 墨云华有伤在身,本无欲收徒,却不料多次收到执法堂邀约,推脱不下,这才勉强前来观礼,生生错过了与炼缺的会面之机。 …… 看台下,大选第三场比斗正是激烈,十号擂台上一青衫男子,手持青木剑,舞得风生水起,步步紧逼,不过十来个回合,便将对手挑落台下。 墨云华端坐于看台上,神情冷清,他不过推脱不了,勉强来此观礼,眼下,见到那十号擂台,却不知何故,心跳得乱糟糟,总忍不住观望着十号台的进展。 文浩然见状,暗自叹了口气,心念道,孽缘哪,终归还是忘不了…… 那十号台上的青衫男子何许人也? 正是当年大燕城的宋王爷,他看遍人世沧桑,又经得这些年外门的打磨,如今俨然成为外门弟子的领军人物,此回内门大选,他志在必得,誓要拔得头筹,拜入墨云华门下。 自炼缺叛门之罪定下之后,门中便传出墨云华失忆的消息,宋席殊虽说为此大为忧心,却不由得又生出一丝暗喜,默默期冀着借墨云华失忆之际赢得青睐,好成全自己多年的相守之心。 眼下,他瞟见端坐于高台之上湛然如神明的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头一热,扬起脸冲墨云华笑了笑,躬身行了个道礼。 墨云华略一怔忡,半晌后,攥紧了拳头别过脸去,心上,如针芒在刺,带出一道无法言说的心伤,教他一时不知如何自处。 他有些失神,暗叹道:怪我念力不够,怎在日间也这般心乱? 演武场上比试还在进行,待所有弟子比试完毕,管平涛起身宣布了这一批擂台比试中胜出的弟子,这便请台上的元婴,金丹修士下台择取属意的弟子行拜师礼。 一名元婴真君早早便看中了宋席殊,待拜师礼开始,他便落下云头来到演武场,问道,“外门弟子宋席殊,你可愿拜入我门下,作我亲传弟子?” 这名元婴真君,虽只有中期修为,却与赤松老祖同属一辈,在门中辈分颇高,平日行事周正,为人豁达,倍受人景仰。 众弟子皆认为宋席殊此回上天垂青,有了个好去处,却不想宋席殊面上淡笑拂过,鞠了一礼,朗声道,“弟子不才,承蒙真君错爱,只是弟子此回前来早有目标,一心求望拜入止水峰云华真君门下,还望真君莫要见气。” 他谦卑有度,温文尔雅,倒叫人生不出恨来。那名元婴真君见面前的青衫弟子早有决意,不欲为难后生,还以一笑,冲看台上的墨云华喊道,“云华师侄,此弟子今日一搏只为拜入你门下,我今日在此观礼,最是看好这名后生晚辈,如今他虽不愿同我回门,我却想替他做个顺水人情,你可愿收下了他?” 墨云华闻言,强自按下心中喧腾,立起身来,朝宋席殊望去,心头又是一番滔天巨浪直逼喉头,似乎有一番泣血誓言藏在舌下呼之欲出,他咬紧了牙关,默念着清心咒,不想背脊上七年前的旧伤趁此时机火烧火燎,痛得他微微发颤,不由得皱起了眉。 “墨真君,你可愿意?”那元婴真君再次喊话。 宋席殊立在台下,心砰砰的乱跳,痴望着墨云华,千万般的寄望全含在那一双清亮的眸子里。 众人见此状,纷纷想起当年墨云华力排众议收徒之景,皆以为此回他又要再次破例收徒,却不想墨云华绷直了身子,一脸煞白,咬着唇隐忍片刻,终是冷冷抛出一句话,“我此生无欲收徒,你还是另投他门罢!” 说罢,也不待众人反应,攥紧了拳手飞身离去。 宋席殊心里空落落一片,望着那虚淡的背影,好半天不能回神――墨真君,你难道还记着此生只收一徒的誓言么? 倒是那元婴真君真心实意,见状劝慰道,“这位后生,你莫丧气,墨师侄性子冷僻,他既放了话,你再求亦是无望,若无其他选择,不如入我门下吧。” 宋席殊惨淡笑着,眼中尽是落寞,“我不远千里历经千辛万苦投靠上清门,经历两回内门大选,只为作他徒儿,如今他既回绝了我,我这求仙路便少了许多乐趣,未免前辈失望,我直去内门做个普通弟子好了,前辈还是另觅良才罢。” 那名元婴真君闻言,摇头笑道,“你这弟子当真入了执迷,求仙问道,不过为证明己身,师父至多算是个领路人而已,你这般强求,失了道心,入了偏门,徒教人为你一身才华唏嘘,可是为哪般?” “谢前辈指教,只不过我心已定,既如此,仙途长远,求不求得到真身便随缘吧!” 宋席殊苦守四十年的寄望终是落空,心灰意冷之际连番拒绝了他人好意,只身去了内门,至此,也算离了外山山谷那处伤心地。 作者有话要说:妹妹今天临盆 生下一名女宝 因为过年那一场风波 至今日,全家人的心才算落到了实处,都松了口气这些日子没有及时更新 也与家事有关 呵呵,终于是喜笑颜开,全家和乐了! 感谢大家的陪伴,还有不离不弃,我很感动滴我奏是个懒散成性的人,大家包涵了 今天这一段,琢磨了很久,一直在想怎么将故事线索再引回到墨云华这儿来怎么来个收尾 道家常说,红尘情劫,入道之人从红尘中来,自然要历经情劫如墨云华这般清冷孤高,也不能免俗 斩断情根便是他要历经的劫难 写到此,我也为自己的忘情之道立了个说就按自己的想法写下去把 好不好 交给他人评述 我只为自己喜乐 第133章 壹叁叁意乱情堪 却说墨云华忍着伤痛一路往止水峰飞去,当年情根被斩一事,他因记忆全消并不知情,只道是因故受了伤,背后留下了一大片可怖丑陋的疤痕,往往趁他心意烦乱情绪波动之时便会发作,疼痛不堪。这两年来,在镇魂香的辅佐下,症状稍有减轻,却不知何故,今日见了那十号擂台后莫名发作,现下后背如同热油烹炸一般,大有皮开肉绽之势。 文浩然因为担心,携了管天韵尾随而来,当年赤松一剑斩向墨云华,已是心力交瘁,内心痛苦不堪,这几年正闭门清修,不问世事,照顾墨云华的责任自然全落在文浩然一人身上。 “云华,你……可是旧伤复发了?我观你面色不大好。”文浩然关心道。 “无妨,只是有些累了,这便回山歇息着,师兄毋须随我同去。”墨云华绷紧了身子,没情没绪的扔下一句话便加快了脚程。 静默一旁的管天韵望见那一抹翩翩离去的孤清背影,暗自叹了口气。这些年,她随在文浩然跟前一路看着那师徒二人的世事变迁,自知师徒二人情分深重,为了珍守这一场师徒情缘皆受了一番肝肠寸断之苦,心生不忍。今日演武场上又见早已忘断前情全然不知的墨云华突然失态,形状凄清,更生哀怜。 她深知墨云华必是情意深重,才会这般失态。那十号擂台,六十年前曾是她与炼缺比试过的擂台,墨云华如今虽是失忆,却触目生情,如他一贯清冷自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错乱不安,眼底露出的惊张与落寞教她这外人看了也心酸不已,遂轻声劝慰道,“师父,我们还是回玉竹峰罢……师叔不过有些烦乱,需要静休,我们去了也只是徒增打扰。” 文浩然心感无奈,黯然应允,遂打道回府。 那厢,墨云华忍着疼痛一路跌跌撞撞来到止水峰,刚一落地,腰间缀着的一块玉环突然摇身一变,化作一名七八岁胖墩墩的男娃子,正是当年炼缺相托养在止水峰上还未醒悟的岷禾。 岷禾一落地,忙拉着墨云华的手追问道,“云华爹爹,你很痛吗?怎全身是汗?”岷禾因了当年托付,一直藏在止水峰,墨云华虽失了忆,却将这孩子视如己出,悄悄养在身边,二人相依为命七年,虽都是浑浑噩噩,感情却日渐浓重,彷如父子般亲近。 墨云华挥上护山阵,温言安抚道,“无妨,只是旧伤复发,你莫担心,跟了这一天,你也累了,自去玩吧。” 岷禾捉住墨云华的衣袖,仰着小脸问道,“云华爹爹当真不需岷禾作陪吗?那岷禾自个儿玩会子了?” “莫跑远了,以免教人察觉。”墨云华再三嘱咐,这才拖着疲累的身躯自行回了石室。 石室里,镇魂香已灭,残留一线余香,夕阳透过窗棂滑落到室内,杂糅了或深或浅的瑰红和淡金,在这方斗室里剪出一朵朵形色暧昧的窗花,仿佛叙说着昔日那一段旖旎情长。 墨云华倚靠在门旁,欲借这缕魂香平复心绪,无心中瞥见案几上不知几时多出的一只手工精巧的玉罐,端看便知不是凡品,笃定不是出自文浩然手下。 “是何人绕过了护山阵来到洞府了?”他有些惊异,止水峰往日无人往来,却不知是何人如此熟悉此处阵法,竟轻而易举走了进来。 待揭开了玉罐,他敛眸一看,见罐中陈放着满满的桃粉色的蜜脂,还不知所谓何物,一道清新中略带着妖娆的芬芳便从罐中流泻到室内,满室花香,沁人心脾,墨云华不由得心神一振,周身顿觉清泰。 这香味……教他茫然中倍觉熟稔,仿佛多年前早已习惯,他依着嗅觉的记忆细细追索,却始终想不起打哪儿遇见过这清香。 琢磨不定之际,墨云华瞟见案几右侧的白纸上书着几字,那字迹飘逸俊秀,他一眼认出,心急之下,抓起指条,匆匆来到书房。 他如此慌神,只因那白纸上的字迹虽不是出自他熟稔之人之手,他却在这七年里每日见到。原来,自他痊愈之后,便每日翻阅经书,却不想竟在自己收藏的经书上发现了他人校阅的批注,那批注,由浅入深,时而慧黠,时而调皮,时而灵动,时而睿智,常让他倍觉亲切,苦于他记忆全失,想不起是何人所为。 待他翻开了经书对照一番,果然不出所料,竟出自同一人之手。 再细查字条所书内容,分明是特意上止水峰送药的。 “你……到底是何人……怎能轻易入阵?”墨云华攥着纸条喃喃道。 “你……怎会知我背后有伤?” “经书我从不外借,莫非……你……曾在来过这里?” “可……如此繁多的批注,难道……你曾在此长住?” “你……到底是谁?我怎会全无印象?” 诸多疑问缠绕于心头,剪不断理还乱,搅得墨云华心烦意乱,错乱不堪。 他呆立良久,拼尽力量希望从这字迹中寻找到旧日一点模糊的印记,只是这八十年如流水云烟,一去便不复返,任凭他耗尽心力,亦看不见蛛丝马迹。 他倍觉无力,无力中生出无奈,无奈中生出怅然,那陌生的寂寥,凄清,哀伤,愁苦一股脑全挤入他心间,将他平静无波的心头搅得波澜重重。 他踉跄着走出洞府,只想避开了石室求个神魂的清静,无意间望见对面一座无人峰峰头云桃花正盛。 所以自古便有人说说,人的嗅觉记忆最是深刻灵敏。 墨云华见到云桃,乍然想起房中的玉罐,冲入房中拾起玉罐转身来到对面那座灵气全无的峰头。 紫微峰因炼缺被逐之故,如今已沦为一座弃峰。这座山峰原本就被截断了灵脉,不过寄托了炼缺一厢情意,如今人去楼空,已无人问津。 山顶杂草丛生,乱石林立,独剩那一株云桃孤立峰头,遥遥相望,仍旧日复一日热烈盛放,执着的倾诉着主人的满腔情意。 墨云华浑噩中来到树下,清风一扫,云桃花纷纷扬扬飘洒而下,温柔的亲吻着他的眉梢肩头。他随手接住一朵飞红,凑近了嗅嗅,那花芯中藏着的一抹清新中带着妖娆的芬芳不正是玉罐中陈放的清香? “云桃花?”墨云华倚在树干上失神的望着天,心如刀割,这莫名涌起的情绪教他清心寡欲两百年的内心感到手足无措,“这是怎么了?何故我……” 他端视着那只玉罐,兀自乱语。 “我记忆中此处并无这一株云桃……” “是你吗?是你种下了这一株云桃树么?我……仍记得这香味,却记不起你了……” “何以……我一想起这味道,竟如此伤心?”他几不可闻的幽幽念道,心里乱得紧,他原以为自己清修两百多年,早已绝情绝欲,却不想今日连番事故,引得他心意撩乱,心尖上,灵魂里,似乎藏着另外一个自己,叫嚣着要急切的告诉他那一段隐隐埋藏了八十年的几欲死亡的情念,这情念在遇见演武场十号擂台时死灰复燃,突然被撕开毫无章法的j□j在他面前,炸开在他后背,身心如在油锅里煎炸那般疼痛。 这几年,他从不曾想过自己动过情,更不敢相信自己动过情,这莫名的情绪一股脑从他心间轧过时,真真是兵荒马乱。 莫非……师兄闪避含糊的事实与一桩j□j有关?他不敢断言。毕竟,情、欲二字太过背离他自幼修行的道旨,他是有些张惶和不确信的,迟迟不敢相信自己曾在那段苍白的八十年中爱上过一个人。 到底是何人? 何时相逢? 何时生爱? 男人?女人? 是人是妖? 是老是幼? 是美是丑? 是善是恶? …… 若说我……当真……是爱了,为何你……却要不告而别? 诸多问题盘旋在墨云华心头,真真乱如麻。他修行至今,还不知自己面对此事竟心不能静,一面纠缠于往事迷津之中不能自拔,一面不敢置信自己竟步入父亲的后尘,堕于情爱之中,心中之痛,谁又能理解? 而今,这背后的伤痛――莫非是? 他抬手抚着自己的背脊,那一道道如蛆虫般的伤痕,至今仍旧疼痛。 “你……定然知道我因何受伤罢?”他执起玉罐,幽幽问道。 四野寂静,鸦雀无声,怎有人解他心中之谜?凄凉如他,在这云桃树下痴站了好几个时辰,仍无思绪,直到想起岷禾无人看顾,才回去了止水峰。 回到石室,岷禾已趴在石台上酣睡了,梦中不知遇到甚么好玩的事儿,兀自咯咯笑个不停,口水滴答滴答的顺着嘴角淌下来。墨云华心生怜惜,牵起衣袖,轻轻为其拭去嘴角的口水。 当年,墨云华受伤在身,卧床半年,文浩然便贴身照顾了半年,待他能自行料理之后,劝走了文浩然,来到琴房,才得知有个孩子竟变作琴弦,在他的琴房躲藏了半年有余。 那时候,岷禾约莫两岁,才刚开始说话,那段日子吓得不轻,又饿又怕,直到见到墨云华,才敢显露真身,至此,再不肯离身,连夜间睡觉,也要挨着。 墨云华不知自己的洞府为何会藏着个天赋异禀的奶娃子,初见之时,便生出一段怜惜之情,他虽不记得前尘往事,照旧将孩子悄悄养在身边,岷禾乖觉,从不惹事,若遇着文浩然有事登门,他便化作琴弦躲 恋耽美 分卷阅读54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琴房,过去这么些年,竟无一人发觉。 得闲时,墨云华时常教导岷禾,时长日久,越发觉得岷禾天资灵透,与常人格外的不同,对其更为看重。二人便以父子相称,一路相伴过了七年。 至夜中,墨云华换下了衣裳,将药膏涂抹在后背,便有一股绵淡温柔的劲力从背后直入心脾,温暖着他那散乱的神魂,不多时,他竟偎依着玉罐中的云桃花香沉沉睡去。 七年中,他头一回不借镇魂香,睡了个安适的觉。 次日清晨,待他转醒,伸手一抹,大为惊异,不想昨夜涂抹的药膏如此灵验,一夜之间药到病除,跟随他多年的丑陋的疤痕纷纷隐去,长出了细致白皙的新肉。 墨云华曾熟读《百草大全》,对灵草灵药的药性颇为熟悉,却还是头回知晓云桃竟有医伤的妙用,心道,送药之人见识定在我之上,如今他既不肯露面,说不得有甚不得已的苦衷,既如此,便随缘罢。 那厢,炼缺离了上清门,寻到离苑,便直言此行要去归墟助留云平定兽潮,五道塔之乱既因他而起,他便有责任收拾残局。 离苑本无欲参合此事,只因他心系炼缺安危,不得已,随了炼缺一同前往归墟,二人一路行走,一路救人,沿途立下不少功德。 作者有话要说:情到浓时起致辞,可能长作玉交枝。除非死后当分散,不遣生前有别离。――仓央嘉措玉交枝放在此处,作终章的卷名吧,看杂书时曾看到,说此词牌名本来是词律编目是从忆秦娥中误录秦娥最早出处列仙传?我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没回头查 看玉交枝填词不多,倒是忆秦娥这幅词牌,许多大家都填过把六世做的这一句放在这处,权当寓意吧最后,谢谢希望姐送我的手榴弹,还有你那一番知心话和勉励真感动不已,濡湿眼眶了 谢谢你 第134章 壹叁肆孤历红尘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转眼二十年一瞬而过。 却说岷禾,经墨云华悉心教养,他如今已长成一名风姿绰约,举止翩翩的青年。数月前,时机终是圆熟,他紫府大开,召回了自己的那枚须弥芥子,拾回前世传承,因他曾于勾陈的本体雷石中韬光养晦两万年,趁此良机终于重得一身修为。如今他已完全褪去魔性,恢复当初的清灵仙身,亦算是历经轮回之痛后换来了新生。 他于止水峰生活二十八载,与墨云华情分深重,眼下虽是仙凡有别,地位殊异,他却不忍道明实相,说出自己身份,想着还有一番前尘旧事未了,纵有许多不舍,终还是离开了止水峰只身前往南域。 再说回墨云华,自那日懵懂中发觉自己曾深陷情、爱之中后,为重回他以往坚守的无欲清静之道,这二十年里,他不问世事,日夜清修,一心求望大道金身。只是他情根虽被赤松一剑斩断,昔日情念却深植于心间,不能尽除,只待一朝醒悟破土而出。 那曾刻骨铭心的爱散落残存在他的骨肉之中,被磨蚀了棱角,褪去了颜色,只留下只言片语,纷纷乱乱,时隐时没闯入他的梦中,教他心不能静,夜不能寐,日夜困倦于那段苍白岁月之中,几要生出心魔,与他以往信奉的无欲清静之道早已相去甚远了。他为此每日抄经自省,始终不得其法,反倒因添心事愈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真真是执迷乱心了。这些年来,他修为亦止步不前,始终停在元婴中期的门前不能寸进,这心中的许多困惑、磨难,因他性子孤清,自是无人知晓,全由他一人默默承受,时日渐长,倒愈发的冷僻了。 好在他仍一心守道,修为虽毫无进益,内心亦备受煎熬,仍不曾生出半点颓丧之意。自岷禾离山之后,他思来想去,自己心境已乱,早已不见自性真心,一味回避过往于事无补,还须正视己身,以心证道,解开心中谜云,才能求得清泰。那八十年的乱象迷乱了他的双眼,为今只有出门游历一番,寻到真相,才能破除心中执迷。他既做下决意,即刻便欲动身。 临行前,墨云华只身去往玉竹峰,见了文浩然,直接道明来意,“师兄,我欲今日下山游历,前去寻些机缘,待我父亲问起,请你代劳通告。” 文浩然深知墨云华脾性,心下了然,只道,“云华,如今外界时局动乱,妖兽四处横行肆虐,你此番出行,还需多加小心,莫要师父与我替你担心。” 墨云华淡声应道,“我省得,止水峰便由师兄替我照看了,我自去了。”转而飘身离去。 他乘云气径直朝外山奔赴,途径东陵坊市时,本打算稍作停留,识海中却突然闪入一道清亮雀跃的男子声音,冲他喊道,“师父上我剑来,我载师父一程如何?” 墨云华原不作防备,不想才出了山便旧疾重发,心神懈怠之时再次听到幻音,略一怔愣,痴喃道,“剑……”那止水剑跟随墨云华身侧多年,见证了师徒二人的世事变迁,已有些灵觉,深知墨云华心意,现下听闻墨云华唤它,随即飞出剑鞘浮在空中来回晃动着似在邀约。墨云华不解其意,却闻识海中连声叫唤着,“师父?师父?”他略一凛神,再是不做他想,轻跃上止水剑,止水剑旋即激出一道灵光,发出两声欢快的争鸣,载着墨云华一路西行,临到衍水,急转直下,顺着衍水东岸飞行数日。 墨云华混沌不堪,还不知止水剑要将他载往何处。他此番出行一面为了寻找机缘突破障碍,一面也为挣脱心中痴缠,求证本心。如此,便顺遂了剑意飞行,七日之后,终落到人间地界。 如今战火连天,景象萧条,墨云华落地之后收了止水剑,此地界他颇为熟知,筑基期间他曾随他师父来过一次,乃衍水东岸最昌隆的国家衍周国的都城大燕城。 只是今日不同往时,大燕城繁荣兴盛不再,已露出衰败迹象,衍水入京的护城河边架设了多重防御工事,连成三道屏障牢牢护着皇城。自三十年前五道塔祸乱之后,因人间是块安乐地,常被妖兽打劫侵扰,挑起不少战事,这皇城中的将领兵士不过凡胎肉身,自是不敌,危难关头,四下派人出城求了远近的道门弟子前来助阵,联合燕城兵士共同抗击妖兽。 江边飘着细雨,行人零星,墨云华孤身一人走在岸边,思绪如这烟雨一般迷蒙,也不知何去何从。那路面的青砖,因行人较少,砖缝之间挤满了湿绿的苔花,滑腻的紧,映入墨云华眼帘,倒像是打哪儿常见过一般,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他幽幽叹了口气,一晃神,眼前光影交错,艳阳高照,苔花的郁绿不在,闪入眼中的却是匆忙杂乱的脚步,耳边传来小贩的吆喝商船的鸣笛,这一瞬功夫他竟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依然是那道河,那条街,却面目全非。他四下一望,依稀中见到灰白的人群中一抹天青色的背影绿意正浓,正兴致勃勃挤过人群往前走着,那身姿,教墨云华无名的为之心动。 墨云华再管不住心神,寻着那抹天青色的背影,拨开重重幻象,加紧了步子追了去。 那抹身影甚是飘忽,闪闪逝逝,一会儿明,一会儿灭,墨云华浇注了全付心神,不敢有丝毫分心,一路随着走街串巷,拐弯绕道,却在一条巷尾跟丢了,当真是挫败! 待他再度看来,烟尘飞逝,一切清明,眼前景象全然不见,独剩两排残柳飘零在风中,道路两旁破败的红楼里依稀闻见脂粉香,却再没有倚在窗前红袖招摇温言软语的妖娆女子…… 墨云华衣裾上染着点点青苔,失落的呆立在道中央,还来不及追索那抹天青烟影的去向。 ――“师父,你来了,这是哪处?”那清亮的男子声音再度横空闯来,欢喜着问道,彷如遇见了救星一般。 墨云华错愕着退后一步,冥冥中觉得这对话似曾相识。四下查探一番,却不见那身影。 “莫不是那八十年中,我曾在此地遇见过你?”墨云华呐呐道,思绪散乱,完全捉不到边际。他稀里糊涂的顺着烟柳巷折返,再度回到岸边,心念道,“果真萧条,先才不够幻象而已……你……该不在这处罢?” 待他抬首望去,远远望着街尽头伸展一面酒幡,正随风飘着,黄色的布面上绣着临仙居三字。 “临仙居?”这名字亦好似曾听说过。墨云华心下琢磨,循着酒香一路走过去。如今,酒肆生意惨淡,来往只剩下些来此护城的仙门子弟。墨云华刚踱入店中,倚在门槛上打盹的店小二眼力最是不错,见他举止脱俗,比以往那些仙师更尊贵了些,忙起身迎上前来,恭敬的招呼着,“仙师,大堂人多,您请上二楼雅座吧。” 墨云华点点头,随着小二上了楼梯,二楼不同于大堂那般富丽堂皇,依了文士喜好装点的古朴雅致。纷纷纭纭间似乎宾客满座,正高谈阔论,靠窗边的一名男子形神疏淡,面上带着淡笑,看似有些心不在焉。 墨云华略一皱眉,他不喜人多。不想那对过坐着的男子见到墨云华,陡而引出兴致,笑容满面,冲墨云华朗声道,“这位公子,若有雅兴,何不就座,趁此交个朋友,我们今日得闲正在此处论道,你若愿意,也可参与。” 墨云华自打进了大燕城便心神迷乱,到如今早已分不出是幻是真,见人与他说话,定神一看,就见那名男子身着绛色窄袖长袍,梳着文士髻,面目风流文雅,不正是那日十号擂台上斗法得胜一心想要拜入自己门下的外门弟子,心下微惊,不由得错愕道,“宋席殊?” ――莫不是先才街道上见到的那青色身影正是此人?那我当年岂不是? 墨云华五味杂陈,转而想起数度陷入幻听时的男子的语气声调,那声音明媚干净,毫无凡俗之气,与宋席殊大个不同,直觉宋席殊并不是自己所寻之人,这才定下神来。 一旁的店小二见身旁的仙师一上楼便有些痴怔,心道:这位仙长端的是清贵不凡,怎竟然有些臆症,竟在此念叨起前朝王爷的名讳了?心下寻思着,如今妖怪横生,凡事少惹为妙,随即应到,“仙长许是奔波劳累了,小的这就下去替您沏壶茶来。” 店小二一出声打破了墨云华的神思,眼前幻象随即化去,原来,这二楼雅座并无他人,正是清静。 他点点头,捡了个角落坐下,耳边却再度响起议论声,心里烦乱的紧,竟辨不清虚实了。 这是心魔丛生的征兆么? 他索性闭了眼,稳住灵台,默念清心咒,再不去理会那些雅座中高谈阔论的治世之道。 从临仙居出来,墨云华恍惚中走出大燕城外,他既在此地寻不到过往踪迹,还需前去别处找寻。 现下,时局纷乱,百姓流离失所,大燕城城防牢固,又有仙门弟子连番驻守,才免于破城之苦,衍周国其余大小城池却灾祸连连,早已衰败不堪,那些失了家园的受难百姓正四处躲避妖兽,过着暗无天光的日子。 墨云华清修明志,素来奉行无为之道,从不存争权夺利之心,亦不曾插手人间祸福轮回,在他看来,世事变迁皆有定数,苍生福祉如同个人命运一般,皆有成往坏空之变,岂能是年年风调雨顺,一成不变的?上天若要降下灾祸,定是因这泥世早已恶欲居间,腐朽不堪了。他修道素来只为追求真义,验明己身,毫无篡改祸福之意,至于那些人世虚名,功名利禄他皆看得淡薄,并不欲留在皇城之中决意王朝兴衰,这便沿着衍水北上,一面离清心中思绪,回想往昔□,一面救助沿途无辜百姓,治病救人,倒是在百姓口中留下美名。 这一路上,他依着止水剑的灵觉跋山涉水,走在当年引导炼缺历练凡尘的老路上,孤身一人游走十年,看遍世间的情仇爱恨,悲欢离合,历经一个人的红尘,捕捉收集那八十年消弥于心间的记忆碎片,重修心志和信仰。他沿途开过医馆,教过学生,救过百姓,杀过妖兽,将普世之道授与众人,渡化不少天资灵慧的学生前去仙门求道。乱世之中,他这十年看似清淡的举止倒是在这恶欲充斥的苦难人世中为世人点燃了一盏清静道光,打开一扇求善之门,亦是他修德扬善行无为之法的功德。 辗转奔波,他虽对往昔事故仍觉困顿不解,却在历经种种人世沧桑之后,终明悟了诸行无常,宿缘天定的道理,他心心念念追寻了几十载的那个人,虽仍轮廓不清,他却深知,此番别离定是红尘中命定的劫数,既逃不开,挣不断,如今倒也不必为了自己曾经动情而烦乱,自是顺遂自然,遵从本心而为,待有朝一日豁然开朗,定能迎刃而解。 他这般想,心情松快了不少,待登临风都冰原,已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旧病发作 这些天连站着都很困难,更别提坐了 疼得不行,晚上也没法好好睡 去了医院 断更这么久 有时候蛮苦闷的 多么希望上天再赐我一个好身体 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也希望大家都好好爱惜健康的身体 等到生病了就晚了 这一章开始,墨云华寻着往昔的足迹,踏遍红尘劫难都是要靠自己堪破的,顿悟的 所有人都是 红尘是一个人的红尘,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情爱,痛苦,悲伤,磨难 都需要自己承受, 他人只是你这场修行途中某一段的伴侣全程还需你自己独自走完 所以,你爱一个人 就与他分享你的快乐,喜悦 悲伤,困苦,留给自己啃噬吧 至少,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认为应该是如此的所以,墨云华,炼缺都是这样,他们都会自己独自走完自己的劫难,才能重获自由身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这样 历经磨难,超越之后才能重获新生 所以,艰难困苦的内心需要坚定不移的信念 第135章 壹叁伍巧见魂香 风都冰原位于极北,临近外海,条件艰苦,资源匮乏,妖兽对这苦寒之地没有必争之心,因祸得福,倒成了人世间最后一片净土。 近些年,来此地清修避世的人比起当年愈发多了些。自鞠陵战乱以来,东域,北域已基本被妖兽袭扰,许多中小门派是倒的倒,散的散,门中弟子流散四方,大门大派仍在苦力支撑以抵抗妖兽求取战机。奈何上天并不垂怜,时局更偏向了南域一脉。只怪乎华夏道门多年来皆偏安一隅,自视甚高,又一味求取仙家至宝,生出贪念执迷,这才着了妖兽设下的圈套,导致现今哀鸿遍野,生灵涂炭的惨况。 论及缘由,一切灾祸皆源于人心中滋生的恶欲。恶欲迷心,生出偏执,才会乱性,失了法度。 灾祸因人而起,有心人自是看个分明。华夏道门中往常蛰伏不出厌倦泥世纠缠的清修人士借此纷纷来这苦寒之地避世,只为求取金身,一朝与天齐。 墨云华辗转多日,沿途追索着昔日片段,历经半月终是来到自己苦修时曾住过的那间冰屋。 一切如故,他推门而入,闯入眼帘的竟是一只圆形木桶,似作泡澡之用。年岁久远,木桶如今已十分陈旧,墨云华一时想不起是何时置办了此物,瞟见那桶边丢弃的几颗早已枯败的鸡血藤,想必是为了某人活血通络之用,正暗自寻思着,思绪纷飞之际,室内火光融融,就闻“扑通”一声,有人下到水中,几点水花迸到墨云华跟前。 墨云华下意识的避让开来,再回首,桶内水气氤氲,被火光缭绕蒸腾起一片淡淡柔柔的光芒,一名男子赤身背对着他坐在桶中,白净的肌肤上布满细细密密的伤痕,形成一片血染的艳红,像是被烈风所伤。 这些年,墨云华早已习惯了在幻象中来回穿插,虽还不曾见过此子真身,却早已熟稔。这回见此子全身是伤,纵使他心下清明,知晓眼前不过幻象而已,却仍挡不住为之怜惜,心痛,怔怔着步上前来,轻轻牵起衣袖,手中化出一团暖光,欲施小甘露术替男子抹去伤痕。 可叹他情至浓时竟忘了自己置身幻象之中,待他手中真元扑向木桶,幻象转瞬即逝,再是苦等亦不曾复现。 “怎到如今……都不许我见你……一面吗?”墨云华不免黯然伤神,这条寻心之路,他经受了孤清寂寞,困苦煎熬,独身一人走过十二年光阴,如今仍半知半解,还不知心归何处? …… 自这夜以后,他再不曾在冰屋中见到过幻象,只能靠一味苦修排解心中抑郁。 这一日,他照例出门去外海苦修,途中远远见着有三名男子联手困住了一名粉衫女子,偶有激烈争吵,双方不遑相让,打斗十分激烈,那女子势单力薄,相持之间,不慎被对手一举击中,受了些伤。 墨云华素来不欲插手他人恩怨,本该掠过,只是前方人群中隐隐传来一丝微淡的气息,那气息竟与他随身佩戴多年的木簪中的气息有些相似,他颇为惊异,不由得落下云头迎向前方。 那方正在激斗,其中一方的三名男子原是西域玉霄门的弟子,正值筑基后期,偏逢西域魔族祸乱,不得已之下千里迢迢来到风都避世修行欲冲击金丹,可巧在此地遇上旧时仇敌,这便一哄而上欲收拾了那粉衫女子以泄心中仇怨。 墨云华临近了,便觉出那道微淡的气息来自粉衫女子身上,为探明究竟,他撩起止水剑,挽出一个剑花,剑光引动灵流,引调冰原上的雪水朝那三名男子扑将过去。其中一名男子修为更弱些,来不及躲避,瞬时间便被冰冻封住,不得动弹。 那三人何曾想过半路竟杀出个程咬金来,狼狈不堪时侧眼打量,端看来人气息绵长沉稳,便知修为远在他师兄弟之上,偏此地紧邻清静派,玄丹门等大派,他师兄弟三人无依无靠,未免惹上高人,一身修为终泡汤,只得咬了牙恨恨收场。 墨云华本无意为难那三人,见对方及时住手,肃声道,“如今大乱,你三人还要在此地行恶么?若想留个活路,现下速速离去!” 对方得饶,冷哼一声,抬着那冻成冰柱的师弟,一溜烟没了踪影。 待那三人离去,粉衫女子伏身道谢,“小女陈嫣,清静派灵机峰弟子,谢前辈相助之恩。还未请教前辈名讳,来日晚辈也好登门拜谢。”那粉衫女子生得明媚动人,一笑一颦中含着丝清静派女修少有的娇柔媚态。 “贵派与我派万年来守望相助,举手之劳,陈道友毋须记挂在心。”墨云华虚扶了一把,言语淡寂。眼前这女子他毫无印象,亦不曾在清静派见过,可这女子身上飘散的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却紧紧扣住了他的心弦。 陈嫣何曾想过自己恰逢旧日同门时,竟来了上清门的前辈相助于她,她修行至今,仙魔二道亦见过不少天之骄子,论及这通身气派,却无一人可与面前前辈相提并论。她原出身玉霄门,不比寻常道门女子,少有骄矜,如今被这等天仙般的人物灼灼逼视,却也禁不住羞赧起来,露出些小女儿的情态。 墨云华对陈嫣的细微变化毫无察觉,怔忡间只觉得自陈嫣脖颈间传出的那道淡薄的气息如耳语呢喃般环绕着他,窜入他的心房,与他血脉相连,随着心间的起伏合奏一曲情潮。他陷落在这狎昵的氛围中,魔怔了般不由自主的伸过手去探到陈嫣脖颈,竟带出一根如发丝般纤细的挂绳,绳上坠着一颗红色冰珠,隐隐露出一点银辉,煞是好看。 陈嫣哪料想突遭人非礼,冷了脸退后一步,疾言道,“前辈――请自重些!” 墨云华经这一冷喝回了神,探出的手仍停在空中,面上极不自在,“陈道友,恕在下先才失礼,只是……道友脖上挂着的那颗珠子,可否借我一观?” “前辈要它作甚?”陈嫣颇为戒备,双手护住胸口。 “我……”墨云华急切得紧,来不及寻个理由,虚空一抓,硬生生夺来那颗冰珠,紧紧攥在手心。 心,这才安生了。 是了。是了。 就是这道气息。 温柔中见清灵。 乖顺中存亲昵。 与他头上的发簪相谐相配,自成一体。 在这三十年里,几欲令他神智昏茫,生出心魔。 “前辈!还请将魂珠还给晚辈!”陈嫣颇为恼怒,抛出一条锦带,朝墨云华击去。 墨云华沉浸在这熟稔又亲切的气息之中,全然忘了平日做人的礼仪风范,右手一挥,挣断锦带,将陈嫣甩出身外。 陈嫣不及墨云华,重重摔倒在地,厉声道,“这位前辈,你好不自重!晚辈念及你先才有相助之恩,对你心存敬重,不想你却强夺晚辈之物!此物虽不贵重,却是晚辈恩人相赠,还望前辈念及我清静派与贵派相交甚好,将此物归还于我!” “恩人?”墨云华醒了神,索问道,“你恩人是……谁?” 陈嫣没好气道,“这时间,前辈计较这个作甚?与前辈又有甚么相干?!” 墨云华紧紧攥着魂珠,“在下确是多有冒犯……只因我多年前因故受伤,失了记忆,这三十七年一直困于往事谜云之中不得脱困。先才见陈道友这枚珠子中逸散出来的气息似乎与在下颇有些渊源,这才心急了些……还望陈道友如实相告,替在下解了这心谜。” 墨云华言辞恳切,眼神清正,不像个登徒浪子,陈嫣遂按下心来,道,“前辈手中攥着的珠子乃是晚辈依了玉霄门门中秘法炼制的魂珠,前辈先才闻到的不过是魂珠中逸散出来的魂香,是晚辈那位恩人留下的。” “魂香?” 陈嫣点点头,“魂香存于三魂七魄之中,这世上之人,每个人的魂香都有不同,我以前乃西域玉霄门门人,玉霄门修合欢术,将魂香匹配之人撮合为一对行双修秘法提升修为。我与我门中师兄本为一对双修伴侣,后来,因我爱上他人,我师兄怨愤不及,打死我相好之人,还要除去我腹中孩儿,生死关头是恩人替我解围将我救出苦海,还行点化之功,我这才有了机缘投奔清静派。魂香是我向恩人求来的,佩挂在身多年,只为替他祈福,还请前辈相还。” 如此说来,墨云华再不好强求,遂还回了魂珠,追问道,“你这位恩人是……” 忆及恩人,陈嫣面上含笑,更温柔了些,“恩人他并不曾向我道明身份,我曾多番打探亦不知其行踪,只借了魂香日日虔心在三清跟前替他祈福。” “不明身份?”墨云华怅然道,随即摘下发髻上的莲花木簪拿到陈嫣跟前,问道,“陈道友,还请你替我查看一番,你可曾见过你那位恩人……佩戴过这枚发簪?这发簪与你那颗魂珠似乎有些牵连……我带在身边多年,却想不起此簪的主人……” 陈嫣接过发簪细细打量一番,摇头否认,“恕晚辈无力相助,那日形势危急,晚辈不曾分心细察这些小节。” “那你们……可是在何地相遇?你那位恩人……又去了何处?我也好自己寻访。” 陈嫣想了想,道,“前辈若是想要细查,可去西域羽灵门外门相去三十里地的一处窄小的秘洞探寻,我与恩人当日在那秘洞分手,至于后来之事,晚辈不曾得知。” “那便谢过。”墨云华拱手言谢,再是无心拖延,随即前往羽灵门。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今天的第二更 争取月底完结了它! 第136章 壹叁陆莲洞求解 数十载的岁月变迁,又逢西域魔人四处挑衅,墨云华虽是有心寻找,仍旧费了颇大心力找寻数月才寻到了陈嫣提及的秘洞。 那秘洞从外面看来不过一处寻常山洞,逼仄窄小,洞口无光,看似幽长,墨云华拨开了洞口缠绕的枝条,探身入内。 洞内潮湿幽暗,透着几许凉丝丝的山风。墨云华扶着石壁行经小半个时辰,至洞底,便见一道水帘挡住了去路,他探出神识四下寻了片刻,发现洞底嵌着的一块浮石,待浮石启动,便有一块硕大的断龙石从地底浮上来,水帘倏然而止,一切豁然开朗。 墨云华躬身探入,这秘洞广阔高深,石壁上镶嵌着无数月光石,将山洞映得熠熠生辉,仿若仙宫。至内中,亭台楼阁,曲水溪桥一应俱全,锦带花或白或蓝点缀其间。转入回廊之上,凌霄花冰清如雪,散发着幽冷的清香。 墨云华无心观景,顺着石阶往深处去,瞥见回廊的拐角处有一方池塘,塘中生机断尽,徒剩些枯败的莲花枝条,甚是凄迷。 他平生最是钟爱冰莲,乍一见便认出此塘中凋萎的正是冰莲,颇为痛惜,如此联想到止水峰顶自己伺养的那一潭冰莲,脑中骤然炸起一个惊雷,“莫非此地与我那处有些牵连……” 他于止水峰养莲百年,因冰莲最是高洁孤清,极难种养,自他记事起,便为种养冰莲阅遍群书想尽千方百计,如那般,付出诸多心血,冰莲亦只能草草现世,在华夏却已算是一桩奇闻。可他那回大病初愈之后惊觉潭中冰莲竟大变了个模样,不知因何缘故常开不败,峰顶的气候亦变得严寒至极。 他曾跳下潭中寻找原因,这才知晓原来潭中曾被人埋下了数十块如同冰晶一般的极寒之物,借此物阴力供养着冰莲。那等灵物,他此前并不曾见过,亦不知是何人为他费尽心血寻来此物安放在止水峰。 如今,数十载已去,他无意中被人指引着来到这万里之外的秘洞之中,竟在此地发现了一池早已枯败的冰莲,这其中牵扯,难免不教墨云华百转千回。 他正站在池边兀自愣着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冲他喝道,“是何人擅闯本座禁地?!” 墨云华收回神思循声望去,就见一黑袍男子从天而降,这男子眉间隐隐缀着一朵清辉,虽面带薄怒,却极是庄严,端看便知修为早已出神入化,远在自己之上。 黑袍男子徐徐走近,眼色极为冷淡,“小小元婴修士,来自何方,怎这般冒失闯入本座禁地扰了本座清静?” 墨云华早先便听陈嫣说过,此地乃羽灵门外山,见面前黑袍男子修为高深莫测,推想定是羽灵门现任掌门。羽灵门素来神秘,不喜与外界交往,墨云华见此人面色微愠,躬身示礼,诚然道,“晚辈墨云华来自东域上清门,受人指点来秘洞寻一段前情往事,偶见塘中冰莲枯败,一时伤怀,故而忘了请示,冒昧擅入前辈禁地,还望见谅。” “如此说来你也是爱莲之人?倒与我这洞府有些缘分……”谈及池中莲花,黑袍男子面色有些松动,缓声道来,“这洞中主人最是爱莲,将冰莲养在此洞中悉心照料千年,数年前,因我闭关清修一时大意,塘中水玉被人取走,冰莲尽数枯死了。”说到此,不免也有些伤感。 墨云华不欲细问他人往事,见来人并不特意为难与他,转而问道,“晚辈先才失礼,还不曾请教前辈名讳?” “瑜渊。我生平最不喜拘束,毋须与我这般客套。”黑袍男子连连摆手,他见墨云华虽修为低微,却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心生喜爱,不免又高看了几分,问道,“你有何事与我羽灵门有牵扯,偏偏闯入我秘洞之中?此处奉为我门中禁地,往常轻易无人敢来此地。” 墨云华道,“晚辈因故受伤,失了记忆,并不清楚,不过受人指点,想来此去探查一番,寻些线索了解往日因果。” “你既忘了,还寻个甚因果,岂不是自寻烦恼?”瑜渊失声笑道,觉得墨云华有趣的紧,又趋身走近了细作一番打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问道,“你小子可是离苑什么人?模样倒比我前些年遇见的那小 恋耽美 分卷阅读55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子更周正了些,颇合我眼缘!我还不知堂堂重黎魔尊如今竟酷爱男色!” “离苑……是何人?还望前辈指点一二。”墨云华疑虑重重。 ――止水峰上的那些灵石难道是他相赠? ――那玉罐呢?亦是他么? 墨云华还是头一回听闻离苑这个名字,一时怔愣无解,却又冥冥中觉得不甚合心意,彷如这几十年来心心念念纠缠于心的并不是如今这般,而是另外一个教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所在。 现下这一刻,他的心并不会因为这个陌生的名字而生出半点悸动。那种心动的感觉,他体察过多回,最是熟悉不过了。一路上,在梦中,在幻象里,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只有一段虚无缥缈的身影,他亦忍不住牵起心中情潮,为之欢喜,为之忧心,如今却不会因为这突兀到来的名字而有丝毫的情动。直觉之间,他似乎刻意将这个名字与自己寻找之人疏离了。冷静如他,这样偏执的取信于自己的直觉,教他禁不住生出气恼,心念道,我这是执迷入心了么?到底是被乱烟迷瘴扰了心境清明?还是事实果真不是如此? 瑜渊见面前男子眼神忽明忽暗,只当是有人为情所困,连连摆手道,“离苑那厮如今正是风流快活,你若不记得便作罢了,免得见了心烦,还是回你的上清门潜心修行去吧!本座观你气度不凡,定有仙缘,情之一事,若不是两情相悦,不过徒添伤悲,忘了好,忘了好啊!” “前辈好言提醒,自是感激不尽,”墨云华眸中星辉清冷,神情坚定,“只是晚辈这些年困于心中执迷,几欲丧失真性,此番出山,誓要寻个本我真心才能罢休。这十三年,晚辈踏遍东域,北域,寻着些记忆的片段,一路追寻到此,前辈若是知情,还望成全。” “你这人太过清正了些,忒是无趣!若不受教,我便不多言了!”瑜渊觑了一眼,语气凉凉,“离苑那厮最是滑腻,成天没个正形,本座正处突破关头,哪有这等闲心去关心他的小情小坏?你若要追访他的行踪,还是问别人的好!” “前辈若不是与那离苑熟悉异常,怎说晚辈与他有些纠葛?”墨云华言之灼灼。 “你这小辈忒是较真了啊!我不过猜测一二随口说说而已,你也莫太过当真了,”瑜渊摊着手道,“我问你,你那发簪是打何处得来?” “发簪?”墨云华还未领会瑜渊意图,伸了手取下发髻上那根自失忆以来从不离身的莲花簪子细细看了会,再度生出满腔情意,“这发簪晚辈亦不知何时带在身边,至于从何而来,更是一无所知……” “呵!你倒是忘得干净!倒不能算离苑那浑人负了你了!”瑜渊眼里满是玩味,“我初看你一眼便认出你手中这枚莲花簪乃帝休木所制。帝休木亿万年来一直长在酆都地府由酆都大帝看管,偏偏遇上了离苑那浑人。当年,天尊爱徒一念堕魔,离苑那厮为了让心上人忘却烦忧,竟潜入酆都大闹一场,抢走这株神木移植在自己的重黎殿后山,从此往后,帝休便归了他离苑所有。帝休木万古长存,非阴非阳,天地间就生了一株,你这一枚帝休木制成的花簪,必然是出自重黎殿了。只是离苑那厮虽是个放浪性子,却自视颇高,素来独身一人,自由来去,这等宝物自然不会轻易落入他人手中,你若不是与离苑有些牵扯,那厮怎舍得将这神木折下来替你炼制这么个无用的物件插在头上?” “离苑?重黎殿?魔尊……”墨云华呐呐道,这些从未在他脑海中闪现过的字眼,再度听瑜渊说起,仍倍觉陌生,心念道,前辈这般确信,何以我却不愿尽信于他?墨云华不由得握紧了那枚莲花簪,感受着帝休木中传来的隐隐的恬淡气息,五味陈杂。 近几年,他隐约触碰到潜藏在心内的那一腔浓浓爱意,自是明白了自己曾经付诸的一番情意,他虽不知自己曾将真心交付于谁,却能从莲花簪,从陈嫣那枚魂香珠中轻易辨别其间隐含的一丝熟悉的气息。于今,听瑜渊提及离苑,纵使他还不能确证离苑不是他所寻之人,却难免不生出疑窦,随即问道,“如前辈所说,晚辈还需亲自应证才能确信,晚辈另有一事相问,前辈可知离苑如今身在何方?” 瑜渊道,“我与他一别二十多年,当年,曾听他说起要随人一道回去归墟,如今具体身在何方,我却不知。” “那晚辈便亲自前去归墟求证一回。” 瑜渊挥了挥手道,“个人的情结还需自己解开,你既一心求解,我不再多言。” 墨云华心下决意,这便告辞了瑜渊,马不停蹄的朝归墟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后台出了问题 我连刷三天 要了明了 浏览器也换了 试试看 再发不上来就放弃!!!!!! 第137章 壹叁柒重渡归墟 归墟经留云四十年整顿,如今已恢复初时的清宁,海中妖兽多被训诫点化,渐渐生出了向道真心,与南域一脉已断了牵连。 留云昔年曾于星染座下受教千年,一直心怀感激,化龙受封之后一心想要回复星染治下的归墟风貌,多年来励精图治总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他治理归墟有功,受到东华上仙嘉奖,近日被邀前去碧海赴群仙宴。 却说炼缺,这些年,他一心赴在平定妖兽之乱上,与离苑一道随着留云终日征战于归墟,斩杀无数南域恶兽,为平定归墟之乱立下赫赫功劳。他出生前受还元果灵妙之气滋养万年,又承继了腾蛇一族的神族遗血,生得蕙质兰心,聪悟灵透,与仙家颇有渊源。且他早些年于问心池立下道种,近年来又一直在星染跟前受教,修习的乃是真灵道法真经,与那寻常修士不可同日而语,修行已去千里,臻入圆融之境,如今只差一点灵机便可顿悟金身,踏入仙门。 留云顾念他四世轮回不易,如今已能展望仙缘,借这群仙宴之机邀他同行碧海,若幸得扶桑仙君点拨,成就这一丝灵机便可突破关窍,羽化成仙。 炼缺自立事以来苦修一百多年,其间历经波折,向道之心却从未改变。如今归墟已然平定,南域剿兽之事还需计议,不敢冒进,这时间突遇这等大好仙缘,与离苑商计一番后,且由离苑先去南域探听些虚实再作权衡,这便随了留云前往碧海。 这厢,墨云华自西域披荆斩棘,一路杀伐终到了望海岛。望海岛因临靠北域大陆,来往方便,早年曾作为道门子弟出海游历的中转站。如今华夏道门皆一心应付妖兽袭击,自顾不暇,此地倒成了众多平民逃难的渡口。这些凡间百姓手无寸铁毫无修为,自归墟动乱之后便四处逃窜饱经风霜,日子一年不如一年。近几年,东域,北域四面楚歌濒临溃败,日子愈加难捱,好在有人听闻归墟海来了位乐善好施的龙神,不仅恢复归墟清平,还为受难百姓提供庇护,众人纷纷舍弃了家园长途跋涉,投奔到此地避难。海岛因此又恢复了往日生机,只是往来再无修士。 墨云华一路奔赴来到岸口,见街头百姓皆面黄肌瘦,穷困潦倒,长叹一口气――此番数十年的祸乱,皆因门派中人一时兴起贪念,让那妖道有了可乘之机,才酿出这等祸害,所以说一切灾祸皆是人为。此番红尘中来去,亲历人世百态,他愈发坚信持身守正才是治道之基,须得虚怀若谷,以无我之心存纳无量道法,才能得本真,境不乱。 他独身一人游荡在街头,四处寻觅,期冀着能寻到些旧日足迹。这望海岛街头有一间无名客栈,长久无人打理,如今已是破败不堪,墨云华驻足客栈门前,想着昔年繁华,久久不肯挪身。 在这店门口,他模糊中记起某年曾与一人在此借宿过一晚,怔忡时,那撕心裂肺的哭喊断断续续从他耳畔经过,心中渐起苍凉,隐隐觉出胸口一片咸湿的温暖,带着无处蔓延的心伤一股脑挤进他的喉头,教他口舌发涩,那曾经的欲语还休,还有那千万般压抑着的心痛怜惜,连带着滚落心头,鼓噪着欲脱口而出。 他挣扎着几欲出声,却笨拙得使唤不动舌头,兀自较着劲,一狠心竟咬破了唇舌,弄得满嘴咸腥,这滋味,真真是又苦又涩。 …… “你在哪儿呢?可还在某处候着我?”墨云华仰头幽幽叹道,“辗转奔波了十几年,我心已渐渐清明,就快要想起你了罢?” …… 他并没有在望海岛多作停留,此番前来,他只为寻找莲花簪的主人,归墟地域广阔,他无所凭借,只得沿途逐个小岛巡查。 话说归墟自星染开辟以来,已在华夏繁衍两万多年,海中大小岛屿数千,散落在茫茫十几万里的海域当中,岛中寻人如同大海捞针,其中艰难无人知晓。好在归墟如今归于平寂,沿途已无作恶妖兽,墨云华日夜不曾停歇,顺风南下,沿着海岸一路追寻往昔足迹,累了困了,便栖身于枝头树梢稍作停顿,这般风餐露宿,衣食无安,在这归墟海整整游荡了五年之久。 这五年里,在这寻人之旅中,他日夜操劳,虽极为疲累,心中困顿却渐渐清明,他慢慢记起――曾经……他也曾来过这片海域,同是为了寻人,在此地界腥风血雨蹉跎了整整四年。 那人可真就是瑜渊提及的离苑么?他现下还不敢确信,待他终踏步灵蛇岛时,一缕晴光照亮了他的心房,那昏睡了数十载的记忆一经这心光点燃,蠢蠢欲动,急欲挣破神智的昏茫,重回意识之中。 灵蛇岛如今正是烟波萦绕,鸟语花香,一片出世之姿。岛中并无屏界,墨云华驾云飞往小岛中心,垂头一望,见到两挂悬壶飞瀑倚在崖壁两侧,他心有所感,朦胧中骤起一场亲切,这便按落云头,穿入瀑布之中。 水帘之后果真如他所料藏着一处神仙洞府,洞中景致清雅婉约,墨云华大为惊异,心不由得跳得飞快,此地景象他隐约记得曾在梦中亲历――花簪主人可会在此地与我相见? 他好一通乱想,竟有些急切,声音随之些微颤抖起来,“在下――上清门墨云华,今日冒昧惊扰,可否相见?” 洞中冷寂,无人应答,原来,炼缺留云正在碧海听东华仙君讲道还不曾下界。 墨云华驻足洞口连唤数声,始终不见有人出来相迎,心神落寞,凝思许久,终步入洞中。 洞中陈设清雅,转过回廊之后,便见左右各有一房,一间做了茶室,一间做了卧房。 墨云华守在卧房门口,心,挤入喉头砰砰的乱跳着,此情此景,确是似曾相识。卧房里居东放着一张椿木制成的大床,依稀间,床上侧卧着一名白衣男子,正揽着一名幼童,一边拍打一边哼唱着童谣。 这男子身形极是美好,轻吟浅唱之间便见其仁慈温润之性情。 “可是……可是……他了?”墨云华杵在门口,紧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扰乱幻象,再次与人擦肩而过。不想他正昏乱,床上那咿咿呀呀的孩童却瞅见了他,冲他娇憨一笑,骨碌骨碌便从男子怀抱里翻下床来。那孩童长得灵气逼人,却生着一双火红的魔瞳,墨云华撞上那束火苗,蓦地一惊,想起瑜渊曾经提及的魔尊离苑,心骇道,莫非……我苦苦追寻的竟是眼前这孩子? 那孩童并不语言,只咯咯笑着,转而扭身朝洞府深处跑去。墨云华来不及深思,随了这孩童往内洞中追去,原来,洞府深处还另外劈凿了一间石室,这间石室极为简陋,除却一张石台,几个蒲垫,别无其他。 墨云华暗自吃惊,这间陋室与他修炼的石室太过相似,不经意间还当误作身在止水峰。 那孩童闪身入了石室之后便再见不到踪影。墨云华一番找寻无果,顿然回首,乍见石台上竟有一青年男子背对他坐着,青年男子右肩被人击穿,看似十分严重。在那男子头上,插着的竟是墨云华遗失了多年的墨玉笄…… 墨云华怔立当场,再是不得动弹,那根墨玉笄,自他醒来后就不知下落,待他寻遍了千山万水,如今,偶然在这石室中,他再次见到那枚发簪,原来……插在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找寻的人头上…… 在男子跟前,有一人正俯低了身子替那男子查看伤情。那俯身之人,端正插着枚莲花木簪…… 是了。是了! 那垂头正在探查伤势的男人不正是他自己? 他――竟在幻象中见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原来……原来…… 我曾到访此地…… 为你疗伤? ……” 墨云华喃喃出声,他呆立在男子身后。呼吸交错间,分外旖旎,那名男子情不能自已,竟垂头轻吻,错乱间的闪避,交织着细腻的情愫,墨云华看得隐隐发痛。 “――那时候……那时候我可曾发觉了你已爱着我? ――那时候……我是否也爱着你?” 他僵硬着身躯朝前走近,欲看清男子形貌,幻象却嘎然而止,再是捉不到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先谢谢希望姐送我的手榴弹嘿嘿 快完结了啊,感叹一声, 文里面似乎求而不得或者错付真心的往事颇多我很想说 爱,于万千人之中钟情于一人 极为难得 若是两情相悦 更显珍贵了 所以,古往今来才有那么多红尘慨叹 有那么多人歌颂,想往这种长相厮守 我也想表达这个 一份两情相悦的情爱需要太多福泽 历经点波折困苦方现缘分可贵 于是,自己觉得也不算虐了是吧? 第138章 壹叁捌大梦初醒 墨云华再次扑空,怅然所失,心间思绪乱飞,沉睡了几十年的记忆如同久经发酵的陈酿,终是忍不住丝丝儿冒出芳香了,过往那些片段抽丝剥茧,愈发明晰了,那潜藏至深的刻骨之爱也慢慢儿呈于心间。 他昏蒙中记起自己当日万里迢迢来到归墟救人的情形,至今想起来仍倍觉心慌,就怕万一,失之交臂,天人永隔…… ――归墟,我恍然中记起…… 是你出生之地罢? 你――并不是上古魔尊,你只是个不幸染病的可怜孩童? 对不对? 你不是离苑? 对不对? 接下来,那断冗长的淡静的岁月,一时纷繁,墨云华还不甚明晰,只迷蒙中鲜明的记得也曾苦苦追寻数年,一路跋山涉水远渡外海去了瀛洲。 解开心中执迷是否只差这一步之遥了? 孤独行走多年,墨云华早已深知,红尘劫难还需自己渡化才能更进一步。眼下,此岛无人,他亦无从追寻,当下决意再亲去瀛洲一趟,誓要寻个因果分明。 …… 日夜兼程,是披星戴月,墨云华终是踏上故地。 瀛洲又入隆冬,与当年一般,素银裹地,冰霜累累。 墨云华顾不得风霜雪地,沿路上山。山中清风习习,樱花伤逝,别有一番凡俗之外的清幽与哀愁。 那一树樱花下仍残留着当年炼缺忘下的酒坛。脚底的雪吱吱作响,墨云华循着记忆走到跟前,倚靠在树下,这一幕再度经历,恍然如梦。他拔开酒坛,空空如也,徒剩一丝残醉的余香。 云桃蜜? 那坛中清甜里略带些苦涩的气味,不正是那年案几上留下的玉罐中的芬芳? 树下,魅影重重,最是蛊惑人心。 清风缠绕着这醉人的淡香,oo温拂到墨云华脸上,敛眉沉眸间,墨云华看见了一张苍老憔悴又惊惶失措的脸,头一次,幻象这般真切,清晰可见,那双皱纹密布的眼,满含情意,虽浊污仓黄,依稀间仍见清灵细腻,他骤然记起,那一年深冬,花前月下,他在此地与他一吻定情,交付真心…… 是你?! 那一年,你容颜骤变,情意深埋,躲在瀛洲避世清修,我一路算尽天机,从归墟寻到此处…… 是不是? 那一夜,你在树下答应与我长相厮守,以心证道,要携手共赴仙途…… 是不是? 你怎不告而别了……教我寻了你这些年…… 你……你这是哪里去了? 墨云华颤抖着伸出手来,却迟迟不敢触碰,生怕弄碎了幻影中那尊苍老容颜,耳际接连划过一声声清亮的言语,尽是拳拳心意,伴着风吟花语,如同漫天焰火,在墨云华心间绵延绽放。 ――“那只是我随意拨弄,不成曲调,让真人见笑了。” ――“墨真人,你打算为此琴取何名?” ――“我为真人奏一曲罢。” ――“墨真君……我尚未体悟到第一层境界的剑意,招式仍有形无实,让你……失望了。” ――“苍天在上,弟子今日入了师父门下,定会心怀大道,持戒修行,绝不触犯门规,做有损门风之事,若为此事,便将我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再见师父!” ――“这些怎会是外物?师父在弟子心中乃是至亲,比自己的性命看得还重,随师父一喜一悲最自然不过了。” ――“师父上我剑来,我载师父一程如何?” ――“师父,弟子历练回来了。” ――“弟子毫无轻薄之意,只是……只是……觉得师父容貌生得极美,所以想……” ――“弟子今世不欲收徒,只想陪侍师父左右,掌门的赏赐就留给他人吧。” ――“师父既有了一支新发簪,这支墨玉笄不如送给弟子吧?” ――“师父,弟子……就是不明白,宿缘本与往世因缘有关,皆自因果,实非偶然,既不是偶然,又何来无常之说?既有牵绊,为何就不能留守牵挂,就不能认真呢?老天莫非降下因缘就是为了和我开个玩笑,戏弄于我么?” ――“师父教训的是……只是,师父之痛弟子不能忽视,此生一定要想办法医治了这伤痕。” ――“师父厚爱,弟子无以为报。只是……如弟子现今这般模样,师父……师父还愿意么?” ――“师父……你当真愿意弃了戒规与弟子长生相守?” ――“弟子……也当不离不弃!” ――“师父,待此事了了,便与弟子一同寻个地方远游吧……弟子突然很想念那年冰原上的时光了……” ――“师父……当初是弟子思虑不周,说错了话……如今弟子只想着师父好,人生在世,只有活着才有出路……师父,可还记得弟子今日说的大自在么?弟子想了……须得放下,忘断,才能得还自由……今夜之事,就由弟子去领罚了,也算偿还了师父当日碧峰上的救护之恩。” …… …… 往昔记忆如同火山喷射般涌进墨云华心间,至此,他终是明了自己一番情意何去何从。炼缺孩童时的慧黠聪悟,炼缺少年时的灵秀温顺,炼缺青年时的瑰姿艳逸,炼缺老年时的淡静自若,千百种姿态,或静或动,时喜时悲,散落在归墟海,青莲峰,外山谷,止水峰,随着岁月的暗流回溯而上,冲刷着墨云华的神魂,是一见钟情,是长相厮守,是心有灵犀,是生死相随……一幕幕,一场场,淡静的,温馨的,缱绻的,亲昵的……寂静无声穿堂而过,只片刻,一瞬间,那八十年的过往,皆……想起来了。 终至这一刻,他见到了这些年魂驰梦想的那个人从孩童到青年到如今的耄耋老人,正是他倾心相爱,愿以性命相护之人。 这瀛洲岛,便是他师徒二人情定终生之地! “炼……儿?”墨云华哆嗦着嘴唇唤出那教他魂颠梦倒的人儿,“为师……我……我……这些年寻你寻得好苦。你……过得可还好?” 那刻骨铭心的爱呀。 真真是――蚀骨。 至死不渝。 就在这一刻。当下。眼前。豁然贯通。 再回首,分离的这四十年,恍如梦寐,不过转瞬。 心,历经艰辛,回还本真。 真真是――痛! 透骨酸心。 五内俱甭。 忍不住就要痛哭出声! 泪,数度沾湿了衣襟。情意牵牵时,再望向那苍老的容颜,墨云华终是泣不成声,满腔的爱语挤在唇舌之间却不知捡哪一句说起,虽只是对着一具幻象,他却是又喜又痛,小心翼翼,是盼了又盼,看了再看,如同当年炼缺在梦中守着他那般,痴怔似傻的守着那具幻象过了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呃,能说这一章 自己写的时候也泪了么? 写到现在,不知不觉中 我自己好像也爱上了云华 怎么破? 折腾着,慢慢儿 就是不想结尾 怎么破? 原谅我这一章字数少 不想破坏这一章的气氛 或许是我神经发作,自己臆想罢? 第139章 壹叁玖临危受命 次日天光大盛,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瀛洲岛中的樱树久经天地精、华洗礼,早有灵性,受不住墨云华这一夜肝肠寸断的倾诉,相继枯萎,林间飘荡着嘤咛低泣,纷纷传唱着这一段至人心伤的爱恋。 墨云华背脊上骨肉穿凿,刺痒难忍。昔年曾被赤松斩断的情根,在这一夜恍然醒悟之后,借着当年云桃胶的药力,刺破重重壁障,竟再次愈合起来了。 演武场上那一段响天彻地的誓言,再度自他胸间回荡:――“苍天在上,上清门弟子墨云华以良琴瑶光立誓,今欲收炼缺作座下弟子,我此生收徒之事犹如此琴,瑶光举世独存,我亦只收一名徒儿。从此往后自会悉心教导他,不求他功德无量,造福万世,只望他持心守正,不辱没师门,若他日他行则有偏,乃是弟子教导无方之过,苍天见证!” 是了,在那上清门孤清淡静的日子里,四十年的静默相伴,他不知不觉落入情网,爱上了对方。 “炼儿,问心池一遭,你可还好?” “你当年不告而别,可是怕我为难?” “我……这便去寻你!” 墨云华手中灵光一点,发出一枚信符,料想炼缺不日收到信符,定会回信。却不想,他于瀛洲苦守半月,竟毫无音讯。 原来,炼缺随同留云于碧海赴群仙宴,只当是他福缘深厚,当年问心池受罚,他曾与三人问道论心,这回碧海一游,竟见到了当年池中的童子和女仙,那二人原是东华上仙座下弟子与门童。 经问心池一场磨砺,东华上仙对炼缺亦颇为赏识,认为是个可造之才,这回相见,见其修行圆满,已入出窍后期,修得元神脱壳,有意点校一番,待宴会散场后,便将他父子二人留在碧海。 东华上仙乃天界男仙之首,因五行属木,别号木公。炼缺早年未经太阴之力淬身之时亦为单木灵根,二人本就十分契合,加之炼缺天性聪敏,如今受东华仙君稍一点拨,那隐隐出窍的仙灵真气受到激发,从额间的道种之中破壁而出,冲入九霄,化作八十一道雷光隐入云层,只待炼缺酝酿成熟,便要接受雷劫拷问。 墨云华的信符发出时,炼缺正处在劫云中心经受第四十九道劫雷,元神超脱于六界之外,自是收不到墨云华传递的讯息。 墨云华苦盼佳音,不想杳无音信,万分焦灼时却收到一封管平涛发出的急讯,只留六字:门中大难,速回! 墨云华掐指一算,再是顾不得寻找炼缺的下落,驾云急匆匆朝合虚山赶去。 原来,半月前,上清门遭妖魔二道偷袭,背腹受敌,情况极为危重。那九尾狐白玄韶最是记仇,当年,玉隐子借瑶琴将白玄韶一记斩杀,害她失去了最后一尾。这几十年来,白玄韶怀恨在心,一心欲报当年失尾之痛,却逢九幽野心勃勃,二人串通一气,来这合虚山作乱。 两人各有图谋,白玄韶一心欲为其兄开疆拓土,这些年,唆使饕餮、混沌、魍魉三凶兽四处作恶,烧杀抢掠无所不能,霸占东域北域。九幽则暗自盘算挑唆妖族作乱,挑起仙妖大战,他便能趁乱而起,杀进南天门,毁了灵霄殿,重整神仙戒,以震魔族威名。 白玄韶带着数万名妖修,九幽领着从西域纠集的部族,从东西两方夹击上清门。上清门这些年在抵御妖兽抗击中,伤亡惨重,门中势力大退,早不如当初风光。被妖魔二道暗中偷袭,自是不堪重负,激战半月,被人攻入门中,伤亡惨重,随时面临灭顶之灾。 墨云华自瀛洲赶到上清门外山时,大战已经打了二十二天,合虚山方圆数百里全是一片火光,尸横遍野,充斥着浓重的腥臭。上清门护山大阵早已被人攻破,余下的五百门人被逼入了万仞峰之上,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墨云华机关算尽,借了隐身术,一路晃躲,好不容易才突破重重包围,冲入万仞峰。便见峰顶上人人血袍加身,满目杀气,正与前来袭扰的妖兽魔修拼杀。这余下的五百人中除却门中长老前辈与亲传弟子外,只余下零星普通弟子。 他才刚落地,便见一名灰袍弟子被一只犀牛怪的尖角挑落云头,他提气轻身掠过,从犀牛怪脚下携起那名灰袍弟子,一晃身,步出十里开外,抛出止水剑递与那名灰袍弟子,“用我的剑吧。” “席殊谢过!”宋席殊稳住身形,接过止水剑,“真君再救之恩,来日再报!” “先顾好自己!”墨云华看了宋席殊一眼,闪身往前方飞去,掌中化出真元,以冰作剑,连连砍杀数人,几息间来到赤松老祖身边。 “父亲。” “云儿?!”赤松老祖伸手一拖,将墨云华拽入自己的护身壁界中牢牢护住,右手再是一击,将尾随墨云华而来的一名魔修化成齑粉。 “云儿,你在外游历,怎的突然回来了?!”赤松老祖四面观敌,手不能停,元气消耗极大,嘶吼道,“眼下危急,听为父的,无论如何,以保住自己为重!门中安危,不由得你多想!记住了没?!” “父亲,小心!”一道真气疾射,墨云华打飞了赤松背后的偷袭者。 赤松拽紧了墨云华的腕子,喝令道,“云儿,不许离开为父壁界!待为父寻到然儿再作计较!” 父子二人一路拼杀,于人群中搜查着文浩然的下落。 此时,半空中厮杀正烈。 四名出窍中期的高人在玉隐子的带领下,与饕餮,混沌恶斗了七日。那饕餮,混沌,自人间吸食了四十年的血肉,修为早不是当初脱塔时那般不堪一击,真正成就了上古凶兽的恶名。 酣战之时,正是难解难分,白玄韶冲汇合而来的九幽大呼一声,“魔尊,就看你的了,今日势必拿下上清门,挫挫他东域道门的锐气!”说着,白玄韶带着一路人马从侧路攻入,将玉隐子设下的琴音阵拦腰斩断。 九幽正有此意,应声允诺,登上半空,就见他大手一挥,虚空里凭空冒出一百红装兵士,如同那日鬼市激斗一般,再次摆出了阎罗阵,将整个万仞峰纳入阵中。 霎时间,黑云压境,霾影重重,昏天暗地,再是见不到天光。墨云华随着赤松正在战乱中寻找文浩然,突感不妙,还不及防备,被卷入阵中。就见漆黑一片的虚空之中停放着一面硕大的铜镜,父子二人一时摸不清是何来路,才做试探,却见那铜镜反射一道湛青色的幽光,镜中便显现了二人的影像。 赤松退后一步,捉紧了墨云华的手腕,沉声道,“云儿,此阵颇为诡异,小心为上。” 赤松话刚落音,镜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幽光中陡然现出一潭碧池,池中有一男一女,正经受着酷刑。池中女子一身白衣已破烂不堪,虽生得明丽无方,却身形枯槁,七窍流血。 墨云华一眼望见女子眼角那一颗醒目的朱砂痣,心头不由得一跳,讷讷道,“娘亲?” 恋耽美 分卷阅读56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赤松已是面目铁青,这镜中显现的显然是当年他夫妻二人在问心池受难之景,池中另一名男子正是他自己,就见镜中的他哀嚎了一声,举剑斩向自己的后背,池水立时化作一潭血水,怒号震天,铜镜中传来一声怒喝,“你这背信弃义的贼子小人,还不束手就擒!” 赤松再次亲眼见到昔年爱人香消玉殒,心痛至极,暴喝道,“我不过心系襁褓中的孩儿,不忍他孤苦一生,无人照应,怎算是个背信弃义?!” 那铜镜阴沉一笑,蓝光闪闪,“我这神镜从不替人藏拙,自能看清你犯下的罪过,在我孽境地狱你还敢胡言乱语掩过是非?”镜中画面陡然一变,来到碧霞峰的执法堂,大堂中央站着一名形貌衰老的男子,正被赤松老祖咄咄逼人的质问着,不正是当日碧峰上审问炼缺之景。 墨云华还是头一回见到四十年前的事情真相,原来,当日,炼缺独身一人经受着众人指责,自己的父亲狠心将脏水泼洒到炼缺一人头上,只为将之送入问心池,弄个死无对证。虽已了然,现下亲眼见到爱人受难,心中仍不免作痛,回头望着赤松,赤松横过一眼,斥道,“那小子心怀,我不得不治!” 铜镜闻言,冷声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卑鄙小人!你当年无辜诽谤他人,犯下罪过,到了此地仍不吐真言,巧言善辩,还想在阎君跟前瞒天过海?!我孽境地狱专治你这种满口胡言的恶人!” “什么阎君鬼王?我阳寿未尽,还不到时候去你阴司受审!装神弄鬼!”赤松掌中发力,朝铜镜猛的一击。 一道金光炸起,那面铜镜应声倒地,虚空中却传来嘲讽,“好个无知小子!”那铜镜破碎之时各自伸展,一闪神竟变成了无数块铜镜将他父子二人团团围住,“你的恶形恶迹以为能够瞒得了我吗?” 就见十几面铜镜纷纷放出青光,镜面上,浮动的皆是赤松那一夜怒斩情根的画面,画面中,墨云华双目泣血,倒地不起。 这一幕重现眼前,赤松禁不住心血浮动,那一夜,他为了隐瞒墨云华犯戒之事,不得不为,只是伤子之痛痛彻心扉,陈年旧痛结成郁结一直是他这些年的心疾,如今赤、裸、裸亮在父子二人跟前,他一时情绪跌宕,竟有些心神不稳。 墨云华自瀛洲归来已恢复记忆,自然是记起当夜往事,见赤松一脸煞白,忙往赤松腕中输入一道真气,道,“父亲,不过幻象,莫动了心气,以免让人趁虚而入。” 赤松别过脸来回望着墨云华,“云儿……为父……” 到嘴的话终是没有说下去,凛了眼神,一心寻找镜中破绽。 那铜镜却有恃无恐,冲墨云华冷笑道,“你这小子莫要自视太高,在我神镜跟前照例无处躲藏!”说罢,镜中光芒大闪,纷纷现出当年碧峰上墨云华寻借口替炼缺受罚一事。 赤松从来不知当年受罚细委,不想在这幻境中竟见到此事,心中真真是五味陈杂。 镜子阴笑道,“小子,你亦是个满口谎言,巧言令色之人,该入拔舌地狱,你可有什么话好说?” “我素来持心守正,从不存恶欲,自问问心无愧,自然不怕下到阴司受审!”墨云华曾借长琴曲谱参悟多年,又经这些年的磨砺,修为虽不过元婴后期,心境却远超常人,他虽身处幻境当中,却异常冷静,手中随即化出一道真元凝成的剑光,冲着其中一面镜子划去,“父亲,我找到了,那方便是此幻境的生门!” 赤松四下一观,心中急速盘算,觉得墨云华说的有理,祭出一道宝幢,那宝幢上灵光熠熠,赤松大喝一声,“去!”宝幢立时朝那面魔镜飞去,打穿了路口,于半空中铺出一条灵光闪闪的通路。 “快走!”赤松拉着墨云华的手,二人眼下还看不清局势,并不恋战,借着宝幢灵光的保护,从孽境地狱中脱出身来。 这一脱身,二人晃神间来到另一片天地之间,这里比之先前,更为阴森可怖,深渊之下,长着一棵足有万仞之高的铁树,树皮皲裂,蜿蜒密布的流淌着鲜血,枝桠上利刃排立,每一把利刃上各挂着一具怨鬼,皆自后背皮下挑入,牢牢吊在树上,哀吟声自树上传来,教人闻之头皮发麻。 墨云华四下一扫,“父亲,此处似乎是传闻中的铁树地狱。想来,我们定是被人摄入一套幽冥阵法之中。” 赤松眉头紧锁,这般骇人的阵法他亦是头一回亲历,毫无破解之道,只得步步为营,嘱咐道,“云儿,紧跟在为父身后,若遇上陷进,你还需先行跳开。” 他二人小心翼翼,绕着铁树走了半圈,见那树上缠绕不少他上清门中弟子,皆在树枝上与怨鬼挣扎,经历心魔考验。赤松一眼望见爱徒文浩然携着自己的亲传弟子管天韵,正与枝头上一名厉鬼缠斗,忙飞身上前,四人齐齐上阵,各般兵器亮来,将那枝头上挂着的恶鬼头颅斩断,接连着一番拼杀,又相继救下不少门人。 眼下幻境之中,数赤松老祖修为最高,自然由他带领众人探路,历经不知几重幻境,终在一片血池之中遇上前来汇合的门人,这一细查,原先五百弟子经这幻阵中一通绞杀,只余下四百。 玉隐子乃出窍后期修为,修行二千多年,阅历最是丰富,他将众人聚集在一起,在这血海上空,召出昊天镜设下一道牢固壁界,将众弟子护在壁界之中,宣声道,“我上清门今日遇劫,还不知凶吉,此阵经本座一番查探,诡谲的很,本座在阵中来回走了一遭,分明是照了十八层地狱铺设,重重相扣,生死相连,本座身在阵中摸不透阵形,现下无法打开阵脚。” 众弟子纷纷沉默,此回一场血战,大家心知肚明,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管平涛一身血衣,最是骁勇,喝道,“掌门,我等自小门中修行,受门中照拂多年心怀感恩,既是上清门一员,必与上清门同进退,今日誓死也要捍卫门中尊严!” 一时众人纷纷迎合,皆血性冲天。 玉隐子目光融融,长叹一口气,“众位心意本座怎能不察?只是,我上清门于合虚山传承一万五千年,因本座当年一心求望仙家秘宝打通求仙之路,不听劝谏,心生贪念,才引出这等祸乱,是本座辜负了前掌门重托,才招至了今日灭门祸事。我上清门今日一战非生即死,本座既为掌门,定要为上清门保留一点血脉,才不至于断了门中传承。”说罢,自人群中四下一望,沉声道,“墨云华!上前来!” 墨云华抬首望去,见玉隐子目色沉着,似有重托,定下心神朝前走去。 “云华……”玉隐子重重扶住墨云华的肩膀,“情况危急,本座不便多言!你是我门中后辈之中资质心性最高之人,如今生死关头,本座有一事相托!” “掌门请讲!” “经本座与众位长老商议,此回想要从这阵中走出,只能靠强力炸开一道裂缝,借呃昊天镜宝光将众位后辈护送出阵。你乃门中后辈翘楚,本座欲将掌门之位传授于你,待本座联同其他几位前辈炸开此阵,你便带着昊天镜将余下的门人后生带出合虚山,昊天镜的灵光自会指引你的去向,本座要你现下发誓,必会引领门人去往安全地带,为我上清门保住传承,待日后祸乱平定,再回合虚山光复门派!” 墨云华凝眸直视,“弟子愿在此助掌门破阵!” “云儿!”赤松大步赶上前来,握紧了墨云华的手,暗自传音道,“为父命你必须离开,不管公私,为父现下只求保你一命!” 玉隐子道,“云华,你还在为当年之事埋怨本座么?本座处在高位,所作所为只为光大我上清门,为门中弟子谋求一条通天大道,虽有些偏执,却从不存私心!眼下生死相托,望你以门中大局为重!” 众长老皆众口一词,有临危托孤之意。 墨云华沉沉叹了口气,折指向天,肃声道,“苍天在上,弟子墨云华必以门中大局为重,不负掌门之托,定将余下门人带往昊天镜指引之处。请掌门将昊天镜授予弟子。” “好!好!好!”玉隐子稍感宽慰,“上清门的传承重任就交托于你了!待会,我联合众长老打开此阵时,你便趁机带着弟子脱逃,切记不可拖延,只能朝前,不许回头!” “弟子明白,必不辱命!” “平涛!你须得配合云华,护送弟子去到外海,”玉隐子从袖中掏出一直精致玉船,“这架飞舟乃本座师承之物,交由你保管,出山之后可以借此船横渡外海,以后的事就要靠你们二位了!” 管平涛低吼道,声音嘶哑,“掌门!弟子愿意同掌门共进退!” “胡闹!”玉隐子冷喝道,“平涛,你经由本座一手提携,于执事堂掌事多年,怎如此分不清轻重?事关重大,我等皆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切需得以大局为重!” 管平涛不敢顶嘴,双手捧回玉船,重重允诺道,“是!弟子必将辅佐墨师弟,牢记光复上清门之责!” “那便如此,众弟子听令,待本座撕开阵法,你们便随了新掌门从裂缝中遁入虚空,昊天镜能保得你们一时不被发现,去到外海,须得潜心修行,日后也好为门中尽一分心力!” “是!”众人纷纷听令。 待吩咐完毕,玉隐子扬声喊道,“门中出窍期的诸位请随本座前去前方第一重幻境,那里相对薄弱,最好下手!” 赤松得令,反手紧紧搂住了墨云华的肩,低语道,“云儿,为父此去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你还需谨慎,好自为之,为父只望你他日登入仙门,你母亲九泉之下也好宽心……” “父亲……”墨云华反攥住赤松的手,“这些年,孩儿……让你操心了……” 赤松泪眼浑浊,“云儿……为父亲的怎能不替儿子操心,你毋须为此不安……” “父亲……你……保重!” 赤松轻拍着墨云华的背,“为父省得,你万事还需顾好自己,莫让为父再替你挂心……” “嗯。” “为父去了!”说罢,赤松再是不忍回头,疾身奔走随了玉隐子一道消失于幻境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概还有五章吧 正文就完结了 嗯,最后一回厚着脸皮求一回 希望大家给我长评 指教批评或者讨论剧情皆可 我也会聊表心意 自己写文难免有些当局者迷 希望听到更多客观的意见和看法 有助于我下篇文章排篇布局时再作参考另,大家的回评很多时候也会给我很多灵感我很需要你们的回应 这篇文,我说过,会有一个前传 这时候大家给我的反馈,也有助于我对前传的安排另外,大家可以提下对番外的想法 我对于写番外还蛮茫然的 番外除了一个小尾巴,有必要放在此篇之后的(原谅我很多时候的强迫症)其余的全部放在作者专栏中做免费章节,以感谢大家这半年的跟随大家可以收藏我的作者专栏 届时可收到更新消息 嗯,暂时说这么多吧 第140章 壹肆零祸福相倚 却说上清门大难之时,炼缺正逢紧要关头,自他悟出忘情之道后,额间便植入一颗道种,这些年,他跟随星染膝下修习,耳濡目染,内外齐修,更懂得了心怀苍生,兼顾天下的道理。此回经受雷劫考验必定是要叩问仙门。 修仙问道,凡入道者,一经境界圆满,皆要经受劫雷考验,才能生成仙骨,褪去凡身,登入仙门。 道经常言:法有三乘,仙分五等。这五等分别是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一朝神化清举,居于天府,是为天仙,为修证之最上一层。这天仙之中按着对天道的印证深浅高低又再分列九等:第一上仙、第二次仙、第三太上真人、第四飞天真人、第五灵仙、第六真人、第七灵人、第八飞仙、第九仙人。 凡间修道之人若想超脱凡体,进入仙界,须得修到元神出窍之境,得了一丝天降灵机,才有机会问鼎仙门。一经升仙,便可吸风饮露,与天地同寿,乃逆天而为。雷劫便是上天对这成全自我之境的入道者心志道行的考校。雷劫依了天仙品位分作九重,共九九八十一次,如若想要举升飞天,至少须得扛下一重雷劫,才能位列仙班。若是修为了得,扛下数重劫雷,则依次评定品级,如若一举扛过了九九八十一重劫雷,则成为印证天道之大成者,功德圆满,练就了“炼虚合道”的大成境界,便可证得金仙,得获真身,直接登入上大罗金仙之列。届时神光普照,化身万,一得永得,一证永证,神通恢阔,法力无边。可不死不灭,开辟度人。倘若下品仙人想要再进一品,往上修行,则需清修千年之后再行雷劫考验,可见天道法则之中,对这逆天争我的入道者考验极为严苛。 炼缺身处劫云中心,正准备经受那第六重雷劫。这些天来,他已历经五十三道雷光考验,道法灵通在他心间愈加圆熟,一个呼吸之间,便已了然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正是此刻,一道黄色雷光从浓云中滚落下来,带着九道雷电朝炼缺头顶劈去,炸起漫天硝烟。 留云身处劫云之外,比当日自己渡劫之时还要揪心百倍。眼下,炼缺已进入第六重雷劫,一举成功,则可位列飞天真人之列,若是失败,则只能退守灵仙之位。留云跟随星染多年,知晓星染一直冀盼着爱徒修得真身,得证金仙,以免再受那轮回转世之苦。如今,炼缺扛下了五重雷劫,正是紧要关头,留云如何沉得住气? 同行一旁的东华上仙心下了然,呵呵笑道,“老道观此子颇具仙家气象,又身具紫微星君真传,系腾蛇一族,身负太阴之精,大有可为,你莫太过心急,沉心观看便是,这第六重雷劫定不在话下。” 留云摇头轻笑道,“让仙君见笑了,炼儿经我孕养长大,这么多年,我一直视他如亲子,如同这世间的万千父母一般,只期望他能在仙途之上能有所得,将来一展神通,也好有些出息。” 东华上仙轻掳长须,徐徐道来,“一切成于自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云桃乃花中情种,命宫触犯情煞,最是为情所困,本不宜行修行之事。当初娲皇殿前一株云桃久经星君灌溉,修出灵慧,化成人形,若是守在娲皇殿前做个灵物,倒也快活,可他却偏偏想要回报星君灌溉之恩,逆本性而为,不顾老道劝阻,追随了星君前去昆仑受那神仙戒束缚,老道便料到他四世灾劫。如今他历经四世,阅尽红尘百态,终算成就一颗慧心,从情字之上领悟到至上道法,修得这般功德,倒是教老道大感意外。论及缘由,实乃星君一番良苦用心,几经琢磨,才将其点化走入正途,此师徒情意怕是上天入地,无人可比,教老道好一番感怀……” 提及星染,留云眸中星辉灼灼,温柔笑道,“天尊最是爱惜徒儿,他师徒之间的情意,晚辈再清楚不过,实乃炼儿之福。” “谈不上福分,修行路上还看个人的天资与后天的努力,他能与紫微星君相遇一场,只当他命里仙缘不浅,成就一段师徒缘分罢。”东华仙君正说着,突皱起眉头,不悦道,“那无法无天的孽畜,竟毁我炼心池!” “出了何事?仙君?” 东华上仙道,“那九尾狐女竟带人毁了老道于合虚山设下的炼心池!” 留云闻言眉峰陡起,想起上清门的墨云华,忙道,“晚辈与合虚山亦有些渊源,九尾狐这一闹必出大事,晚辈还需下界看看,炼儿便劳烦仙君替我看着了!” “你自去吧,这里尽可放心,星君弟子,老道定会顾好!” 留云拱手言谢,旋即化作一条金龙驾云下界。 待留云下界,合虚山已是一片尸山火海,哪里还见得到半点人烟? 留云寻着痕迹一路查访,终落到了万仞峰上,此地显然不久前历经过一场生死混战,四下一片焦黑,山石俱裂,地面到处是碎裂的断骨残骸,从那些残骸上附着的衣缕分辨,除却魔修妖兽,余下的一律为青色法袍,绣着上清门的门徽,法袍皆由上等天蚕丝炼制,镌刻了极为严密的护体铭文,显然是门中位高权重之人所有。留云随星染修习多年,对阵法亦有些了解,从这地面遗留的烧焦痕迹和分布的尸身状况看来,显然是上清门数位长老为了突破阵法,强行自爆元婴而为。 事实也确如留云推测,阎罗阵乃魔界中至为诡异的阵法,阴毒至极,曾在仙魔大战之中杀人无数,即便仙族之中,能破此阵者不过寥寥。那一日,瑜渊,离苑被困此阵,若不是星染及时指点,岂能脱身?上清门一众人等于阵法上的造诣与星染乃云泥之别,若不依靠自爆元婴之力,如何在紧要关头为门中弟子窃取一丝生机? 前夜,玉隐子与众位长老商议之后,料定此回若不挣个鱼死网破,必有灭门之灾,临危之际,只得召集了门中二十位出窍期的高人来到阎罗阵第一重幻境之中,齐齐自爆元婴,将阎罗阵炸开一条裂口,墨云华趁此时机借了昊天镜的掩护,携着余下四百弟子从裂缝中遁逃出去,一气向北,朝外海奔去。 至于包括玉隐子,赤松在内的二十位上清门出窍期的修士,则在那一瞬间,命丧当场,尸骨无存。 阵外的九幽不曾料想过上清门的高人为保留一点余脉,还能有这等气魄,毫无防备,被这自爆的灵力震得脏腑四裂,阵外被灵力炸死的魔修,妖修也有上千。兵荒马乱之时,无人发觉从阵口裂缝中隐身逃脱的四百上清门弟子。白玄韶眼见着万仞峰被夷为平地,众人皆死,憋在胸口几十年的恶气总算是发泄了出来,也不再细查,这便领着余下的兽群朝鞠陵山进发。 却说墨云华自合虚山潜逃出来,借着昊天镜灵光的指引一路朝北方遁去,十天十夜不曾有过半点歇息,终临外海。一路尾随的四百弟子之中多数不过筑基金丹,自小受上清门庇佑长大,多为青年才俊,还未经什么风浪,自视颇高,如今惨遭他人屠门,门中师长舍生取义,大为震慑,加之连番赶路,多有疲累,隐忍多时的情绪一时找不到出口,终是爆发,痛心,不甘,愤怒,屈辱皆有,借着滚滚热泪无声流淌。 墨云华环顾众人,他虽因赤松之死心中哀恸,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世事无常,生离死别乃世间常情,诸位还需谨守心性,莫要太过伤怀以免乱了心境。现今既由我执掌上清门,定不会负了前掌门之托,有朝一日,必将众人带回上清门。眼下,此地不宜久留,我等一行人数众多,还需谨慎行事,才能对得起前辈做出的牺牲。管长老,将玉船祭出,余下事务出海再说,”回头冲文浩然道,“师兄,安排弟子上船之事还需你从旁协助,我来垫后。” 连番打击之下,墨云华仍镇定自若,言辞笃定,仿若只要他说出口的事便能够办得到一般。众人经这一说,心中大定,纷纷定下神来,对眼前这位昔日颇为神秘的门中前辈更为钦佩,便是以往一直心有冒犯的管平涛如今也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不多时,安排妥当,玉船开启,余下的四百上清门弟子这便借引昊天镜之光朝外海的一处无名小岛驶去。 历经风浪飘荡半年之余,终登临了昊天镜指引所在――居于北方外海的一处孤岛。管平涛收了玉船,众人一行下到岛中,墨云华在前领路。 这座孤岛山峦众多,群山左右两列成拱卫之势,护卫着居中一座秀丽挺拔的主峰,遥而望之,珠树琼林,疏于其上;瑶池翠沼,注于四隅;含藏风雨,蕴蓄云雷,气势磅礴,仙姿飘渺,可谓天地之关枢,阴阳之机轴,实为一处避世佳地。 管平涛遥指当中一座山峰,道,“墨师弟,想必那一座便是主峰了,此岛远离华夏,暂时可免去妖族袭扰之烦忧,我等须得在此地好事整顿,休养生息,待华夏风浪过去,便要再回上清门重振基业。” 墨云华略作思虑,道,“来日方长,许多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弟子们都累了,先行在此地小憩一阵,整理心绪。文师兄,你且随我前去那座山峰探探虚实,若是无害,大家再去不迟。” 他话刚落音,人群里冒出一名男子喊道,“墨……掌门,弟子愿随你同去探查。” 墨云华循声望去,那男子手中紧紧握着他的止水剑,一脸热切,不正是那宋席殊?墨云华游走这些年,于宋席殊的心意已是了然,只是落花流水,终是陌路萧郎,收了眼神,只淡声道,“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毋须同我前行。”说罢,携了文浩然一同朝山中飞去。 师兄弟二人乘云探路,至山中,见山谷中锦云逐日,灵泽蜿蜒,虽无精阙琼台,却有不少林间雅舍。二人见状皆认为此地适宜居住清修,便落下云头徒步前行,沿途探查了谷中每一间屋舍。待深入谷底,便见一飞瀑悬壶而下,落进一眼深潭之中,瀑布的石壁之上题有三个赤金大字:金庭山。右旁下方有一题记,写着:道本虚无,因恍惚而有物;气元冲始,乘运化而分形。精象玄著,列宫阙于清景;幽质潜凝,开洞府于此名山。 文浩然连连叹道,“原来是一处洞天福地,果真是个神仙去处,怕是当年哪位仙人遗落此地的罢?” 墨云华长叹一口气,幽幽道,“老天怜顾,我总算不负掌门所托,便在此山谷中安排弟子们修习吧。师兄,我二人且去前方看看?” 文浩然点点头,抬步朝前走着,却见前方山林之中傍着崖壁掩映着一处僻静院落,这处院落格局甚为精巧,四周竟密植云桃,云桃花瓣飘飘荡荡,芳菲如雨,地面栽种着密密丛丛的迷迭香,开着幽淡的冰紫色小花,清风扫过,空气里夹缠着云桃的妖娆和迷迭香的苦涩,如丝如缕萦绕成一团,撩动的人心驰神往。 墨云华乍见云桃,心神一动,想起他的炼儿,不免黯然伤神道:炼儿,我受掌门所托,如今不得不顾全大局,寻你之事怕是又要迟延,也不知你如今过得好不好?好在有云桃与我相伴,勉作慰藉,还不算孤身一人…… 文浩然却是大为惊骇,心头乱跳,这小院!他再是熟悉不过! 墨云华却是恍然未觉,此时此景,他只想一人独处,淡声道,“师兄,我看此处十分安妥,你便安排弟子前来山谷入住罢。我独居惯了,此院远离外山谷,极为清静,容我择了此地,剩下的事情便交由管长老料理罢。” 文浩然还不知墨云华拾回了记忆,一番冲到喉头的苦口良言几经思量,终是认为时机不对,并没有说出口。只得默默隐忍,独身回到外山,遣了众弟子随着管平涛一同安排了住宿和日常事宜。 如此,上清门残余的后生力量便在这金庭山暂时安顿下来,也算躲过一场灾劫。此后皆是些细琐小事,暂且按下不表。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一个变态半夜两点半狂敲我家的门打了电话叫物业过来 等人爬过来时,人不在了 我不死心,跟着物业去了监控室查看电梯和门廊的录像一定要看看是哪个贱人 才刚看到那渣男 物业的保安队长接到消息,说警车刚来了保安问我报警没,我说没 再看监控,那贱男竟然又下到四楼骚扰了别人奶奶的,我家住32楼 真他妈变态 我又和保安追出去,警车走了,只得再拨110,木有想到啊,见警率这么高呀 然后派出所来电话,说人逮了,人家就是来给朋友劝架走错了门这他妈的理由警察都能信?连续两次走错?! 那时候半夜三点了,说我不放心,叫我自己开车去警察局问个清楚…… 又冷,又困,好吧,回家缩被窝里了,确实也受到点惊吓,一夜基本没咋睡好今天回家,去了4楼问那邻居情况 那家里只有娘俩,男人还没回来 竟然不敢开门和我说话,我问她什么情况,只说不知道待我走了,就听见门背后小声说,他走了,他走了…… 这世道人心 真没有人敢说一个正义吗 吓成这样 不是纵容了那个贱男 真他妈的想骂人!!!! 第141章 壹肆壹灵蛇岛恶战 却说留云于合虚山一带来回查访,不见半点踪迹,亦没有寻到墨云华的下落,他还不曾掌握演算天命的神通,想着炼缺与墨云华这些年来情意深重,不忍炼缺为之心伤,不敢怠慢,日夜周旋于合虚山,寻了半月,依旧无果。 他只身一人在合虚山游荡之时,北方的鞠陵山亦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待留云离开合虚山察觉了异动赶过去时,玄水宫只剩下了一片焦土和一地碎尸,妖兽早已不知踪影。留云于断壁残垣之中找寻到身负重伤已昏死过去的清云子,待探过伤情之后,留云化出一把匕首,在掌中轻划一下,一线鲜血顺势淌了下来,他将清云子揽入怀中替其支开嘴,将鲜血灌入清云子嘴里。 龙血对于寻常凡人来说,必是仙家大补之物,医伤治病的良药。 果真,不过片刻功夫,清云子悠然转醒,感觉体内流淌着一股温厚清灵的气息。他抬眸一看,自己正躺在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怀中,这男子风姿绰约,气质飘渺,比之当年归墟初见之时更脱俗了些,连声呼道,“留云?你怎现身此地?” 留云扬起唇角,“道长还记得我?当年归墟一别,百多年了罢?” 清云子强自支撑起身子,惊觉体内的暗伤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是你……救了我?” “想来是老天还记着我当年欠下道长的一笔恩情没有偿还,如今正逢时,左右是还上了!”留云眸光淡淡,“道长门中可还有生还之人?那九尾狐乃六界异兽,早年曾将天界搅得天翻地覆,不是你等能够制服的,未免他率人再度回来,道长若不嫌弃,先随我远去归墟暂避一时罢?” “我门中上古先贤曾于地底开辟一密室,可藏纳二百余人,现今除却那处密室,怕是无人生还了。”说道这里,清云子重重叹息了一声,“只怪我当年错入情途,才招致如今祸事,真当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无力弥补我的罪孽……” 留云安抚道,“这世间的因果随缘而生,随缘而灭,岂是某一人能预料得到的,道长还需顺其自然,莫要太过自责,一以免误入另一重执迷之中,还是先将那些幸存的弟子救出来再做商议罢?” “说的是!我必谨记在心。”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秘洞之中,救出了那二百弟子。 清云子道,“留云,那群妖孽已与魔人串通一气,如今正往北域扫荡,北域常年征战,如今幸存门派不多,你若心怀仁慈,便去北域搭救他们罢?” “北域?”留云微微皱眉,“清静派……我确实须得亲自前去走一遭,道长,如今事态失控,你门中元气大伤,不如速速前去归墟灵蛇岛,我此刻书信一封,岛中有一位上古魔尊正在我府中,他为人最是爽快,你莫担忧,由他照看各位便是!” “那便先行谢过!”清云子率众人躬身谢礼。 “举手之劳,毋须客气,那我便先行一步了,道长多保重!”说罢,留云摇身化作一条金龙腾云而去。留下地面一众人等,惊得半晌合不了嘴。众人身在华夏,还从未见过真正成仙得道者,那天界神灵从来只能从典籍中见到只言片语的零碎描述,如今一条金龙就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化身而出,怎能不震惊? 这厢不提。 恋耽美 分卷阅读57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说留云心系清静派的碧瑶,一路追风赶云,直奔了不句山腹地。待他到时,不句山已是战火纷飞,打得不可开交。玄丹门因靠近风都,多数人趁夜逃离,自风都历险,从外海逃出。众妖兽便围截在不句山,意图将华夏大陆上最后一个仙门大派毁于硝烟之中。 留云盘旋于空中,见事态紧急,如今敌众我寡,只能智取,不能勇斗。暗自思量片刻,大口一张,吸尽了风都外海的云雾,朝那不句山中一气吹去,霎时间,寒风裹挟着浓重的烟云,弥漫在不句山之中,温度陡降紧连着泼天盖地的大雨瓢泼而下。地面争斗正是难解难分之际,一时不知何方神圣,双方皆摸不清东西。留云隐在云中,借了元神之力,瞄准了地面的妖群,接连喷射雷光,将地面炸得地动山摇,轰鸣阵阵。 但凡妖兽一类,最是害怕雷电,所以,那天界的万雷之神勾陈最是让这一众妖修闻风丧胆。如今留云隐在云中口吐雷光,将一众妖兽劈得叮里咣当,这群妖兽生来只为作恶解贪,这些年之所以跟从了白玄韶,不过借着白玄音的恶名仗势欺人,皆是群军心散乱的宵小之辈,眼下既看不清留云真身,还以为雷神大人怒驾而来,唯恐被勾陈捉了个现行碾个粉身碎骨,惊惶失措之余,再是不听白玄韶命令,纷纷四散开来。 九幽最是狡猾,这般琢磨不定的态势之下,怎会一马当先,连连暗示手下悄悄后撤,静待后续。 这一场纷争便在突然到来的雷雨之中骤停,留云把准了时机,化回人形潜于人群之中,朝清静派众人传音道:事态紧急,在下特意来此救援,还请众人趁机往归墟前去,我来殿后。 众人眼见来了一尊雷神救场,得了一丝生机,再不恋战,纷纷朝南方遁去。留云回到云中,一面借风云雷电之势恐吓众妖,一面悄身往南方撤离。 不过一天一夜功夫,清静派残余力量终是赶往了望海岛。不多久,留云随后赶来。 他才将落地,人群中一名白衫女子冲出人群,再是不顾她清静派恪守的礼仪规矩,执起留云的手,含着泪柔声道,“留云,一别经年……你怎寻到此处来?” “碧瑶……”留云抽出手来,并没有回答碧瑶,只温声道,“多年不见,你已成就元婴,大道在望了。” 清静派一名中年女修从人群中踱来,“恩人,在下清静派掌门清微,今日受恩人前来救助,此等大恩来日必报!” 留云连连摆手,“在下不过垂怜无辜生灵,掌门不必与我客气,眼下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众人随我赶往灵蛇岛。”言毕,留云化作真身,浮在半空,垂头低吟道,“众位人数不多,还请上来,我载众人前去比较顺当。” 众女修皆暗自惊叹一声,纷纷跃上龙背,一道清风卷起,白浪条条,金龙长吟一声,瞬间遁出百里。 那厢,待不句山终于云开雾散,白玄韶才知被人摆了一道,气急败坏,寻着气味一路追踪砍杀,赶到了归墟海,想起此前海中龙神多番与她妖族交恶,争夺归墟领地,推知定是此人摆布,冲九幽道,“魔尊,你可知这归墟藏着一条恶龙么?” “我魔族素来鲜少与归墟有交道,倒是不曾听说。” “那恶龙定是曾受紫微星君豢养多年的青蛟,这些年处处与我南域作对,将我族部下赶出归墟,我念在他归墟海妖与我南域也算一脉相承,便不做计较,如今他愈发胆大妄为了,竟敢在道修地界与我作对,庇护这些个无知凡人,今日,我若还要吞下这口恶气,往后还如何在南域立足,号令众人?还望魔尊今日与我一程前去将这恶龙好生整治一番,教他还敢肆意张狂,目中无人!” 九幽这些日子之所以甘居白玄韶治下,便是看中了白玄韶生性暴戾,行事残忍之风。她九尾一族,属白玄音修为最为深厚,只不过白玄音此人生性淡漠,行事虽极为狠毒,无情无性,却自视高傲,从不屑掺合争权夺利之事。九幽一心煽动白玄韶作乱,不过想着白玄音爱护舍妹,好借此之机煽动妖仙混战,他便从中得利。如今此行正遂了他心意,面上浮出笑容,道,“本尊与星染旧恶重重,早闻他龟缩在归墟养伤,这恶龙果真受他庇护,定是依了星染心意所为,今日他既将华夏道修残聚于此,我便要大开杀戒,看他星染还要龟缩到何时?!” “魔尊既不反对,我们这便前去灵蛇岛,他们一行定是藏在那条恶龙盘踞的小岛之上!”说着,白玄韶右手一挥,领着众妖气势汹汹的朝灵蛇岛飞去。 灵蛇岛上,留云载着清静派一众人等穿云而下。离苑远远便探着留云的气息,只身从洞府中飞身来到云端。他才将收容了从北域远遁而来的众人,稍作打听,便知上清门,玄水宫遭逢灭门惨案,因心系炼缺,实在按耐不住心绪,这才出来相迎。 浮云遣近,留云再度化作人形,众女修纷纷落下,尾随于留云身后。 离苑见之,皱眉问道,“留云!小炼呢,何以不在你身边,可是……寻那上清门的……墨云华了?” 留云意味深长的指了指头顶青天,颇为无奈的笑道,“魔尊性子爽真不改。炼儿他……并未随我下界,此时,当仍在劫云之中呢!” 离苑闻言,上前一步紧捉住留云的臂膀,“当真?!小炼他……已……修成正果了……”一时间,五味陈杂,竟拈不轻是欢欣还是怅惘。 留云柔声笑道,“我下界之时他已安然渡过五重雷劫,至于位列仙阶几等,还要看他个人的悟性和造化了。” 众女修还是头回听闻有人已渡过雷劫,皆十分惊奇。碧瑶走出人群,问道,“留云……数十年不见,炼儿他这是已经得成正果了么?” 留云面上拂过一丝淡笑,敛眸道,“碧瑶,大道之上,除却天资,灵性,还看际遇与缘分,炼儿他出身不凡,原是这六界之中最是性灵之人,得聚天地神灵之精、华,又有高人仙师悉心教导,自是寻常人不可比拟的,我观你如今胸中一片清明,定已化解了多年心结,大道在望了!” 碧瑶抬首,迎风对着留云清烁的双眸竟有些睁不开眼,暗叹一声:当年青莲峰一遇,我曾与留云以曲论道,互为欣赏,以为当引为知音共谱这仙道之雅趣真情,却因我一念偏执困于情爱之中,蹉跎数十载光阴,如今好不容易放下心中执念,突破阻碍进入元婴期,想着迎头赶上再续当年友情,却不想他父子二人,境界飙升一日千里,竟连连修成正果,飞升天界。这般想来,不免黯然伤怀。 离苑最是通透,一看便知这二人过往,朝碧瑶鞠了一礼,道,“碧瑶姑娘,我曾听闻小炼自小由你一手抚养长大,你对他有救命之恩,我与小炼渊源颇深,此回得见姑娘,请受我离苑一礼,以谢你替我照顾他多年。” 碧瑶一时好不自在,“我如何受得起这等大礼,不过见他父子情深,受留云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留云实忍不住打趣道,“魔尊,我怎从不曾见你对云华道谢?” 离苑立时沉下脸子,“闲话休提!时候不早了,随我下去吧,玄水宫一干臭道士还在洞中候着呢!” 清静派众人见离苑言辞颇为轻浮,皆面有唏嘘。留云见状,笑道,“魔尊性子不羁惯了,却无恶意,众位莫要见气,眼下先安顿了再说。”这便引了众人进了灵蛇岛洞府之中。 至洞中,离苑操着胳膊,巡视众人一遭后懒懒问道,“留云,那九尾狐女最是记仇,我当年不过夺走她一眼赤泉,她竟记恨两万余年,设计教我师兄将我困于五道塔中,被那群臭道士连番羞辱。留云,你如今频频与那臭婆娘作对,那婆娘说不定不久便要寻上门来与你计较一番了!归墟不日定会成为另一片修罗场,你这一片善心仁举,怕是要付诸东流啦!我倒想问问你眼下打算将这群道士送往何处?”离苑本就对众门派当年刁难炼缺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此时此刻,虽接纳了众人,却也没给什么好脸子,虽不至于借机泄愤,面色言语却不大友善。 众人不想离苑言辞这般刻薄,再度想到离苑的身份,不由得摆出一副遗世清高的模样,作势死了也要有个模样。 倒是清云子面上挂不住,殷声道,“魔尊……当年鞠陵山之乱,还怪我道门中人见识短浅了,才招人算计,酿此大祸,今日之事,全凭留云一片善心,若是因此招致祸事,我等还是该自行寻个去处,也不致于牵累了留云。”他玄水宫一宫之主当众做出表率,余下众人也只好纷纷响应。 留云忙上前安抚了众人,温声道来,“众位莫要心急,魔尊不过心直口快,并无恶意存心,今时今日,祸乱四起,皆源于南域九尾一族野心昭昭,怎能全怪了各位当初决意?华夏断了传承已有两万年之久,大家有所不知,仙魔本事一家,自道统分立以来才有争斗,当初,众门派不知内情,遭妖族算计,不过妖族借众位渴求证道之心加以勾引而已,事已至此,还需释怀,以后持身守正便是。现下妖魔合作,虽各有所图,最终挑起战火,祸及的却是无辜受难百姓,这等危难关头,还望大家能够齐心协力,共同进退。” 众人皆汗颜,继而垂头不语。 留云接着道,“大家有所不知,归墟乃紫微天尊一手开辟,我本是归墟一条青蛟,于这万千生灵之中不值一提,只因生在灵泽,受天尊庇护点化,才有了今日成就。我自幼随天尊膝前受教,一心欲追随天尊所求之道,今时今日,定要一肩扛起护佑苍生之责,还望大家此时能尽释前嫌,同心协力,也算成全了一片修道之心。” 碧瑶此时此刻才得知留云一番向道之心从何而来,怅惘之余不免汗颜。 正待岛中众人摒除嫌隙之时,半空中传来赫赫叫嚣,白玄韶已领着众妖赶来灵蛇岛。他们这一行人无恶不作,沿途将那归墟生出道心的海妖擒住之后,直捣丹田,生生取出妖丹捏碎了,毁其道行,手段极其残忍,造下不少杀孽,只为震慑归墟。 待留云率人出岛,四围海面已是一片腥红,妖兽正将捉拿的海妖开膛破肚,以为取乐。 留云痛惜不已,他治理归墟多年,归墟海兽于他如友如子,这些年,他一力恢复归墟清平,正是要还海妖一片安乐地,如今被白玄韶一夕之间破坏殆尽,真正是怒火攻心,摇身一变,化作金龙腾跃半空,口中吐出一枚硕大的金雷朝白玄韶飞去。 白玄韶冷笑一声,“雕虫小技。”旋即化作原形,变成一只如山峰般壮大的白狐,嘶吼一声,两只前爪朝那金雷狠狠一拍,便将金雷击个粉碎,恶声恶气道,“你这小小恶龙,不过归墟青蛟所化,于我九尾一族不值一提!当年,你趁我兄长修为羸弱之时痛击要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却屡次三番与我九尾一族作对,以为仗着星君就可以狐假虎威么?!” 留云长吟一声,接连喷出好几个金雷,雷击之处,妖兽四处逃窜。白玄韶迎头赶上,纷纷将之拍碎,随即喝道,“呵!如今你我势力悬殊,负隅顽抗不过以卵击石,华夏大势已去,岂由你一人力挽狂澜?!” 离苑见势从人群中飞入云中,提着双刃矛插入白玄韶后背,他掌中化出一道白金冷光,朝白玄韶尾部狠挑一枪。 白玄韶不及躲避,受了一痛,旋即转身暴喝一声,朝离苑狠狠扇了一掌,骂道,“你这泼皮无赖,最是可恨!怎么着了,如今为了个小贱人竟弃暗投明了?可还记得你师出灵宝元尊,与星染有不共戴天之仇?!” 离苑疾身避开,“好你个秃尾狐狸,我离苑做事岂轮得着你说道?” “哼!”白玄韶在留云离苑二人夹击之下左右开弓,喝道,“九幽!你那阵法还不立时用将上来!” 离苑心头一紧,反身就见九幽桀桀怪笑一声,“师弟,当日你坏我好事,就莫怪师兄我今日无情了!”说罢,祭出鬼幡,召出部下,于灵蛇岛上空,再度摆出了阎罗阵。 离苑最是知晓此阵威力,忙向岛中众人喊道,“速去逃命!” 哪里还来得及,那鬼幡才刚祭出,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了灵蛇岛周边数百里,将一众道门弟子,周边海妖齐齐笼罩在阎罗阵当中。一时间,哭天抢地,哀嚎阵阵,仗势极为可怖。 离苑亦没来得及躲避,被摄入阵中,情急之下,只得带着众人在阵中拼力砍杀,以求一线生机。 那厢,留云与白玄韶大战七天七夜,斗得是天昏地暗。他身在阵外,见众人疲于应付,九幽盘踞阵门之中,正大施手脚欲置众人与死地,自己却无力施救,百般焦灼之际,一个不慎,被白玄韶抢准时机,按住龙爪上前一顿痛咬,生生撕开了一条豁口,元气大伤。 留云闷哼一声,震荡真元挣脱出来,摇身一变,再度化作人形,便见他肩颈处血肉模糊,鲜血喷涌而出。空气里立时弥散着龙血里特有的辛香,龙血因含着太阴之力,对妖物打开灵智最是有用,那些未曾开启灵慧的妖物,皆被激发了原始的兽性,昏蒙了神智,做出一副垂涎欲滴,满目贪婪的丑态。 一时间,不管是南域妖兽,还是海妖,皆四起图之,场面混乱不堪。 事态严重,留云欲召出灵元修补伤口,却不想,越是激发灵力伤口的血越是不止。 白玄韶立于一旁冷声笑道,“我劝你莫要白废气力了,死在我九尾嘴下的神仙真灵不知凡几,你一条将将化身的小龙能耐我何?乖乖就范了吧,若是等着血流干了,彻底激发他们的兽性,我可保不了留你一个全尸!” 留云轻啐了一声,右手轻点,引来一道冰流暂时封住了自己的肩颈,眼下,既是无路可退,只能以生死相抗了! 他召出太阴之力,引动潮汐,抽干了灵蛇岛附近海域的海水,瞬时间,水势一落千丈,形成一个万米深的环形巨坑,他大喝一声,那抽调的海水凝聚成含着太阴真元的冰晶,如同陨石倾落一般朝白玄韶砸去,只为誓死一拼。 那冰晶带着灵光,如流火飞星一般疾射海面,那些来不及闪避的妖兽,皆被灵光砸中,瞬时间化作烟雾消散于无形。白玄韶却毫不在意,并不闪躲,她嗤笑了一声,身形再度膨胀数倍,巨口一张,带着一股飓风之力,将那飞驰的灵光全部吸入口中,讥讽道,“果真没见识,我九尾天生便有吞吐日月之能,你这雕虫小技也敢在我跟前卖弄,今日便了结你!”说罢,冲上前去,作势便要一口吞下留云。 作者有话要说:好不容易登入了后台 唉,最近抽的神经不正常了 第142章 壹肆贰命定轮回 正是生死一线,天际边落下一线流光,穿过重重云层,带着极为纯粹的太阴之力“嗖”的一声在白狐的后背炸开。那灵光钻入白狐肺腑之中,带着浩瀚的星芒天宇之力,硬生生折断了白狐的胸骨,从胸前窜将出来。白玄韶原不作防备,突然受袭,痛呼一声,再是支撑不住白狐身形,化为女子萎顿在云间,左胸房竟被那道流光轰出一个大洞。 又是几线流光,将那还在海面上跳将的混沌,饕餮暂时摄住,众妖吓得一个激灵,纷纷探出神识朝外观望。 就见云层里现出一人,喝道,“你这妖女,敢伤我爹爹?!” 留云逃过一劫,扶住肩头,抬头望去,便见一名姿容瑰丽的男子翩翩而来,大喜过望,“炼儿?!” 白玄韶吐出一口鲜血,朝炼缺狠狠剜了一眼,强自支撑起身体,骂道,“你这臭小子,竟背后偷袭!”她往常最是心高气傲,眼看着大局分定却因自己一个疏忽被人伤成这样,怎咽得下这口恶气?再不顾伤势,忍着剧痛拼力聚集起丹田剩余的妖元,猛的朝外喷出一道青烟,那青烟带着浓烈的异香朝半空中扑去,只为迷乱对方神智。 “你这妖女,竟不知悔改?留不得你!”炼缺连退数步,袖袍一挥,带出一股劲风,将那迷烟尽数收入袖袍之中,反掌再击出一道飞星流光,朝白玄韶腹部击去,就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白玄韶丹田处被轰得粉碎,万年妖丹毁于一旦,已沦为废人一个。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嘶鸣,白玄韶捧住腹部,惊恐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丹田,满脸的不可置信,待她明白伤情之后,再是无情无绪,便如一尊傀儡般倒地不起了。 炼缺送出一根绳索,将白玄韶缚住,这才步下云头,挽住留云的胳臂,关切道,“爹爹,你伤势如何?怪我来晚了……” 留云抬眸凝视着爱子,历经雷劫洗礼,此子出落得更为飘逸出尘,大为欢欣,“为父还受得住!只是九尾狐牙尖上藏着异毒,为父不慎被她咬上,血不能止,灵元外泄,怕是需得一段时间调养才能好了。” “爹爹,你身体要紧,先寻个地方歇着,接下来便由我来善后罢。”炼缺祭出瑶光,轻一划拉,微波粼粼,泛音中裹挟着一曲安抚心神之力涤荡了海面,那些因龙血辛香被兽欲冲昏神智的妖兽渐渐清明起来。那混沌,饕餮虽为上古恶兽,神识却不强悍,最是受不得音攻之痛,炼缺一亮出灵琴,便心有惶惶然,只蛰伏在众妖兽之间,并不出头。 炼缺端坐云头,冲海面群妖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等若是迷途知返,仍存向善之心,今日暂且放过你们,若是死性不改――”炼缺指着一旁已昏迷不醒的白玄韶,“下场便同她一般!” 众妖兽这才得以亲见白玄韶被这突然现身的男子打得修为尽失,再是不敢作恶,纷纷匍匐在地,齐声道,“小妖们定不敢再行恶事,一切听从仙长调遣……” 混沌饕餮虽是心有不甘,此刻却不得不按住心头火气,随众妖匍匐于炼缺跟前。 敌众我寡,以威慑为上策,炼缺不做计较,环伺众人后略一点头,“那便好生待着!如若存心冒犯,我必不宽待!”言毕,掠空去了那阎罗阵的阵心处。此回是他第二次破解阎罗阵,相比当年,他如今修为更为精益,自从得了星染真传,破解此阵必是信手拈来。 便见他以商调起音,借五行青木之力,调遣了苍龙守在阎罗阵生门处,借以开辟生引之路,转而,左手落势,停在徵调,引动五行烈火之力,调遣了朱雀驻守阴尸门户,绞杀游魂怨气。 这一生一死,轻松解开了阎罗阵环环相扣的十八连环阵。九幽身处阵中,发觉异动,暗道:不好,又有人搅局。只是此回破阵之人手法更为纯熟,修为明显高过几十年前的那个毛头小子,九幽一直摸不清来路,唯恐星染驾临,心一紧,再祭出百面鬼幡,今日在此地界,他若想脱身,还需全力以赴。 不过片刻功夫,阎罗阵上空再度聚起一片黑云,炼缺略作猜测,心下思定,右手急速撩拨,带出摇光星点燃一片星火,挣断了阎罗阵第一重链扣,将盘坐阵心的九幽轰得险些坐不稳阵脚。那些新聚集的阴气随即乱窜,炼缺信手一拨,转到角调,大喝一声,“危宿,落!”便见北方危宿三星如同一座尖形屋顶,牢牢驻扎于北端,将九幽调遣的阴气悉数吸纳个干净。 炼缺握住时机,曲音陡变高亢,擂出战鼓声声,以天乙星作帅,以紫微左右垣十五星为兵,调兵遣将,成合围之势,将十八连环阵中的阴魂杀个片甲不留。 不相多时,阵中轰隆一声,再是支撑不住,炸起漫天星光,便见九幽口吐鲜血倒地不起,显然受到强烈反噬,此一仗,不过两柱香功夫,胜负分立。 原在阵中浴血奋战的众人侥获余生,皆大为庆幸。离苑困在阵中三天三夜,一番恶战中浑身是伤,才将脱困,抬眼便见炼缺一身素袍正立在云端笑眼盈盈的看着自己。那云端的男子,神情淡远,衣袂飘飘,面容整丽,如玉如珠,真真是举世无双,恍神之间,时空陡变,仿若回到了瑶池初见时一般,离苑不由得怔在原地呐呐道,“瑛玑……” “嗯?”炼缺初时听不明白,飞身下来,问道,“瑛玑是谁?” 离苑回了神,闷声道,“你不知也罢,不提了。我问你,你这是突破几重雷劫了?” “勉强过了七重。”炼缺紧紧捉住了离苑的臂膀,眸中星光熠熠,“离苑,我终算迈入仙途了!” “再不用我带你上去了?”离苑咧着嘴阴恻恻的戏谑,心里却乱得紧,一时说不上是喜还是痛。 众人重获生机,纷纷与亲近之人互探伤势,一时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只是还不待众人安定心绪,虚空中却传来一声震天怒吼,“是谁伤了我妹子?!” “白玄音!”离苑略过白玄韶一眼,低语道,“小炼,白玄音那厮最是高冷怪癖,轻易不受挑拨,却极爱护其妹,白玄韶如今伤成这般,我们怕是还有一场硬仗要打。那厮这些年休养生息,修为定比之当年更为可怖!” 炼缺思虑片刻,“当年因我之故放那四兽出塔,如今,事到临头,该由我一人承担!离苑,接下来一番恶战必是凶多吉少,我爹爹身负重伤,不便在此地久留,还请你带着他和一众师兄弟前往安全地带吧。” 不想炼缺话才落音,虚空里再度传来盛怒声,骂道,“混账!你们一个也休想逃走!”不过几个呼吸,白玄音满面怒容踏破虚空而来,他与白玄韶心血相连,初一感知到白玄韶丹田被毁,便循着气息赶往归墟。 “韶儿!”白玄音一把带过白玄韶,满目痛惜,“你――怎么伤成这样?” 白玄韶重回兄长怀抱,忍住的伤痛此时全化作泪水,呢喃道,“哥哥……是他们!他们将我伤成这样……” “原来又是你三人!一条小龙也敢屡次为难本王?!”白玄音怒极,长手一挥,带出一道青色闪电,朝留云狠狠劈去,这一手毫不留情,将留云的左腿从中折断,再是不能动弹。 那厢受伤不轻的九幽正暗自得意,不料想白玄音伤了留云,转而冷着一双眼冲他走来,那雪青色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杀机,讥讽道,“你这堂堂灵宝天族的二弟子,却心术不正,除却摆弄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你还会些甚?今日之事,若不是你百般怂恿,我妹妹何置于落到这般田地,当真可恶至极,该杀!”说罢,挥出一道黑金利光,直捣九幽丹田。九幽还来不及辩驳,只闻一声爆裂声,再垂头,丹田已是七零八碎,变作一具废人,瘫软在云头。 众人见这杀神做事并无章法,左右只是为了泄愤,似乎于他心间,除却他自己,他人皆不值一提,不由得生出一股寒意,连躲避都不会了。 白玄音接连出招制人,只为替舍妹出气,在他看来,白玄韶之所以被伤成这样,在场的所有人皆有逃脱不了的干系,这便懒得问罪,左右开弓,连他南域妖修亦不放过,皆是手起刀落,杀得血气冲天。 炼缺趁乱寻回了留云,带在身边。 白玄音睃了一眼,阴着脸嗤笑道,“哼!你这混账小子莫以为自己乖觉,容本王先将那几个蠢物收拾了,再来好好和你玩!” 说罢,白玄音飞身迎向妖群,双手用力一吸,提起混沌,饕餮二怪,痛骂道,“你二怪除了吃还会个甚?愚蠢至极!留在世间也只是令人作恶,本王今天也算替天行道,便收了你二人。”只听见二怪惨叫连连,白玄音紧紧扣住二怪的天灵盖,瞬时间,将二人的妖气吸个精光,只剩下一具软塌塌的皮囊。 他不过片刻功夫,便将在场的大部分人收拾得妥妥帖帖,满是嫌恶的拂了拂衣袖,这才转身看向炼缺和离苑,不可一世道,“离苑,我与你相识多时,今日看在这往昔情分上,许你二人求个痛快的死法!”说罢,手施云雾,朝离苑炼缺喷射过去。 那云雾中夹带着一丝妖娆的迷迭香,炼缺眼疾手快,捉了离苑的手拽入自己的护身壁界之中,指尖化出一朵白芒,向下一指,牵动海水伸展成一副巨大的水帘,将侥幸活着的众人护在水幕之间,隔绝了迷迭香之毒。 白玄音冷觑一眼,调笑道,“臭小子!几日不见,我倒是小看了的本事?这时候还有闲情护着那群臭道士?”就见青光一现,白玄音化作原形,扬起八条长尾,冲破水帘,齐齐朝华夏修士上方攻去。 炼缺解下外袍,口中默念法诀,将外袍朝人群中掷去,那法袍瞬时间胀大数倍,停在众人面前。 “快些上来!”炼缺疾声喝道,飞身跃上高空,御使外袍躲避狐尾的攻击,以保护众人性命。 离苑身在护身壁界之中,时刻防范着白玄音的攻击,替炼缺护卫。 白玄音倒是不咸不淡,冷哼一声,“我看你还能护谁?!”就见他前爪一伸,竟绕开了炼缺的护身壁界,自虚空中伸进壁界之中,一时躲避不及,离苑为护炼缺周全,挑起双刃矛朝那狐爪刺去,毕竟实力悬殊,离苑现今不过出窍期修为,远不如白玄音,这般莽撞对抗,自是难敌,被白玄音一把狠狠捉住。 炼缺回身不见离苑,快速冲破了云雾,将一众华夏修士连同留云推送到灵蛇岛上,接着几个纵跃来到白玄音跟前,眼下,便只剩下了他三人。 眼下斗法并不占上风,炼缺从丹田中取出瑶光,迎风拨出一段激越和弦,天地骤然变色,金鸣之声此起彼伏,音元震荡之际,掀起滔天巨浪,嘶吼着将白玄音包围其间。 炼缺随即挑起一根琴弦,中指屈弹,那琴弦如同一柄利剑直射白玄音眉心。 白玄音一个躲闪,炼缺见缝插针虚空一握,逮住离苑的手,将之拉回了身边,急声问道,“离苑,你还好吧?” 离苑胡乱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无妨,这厮厉害得紧,我与你配合!”说着,手中灵光一现,化出一把翠玉色的长笛,“先压住他的妖性再说!” “好!”炼缺召回琴弦,二人一南一北对立而坐。离苑稳住气息,打出防身壁界,笛腔里飞出一段刚猛却俏丽的花调。 炼缺心领神会,左手轻按琴弦,以敦厚雄壮之音相和,二人颇有灵犀,共谱一曲长琴《伏魔》篇第八曲《降妖》。 两股音律一虚一实,一轻一重,绞缠在一起,刚柔并济,盘旋在音波挑起的暴虐的旋风之中,或明或暗,光怪陆离,布成一张巨大的扰乱神魂的法网。 方圆百里的所有生灵皆被此音波侵扰,头痛欲裂,心神俱溃。 白玄音身处音波中心,心绪烦乱至极,眼前尽是星光焰火,耳旁尽是烈风呼啸,再无其他,只得咬着牙顶住音波对神识的痛击。 炼缺受星染教导多年,如今技法愈加娴熟,指尖在琴弦上快速拨动,竟激起一片灵花,离苑相称相和,虽是头一遭共同迎敌,却无比的默契。 白玄音不堪忍受神识之痛,仰天咆哮了一声,欲打乱音波的传递。 炼缺见机纵身飞到离苑跟前,一个轮指之后,余音陡变,化作《勾陈》,便见中天之上勾陈星骤然转亮。离苑闻声不再应和,心神电转,转而吹起了《九羽霓裳曲》,烟波叠嶂中,幻象重重。 白玄音踉跄着拨开迷雾,失神间依稀见到一位风骨伟岸,目瞬如电的男子拿着一柄长剑立于跟前。那眼神里含着一丝压抑着的情念,分外撩人。 “勾陈……”白玄音心波跌宕,一时间神智昏茫,胸腔里泛起一丝隐秘的酸楚,久久不能平复。 此时,音阶陡然拔高,变得尖锐狠厉起来,幻境中,趁了白玄音迷怔之时,那勾陈挑起利剑,毫不犹豫朝白玄音腹部刺 恋耽美 分卷阅读58 仙履奇缘之云华传 作者:寒无牙 。 “小炼!就在此时!”离苑急急传音。 炼缺轻叩琴身,射出一根琴弦,果断直击白玄音胸房。 轰然倒地之声响起,那嚣张跋扈的九尾狐顷刻间应声不起。 经这一战,离苑真元透支,已浸湿了衣衫。 待那迷雾飘散开来,便见一尊巨大的白狐尸身横亘在海面,炼缺长吁了口气,扶住友人,问道,“离苑,你怎么样?” “无妨!我还扛得住!小炼,这九尾还可续命,眼下,须得将他狐尾斩断!”离苑急欲除去祸患才得安心。 “由我去!你暂且歇着。”炼缺按下了离苑,化出一把灵光利刃,欲从半空之中斩断狐尾。 却不料想这白玄音修行十万余年,自是有些过人的本事,这片刻功夫,他已行了移花接木之事,见那二人心神稍松少了些戒备,眸中冷光一闪,忽然暴起,口吐一团幽光,朝扬剑而来的炼缺击去。 炼缺根本来不及设防,眼见着护身壁界被那灵光震碎,轻叹一声:还是疏忽了…… 说时迟那时快,离苑趁势而起,再来不及多想,依着本能冲上前去抱紧了炼缺,挡在炼缺身前。 那幽光之中含着他九尾狐重生之后的第一把灵力,最是狠决,一击之下,将二人震飞了去,离苑本就受伤不轻,又灵力透支,只凭肉身扛下一击,此刻再是无力抓住炼缺,身子如同一片浮毛般轻荡荡朝外飞了去。 炼缺眼睁睁见着友人为护自己周全,身躯被对手击穿,痛呼一声,“离苑!” 何来的回应,虚空中,只剩下一丝浅淡空寂的笑容模糊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离苑的因果似乎就该是这样吧他为了辰河 两万年前受下勾陈一剑 两万年后 他为了炼缺 挨下白玄音一掌 终究是为了爱 我在想 在这漫长无尽的岁月中, 当一个人获得了永生 当他踏过万千生灵的生死,历经尘世的沧桑那么,他该追求些什么,又该保留些什么? 甚么是值得永恒追求下去的 真理?自由?还是心中的爱? 我也在想,前传里,我想好好思考这个问题离苑的结局大致就这样了 从立意写文开始,第一个设定好的就是他的结局代表了我对某一类人的看法 这种人,总觉得或许消失了会比活着,更让人怀念虽同是求而不得的爱 他却比尤夏更令我为之动容 因为,无他,只有他这一份爱 最是纯粹,间接的印证了永恒的精神 第143章 壹肆叁生死契阔 炼缺心跳骤停,如同一包硫磺炸在心间,熏得他泪涕横流,任由白玄音那方灵光流射刺破衣衫,他仿佛不晓得疼痛了一般,只凭着本能挪动着《飘渺神行录》里的步法,脚灌灵元,疾身飞腾,接住了在半空中急速坠落的离苑。 那具曾经滚烫的身躯,因失血过多,正渐渐失去温度。炼缺一把抓住离苑的手腕,不管不顾的朝离苑经脉中输入真元,他的指尖嵌进了离苑的肉中,渗出血丝,唯有这般,感受到离苑的体温,才觉得二人心血相连,拖住了离苑一线生机。 白玄音手握电光朝二人逼近,他才将痛失一尾,如何肯善罢甘休? 炼缺抱紧了离苑,左右躲闪,眼下,他急需寻个安全小岛,先将离苑安置了,看……能不能替离苑找回一线生机。 白玄音紧追其后,连连发招,将归墟搅得天翻地覆。他平生最是自负,这回因离苑设下阵败露了心中那一丝隐秘情丝,正是恼羞成怒,如今只为泄愤,追赶途中,但凡挡了去路的小岛,全部吞吃入腹,真真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誓要捉住戏弄了他的二人,将之狠狠捏碎在手心才能解气! 紧追不舍中,离苑因了炼缺真元护住心脉,幽幽转醒,突见情势,憋着口气挥开了炼缺按在腕子上的手,低喝道,“你……不要命了么?” 炼缺凭直觉捉回离苑的手,当下,他不敢分神,只密切注视着身后飞射的灵光,急欲带着离苑逃脱险境。 离苑颤巍巍探出手去抚上炼缺的脸颊,翕动着寡白的唇,念道,“你……若死了,我……会伤心的。” “混蛋!少说废话!我定会救你!”炼缺斜身侧避,将离苑护在前胸,这时,一道流光从他背后擦过,带出灼热的刺痛。 险象环生,直如在峭壁刀尖上行走。 离苑心知大限将至,实不忍炼缺受伤,最后关头,拼力稳住几欲涣散的神识,语不成句的唤道,“小炼……放开我罢,少个牵累,你才好脱身……我要你……这一世……好好活着……”说罢,猛地朝外一推,身子脱离了炼缺的束缚,身躯飘逝中,额间燃起一束青色火焰。原来,离苑竟用了炼缺续给他的最后一点真元激发炼魂之术,欲摧毁元神,断绝炼缺的救护之心。 天魂寄放了人之七情六欲,对疼痛最是敏感,如离苑这般,生命还未圆寂却要生生忍受剥魂之痛,寻常人等对自己是万万下不去手的。 “混账!”炼缺咆哮着嘶吼了一声,赶上前来,指尖化出冰晶欲探入火中救出离苑元神。 离苑扬起火焰融化了冰晶,昏蒙中依依不舍的凝望着炼缺,“小炼……我与你世世……相逢……终是明白……无论怎样算尽天机……到头来,每个人停在岁月之中……皆只会面朝……逝去的方向……对于情,重生又如何……永恒又如何?我走得干净……是不是……你就会记我……一辈子?” 烈火煅烧中,魂飞魄散,虚空里飘荡着离苑弥留之际散乱的絮语。 “瑛玑……” “小炼?” “辰河!” “我爱你……” “永如初时……” “离苑!你混蛋!”炼缺死死揪住一绺离苑身上未烧尽紫金袍衫,双眼,泪水如沸腾了般在眼眶里翻涌,心,比怀瑾离开,比尤夏离开,还要痛上千倍!万倍!那翻涌不息的巨痛,敲击着他的心脏,冲撞着他的神魂,真真是恼恨!又不甘心! “混蛋!你怎么会死?!” “你怎么能死!” 白玄音赶上前来,冷嗤一声,“又一个枉付痴情的傻子!倒省了本王亲自了结了!”他袖袍一挥,翻动海水化作万千根冰针朝炼缺刺去。那冰针中带着他十万余年对天地万象的参酌,有象而无形,至为敏锐,锋利。 炼缺的防身壁界在这冰阵跟前毫无作用,轻易便被冰针刺穿。 “叮!”一根冰针躲过了炼缺的闪避,刺入他的脖颈,一条血线蜿蜒着从针孔处流淌下来,眼见着,更多的冰针就要直扑面门,将炼缺刺得千疮百孔。 “还是难逃一死罢?”炼缺垂头望着手中那条断裂的布带,无声的笑了笑。 却在此时,脖颈上的鲜血滴答到知微上,顿时华光大盛,灿如明星,形成一副屏障将炼缺牢牢护在中央。 “该死的!又是谁?”白玄音再一发力,又挥出上万根冰针,今日,他必取炼缺性命! 海面骤然间宝光幢幢,含着极精粹的太阴之力一瞬间定住了白玄音挥出的冰针,紧接着,海底发出震耳发聩的轰鸣声,滚滚巨浪朝四面八方激荡开来,一座彩云环绕的海岛从海底耸立出世,竟是星染的辰极岛。 “孽畜!你戾气太重!”一道静冽的声音从岛中传来,炼缺回首寻望时,便见一人首蛇身仪容甚美的男子踏云前来。 白玄音冷笑道,“星染神君――你如今怎拖着个尾巴就出来了?想必是大伤未愈罢?” 星染淡淡扫了一眼,轻唤道,“炼儿,到为师身后来。” 炼缺飞身迎上前去,他还是头一遭见到星染真身,那条足有十米长的青绿色的蟒纹蛇尾上布满一层莹莹细光,果真与他之前所见的蛇妖大个不同。 那白玄音最是手快,不等星染出招,连番劈出数道青光,朝那师徒二人劈去。 “前辈,你要小心应付……”炼缺急声提醒,星染如今这般模样,莫不是真的大伤未愈? “炼儿,你不信为师能护你么?”星染温柔侧望了一眼,挥出灵光壁界,徒手一翻,召出一把宝光融融的瑶琴,这瑶琴通身青玉造成,嵌有天丝作弦,琴声除了刻有祥云流水,别无他饰,甚为古朴,便是辰河以前常念到的上古灵宝伏羲琴。 白玄音乍一见星染并不斗法,只拿出伏羲琴,目色微冷,旋即化作原形,打乱心中策略,欲一口吞下辰极岛。 六界之中,无人不知,伏羲琴具教化之德,收妖伏魔最是厉害,星染从不轻易示人,此回出手便亮出灵琴,必是要助爱徒制伏五道塔出走妖兽,白玄音此刻心中没底,为能脱困,只得凭蛮力行事。 星染见白玄音猛扑而来,却不招架,抬起衣袖,素手提按,轻拨角调,音律婉柔清妍,如晨风雾霭,又如夜华凝露,转而引出一道泛音,曼妙幽长,如晴蒸祥瑞,阴披霓裳,时而细腻,时而欢快,转势之中行云流水,将水之细腻妩媚表现的淋漓尽致,四下唯有一片净空,波涛平静,风云疏散,这音律一出,涤荡着万物生灵之情怀。 星染随之悠悠念道,“九尾,你修炼至今,妖性不退,戾气不改,如何入道?本座今日以上善水音之德行教化你去恶从善。” 这音律虽极为轻柔,却带着一股静抚人心的博大力量,白玄音还来不及腾空而上便被缚紧了,如同困在一张看不见挣不断的丝亡之中,心念被音波束缚,不得动弹。 “水之德,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星染右手停按,音律归于寂淡,训诫道,“你挺好了!水之德,一曰守拙,水能和其光,同其尘,处心境之无为,你须得受教,日后莫要自负妄为。” 白玄音龇着牙冷哼一声,咆哮着欲挣脱束缚冲上前来一拼高下。 音波陡然一转,时而激越雄浑,时而跌宕起伏,星染平静的望着挣扎不休的白狐,念道,“本座教化于你,须得静心听训,水之德,二曰坚忍,虽至柔,却柔而有骨,能驰骋天下之至坚,望你日后学会隐忍琢磨之道,化妖成神。” 那音律如同一道法心音从白玄音心间踏过,不知不觉中拂去杂尘。白玄音素来自负,怎会乖乖受人教化,赤红了眼挣扎着,身形眼看着胀大了数倍,如同一座宏伟山峰一般,几欲失控。 星染袖袍一挥,洒出一片灵光,盖过了白玄音的硕大身躯,音韵再度回归平寂,如静水深流,他从容念道,“水之德,三曰宽容。你须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通达而广济天下,望你日后能对苍生心生怜爱,莫辜负了一身精灵之气。” 这音律从四面八方传扬开来,炼缺亦受用不及,白玄音被那灵光笼罩,神魂刺痛难挡,如同当年身处五道塔时一般,受那百十种神魂煎熬,忽而置身火海,忽而身处冰窟,生死如在一念之间,不得不束缚了本性,乖觉倒下。 此时,曲音再度变幻,千韵齐发,五光十色,便听见星染淡静的声音随着音律缓缓道来,“水之德,四曰通慧。不僵化、不偏执。因时而变,夏为雨,冬为雪;因势而变,舒缓为溪,陡峭为瀑;因器而变,遇圆则圆,逢方则方。望你能琢磨此道,日后修通善法,化解通身戾气,唯有此道,才能生机长存。” 白玄音处在音波当中久经煎熬,终是疲于抵抗,顺服于伏羲琴教化之音下,化作一只温顺的小白狐,伏在云头。 星染见状,面上浮出一抹淡笑,道,“创世以来,你九尾便与我腾蛇一族长存于世,本座念及你身负天地精神,修行不易,今日便不取你性命,望你日后怀德从善,步入正道。” 小白狐垂着眼眸,微微喘着气,一改往日气焰,甚是乖觉。 星染循循善诱,“你若真心想要求证本善,可愿随本座前去昆仑?” 小白狐仍旧不言不语,只默默垂着头。 “上来吧。”星染伸出手来,一道清风将小白狐托至掌中。 却不想那狐狸得了一丝自由,低嘶了一声,张开利牙,作势就要咬上星染。 炼缺一个心惊,还未来得及上前救护,空中骤现一道惊雷,又稳又准将那狐狸的一只后爪砍了去,接着,一身披玄色长袍的男子凌空而来,斥道,“孽畜!死性不改!” 说着,长剑一挑,刺中白狐的腹部,挑上剑头,这才单膝折地,沉声道,“弟子迟来一步,让师父受惊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英子同学送我的地雷~~~~~~~~~~~~ 第144章 壹肆肆与子成说 “陈儿,起来吧。”星染虚扶一把。 “师……弟。”勾陈起身后冲炼缺微微颔首,目色冷淡,“多日不见了。” 炼缺鞠了一礼,还以笑容。 勾陈回眸望向星染,温声道,“师父如今你可……痊愈了?” 星染温声道,“大概好了,你毋须替为师操心。” 炼缺此时心系众人安危,仍不敢大意,从旁提醒道,“前辈,那九尾狐该如何处置?” “叫师父!休得无礼!” 勾陈冷声喝止。 “陈儿,无妨。”星染连连摆手,指尖弹射一点白光,那白光瞬间编织成一条光带,束住了白狐的脖颈,“炼儿,为师现下用缚妖锁束住他的修为,你可安心了?” 炼缺点点头,一语不发。 勾陈拎起白狐,“师父,这孽畜最是难驯,还是交由徒儿管束罢?”说罢,轻喝一声,曾遗落在华夏的本体雷石得到感召,应声而来,重回勾陈手中,勾陈取出一把利刃,割下白狐身后的六条尾巴,独留一尾,这才往白狐的大穴中灌入一脉灵元,训诫道,“孽畜,本座今日便留你一尾续命,余下六尾,由本座暂行保管。此生此世,你若不修善心,永不替你解开缚妖绳!” 事态已定,炼缺心系离苑,道,“前辈……晚辈还有一事相求。” “可是为了这个?”星染袖袍一挥,但见虚天中灵光点点,他默念法诀,略略一收,伸出手来端在炼缺眼下,掌上竟浮着六颗泛着莹莹绿光的光珠,星染柔声笑语道,“炼儿,离苑天魂已被焚毁,为师如今只能替你收回散失的两魂七魄,这便交托于你了。” “谢前辈成全。”炼缺小心翼翼捧着那余下的魂魄,如今失而复得,他那因离苑之死深受磨难心终算是好受了些。 “终算是离苑他命中注定一劫,你毋须太过自责。”星染伸手拂过炼缺的肩袖,替他拉平外衫的褶皱,“如今灾乱平定,人间重获安宁,为师经这一轮回,也该回昆仑去了。”转而飞临高空,长袖一挥,布施甘露,华夏大地顷刻间下了绵绵细雨,雨水滋润之处,万物复苏,百花齐放,生灵受到雨露滋润,顽疾并退,重现康复。 留云于灵蛇岛受甘露温养,重伤痊愈,感受到这满是生机的熟悉气息,疾行飞奔辰极岛,一眼望见星染,抑制不住喜悦之情,扬声问道,“天尊出关了?!” 星染点点头,“云儿,归墟海本座便交由你看顾了。” “定不负天尊所望。” 勾陈从旁静候多时,择这时机唤道,“师父,回山罢,门中上下已恭候多时了!” “好。” 临行前,勾陈想起一事,迎向炼缺,“炼缺!下界时我曾偶遇东华仙君,仙君托我带信于你,传你下月此时于碧海听封,届时,仙君亲自替你行册封大礼。” 炼缺拱手谢礼,“谢天尊提醒,晚辈省得,定会及时复命!星染前辈,晚辈现下还有些尘缘未了,须得速速办理,便不远送了。” “你自去吧。”说罢,星染携了勾陈飞上祥云,一束金光卷带着二人瞬间消失于虚空之中。 这厢,炼缺拜别了留云,怀揣着离苑的两魂七魄日夜疾行赶往酆都,此一趟,他需得亲自将离苑渡送轮回道。 酆都地府,忘川河岸。 幽宁静籁。 通往轮回道的亡魂皆被阎王剥去生前记忆,浑浑噩噩的顺次渡河。 炼缺放出离苑的魂魄,在这阴曹地府,荧光陡现,那攥在手心里的魂魄瞬间化作一道薄淡的虚影,无情无绪,无牵无挂,立在炼缺跟前。 炼缺痴望着那抹毫无意识的冷漠身影,想起当日鬼市之中离苑说的那一番话。 “――倘若真有命赴黄泉的一日,我离苑亦要了无牵挂的离去,我已耗尽心力纠缠你三世,当真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只消痛骂了月老殿里的三生榜是个无用的玩意儿,消遣了我离苑的一片痴心,我俩既是注定有缘无份,我还记着你作甚?下一世,必要忘了这恼人的情、爱,只图一个逍遥快活!什么神哪仙呀的,届时再论!” “离苑你这混蛋!你早料到了么?”炼缺含着泪笑道,“怪我蠢笨!没想到你我二人相逢一场,果真走到了这生离死别的一步,你还是忘了的好啊,来生也少些纠缠,了了顺顺,再去寻个恣意,不是?” 他对着一尊毫无意识的神魂絮絮叨叨有说有笑,将这几十年的过往说了个痛快,不想此时身后却走来一名身姿高畅,眉目柔丽的男子。 “你是……”炼缺回眸不解。 男子看了眼离苑的身影,再是藏不住满心的怅惘,“在下岷禾,离苑的师弟……这些年因私事未解,一直不曾露面,前几日,偶听到风声,赶去归墟打探,才从龙神那儿辗转得知你二人已……来到此处……” “岷禾……”炼缺感触良深,叹道,“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我正打算将他送入轮回道,也好了却他此生执念……” 岷禾目色幽凝,万分不舍,“我还有些话须得和我师兄单独说说,可否容我与他独处一阵?” “既如此,你自便。我与他缘尽于此,就此永别,眼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久留了。”说罢,再是不等岷禾回话,转瞬消失在黑暗之中。 眼下,在这红尘俗世之中,于他,还有最最紧要的一件心事未完。炼缺略一掐算,得知了那人的所在,再不作半刻停歇,直奔北域外海。 沿途经过曾与那人历经的红尘岁月,如今总算重现生气,心头微暖,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步子不由得又加快了些。 两天一夜,正逢金乌西落,炼缺划破虚空,悄声落于金庭山下。这山谷,白瀑碧潭,柳暗花明,一派出世之境。 炼缺踩着石径一路寻了过去。 心,紧紧贴着这高低不平的石子路,七上八下,失了节奏。 山谷尽头坐落一处小院,正逢云华花期,菲林如云,依稀间蹁跹浮动几缕撩人心动的迷迭香。炼缺寻着这隐秘的暗香走近了,抬步跨入,院内,石榴灼灼,蕉叶炎炎,池中并蒂莲递次开放。 炼缺陡一见到,惊诧不已。 心。蓦地漏跳了一拍。 这不是――当年我梦中的小院? 莫非我――冥冥中便感知到未来?! 一时间,当日旖旎情、色纷纭而至,晃入眼前,炼缺的胸口憋得鼓鼓胀胀,再是学不会换气吐息,只傻愣愣憋着口气,绕过回廊,奔进后院。 那后院里,夕阳涂地,光彩氤氲,静水深流,落红飘飞,静谧空绝仿佛不知岁月深浅。庭院里依稀传来琴声,浅淡清幽,遂宁自在。 炼缺丹田中的瑶光受那琴音鼓动,竟生出共鸣,徐徐缓缓,以曲相应。 炼缺对这院中主人再是确凿无疑,随着丹田里的琴韵一深一浅没轻没重的朝前走着,心中,眼前,全是墨云华失意的,温柔的,安宁的,冷清的……面庞,千姿百态,万种风情。耳畔,清风作响,传递着他这一刻喜悦悸动的情怀。 终近天音处,瑶光停歇,静听桐皇之歌。炼缺颤抖着拨开花林,花林深处,云烟暮霭,一男子端坐树下,素袍墨发,琴声悠扬,轻歌低吟中,叙述着往事迷烟,自在情怀。 “师父……”堵在炼缺心间的千言万语终至这一刻只化作二字呢喃,再是说不出话来。 男子闻声回眸,额间朱砂红艳,正是系念佳人事…… 作者有话要说:嗯。就是这样。 完结了。 好的,坏的,赞美,或者批评,随着最后一个省略号通通都成了过去式 这篇文 自己是很用心在经营的,当然,以后还是会这样感谢所有默默陪伴着的朋友 还有那些时常鼓励我的朋友 很感动,真的,我身体不好,又时常神经敏感大家的担待和谅解是我写下去的动力 番外,最后我还是很强迫症的决定全部放在专栏里了会有同学问我,肉呢? 呃呃呃呃 这里,我意愿留白 呼应那个未续的梦境 觉得更美 肉嘛肉嘛! 会写滴 放在番外!!! 有这个恶趣味的欢迎专栏收看,咳咳,小声咕咕一句,人家问有木有那个那个长评捏? 嗯,做正经状,立正,稍息,整理着装! 谢谢! 礼毕!!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