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分卷阅读1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青丝雪》完 月佩环 文案 那种过家家的东西,谁还会留着? 方棠溪却仍珍重留着那只凤头钗,甚至不顾蓝吹寒的冷漠鄙夷、不惜用下情蛊的手段一诉缠绵。 但他铭记在心的痴恋,在蓝吹寒心中,低贱得不值一提! 只有他,沉浸在这一场情劫的废墟里,无法逃脱──蓝吹雪原以为对方棠溪的需索无度、偶然在意,只是蒙受中蛊所影响。 为何再见方棠溪满头青丝一夕成雪,又孱弱得只能蜷伏在他人怀中时,心里却会有种说不出的伤感、想念,而以前的厌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 01 江湖中正邪之间已有百余年不起争斗,于是在这百年之间,各大门派都出了不少武功高强之士,而其中不乏武功文采相貌尽皆上乘的少年公子,更以四大山庄的公子为首,并称“风花雪月”四大公子──天风山庄的停云公子洛云飞,惜花山庄的吟剑公子方棠溪,雪晴阁画影公子易水心,以及皓月居的兰芷公子蓝吹寒。 自从停云公子洛云飞为情远逸江湖,这两年已不见他的身影,惜花山庄虽名惜花,却是远在塞北,在江南的便只有画影公子易水心和兰芷公子蓝吹寒。易水心潜心习武,经常不在雪晴阁,况且对女子十分冷漠,于是江湖中众多还没嫁出去的女子便将眼光放到了蓝吹寒身上。 然而让众家女子深感遗憾的是,蓝吹寒虽然彬彬有礼,温文谦雅,相貌却是美丽得令女子自惭形秽,纵然真的嫁给了他,站在他身边也一点不配。 蓝吹寒对他的婚姻大事却是一点不急,令他烦恼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自从洛云飞和流水剑客之子江寒烟为爱牺牲后,江湖中人半是唏嘘半是羡慕,于是江湖中也随之掀起了一阵男男欢爱风气,这也搅得他皓月居几乎被江湖中所有龙阳之好的男子踏破了门槛。 在蓝吹寒将几个有名号的江湖中人赶出门外后,再来皓月居滋事的人就渐渐少了,但却还有一个人令他头疼不已。 “少爷,方公子又来了。” 听到门外童子传讯,蓝吹寒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尽管江湖中一派鼎盛景象,但在他看来,这个江湖实在没什么前途,四大公子倒有两个是专走后门的。可是方棠溪是他自小的玩伴,自然不好意思就这么轰出去。 方家和蓝家是世交,后来方家马匹生意越做越大,便索性全家搬到塞北。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他们也才四五岁,后来方棠溪长到十五岁,已经会独当一面,每当到江南做生意时,就会来皓雪居逗留几天。 蓝吹寒道:“你让他在花园等等,我稍后就来。”他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一拂,恨恨站起身,心中越发烦乱不堪。 该死的方棠溪,不是早说了最近有生意,不会再出现了? 蓝吹寒沉着脸缓步踱出门去,犹豫着要不要找个借口说自己不在,但这样方棠溪会直接到他房里去。他找这样的借口已经太多次,而方棠溪也知道他不喜欢出门。 在花园中等候多时的方棠溪看见他到来,满脸喜色,轻而易举地越过花园中繁复的栏杆,来到蓝吹寒的面前。 “吹寒……好久不见你,你想我吗?”方棠溪扬起和煦的迷人笑容。他一身劲装,淡蓝外袍,长剑负在背上,越发显得英俊潇洒。 蓝吹寒听到他这句,却感到额上隐隐有青筋爆起,却依旧不损他绝色风仪:“我们好象半个月前才见过吧?”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转过身没理他,似乎根本没感到尴尬,凑到他面前道:“吹寒,你总是这样……当年伯父伯母因病过世,你也没让我们知道,以至于我们一家都没能赶回来奔丧。” 蓝吹寒淡淡道:“也不必了吧,这么远。先父先母在天有灵,会感到你们的心意的。” “也不远啊,快马七天就能到了。”吹寒什么都好,就是太冷情了。方棠溪虽然知道这一点,却仍然觉得蓝吹寒没有一个地方不美丽可爱。 “那是日夜兼程的时间吧。”快马七天,他却半个月又出现,恐怕这家伙在家的时间都没在皓月居的时间长,蓝吹寒不想在再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谈论下去,换了话题道:“棠溪兄这次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吹寒,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蓝吹寒淡淡说道:“也不是。只是交浅言深,似乎不大妥。” “我们认识了二十年,怎么还叫做交情浅?”对于蓝吹寒的冷情,方棠溪也不禁有些吃惊。 “若是知己,便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若是两心不同,便是形同陌路。”蓝吹寒虽然说得十分含蓄,却已经十分清楚。 方棠溪怔了怔,不知过了多久,轻轻说道:“原来这么久了,你还当我是路人。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我家还住在附近,你体弱多病,家里人怕养不大,便把你当女孩子养,你还记得不记得……那时我说过,我长大后,要娶你为妻。” 提到往事,蓝吹寒的语气也和缓下来:“不错,那时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不是女子,所以应允了你。可是现在长大了,小时候说的话,怎么作得数?” 别的坑没灵感。。。且容我……再挖一个。。。 注:此文正文不生子,但有一点点bt,不适者勿入。 因为他是《红尘远在天边外》的系列文。。。嗯,《红尘》里的人物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吧。。但是不会有多大的牵连。其实《落梅风》跟《红尘》也是一个背景的……虽然看出来的好象只有月月一个人。。。 月月写完《红尘》后,也对3p的热爱没那么多了,所以这篇不是3p,本来不想写这篇了,但是月月现在对道具又有了热情。。。 月月疯了,大家砖头来吧。。月月尽量挺住……(汗,脸皮真厚。。) 有人说月月的文有些模式,其实月月是挺喜欢这样写这种模式的,月月是个急性子,小说第一章主角必定都出现,5章内必定h……别的还有些模式,大家自己体会吧,月月就不自爆其短了。 月月认为爱情应该是复杂的,不是一时头脑发热的产物,而是夹杂了很多不明的情愫。所以文琐碎了些。。。。。。 惭愧。。。。走老路还找借口。。。==||||||||| 02 “可是君子一诺千金,怎么可以反悔?”方棠溪从怀中取出一块包成四方的锦帕,打开来放在蓝吹寒面前,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凤头钗,分明是女童所用之物。 “你还记得么?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之物……” “这种东西,你还留着做什么?”蓝吹寒想夺回来扔掉,方棠溪却已先一步收好,仔细放回怀里。 “你送给我的,我当然要好好留着。想要回去么?拿我当时送给你的东西来换。”方棠溪露齿一笑。 蓝吹寒再沉得住气,也有种想抓墙的冲动。那种过家家的东西,谁还会留着?但被方棠溪珍而重之的收着,蓝吹寒只觉得说不出的愤怒,却是哼了一声,道:“谁还记得你送我什么?” 方棠溪露出雪白的牙齿:“我知道你不记得了。所以,这只凤头钗是我的了。” 蓝吹寒垂下的眉眼中露出浓浓杀气,在方棠溪还没发觉时就已掩去:“你爱留着就留着,关我什么事?你今天来我家,到底来做什么?”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么?”方棠溪脸皮奇厚,蓝吹寒再怎么生气挖苦他也不介意,依旧笑嘻嘻,凑近了蓝吹寒。 “吹寒,我想你……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几乎想得要发疯,我想吻吻你的……”他本想说“吻吻你的脸可以么”却被蓝吹寒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吓得咳嗽一声。 蓝吹寒抬起眉,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很明显地表示方棠溪已经进入他的安全距离,方棠溪却完全当作没看到,惊奇万状:“吹寒,你怎么长得比我还高了?” 蓝吹寒的绝丽的面容也不禁微微扭曲了一下:“方棠溪!你站这么近,是不是想我揍你?” 方棠溪看他说得这么明白,讪讪地退了几步,喃喃自语道:“没注意居然比我还高半寸……”比他高,那以后抱着他,看起来岂不是很奇怪?不过只高半寸,应该不会怎么看得出。 “我比你高有什么奇怪?”蓝吹寒忍住说脏话的冲动,“立刻给我滚出皓月居,听到没有?” “没关系啦……我不介意你比我高,可不可以不走?”方棠溪凑到他面前,可怜兮兮地说,一张俊脸尽是谄媚之色,看起来真想让人狠揍一拳。 “你是不是想死?”蓝吹寒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方棠溪苦着脸说:“吹寒,我好不容易腾出一个月时间让我们好好培养感情,你不要那么绝情嘛!” “方伯父会给你一个月时间闲逛?方家马场快倒了吗?你不快把真相说出来,就立刻滚出去!” “吹寒,什么都好,你就是太聪明了……”方棠溪无可奈何,“方家没倒,不过我爹要我在今年十月之前成亲,没办法,我只好偷跑出来。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你不介意吧?”方棠溪目光闪闪地看着蓝吹寒,如果身后再多一条尾巴,早已经左右晃动。 蓝吹寒知道即使他不答应,方棠溪也会找别的借口留下来,便道:“你住厢房,没我的允许,不许到我房间。” 方棠溪虽然很不情愿,可是也只有答应下来。 03 方棠溪虽然在皓月居中住下,但蓝吹寒也并不放心。方棠溪常常对他毛手毛脚,尽管警告了他,但是对方棠溪而言只是水过鸭背,根本不当回事。他要住一个月,这一个月大概整个皓月居都要鸡犬不宁。 但让蓝吹寒意外的是,这次方棠溪并没有趁他不注意毛手毛脚,反而守之以礼,只是看他的眼睛仍然色迷迷。 看来是有更大的阴谋! 蓝吹寒想着,却不动声色,他要看这白痴到底想干什么。但好几天方棠溪都没什么动静,早在以前,他就不知因为多少次非礼了蓝吹寒,挨了好几巴掌。但现在却难得地没有对他出手,只是照以前的习惯,每天跑远路为他买些热气腾腾的点心。一品居中出的点心天下无双,但每天限量出笼,而且要趁热吃,不仅凉了不好吃,就连刚出了店门都不好吃。 蓝吹寒自小十分喜欢,可是一则十分远,二则经常要排很长的队才能排到,他喜欢静,所以宁可不吃也不去去买,而下人的轻功远不如方棠溪,拿回来都凉了,所以都是方棠溪在的时候才能吃到。不过对蓝吹寒而言,不吃也没关系,方棠溪的殷勤也献得并不成功。 按照蓝吹寒对方棠溪的了解,方棠溪被父亲逼急,又跑到他这里,一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而自己对他不理不睬,也将他逼到绝境。只要忍过这个月,方棠溪一定会死心回去成亲。 又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正是晚膳时间,但方棠溪并没有出现,听服侍他的下人说,他有些不舒服,不想吃饭。 蓝吹寒本来已经拿起筷子,又放下来。他一天不出自己的房,卧室和书房早已连在一起,就是吃饭的时候会离开一下,这个时候方棠溪不在一定有蹊跷。 蓝吹寒放下筷子,向自己的卧室走去。几乎轻轻一个腾挪,落地无声,他人影已经在书房外出现,而书房里的确有奇怪的声响。 蓝吹寒用手指沾些水,在窗台上抠了一个窟窿,往里面望去。 房间里面,方棠溪正将一包药粉洒在其中一只杯子上,再用手帕细细地擦一遍,让杯子看不出被药粉沾过的样子。那只杯子距离桌沿最近,照蓝吹寒的习惯,每次喝茶都用的是那个位置的杯子。 竟敢给他下药,不要命了。 蓝吹寒冷冷地想着,却没有出声阻止,只是转过身,继续回客厅去吃饭。 蓝吹寒像没事一样,安静地吃完晚饭,便到方棠溪住的客房去看“生病的方棠溪”。 此时方棠溪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正摩拳擦掌地从东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满脑子尽是蓝吹寒睡觉前喝了茶,却忍不住杯子中下的春药,变得情色迷离的妩媚神态,心里像有只小老鼠在爬。只要沾了一点,就忍不住想要与人交欢。 只要那时自己忽然出现,救了蓝吹寒,蓝吹寒必定不会怪他。蓝吹寒向来冷若冰霜,今天晚上终于要看到他动情的样子了。 当门忽然被人推开,看到蓝吹寒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依旧冷冰冰的神态,方棠溪不禁吃了一惊,呆了半晌才道:“吹寒,你怎么来了?” 蓝吹寒不准他进入他的书房半步,自己也从来不来客房看他,想不到今天居然会忽然出现在这里,方棠溪忍不住暗想:该不会刚才下毒,被吹寒看到了吧? 蓝吹寒淡淡说道:“你不是说不舒服?” 方棠溪喜上眉梢:“吹寒,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好感动……” “我是看你死了没有,免得脏了我的地方。” 方棠溪垮下了一张俊脸,过了一阵又高兴起来:“吹寒就是喜欢口是心非,一定是关心我不好意思说。我现在好多了,不必担心。” 蓝吹寒动了动嘴角,不置可否。 04 “好多了吗?” “是啊,好多了。”方棠溪用力点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蓝吹寒,“可是我还没吃晚饭……” 蓝吹寒心中冷笑,脸上神色却是十分温和地道:“没吃晚饭,那我叫厨房给你弄点好了。你要吃什么?” 方棠溪虽然得了便宜还卖乖,但也不敢在蓝吹寒家里造次:“不用再做了,就把剩饭热热就行。” “来者是客,不要让别人笑了我们皓月居怠慢客人。”蓝吹寒缓缓走到方棠溪前面,“棠溪兄,我在皓月居中禁你的足,不让你靠近我房间一步,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 方棠溪唯恐他看出什么,背上冷汗涔涔,但这事是不能承认的,只要一承认,蓝吹寒就把他赶出皓月居去,以后他一辈子就见不到吹寒了。“没啊,我一直在骚扰你,我也觉得很不应该,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方棠溪硬着头皮,装作义正词严的样子说。 “你不怪我,那真是太好了。”蓝吹寒淡淡地道,“今夜好风如水,清景如梦,你我在此清谈,实是空度良宵。不如到花园中赏花如何?” 方棠溪呆了呆,来不及多想,便高兴得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蓝吹寒点了点头,便吩咐下人备些好酒和几个下酒的小菜。方棠溪的酒量并不见好,而且空腹喝酒,蓝吹寒又是有意灌他,他根本无法拒绝蓝吹寒的灌酒,很快便醉了七分,他借着酒意,便要靠到蓝吹寒身上,醉醺醺地道:“吹寒……你好……美……我,我好喜欢……喜欢你……” 蓝吹寒控制自己不露出嫌恶的表情,道:“你喝醉了,棠溪。”便要扶他从椅子上起来。 方棠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几乎是被蓝吹寒架着走路,整个人几乎是趴在蓝吹寒身上。 好香……吹寒身上好香…… 方棠溪忍不住凑到他身边,像小狗似的嗅着他的脖子。 蓝吹寒并没有推开他,只道:“你醉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 他搀着方棠溪往自己的房里走去。方棠溪走到门口,才发现不对:“吹寒,这里好象……不是我的房间喔……” “你的房间太远了,今天晚上就在我的房间睡吧。”蓝吹寒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和蔼。 方棠溪睁大了眼睛:“真的吗?吹寒,你果然还是对我好的……唔……”他打了个酒嗝,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脸上有些酒后的潮红。 蓝吹寒怔忡了半晌,立刻回过神,慢慢将他扶进房,倒了杯茶。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倒茶,立刻酒醒了几分:“我不口渴,你……你自己喝吧。” “没事,喝些茶醒醒酒。”蓝吹寒没理他,倒了两杯,其中一杯赫然是方棠溪做过手脚的。他忍不住暗暗叫苦,看到蓝吹寒拿起那杯擦过春药的杯子,向他走来,他腿都要软下来,连连摇手:“不,不要!” 蓝吹寒轻轻笑了一下:“不喝就不喝么,叫得像我要怎么你一样。”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过身,脸上灿烂的笑容,却没看到蓝吹寒的袖子轻轻一拂,桌上两只杯子被他轻轻一带,换了位置。 方棠溪痴痴地道:“吹寒……你……笑得真好看……” “好看你就喝茶吧。”蓝吹寒缓缓转过身,再次拿了那杯茶给他。 “我喝了给我亲亲吗?”他一看不是原来位置的那杯,十分放心,借酒装疯,凝视着蓝吹寒。 蓝吹寒微笑不变,几乎没人能看得出他的目光都是冷的:“好啊,只要你喝,我就给你亲。” 方棠溪不疑有他,一饮而尽,感到茶中味道不对,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吹寒……这……你……” 蓝吹寒温言道:“我怎么了?” “我……”几乎茶一入腹,方棠溪就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怀疑是不是蓝吹寒早就知道他动了手脚,但蓝吹寒目光诚挚,根本不像作伪。 “没事,吹寒,我有些醉了,你也趁早回去吧。”吹寒还在这,说不定自己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不如将他打发走了再说。 05 “这个么,不着急。”蓝吹寒微笑,“今天晚上还很长。” “可是……可是……”方棠溪嗫嚅着,克制不住自己向蓝吹寒亲近的冲动,慢慢向蓝吹寒的身侧靠近。 “可是什么?”蓝吹寒忽然转过头,吓了方棠溪一跳。他对蓝吹寒由爱生畏,怕得要死,唯恐惹恼了蓝吹寒,打算今天晚上如果失败就立刻跪下来向蓝吹寒认错,如果蓝吹寒不发现是他下的药,就将错就错。 想不到事情果然朝失败的方向发展,还是最恶劣的趋势,方棠溪吓得额头直冒冷汗。如果是蓝吹寒克制不住自己,自己的行为还可以说是英雄救美,但是要是自己忍不下来,恐怕立刻就要给蓝吹寒大卸八块。 “可是……我我……那个,吹寒,你还是走吧……我……我有裸睡的习惯。”方棠溪已经被春药迷昏了头,狗急跳墙胡乱说了一个理由。 “是吗?我们认识那么久了,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这个习惯。”看到方棠溪苦哈哈的无奈表情,蓝吹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心情大好,更想看到他郁闷的样子,决定继续戏弄他。 “也是……最近养成的……”方棠溪硬着头皮,“你再不走,我脱了?” “你脱吧。”蓝吹寒淡淡地道。 方棠溪感到自己几乎要崩溃了,药力行遍,全身发热,他只顾着要把蓝吹寒逼走,要不就把蓝吹寒压到身下,哪里顾得上别的,登时扯开衣带,把衣裳一脱:“我脱了!” 蓝吹寒虽然有些惊讶,却只是微笑不语。 方棠溪只觉得他微笑的样子美不可言,脑子一时迷糊,忍不住忽然出手,点了蓝吹寒的穴道。 蓝吹寒不由得怒道:“方棠溪!你想干什么?” 方棠溪只觉得他生气的样子也说不出的可爱,凑到他面前,吻了吻他柔软的嘴唇。他不吻还好,这一吻便如果在脑海边点燃一个响雷,登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明白了,只知道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快乐,横腰将蓝吹寒一抱,便往自己的床边走去。 “方棠溪,你想干什么?”蓝吹寒猝不及防,亦想不到方棠溪竟然如此大胆,被方棠溪点住穴道,脸上神色更冷。 “我……不干什么……”方棠溪被蓝吹寒一句话吓得慌忙把他放到床上,讷讷道,“吹寒,我……我中了春药了……” 蓝吹寒故作诧异之色:“是么?你不是在骗我吧?” 方棠溪连忙举手:“我要是骗你,天打雷劈!” 蓝吹寒沉吟一下,道:“是不是非要那样才能解决?” “好象……是……”方棠溪小小声地。望着蓝吹寒一张一翕的唇瓣说不出的明艳动人,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这样吧,我们山庄里的侍女也都还好,每个都是家世清白的女孩子,你为人虽然轻薄无聊,但家世不错,我把她们叫出来,要是你们看对了眼的,今天晚上过完,你就把她带回家吧。” 蓝吹寒将自己的用意说了出来。方棠溪绝对是不敢强迫自己的,只要方棠溪在他面前跟别的女子交欢,以后便再也没脸再纠缠他。 方棠溪想也不想,摇了摇头:“吹寒……你是知道我的,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怎么会碰别的人?” 蓝吹寒沉下了脸:“那你的意思是要强了我?” 方棠溪连忙摇头:“不……不是……” 他外裳已经脱了,此时情欲上涌,忍不住在蓝吹寒唇边亲了一亲,但这样饮鸩止渴的举动丝毫不能缓解药性,忍不住将蓝吹寒压倒在床上。 “你敢!”蓝吹寒大怒,握紧了拳头,只要穴道一解,他非将这小子千刀万剐不可。 方棠溪急得浑身都在冒汗,恨不得脱了蓝吹寒身上的衣裳,抱着他亲热一番,可是他看到蓝吹寒狂怒受伤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震,他是舍不得蓝吹寒受伤的,宁可自己受伤,也不会伤了他。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方棠溪已经顾不得再去多想,将自己浑身的衣裳脱了个精光,又将蓝吹寒的衣裳解了下来。 蓝吹寒气得浑身发抖,他不敢相信方棠溪竟然真的敢对他下手,暗暗咬紧了牙关,不管怎样,只要方棠溪做得出羞辱他的事,他就不会顾忌两家世交,一定要杀了他! 蓝吹寒盯着方棠溪的动作,只见方棠溪抓住他柔软的性器,轻轻柔柔地套弄着,蓝吹寒虽然怒不可遏,此时仍然能保持冷静,冷冷地看着方棠溪满头大汗地挑起他的欲望。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蓝吹寒呆住── 方棠溪握住蓝吹寒已经慢慢抬头的欲望,对着自己的密穴慢慢刺了进去。蓝吹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方棠溪痛苦难耐的表情却让他不得不相信…… “你疯了么?”蓝吹寒黑线万丈,咬牙切齿地问。 方棠溪不回答,只是紧紧抱着蓝吹寒的腰,忍不住扭动起来。欲望难以消退,无论做些什么可以缓解的,他都甘之若饴。 06 蓝吹寒没想到方棠溪居然会这样,一张秀丽的面孔气得微微扭曲,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怎经得起如此挑逗?不想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同伴有过多的纠缠,偏偏方棠溪死缠烂打,这种事都做得出。 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欲望,但被紧窒炽热的内壁包裹的感觉冲击着他的神经,快感不由自主地涌上,事情已经有些脱离他的控制。 蓝吹寒看到方棠溪面颊潮红,急促地喘息着,不停地做着起落的动作,浑身赤裸的麦色肌肤透露出一种极为强烈的淫靡色彩,蓝吹寒不禁有些恍惚,如果他不是被点中了穴道,险些就想伸手扣紧身上男子的腰身,往自己的欲望处狠狠撞击进入。 蓝吹寒一向寡情,又极能控制自己的欲望,他向来不喜欢方棠溪有些脱线的性格,这个念头只是稍稍一转就按压下去,咬牙切齿地道:“方棠溪!你够没有?你再不停止,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方棠溪被他一句话惊醒,像是忽然明白自己在做什么,脸胀得通红,由于对蓝吹寒长久以来的由爱生畏,欲火很快就泄了出来,洒到蓝吹寒身上。 方棠溪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用床单给蓝吹寒洒到脏东西的地方擦了一下,欲火仍然十分炽烈,但在蓝吹寒冰冷的目光下也浇熄了一半。 “吹寒,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冲昏了头……”方棠溪挠了挠头,本来他才是郁闷的那个人,竟然欲望驱使之下,做了这种悲惨的自荐枕席的事,以后还怎么有脸再在蓝吹寒面前抬头?自己信誓旦旦,说要给蓝吹寒幸福,现在还不给蓝吹寒笑死了……他心惊胆战地望了望蓝吹寒,却看到蓝吹寒一丝笑意也没有,脸上冰冷得像要杀人。 “快解开我的穴道,不然我就杀了你!” 方棠溪瑟缩一下,忍不住辩解道:“解开你的穴道你也要杀了我的。”他一步跨下了床,险些因为腿间的剧痛摔倒在地。 他妈的还真痛! 方棠溪苦着脸,捡起自己散得七零八落的衣裳穿了起来,为了保命,只有先离开这里,以后再向吹寒赔罪。 “你不解开我的穴道,以后我们就割袍断义!” “好吧。那我解开你的穴道,你可不许生气?”蓝吹寒没回答,只是冷冷看着他,方棠溪有些垂头丧气,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咬了咬牙,伸手解开了蓝吹寒身上的穴道。 蓝吹寒一跃而起,卷起地上的衣裳,狂风一卷,便已披在身上。方棠溪刚想称赞他一句轻功不错,剑光一闪,一剑已经向他刺来。 方棠溪双腿之间剧痛无比,便是平常也要凝神之下才接得住他这一招,此时手中无剑,腿动一动就会扯到私密地方的伤处,只好就地一滚,避开了这一剑。不料蓝吹寒下一剑又已经刺来。 “吹寒,吹寒,你答应过不生气的!”方棠溪忘记了蓝吹寒根本没答应,此时被剑光逼得嗷嗷直叫。 “废话少说!” 方棠溪冷汗直流,剑势带着杀机,蓝吹寒盛怒之下,一定会杀了自己,不如脚底抹油,溜了再说。 “吹寒,我有事先走了,以后再向你解释啊!”方棠溪顾不得屁股痛得要命,发足狂奔,根本不敢回头,直到奔出了皓月居,才发觉蓝吹寒并没有追来。以蓝吹寒的性格,不是放过了他,想必也是因为刚解开穴道,气脉不顺的缘故。 07 好不容易跑出皓月居,方棠溪气息甫定,靠在一棵树旁暗暗拍胸口,忽然发现自己的家传宝剑已经落在了皓月居,更不幸的是,好象蓝吹寒刚才用来追杀的那把剑就是自己的七星剑,呆了一阵,父亲要是知道剑不在他身边,非砍了他不可。但是回头问蓝吹寒,估计立刻便要人头落地。 方棠溪想到自己倒霉的一晚,恨不能抹泪号啕大哭,都怪自己不争气,居然会在蓝吹寒面前吓成这个样子。如果事情再发生一次,估计也没多大改变。 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估计自己要翻身是绝无可能的事。方棠溪长吁短叹,在一条小溪旁徘徊。但后庭不适,徘徊了一阵便坐在了草地上。不料压到了臀部,更觉得难过。于是在皓月居外的这条小溪边,方棠溪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眼看天边渐渐发白,长夜已经快要结束,而自己进退两难,似乎只得硬着头皮回去给蓝吹寒砍上一刀。 他刚做了决定,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棠溪老弟,你气色不大好啊?” 方棠溪回头一看,那人笑吟吟的,几绺清须,三十岁上下,书生衣巾,背着一个药篓,竟然是他前段时间结交的好友薛不二。薛不二号称医术通神,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财迷,由于唐门有人中了毒,不得已请他医治,他不仅得意洋洋,还开出了天价,唐门虽然答应下来,给了他诊金,却在病人医好后,立刻发出唐门追杀令。 正在薛不二被追杀得屁滚尿流时,方棠溪顺手救了他,也因此跟唐门结下了大仇。不过方棠溪性格洒脱随便,满不在乎,自己觉得没错,即使方老爷子大怒,要他上门赔礼道歉他也不肯,一溜烟又跑去找蓝吹寒。 却说方棠溪看到薛不二,担心他看出自己的状况,脸色更白了几分,却笑道:“薛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薛不二眉飞色舞地道:“我刚赚了一笔银子,我们去喝酒怎样?” 方棠溪叹了口气:“兄弟不能去啊,吃饭的家伙落到皓月居去了,要先找回来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行。” 薛不二大怒道:“是不是蓝吹寒那小子仗势欺人,仗着你对他一片痴心就抢了你的剑?太过分了,那剑不就是多了几块宝石吗?我都还没下手,怎么他就……”感到方棠溪瞪着他,他咳嗽一声,“老弟,我看你脸色苍白,是不是要做哥哥的给你看一下?给你打半价,成不?” 方棠溪苦恋蓝吹寒之事别人不知,薛不二却是和他喝酒,醉后诉苦的良伴,早就知道,要是给他诊脉,恐怕他还会从气脉上看出自己的后庭已经失守。 方棠溪不禁有些尴尬,摇了摇头:“不不,不用了。我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这样啊……”薛不二没收到钱十分失望,沉吟一阵,又笑嘻嘻地道,“对了,我刚从苗疆回来,找到了三休草,凑齐药方,做了几片茶叶,给你一片吧。”薛不二的声音忽然低下,“只要下在茶水里,那人喝了茶后,看到了谁便会爱恋横生,保证出于真情,你试试吧。” 又下药?方棠溪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不禁打了个哆嗦。昨天晚上的药他是重金买的春药,没敢对薛不二说,害怕薛不二嘲笑。想不到薛不二也是出的这一招。 蓝吹寒不爱他,他下药也是白搭,但……如果这药有效呢? 想到蓝吹寒温柔地躺在自己怀里,方棠溪的脑子立刻一片空白,只觉得虽死无憾,犹豫一下:“你……这不是巫术吧?” “居然看不起巫术。几千年前巫和医本是一家。你要不要?不要我卖给别人去了。” 方棠溪心脏扑扑直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多少钱?” 薛不二大怒:“我们兄弟谈钱不是伤感情么?”方棠溪刚要答谢,薛不二已道:“既然你执意要给,我也不好意思不要,那就一万两好了。” 08 方棠溪明知不可,却经不起薛不二的挑拨,薛不二又答应给他打了折,他便接过了茶叶碎末包成的一个小包,拆散小包就可以放在茶水里,无形无迹。 方棠溪心脏怦怦直跳,不知如何与薛不二道了别,拿了小包,手心有些出汗。回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下春药时一定被蓝吹寒看到了,否则那杯水怎么会被调包呢? 都怪自己太紧张了,所以出了事。但是这次一定不会了,蓝吹寒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胆子回到皓月居,如果不是遇到薛不二,他是绝对没这个胆量回来的,幸好薛不二的药给了他勇气,否则一想到蓝吹寒气得煞白的美丽面孔,他就会心乱如麻,连还手的本事都没了。 方棠溪打着哆嗦,熟门熟路地摸回皓月居,到蓝吹寒的房里迅速地茶壶里下了药。反正这次不管怎样自己是绝对不会喝茶了,薛不二说药性很烈,放到壶里也不会冲淡药性。 蓝吹寒此时没回来,估计正打算派人去追杀他,或者写信给自己的爹娘告状。蓝吹寒最喜欢来这一套,撑不住他的死缠烂打就写信给自己爹娘,告诉爹娘自己在这里,让爹娘派人把自己接回去。 虽然每次方棠溪都会在半路上又跑回来,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蓝吹寒这一招很有杀伤力,可惜自己是个有坚韧意志的人,屡败屡战。 方棠溪下完了药,闻了一闻,果然无色无味,便轻飘飘地一跃而起,栖身在房梁上,等待蓝吹寒回来。薛不二说,药性发作时,要第一眼看到他才会爱上他,所以这个时间他千万不能错过了。否则蓝吹寒可能会爱上别人。 这根横木并不宽,很容易被人发现,不过一般人也不会没事往屋顶上看。 方棠溪一夜没睡,虽然房梁十分窄,但他轻功不弱,就是一根铁丝那么宽也没事,渐渐有些睡意,却只能强忍着眼皮打架,等待蓝吹寒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方棠溪听到脚步徐徐往这边房间行来,正是蓝吹寒的脚步声。方棠溪打了个激灵,立刻无比清醒。 只听蓝吹寒的声音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外面有个女子的声音道:“公子,奴婢在外面伺候您吧。”蓝吹寒颔首道:“也好。”便走入房来,照例倒了一杯茶喝。 他倒了一半,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对外面的人道:“小惠,这茶换了么?” 那叫小惠的女子盈盈走进房里,福了一福:“今天早上已经换过了。所有茶具也已洗过。” 原来蓝吹寒想到昨天晚上方棠溪下了药,十分不放心,所以多问了一句。方棠溪的心脏几乎快跳出心口,只见蓝吹寒毫不怀疑,倒了一杯,正要饮下。 而让方棠溪郁闷到极点的是,那个叫小惠的丫环居然还没有退下。如果这丫头不走,那么蓝吹寒第一眼看到的将会是她……那么那么…… 方棠溪脑海中立刻出现了一串让他血脉逆流的想象,只见蓝吹寒已经仰起了白皙如玉的颈项,将茶水饮了下去。 “且慢!”方棠溪已经没有时间再惊叹蓝吹寒喝茶姿势的美妙,纵身从梁上一越而下。 09 蓝吹寒听到声音,头也不抬,眉心微微一聚,冷厉之色凝在眼中,手一挥,便将空杯掷向方棠溪。 方棠溪一看劲道惊人,又落在半空中,躲闪不开,便用衣袖将空杯拢入袖中,浑圆如意地一转,便消去了杯子的劲道,人落地时,才将杯子从袖中取出,看到袖上没有水迹,方棠溪忍不住呆了呆:“吹寒,你喝下去了么?” 蓝吹寒“哼”了一声,已将佩剑拔出:“方棠溪,你这个卑鄙小人,是不是又在水里下药?” 方棠溪脸上微微一红,说起来自己三番两次下药,的确十分卑鄙,可是要自己忘了吹寒,与一个不爱的人过此一生,还不如卑鄙一次,他嗫嚅道:“我看到你,什么都忘了。吹寒,你当真这么讨厌我吗?” “没错!”蓝吹寒咬牙道,“我恨不得你去死!”他长剑一挽,便要上前一步,身体却微微一晃,痛苦之色立刻现于脸上。 方棠溪看到他的表情,知道药效似乎已经发作,对蓝吹寒生出几分愧疚,不由有些迟疑:“吹寒……你……你没事吧?” “你x的,没事才有鬼!方棠溪,给我滚过来!”蓝吹寒只往前走了一步,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只想把方棠溪狠揍一顿再说,他虽然一直温文尔雅,但遇到方棠溪这种人,还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方棠溪两股战战,直着脖子说道:“我才不要过去,我又不是疯了……”他嘀咕着,却看到蓝吹寒大步向他走来。 侍女小惠看到有些不对劲,不知何时已经退下。虽然门大开着,但周围的侍卫似乎感受到蓝吹寒身旁强大的气场,没有半个人影,只有方棠溪不知死活地站在蓝吹寒面前。 蓝吹寒目光冷峻,面露杀机,虽然容颜绝美,却实在不像平时那个温柔和蔼的蓝吹寒。随着蓝吹寒的逼近,方棠溪不由得退后几步,心里忐忑不安──药效呢?薛不二不是说会让蓝吹寒爱上他的吗?怎么好象要杀了他的样子? 蓝吹寒看到他呆呆的不动,便也不用剑,伸指便想点住他穴道,将他关到地牢,再通知惜花山庄的老庄主领儿子回家。 蓝吹寒的手指刚到方棠溪面前,方棠溪便忽然惊醒,伸掌在蓝吹寒的手腕穴道上切了一下,蓝吹寒的手立时酸软无力。他脸色一寒,登时不再留情,一剑向方棠溪刺来,方棠溪只来得及偏过了头,劲风扑面,一缕发丝便被剑气割断。 看来蓝吹寒这次是来真的。方棠溪不敢掉以轻心,凝神拆招。 尽管方棠溪身体不适,而且又不敢伤了蓝吹寒,招式上缚手缚脚,但总比喝了情蛊茶后的蓝吹寒强些,很快就把蓝吹寒的剑打落,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蓝吹寒刚把茶喝下去,只感到一阵热气涌遍全身,只定了定神,方棠溪便已出现,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方棠溪引去,没发觉自己体内有些炽热酸涨之感,手中的剑被方棠溪打落,一半是因为方棠溪武功不弱,另一半也是因为他心里的杀机渐渐消失。 当他发现这一点时,整个身体正好压在方棠溪身上,方棠溪面孔微微扭曲,脸上胀得通红,讷讷地道:“吹寒,你下面……是那个吗?” 原来不知不觉间,蓝吹寒竟然已经萌生了欲望,男根顶住了方棠溪的小腹,他再迟钝也知道蓝吹寒不可能随身带着棍子。 蓝吹寒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对这小子有了欲望,恨不得直接掐死他算了,以免玷污自己的一世英名,可是身下欲火竟然越积越深,而昨夜方棠溪紧密火热的吸吮记忆也在这一刻浮现心头。 蓝吹寒怒极攻心,冷冷道:“你他x的给我下了什么药?” 10 方棠溪嗫嚅了半晌,颤声道:“吹寒……你没事么?”看到蓝吹寒百年难得一见的动怒,方棠溪知道这药效一定非同小可,只是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如果因为药物的缘故让吹寒身体不适,那么自己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能心安。 蓝吹寒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阴晴不定地看着他半晌,随即点了他的穴道,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古怪的眼神,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吹寒,你放轻松,别这样,有话我们好好说,不要动刑……” “快说!”蓝吹寒冷冷地,从唇齿间吐出两个字。 “那个……是用三休草做成的茶叶碎末,据说……会让人对第一眼见到的人痴情不悔……呃那个,你喝下去后,有什么感觉没有?”方棠溪心惊胆战,却还是用饱含着希冀的眼神看着蓝吹寒。 蓝吹寒怒极反笑:“这种东西你也信?人的感情岂能左右?你别痴心妄想了!” 方棠溪心虚地看了一眼蓝吹寒,有些失望:“真的没有用么?” “废话!”无视身体内部奇怪的躁动感,蓝吹寒正准备解开方棠溪的穴道,叫他滚蛋,却发现小腹内一阵剧痛,仿佛烈火般难以消退。 蓝吹寒吃了一惊,强忍着极大的痛楚,仍是决定解开方棠溪的穴道,但手指竟然颤抖不停,冷汗如雨滴般,滚滚而落。 他颓然放下手,看到方棠溪充满关切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灼痛感立刻消退了些。就连方棠溪也不知道的是,药中除了三休草的缓慢药性外,药末中还有苗疆情蛊蛊虫的虫卵。苗女为了不被情郎弃,便在情郎身上下这种蛊虫,只要稍稍一变心,身体就会剧痛难当。这种药物初期没有情蛊烈性,但到最后仍然会长成蛊虫。 蓝吹寒也已经发现,只有越靠近方棠溪,这种难受感才会减轻,心中又惊又怒,想必这药效也只一次过,而他与方棠溪也已经并不是第一次,这次自己主动,毕竟好受一些。方棠溪自作自受,算他倒霉好了。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盯着他,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却听到蓝吹寒咬牙切齿地道:“这都是你自找的!”猛然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扔到了床上。 方棠溪被他摔得浑身疼痛,穴道也因为被撞击的缘故解开了一些,看到蓝吹寒慢悠悠地解开衣裳,不由得吃了一惊。 难道……吹寒真的要投怀送抱? 方棠溪俊脸一红,讷讷说道:“吹寒……尽管因为药的缘故你才会……但是我会疼你一辈子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蓝吹寒冷笑:“你因为现在求饶还有用么?” 方棠溪呆了呆,却见蓝吹寒只解开了下身的腰带,露出粗壮的性器──昨天晚上天色已晚,又加上情欲如火,没有发现蓝吹寒的性器竟然如此伟岸。方棠溪想到自己的,不由得有些泄气。 两相比较之下,自己再说要做主动好象有点孔夫子门前卖文章的架势。可是要自己心甘情愿地被蓝吹寒压倒,那是万万不能。 “吹寒……那个……我们打个商量,我们轮流在上面……好不好……”方棠溪刚来得及把话说完,忍不住“哎哟”一声。 巨大的性器已经从后庭挺身进入。方棠溪心里一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本来跟所爱的人做这种亲密无间的事快乐无比,但是现在被强迫还是做接受的那方,这就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由于方棠溪的紧张,蓝吹寒只进入了一半,就被方棠溪的后庭夹紧,蓝吹寒毫无耐性地拍打着方棠溪全身上下唯一可以称得上肥嫩的所在:“你夹得那么紧我怎么进去?” 方棠溪欲哭无泪:“我……我……不要再进了……痛……痛死啦!” “昨天晚上还进去了,怎么……今天就这么难?”蓝吹寒不怀好意地用力挺身进入,却发现自己也被夹得不好受。 昨天晚上是因为春药的缘故好不好? 方棠溪痛得只能吸气,强忍着不发出“嘶嘶”的吃痛声。 看不出吹寒平时温柔冷淡,想不到性事上会有这么强悍的攻击力。想必薛不二也没看出来,才笃定蓝吹寒会“娇羞”地投入他的怀抱。 对于连续两次的下药都得到这种惨痛的结果,方棠溪只有对这个结局表示无言,事实上他除了忍痛之外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感到后庭被强迫进入,而这次蓝吹寒的性器更为巨大,整个后庭都被异物感充实着,方棠溪只有面部扭曲地望着屋顶,等待这次酷刑的结束。 然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蓝吹寒好不容易将自己的硕大完全挤进方棠溪的后穴,内襞舒展开来,包裹着自己的火热,看到身下英俊的男子痛苦的表情,他忍不住露出愉悦的笑容。 11 被最深地插到顶端,方棠溪忍住要呕吐的感觉,蓝吹寒开始大力抽动。 直到现在方棠溪总算有了觉悟,蓝吹寒是在狠狠地报复他,否则不会那么粗野,仿佛像变了一个人。他忍不住哀声求饶:“吹寒我再也不敢了,你……呼,你饶了我吧……好……啊痛……痛……” “晚了!”蓝吹寒冷笑一声,加快了身下的速度。他对于自己突如其来的热情也有些奇怪,但此时欲望控制理智,只想惩罚这个傻小子一次,免得以后还要分心提防他给自己下药。 “救命啊!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来你还很有精神嘛!”蓝吹寒抓住他身体肿胀的中心,猛地一折,方棠溪惨叫一声,立刻软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蒙上了一层水雾:“呜呜呜……我错了……吹寒,你饶了我吧……啊……呜……” “哭什么,你辛辛苦苦给我下药,不是想要我疼爱你吗?”蓝吹寒邪魅一笑,用力一个挺身,刺入方棠溪的肠壁,“怎么,是不是我还不够努力?” 蓝吹寒剧烈的动作让方棠溪像在巨浪中漂浮摇曳的小舟,完全不能保持平衡,只能紧紧地抓住蓝吹寒的手臂,像垂死的人抓住一根稻草。 “……不是这样……”他的用意是想要蓝吹寒投入他的怀抱,不是要蓝吹寒强上他啊,这个世界疯了吗?为什么蓝吹寒那么秀气文雅的男子会做出这么可怕的事? 身下虽然仍是刺痛,但身体无法控制的肉欲快感节节攀升,让他不争气的留下了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 “不是这样?那是要我换个姿势了?”蓝吹寒笑嘻嘻地,就着插入的姿势,将他的身体翻过来,背向着自己,继续抽插的动作。 “别……啊!不是……”方棠溪只能跪在床榻上,头深深地埋在枕头里,眼泪流得到处都是,但极致的快感涌上,让他无法克制自己地呻吟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蓝吹寒才低吟一声,将所有的蜜液都射入方棠溪的小穴里,这才拍开了方棠溪被点的穴道。 方棠溪无力地软倒在床上,他的嗓子干哑到几乎快冒烟的程度,根本没办法说话,而被操得生疼的下体已经完全麻木,没有任何感觉。 蓝吹寒一边收起裤子,一边忍不住笑道:“你三番两次给我下药,是不是欲求不满啊?我见过想被人操的,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找操的。”说着用脚踢了踢方棠溪朝天的屁股一下。 方棠溪的脸都不敢抬起,眼泪哗哗地流。 12 他听到蓝吹寒走出去的声音,想到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此痛不欲生的遭遇,悲从中来,不由得号啕大哭。过了一阵,好象听到蓝吹寒又走回来,他赶紧用衣袖抹干眼泪。 蓝吹寒此时已换了一套白裳,一支玉簪斜斜地插在发髻上,眉毛极为细长,说不出的风流雅致,方棠溪又不由自主地看呆了。 蓝吹寒看到方棠溪肿得像核桃似的眼睛,还不忘痴痴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道:“这药是谁给你的?说了我就放了你。” 方棠溪听到他问,本来立刻就要回答,但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又不禁犹豫不决──他几乎能立刻想象不会武功的薛不二被蓝吹寒蹂躏的惨状。 “如果我说……我捡来的,你信不信?” 蓝吹寒冷厉的眸光盯了他半晌,露出闲适的笑容:“方棠溪,你还想做一次吗?我不介意再满足你一次,不过你的屁股可能受不住……”他悠闲地探入方棠溪赤裸的下体,方棠溪吓得尖叫起来:“啊啊……不要……是薛不二……我说我说,是薛不二给我的……”被蓝吹寒冰冷的指尖触碰,羞惭懊恼涌上心头,方棠溪立刻毫无义气地把薛不二招供出来。 “很好!他住在哪里?” “住在……静溪山崖底下。他刚采了药,可能一段时间都会在崖底炼制丹药。”看到蓝吹寒冰冷的目光,方棠溪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再死缠烂打似乎已经没有意义。吹寒根本看不起他,又怎么会爱上他? “你立刻带我去见他!” “为……为什么?” “我怀疑你给我下的药里有毒。” “是……是吗?你是不是感到身体不适?”方棠溪立刻紧张起来。 “没错。我浑身不适,既然是他引起的,自然要找那小子要解药。”蓝吹寒哼了一声,阴沉不定地看着方棠溪。明明是令人讨厌的脸,却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上…… 方棠溪还想问他哪里不适,但看到蓝吹寒的炽烈而冰冷的眼神,呆了一呆,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转身想跑,却被蓝吹寒扣住肩膀:“你带路吧。希望你不要带错了路。找不到他之前,就只好委屈你了。” 难道这所谓的痴情散也是春药?而且是药效持续很久的春药? 方棠溪的脸皱成一团──薛不二这次要害死他了,皓月居离静溪山骑马至少也要半个月路程,难道这半个月他就要一直忍受蓝吹寒那根超长巨棒? 他本来就对蓝吹寒怕得要死,现在下体受了伤,更是打不过蓝吹寒,似乎现在也只有暂时充当蓝吹寒的禁脔,直到蓝吹寒解了痴情散的毒。 他不知道这不是毒而是无法可解的蛊,否则更是哭都哭不出来。 蓝吹寒也不理他,扔了一套衣裳给他,示意他穿上。他只好抖抖索索地穿了外衣长裤,这才发现是这套衣裳十分奇怪,衣裳前面画了个大圈,正中间写了个大大的囚字。 “这……这好象是囚衣……” “你我都是江湖中有名的人,你也不想被人看到被我点了上身穴道走路吧?”蓝吹寒理所当然地道,“而且点穴太麻烦,所以我问刑捕房借了衣裳刑具,还有过关卡的信物,你我易容成捕快囚犯,就没那么多事了。”他将一副精钢手铐在桌上,“自己戴上吧。” “不要!”方棠溪很有骨气地摇头。 “为什么不要?” “为什么要易容成捕快囚犯?囚犯会有损我英俊潇洒的气概,我们也可以易容成夫妻……呃,兄弟……”方棠溪接触到蓝吹寒冰冷的眼神,不敢再说,连忙将手腕伸进手铐的铁环里,自己合上。手铐是精钢所铸,至少也有七八斤重,即使用极强的内力也未必能震碎。 蓝吹寒面色稍霁,却也不说话,从怀中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慢慢贴到方棠溪脸上,神情专注,神容俱敛,说不出的端严华贵。修长的手指在脸颊附近游移着,方棠溪忍不住心头狂跳,胡思乱想起来。 若是……他当真爱上了自己……即使只有一天,纵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13 “好了。”蓝吹寒冷冰冰地提醒对面这个就差没流口水的男人。 “什么?”方棠溪呆了一呆,傻乎乎地问。 “我们走罢。”蓝吹寒站起来,方棠溪此时才发觉他身上换了一套皂裳,玄色的公门衣衫并不减去他凛冽的容光,反而更让人有种轩然夺目的错觉。 蓝吹寒慢慢在自己脸上贴了一张面具,遮住了这绝世的光华。 方棠溪忍不住叹息一声,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看不到长得什么样,但多半是平平无奇,貌不出众。而且上面浮突不平,似乎还有刺配的印记。皓月居中多的是精于易容的门人,有这种面具并不奇怪。蓝吹寒做事虽然小心谨慎,但也太暴殄天物,自己的英俊潇洒被糟蹋也罢了,他长得这样美,竟然也舍得遮住。 皓月居的仆役门人看到他们的模样虽然奇怪,但看到蓝吹寒冷冰冰的眼神就知道是庄主易容假扮,也没人上前相问。 方棠溪被蓝吹寒拖住手铐中间连着的铁链往前走,十分尴尬,虽然没人知道是惜花山庄的少主,但被那么多路人看到,面子里子也丢了个精光,一路上牢骚不断。蓝吹寒也不理他,等他说得脸颊发酸,才淡淡道:“你如果不喜欢手铐,还有木枷脚镣……”吓得方棠溪立刻闭嘴。 由于戴着人皮面具,白天骑马赶路,晚上便将方棠溪拖进房里做运动,方棠溪自认小时候练武马步扎得够好,但在每天的强度训练下,还是被捅得双腿打颤。 蓝吹寒每天把他做了几次就将铁链锁在床头,转过身就睡,把他扔在一旁。大多数时候方棠溪只能睡地板,有时床实在够宽,而他被做得根本不能起身,便能侧身在蓝吹寒身边睡一下,看着蓝吹寒的脸发呆,想碰一碰,却是不敢。 蓝吹寒每天晚上洗漱后,并不会立刻戴上人皮面具,而是到第二天出门前才戴,因此方棠溪能最近地看着蓝吹寒的睡颜,只是这么看着,便已觉得心满意足。 蓝吹寒开始虽然觉得反感,但后来看到方棠溪也没做出出格的事,而戴着面具睡觉也实在不舒服,便也由他。 每天方棠溪被蓝吹寒拿来发泄的时候都恨不得能早些到静溪山,把蓝吹寒身上的春药解了了事,而每天晚上能最接近蓝吹寒时,他又希望能晚些见到薛不二。 等到治好蓝吹寒身上的毒后,蓝吹寒一定设法避开他,以后说不定一辈子也见不到蓝吹寒了。 于是方棠溪每天都处在到底要不要早些去静溪山的矛盾中无法自拔,而静溪山不出三天也快要到了。 一路无事,蓝吹寒想到很快就能摆脱方棠溪这个白痴,心情大好。在蓬莱客栈投宿后的第二天早上,蓝吹寒整理了行囊,忽然此时客栈前院吵吵嚷嚷,似乎有人在寻找什么人。蓝吹寒知道要出事,正要戴上面具,便有人一脚踢开了门。 “霹雳堂捉拿逆贼,无关人等一律回避!” 蓝吹寒微微挑了挑眉:“这里没人进来,不必搜了。” 进来的众人看到蓝吹寒一身皂裳,却是如此绝秀人物,呆了一呆,为首之人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六扇门的人,得罪了,不知大人有没有见过一个手臂受伤的男子逃往此处?” 蓝吹寒淡淡说道:“我早就说了,没人进来,你聋了吗?”他身为一庄之主,向来骄傲冷淡,方棠溪也早就习惯,别人却是大吃一惊。 14 霹雳堂算得上江南屈指可数的顶尖门派,蓝吹寒竟然如此不客气,可见不是活腻了就是身负绝技。为首男子转头对身边的一个手下道:“去让少主过来。” 方棠溪连忙道:“的确没人进来,不信你们搜搜。” 为首男子打量方棠溪半晌,发现方棠溪极为无辜地看着他,显得极为傻气,立刻便打消了疑虑,对店小二道:“他们是昨天晚上就投宿了吗?” 店小二道:“是啊,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住下了。” 为首男子点了点头,道:“叨扰了。”正要带人出去时,霹雳堂的少主已经缓步走了进来,众人分开了一条道路,而此时蓝吹寒的神色显得更是不耐。 那霹雳堂的少主看到蓝吹寒时,微微一怔,登时露出笑容:“原来是蓝庄主,失敬失敬,前几日本想去拜访蓝庄主,无奈蓝庄主出门远游,如今得见,幸甚何如?”打量他二人一阵,又有些疑惑,“为何蓝庄主打扮成这般模样,还与……与个囚犯在一起?” 霹雳堂的堂主雷霆乃是一方霸主,其子雷凤章一手单刀已得其父真传。而霹雳堂最出名的火药在江湖中也是首屈一指。想不到雷凤章竟然是如此年轻俊美,从进来后眼睛就盯着蓝吹寒不放,方棠溪不由得干咳一声。 蓝吹寒淡淡说道:“雷凤章少主,请了。这个江洋大盗武功十分厉害,有人托在下帮个小忙,送他到静溪山,我正要到静溪山办点小事。” 雷凤章笑道:“真巧,我也要到静溪山去,不如我们一路同行吧?” 方棠溪看到雷凤章的笑容,打了个哆嗦。他总算明白蓝吹寒为何总对自己如此鄙夷,原来献殷勤的样子如此猥琐,看了就想扁一顿。 蓝吹寒微微皱眉:“不必了,静溪山很快就要到了,雷少主请吧。” 雷凤章脸色微微一沉,说道:“若是江洋大盗武功高强,自可穿了琵琶骨废了武功,也不必蓝庄主亲自护送。蓝庄主为何对在下说谎?” 蓝吹寒哼了一声:“我就是说谎,你待如何?” 雷凤章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关上房门。此时房内只有三个人,方棠溪的双手被缚,锁在床头,自然不可能离开,只能神色尴尬地看着。蓝吹寒端坐在太师椅上,沈静如水。 雷凤章苦笑道:“在下对吹寒你一往情深,吹寒自是早就知道,为何还对在下不假辞色?” 蓝吹寒便如没听到般,反而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雷凤章隐隐有些怒气:“吹寒,我送上拜贴到皓月居时,你为何看也不看就送了回来?难道你见都不愿见我?” 蓝吹寒道:“无聊。不想见就是不想见,有什么好说的。雷少主,你不是在搜捕逆贼吗?怎么在这里跟我扯上了?” 听到这句,方棠溪不由得暗喜,原来至少蓝吹寒对他还是特别的,别的人都不肯见,就只肯见他一个人,虽然每次都是拳打脚踢,不过……打是亲骂是爱,忍就忍了。 雷凤章冷笑一声,说道:“我还说为何每次都说人不在,原来果真不想是见。蓝庄主,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不好?” 蓝吹寒慢吞吞道:“你很好,不过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温驯美丽的女子。” 雷凤章柔声道:“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会让你爱上我。” “你再怎么温柔,会比得上女人温柔吗?”蓝吹寒讥诮地道。 真可怜……不过自己也差不多。方棠溪兔死狐悲地看着雷凤章,正想帮雷凤章说几句好话,让他至少下得了台,却发现此时雷凤章的眸中杀机一闪而逝,不由得吃了一惊。只见雷凤章叹息一声,说道:“吹寒,真的没有任何机会,让你爱上我了吗?” 蓝吹寒随手朝方棠溪一指,说道:“你看到他了么?他也对我用情很深,不信你问他。” 方棠溪连连点头,蓝吹寒继续道:“可是我们之间最多也只是性欲关系罢了。他为了接近我,愿意给我发泄,你肯吗?他愿意给我锁着玩,你也肯吗?……” “等等!”方棠溪连忙打断,“吹寒,你在说什么鬼啊?” 蓝吹寒淡淡道:“你做那些,难道不是为了给我上你?难道不是为了跟我亲密?” “可是……但是……”方棠溪满头大汗,面对雷凤章惊奇诡异的表情,方棠溪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不得挖一个坑把自己埋掉。虽然他误打误撞,落到这个结局,可是,他原先的目的是想抱得美人归呀,不是为了给蓝吹寒拥抱和玩变态游戏的…… 15 “很好。原来蓝庄主敷衍别人也有一套,看来跟蓝庄主也没什么好说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雷凤章显然不信,狠狠地看了蓝吹寒一眼,走出房门。 方棠溪神色尴尬,虽然不好意思说话,但想到雷凤章刚才充满杀气的眼神,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便对蓝吹寒道:“看吧,早就告诉你,说话要客气,现在又得罪人了。” 蓝吹寒不答,只是哼了一声。 “如果你还在皓月居的话还好,现在我们出门在外,一切还是小心为上。”方棠溪硬着头皮说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用出门。”蓝吹寒冷冷地道。 “呃……”方棠溪被噎了一下。尽管由于蓝吹寒方才在雷凤章面前的挖苦让他觉得很没面子,但他也发现自己在蓝吹寒心里与众不同的地位,被打击的信心很快又振奋起来,缠着蓝吹寒东拉西扯。 蓝吹寒被人看到了容貌,索性也不再掩饰,继续往静溪山前行。 两人骑马一前一后地走着,尽管骑马会把自己饱受摧残的臀部再折磨一遍,但一来他不愿被蓝吹寒鄙视,二来即使蓝吹寒知道最多也是要他下马用脚走路,到时只会是蓝吹寒骑马拖着他走,便忍住不说。 “吹寒呀……你说雷凤章会不会再来?”方棠溪强忍着屁股的不适,寻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蓝吹寒忍住对方棠溪不耐,却忍不住往方棠溪形状美好的臀部望一眼。他早就发现方棠溪极为痛苦的动作,却不想让方棠溪看出他内心的躁动,慢吞吞地走在方棠溪旁边,装作没看到。 对方棠溪的身体越是注意,他就越是痛恨方棠溪一分。如果不是方棠溪对他下毒,他现在根本不用跟个男人搅在一起。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再回来。追求别人应该有恒心有毅力嘛,像我这样,追了你十年还不是一如既往……”虽然蓝吹寒现在还是把他当白痴看。 “你还不死心?” “我坚信,一定会感动你的!” “不要让我讨厌你。” 方棠溪的表情僵了一下,立刻又笑嘻嘻地装出可怜的表情:“吹寒,我有些饿了,前面有个茶棚,好象还有卖包子,我们去买几个吧?” 蓝吹寒点了点头:“静溪山很快就要到了,这有张空桌子,我们坐下吃吧。” 方棠溪露出狂喜的表情:“吹寒,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你放心,等你解了毒,我还会跟在你身边的!” 蓝吹寒哼了一声:“你敢!” 方棠溪瑟缩了一下,不敢再开口。他双手被拷住,便用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爬下马背,蓝吹寒看着他撅起的屁股,不禁又有些出神。 蓝吹寒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便照例由方棠溪去买包子。方棠溪端了一盘包子过来,蓝吹寒也不搭话,拿起一个便吃。他心事重重,不愿多说,却仍然吃得十分缓慢,吃了一小口,饮了一口茶,微微皱了皱眉。 “是不是不好吃?可惜一品居离这里太远啦,你就将就吃些吧。你吃饭还是太挑剔啦,这样对身体不好……”方棠溪滔滔不绝,还没来得及吃就已经说了一堆废话,却见此时蓝吹寒露出痛苦的表情。 有毒! 方棠溪吃了一惊,还没等蓝吹寒说话,便扔掉手里的包子,一跃而起,身形仿佛电光一闪,窜向卖包子的店家,一手扣住店家的脖子:“说!解药在哪?” 那店家吓得浑身发抖:“客官……你……你说什么……解药?” 蓝吹寒点了自己身上几处穴道,强行运气将吃下的东西吐出,但毒性实在厉害,脸上已经现出一层青紫之色。 “说不说!”一见蓝吹寒中毒,方棠溪忧急于心,收紧了扣住店家脖子的手。 “别逼他了,他不知道。”蓝吹寒强行压住了身上毒性,站起身。 方棠溪放开了手,走到蓝吹寒身旁扶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几乎因为紧张而爆裂,声音也微微发颤:“吹寒,毒性很厉害么?” 蓝吹寒似乎极为不喜欢他靠近自己,不着痕迹地避开他,道:“没事。可以压住几天。薛不二不是医术高明么?到时顺道让他一起治了。” 方棠溪听到他说没事,被他如此避开,稍稍露出尴尬的表情,恢复原来笑嘻嘻的神态:“薛不二收费很贵的,吹寒如果身上没带够钱,恐怕要写借据……” “不必你操心了。”蓝吹寒淡淡地,没有什么表情。 “……” 16 方棠溪挠了挠头,干笑一声。想扶蓝吹寒上马,却被蓝吹寒再次推开。 蓝吹寒中了毒精神还会如此健旺,可见毒并不厉害,他也不必再担心了。蓝吹寒才露了形迹,两人就被人下毒,动手的只怕还是雷凤章,但他并不想责怪吹寒的无礼激怒了雷凤章,便也不愿把疑虑提出,索性装傻到底。 或许在喜欢的人面前人会容易变傻,尽管明知蓝吹寒会因为他傻而鄙视他,但他见到蓝吹寒寒时,就是不由自主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管说什么都是错,却偏偏忍不住一说再说,然后被蓝吹寒一句话挖苦得汗颜无地。 “吹寒,你解了我的镣铐吧,说不定我们还会遇到强敌……” 蓝吹寒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你想趁我中毒逃跑?放心好了,不管什么强敌,我都能解决,还是想着怎么快点到静溪山比较好。” 方棠溪终于忍不住露出无奈的表情:“我怎么可能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弃你而去呢?你明知我至爱你……” “我知道。别说废话了,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快些找个地方歇息。”蓝吹寒听到他又示爱,不耐烦地道。 歇息……睡觉……上床……方棠溪几乎能立刻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微微颤抖了一下,神色也忽然有些惨淡。本来是极为享受的欢爱,但是现在却也让自己想到就觉得双腿之间的那个地方钻心的疼痛,如果静溪山再远一些,恐怕自己的身体都要吃不消。但也就是这几天了,他不想被吹寒知道他的不情愿。 如果两人只有这最后三天的缘分,那么也不要留下丝毫的不愉快。 蓝吹寒中了毒后,身体便像是渐渐产生了异状,每一根神经都叫嚣着要狠狠地撞击冲破着眼前男人的身体,根本不会注意到方棠溪神情上微小的变化。他从自己内力的感知,知道这是慢性毒药,毒性很难逼出,只会慢慢沁入骨髓,并不会引起如此大的作用。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这种慢性毒药与方棠溪下的毒药相互影响产生的结果。 他虽然猜得不中,却已相差不远。痴情散中的情蛊原本只是虫卵,在他的身体中渐渐长大,原本只是稍有异动,迫使蓝吹寒不得不用情欲之事满足自己,而如今痴情蛊被毒药所迷,在他的身体里发起狂来,激起他潜藏于内心的兽性。 蓝吹寒到后来已经头晕目眩,眼前尽是方棠溪又可恨又可恶的笑脸,偏偏静溪山十分偏僻,此时再也找不到客栈投宿,走到天色漆黑,才在山林间见到一座废弃的茅屋。 “就在这里住一晚吧。”蓝吹寒说着,便要下马,却是险些摔下马来,方棠溪并不知他情蛊发作,只道他是毒发,连忙掠到他身边,正要扶住他。却感到一阵大力传来,吹寒一掌打向他胸口,他猝不及防,登时摔倒在地。 “吹寒……你……”方棠溪吃了一惊,便忽然感到蓝吹寒沉重的身体压在了自己身上。看不出蓝吹寒相貌绝美,身材却修硕强健,将他压在地上时,他竟然动弹不得。 还在路边……不是吧…… 方棠溪脑海中崩紧的弦颤颤地出现了裂痕──如果被路过的人发现…… 他七手八脚便要推开蓝吹寒,却被蓝吹寒按住肩膀,看到蓝吹寒冰冷可怕的双眸,他直觉地想用手中镣铐间的铁链缠上蓝吹寒的脖子,却在目光触及吹寒雪白的面孔后停下……如果下手不知轻重,会伤了他…… 蓝吹寒的手却没给他犹豫的时间,在同一时刻,他的裤子已经被撕成两半,而男性昂扬的所在和大号时最隐私的密穴,立刻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这也太快了吧……被蓝吹寒的手指入侵的甬道完全没有躲避的余地,只能尽力地让自己能容纳超大的巨物,后庭熟悉的疼痛传来,方棠溪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17 “你能不能……慢些……”方棠溪不轻不重地捶了蓝吹寒一拳,却被下身传来的抽动痛得惊呼一声。 “早做早些结束。”蓝吹寒冷冰冰地回答,但肉刃的穿刺动作却显示出他并不如同表现出来的镇静,似乎感受到方棠溪极大的痛苦,蓝吹寒也只能用手爱抚他的身体,尽管只是无意识的动作,却让方棠溪压住了内心的抵抗意识,忍受蓝吹寒的蹂躏。 “你……我说的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用力……”被身躯仿佛要被折叠般断成两截,而下体柔嫩的地方还在被凶器遭受着无情的攻击,方棠溪的面孔痛得扭曲,冷汗大滴大滴的落下。如果不是对蓝吹寒一往情深,他早就敲晕了这个男人,哪会容忍他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废话……不用力能进得去么?”蓝吹寒面无表情,让方棠溪有种无言的感觉──果然是像他才会说出的话啊……明明是情欲欢爱的亲密缠绵,也会被他搞得像讨论挖洞打钉子之类无足轻重的小事。 “痛……痛死啦!”对于蓝吹寒的粗神经,方棠溪终于明白有些时候必须点醒他,否则就是残忍的自虐,“你……你是要杀人么……” “像你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蓝吹寒虽然是随意地说着,但感到那个并不用于情事的地方似乎流出些液体,竟然是自己冲动之下弄伤了那个地方,下意识地动作变轻一些,却仍旧没有停下。 被蓝吹寒恶毒的语言攻击已经麻木的方棠溪此时也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蓝吹寒,他忽然发觉蓝吹寒原先的彬彬有礼只是一种掩饰,而到最恼怒的时刻,蓝吹寒也终于把对他的观感毫不留情地说出口。而并不是他所认为的……吹寒是个温柔的人…… 或许是终于被他逼疯了吧。 方棠溪心里苦笑,忽然发觉眼前蓝吹寒有些生疏,而浑身的不适也让他忽然对自己的死乞白赖感到滑稽,即使下身最敏感的地方被强烈的刺激着,但属于男性本能的欲望却没有被挑起,仍然是懒懒的样子。 蓝吹寒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小事,发泄完后精神完足地站起来,踢了他的身体一脚:“快起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他低头系着自己的衣裳,发现黑暗中方棠溪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多情中又有种说不清的意味,停了一停,也没在意,最好方棠溪能死心,他们两人也就可以解脱了。 蓝吹寒把马系在门外的树上,走入茅屋。 方棠溪想爬起来,却发现只动一动,下身就源源不断地流出血来。这次受伤严重,血竟然止不住。方棠溪撕了衣裳上一片布条,咬着牙便往下体塞去。 躺在地上又过了半晌,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方棠溪勉强爬起来,慢慢往茅屋里走。 这座茅屋已经废弃,并没有人,但却还有一张床和草席。蓝吹寒已经烧了一个火堆,带的干粮取出来放在旁边,却没有吃。 方棠溪再也没有力气,靠在门边上,便傻傻笑起来:“吹寒,你是在等我回来么?我好感动噢!” 蓝吹寒本来见他太久没回来,正想出门看看是怎么回事,正好看到他回来了,他青白的神色,吃了一惊,忽然听到他这么说,显然是没事,忍不住眉心蹙了一蹙:“行了,别自作多情了。我不想吃,你随便吃一些就睡吧,明天早上还要赶路。” 明知这才是正确答案的方棠溪摸了摸鼻子,自己也发觉自讨没趣,打了个哈哈,尽力没让蓝吹寒发觉自己奇怪的走路姿势,走到蓝吹寒身边的草堆里坐下,色迷迷地凑近了蓝吹寒:“吹寒,你今天晚上不睡床,要陪我睡么?” “少做梦了!”蓝吹寒微微皱眉,为自己方才的失神唾弃自己,竟然会觉得方棠溪的眉角比以前多了几分奇特的妩媚风情,那是最近他才发现的……他原先怀疑是不是因为方棠溪承受太多欢爱的缘故,但现在看来,显然其实是他中毒太深,看花了眼。 蓝吹寒很快躺到床上,没发现方棠溪坐下的地方正有血不断地流出,将他仅穿著中裤的衣裳都濡湿了。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睡着,便从蓝吹寒的包袱里把金创药取出,涂抹在那个令他羞耻的地方。幸好没被蓝吹寒发现,要不还不丢脸死了。 18 方棠溪坐了一会儿,吃了些干粮,只觉得浑身酸痛,怎么睡也睡不着,抹了一把汗,才发现脸上的人皮面具因为刚才的激烈而有些剥落,索性撕了下来。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如果真的是雷凤章所为,可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到时吹寒可能会有危险。 他踮起脚尖,摸到蓝吹寒身边,摸了蓝吹寒的钥匙和自己的七星剑。蓝吹寒因为困倦的缘故,也并没有发觉。而且蓝吹寒也绝对想不到,他竟然会如此大胆。 他看了蓝吹寒的容颜半晌,唇角泛起些许微笑,想吻他一下,却怕惊醒了吹寒,到时恐怕又是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解开手铐,扔到一旁,用稻草随便铺在地上,便和衣躺上去。 火堆是烧在他身边的,离床很远。这堆火是蓝吹寒为他御寒用的。他忽然想到,十分开心,蓝吹寒其实还是很关心他,但他却不敢再问蓝吹寒了,不管怎样,蓝吹寒生性冷淡,一定不会承认,只会狠狠地挖苦自己一顿,到时又是自己自讨没趣。 方棠溪没敢怎么睡,将七星剑放在身旁。不知不觉,正有些倦意,忽然听到门外马长嘶一声,马蹄声由慢而快,渐行渐远。 有人盗马! 方棠溪吃了一惊,一手抄起长剑,打开门,迎面就是一把石灰洒向他的脸。他早有准备,立刻将门关上,隔着门板一剑刺出,只听一声惨叫,方棠溪知道已经得手,抽出长剑,打开门,却发现受伤的男子已经被人拖走。 看来这次暗杀是早有预谋。此时深夜无光,追上前去恐怕还有陷阱,十分危险,不如在就在茅屋中防备有人闯入。 方棠溪守了片刻,发现蓝吹寒听到声响,披衣而起,缓缓走到他身旁,他诧然回头,微笑了一下:“你醒啦?” “怎么回事?”蓝吹寒不动声色地看着方棠溪英俊苍白的面孔。除去面具的男人脸上那种奇异的性事后的风情更是明显,而方棠溪显然自己也没发现这一点。 “有人把我们的马偷了,我们明天只能走路啦!”方棠溪发现蓝吹寒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不放,像是……每次那个之前的暗示,干笑一声,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你怎么不走?”蓝吹寒的声音十分温和,而看他的目光也似乎变得十分奇怪。方棠溪一心想要他爱他,自然不会带他去静溪山解毒,能逃走的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方棠溪却没听出他是这个意思,叹了口气:“外面有人埋伏,敌暗我明,哪里走得脱。明天早上我们再出门吧。” “你……希望我解了毒吗?”蓝吹寒轻轻地问他,神情有些惊讶。 方棠溪奇怪地看他一眼:“那是当然。如果这种药会让你不舒服,当然是解了比较好。”而且蓝吹寒自己是能发泄了,没什么不适的症状,最痛苦的是自己才对吧? 至于吹寒的爱情……即使用这种手段真的能得到,也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爱情。 方棠溪暗自想着,对着蓝吹寒便是一笑,这一笑中说不出的释然轻松。从雷凤章身上,他看到了因为痴恋而变得难堪的自己,而这样的自己,只会造成吹寒的困扰罢了。于今之际,是应该设法解开了蓝吹寒身上的毒,以后堂堂正正地去追求他才对。 19 发现蓝吹寒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方棠溪笑得有些尴尬,直觉地又后退一步。 蓝吹寒这时才发觉自己似乎又动了情欲,连忙镇定心神,却忍不住盯着方棠溪脖子下的锁骨处。那种曾经男人的性感,竟是如此令人沉醉。 可是方棠溪刚才的暗示虽然不十分明显,他也听得出,方棠溪并不希望他们之间再发生类似的情事。不悦和轻蔑闪过蓝吹寒深不可测的眼眸,如他高傲者,又怎会去强迫一个不情愿的人。 蓝吹寒轻哼了一声,转过身走到床边,盘膝在床上坐下。方棠溪不愿被他拥抱,难道他就想抱一个男人么?如果不是方棠溪缠着自己,他才懒得去抱一个男人,脏得要死。现在方棠溪下了药了,却又后悔……难道还要他反过来求他不成?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并没有做出意料之内的动作,不禁迟疑了一下。虽然他内心抗拒,但也知道蓝吹寒如果立刻扑上来,自己决不会拒绝,虽然那个地方可能已经烂掉……但事情本来就因他而起,他不可能推脱,何况……吹寒的要求,他是很难拒绝的。 “吹寒……你不是想……”提到令他尴尬的话题,方棠溪脸皮再厚,也不禁微微一红。 蓝吹寒原是想用自身内力,强行将情欲之火压下,但他没想到的是,如果是毒,压一压还能压得住,但这却是蛊虫,越用内力压制,反倒越是诱发体内血欲,此时浑身热血四处奔流,忽然压制不住,登时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吹寒,你……”眼看蓝吹寒的身躯一侧,便要倒在地上,方棠溪抢先一步,将他抱在怀中。此时蓝吹寒双目紧闭,不醒人事,浑身炽热,脸上竟然有种诡异的嫣红。 他按了按蓝吹寒的脉息,发觉除了轻微的中毒外并无异状,犹豫一下,探手向吹寒身下摸去,果然发现玉茎粗长,仿佛烧过的岩石一般,热得烫手。吹寒不知为何,这次竟然不肯威逼他,宁可忍着不做。 吹寒应该不会发现他小心掩饰的伤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钻了牛角尖。两人小的时候亲密无间,吹寒向来冷淡骄傲,他从小便知道。 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低头去吻吹寒的嘴唇……一如他想象的柔软……这是他第一次吻吹寒,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尽管说要堂堂正正追求吹寒,但是以吹寒心性,下了决心的事,一定不会再改变。 让吹寒躺在自己左手的臂弯里,他用另一手套弄着吹寒的炽热坚挺之处。从来没做过这种事,他的手有些颤抖,也知道自己毫无技巧可言。 发现吹寒脸上的潮红更盛,他犹豫一下,低下头,眼睛一闭,含住那灼热的巨大。感到玉茎在自己的口中变得越来越坚硬,甚至已经顶到了喉咙口,方棠溪发现进入得太深,想退出时,一道温热射入口中。 吹寒竟然已经射了。 方棠溪吃了一惊,连忙退了出来,忽然“啪”的一声,脸上火辣辣地,竟然挨了一掌。 脸颊疼痛,汁液不由自主地顺着唇角留下,方棠溪呆呆地看着渐渐苏醒过来的吹寒正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苍天……窦娥也没这么冤吧…… 蓝吹寒原先看到他俯身在自己的身下,长发垂落,正好遮挡了视线,以为他竟然对自己非礼,还没完全从昏迷中清醒便给了他一掌,现在发现是怎么回事,看到他脸上红红的五指印,不由得有些后悔,虽然道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但冰冷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不必……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方棠溪脸上一热,将口中剩余的蜜液吐在一旁,笑嘻嘻地道:“不要紧,吹寒的很甜噢……” 蓝吹寒原先为他含着自己最私密肮脏的东西时那种俊眸盈泪的表情失神,立刻被他这句话弄得心情极差,迅速地起身整理衣裳,冷冷地道:“静溪山还有多久?” 20 “我们已经进了静溪山了。”方棠溪用衣袖擦了擦唇角,看了一眼已经发白的天色。天际霞光炫彩,有种说不出的耀眼。 蓝吹寒说道:“想必往下走下去,人烟会更稀少吧?我们也不会买到马了。” “可是没有马坐,腿会很酸耶!”尽管骑马会让自己的屁股痛得要死,但是方棠溪仍然立刻拒绝他的提议。雷凤章会盗他们的马,可见必然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现在既然不可能夺回马了,最好也要另外去弄两匹好马。 “还有多久才到?” “大概骑马还有半天的路程。” “只有半天?你用轻功会死吗?”蓝吹寒鄙夷地看着方棠溪,早就知道这小子不情愿,果然要到的时候就开始拖拖拉拉了。现在这种地方,离最近的城市也要几十里路,去哪里找马给他? “会死。”方棠溪慎重点头。 “再给我说一次!”蓝吹寒举起拳头便要打他,拳头还没落下,方棠溪就抱头惨叫起来,“哎呀,我不敢了!” 蓝吹寒白了他一眼:“不敢就快走!” 如果吹寒出身公门,一定是一个优秀的捕快,不,一定已经是七省总捕头……方棠溪暗自腹诽着,不甘不愿地收拾东西跟在蓝吹寒身后出了门。 才走出门,蓝吹寒并不带着他往山上走去,反而回到大路上,便像在寻找什么,方棠溪自然也不着急,光天化日之下,想必雷凤章也不敢动手。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听到马铃声,蓝吹寒便迎上前去,果然看到一支商旅正从此地经过,蓝吹寒竟然一反常态,上前攀谈起来。一问才知道,这支商旅只是路经此地,并不往山上去的。 令方棠溪吃惊的是,蓝吹寒竟然是为了买马。 尽管没有人有意愿卖马,但看到蓝吹寒温柔谦恭的表象,仍然被他欺骗,愿意让给他一匹,再多却是不肯了。 买到了马,蓝吹寒便冷冷地瞪着他:“你不是说要骑马么?坐吧!” “吹寒,我们一起坐吧?”两人同骑,耳鬓厮磨……方棠溪眼前登时出现一幅令他鼻血长流的景象。 “不必了,我走路就可以。”蓝吹寒十分冷淡,显然明白方棠溪的意图。 “那你坐吧。” “那你要马做什么?”蓝吹寒冷冷看着他。 看来在吹寒心里,他真的是吃不得半点苦头的纨!子弟了。方棠溪没办法,只好上了马。蓝吹寒牵着马,在前面慢慢走着。 方棠溪贪恋般不舍地看着吹寒的背影,心里却知道,路的尽头,就是他们永远相隔的开始。吹寒昨夜宁可受伤也不肯抱他,现在要见到薛不二了,更不可能还与他发生任何纠葛。 两人相互之间不说一句话,静静地,盘山小道上,只听到达达的马蹄声响。方棠溪享受着彼此间难得的静寂,蓝吹寒忽然停下脚步,没再前行。 “怎么了?” “你有没有闻到奇怪的味道……”蓝吹寒沉吟一阵,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21 方棠溪吸了一口气,犹豫道:“是不是……硫磺的味道?” 蓝吹寒还没来得及点头,方棠溪便俯下身去,一手抓住蓝吹寒手臂,低声道:“上马!” 蓝吹寒一惊,借着方棠溪一拉之力一跃而起,堪堪坐在方棠溪身前,被方棠溪抱住了腰身。蓝吹寒唇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形,喝道:“坐稳了!”先方棠溪一步拉住了缰绳,一夹马腹,随即向前疾驰而去。 只听身后一声巨响,极大的气流从身后涌来,方棠溪感到背部一阵仿佛火烧般的痛楚,似有重物打在背上,方棠溪忍不住浑身一震,回过头望去,火焰已经烧到了身后的大树。 原来刚才炸响的竟然是一枚霹雳堂的火弹,这显然是硬生生地放火烧山,逼他们出去。 方棠溪低声道:“往西南断崖处,有一座铁索桥!” 蓝吹寒立时带转了马,向方棠溪所指的方向纵马奔驰,迎面的冷风吹来,刺痛了方棠溪的背部,显然刚才背部有了轻微灼伤。 他痛到有些晕眩,却不敢靠在吹寒身上,不知过了多久,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方棠溪定了定神,微笑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蓝吹寒不回答,脸色阴沉。方棠溪转头朝断崖看去,原来铁索桥早已被人砍断,上面的铁板早已被抽掉,只剩下对岸的三两根长链。 “吹寒,我们纵马跳过去?” 蓝吹寒摇了摇头:“不行,悬崖实在太宽了,跳不过去。”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清朗的笑声传来,一位白衣男子缓缓自林间走出,气定神闲间带着三分冷酷笑意,竟然真的就是雷凤章。 马到悬崖,也不愿再前进一步。看到吹寒下了马,方棠溪也跃了下来,向雷凤章抱拳笑道:“凤章公子,好久不见,不知别来无恙?” 雷凤章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不是昨天早上才见过么?” 原来雷凤章认出了他。 方棠溪摸了摸鼻子,干咳一声:“算是吧。不知凤章公子将我们逼到绝境,所为何事?” “在下所欲者,唯有兰芷公子吹寒一人而已,与方兄无干,方兄若是愿意离开,在下自当恭送。” “如果我不想走呢?” 雷凤章挑了挑眉,微微笑了一笑,击了击掌。登时树林中出现无数弓箭手,手中都持着硬弓,弓上赫然是绑了霹雳堂的火药的长箭。 方棠溪挠了挠头:“凤章公子,你该不会也要这么对付吹寒吧?吹寒不是你喜欢的人么?” “他既然不识抬举,我也不必客气。” “你这么对待吹寒,吹寒会更讨厌你的啦!”方棠溪虽然背部被气流烫伤,但基于同病相怜的原因,他对雷凤章还是充满了同情,准备慷慨地介绍起自己的经验教训。 雷凤章冷冷一笑:“在下所作所为,似乎轮不到阁下多嘴。” “那个……这个……其实……”被雷凤章戳穿自己的倒霉事实,方棠溪嗫嚅了一阵,转过头看向吹寒,却发现吹寒正用那种熟悉而令他畏惧的目光盯着他,硬着头皮道,“你这么逼他,该不会是想把他抓起来吧?其实吹寒不喜欢被人强迫的……”他只喜欢强迫别人……方棠溪欲哭无泪地想,脸已烧得通红,后面这句,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想说了。 “此事与你无干,方棠溪,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抱歉。”方棠溪无奈地摊了摊手。 蓝吹寒轻声笑了一下:“看不出你还不怕死。告诉你,你就是为我死了,我也不会感动。”这个呆瓜,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不成?蓝吹寒心里气得冒烟,却又不能明说,只好拼命说难听的话刺激方棠溪,把他赶走。 方棠溪垂下头笑了一下,用手拨了拨额前的散发,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双微笑的眼:“果然是……吹寒会说的话呢!不过能跟吹寒死在一起,也是极为幸福的事。凤章公子,多年之后,你一定会嫉妒我。” 方棠溪拉住蓝吹寒的手,转身朝悬崖边冲去,竟要一齐跳下悬崖。 22 雷凤章吃了一惊,只见两人仿佛飞鹰般从绝壁上掠下,双双在山壁上一点,竟是斜斜向着悬崖那边飞去。原来两人跳崖是假,目的却是为了越过悬崖。 雷凤章冷笑一声,手中已扣住一把铁蒺藜,弹指向蓝吹寒射去。蓝吹寒在半空中无法借力,只能挥袖拂落铁蒺藜,仍然有一枚躲闪不过,射进身体里。 蓝吹寒闷哼一声,人如断雁般无力斜落。 方棠溪吃了一惊,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抄,已经将悬崖那边断掉的铁索桥的铁链抄在手中。 由于两人的身体重量,手一时抓不住铁链,两人顺着铁链滑下了一尺多才停止下坠,而此时已磨破了方棠溪的手掌,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吹寒,你不要紧吧?”如果中了要害处,想必吹寒性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不保。他虽然抓住了吹寒的手,但吹寒浑身无力,显然是失去了意识,昏迷不醒。他问了一句,无人回答,不由得万分紧张。 两座山峰相隔足有十几丈远,悬崖下终年云雾弥漫,完全看不到崖底,可见悬崖之深。此时方棠溪已经看不到雷凤章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听到雷凤章一字一句地道:“你们分成两队人马,一队设法搭建索桥过去,另一队人马绕到悬崖下,看他们往哪里去。” “雷凤章,你……你如果害死他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方棠溪没听到蓝吹寒任何声息,心神俱裂,连声音里都带着哭音。 雷凤章一惊,他原先就只是爱着蓝吹寒的美貌而已,在两人跳崖的那一刻,他也发现自己对这种自己永远无法付出的感情有种说不出的嫉妒,而后来两人的别有用心激得他大怒,也因此对蓝吹寒用了淬毒暗器。 听到蓝吹寒中了暗器,雷凤章心里一空,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冷笑一声道:“你不是愿意跟他同生共死么?既然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做甚?”他转身朝属下厉声大喝:“你们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放箭,把他们给我烧死!” 听到要放箭,方棠溪也终于明白,雷凤章与自己完全不同,他如果得不到吹寒,情愿毁弃。而自己却一直可笑地相信,雷凤章不会伤害吹寒。 如果自己松手放开吹寒,自然能顺着铁链飞快跃上山崖,可是……他一个人在崖底,必定十分寂寞……不不,吹寒是不会死的……不管怎样,总要保护吹寒…… 方棠溪笑了一笑,松开了抓住铁链的手,两人向着崖底直直坠落。 只听无数的惊雷在头顶炸响,霹雳堂的火箭有不少射在他们原先停留的山壁上,碎石纷纷落下。 方棠溪紧紧将吹寒抱在怀中,感到风从耳边刮过,两人坠落的速度飞快。照这样下去,两人一定摔到崖底,变成肉泥。 方棠溪一手紧紧地将吹寒按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试图抓住悬崖旁边伸出的树枝,无奈树枝不是过细,根本承受不住两人的冲力,就是离得太远,无法抓住。好不容易抓住一根儿臂粗的树枝,便觉得手臂瞬间被崩紧,剧痛得几乎脱臼,而树枝也在同时“卡”的一声,折断了一半。 他费力地托起吹寒的身体,将已经昏迷的吹寒托到树上,自己解开了衣带,慢慢试图移动吹寒,将吹寒绑到自己的背上。做完这一切后,他双手攀住岩石,顺着慢慢爬下。 23 之前抓住树枝果然已经让手臂脱力,几乎抓不住石壁中狭小的缝隙,在离地面还有十几丈高时,他忽然失手,从悬崖上坠落下来。 此时离地面这一段山壁再也没有任何阻碍,根本不能挽回落势,就在接触地面的x那,他一个侧身,让自己的身体先行着地。 膝盖在接触地面的同时,吹寒的身体也压上了他的背脊,原本因为坠落的缘故根本感觉不到的重量,在这一刻重逾千斤,双腿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他将吹寒从背上解下,发现他并没有摔伤,微微放心,却见吹寒的背后流出的黑血,从铁蒺藜打入的伤口汩汩流出。 他拔出自己的剑,想要用剑尖把铁蒺藜剜出,但手颤抖得剑尖根本移不到伤口,只能勉强在吹寒白皙的背脊上划上一个十字,再将铁蒺藜剔出,然而吹寒的伤口仍然黑血不断地渗出。 混乱之中,方棠溪终于想起来,薛不二就住在大约身前这座山的背后,只是自己完全站不起来,根本不能走到薛不二住的地方。 他担心会引起还未离开的雷凤章的注意,不敢出声,但吹寒的伤势却容不得任何拖延。于是他摘了两片叶子,卷成一只叶哨,低低地吹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仍然没见到薛不二的踪影。而此时吹寒的脸上渐渐浮现了青紫的颜色。 他知道是由剧毒导致,却完全没有办法,只能点了吹寒身上的几处穴道,等待薛不二的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黑,四周悄无声息,想必雷凤章认定他们已死,不会再来搜山,方棠溪情急之下,忍不住大声叫喊起来:“薛不二,你这个聋子,死哪去了?” 一开口,才发现喉咙已因为惊惧而嘶哑,又过了一阵,才听到脚步声传来。在朦胧的暮霭中,方棠溪依稀发现,这并不是薛不二,只是薛不二的一个名唤采言的药童。 采言走到他面前,露出吃惊的表情:“方公子,怎么是你?” 方棠溪苦笑了一阵,说道:“你师父在么?” “我们刚采药回来……不过……”采言露出犹疑的神色。 “他是不是听出是我的声音,不肯来见我?” “我师父说……说你这么急找他,但中气完足,可见你并没受伤到要死的地步,既然有事相求,一定求他治病,要我来告诉你,如果是别人,诊费另加三成,如果是你自己,要他走出来,诊费也加三成。” “没关系,多少钱我都出。吹寒快不行了,你快把他抱去给薛公子诊治吧!” 采言应声抱起蓝吹寒,发现方棠溪并没有跟着起身,反而气定神闲地坐在地上,动也不动,微微一怔:“方公子……” “我的腿断啦!”方棠溪苦笑,“你把吹寒抱回去,让你师父先医治,再来扶我吧,毕竟他的伤多重一些。” 采言应了一声,急急抱着蓝吹寒去了。他虽只是少年,但力气却极大,抱着一个男人的身体也不觉得吃力。 方棠溪折了一段树枝,想要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腿完全不听使唤,一点力气也没有,竟然完全失去了知觉。 此时采言已经回来,看到他呆呆的表情,说道:“方公子,我师父已经在为蓝公子诊治了。我帮你看一下吧?”还没等他回答,便在他的腿骨上摸了一下。 方棠溪看到采言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也不禁吃了一惊:“我的腿……” 采言微笑了一下:“骨头全碎,似乎筋脉也断了,不过只要及时让我师父下针,不会出现太大问题。方公子,我先把你扶回去吧。” 方棠溪点了点头,采言却是把他一把抱了起来。方棠溪有种说不出的别扭羞耻感觉,但完全没有知觉的双腿就是站立都困难,让别人搀扶着走只是说笑而已。 24 两人到了薛不二住的草庐,这个地方方棠溪曾经来过,虽然修葺得十分简单,但外面便是温泉,山崖下由于温泉的缘故,四季如春,颇为赏心悦目。只是在黑夜中看不到什么,隐约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 采言点了几盏油灯在左右,为方棠溪处理了伤口,用药粉洒了一层,说道:“方公子,我只能将骨头对上,但可能会造成筋脉接错。时间耽搁得越久,以后痊愈得越慢。” 从崖底出来,他方棠溪并不敢往自己的双腿看去,隐约觉得,如果还有痛楚的话,应该会好些,现在就仿佛这双腿都不是自己的。 现在采言在帮他处理,他才发现一片血肉模糊,几乎都烂掉了。 “现在师父还在丹房为蓝公子施针,不如我进去让师父出来,先给你看看?” “不!别去打扰他。”方棠溪急急地道,看到采言脸上犹豫不决的表情,便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是的……方公子的腿是筋脉之伤,如果不能早些治疗,筋脉萎缩,便只能……只能一辈子不能行走。” “你也不会医治么?” 采言脸上一红:“针灸之道博大精深,师父教的,我还没完全学会。” 方棠溪“啊”了一声,呆了一阵,随即笑了出来:“我这一条命都是捡来的,断了一双腿打什么紧?此时吹寒必是紧要关头,你万不能扰了你师父的心神。” 采言无奈,只好答应。 方棠溪做了决定,便再也不去多想,跟采言聊天,反倒是采言十分着急,在丹房外走来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不二仍然没有出来,采言做了晚饭,两人放开肚皮吃了一顿。方棠溪虽然有些尿意,但在腿不能动的情况下也不好意思要采言帮忙。 草庐里没多余的床,于是方棠溪跟采言同睡在一起。到半夜发觉方棠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采言体贴地给他拿了夜壶,他才背着采言解决了。想到以后大概都要这样,方棠溪的心里说不出的悲凉,尽管今天十分悲壮地决定不要这双腿,但真的不能动了,还是会觉得好难过。为了吹寒,这些都不算什么,但是……但是……一双腿不能动,吹寒更要看不起他了。 采言忙了一天,迷迷糊糊地早就睡着,自然没听到他蒙在被子里咬着被角哭了一夜。 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一觉醒来,便看到薛不二用一把剔骨刀在自己腿上刮,一边骂着身边的采言:“笨蛋,这些小事都不会,都教了你几遍了……” 采言十分委屈:“师父,筋脉接驳术太难了……” “难?那是因为你不努力!你看,银子又跑啦!” 方棠溪吃了一惊,说道:“大哥,吹寒没事吧?” 薛不二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他:“方棠溪,你没出息!你说,那个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做么?” 方棠溪听到薛不二责怪,便知吹寒无事,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反正我这辈子就栽在他手上了,我也没办法。” “笑!你还笑!”薛不二吹胡子大怒,“告诉你,你的腿完了!” “真的么?”方棠溪收敛了笑容,慢慢抬头,看着薛不二。 薛不二冷冷道:“如果是别的庸医,会建议你切下来算了,反正都烂掉了。如果是我,最多也只能保你恢复知觉,要想走路,这辈子休想!” 25 方棠溪被薛不二凶得瑟缩了一下:“大哥,不要那么凶嘛……我还没死……” “把你医得半死不活的,丢我的脸!”薛不二大怒。 “可是不医又没义气……”方棠溪主动接了他的话。 “没错!你这个家伙,就是气死我才高兴!”薛不二愤愤不平,手上动作快如闪电,几乎一瞬,就在他双腿上插满了金针。 方棠溪忍不住失笑,犹豫一下,问道:“大哥,你上次给我的药,好象没什么作用,吹寒对我还是凶巴巴的。” 薛不二叹了口气:“我诊过了他的脉,看来这药的确是失败了。蛊虫在他的身体里受了两种毒的刺激,在他血里横冲直撞,他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蛊虫?”方棠溪一惊,薛不二干咳一声,原原本本地把药的来历说了出来,又道,“如果这药没效,我把钱退给你也成。” “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不要退啦?”薛不二喜上眉梢。 “问题是,你得把吹寒身体里的蛊虫取出来。”方棠溪忍不住抚额叹息,他的大哥好象几辈子没见过钱似的。 “反正只有一只而已,取出来也不难,但是比较麻烦。” “怎么麻烦?” “取出的人必须是下蛊的人。” “这个……不一定吧?有什么依据么?” “首先,蛊虫是吸食情血为生的,如果没有痴情的热血,蛊虫便会发狂,促使被下蛊的人动情。而下蛊者必定会对被下蛊者爱之欲狂,身上最多的就是痴情之血,很容易将蛊虫引出。其次,取出的过程必须是你咬破舌尖,口含药物,深吻于他,而蛊虫此时还没长成,无形无迹,会顺着你的舌尖进入你的身体……” “你说得……好恐怖……”方棠溪看着薛不二的表情,吓得一阵哆嗦。 “那你还做不做?”薛不二得意洋洋。他早就看不惯蓝吹寒了,所以即使这药物还没给人试验过,也给蓝吹寒试一下,折腾他一顿。 “做啊!”方棠溪点头如捣蒜,“他原本就不喜欢我,身上哪会有什么痴情的热血,都吐血了。” 薛不二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如果蛊虫到你身上,还没长成的时候我取不出的,如果你不爱他了会很痛苦的,你不怕?” 方棠溪怀疑地看着他:“大哥,你老实告诉我,你弄这东西,该不会只是为了繁殖吧?” 薛不二干笑两声:“我看这小东西以后大有可为。兄弟,跟我一起干吧,我要是赚钱了,我们三七分。” “不用了,你自己赚吧,只要设法把吹寒身上的虫子弄出来就行了。”对于薛不二的贪财方棠溪已经无力,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 “什么虫子虫子的乱叫,人家有名字的,叫做水晶蛊。” 方棠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薛不二为他针灸完后,告诉他一个月要针灸一次,才能慢慢恢复知觉,便让采言为他裹上伤口,方棠溪要他为吹寒除去蛊虫,他却说自己一夜没睡了,反正蓝吹寒现在还醒不过来,于是回去睡觉。 26 方棠溪从中午一直等到晚上,薛不二才慢吞吞起床更衣,急又急不得,方棠溪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薛不二配好了药,却不让他吞下,吊着眼问他:“你想清楚了?即使你想变心,只要稍稍不爱他,就会变会很痛苦。” 方棠溪白了他一眼,“我爱他都十几年了,我也想变心啊,可是我办到了没?” 薛不二没办法,把药引给了他,说道:“你去吧。一刻钟后,咬破自己的舌尖,便可以与他舌交了。” 方棠溪脸上一红:“你说话当真不雅。” “你若是习医便会明白,再美妙的肉体其实也不过是筋脉血肉之躯,剥了皮都一样。” 方棠溪不由得头皮一阵发麻,不敢再与薛不二说话,吃了药便让采言将他抱到吹寒床边的椅子上。合上房门让采言出去,还看到薛不二似笑非笑的表情。 吹寒平躺在床上,依旧熟睡不醒,气息轻微如兰。想必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脸色越发的白皙,仿佛凝玉。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便爱上了他。或许是因为很早之前便将他当成妻子,所以处处照顾爱拂他,也希望两人能厮守一世。其实……吹寒任性冷淡,又十分高傲,性子完全说不上温柔,可是明知他有那么多缺点,偏偏无法忘了他,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都不愿拂逆他。 方棠溪将蓝吹寒额角的发拂去,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凝视着他的睡颜。 吹寒醒过来便会恢复正常,那时吹寒连对他身体的兴趣都没有了,他就会变成用掉后丢弃的垃圾,转眼就会忘记──如果自己的腿还完好的话。可是现在……吹寒至少会对他不那么冷淡,只因为自己再也不能走路了。 这种同情真是让人讨厌啊! 明明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但是被人同情了,却让人感觉到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一样,无法忽略掉自己的倒霉经历。 吹寒虽然冷漠,但是他十分善良,这种同情他一定不会吝惜给予自己。 早知道在崖底摔死好了,不用如此尴尬地面对即将醒过来的吹寒。 方棠溪俯下身,让吹寒的头枕在自己的手上,发丝轻柔地拂过掌心──有人说,头发柔软的人必定心性温柔,可是吹寒却完全不像温柔的样子。 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种轻微的疼痛仿佛针尖般,刺痛了他的心,铁锈味的血腥气味弥漫了自己的口腔,低下头,轻轻吻了上去。有种偷香的小小窃喜,不知吹寒何时会醒来的惶恐,心跳都在微微加速。 最好吹寒不要此时醒来…… 他吻着吹寒的唇瓣,慢慢加深这个吻。完全没响应的男子即使只是一张睡颜,也会让人忍不住心动。 方棠溪可耻地发现,双腿之间的性器居然有了反应。明明双腿都不能动了,但那里却还顽强地振奋着……薛不二的确是有说过自己没丧失男性本能的这个事情,只是因为乍然瘫痪后自己心神大乱,没注意到而已。 如果以后做什么事情都要别人帮忙,那么就连欲望也无法掩饰。 方棠溪想到这一点就感到心都要碎了,越是深吻着吹寒,就越是难过。可是不吻,又不知那该死的虫子什么时候出来。 如此美妙的爱恋亲吻,却又要在这样滑稽的情境下发生。 方棠溪就这样吻一阵吹寒的嘴唇,看一阵吹寒的面庞,怔怔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和薛不二的取笑:“都一个时辰啦!兄弟,该做的都做了吧?我给蓝吹寒下的迷魂药要过了。” 27 迷魂药过了?方棠溪的脑子里忽然有片刻的空白,门已经被人推开,薛不二走了进来,为蓝吹寒诊脉下针──蛊虫离体后大寒,必须及时驱寒。 “薛大哥,你给他下迷魂药做什么?” “如果不下药,他忽然醒过来,你不是挨打了么?”薛不二不怀好意地笑。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害得我白白担心那么久。” “这样做起来才刺激。”薛不二拍拍他的肩膀,眨眨眼睛,“你都做了什么了?” 方棠溪没好意思说自己太害怕了,除了吻什么也没做,咳嗽一声,“唔,该做的都做了。” 薛不二笑嘻嘻地道:“做哥哥的很够意思吧?别忘了记在账上。” 薛不二拈起一针,刺在蓝吹寒的百会穴上,分明是人体要穴,却是举重若轻。 “吹寒……要醒了么?”方棠溪看到薛不二下针,忽然有些紧张,甚至想挖个洞躲起来──一直希望在所爱的人表现自己最好的一面,不希望吹寒看到这么狼狈的自己。 “没错。”薛不二点头,没注意到方棠溪瞬间变得惶恐的表情。 “那个……我先回避一下,如果吹寒醒了,你就告诉他,我已经先走了,就这样。采言,采言!”方棠溪对站在门外垂首侍立的药童招手,像在抓救命稻草。 采言急忙过来,将他抱起,走入另一个房间。他被采言放下,气息甫定,才觉得有一些失望。其实是想见到吹寒的,可是……却只能这样了。 如果自己完好无损……方棠溪为自己的妄想干涩地笑了一下。现在还在想这些,自己真是天真。 吹寒的确对自己是有些特别,但是自己已经变成这个模样,还让他见到自己,无疑是挟恩图报的意思。吹寒虽然不会拒绝,但心里必定会十分厌恶。 也许……他是有一些喜欢自己的,只是,这种喜欢不是爱情。不想让爱情也变得如此的污秽,他甚至觉得,如果被吹寒知道自己为了救他而变成这样,他都会感到有种心脏被剜出放在炽热的岩石上曝晒的痛楚,那么的赤裸和疼痛。 此时一个疲倦淡漠的声音响起,让他几乎感到窒息。 “我……我在哪里?” 方棠溪吃惊地看着采言,采言耸了耸肩,正要答话,被方棠溪掩住嘴巴。原来这间房与隔壁那间只隔着一道墙,稍有声息都能听到。 薛不二道:“蓝吹寒,这里是我的家。你的毒已经全部解了,蛊虫也已经取出,现在没什么大碍,你可以走了。” 方棠溪默默听着,从未有过的认真表情几乎让采言错愕。只听那边蓝吹寒的声音说道:“只有我一个人?方棠溪呢?” 方棠溪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紧紧地抓住了采言的手。 薛不二道:“他?你提他做什么,他把你送回到这里,就已经走了。” 28 “走了么?走了便好了。”蓝吹寒叹了一口气,“他如果还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薛神医,这些日子,你的药造成了我很大的困扰,强扭的瓜不甜,如果有人强迫你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想必你也不愿的吧?” “你!”薛不二没想到蓝吹寒会说出这种话,既愤怒又吃惊,“他如此对你,你居然一点也不动心?” “如果所有的情欲都是被强迫的,自己根本不想做,又怎么动心?”蓝吹寒看到薛不二转向身侧的一面墙看一眼,那一眼中满是担忧之色,有些疑惑,忽然立刻明白过来──方棠溪一定是躲在墙的那一边,让薛不二试探他的口风,自己隔墙偷听。嘴角卷起一个略微嘲讽的笑容。 如果以为用毒虫就能让他屈从,方棠溪也太小看了他。 “难道你认为你会跟他亲密都是因为毒虫?”薛不二震惊地看着他。 “难道不是吗?”蓝吹寒轻声一笑。对付那个白痴的家伙不会有任何的负疚感,他只会让人讨厌,既然他愿意偷听他的想法,那么不如让他听个够好了──多天的烦躁在终于释然后有了发泄的渠道,想到会让墙壁那边的男人露出被打击的表情,蓝吹寒不禁有种施虐的快感。 “既然有人送给我发泄,又是引起我欲望的始作俑者,我为何还要考虑太多?薛神医,你既然是他的兄弟,你也劝劝他吧,老实说,我还从来没见过有这么贱的人,居然送上门给人操,别人不愿,宁可下毒献身,什么都做……” “啪”的一声,薛不二一掌打在蓝吹寒白皙的脸颊上,“滚!” 蓝吹寒慢慢转过被薛不二打得歪过一边的脸,慢慢露出了笑容。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个傻瓜会死心吧。两个男人在一起,算什么呢?难道真要闹到身败名裂不成?自己也还罢了,他却是还有父母在堂,总不能将父母也气死了吧。 蓝吹寒欠了欠身,向薛不二行了一礼:“薛神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蓝某必将诊金如数奉上。告辞!” 他大袖一拂,人已翩然远去。 薛不二看到他头都没有回,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方棠溪,迟疑着进了隔壁房间的门,只听到方棠溪笑道:“薛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啦!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薛不二此时一抬眼,吃了一惊,登时说不出话来。 方棠溪原本满头浓密的黑发,已经全变成银白之色,采言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副吃惊的表情。而方棠溪根本没发觉,笑嘻嘻地道:“他说的很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啦!纠缠他会让他困扰的,他一定是被我逼疯了才这么说。能把这么斯文儒雅的人逼到这个地步,我还真是厉害!”方棠溪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些沾沾自喜。 薛不二低声道:“你真的……不在意吗?”他本是习医之人,自然明白只有遭逢极致的悲伤痛苦和绝望,才会青丝一霎之间变成白雪。 “当然。”方棠溪笑嘻嘻地点头。 薛不二想说什么,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看着方棠溪。 方棠溪有些奇怪,微笑问道:“怎么啦?”他笑着低头看看自己,发觉垂在耳畔的一缕发丝全白,笑容便一点一点地消失。 原来自己的狼狈在别人眼里,早已无所遁形。 29 “让你见笑了……我、我真的忘不了他。”方棠溪苦笑了一下,“薛大哥,我想,再在你这里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十分洒脱,被薛不二看出自己的痴恋不改,也不再掩饰,只是不想再留在这里,让自己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就难过。 “那么,你是想回家吗?” “不了。变成这个鬼样子,哪还能回家让我爹娘生气。我在……在江南有一部分产业,我爹也不知道,暂时可以躲一下。麻烦你让采言把我送到杭州的快意楼去,到时我一并把诊金给采言送来。”。本来方家所有的产业都在塞北,他在江南做一些生意,也不过是为了吹寒,只是没机会向吹寒提起,现在却成为自己的龟壳。 “惜花山庄那里怎么办?” “我想……暂时先修书一封回家让他们安心,以后实在瞒不下去了再说。”方棠溪低头笑了一下 “也好。”薛不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叹息一声,“你在江南的话,我可以每个月上门为你针灸一次。” 方棠溪忍不住微笑:“不用出诊费?” “都这样了你还有力气挖苦我?真有你的!出诊费一厘不少!”薛不二佯怒,作势要揍他,他哈哈一笑,要闪身避开,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神色不禁微微一黯,立刻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神态。 薛不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换了话题道:“那只水晶蛊若是长大了也不妨事,它虽然有形状,但却不会让你不适,等到能取出的时候,我就去找你,到时给你找个好女孩子做老婆。” 方棠溪只是苦笑摇头,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喝酒吧,上次相见时我们不是说好了,再见之时,不醉无归?” “你别想了,在你的腿恢复知觉之前,不准喝酒!” “你不是说,可能有知觉而已?如果一辈子没感觉,我不是一辈子不能喝了?”方棠溪可怜兮兮地看着薛不二。 “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倒是你,酒量那么差,还爱喝酒!” 方棠溪苦笑摆手:“没办法,只有喝酒才会……”才会忘记那个风仪万千的男子……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都过去了…… 自己丧失了行走能力,而那个男人……是一辈子不可能主动来见他的,对他来说,自己不去纠缠,就意味着已经结束了吧。 只有自己,还沉浸在这一场情劫的废墟里,无法逃脱。即使自己能忘了他,水晶蛊也会强迫自己记得吧。 30 第二天,告别了薛不二后,采言背着方棠溪出了谷。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力气不小,背着方棠溪走山路十分稳当。倒是方棠溪有些不安,在外面遇到有人,便雇了两个樵夫,找了张椅子一张椅子绑在竹竿上,让他们抬他出去。 他不愿被人看到少年白发,便戴了方巾帽子,将头发遮住。 刚走到大路不久,便遇到一群腰间挂着剑囊,背上背着铁箭的人,打扮依稀就是那天追他们到山崖的一模一样。 原来雷凤章那天下令放箭后逼得方棠溪无奈撤手,跳下山崖后,他立刻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大家武林一脉,虽然明争暗斗,但闹翻了对霹雳堂没什么好处,况且皓月居和惜花山庄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雷霆也未必有勇气与两大势力为敌。虽然他密令手下不准传出半个字,但难保有一天不会走漏风声。 虽然他在狂怒之下想将两人置于死地,但命人放箭后又十分后悔,蓝吹寒花一般的面容就此凋谢的话,真是十分可惜。 当时崖底漆黑,很难下山,于是雷凤章第二天早上立刻带了手下带人去寻找两人踪影,但薛不二住的地方十分秘密,霹雳堂众人找寻不出,只在崖底发现一滩血迹,并没有看到两人。雷凤章知道两人没死,心下稍安,便带着众人在山道必经的大路等待,想再次见到蓝吹寒。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蓝吹寒从薛不二处离开后,并没有往大路去,于是他便准备再等两天,实在等不到,再到皓月居去赔罪。 方棠溪一看正撞上了,情况不妙,正要让人绕道,谁料雷凤章眼睛特别尖,竟然已经看到了他。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惜花山庄的方大公子,果然尊贵,竟然要人抬着。兰芷公子没在么?”雷凤章看到方棠溪,立刻寻找蓝吹寒的踪影,没注意方棠溪微微扭曲的表情。 方棠溪忍住心中的狂怒,淡淡说道:“雷凤章,你让开些。”如果不是雷凤章下令射箭,他的腿也不会断掉,但如果自己能在发现雷凤章设有圈套时小心一些,也不会被雷凤章所害。 他虽然未必会报仇,但一见雷凤章此人,便忍不住大生厌恶之感。 雷凤章听到他异常冷淡的声音,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他半晌,不禁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方公子,你是不是摔断了腿?” 方棠溪闭上眼睛,脸上微微抽搐一下,低声道:“别理他,走吧。” 雷凤章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脸上神色忽然十分奇怪。他与方棠溪无冤无仇,只是那天方棠溪和蓝吹寒两人竟然能不约而同地在他面前摆了他一道,让他恨上了方棠溪,但方棠溪宁可自己一同坠入山崖也不愿扔下蓝吹寒求生,又让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暗暗佩服。他承认在那种情况下,自己决不可能为蓝吹寒做到那种地步。 当方棠溪的竹椅从他身边经过时,鬼使神差地,雷凤章伸出了手拦住了轿子:“且慢!” 方棠溪眼睛也不睁开,横在膝盖上的长剑已经出鞘,仿佛毒蛇般窜到了雷凤章的胸口。雷凤章猝不及防,退了一步,却发现方棠溪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收回长剑,对抬轿的樵夫道:“走吧。” 雷凤章任由轿子经过身旁,目光看着地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慢悠悠地道:“方棠溪,你断了腿,所以被兰芷公子弃了吗?” 31 方棠溪浑身一震,却没说什么,任由竹轿将自己抬远。他残了双腿,此时决不是雷凤章的对手,也不会不知轻重地与雷凤章动手,雷凤章说什么,他也只有忍着。而雷凤章居然到现在还在嫉妒他“曾经”被蓝吹寒“喜欢”,真是可笑。 雷凤章倒没追上来羞辱他,慢慢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棠溪斜躺在竹椅上的背影,即使在椅上,方棠溪也像坐不稳般随时会滑下来的样子,可见他的腿的确是伤得十分严重。 方棠溪身边的采言在雷凤章面前停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露出些许冷笑,什么也不说,快步赶上了方棠溪的竹轿,一行人渐渐远去。 雷凤章对采言的冷笑并不在意,他虽然些忌惮方棠溪的背景,但方家已经迁到塞北,相比之下,霹雳堂在江南更有影响力。但他的挖苦没有丝毫响应,好比一拳打在沙袋上,可是沙袋中装的不是沙而是空气,拳头到时沙袋登时一瘪,浑不着力,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空虚。这种空虚得不到发泄,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雷凤章在路口又等了两天,并没有等到蓝吹寒,便离开了静溪山,手下人甚是乖觉,将方棠溪的行踪也打探清楚,以备雷凤章灭口或者防备方棠溪报仇之用。 雷凤章惊讶地发现,方棠溪并没有回塞北,而是又到江南,皓月居虽然也在江南,他却根本没去皓月居,而是隐姓埋名地在杭州定居。 雷凤章不禁十分好奇,派人将方棠溪的底细查清楚,看看方棠溪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想报仇,他雷凤章也决不皱眉。谁知却查到更让他吃惊的消息──方棠溪在杭州开了个酒楼,名叫快意楼,正儿八经地做起了生意。 雷凤章心想方棠溪一定是避人耳目,说不定是想探知霹雳堂的秘密,用心叵测,便让人暗中查探,谁知半年后,方棠溪仍然没有奇异的举动,而是将快意楼的生意越做越大,跟原来的一品居联手,在各地开了不少分店,却跟蓝吹寒没有丝毫联系。如果不是雷凤章一直让人打探他的消息,也不会知道快意楼的老板,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四大公子之一。 查探了半年的消息才得到这个结果,雷凤章也不禁哭笑不得,直到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皓月居吃闭门羹了。而蓝吹寒也像隐居了一般,闭门不见外客。 雷凤章忽然对方棠溪充满兴趣。若说他断了腿后一蹶不振,便不该如此兴致勃勃地做生意,若说他对自己怀恨在心,便该努力练好武功报仇。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他如果他将自己断腿的事情不放在心上,为何又不肯再回头去见蓝吹寒? 终于有一天,雷凤章按捺不住疑惑,心情复杂地决定去快意楼登门拜访。 霹雳堂虽然不在杭州,但离杭州不远。雷凤章快马半天便已到了。下了马,将马系在垂柳上,抬头看了一眼,便觉这座酒楼古朴雅致,隐在红花绿树间,令人心旷神怡,正要进门,便被告知客满,还请改日再来。 雷凤章有些不悦:“我不是来吃饭的。” 店小二赔笑道:“那不知公子您是……” “我来拜访你家店主人。” 店小二摇头道:“我家店主不见外客,有事你可以跟掌柜说。” 32 雷凤章只好去找掌柜,但不论他怎么说,掌柜就是不肯透露半个字。雷凤章无奈之下只好拔剑威逼,扬言要砸了快意楼,谁知掌柜的竟然是一个武林中的隐世高人,只因受了薛不二恩惠,又生了归隐之心,便在此处隐居,雷凤章讨不了好去,怏怏离开。 雷凤章站在西湖边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如此冲动,为了见一个与纤细美丽完全靠不上边的男人跑了那么远的路,找不到人还舍不得离开,就连当初求见蓝吹寒一面也没有这样。自失一笑,牵着马沿着小路走了一段,正听到一段低低的箫声。 此时西湖潋滟,碧波荡漾,这轻轻渺渺的箫声淡得仿佛只像湖上的轻烟,渺茫得没有踪迹。 雷凤章寻声过去,箫声渐渐清晰,却又如此轻盈,在碧空荡了几回,仿佛已折到天际之外。 雷凤章停了下来,只见一片芦苇丛中,依稀看到远远地草地上,有个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吹箫,看不清面容,只见发丝银白,想必已经上了年纪。 雷凤章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失望,叹了一口气。箫声并不算绝顶之美,却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 雷凤章站着听了一阵,见箫声停了下来,便牵着马沿着来时路离开。 方棠溪将竹箫递给身边的侍从,坐了一阵,采言便徐徐自远处走过来,淡淡说道:“棠溪大哥,湖上风冷,冻坏了身体就不好了。” 方棠溪苦笑起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采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是每天早上给你出来半个时辰?哪有你说的那么惨。” “没有自由啊!”方棠溪摇头叹息,任由采言将他从椅子上抱了起来。这半年他一直就是依靠着别人才能从床上离开,开始虽然觉得十分屈辱痛苦,但半年过去,也已经习惯。侍从毕恭毕敬,仿佛木头一般,并没有多少被人同情的痛苦。 采言在这半年学会了针灸之法,常常代替薛不二为他例行做每个月的针灸。与他熟识后,像弟弟一样亲近,两人已经兄弟相称。他每天忙于处理生意上的事情,让自己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除了吹寒之外的别的事情上,如果不是家里来信催逼回家,他都忘记原先的自己是纵马江湖的少侠,而不是西湖边上最出名的酒楼老板。 采言撇了撇嘴:“让你多吹一阵风,害我被师父骂?我才不干。” “我请你吃松子糖……”方棠溪眨着眼睛看着采言,没发觉采言别扭地移开了目光,不与他对视:“别以为抓住我的弱点,我就会屈服了,告诉你,我……” “十斤,吃不完让人包着给你带回静溪山,怎么样?” 采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最多再多一刻钟,不能再多了。”瞥到方棠溪得逞的表情,采言抱怨道:“棠溪大哥,你太狡猾了。” 方棠溪“嘿嘿”笑了一阵:“你不告诉薛大哥,他不会知道的。” 采言想到薛不二对着自己狂吼的表情,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一件事,说道:“对了,棠溪大哥,我今天从快意楼经过时,好象见到雷凤章了。” 33 “他来做什么?” 采言沉吟一阵,说道:“我问了快意楼的小二哥,好象他是为了找快意楼的东家。” 方棠溪有气无力地道:“难道他想收购快意楼?霹雳堂不是一直做火药生意的么?难道也有意向做酒楼这一块?” “棠溪大哥就没有想过……他可能已经知道棠溪大哥其实就是快意楼的东家,想要先行挑衅么?” “不会有人知道的。”即使有人发现蛛丝马迹,又有谁会相信快意楼的东家是个残废?雷凤章自然更不会相信。 采言将他抱到床边放下,说道:“棠溪大哥,明天我就要回静溪山了。” 他声音里颇有些恋恋不舍,方棠溪不禁一笑:“我叫人每种糖都包了一包给你带回去,还有你师父用的药材,别忘了带了。不要难过,下个月不是又可以出来玩了?” “棠溪大哥,我是舍不得你……”采言有些郁郁地道。 “我知道。”方棠溪摸摸他的头发,“一个月之后,我们又可以见面了啊!乖,去宋管事那里看看,你师父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采言十分不情愿,方棠溪随即苦下了脸:“本来这些应该是棠溪大哥做的,但是棠溪大哥瘸了腿,动不了啦,采言……”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少年。 “好好,我马上去。”采言无可奈何,郁郁地转身离开,没看到方棠溪得意的表情。 xxx 却说蓝吹寒离开薛不二的草庐后,心情有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不知不觉间,越走越偏僻,才知是走错了路,便顺路从另一条密林小道回到皓月居。 回到皓月居后,身上所有奇怪的症状完全消失了,可见他的所有的伤都已经治好。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没有方棠溪的打扰,皓月居中都是他的属下,也没有人敢多跟他说一句话,在没有那个男人出现的皓月居,如同死了一般的寂静。 回想到那天发生的事,蓝吹寒有些疑惑。虽然在伤害那个人时十分痛快,但让他意外的是,那个男人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冲出来质问他,反而没有任何声息,像是如薛不二所说的一般离开了。 他刚开始时怀疑,方棠溪或许并没有听到自己的那一番话,但不久之后,他便收到了一个小小的包裹和一封短信。包裹里是方棠溪一直保存在身边的玉钗,“据说”是他很早之前送给方棠溪的,但是他已经忘了。短信措辞十分客气,对于这么多年纠缠他而表示道歉。 终于结束了。 蓝吹寒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松了一口气,但奇怪的是,心底有种奇怪的不悦在滋生,像是不满方棠溪如此轻易说放弃。那么容易就放弃,其实……可能是方棠溪在玩弄他的感情吧? 虽然明知自己不该这么想,但他像控制不住自己般,不停地想下去,不断地否定,又忍不住产生怀疑。 这种怀疑渐渐将他逼到绝境。明明自己才是最理智的,但是为什么,当对方放手时,自己却感到不舍? 难道……他当真对他动了真心? 他怀疑是蛊虫的作用,但身上并没有半分不适的感觉。 他下令闭关练武,别人不得打扰,但在密闭的室内打坐,他却一遍遍地梦到方棠溪,梦到他带笑的眉眼,梦到他费尽心思弄到的小礼物,想要讨好自己的表情……还有……他被自己奚落挖苦时受伤的神色,却又那么快地掩饰掉…… 这是一个梦魇,只要过去了,就会忘记了吧。 蓝吹寒默默告诉自己,却发现每过一天,就会比之前所见的更清晰,更让他难过。 他一天比一天更想念他。 34 依稀回到了四五岁的时候,幼年的自己做女装打扮,却因为太过美丽可爱而被同龄的孩子欺负──年少的孩子不知道如何表达爱慕,只有借由欺负来引起她们的注意。 蓝吹寒从来没有做过那么清晰的梦,梦中的事情,也像发生在昨天一样熟悉。但他却清晰地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年幼的方棠溪牵着他的手,吻了吻他的嘴唇,奶声奶气地说:“吹寒,长大了我要娶你。” 他没有回答,方棠溪被同伴扔着石头瓦砾:“羞羞,方棠溪爱跟女孩子玩……” 方棠溪保护他不被人砸到,后来砸石头的孩子越来越多,他就牵着他的手一直跑,跑到田埂边上。 天快!了,两人却迷了路。两个孩子并不害怕,慢慢走在田埂边上。 “吹寒……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东西吗?你要小心保管喔,爹不准我随便给别人的,昨天告诉他送人了,他还打了我一顿。” “真的吗?” “真的,我的屁股被打得好痛喔!”小小的方棠溪撅起了屁股,指着屁股说。 “真的痛痛吗?我帮你吹吹……” “不用了,我是男子汉,要坚强。吹寒,我们全家过几天要搬家啦,以后可能很久都见不到了……” 蓝吹寒仿佛看到方棠溪幽深的双眸,幼年的孩子与长大后的方棠溪脸上的表情渐渐重合,眸光幽深,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回避。 “那我把我的玉钗给你。”小小的自己说。 那么他送自己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蓝吹寒想开口问他,却发现自己在梦中忽然不能开口说话,他仿佛脱离了自己幼年的身体,看着小小的蓝吹寒亲了小小的方棠溪脸颊一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已经从梦中惊醒。 蓝吹寒坐起身,四周一片漆黑,而自己脸上竟然有些湿润。 已经离开无忧无虑的幼年很久了。那些四五岁时的记忆早已被冲淡,却没想到在今晚会忽然梦到,本来以为自己对于过去的记忆只有读书写字,习武练功,父母相继去世……却没想到,那么久远的事情还记得。 想去塞北见他一面…… 蓝吹寒忽然被自己突然间的念头吓了一跳。自从方棠溪搬家到塞北,他也只去过惜花山庄三两次,并且都是趁方棠溪不在的时候,去看伯父伯母。 如果专程去看他,说不定又会被他误解吧。坚持要断绝关系的明明是自己,现在还要回去做什么。 蓝吹寒在心里冷冷地嘲笑,披了件衣裳走出门外,招手叫附近经过的一个丫环过来。那丫环呆了一下:“公子不是说,还有半个月才出关的么?” 蓝吹寒淡淡一笑:“有没有酒?” 那丫环登时说不出话来。蓝吹寒每年都会闭关习武两个月,在这两个月中只吃水果而已,想不到这一次竟然会提前出关,一出关就要喝酒。那丫环嗫嚅一阵:“公子,山庄里没有好酒了……” “没关系,普通的酒也行。” 那丫环应声退下,她本来以为蓝吹寒只是一时兴起,对酒并没有什么兴趣,谁知竟然越喝越厉害,却是毫无醉意,到最后整个山庄都忍不住偷偷来看庄主千杯不倒的能耐。 蓝吹寒放下杯子,说道:“只有这十二瓶酒了么?” 众人面面相觑,这十二瓶酒虽然不是好酒,却是烈酒,喝完之后还能数得清瓶子个数的人已经不多,居然还要再喝,不知道庄主是受了什么刺激。 一个丫环怯生生地道:“庄主,你平时都是不喝酒的,所以……山庄里备的酒不多。如果庄主要喝,厨房里还有做菜的料酒……” 蓝吹寒挥了挥手,低头想了会儿,说道:“这些日子闭关无用。我饿了,想吃一品居的点心,出门几天。皓月居的事情,就麻烦各位了。” 众人面面相觑,蓝吹寒自从出生后,如果不是必要,决不出门,如今竟然为了点心…… 蓝吹寒没理会众人的古怪表情,缓步走出大厅。 35 一品居在苏州城。 从皓月居到一品居,快马要半天,如果是用轻功,却只要一个时辰,那时热气腾腾的点心都没变凉。但持续一个时辰的轻功,即使是练武之人也难以忍受。而方棠溪每次来,都会带一品居的点心。 他忽然发觉,自己最近想他时,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暖暖的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疼痛,而以前的厌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减少。 或许时间便是如此,只会让人记得那个人的好处,却不会记得坏处。然而他也知道,如果再见到那个人,自己只会忍不住再次嘲讽挖苦。 人的性格似乎决定了相处模式,方棠溪嘻嘻哈哈的性格他十分不喜欢,所以就注定了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打击他,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时十分快意。而方棠溪明知自己会打击他,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门来,让他忍不住怀疑方棠溪是不是欠扁。 蓝吹寒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笑容。 过去了大半年,似乎已经能心平气和地看待方棠溪,看待他们的过往。 或许两个人认识太久,所以他才会根本不在意方棠溪,不在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好。 一品居中本来已经满人,但别人看到他风仪绝伦,便有人上前邀请同桌。蓝吹寒看那人十分热情,要了几碟点心,静静地坐在一旁慢慢吃着。 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现在却发现热闹的场合也并不让人讨厌。 同桌的客人大半都是慕名远道而来的,几个人说到老板的明智时都赞不绝口,都说一品居与快意楼合作后,将原来的一品居扩大了铺面,原先很多人只能排队打包将点心带走,现在却能让更多的人坐在店里品尝,并且一品居兼营茶水,酒菜等等,菜是由名厨掌勺,都是江浙一带出名的美食。 蓝吹寒听到他们说起快意楼的三十六道名菜,忍不住有些心动──既然出来散心,便不如往杭州去一趟。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去塞北了,那个人倒是有可能会再在自己面前出现。蓝吹寒知道方棠溪的复原力极强,即使这次少见地半年不见,但也会很快恢复。 虽然客人极力邀请蓝吹寒同行,蓝吹寒拒绝了,一个人信马由缰地走着。向来都是方棠溪缠在身边,他也忘了要带贴身侍从,这次一个人孤身在外,竟有种莫名的孤独之感。 或许……以后都要这样了…… 除非以后成亲后,可以带着妻子同行。 蓝吹寒忍不住想着自己未来妻子的模样,却发现无论怎么想,都想象不出那个女子会是什么样子。倒是方棠溪被他“凌辱”后的可怜样子忽然涌上心头。 或许……自己是被他荼毒太久了。 蓝吹寒忍不住失笑摇头。 从苏州到杭州,又走了好几天路程。本来不该这么慢,但他毫无目的,只是东游西逛,便慢了不少。 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但到的时候已是晚上,并没有看到什么风景。蓝吹寒便在一家客栈住下。 36 一个人的旅行,即使风景再好,也只是在寂寞上更添一层而已。 蓝吹寒白天在湖畔游玩,遇到一些自命风雅之士邀约,他虽然不喜欢,可是也没怎么拒绝,便随口与他们联了几句。多数人都是风花雪月,也说不出什么特别之句。有人看到他提不起兴趣,便邀他到青楼听曲。 江南仕子大多风流,这些事情也是寻常。蓝吹寒一直觉得乏味,平时根本不会做,然而他本来就无聊,又喝了些酒,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到了垂香坊,听了半天曲子,才子佳人眉目传情,银子为媒,同行的都已有了晚上相陪的女子,他却嫌脂粉腻人,微微蹙着眉头,那些女子虽然喜欢他容貌,但看到他冷冰冰的样子,也不敢接近。 他一个人喝了半天闷酒,已到深夜,将银子往桌上一掷,不顾老鸨的挽留,面无表情地走出门去。 这杭州的妩媚纵然旖旎,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让他心里空荡荡的。但是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明白。 独行到湖边,默默伫立良久,夜冷风寒时,便喝一口酒御寒。江南再好,他却似乎无法融入其中。 这几天他一直是白天睡觉,晚上游湖,静谧之中似乎才能听到自己内心中不能言说的迷惘。 转眼间,大半个月已经过去,囊中金尽,似乎也快要到了归家时候。 蓝吹寒在湖边坐着,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晚上,正要回去睡觉,却听到一阵低低的箫声响起。 这箫声并不像垂香坊中的华美精致,宛如金饰般令人炫目,说不出的凄清,在初晨的雾中迷茫得令人恍惚。虽然说不上有什么特别,却让人有种一窥的欲望。 蓝吹寒忍不住寻声走过去,正在他要走到时,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拦住了他:“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蓝吹寒停下脚步。其中一个欠了欠身:“私人宅邸,还请公子不要入内。” “西湖边上,几时变成私人所有?” “抱歉,别处我不知道,这一段乃是寻常人家宅邸的后院。只因最近有宵小流连左右,此间主人让我等奉命把守。公子若是想绕道经行,我等可以为公子引路。” “这一片地方都是后院么?此间主人倒真是财大气粗得紧。” 听到蓝吹寒语带嘲讽,那侍卫便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此间主人乃是快意楼的老板,他造桥铺路,开仓放粮,做了不少好事,这半里长堤,乃是杭州府衙特许他用的。不过他腿脚不便,除了早上这一段时间喜欢在这里品箫,平时根本不会出门。给公子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蓝吹寒沉吟一阵,问道:“他为什么不想被人见到?” 那侍卫露出古怪的表情,道:“公子,你问得太多了,恕我不能回答。” 蓝吹寒不禁一笑,道歉离开。一个人不愿见人,总有他特殊的原因,可能是毁了容貌或者身体残缺……但有如此雅致爱好,想必也是一个风雅寂寞之人。 这杭州城之中,总算有了他感兴趣的事。 37 方棠溪坐在椅子上睡了一阵,醒过来才发觉已经到了午后。看的一卷书掉在地上,他俯身想拾起来,却发现差了一些够不着。 站在身边的侍从立刻捡起来,双手奉上。 方棠溪有些尴尬,便也双手接了过来:“谢谢。” 那侍从早已习惯他的客气,欠了欠身,说道:“公子,有一个人在中午送了一样东西给你,却不肯告知名字,我看他气质出众,并不像坏人,便收了下来。公子,你要不要看一下?” 方棠溪点了点头:“是什么?” 那侍从让身边的人呈上了一个木纹条盘,上面赫然是一本小册子。方棠溪随手一翻,不由得脸上一热。 原来这是他早上吹的曲谱,吹错的两三个小地方都用红笔勾出来了。 他为人率性洒脱,吹错了自己也不在意,只因闲极无聊,便请了善才指点,学了一些,那人虽然屡次指摘他吹错,他刚开始还记得住,吹得高兴便忘了。只因曲子十分冷僻,知道的人少,便没多少人指摘他。在这附近住的人也不多,也没人来指摘他扰人清梦。 本来日子过得极为快活,但是不知为何,上个月雷凤章忽然出现,让他吓了一跳。发现他头发变白的雷凤章又挖苦了他一阵,之后便常常出现,看着他的表情也似笑非笑。 江南本来就是霹雳堂的地盘,方棠溪无处可去,也只有忍受雷凤章的骚扰。但能避开他时,便尽量避开,于是在住的地方都布下守卫,所幸住得十分偏远,除了雷凤章之外,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他翻到最后一页,却见上面加了一行小楷: “闻君一曲,悠然若梦。不知可否有缘相见?”署名那个部分却是空白。 错了还要见,难道是想抓住他再骂一顿么? 方棠溪苦笑,正在犹豫之时,忽然发现字迹是如此的熟悉,手忽然颤抖了一下,册子登时掉在地上。 那侍从又为他捡起,看着他茫然的表情,不由说道:“公子,你怎么了?” 方棠溪微笑起来,说道:“没什么,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去了,那个人若是再来,你便说……”方棠溪低头想着借口,没提防有人接了一句: “便说什么?” 方棠溪吃了一惊,抬起头,只见一个白裳男子,自他房屋的后门缓缓走了出来,远远地便已瞧见他风仪无双,神情淡漠,毫无喜怒之色,正是他又爱又怕的人──蓝吹寒。 方棠溪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吹寒,你怎么来啦?” “怎么?我就不能来?”蓝吹寒在他面前站定,俯视他发丝如雪,神情却如昨日一般无赖。 蓝吹寒原先只是觉得好奇,怎会有人如此悠闲自得,虽然吹错了曲子,但浑然如意,仿佛天生便该如此一般,心道此人必是不知如何的潇洒风流。不管如何也要结交一下,于是先设法引起他的注意,再不请自来地登堂入室,总会见得此人一面。 谁知见到这人时,却让他吃了一惊。 竟然是他……竟然是他…… 蓝吹寒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种被骗的感觉,却又慢慢地被伤感弥漫。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竟然白了发。 “怎么弄的?”蓝吹寒低头看着方棠溪只盖了一张毯子的双腿,从露出的部分看得出比胳膊大不了多少,可见已经很久没有动过。 方棠溪轻声笑了一下:“你猜?” “说!”蓝吹寒显然没什么耐性忍受他的油滑,冷冷地道。 方棠溪“嘿嘿”笑了几声:“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 38 “是吗?” 感到蓝吹寒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目光,方棠溪心虚地垂下眼睛,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吹寒,你怎么忽然到杭州来了?” “到处走走。”蓝吹寒的声音显得十分温和。 “我让人带你四处去逛逛,略尽地主之谊吧。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只有当地人知道。”方棠溪正要招手叫人,却被蓝吹寒打断。 “不用。” “不喜欢逛?那么吃些东西也好……” “你的腿断了多久了?”蓝吹寒低声道,“是不是……那天……” “哪天?”方棠溪疑惑地看着他,“吹寒,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我想知道,是不是那天从悬崖上落下时,是你救了我,所以才……” 方棠溪“哈哈”一笑:“那天你都没事,我会有事么?怎么啦,吹寒?如果我是因为救了你才瘸了,你是不是准备以身相许?” 蓝吹寒立刻沉下脸。 方棠溪缓缓说道:“我说笑的,吹寒,你别介意。玉钗既然已经还给你了,我自然信守言诺,不再纠缠你。我已经想通了,男人跟男人,这算什么回事呢?你我都是独子,以后两家无后,岂不是成了罪人。如今……你我可否只做朋友?” “你能想通……那是最好了……你把玉钗还给我了……我也该把你以前送我的东西还给你才对。但是我不记得是什么了,你能告诉我么?”蓝吹寒轻声道。 “一些小玩意儿,不值得一提。我以前说的傻话,你忘了吧!”方棠溪哈哈一笑。 蓝吹寒点了点头。那支玉钗其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最多也就值几十文罢了。小孩子会拿来玩的,恐怕也是一些小玩意儿而已。 “吹寒,你有落脚之处么?如果没有,就搬到我家来住吧,这里还有几间客房。” 蓝吹寒说道:“那就麻烦了。”他从来没见过方棠溪如此正经说话,有些吃惊,但见他神色坦然,果然是对待客人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方棠溪点了点头,唤了一个侍从,吩咐他去为蓝吹寒整理房间,拍了拍双膝,笑道:“吹寒,我的腿不争气,不能陪你啦,你多见谅罢!” 蓝吹寒点了点头,随着那侍从向房间走去。穿过回廊时,正看到一个侍从在方棠溪身前俯下身子,方棠溪慢慢伏在那人背上,毯子从他膝盖上滑下来,露出瘦弱细小的双腿,无力地支在地上。 那侍从背着他,紧了紧他的身体,抱住他的双腿往前走去。 蓝吹寒站在那里,看着那侍从背着方棠溪走远,才发现身边的侍从已经在提醒自己要离开了。 xxx 虽然在这座宅邸住下,但蓝吹寒也见不到方棠溪的人影,而方棠溪仿佛像故意避开他一般,几天时间,从不在他面前出现。 蓝吹寒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内疚,也觉得在这里住着十分无趣,便打算向方棠溪告辞,回到皓月居去。 正往方棠溪的卧室走去时,迎面走来一个男子,蓝吹寒一见那人,不由停住脚步。 “凤章公子,别来无恙?” 那男子果然便是雷凤章,看到蓝吹寒时,他也停了下来,露出几分笑意,揖身为礼:“蓝兄,一别之后,甚为思念。不知蓝兄此次前来,有何要事?” “无事。凤章公子呢?” “我来看望棠溪兄。”雷凤章微笑,“不打扰蓝兄罢?” 看到雷凤章眸中隐约的谨慎,蓝吹寒微微一怔,说道:“凤章公子何出此言?” “随便说说,哈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雷凤章看到蓝吹寒的表情,大为高兴,极为爽朗地一笑:“蓝兄,既然如此,那便先行告辞。” 39 看到雷凤章疾步往后院而去,蓝吹寒怀着自己也不知道的复杂心情,跟在后面。 雷凤章问也不问就知道方棠溪在后院,可见他们之间不仅有了私交,交情还不浅。自己跟方棠溪断绝关系,虽然表面上说还做朋友,但是方棠溪连见自己也不肯见,哪里像对朋友的样子? 蓝吹寒愠怒地走到后院,正要打算跟方棠溪道别,却听到后院的对话十分奇怪: “棠溪兄,我这次找到了一支千年灵芝,据说对乌发甚有益处,你要不要试试看?” “谢谢,你以后不要送东西过来了,我自己也有买……” “棠溪兄不收,可见还是在怪我了?” “你不欠我什么……” “这么说,棠溪兄是不再怪我啦。” “是……凤章兄,我有些倦了,想回去休息,可以吗?”方棠溪的声音有些逢迎无力的虚弱。 “自然可以。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机会效犬马之劳,抱棠溪兄进房?” 抱……抱他? 蓝吹寒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再也忍耐不住,走入后院:“你们在做什么?” 对上的,是雷凤章愉悦的戏谑表情和方棠溪的一脸尴尬:“吹……吹寒,你不要误会……其实……”方棠溪直觉地想解释,却发现根本无法解释,而蓝吹寒也不需要他的解释,一句话戛然而止。 “其实什么?”蓝吹寒冷冷地道。 雷凤章倒是笑得十分坦然:“蓝兄,棠溪对你如此痴情,你都没动心,可见意志坚定,雷某是十分佩服的,不过蓝兄既然已经决定放手,此时就不好再过纠缠了吧?”他虽然如此说,但眼角却在看着方棠溪,颇有些戏谑之意。 “雷凤章,你乱说什么!”方棠溪又惊又恼,脸色胀得通红。 发现方棠溪脸色尴尬,又有些微微泛红,与那几天跟自己在一起时情欲的醉人神态十分相似,蓝吹寒神色不由自主地十分温和:“雷兄,你今日此言的意思,可是移情别恋了?” 雷凤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觉得捉弄方棠溪时十分痛快,此时听蓝吹寒这句话,自己也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凤章公子难道不是看上了方棠溪不成?”蓝吹寒冷冷地一句,让方棠溪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不是的……雷公子只是因为路过杭州,大家相识一场,所以顺道……” 蓝吹寒冷冷地看了方棠溪一眼,方棠溪立刻闭嘴。蓝吹寒悠然道:“雷凤章,你当日追求于我,尚且能做得出暗箭伤人之事,今日即便移情方棠溪又能如何?他既然已知道你对所爱之人还能下得狠手,你做这些事,实是愚蠢之极。” “我、我怎么可能……”看上他?雷凤章神色复杂地看了方棠溪一眼,却发现他正用十分无辜的眼神望着蓝吹寒,可见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登时冷冷道:“你不爱他,又何必管他喜欢谁?” 方棠溪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挠了挠头道:“你们别吵啦!我这样一个废人,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是笑话。雷公子,多谢你的好意,这支灵芝你拿走吧,我不会用的,以前的事,权当揭过。吹寒,你……没什么事吧?” 他这句话,自然是对两人都下了逐客令。雷凤章叹息道:“棠溪兄,之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凤章兄不必客气。”方棠溪这才感到局面终于恢复到他可以控制的情况,刚才那一下的情转直下,把他吓得傻了眼。 40 “棠溪兄既然不介意,请允许在下再为棠溪兄做一件事好么?”雷凤章欠了欠身。他做事向来只凭喜恶,不顾对错,是以蓝吹寒虽然讥讽他几句,他也厚着脸皮装作没听到。 “什么事?” “外面风冷,棠溪如果倦了,请容许我略尽绵薄之力吧。”他俯下身,便要将方棠溪抱起。 方棠溪吃了一惊,但苦于不能动弹,只能用求救的目光看着蓝吹寒,但蓝吹寒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表情,也没有插手的意思。 方棠溪心里一阵疼痛,目光转到雷凤章脸上,看到他温柔款款的深情,也不知是真戏还是假作,但雷凤章此人多半不好相与,口头上的拒绝多半无法阻止他的蛮横,到头来只会落得更难堪的下场,便干咳一声道:“有劳。” 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已经被雷凤章当着蓝吹寒的面,轻而易举地抱了起来,方棠溪不由得稍稍移开了眼,不去看蓝吹寒凝视的目光。 这样悲惨的样子,被他看到了……也只能眼睁睁地,什么也不做而已。 正在此时,蓝吹寒忽然出手,往雷凤章身后要穴点去。雷凤章一惊,挥手格开蓝吹寒的指力,方棠溪的身体立刻直直往下落去。 蓝吹寒的武功与雷凤章相差仿佛,但雷凤章没想到蓝吹寒堂堂皓月居主人,竟然也会做出这种背后伤人之事,立时落了下风,几乎只在一瞬,便被蓝吹寒点住穴道。 蓝吹寒手一抄,把即将落地的方棠溪抄在怀中。 雷凤章厉声喝道:“蓝吹寒,你好卑鄙!” 蓝吹寒脸上仍然看不出什么表情,道:“阁下并非君子,我也不必以君子之礼。”顺手便点了雷凤章哑穴。 “吹寒,你……”被蓝吹寒紧紧抱着,方棠溪情不自禁地有些激动,但看到蓝吹寒仿佛面瘫般的表情很快克制下来,轻声问道,“你怎么啦?” 蓝吹寒一言不发,抱着他直接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吹寒……你……你想做什么?”方棠溪脑子里立刻充满了那几夜颠鸾倒凤的场景,登时血流上涌,鼻血几乎都快流了出来。 “很快你就知道了。”蓝吹寒冷冷地,给了他暧昧不明的暗示。 方棠溪心跳加快,被蓝吹寒抱住的羞耻似乎也不那么令他难过,但这情形仍然让他有些尴尬……一个男人,被自己喜欢的人抱着,这是什么样的场面啊…… 方棠溪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吹寒,你是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蓝吹寒一言不发,走进了房门,将他放到床上,关上门。 “你似乎瞒了我不少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现在就说清楚吧。” 就是因为有你在,所以才不好意思…… “说啊!” “说什么?”方棠溪笑得有些尴尬。 “说你刚才为什么竟然给雷凤章抱?即使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也不用拿雷凤章那个垃圾来糟蹋自己吧。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吗?” “什么抱……抱的……”方棠溪面孔胀得通红,“我和雷凤章没什么啊,我也不是故意要……要引你注意,我早说过,我们只做朋友了啊!”方棠溪感到蓝吹寒不同寻常的怒火,不禁有些胆寒,用手爬着往角落缩去,很快缩到床头一角。 但蓝吹寒显然没打算放过他,步步进逼。 “朋友?你见我一面都不愿意见,说什么朋友?有这样做朋友的吗?”蓝吹寒连番逼问,简直让方棠溪难以置信,这哪里是冷淡无情的蓝吹寒,这简直就是霹雳堂的独门火药嘛。 “我不是故意的……”方棠溪扁了扁嘴。也很想做朋友啊,可是克制不了自己,说做朋友只是随便说说,能做朋友的话,之前干嘛死皮赖脸不顾他的挖苦,拼命追求他啊。 “不是故意的?”蓝吹寒从进门后脸色就没变过,一直阴沉着脸,却该死的好看,令人不敢逼视。 “是啊是啊!”方棠溪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忽然发现,自己已经退无可退,而蓝吹寒正俯身对着自己。 41 看到吹寒白皙如玉的绝丽面容如此逼近,方棠溪无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殊不知这样无辜的表情更让蓝吹寒有种原始的冲动。 蓝吹寒不由自主地慢慢靠近,就在嘴唇快要触碰到方棠溪的那一刻,忽然醒悟过来,迅速地移开自己的身躯,打破两人之间那一瞬的迷障。 方棠溪的心登时沉了下来,有些讪讪地道:“吹寒,我好困喔,想睡一觉……”他感到脑子有些混乱,如果蓝吹寒离开,或许能让自己整理好思绪。 “大白天的,睡什么觉。”明知自己应该离开,但蓝吹寒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无法移动脚步,声音也轻轻的,软得像三月春风。 方棠溪扯了身旁的被子,就要盖住自己的身体。蓝吹寒低头朝他的腿望去,手情不自禁地抚摸上方棠溪的大腿──他记得方棠溪原先的腿虽然说不上粗壮,但也十分修长有力,如今微微有些凉手,细得仿佛能轻轻折断。 发现方棠溪并没有反应,蓝吹寒有些焦躁地,直接抚摸上了两腿之间的性器。方棠溪的腿不能动,只能尴尬万分地看着蓝吹寒隔着亵裤略带挑逗的动作。 蓝吹寒看到方棠溪呆呆的表情,心情大好,伸手轻轻解开了方棠溪的衣带,把手伸到裤子里摸着。 感到方棠溪的欲望在自己的手中慢慢坚硬,蓝吹寒轻声笑了一下,对方棠溪道:“我以为都不能用了,原来……这里还能用。” 方棠溪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耻之感,但要拒绝蓝吹寒,却又万万不能做到,忍不住闭上眼睛,脸转到床内。 看到他无辜的受挫表情,蓝吹寒忍不住想吻他一下,终于还是忍住。几乎就在他一刻,蓝吹寒忽然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迅速收回了手,道:“对不起,是我不该……棠溪,我们以后还是做朋友吧。” 发现方棠溪仍然向着里面,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蓝吹寒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不愿见我。看来,我们是连朋友也不能再做吧?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我们就……绝交了吧。” 轻轻说出两个想了很久的字,蓝吹寒站在一旁,等待方棠溪的回答,发现方棠溪像没听到般,只是不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望,他忽然明白,两人之间早有了裂痕,再也无法弥补。 即使弥补了裂痕,又能如何?两个男人在一起,永远无法得到世俗的认同。与其在一起互相折磨,还不如绝交罢了。 蓝吹寒低声说道:“方公子,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他本来想说,希望方棠溪以后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他的人,但话到口边,却忍不住想起方棠溪的死皮赖脸,对方棠溪,绝不能给他一点希望。 蓝吹寒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出去,没看到身后的方棠溪一口血洒在了墙壁上。 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再也不要喜欢他了…… 方棠溪心里弥蒙地想着,却感到身上的鲜血像沸腾了一般,让他把蓝吹寒刻在身上他身上的记忆一遍一遍的忆起。想起那样温柔和煦的笑容,想起青梅竹马的旧梦往昔,想起挚友般的十几年交往……就连蓝吹寒在情迷之下对他疯狂的蹂躏抽插,也在此时仿佛噩梦般清晰。 是要发作了吗? 这么疯狂的情蛊发作,会不会死? 如果……如果死了倒好了…… 42 蓝吹寒出门行了几步,忽然想到方棠溪身下那炽热柔软的所在被自己爱抚过后变得稍稍有些坚硬,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方棠溪才会将脸转过一旁,而不是自己所认为的厌倦自己吧。 仔细想起来,他害羞的表情……自己竟然从来没有见过──脸皮那么厚的人,应该不会害羞吧? 蓝吹寒忍不住失笑,很快便将这个荒唐的念头开。 正要穿过一到拱门,忽然刀光一闪,劲风扑面,竟然有刀锋直劈面颊。 蓝吹寒退了一步,身子往后一仰,刀锋便从胸前劈过,割断了束起的衣带,蓝吹寒略有薄怒,哼了一声,伸指夹住再次挥来的刀锋。 竟然是雷凤章!原来他看到蓝吹寒抱着方棠溪离开后,用了内息冲开穴道,便往蓝吹寒离开的方向追来,看到蓝吹寒衣衫不整,更让他被蓝吹寒暗算的怒火疯长,于是埋伏在这里,打算给蓝吹寒一个教训。 蓝吹寒冷笑一声:“雷凤章,你要做什么?”他衣带被割断,登时衣襟敞开,露出白皙的肉体。本来极为狼狈,但他高大的骨架,结实美丽的肌肉,宛如天神般,令人不敢直视。 雷凤章仿佛没看到一般,迅速将手中的弯刀一侧,蓝吹寒白皙如玉的手指登时渗出殷红的鲜血。蓝吹寒只得放开夹住刀锋的手指,而雷凤章下一刀已横刀斩来。 蓝吹寒心中本已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离去,尽管被方棠溪的逃避弄得十分恼恨,但仍然有多处疑点他至今没有明白,想问方棠溪,但方棠溪顾左右而言他,根本不像想跟他说话他样子。此时受雷凤章偷袭,更有些不快,于是侧身避过,也不说话,与雷凤章就在花园中拆起了招。 府中虽然有下人好奇,但也避得远远的,没敢上前。忽然有人叫道:“出事了!公子吐血了!” 蓝吹寒吃了一惊,只道自己必定是听错了,却听得又有人道:“快去叫大夫……公子昏迷了!” 蓝吹寒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一响,空白一片。他出门前方棠溪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忽然吐血? 正在这一犹豫中,雷凤章已占了上风,却是一刀斩下,登时空门大露,喝道:“蓝吹寒,你到底做了什么?” 蓝吹寒闪身避开,冷冷道:“与你何干?” “他为了你,连……”雷凤章忽然停住,将弯刀还入刀鞘,冷笑一声,“兰芷公子,那么多年来,爱你之人不知其数,想必你也从来不会注意别人的心情吧?便是别人为你送了性命,许是你也不会瞧上一眼。” 雷凤章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便往蓝吹寒刚才走出的房间走去。 蓝吹寒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为了他?为了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方棠溪一直不说? 难道他真的如同雷凤章所说的,因为受尽宠爱,所以从来没有看清身边的人? 不,他看得清方棠溪的心思,可是无法响应他,所以只能用无情的嘲笑来让他断绝希望,可是渐渐成了习惯,在虐待他、打击他时,竟然会萌生极大的快感,而这种快感,早已让自己留恋不舍,明知应该离开,却在此徘徊不决。 原以为方棠溪脸皮极厚,怎么挖苦打击都没事,谁知竟然如此脆弱,竟然……竟然吐血了。 蓝吹寒嘴唇微微动了一下,露出有些不屑的表情,但看到众多下人惊惶奔走,神色间自己也没发觉地凝重起来。 也罢,便当是看看好了。 蓝吹寒想着,缓步朝来时路走去。 43 才走到门外,便看到雷凤章站在一旁,有下人在试图清理墙上的血迹,房间内弥漫着一股血腥气,方棠溪的衣裳上也都是血,有个丫环在用巾帕擦拭着他口鼻间的血污。 这么多血,都是他吐的么? 蓝吹寒吃了一惊,只见那个丫环将方棠溪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大概是给他换衣裳的缘故,那丫环解开了方棠溪的衣裳,露出他赤裸的胸膛。 看到方棠溪垂死般被人任意摆弄,他胸口有些闷闷的生疼。从未有过的那一瞬间心悸的疼痛,竟然如此陌生。这具身体即使被自己蹂躏,也不该被别人任意触碰…… 蓝吹寒刚要上前,便被雷凤章拦住:“你想做什么?” 蓝吹寒露出一丝冷笑:“在薛不二来之前,难道不是应该运气为他疗伤续命?雷凤章,你脑子胡涂了么?” 雷凤章“哼”了一声道:“他不是内伤,我早已看过……” 蓝吹寒径直走到方棠溪面前,伸手握了握他的手腕,冰冷的手,让蓝吹寒颤了一下。脉息果然不像受了内伤,体内奇怪的血脉流动,熟悉得让他今生难忘──那是蛊虫……难道……取出自己身上的蛊虫,是以寄生在他身上为代价的?方棠溪到底背着他做了什么? 蓝吹寒的眸微微垂了一下:“方棠溪的腿其实是在那天从悬崖上摔下来时断的吧?他原先武功不差,即使带了一个人,从铁索上山也不是难事,竟然会断了腿,想必你居功至伟……” 雷凤章的脸微微一红,小声嘀咕道:“你倒是聪明……” “如果你不是从后面暗算,想必也不能让他受伤,想不到你今天居然会看上他,倒真是一件怪事。”蓝吹寒淡淡说道。 雷凤章被噎了个半死,胀红了脸,正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听一个清脆嗓音道:“蓝吹寒,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把棠溪大哥气得白了头发,还想……还想气死他不成?” 蓝吹寒微微一怔,只见一个少年快步进来,喘息未定,显然是一路赶来,他眼睛红肿,泪光隐隐,竟似已经哭过。 “你们……你们还不给我滚出去……”由于这两个月蛊虫渐渐长大,时时都有可能发作,薛不二又要闭门练药,而采言也已经学得他七成医术,于是薛不二便将他差遣出来,如果蛊虫有异状,便设法抑制住,待他练药出来后取出。他平日里便在杭州城的一个医馆行医,每个月为方棠溪针灸一次。由于盛名远播,他也越来越忙,想不到一接到消息,竟然是方棠溪吐血不止,性命攸关之际。 “你说……他是为了我……所以才……”蓝吹寒心中惊疑不定,但看到采言一副后悔失言的表情,立刻明白了几分,采言一定是受了方棠溪的嘱咐,不准泄露半句,而采言少年冲动,看到这一副景象,终于气得口不择言。 蓝吹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既是甜蜜,又是酸楚的感觉。 从来不相信深爱可以如此容易地说出口,所以他一直视方棠溪为轻薄无聊的举动,甚至不惜在性事恶意惩罚……如果他当真如此爱他,那么他以前所做的,实是有些残忍…… “采言……你快来看看,棠溪还有救吗?”雷凤章也没功夫鄙夷蓝吹寒,拉着采言的袖子问。 “快把他们赶出去,房里不准有人进来!”采言指使着下人做事,那些下人早就见过采言,自然对采言言听计从。 蓝吹寒原本心高气傲,不愿受人摆布,此时被推出去也没什么反应,心中暗自想道:方棠溪死也不肯被自己知道他苦恋至深,为了他断腿白发,多半是因为所谓的男性自尊,如果当着他的面揭露此事,他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得很。 44 雷凤章自然也被赶出来,把蓝吹寒又挖苦了一阵,蓝吹寒心中愉悦,也不管他,坐在花园的栏杆旁闭目养神,暗自运了内功倾听房内的动静。 只听采言说道:“棠溪大哥……你醒了吗?” 方棠溪咳嗽几声,咳得甚为吃力,“哇”地一声,像是又吐了一口血,苦笑一声道:“采言,你来啦……我……我……” “棠溪大哥,你是不是想忘了他,所以才会心口痛,是不是?” “他……他……他说要绝交……”方棠溪低声说道。 蓝吹寒一惊,猛然间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不由呆了一呆。他恼怒方棠溪不理会他所以一怒之下说的气话,谁知方棠溪竟然记得这么深刻。 “棠溪大哥……你再这样痛下去,会死的……” 会死么?蓝吹寒忽然感到一阵凉意。其实他早已习惯方棠溪在身边,所以在他失踪的这半年,一直十分不快,直到最近又住在有他的气息的地方,才感到渐渐安定。虽然说了要绝交的话,但真的要离开,踌躇的又是自己……如果他死了…… 蓝吹寒简直不敢想下去。 他是喜欢方棠溪在身边的,如果两人能一直做朋友,不是很好么?偏偏方棠溪得寸进尺,要做情人,闹到不得不绝交的地步。 他是不希望他死的。他想着。 “我知道。薛大哥跟我说过。即使……我有一点点变心也会痛得死去活来。除非死了,或者……用五石散,让自己沉浸在恍惚臆想的癫狂状态,就不会有任何心事了。采言,你其实带了五石散来吧。”方棠溪十分平静地说。 蓝吹寒从来没有听过他这种冷漠的声调,仿佛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一个人。 他之所以那么痛苦,是因为变了心么? 他是要不再喜欢他了? 蓝吹寒忽然有些恍惚,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细长的指甲嵌入肉里,鲜血很快渗了出来。 “可是……五石散是毒,吃了会上瘾的……” “我知道。” “棠溪大哥,你就不能再爱他么?只要撑过十天,我师父就会来了……”采言的话里带着轻微的哭音。 “采言,你不是一直要我忘了他么?如今我真要忘了他,你为何还要哭?” “我要你忘了他,不是现在,你等十天,等我师父回来……” “傻瓜!”方棠溪轻轻地笑了起来,“如果感情能随着自己的心意来,棠溪大哥也不会搞成这样啦!快把五石散拿出来。” “不!我不要!” “你不给……咳,难道……要我痛死么?”方棠溪只是笑,虽然是威胁,却也是满不在乎的味道。 蓝吹寒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房门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方棠溪怔怔地看着他,猝不及防之下,他脸上略带伤感的笑容还没有褪去,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四目相对,方棠溪稍稍有些冷淡,转过了头,低声道:“你不是走了么?” 45 蓝吹寒忽然感到强烈的不安,他似乎……要失去方棠溪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个人缠在他身边,爱他,为了他不顾自己…… 眼里有种慌乱一闪而过,他缓步走到床前,双目注视着方棠溪,轻声说道:“方棠溪……你让他们都出去吧。” 轻柔得仿佛森冷的嗓音让方棠溪吃惊回头,却看到蓝吹寒眼里的威胁之意──以他的武功,要将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并不是难事,而自己一直以来对他又爱又怕,直到此时仍然无法拒绝…… 发现对这个男子仍然毫无办法,方棠溪脸上不由得露出痛苦的哀伤表情,他转头对采言道:“你们都出去吧!” 采言心有不甘道:“棠溪大哥……” “我与蓝公子有话要说。”方棠溪道,“你们都出去吧。” 好卑鄙!雷凤章怒视了蓝吹寒一眼,看着方棠溪,犹豫道:“棠溪兄,如果有事的话,你就叫一声,我就在外面。” 方棠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没发现蓝吹寒怒意更盛。当所有人出去时,蓝吹寒迅速合上房门,上了闩,大步走到他面前。 “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跟他们扯上的?”蓝吹寒扣住他的肩膀,冷冷问道。 方棠溪凝视他半晌,轻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你是要问我这个问题么?”还以为……他其实是有一些在乎他……方棠溪为自己幼稚的奢望苦笑。 明明告诉自己,不该再爱他…… “说啊!你跟雷凤章,怎么会变得这么相熟的?” 被这样的盘问,方棠溪忍不住有种屈辱之感,明明是……平等的两个人,就是因为自己爱他太多,所以不得不处于卑微的地位,而会这样质问自己的男子,竟然是自己倾心爱过的人……真是可笑…… 罢了……既然已经决定再也不见,最后一次的宠溺,又有何妨? “他……光顾我的店多次,然后在我有次去店里时,我们正好碰面,于是就慢慢熟悉了。”方棠溪缓慢地说着,强忍着不咳嗽,最后仍然忍不住,咳嗽不止。他捂住嘴唇,鲜血便喷得手上都是,一滴滴地从指缝中滴落。 蓝吹寒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一直知道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占稳了上风,也很乐于利用方棠溪畏惧他这一点。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男人在他面前,一直展露着最脆弱柔软的一面,譬如蚌壳的内部,将他包裹起来,却让他感到窒息……而他轻轻的一刀,就能让这个男人流血。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普通朋友罢了……”方棠溪几乎每说一个字,就要停顿很久,说完一句,便是深深地咳嗽,腰也要弯了下去。 让所有男人嫉妒的俊逸面孔此时苍白得可怕,没有一丝血色。 一阵强烈的疼痛撕扯着蓝吹寒,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猛然间抱住了方棠溪,吻着他的脸:“棠溪……”他想说些什么话,让方棠溪不再如此痛苦,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不决,当断不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去而复返,不知道为什么见到雷凤章和沉采言会如此地震怒,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抱住他…… 所有一切都脱离了掌控,但在方棠溪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时,他却感到有种奇特的温柔,甜蜜得让他自己忍不住沉醉。 “棠溪……”他轻轻说,吻了吻怀中男人的脸。 方棠溪看着蓝吹寒脸上的温柔爱怜不舍,不禁露出震惊的表情,就连蓝吹寒吻他,他都忘了推开。 46 “吹寒……我们不是绝交了么?”方棠溪轻声问他。 蓝吹寒想说什么,但说到口边时,却觉得难以启齿,掉转话题道:“我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说话了。” 听到了?难道连他对他的情不自禁,也听到了么?即使对自己说,不想再爱他了,可是内心却知道,根本不能做到。方棠溪浑身微微一震,感到脸颊有些发热,不禁十分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凑到蓝吹寒面前微笑:“所以……吹寒你被我感动了吗?” 蓝吹寒盯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方棠溪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轻轻咳嗽了一声。 蓝吹寒发觉他微微垂下睫毛,心念一动,轻声道:“你忘了么?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事情……别以为这么容易就算了。” 方棠溪吃了一惊,呆了半晌:“那你想怎样?” “把你的裤子脱下来。”蓝吹寒微微笑了一下,十分温和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你……你说什么?” “我说,把你的裤子脱下来。”蓝吹寒看到他吃惊的表情,忍不住凑到他的耳边,舔了他的耳垂一下,“你不脱……我帮你脱了?” 蓝吹寒的手不规矩地顺着方棠溪的腰线滑下,在他的腰带处游移,方棠溪倒抽了一口凉气,脸上的笑意越发变得僵硬──蓝吹寒已经脱了他的亵裤,手握住了他早已坚硬的炽热。 “你……你想干什么?”方棠溪表情镇定,声音却泄露了他的惊恐不安。 “除了吃五石散之外,其实还有一种方法的,不是吗?上次在茅屋里,你帮我做过的。现在你中了蛊,我自然要想办法帮你做一次。”蓝吹寒缓缓说着,用手套弄着方棠溪双腿之间的性器。 他原先就爱蓝吹寒极深,即使稍稍不爱,也减轻不了几分,很快欲火便高涨,此时听到蓝吹寒的话,不禁微微色变。 原来……他只是想帮他解脱吗?一阵说不出的狂怒涌上,他用力推开蓝吹寒:“不用了。” 他从来没拂逆过蓝吹寒,除了喜欢蓝吹寒之外,自然也是因为蓝吹寒向来独断专行,不喜欢别人不听话,此时他显然忘了这一点。 怒气渐渐在蓝吹寒眸中凝聚,他反剪了方棠溪的双手,将他的身体顶到了自己身前:“你以为由得了你吗?” 方棠溪双手手腕被他扣住,腿又完全不能动,完全一副任由蓝吹寒亵玩的姿态,不禁惊怒交集,枉费自己……竟然爱他至深,仅有的尊重也做不到……难道就因为太爱他的缘故,所以被践踏真心? 方棠溪咬着唇,拼命不让自己因为委屈而掉泪,嘴唇被咬得血迹斑斑。 蓝吹寒忽然发现,方棠溪这副样子说不出的诱人。他有些情动,忍不住凑过去吻他的嘴唇,感到一股血腥气直冲而来,蓝吹寒有些心疼,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也渐渐变得温存。 “棠溪……小棠……”蓝吹寒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自己也没发现自己脸上氤氲着轻怜蜜爱的神采,扣住方棠溪的手腕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也略微放松了几分。 方棠溪满心恼怒,猛然挣脱他的控制,一巴掌甩了过去,蓝吹寒一张雪白脸上登时多了一个五指印。 蓝吹寒此时才发现,竟然因为一时动情而吻了这个男人,震惊得没注意到挨了方棠溪一巴掌这个事实,而方棠溪也没想到蓝吹寒竟然躲不过去,两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吃惊表情。 方棠溪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道:“你快出去!” 蓝吹寒摇头道:“我不出去。”他笃定方棠溪肯定不会呼救,让自己被别人看到这么狼狈的样子,轻声笑了一下,“棠溪……你好可爱……我忽然发现,有些喜欢上你了?” 47 这样不确定的语气…… 方棠溪冷笑了一下:“你不必施舍,我也不需要。吹寒,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你……” 蓝吹寒一怔,轻轻“哼”了一声:“原先不是说喜欢我么?怎么现在开始闹别扭?我真不明白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要我求你你才高兴?” 方棠溪强忍着没有哭出来,低声道:“你给我滚出去……要不我就叫人了……” 蓝吹寒看到他委屈伤心的样子,有些心疼,但安慰一个男人这种事情他实在做不出来,抱住了他,轻轻嗅着他脖子处发丝的清香,银色的几缕中隐约可见方棠溪衣裳里好看的锁骨。蓝吹寒心神荡漾了一阵,说道:“别生气啦……你这么对我,我很感动……这是真的。我不知道你这么爱我……其实我对你,一直有些感觉,只是为了这一些感觉就放弃别的所有……天伦儿女之乐,我觉得对我们两个来说,都不好……如果,如果你觉得,我们可以在一起,不顾忌别的……那么就这样在一起好了。反正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吹寒把这句话说了出来。方棠溪顿时气得火冒三丈:“滚!给我滚出去!” 蓝吹寒静静提醒他道:“棠溪,你不怕被人听到吗?” 方棠溪一张俊脸胀得通红,声音明显低下来:“好,你不走,我走。” 他的腿毫无知觉,自然也没办法走路,说走也只是笑话而已,蓝吹寒原本想提醒他,但方棠溪推开他,挣扎着便要下床,双膝一软,立刻软倒在地,却仍然用手支撑着一寸一寸地往前爬去。 蓝吹寒看着他扭曲蠕动的身体,心里仿佛破了一个大洞,痛得几乎令他抽搐,他想扶方棠溪起来,但很快被方棠溪推开了。 “滚!” 门外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采言大叫道:“棠溪大哥!是不是姓蓝的欺负你?”原来之前隐约的争吵惊动了外面焦急等候的采言和雷凤章。方棠溪还没来得及回答,采言又道:“棠溪大哥,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雷凤章不耐地道:“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伸手一推,便已将门推开。看到方棠溪衣衫不整地在地上爬,雷凤章登时大喊起来:“棠溪兄,你怎么了?是不是被这家伙给……给……” 采言怒视了雷凤章一眼,上前几步,将方棠溪抱了起来。方棠溪转头低声对采言道:“带我走吧,我不想再在这里。” 采言也不多话,将他抱出房去。蓝吹寒站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却也没上前阻止。 方棠溪心乱如麻,蓝吹寒果然知道真相后,决定要负责了……他有种说不清的恼怒、羞辱的感觉,却又有种暗暗的悲凉──尽管蓝吹寒说的很多话都让他感到受伤,但听到他说之前有些喜欢自己,仍然会暗喜在心,而且现在心疼咳血的情况很明显地减轻……原来其实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奢求他的爱情。 方棠溪想到这一点就更恼恨自己,蓝吹寒要见他他也不愿见,每天把所有的人赶走,只是呆呆地坐着,让仆役按时服侍他起居,也不多说一句话。 48 采言见状,要痛骂蓝吹寒一顿,却发现蓝吹寒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于是只有让薛不二快些到杭州来。 薛不二极为好财,自然也是看在采言父母的钱财上才收了采言做弟子,采言家中财势自然不必说了,雷凤章对他颇为忌惮,两人虽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却也不敢在方棠溪家里开战。 方棠溪自己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到外界所有的一切,有时朦朦胧胧地,想到以前发生过的事,想到与吹寒在一起的日子,又是一阵恍惚。瞒着采言让仆役送了不少酒到房里,喝醉了便躺一阵,睡了一觉起来继续喝。有时想到伤心处,自己真不该爱他了,又是混着血将酒一起喝下去。 朦胧中似乎感到蓝吹寒就在身边,轻轻抱他,轻轻吻他,就连吐露的爱语都是如此温存,仿佛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 吹寒怎么会这么对自己?他对自己,一直是俯视般的态度,就连感情都是施舍的……怎么可能会如此温柔地对他? 出现幻觉了……他无意识地想着,却也并不推拒梦中的蓝吹寒对他的温柔。如果在梦中能得到他的温柔,真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方棠溪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感到一阵刺鼻的味道直窜鼻端,打了个喷嚏,原来薛不二已经到了,正用艾绒给他嗅。 方棠溪发现采言也在一旁,不由咳嗽一声:“薛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薛不二冷冷道,“为了一个男人,你值得这样么?” 方棠溪有些惭愧:“我知道我做得不对。但我只想忘了他而已……” “那你忘了他么?” “没有。那只虫子好生厉害。”方棠溪摇头。 “是蛊虫的关系?如果我把蛊虫取出来,你就能忘了他?”薛不二冷哼一声,将一片刀锋放在火上来回烘烤。 “现在就能取出来了?”方棠溪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不知是惊讶还是激动,甚至……还有一些伤感。 “姑且试试。”薛不二掏出一个小瓷瓶,木塞放在一旁,“你坐起来。” 方棠溪费力地支起身体,采言一言不发,上前扶起他,让他靠在床头上,看着薛不二在一把薄刀的刀锋上抹着蓝幽幽的药物,方棠溪笑问道:“试试?如果失败怎么办?” “你再加点诊金,就决不会失败。” “去你的!”方棠溪郁闷地给了他一拳,便听薛不二肃然道,“闭上眼睛。” 方棠溪不知何意,刚闭上眼睛,便感到眉心一痛,睁开眼睛时,薛不二已用刀在他额上眉心处划开了一个小口,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 采言将瓷瓶覆在开口处,血和蛊虫便一起流入瓷瓶里,在蝎子状的蛊虫尾巴消失于瓶口时,采言迅速合上盖子。 方棠溪看着那透明的蝎子状的蛊虫,忍住作呕的冲动,苦笑道:“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还在自己的身体里呆了半年这么久…… 薛不二瞪了他一眼:“这么美丽的东西,你居然说它丑?” 方棠溪不敢跟他吵,摸了摸自己的眉心,指尖登时沾了不少血迹,他不由喃喃道:“这么深的一刀,该不会破相吧?我长得这么帅,如果破相的话……” “棠溪大哥不会破相的。”采言连忙说道。 “真的吗?”方棠溪笑问。 采言望着他眉心伤口处渐渐凝结,形成朱砂般鲜红的一点,英俊的容貌更增加几许妖异的慑人之气,不由呆了一呆。 薛不二笑道:“是啊,如果破相的话,他负责。” 采言的脸登时胀得通红:“师父……你……” 薛不二笑道:“如果棠溪大哥破了相,你就负责去掉他的疤痕嘛,我说的不对吗?” 49 采言低下头,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方棠溪也没多加在意,与薛不二随意聊了几句。 薛不二看了他的腿,断言说再过两个月就会有知觉,如果情况稳定的话,可以用拐杖走不远的一段路。 方棠溪知道自己的腿虽然不可能痊愈,但出乎意料地有救,精神也逐渐好了起来。他每个月都接到家里催着回去的信,而且在杭州也只会更伤心,便决定回家一趟。 其实发生的那些事,他并没有后悔。有时他会想,如果他没有那么爱吹寒就好了,这样可以在他面前表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 可是……吹寒已经看不起自己了,要想让他对自己印象改观,是很难的事情吧。尽管后来吹寒会因为自己救了他而希望补偿自己,但是让吹寒跟一个他不爱的人在一起,吹寒一定会痛苦的…… 他真的不想让他难过。 再想起吹寒时,虽然仍感到痛,但如同已经结痂的伤口一般,有些麻木。 他要回到塞北,采言说要同行,但被薛不二拉回静溪山去了。雷凤章倒是缠了上来,一路上让他烦不胜烦。 雷凤章眼里那种奇异的目光让他有种心悸的感觉,虽然他觉得十分不可能,但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他自认英俊潇洒,尽管断了腿,但也不失风流不羁,是众多少女心仪对象,否则也不会名列四大公子之内──虽然是末数。 这年头,还是外形纤细美丽的美男子吃香…… 方棠溪摸了摸脸颊,叹了口气。怪不得吹寒会那么骄傲啊,喜欢他的人那么多。 除去蛊虫后,虽然还是想着吹寒,但心底撕裂般的痛楚已经消失,连半夜梦到他的次数也少了,而且没有那样真实的触感…… 触感么? 方棠溪微微一怔,此时门外敲门声忽然响起,想必又是雷凤章来秉烛夜谈了。自从在杭州重逢,雷凤章就喜欢找他聊天,以前都是挖空心思的调笑挖苦,现在大概是没什么话说了,清谈也越来越没边际。 方棠溪道:“是凤章兄么?请进。”雷凤章说什么他向来也不大在意,只是打发寂寞罢了。他现在又有了能行走的可能,心情也略微好了起来,又恢复成原先笑嘻嘻的样子。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身着一袭淡蓝衣裳的蓝吹寒。许久未见,仍然风神如玉,萧轩高举。 方棠溪震慑于吹寒的俊美,呆了一呆,他已踏入门内。 蓝吹寒微笑了一下,十分温柔和煦:“棠溪,你是不是在等雷凤章?” “啊?”方棠溪又情不自禁地露出白痴的表情。 蓝吹寒忍不住笑了一下,为自己在方棠溪心里仍然占有重要位置:“你不必等他了,他已设法让他回家。”他慢慢走过来,到方棠溪面前,慢慢蹲下,与方棠溪平视。 方棠溪目光移到另一旁,有些涩然道:“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棠溪……”他轻轻说,“我好想你。”他抱住了方棠溪的双腿,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膝盖,轻轻磨蹭着,仿佛一只妩媚的猫,感受着他双腿略微冰凉的温度。 方棠溪嘴唇颤抖了一下,说道:“你出去吧,我想睡了。” “棠溪,你是真的不爱我了么?”蓝吹寒眉心微微一蹙。 “蓝公子,我们各不相干,你不要胡说。我……我想睡了。”他想在蓝吹寒面前维持最冷静的形象,但不停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50 似乎从来没见到过方棠溪竟然拒绝得如此直接,蓝吹寒有些诧异,却并不恼怒,一抬头,正好看到方棠溪几乎失控的表情,心里忽然有种异常的温暖。 他轻声说道:“前几天,你还抱着我说,不要我走……你都忘了么?” 前几天?……难道他那几天半睡半醒之时梦到的吹寒,不是一场大梦? 原来自己酒醉之时,他一直在身边。 方棠溪说不出话来,回避他的注视,脸色难看之极:“我喝多了说的醉话,你别放在心上。” 蓝吹寒凝视着他的侧脸,神情有些困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吧。你变成这样,我也是有责任的。既然这样,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你也不要再闹别扭了。” “不!我不爱你了,你走!”方棠溪大声道,“我讨厌你!恨死你了!” 蓝吹寒的脸闪过一丝愠怒,猛然站起身,方棠溪忍不住瑟缩一下,但蓝吹寒竟然将他抱了起来。 “放开我!”方棠溪拼命挣扎,但蓝吹寒早有准备,很快就制住他的手,将他放到床上,用手胡乱地摸着方棠溪的身体。 像那时仿佛强暴的性爱……方棠溪颤抖了一下,但很快便发现手被反扭在身后,几乎在忽然之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以前是心甘情愿,而现在却是真的……强迫性爱。 在蓝吹寒心里,他什么都不是…… 他浑身颤抖,只能闭着眼睛将脸转过一旁。 蓝吹寒的神情迷乱,手不停地在他身上摸着,柔软的唇也在他的锁骨、胸口处徘徊。但这段爱抚的时间并不长,很快手往他腰身探下,便要抓住他的腿,将他的腰抬起。 当摸到显然已经细了不少的大腿时,蓝吹寒粗鲁的动作忽然停下,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变得诧异:“棠溪,你难道不想做么?” 方棠溪瞪着他,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个人如天神般美貌骄傲,即使真的把与别人的交媾说成是垂爱,似乎也没人有什么异议。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身体跟我在一起时也会有反应,但你一直拒绝我,为什么?是不是想要我屈低服软你才高兴?”蓝吹寒皱了皱眉,“我长那么大,从来就没对谁低头。我也不习惯对别人低头。你知道,即使我成了亲,也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缠绵体贴,山盟海誓。那些事,我做不来。但我也不会骗你,我说想你,就是真的想,别人……我从来没想过,你可以放心。” 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是玩笑?如果是真的,谈情说爱,有这种一板一眼的方式么?方棠溪张口结舌,怔在当地。 蓝吹寒看到他呆呆的表情,心里一热,忍不住慢慢低头,印上了他的唇。 略带一丝冷硬的唇瓣带着若有若无的甜意,蓝吹寒忍不住紧紧将他的身体抱在怀中,心里仍然有些恍惚。 难道……他真的要跟一个男人过一生了么? 51 唇齿间的纠缠让方棠溪受宠若惊,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推开了蓝吹寒:“我不喜欢你了,我讨厌你,非常讨厌你!” 蓝吹寒吃了一惊,冷冷地盯着方棠溪半晌:“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如果是在以前,方棠溪早就吓得立刻不敢再说,但这时他不知从哪来的胆量,硬着头皮道:“你没听错,我最讨厌你了。讨厌你做事自以为是,讨厌你说话很过分,讨厌你霸道蛮横……” 蓝吹寒皱眉道:“我以前不一直这样,怎么你现在才开始讨厌?” 方棠溪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我以前就很讨厌,只是你现在的缺点更明显了。” 蓝吹寒这次向方棠溪表明心迹可说绝无仅有,以后再也不可能说出类似的话,居然会遭到方棠溪拒绝,冷冷地瞪着方棠溪,沉声:“是吗?你不后悔?” 方棠溪摇了摇头:“有什么后悔的。跟你在一起简直就是受罪。以前纠缠你是没看清你的本质,现在……” “现在你后悔了?刚才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很得意吧?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一直在玩弄我,等到我说出喜欢你的话你才开始嘲笑,你其实早就不喜欢我了吧?其实一直想看我笑话而已……”蓝吹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愤怒,竟然到了失态的地步,忽然静了下来,看着方棠溪脸上的表情,脸色难看之极。 竟然失态了……竟然在这小子面前失态了…… 蓝吹寒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方棠溪怔了一怔:“你胡说。是你说你不喜欢我的,我的心早就死了,你又怎能让一颗死了的心重生呢?”方棠溪苦笑了一下,“实话跟你说吧,我这次回家,就是要成亲的。以前是因为蛊虫还没有去掉,所以无法忘记你,以后我成了亲,自然会把你忘得干干净净。你说的对,两个男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我们……都是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为喜欢不喜欢的这些……这些小事,坏了自己的名声。” 方棠溪静静凝视着蓝吹寒冰彻的双眸,似乎想要给蓝吹寒看到自己真实的想法,并没有任何回避,声音里有种解脱的平静:“知道你说想我,我心里是很高兴的,但其实只要你过得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我不想要你为我做什么,如果你为了我做一些我不喜欢的事,我才真正感到不快活。我们就这样结束吧?”方棠溪看到蓝吹寒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用着商量的语气道。 “你真的想就这么结束?”蓝吹寒冷冷道。 方棠溪干笑了一声:“要不,我们再为临别做一次?”他看了一眼蓝吹寒的下体虽然穿著长衣,但仍然明显看得出有了轻微的褶痕。 蓝吹寒又是恼怒又是痛恨,冷冷道:“方棠溪,你这样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很有意思么?” 方棠溪只是笑,笑得十分无赖:“要不你说怎样?” 蓝吹寒赫然站起:“我们再也不要见了!”他一拂衣袖,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他走出门时,方棠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再也不见……呵…… 吹寒最爱面子,被这样拒绝,他一定不会再出现了的。 这样的结束,或许最好吧。 52 蓝吹寒走后,方棠溪的后半段路程委实清闲,也不知蓝吹寒用的什么方法,能让雷凤章到现在还没半个人影。 他虽然好奇,但也无暇他顾,方母连催了他十几次他才回去,又看到他变成这个样子,会有什么表情可想而知。 还在踌躇着要不要回去时,已到了家门口。他虽然用头巾包了长发,又欺骗家人只是腿受了轻伤,过几天就会好,但在杭州的很多人都知道他腿脚不便,人多口杂,难免会传出去。 他下了轿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双拐正要往里面一瘸一拐地走,方母已经闻讯出来,看到方棠溪,登时眼泪溢出。 方棠溪心中忐忑,不知瞒不瞒得过,方母已抱住了他,说他瘦了,这次回家一定要好好补补。其实他在杭州,左右无事,除了吃也没什么消遣,绝对说不上瘦了。 方父在一旁沉着脸,怒问他怎么三催四请还不回家,一巴掌便要拍下来,方母已拦住了他,不让方棠溪挨揍。 方父一看更怒:“慈母多败儿,如果不是你纵容他,会让他变成这样?这么大了,一点不听话,如果他的腿不断,我也要打断它!” 方母啜泣道:“他已经断了腿,你还要怎样?你要打他,先打我好了!” “你真要把我气死了!”方父气结,只好作罢。 方氏夫妇刚成亲时感情极淡,只有方棠溪一个儿子,膝下再也无人,但方棠溪日渐长大,经常不在家,常常出门就是半个月不见踪影。两人为方棠溪操心,虽然经常口角,却是感情渐增。 方棠溪唯恐被父母看出自己久立之后双腿酸软的疲态,干笑一声:“那个,爹,娘,我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一个月不准出门,等着成亲,臭小子,你听到没?” 方棠溪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只告诉父母断了腿,他们就如此激动,如果告诉他们,自己的腿以后走路都不方便,更不能用轻功,又白了头发,母亲更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看到方棠溪一瘸一拐地走远,方母低声哭道:“如果那时听了算命先生的话,办了亲事,或许他的腿就不会断了……” “是他自己不听话,能怪得了谁?幸好只是断了腿而已,要是死了……”方父没再说下去,叹了一口气。 “但愿亲事能冲冲喜……” “他还真以为藏在杭州我便找不到了,哼,这臭小子!既然他不想跟我们说,我们便装作不知罢了。唉,我已把事情跟邵家说了,邵家想退婚,我已答应。你说,他这个样子,还有哪家的女孩儿肯嫁给他?”方父叹道。 方母默默垂泪了一阵,低声道:“我们决不蒙骗人家,邵家退亲,就退了便是。我们方家也算是名门,总不好随便娶一个女子进门,不如……先纳个妾室,只要温柔贤惠就好,让他安了心,不再每天想着往外跑就行。” “夫人此言极是。” 53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蓝吹寒遭到方棠溪拒绝,万分恼怒,愤而回到皓月居。不久,他就接到方棠溪的喜帖,说是不日方棠溪要成亲,请他去赴宴。 他已怒火冲天,偏偏方棠溪还来火上浇油,更让他觉得方棠溪不可饶恕,非要把方棠溪做得下不了床不可。 至于为何是这种惩罚方式,蓝吹寒倒是觉得理所当然。方棠溪此举显然是在刺激他,如果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以后这小子真要翻天了。 以后还要跟他发生关系么? 难道自己的未来是有这个小子存在的噩梦? 呸,一定是被骚扰得太厉害了,才会有这种诡异的想法。方棠溪要走,那是求之不得,他才不会在乎。还说什么不喜欢他,那是方棠溪死鸭子嘴硬,倒是要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 蓝吹寒越是恼怒,反而越是坐立不安。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发过脾气,这一次忽然爆发,登时宛如长河决堤,一溃千里。皓月居内所有人听到他大发脾气就闻风而逃,根本不敢靠近他一步。 当管家战战兢兢地告诉他,又有几个弟子要请假回家一趟时,蓝吹寒才发觉有些不对,秀丽的眉毛微微一蹙:“廖叔,怎么最近这么多人请假回家?” 廖叔干咳一声:“大概大家最近都有些累了。庄主,你最近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是不是儿女之情出了问题?” 蓝吹寒拍案而起:“胡说!” 廖叔连声道歉:“是属下多言,庄主恕罪。”他告罪之后摇头离开,一边轻声嘀咕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明明被刺激到,还跟我老人家说谎……” “廖叔,你说什么?”蓝吹寒脸色一沉。 “没说什么。”廖叔连忙摇头,“庄主一定听错了。” 蓝吹寒挥手让他退下,忽然有些颓然的疲惫。 廖叔看了他一眼,又道:“庄主不想想解决的方法吗?” 蓝吹寒苦笑一声:“能有什么方法?你下去吧。” 廖叔叹息一声,只得退下,独留蓝吹寒一个人在房中沉思。 方棠溪这个人执拗得很,他既然说要成亲,自然一条路走到尾,没人能阻止。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就是置办一份贺礼,以好友的身份给他送去,恭祝他新婚燕尔,琴瑟齐鸣,钟罄同音。 哼! 最好自己抢先一步先成了亲,带着夫人一起去,让他知道拒绝自己是什么滋味。 可是毕竟喜帖是他先发的了,自己终究后了一步。刻意为之,倒显得他在自己心里有多重要。 蓝吹寒仔细地将手中的喜帖又看一遍,冷笑一声,顷刻间,喜帖被撕成了好几片,洒到地上。 这场婚礼,不去也罢,省得看他得意。 蓝吹寒立刻派人备了一份贺礼,胡乱写了几个字,叫人送去,仍自怨恨难消。只觉得这口气不出,难消他心头之恨。 但对于方棠溪突如其来的举动,他承认自己除了抢亲之外,实在没有任何办法。但是抢亲只会让他更得意,更高兴。 蓝吹寒知道方棠溪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如果抢亲的话,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只是,他明明喜欢自己,为何那天不肯承认? 54 正在蓝吹寒犹豫之时,时光飞逝,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最后,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乔装易容,踏上了去方家的路程。 虽然不愿看到方棠溪得意的表情,但他更不愿意方棠溪再过两年带着儿子出现在他面前炫耀的神态,想到这个他就气愤得心口发痛。 罢了,把方棠溪的心思问清楚,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人就一刀两断。 这次他仍然没有带任何人,一路上顾不上休息,终于在婚期的当天纵马赶到。 惜花山庄今日张灯结彩,高朋满座,整座山庄喜气洋洋。吉时是在晚上的戌时初,蓝吹寒到的时候已经是戌时三刻,一对新人早已拜了堂,正是宴请宾客的时候了。 蓝吹寒听到这个消息,脚步缓了下来。每个人脸上喜悦的表情此时都刺眼得紧,他没想到自己对这个消息竟然如此痛恨,暗暗握紧了腰间的长剑。 从门口到山庄内宽阔漫长的石道上,整整齐齐地挂了两排灯笼,每个灯笼上,贴着大红的喜字。 如果他在此时将宾客全部杀光,让鲜血洒上灯笼,不知能否掩盖这一切的发生?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或许他会开口求他,像他当初死皮赖脸求自己一般,让两人在一起…… 蓝吹寒想着这个荒谬而模糊的景象,而幻象中,却是方棠溪对着新娘展颜一笑,像他和方棠溪青梅竹马时的那般欢喜。 要不要祝他们举案齐眉,鸾凤合鸣? 蓝吹寒迷迷糊糊地,将长剑拔出了一半,惜花山庄负责接待客人的下人已发现了他,迎了上来:“不知这位公子有没有喜帖?” 喜帖早就撕了,哪来的喜帖? 蓝吹寒默不作声,合上了剑鞘,哑声道:“走错了。” 他转过身,走下了长长的台阶。 既然方棠溪与人拜了堂,再说什么,也该是以后的事,本该就此离去,蓝吹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像做贼似的摸进了惜花山庄。他轻功极为高明,从山庄外面的围墙跃入时,悄无声息。 洞房在今天晚上显得特别明显,点着两只巨大的龙凤花烛,墙上到处贴满喜字,连花窗都不放过。蓝吹寒在窗下听了一阵,发现媒婆在跟新娘夸奖新郎的好处,新娘似乎十分害羞,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原来方棠溪发白断腿的消息终究没压下来,反而闹了个满城风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方棠溪再也不是当初纵马江湖的少年英侠。因此方母寻觅了好久,仍然找不到合她心意的儿媳,到最后有个烂赌如命的赌徒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了方家,方母一见这个女子温柔美貌,便立刻答应。 媒婆说这许久,无非是想要新娘给个媒人礼金,无奈新娘家贫如洗,母亲早已去世,自是不明白媒婆的意思,媒婆本该在这个时候提点她一下洞房之事也没什么心情,乱说几句就出了洞房的大门。 蓝吹寒一看媒婆离开,房里居然连丫环也没有,知道方棠溪很快就会进洞房,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动了一动,人已跃入窗内。 他形如鬼魅般飘到新娘面前,迅速点了新娘的昏睡穴,把新娘的外衣脱下,自己穿戴起来,刚将新娘塞到床下,披上盖头,便听到门外嘈杂的声音响起,原来是方棠溪及其父母一行人到了洞房门外。 55 “爹,娘,你们都去睡吧。”是方棠溪的声音。 “我们真的走了?”方母不放心道。 “我理会得。娘,你放心就是。”方棠溪安慰父母。 方氏夫妇对视一眼,交代几句,便先行离开。 方棠溪待父母走远,推开了洞房的房门,费力地用拐杖走到房里,合上房门,上了门闩。 新娘盖着大红的盖头,盖头上绣着一双鸳鸯,只要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这个女子便是他这一生的妻子。 方棠溪并不急着挑开盖头,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将拐杖放到了椅子的一旁,轻声道:“李姑娘……” 蓝吹寒听到他轻声一唤,怒气上涨,正想着是自行扯下盖头,还是先直接给他一脚,便听到方棠溪接着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嫁给我的。” 蓝吹寒吃了一惊,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方棠溪和缓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离他最近的蓝吹寒才能听到:“成亲之前,我已打听过消息,李姑娘其实是有意中人的吧?城北的孙秀才生得一表人才,模样也端正,与你十分般配。即使你没有意中人,我……我瘸了腿,又老相,跟你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一起,人家一定把我当成你爷爷啦……”他轻声笑了一下,笑得蓝吹寒心里一沉。 他从来没想过,方棠溪心里竟然是这么看他自己的。 方棠溪续道:“所以,我准备好了一包细软,通知了孙秀才,让你们明天离开,最好离开马场,越远越好。” 蓝吹寒忍不住尖起嗓音问道:“为什么?”难道方棠溪假装成亲,只是为了气他?其实根本无意成亲? 方棠溪毫不起疑,低声道:“勉强姑娘这一夜,只是为了安慰我爹娘,他们……一直希望抱孙子,我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有子息了,不想让他们难过,只求……姑娘明天给我爹娘奉上一杯茶,我便用带姑娘远行为理由,将姑娘带出城,到时孙秀才自然会在城外等候姑娘。” “为什么……你不会有子息?” “因为……”方棠溪轻声笑了一下,面对这个好奇的陌生女子,他似乎也轻松了许多,也不在乎把心里的秘密泄露给一个即将永远不可能出现的人。 “因为我心里爱上了一个人,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答应过他,永远爱他,不让他被任何人伤害……即使他心里不喜欢我,我也无法爱上别人了。既然不能爱上别人,又怎能再跟别人过一辈子?” “他……他心里不喜欢你吗?”蓝吹寒声音微微发颤,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心疼难过,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痛恨自己。 方棠溪苦笑起来:“他后来……是答应了跟我在一起了,可是……可是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又怎能再跟他一起?我……我配不上他了,以后也不能再保护他了,只要他好好的,就已经足够,又怎能奢望再跟他一起?” 蓝吹寒终于忍不住一把扯下盖头:“你就是因为这种狗屁原因拒绝我?”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居然假扮新娘,震惊得呆了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离开,要去拿身边的拐杖,蓝吹寒“哼”了一声,腿一伸就已把拐杖踢到地上。 方棠溪自然再也没办法够着,想到他所有心事都被蓝吹寒听到,心中抑郁自是难以描述,顺手就从身边摆了合卺酒桂圆花生等物事的桌子上拿了个椰子,向蓝吹寒砸去。这椰子本是取其“有爷有子,四世同堂”的好口彩,此时充当凶器起来也毫不逊色,蓝吹寒一时不备,正砸到肩膀,不由得晃了一晃。 56 椰子落到床上,发出沉闷的一声重响。 在房外奉方夫人命令听房的两个丫环不禁面面相觑。之前方棠溪说话声音实在太小,只听到新婚夫妇低声谈话,说些什么却没听清,此时这声重响,不知是不是激情的前奏。 方棠溪想不到居然砸中了蓝吹寒,也不由得有些吃惊,愣了半晌,却见蓝吹寒满面春风,难以形容的惊喜表情,不由得气愤羞愧,胀红了脸:“真卑鄙,居然偷听……” 他这一声却让两个丫环听到了,都不禁满脸通红,只道少爷武功高强,居然能听到有人在外面听房,只得离远一些,却又听得更不真切了。 蓝吹寒只见眼前男子一身红色衣裳,银发束得整整齐齐,掩去几分平日的放荡不羁,但眉心一点朱砂,却有种明媚神韵。只怕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肯出门,才会把流言传得那么难听,以他相貌气度,要让众多女子失魂落魄也不是难事。 但方棠溪刚才那一下砸得他有够痛的,肩膀仍然痛得生疼,他忍不住揉了揉肩膀,小声抱怨道:“棠溪,你怎么这么用力?要是把我砸死了,你又不愿跟别人在一起,以后谁来陪你啊?” 方棠溪听到他提起这件事,想象以前一样半真半假地调笑几句也做不到,蓝吹寒似乎已拿到他的把柄,不管他怎么说,怎么做,都会被蓝吹寒嘲笑,登时呆怔着毫无反应,仿佛神志飘忽不知到了哪里,脸色还有些微微泛青。 蓝吹寒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以前经常挖苦方棠溪,也不当回事,如今才知道在深爱的人心里,即使是无心的伤害也痛到极点,不由得心里也是一阵疼痛,看着他恍惚的样子,不由得极为后悔。 “棠溪……棠溪……”他轻声唤着,想说些什么,但甜言蜜语终究是说不出口。 方棠溪听到他的声音,从瞬间的失神中惊醒,看到他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挠了挠头道:“你说的也没错啦,我就是喜欢你……这辈子也没办法了。我知道你很感激我,但是你不喜欢我,我又变丑了,配不上你,我们在一起很奇怪……”他苦笑一下,有些尴尬的表情。 蓝吹寒忍不住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慢慢放到床上,毫不在意地将床上的椰子拂落在地,欺身压到他身上,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惊惶失措,忍不住微笑:“棠溪,你居然是在自卑么?” 方棠溪忍不住生气:“去死吧你,我哪里自卑了?我这么帅……”他想推开蓝吹寒,但蓝吹寒显然不容他拒绝,紧紧将他按在床上,便要吻他的唇。 “我知道……”蓝吹寒这次没嘲笑他,反倒是一直十分温和的微笑,“小棠是最最英俊,最最潇洒的……” 方棠溪忍不住露出吃惊的表情,蓝吹寒居然会说出这种话,真不知道是不是别的人易容假扮,还是他自己根本就在做梦。 正在他吃惊时,轻盈的吻已落到了唇间,如此真实的触感,自然不是做梦。 方棠溪推开了他,把脸转过一旁,轻声道:“你在胡说什么啊……” “小棠,你是在害羞么?”蓝吹寒微笑问他,心里说不出的愉悦开心。他只当方棠溪是个讨厌鬼,谁知竟然如此可爱好欺负,只想把他抱到怀里吻一遍。 真的好喜欢……从来没有这种类似温柔怜爱的心情,蓝吹寒只觉得心里又轻又软,仿佛陷入一片柔软的白云里。 他吻了吻棠溪的额角,鼻子,吻着他发际的耳朵,每吻一个地方,就感到一颗心上扬了几分。以前讨厌他讨厌得要死,现在却是喜欢得要死,原来一个人的爱恨也可以完全改变。 他用手轻轻按摩着方棠溪腿上的穴道,以利于他血脉流动,神情有些黯然:“你……你摔下来之后……疼么?” 方棠溪受宠若惊地抬头看着他爱恋了几乎半生的男人,过了半晌,才小声回答:“一直没感觉,现在有知觉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有时会有些冷。” “可是……不能行走自如了。你一定很伤心吧?”蓝吹寒紧紧抱着怀中的男子,想到当初跌落悬崖的x那,心脏便是一阵窒息的疼痛。 57 “有什么好伤心的,我是男人嘛,一些小伤没事。”方棠溪满不在乎。 蓝吹寒忍不住失笑,轻声道:“我也是男人啊,那时我欺负你狠了,本来应该是我护着你的,反倒是让你受伤,小棠……你怪不怪我?” 方棠溪原先只当蓝吹寒是一时脑子发热,对自己产生内疚之情,于是随意敷衍,也不当了真,微笑道:“我怎会怪你?” 蓝吹寒凝视着方棠溪的眼睛,总觉得方棠溪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重重地咬了他的唇一下,听到他“唔”地一声,似乎咬痛了他,又不禁有些后悔。原先他越入房中,假扮新娘,不过只是想吓方棠溪一跳,再狠狠地惩罚他,看他还敢做出这种跟人成亲的事,但现在什么都不想,却忍不住想紧紧拥抱他,直接进入他的身体。 方棠溪目光接触到他炽热的眼神,也不禁有些脸红,仿佛浑身都在他的注视下微微发烫,他微微避开了蓝吹寒的眼睛,轻声道:“你怎么会来?” 蓝吹寒自然不敢说实话,轻吻着他的鬓发:“我想你了。”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会在今天出现?”方棠溪被他吻得昏头转向,却仍然发现了其中的疑点。照蓝吹寒心性,被他那么说了之后决不可能还会想再见他一面。 “我不想你跟别的女人成亲……小棠,你好可爱……我好喜欢你……”为了去掉方棠溪的疑心,蓝吹寒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说,忽然发现说这种话也不像他所想的艰难,看到方棠溪受宠若惊的表情,反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这些话……其实早就应该说了…… “是……是吗?”方棠溪迟疑着,被蓝吹寒紧紧拥抱,他都不知道是应该回抱好还是就这样像段木头似的被他抱着好,“吹寒……你……其实是生病了吗?” 蓝吹寒的行为,也只有用中了情蛊来解释。但是他身上的情蛊早就除去了,难道是因为他被虫子咬过,所以对同样被咬过的自己也会有像是共鸣的反应? 方棠溪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没有,我没生病,我是真的喜欢你。”蓝吹寒看到他吃惊的恍惚表情,只得微笑地一遍遍吻他,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想进入他的身体,想让他与自己合为一体。 他温柔的目光注视着方棠溪,方棠溪本来被他看得脸红心跳,暗自遐想了一番,但看到蓝吹寒赤裸裸的眼神,便知道在上面没戏,再加上他腿断了,也只有在下面的份,只好回抱他,算是应允,心里暗暗叹气。 蓝吹寒得他答应,不由露出笑颜,雪白的面容仿佛梨花初绽,方棠溪自然对这种笑容毫无抵抗力,蓝吹寒只笑了一下他就浑身酥软,感到下体狭窄的密穴被硬物顶住,他倒吸了一口长气,等待剧痛的来袭。 蓝吹寒看到他行刑般的表情,忍不住想笑,但想到以前所有情事后他疲惫苍白的面孔便有些笑不出了,只是俯下身,一手从他身下环住他的身体,让两人的身体紧密地贴合,毫无一丝缝隙,用唇瓣爱抚着身下的男子。 “小棠……今天……就当是……你嫁给我了……”蓝吹寒轻声在方棠溪耳边道。 方棠溪吃了一惊,只觉下体一痛,蓝吹寒的性器挺身而入,进入了自己的身体,被伟硕的性器贯穿的疼痛让他额角冷汗淋漓:“你……明明……你才是新娘吧?” “嫁给我有什么不好?我疼你一世,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方棠溪无奈地笑了一下,想说什么,但身下缓慢地律动起来,有些话来不及说出口便已克制不住地呻吟出声。 “你……别……嗯……你……” 门外听房的丫环只听到有人在房里说话,但离得远了,听不清,此时听到少爷的呻吟,不禁面面相觑,满面通红,心中暗想少夫人好生厉害,竟会让少爷如此忘情,都不禁又是吃惊,又是佩服。 两人本该就此离去,却有些无法移动脚步。 只羡鸳鸯不羡仙,或许也不过如此吧? 洞房之内,红烛渐熄,只听到情人之间的低声细语。 end 好了,he。。。。撒花。。。。 我知道,大家觉得这篇太温柔了,嗯。。。所以喜欢的人不多,所以月月很善解人意地完结了。 摸下巴。。。 下一篇就暂时不写虐的了,如果真的不小心虐到。。。我也木有办法了。 应该不会虐的。。。。不过可能也不好看。 就当是尝试一下吧。 《青丝雪之难舍(出书版)》作者:月佩环 文案: 付出发白身残、痴缠多年的代价, 方棠溪终修得与蓝吹寒共枕眠。 但若他俩难以分开的牵绊, 只是一种同情,那他宁可不要…… 因为到最后,蓝吹寒一定会放弃,会离开。 蓝吹寒二十年来的心,一直沉静如水, 明明不信方棠溪轻狂举止下的真心, 却偏偏为他易弁而钗、乱了心思。 若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 分道扬镳许是最好的结果;只是离别后该何去何从, 那阵刺入心底的痛苦又该如何割舍…… ――《青丝雪》再揭续幕! 抛弃一切不顾所有的爱情, 是否真能换来无憾的执手一生? 楔子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成亲这么早的,想不到成亲也快一年了。 而且,成亲的对象是和他痴心恋慕了几乎快二十年的男子。 是的,他最初的记忆里,就有那个玉雪可爱的小女孩的存在,而年纪渐长,小女孩竟然变成了冷酷绝艳的男子,原来「她」自幼多病,父母将他男扮女装,当成女孩儿养大,而此时他情根深种,对「她」已经不能自拔。 二十年,人的一生有几个二十年呢? 能够喜欢一个人二十年之久,他不觉得自己会在以后的人生中还能改变心意。 他揉了揉眉心,推开堆积如山的账册,发现眼睛也有些干涩,残疾了快两年的双腿也因为长久维持一个动作而有些难受,于是叫了婢女过来:「侍剑,去帮我拿盆水,我擦一下脸。」 那婢女应声去了,很快打了水进门,却不见少夫人在房里,于是拧了湿润的帕子,递给他。 他看出婢女的心思,笑道:「少夫人心情不好,所以到后院散心了,很快就回来。这些账册都是她看好的,我翻一翻看一下有什么错漏的罢了。」 「公子不要过于劳累,坐久了,对身体不好。」 「好的,我很快就睡了,这里不用伺候,退下吧。」他虽然双腿不便,但原本就坐在床上,即使躺上床也不须她服侍。 这婢女原本是伺候母亲的,还负责查看少夫人是不是真的学会了掌管偌大的家业。毕竟儿子已残,这方家这么大的马场,总要有个主事的人。可是那个男子性情如风,怎么可能会被俗世束缚?他扯了扯嘴角,对于自己苦苦维护妻子的身分而感到无力。 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在别人眼里,他的妻子是个小家碧玉,温柔谦顺。只有他知道,他的妻子乃是皓月居的主人──一个容颜绝色武功极高的男子易容而成。 当年他苦苦纠缠这个男子,但他对他只是无情嘲笑而已,甚至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到最后,他为这人发白身残,不得不黯然离开。 他心如死灰之下,便由母亲作主,娶了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儿李蝶儿。 却不想新婚之夜,凤冠霞帔下的,竟然是这个自己苦恋多年的男子。 尽管他易容为妻,守候在自己身旁,但他知道,这个男子对自己,只有同情。 多么可笑,本来不想自己为他残废的事被他知道,却还是被他知道了,让自己成了一个挟恩图报的人。 他甚至想过,向这个男人发泄自己内心的暴躁和痛苦,折磨他,刁难他,让他忍受不住而离开,但自己终究无法让他难过,就连他的一皱眉,都会让他的心感到酸痛。 不管怎样都会感到难过的话,还不如牵绊下去好了。 到最后,他一定会放弃,一定会离开。 而在他没离开之前,自己就暂且为他掩饰他的身分吧。 原本是温暖的水变得有些凉意。他放下帕子,抚摸着自己细瘦残废的双腿,明明不能动了,却还能有知觉。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掉下来,能保住两人的性命,他也已知足。 只是变成如今相互痴缠,难以分开的关系,也许他再也无法冀望所谓的纯净爱情。 「公子!」侍剑忽然推门进来,神色有些怪异,「少夫人回来了。」 「是吗?」他不动声色问道。 「正是。少夫人原来没在后院,她下山一趟,现在骑马回山了。」即使塞外的儿女十分豪爽,但能骑烈马,能饮烈酒,也不是一般女子。而这一点在出身大家闺秀的方老夫人眼里,自然是无法容忍了,也难怪这个侍婢会神色怪异。 「公子,少夫人常常出庄,不知是去了哪里?」侍剑小心翼翼地问。 他淡淡地道,「是我让他出去的。我办的事情,就不用告诉你们了吧。」 侍剑仍然觉得古怪,踌躇道:「可是……」 「老夫人那里,就不必多操心了,这个家,以后毕竟是我和少夫人做主的。」他顿了一顿,又道,「以后少夫人不管去哪里,你们都不必阻拦。」 第一章 蓝吹寒虽然易弁而钗,但行止仍然带着雍容自若的气度。看着他缓缓走过来,方棠溪竟是不由得有些出神。 像是发现自己的怔然,他忽然清醒过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才道:「吹寒,我想找静溪山的薛大哥看看我的腿,记得一年多前他说过,如果我的腿伤恢复得好的话,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行走……」 「棠溪,是不是你对自己的腿伤还耿耿于怀?」蓝吹寒似乎漫不经心,却是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 他忙道:「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可能,因为薛大哥医术高明,他说我这腿恢复得好,就能走几步路的,不然岂不是浪费了你给我找的这对黑铁沉木的拐杖?」 「不能就不能吧,你太久没行走了,如果要练习的话,太辛苦了,腿会很疼。」 「我也许久没见到薛大哥了,看看他也好。」他坚持道。 蓝吹寒发现拗不过他,只得请了薛神医到杭州来。薛神医极少出山,但方棠溪既然是他义弟,情分自然不同,很快便赶来了。 看到方棠溪练习拄着拐杖走路,走几步就摔倒在地,挣扎着爬起来的样子,蓝吹寒自然是不肯再让他下地。但他一意坚持,还觉得蓝吹寒在场让他没办法专注,让蓝吹寒先行离开。 蓝吹寒无可奈何,向站在一旁拈须思索的薛神医抱拳一礼,道:「那就请薛神医多多费心了。」他为人极为狂傲自负,但在方家的惜花山庄已有一年,想必此地风景开阔,景色宜人,竟让他心性稍变,凡事已渐能忍耐。 「无妨,你去吧。」薛神医回了一礼,看着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对坐在一旁歇息的方棠溪道:「兄弟,他对你当真是好得很啊。如今你是美人在怀,得偿所愿了。怎么样,蓝美人的滋味如何?」 方棠溪苦笑一下:「说我做什么,还是说你吧,你原来不是清须几缕,彷佛神仙中人么?怎么现在胡子短了那么多,像刚长出来似的。」 「别提了。」他唉声叹气,「此事说来话长。」 薛不二既然不愿多说,他也就没有多问,笑道:「薛大哥也不过长我几岁,不留胡子才益发年轻俊逸,才会有更多女子爱慕,我也早些能见到大嫂。」 「你想恢复双腿行走能力,多找几个美貌姑娘爱慕么?我瞧那蓝吹寒看起来静若处子,只怕杀起人来不眨眼。」 「大哥,我也不瞒你……我总觉得他和我在一起太勉强他了,虽然我们在一起了,但他总觉得对不起我。若是我能重新下地,或许能减轻他的愧疚。」到时也可以给他更多的选择吧。 他有些苦涩地一笑,看了看自己掌心,那是许多个被拐杖磨出的水泡。「如果只是同情而已,那这种同情宁可不要。」 薛神医叹了一口气,想安慰他几句,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 楼阁上,一个白衣男子站在窗台,远远地看着那坐在假山旁边的石头上聊天的两个男子,虽然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却一直默默伫立凝望。 从江南远道而来找蓝吹寒有事的管家廖叔早就到了他身后,他却一直没发现廖叔的存在,廖叔忍不住轻轻咳嗽,重新唤了他一声,道:「少爷原先对方公子不屑一顾,如今怎地这么费心了?」 蓝吹寒面上微微一红,转过身来:「廖叔……以前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怎么了?」 「现在我总觉得,他离不开我,如果他离开我的话,他会死的。」 廖叔扬了扬眉:「那少爷打算这次回苏州后办亲事吗?」 再办亲事么?娶他?蓝吹寒哑然失笑,但看到廖叔一本正经的样子,显然根本没当成是开玩笑。 廖叔淡淡说道:「自从十几年前老爷夫人去世,蓝家有很久没有喜事了。贴几个肿郑自己人喝几杯水酒,也没有那么麻烦。不过如果少爷嫌老朽嗦的话,就当老朽没说过这事吧。」 蓝吹寒不由低头沉思起来。他一向沉默寡言,即使心里有惊涛骇浪,表面极为平静,也幸得方棠溪聪慧绝伦,又极是体贴他的好意,才没有弄差了他的心思,但他也应该给他些惊喜才是。 他低眉沉思,沉吟许久,才道:「这件事,等回了皓月居再说吧。」 蓝吹寒换了衣裳,看着那堆脱下来的女子衣物皱了皱眉,这时外面已有人敲门,一个ㄚ鬟细声细气地道:「少爷,少夫人,晚膳准备好了,老爷和夫人正在大厅等你们一起用膳。」 「知道了,先退下吧。我们很快就过去。」方棠溪的衣裳已挤得皱皱巴巴的,他靠在床头,无意识地用手掌熨平衣裳上的皱褶,声音有些虚软无力:「吹寒,以后……我们不要进入了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用嘴……」这些话终究难以启齿,他越说越是小声,说到最后声音也没有了。 「你既然不愿,以后就罢了。」蓝吹寒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披了衣裳,开始易容。 方棠溪见他似乎有些不悦,解释着说:「我一开始就说要抱你,却又不愿被你拥抱,你一定是觉得我是个自私的人吧。其实,我只是想,吹寒其实也不喜欢拥抱别人的,而我……我也觉得这种床第之欢没什么意思。既然彼此都痛苦,不如一开始就不做,好么?」 「随便你。」蓝吹寒面色十分平静,注视他半晌,才将最后一枚发簪插在发上,「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去叫人进来服侍你?」 「我自己来好了,谢谢。」方棠溪轻轻地说,看着蓝吹寒迈步出门的背影,心里猜测他到底是不是有些不高兴,叹了一口气。到如今,他们像是连最初的朋友似乎也不是了,只是比陌生人好一点。 方母对这个儿媳越看越喜欢,看她不说话,就当她是羞涩,看她冷淡,就认定她必然坚贞,一心想要「她」继承家业,管束自己的儿子。 方父看得颇不是滋味,想和儿子说两句话,却看到儿子吃两口饭就抬头看一眼媳妇,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然就是担心自己媳妇被人欺负了去。方父身为一家之主,竟然无人理会,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才吃了半碗,就放下了碗筷。 席上其余三人自然根本不去管他,各怀心事。 此后方棠溪和蓝吹寒两人睡觉之前都很有默契地关好门落好窗,彼此之间话也不多说一句。 吹寒不和他说话,他也怕得罪了吹寒,两人在外人面前十分亲昵,但若是独处,便立刻陷入僵持。虽说是吹寒注目于他,但他总是因愧疚的缘故,不敢与他对视。 方父方母自然是不知,但看他们整天待在房里,也不知说些什么,从早到晚不出来,虽然欢喜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但也有点担心自己的儿子自闭,于是趁着一年一次的庙会来临时,催他们出门游玩。 方棠溪不愿面对众人异样的眼光,但想着吹寒常常出门,只怕是不愿意和母亲相处,如今和自己在房里时也不说话,只在房里盘膝练功,一定乏味至极,于是极力劝说他出门,只说庙会上会有平时都难得出现的小吃,他定然会喜欢。 吹寒像是有点心动,颔首答应。 他挑了一匹骏马,虽然穿着女子的衣裙,但他跃上马背时,仍然不减英气。 方棠溪心中羡慕,却只能拂着马鞍叹气。自从断了腿后,他就再也不能骑马。 一个下人躬身道:「少爷,小人扶您上马吧。」方棠溪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我又不带你们去庙会,到时还要自己下马,终归要麻烦。你去给我牵只驴来,要脾气好些的。」如果有下人在身边,蓝吹寒顾忌泄露身分,到时还是不能取下面具。 那下人吃惊道:「夫人让小人跟随少爷少夫人,少爷怎能一个下人也不带?」 「我和少夫人在一起,要你们在旁边多嘴多舌的作啥?」方棠溪佯怒,「还不快给我去牵驴!」 那下人只得应声退下,赶紧去给他找驴。 这时蓝吹寒已策马沿着马场跑了回来,看到方棠溪艰难地爬上毛驴,看了半晌,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下人们看着少爷骑驴,少夫人骑马,就这么一高一低地出了马场,都看得傻了眼,却也没人敢多话。 毛驴的脚力自然及不上马。更何况蓝吹寒所骑的那匹堪称世间神骏,浑身雪白,只得四只蹄子是墨染一般漆黑,名唤黑蹄玉兔,乃是马中珍品之一,方棠溪当年十分钟爱,私下喜欢叫珍珠。 马行得并不甚快,与这匹慢悠悠的毛驴并行,常常回过头来看看旧主。此时蓝吹寒已换了衣裳打扮,一身白色衣裳,仍旧是玉人一般的翩翩公子。 方棠溪担心自己骑驴,会影响行路太慢,惹他不快,但看他的神态,只是若有所思,却并无不悦的样子。 发现方棠溪频频转头看他,蓝吹寒像是心情略好了些,温和地问道:「到了庙会,我们要不要多玩两天再回去?你整天在山庄里不出来,伯母很是担心你。」 方棠溪嘴角动了一下。他这些日子以来在蓝吹寒面前温文和煦,从不把负面情绪发泄到下人身上,原本以为没有人知道,但却是瞒不过母亲。他再怎么装成高兴的样子,但心里不高兴,母亲还是会看出来,果然母子连心。凭这个木头吹寒当然是不可能觉察的。 「庙会也没什么有趣的,我以前去得多了……你若是想留,不妨多住几天。」 「你不住吗?」蓝吹寒忽然板起脸问。 「我去一天就够了,哪里用得着住几天。你扮成女装在我们家,一定很不舒服,可以趁这个机会出来透气。我娘那里,我会打点好的。」就是你不回来也没关系。他在心里加了一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蓝吹寒,却发现他脸色更为难看。 「如果不是你说庙会有意思,谁会出来?你把我骗来这劳什子的庙会,现在又说没什么有趣,方棠溪,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 方棠溪呆了半晌,才道:「你要是想我不走,我便留下来。」他的腿到晚上时有些不舒服,便要热敷一阵,在外面只怕连热水也没有,自然十分难受,而对他们两人来说,一个是不愿服侍,一个是不敢要对方伺候,自然有许多麻烦。 蓝吹寒冷笑一声道:「是啊,倒像是我为难了你。」 「不,是我委屈了你……」 「所以你才想趁早摆脱我吗?」蓝吹寒冷冷地反问一句,没等他回答,提起缰绳,一夹马腹,纵马向前而去。 方棠溪知道是自己得罪了他,但说到底这只是一桩小事,不明白他为何这样生气,看到他纵马而行,只能骑着毛驴努力追赶。 第二章 快到了市集时,路上行人越来越多。 其实塞外的人口比不上中原密集,之所以会有庙会,除了因为这里有一座白龙寺外,还因为方家的马场,各地买马的人齐聚在此,隐隐已成了一座大城,自然,这里认识方棠溪的人也有不少。 三个月前方棠溪骑马跌断腿的传闻传遍边城,人人都听说他不仅断了腿还毁了容,只能娶一个丑女人为妻,但如今见到这个方家马场的公子银发随意散着,眉心一点朱砂,虽然乘着一只不起眼的毛驴,但言笑晏晏,衣饰华贵,端是俊逸非凡,哪里见得半分毁容的样子,却像是比之前更是迷人。 以前方家高不可攀,但如今方棠溪断了腿,自然不同往常。可是现在看来,那姓李的丑八怪可真是占了天大便宜,这样俊俏的郎君,纵是瘸了一些也没所谓。 于是有人迎上来打招呼:「方公子,你一个人来庙会吗?」 「方公子,尊夫人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方公子,我家素素很想你,问你什么时候再去看她。你们都这么熟了,不会见外吧?」 「喂喂,你刚才不是说你家素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么时候和方公子有交情了?」 「他们青梅竹马,早就认识了。」 「我家莞儿也和方公子青梅竹马,怎么就不认识你家素素?」 「方公子……」 方棠溪挣扎着从人群中挤出来,一路陪笑,笑得脸都快僵了。他虽然想过会被人围观,却没料到会遇到这种事,反观蓝吹寒虽然生得姿容秀美,却因为气势冷冽之故,无人敢近他身旁一步。 骑着毛驴好不容易才赶上蓝吹寒,说道:「吹寒,你怎地走得这般快?」 蓝吹寒沉着脸没回答。 「吹寒,前面有豆腐脑,我们去吃吧?」 「吹寒,前面有捏面人,我们去买一个?」 「吹寒,你爱吃的桂花糕……」方棠溪好不容易才控制住到处乱转的毛驴,掏钱买了桂花糕,用手帕包好捧到蓝吹寒面前时,却被他一手拍落,桂花糕掉了一地。 「有什么好吃的?」蓝吹寒冷冷地,不去看方棠溪呆滞的表情,掉转马头而去。 方棠溪想骑驴追上,但那该死的毛驴就在这时低下头去只顾着吃掉在地上的桂花糕,无论方棠溪怎么赶都不走。 原来吹寒不爱吃桂花糕了。 方棠溪有点困惑,好不容易等那毛驴吃完了桂花糕,顺着蓝吹寒的去路而寻时,却发现早就失去了吹寒的踪迹。 他越走越偏僻,走过了白龙寺,也走过了月老庙,走到了一条青石小路上。天色渐渐黑了,庙会的人逐渐散了,仍然没看到蓝吹寒。 或许他是真的回家了吧。 方棠溪骑了一天的驴,也有些累了,但现在吹寒不在,没人将他从驴上抱下来,要这倔驴蹲下基本毫无可能,费了千辛万苦,才将驴赶到树下,他抱着树,顺着滑下来,单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已让他流了一身的汗。 现在已是傍晚,离家已很远,又把吹寒丢了,总不能现在再回家去。 「你这没用的蠢驴,除了吃还会什么?」方棠溪看着这个害得自己丢了吹寒的罪魁祸首,这天杀的毛驴,现在正悠闲地低着头在吃他身边的嫩草,他气得将鞭子扔到毛驴身上。心里明白,蠢的不是毛驴,而是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吹寒也不知道。 蓝吹寒站在他身后十余丈的一棵树旁,听着他焦灼地喊着自己名字,看着他没人帮忙艰难地从驴上面爬下,不知为何,心口一阵的抽疼,脚下却一动不动。 本来好端端的可以叫下人服侍,方棠溪却没让下人跟随,是他自找的,又与他何干?明明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却对献殷勤的人从不拒绝,这种人对谁都可以喜欢上的吧,他口中的喜欢,未免过于廉价。 更何况……他竟然嫌弃自己技巧不好,还要千方百计地想把他赶走。 蓝吹寒脸色极为阴沉。他对方棠溪十分恼恨,却无法决绝的离去。 蓝吹寒在树下徘徊良久,一边等待方家的下人发现少爷没回家会有人出来寻找,最好将他送回去,一边又不愿被方棠溪发现。 二十年的心一直沉静如水,却偏偏为这个人乱了心思,甚至为一些平时看也不会多看一眼的人纠缠方棠溪而感到愤怒,蓝吹寒恍然惊觉自己竟然为此失神良久,就连夕阳西沉也没发现。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他再往方棠溪所在的树下看去,发现方棠溪竟然已消失不见,只有一只毛驴在使劲地低头吃草。 他吃了一惊,立时冷汗直流。如果是方家的下人靠近,他不可能没发现,虽然他方才有点魂不守舍,但在他面前把人带走,可见来人轻功极高。 方棠溪只觉得眼前一黑,被块布蒙住,瞬间就被点了穴道。他双腿废了以后,原来的武功只剩三成,徒走反抗之心而无挣扎之力,只觉来人把他抱起,扛在肩膀上,耳边风声呼啸,此人扛了一个人,还能健步如飞。 竟然被人挟持了。方棠溪想张嘴说话,但被点了穴道,一个字也发不出声音。 约莫过了盏茶时分,方棠溪感到这人脚步已停下,把他放了下来,扯下蒙住他眼睛的黑布,解开他的哑穴。 方棠溪这才发现,这里是他刚才骑驴经过的月老庙。由于这座月老庙基本不灵,凡是在此许愿白头偕老的,最终都会变成一对怨偶,所以逐渐断了香火,白龙寺的庙会如火如荼,越发显得这月老庙荒无人烟。 那人扶着他靠在月老庙大殿的柱子上坐着,将他的手反绑住了,却并不解开他的穴道。这人脸上蒙着黑布,看不出是谁,只是身段窈窕,额头眼角已有皱纹,似乎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人。 「这位大婶,不知方某可有何得罪之处?」方棠溪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妇人用杀人的眼光瞪了他半晌:「你和我儿凤章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为了你要死要活?」 「原来是雷夫人,请恕小侄失礼。我和凤章兄只是普通的交情,想必雷夫人误会了。」方棠溪笑得有点发干。 尽管雷凤章逼得他和吹寒跳崖,但会跌断腿大概没在雷凤章的预料之内,如果他们当时束手就擒,雷凤章想必不会致他们于死地。算起来雷凤章只是一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不分轻重,所以铸成大错。后来雷凤章还送了他千年人参,千年何首乌道歉,希望他养好伤病。他虽对雷凤章没有好感,但霹雳堂势力不弱,方家又开始做起生意,自然不好得罪太多人。 但后来雷凤章表示爱慕,但他一直当作是雷凤章只是由于歉疚,也没当真。 「如果只是普通交情,他为什么在你成亲后不吃不喝,非要和你在一起?」雷夫人拔出短剑,刀锋如水,尖声叫道,「你到底是如何勾引章儿的?快说!」 雷夫人的神态似乎已变得癫狂,似乎无法接受自己的儿子竟然会爱上一个男子。方棠溪收敛了笑容,神情变得严肃:「雷夫人,先冷静一下,我们先弄清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再想办法如何处理。」 「有什么好弄清楚的?他都把你的名字刻在他手臂上,发誓终生不忘,难道我还会弄错?你这个狐狸精,说!到底是怎么勾引章儿的?你不说,我就砍了你的腿,反正你的腿也没用了!」 方棠溪大吃一惊:「凤章兄……怎会将我的名字刻在……」心中惊讶骇然,似乎无法想象这样的一幕。 雷凤章当年苦恋蓝吹寒不可得,便给蓝吹寒下毒,逼得方棠溪和蓝吹寒走投无路,不得不跳下悬崖,方棠溪也因此双腿残疾。 虽然到后来雷凤章自称被方棠溪吸引,但方棠溪却不怎么敢相信。对于一个心存愧疚的人,方棠溪虽想报复却也下不了手,只能选择避而不见。却没想到,雷凤章竟然会将自己的名字刺在手臂上。 「你说不说?」雷夫人满脸怒容,显然极为震怒。 「雷夫人,一定是误会了。我和凤章兄当真毫无半分儿女私情,而且我新娶了妻子,我对他一心一意,一生不会再娶。」他声音平稳,并且从未有过的坚决,但雷夫人显然并不信他,寒光一闪,短剑已落到他的右腿上。 短刀入肉,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剧痛传遍全身,他几乎瞬间便要晕厥。 这一刀是横砍的,几乎已活生生将他整条细瘦的右腿砍了下来,就连白色的大腿骨都已露出,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他这样爱你,你竟然还娶了别人,更不可饶恕!」雷夫人咬牙切齿,满是仇恨的眼睛里射出寒芒,将短剑从将断未断的大腿伤口处拔出,便要再向他另一条腿斩落。 方棠溪闭着眼睛准备承受,却没等到预料中的下一次剧痛,只听到「当」的一声,雷夫人手中的短剑已被击落。 他脸上却尽是冷汗,忍着剧痛,抬起头看着来人,却见来人一身月白衣裳,人如美玉,却是面容冷漠无情,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吹寒……吹寒……」 蓝吹寒一步踏到他身前,格开雷夫人即将落到方棠溪身上的一掌。 雷夫人看到他时,瞳孔微微一缩:「皓月居主人蓝吹寒?你来此地作啥?我雷家与你皓月居同属江南一脉,阁下何必为这无耻的方家小儿出头,误了我的大事?」 蓝吹寒看到她镇定了一些,便拱手一礼,答道:「我和方公子亦是至交好友。雷夫人有话好说,何必如此生气?」 方棠溪再次见到蓝吹寒,不由心神激荡,此时鲜血汩汩从腿上流出,他双腿虽然不能动,但并非毫无知觉,如今血流极快,感到钻心地疼。但手被反绑在柱子上,无法自己点上穴道。 「我和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他勾引我儿,就是他父母在场,我也要他们说清楚,怎么养出这么一个儿子出来!」雷夫人声色俱厉,目中露出疯狂之色。 蓝吹寒原本还想虚与委蛇一番,免得雷夫人痛下杀手,他虽然保得住方棠溪不再受伤,但是雷夫人状若疯狂,要将他顺利带回去,也不那么容易。可是看到方棠溪血流不止,也顾不得雷夫人在旁,俯下身就给方棠溪点穴止血,随即立刻解开了将方棠溪困在柱子上的绳索。 方棠溪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向蓝吹寒道:「多谢蓝兄!」 蓝吹寒在雷夫人面前,也说了他们是至交好友,他也不想多说,害得蓝吹寒为难。 他的声音冷漠疏离,蓝吹寒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只觉后背处劲风袭来,雷夫人已经拾起掉落在旁的短剑,刺向他的背部。显然是打算杀人灭口,连他一同杀了。 蓝吹寒转身抬手,扣住雷夫人的手腕,皱紧眉头:「雷夫人,冷静一下!雷凤章又没有死,发什么疯!」 雷夫人厉声道:「他没死!哈哈哈哈哈哈!」她大笑了一阵,凄然道,「他爱上一个男人,从此雷家无后,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把他锁在房里,不许他来见这个狐狸精,他还跟我闹自杀!难道我白白养他十八年吗?」 蓝吹寒从来不相信会疯狂地迷恋是什么感受,他也并不相信自己会遇到这么一个人,只是口口声声听雷夫人称呼方棠溪为狐狸精,不由有些好笑,方棠溪此时虽然妖艳夺目,但要迷人心智,却也并不能够。 雷凤章在没遇到方棠溪之前也口口声声说爱慕蓝吹寒,却在转眼之间爱上方棠溪,还在母亲面前坦白此事。 雷凤章轻佻无礼,又是一纨裤子弟,做出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实在让人无可奈何了。在蓝吹寒眼里,雷凤章自刻方棠溪的名字在他手臂,对方棠溪毫无益处,又招父母痛恨。大概是雷凤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雷家随意处置也就罢了,夫人发这么大的火气,不免显得有些反应过度。 雷凤章的反复无常若是对于别人,即使口上不说,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但蓝吹寒却从未放在心上。情爱之事向来反复,他也很是看不起,譬如方棠溪再是深情,他也只当是少年轻狂,终究会忘记。譬如自己对方棠溪放不下,也只是因为愧疚,却不能误会为爱情。 所有人难免会有一个时期,疯狂地喜爱另一个人。但也只是爱着自己心里的那个模糊的影子,到底是谁,其实并不真切。 如果方棠溪当年遇到的是另一个真正的小女孩,而不是女装的童年蓝吹寒的话,估计他也早就成亲了。 「我说姓蓝的,你这么拚命救他,看来根本不是什么至交好友,而是被他迷惑,说不定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吧?」雷夫人冷笑一声。 方棠溪也不知蓝吹寒会在别人面前如何提起他们之间的关系,紧张地转过头去看蓝吹寒,却发现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只是淡淡地道:「蓝某做事但求无愧于心,不必雷夫人多事。」 他不置可否的态度,让方棠溪心脏抽搐了一阵,脸上却仍然是微笑:「雷夫人还请留些口德,看我的样子,哪里像狐狸精了?」 雷夫人仰天大笑了一阵,脸上现出凄厉可怖之色:「你不承认?你竟然还敢在我面前说谎?好!好!你们俩敢不敢对天发誓,从未有过儿女私情?」 方棠溪瑟缩了一下,干笑道:「雷夫人,即便我是狐、狐狸精,也不可能和天底下所有人都有私情,说是不是?」他说到狐狸精这个词时,仍情不自禁地卡壳一下。 「你害不了全天下的人,但是你害了我儿,这帐怎么算?」 「雷夫人若是杀了我,凤章兄一定会怪不辨是非,还请雷夫人三思。」 蓝吹寒忽然间脸色铁青,冷冷地说道:「你既然和雷凤章没关系,就是死了,他也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 方棠溪被噎了一下,想不通他为什么这当下会和他过不去,心里纳闷,腿上又是极痛。忽然想到,吹寒他之所以无动于衷,也正是因为没有半点伤心难过,抬起头向他看了一眼,看到他俊美无俦的侧脸,心里一阵凄楚,脸上却是露出笑容:「我和凤章兄乃是朋友之谊,若是因他而死,他纵使不会伤心难过,也会有些愧疚,雷夫人母子之间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蓝吹寒看着他血流不止,竟是有些心神不定。只是想着他刚才在林子中呼唤自己名字的景象。 方棠溪本来就残了双腿,不该一时负气将他留下,而他原本也可以骑驴回去的,却一直没走,大概也只是担忧他人生地不熟,走失方向。 「你还敢跟我提他!?」雷夫人暴怒,一脚向方棠溪踹去。 他有些心神不宁,却没注意雷夫人一脚把受伤的方棠溪踢到一旁,撞到旁边的神龛上。 这座月老庙年久失修,早就不复当年,连同桌椅都已腐烂不堪,被方棠溪一撞,神龛的一角登时塌了,上面放着的一个香炉摔了下来,砸在方棠溪的头上。 蓝吹寒一惊,上前相救已是来不及。此时雷夫人手挽出两个剑花,让他无法分心上前,方棠溪受伤后失血过多,又被雷夫人踢了一脚,反应有些迟缓,这个香炉竟然躲避不了,直直砸在额角,他感到有液体顺着脸滑了下来,心想今日出门之前应该翻翻黄历,看看是否不利于出行。 抬起手去摸一摸脸上的液体到底是不是鲜血,却感到眼前渐渐漆黑,身子软倒下来,连蓝吹寒和雷夫人打斗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雷夫人!难道只有家的孩儿是人,别人家的就不是了么?」蓝吹寒恼怒至极,只想将雷夫人击毙于掌下,但又担心方棠溪救助不及时,有个什么闪失,只能先杀了雷夫人再说。但这女人状若疯狂,失了神智,武功招式根本不依常规而为,让他一时难以取胜。 「姓蓝的,你闪开!今日饶你不死!」 他脸色更是难看,一掌格开雷夫人,伸指去试方棠溪的鼻息,发现气息微弱,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他要方棠溪活下去,否则今日发生的一切后果,都是他所造成,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转过身,厉声喝道:「雷夫人!若是再纠缠,休怪我不客气了!」 雷夫人看他脸上杀机已现,停了一停,面上呆怔的神情似乎有些消失,但看到方棠溪时,满面咬牙切齿,向蓝吹寒一剑刺来。 他不顾手掌会被刺个对穿,一掌打向雷夫人的心口。 雷夫人看他使出两败俱伤的打法,不由停了下来,神色似乎有几分迷茫,又有几分混乱,冷笑道:「哼!今日暂且饶你们一命!姓方的小子,我绝饶不了他!」转身便朝门外走去。 蓝吹寒看到满地上都是方棠溪的血,一时晕眩,竟然手足无措。他武功高强,极少受伤,况且出门时又穿女装,随身带着一套男子衣裳和些碎银子,自然没有带金疮药。 蓝吹寒学着方棠溪打了个呼哨,黑蹄白马的珍珠便从门外跃了进来,轻快地踱到他面前。颇通人性,看到方棠溪受伤昏迷在地,还凑上前嗅了嗅,用鼻子轻轻拱了拱,似乎要将方棠溪唤醒,发出哀哀的嘶鸣。 蓝吹寒将方棠溪横腰抱起,放到马上,看到那怵目惊心的伤口,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压抑,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将外袍解下,裹在他身上,翻身上马,让昏迷不醒的方棠溪靠在自己怀里,一手提起缰绳,策马出了月老庙。 蓝吹寒沿着来时的路,往小镇上行去,到镇上时已是掌灯时分,家家户户都已关门,更何况是医馆。于是胡乱在街上找了个人,问大夫在哪。 那人看到一个俊美男子浑身血迹斑斑,骑在马上,怀里抱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伤者,血洒一地,见他脸上尽是暴戾凶狠之色,也不敢多说什么,哆嗦着给他指了小镇上唯一的大夫的住处。 蓝吹寒放开了他,掉转马头,纵马行到大夫的门外,跃下马背,一脚踢开大门,让大夫出来。 第三章 那大夫三十多岁年纪,竟然十分俊美,气度闲雅。他看到门板坏了,脸色气得发青,但发现蓝吹寒面色焦急,抓住他的袖口,手上尽是汗水,一句话说不出来,便也不再多说,伸手就揭开盖在方棠溪身上的外袍,看了一看,将人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蓝吹寒将马拴在院子里的一棵胡杨上,疾步跟上那大夫的脚步。 蓝吹寒见他似乎练过武功,心里一惊,只怕他对方棠溪不利,跟进了后院厢房。 那大夫点燃火折子,在房内点了许多枝蜡烛,抬起头对他道:「外面等着,不叫你就别进来。」 蓝吹寒一开口,才觉得自己嗓子嘶哑:「大夫,你看他的伤势有碍么?」 「要看了才知道,你别多话!」 蓝吹寒已算得上沉默寡言了,但这大夫却怪他多话。他也不作声,站在一旁,看着面色苍白的方棠溪,心里一片混乱。 他为人虽然无情,却极为自律,这半生都没有冲动之举,一年前,他千里赴塞外抢婚是第一次,刚才被方棠溪气到,一怒扔方棠溪在树林外是第二次。 不得不说方棠溪此人太有本事,竟能将他激得一次又一次地做出不像自己能做的事。 但方棠溪如今身受重伤,却是因他而起。 他克己禁念,对自身所犯的错误也容忍不能,若是这次方棠溪因此而死,他也会为方棠溪报仇,奉养方棠溪的父母之后,再还他一命。 其实一命偿一命,也无甚可惜,但心里的压抑痛苦,却是无法排遣。 难道是因为害怕么?难道事到临头,自己终究还是惜命的么? 他站在门外,怔怔出神。 其实这次方棠溪流血过多而死了,也不是他亲手所杀,就是他不偿命,也无人敢说他什么,但方棠溪若是身亡,他也不知今后……何去何从。 习惯了有个人在身旁照顾自己,忽然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只是想着,便觉得无法容忍这种可怕的寂寥。曾经以为父母是永远在身边的,但他们撒手人世,将他抛在这世上一个人,他便知道,过于将感情倾注在别人身上,只会害了自己。父母会离世,这是无法避免的事,但情人会离开,却会让他不知所措,乱了心绪。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得不承认,方棠溪在他心里所占的比重比他想的还要多。 可是……方棠溪的爱情又有多重?如果再给方棠溪一次选择的机会,让他知道要牺牲他的双腿才能救他一命,大概他也会迟疑吧。 像那种……抛弃一切不顾所有的爱情,要付出太多了,他不信方棠溪是真心,更何况他总是没脸没皮的胡言乱语。 蓝吹寒苦笑了一下。 不管再怎么想,方棠溪的确是付出了双腿的代价,而他也不得不绑在方棠溪身边,除非方棠溪能再次行走如常。 如今他身受重伤,自己也必须要等到他恢复健康后,才能安然离开。 方棠溪算是达到了目的了,他也算是心无所憾了,不是么? 不知等了多久,大夫依旧没出来。 从虚掩着的门扉中看到,那大夫正捏了一枚金针在火上烤,慢条斯理的态度让他心里起了一种莫名的暴躁,几乎想带着方棠溪去找别的大夫。但这小镇上的医馆只此一家,他要再找也不知要到何时。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大夫才走了出来。 他立时起身,问道:「怎么样?无碍么?」 那大夫神色古怪地看了他半晌:「人是醒了,但是看起来好像有点怪,你要不要看看?」 蓝吹寒没听他在说,几步抢入房中。 只见方棠溪斜斜躺在床头,面如白纸,嘴唇干裂,显然是失血过多的模样,像这种情况不应该清醒,显然是这个大夫医术高明,用精妙功法注入百会穴,使其清醒。 方棠溪神色平静地看他半晌,露出微笑:「是你送我来诊治的?多谢你了。」 他的神情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蓝吹寒只觉遍体生寒,转过头去看那大夫,那大夫抽了抽嘴角:「他的颅内似乎血脉不通,所以神智不清。看他的样子,多半是得了离魂症。因为他连他为什么会来这里都想不起,还问我他是谁。」 蓝吹寒哼了一声,显然极为不信:「那他怎么知道是我送他来就诊的?」 那大夫还没回答,方棠溪已微笑道:「兄台此时出现,又面无愧色,想必在下身上所受的伤与兄台无干,那自然就是兄台义举,送在下前来就诊,在下自当铭感五内,却不知兄台高姓大名?呃……只是,在下姓啥名谁,自己也不大记得了,日后相报只怕……有些不易。」 蓝吹寒只当他撒谎骗人,便有些不耐,道:「我姓蓝,蓝吹寒,和阁下是世交。阁下姓方,方棠溪,惜花山庄大少爷,你可想得起了吗?」 方棠溪听他说话,皱眉想了一阵,只觉得头痛不堪,模模糊糊地只记得一鳞半爪,父母的面容,家中的情形,少年练武时的辛苦,策马江湖的痛快……但要想到更多,涉及到面前这个男人,头颅痛得冷汗直流,只觉得眼前一阵黑暗,竟是无力思考。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苦笑道:「好像有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雷凤章……你记得吗?」 「听过,似乎是江南霹雳堂的少主,可惜缘悭一面,没有见过。」 「薛神医呢?」 「记得,我兄弟嘛,当代名医,不过好像也有两三年不见了。」 「那你还记得你的青梅竹马,蓝家小妹子吗?」蓝吹寒几乎是用一种讽刺的语气反问。方棠溪口口声声说不能忘情于青梅竹马,他不信他竟然全忘了。 方棠溪脸上露出神往的表情:「那个小妹子好像全家要搬去了江南,我好像曾经想过要去探望,但不记得见到她了没有。」 蓝吹寒气得几乎吐血,他倒是真能忘,和自己相关的几乎都忘了。虽然方棠溪的确是被月老庙里的神龛香炉砸到了头,但他不信会这么凑巧,所有人都记得,偏偏不记得他。 其实方棠溪连他自己也想不起,蓝吹寒显然也只是附带,但蓝吹寒心中一向只顾着自己,对于别人的死活从来并不在意。 他凝视半晌,慢慢道:「那你还记得,你的腿是怎么……不能动的吗?」 方棠溪苦笑道:「我就说嘛,好像以前没事,怎么就忽然瘸了呢?果然不是天生的。蓝公子既然这么问,看来是知道内情的,却不知蓝公子是否愿意告知?」 他的表情完全不像作伪,让蓝吹寒一口气憋得上不来,气道:「既然想不起,你为何不多想想,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方棠溪默然一阵,似乎在竭力思索,但脑海中一片空荡,想到尽处时,便觉得有一层雾气遮住,想不分明,头疼欲裂。便道:「此时想不起,日后总有一天想得起的,也不急在一时。」 若是别人失去记忆,醒过来发现自己双足残废,不能行走,只怕惊骇恐惧,就要大叫大吼,却从未见过这人,面对自己醒来记忆破碎,身体残缺,却还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蓝吹寒一口血涌上喉间,强忍着没有吐出,指着方棠溪道:「那你双足残废,再也不能行走,难道还能不当一回事?」 方棠溪苦着脸道:「难道还能怎样?瘸都瘸啦!再说瘸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 「呃……能少走几步路,少穿几双鞋……」他看到蓝吹寒容颜俊美如画,但此时脸色铁青,说不出的可怕,也不由缩了缩脖子。 若说是失去记忆,怎么会连这种气死人的态度也没改上一改?分明就是假装失忆骗同情!蓝吹寒被他气得更是暴躁:「你这么能装,我要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他掀开盖住方棠溪小腿的薄被,只见大腿处的伤已经包扎完好,没有血渗出,便要抱起方棠溪,去方家山庄对质,让他承认他在撒谎。 方棠溪吓了一跳,那大夫已将蓝吹寒拉住,道:「且慢!这似乎是离魂症,严重时便如两三岁的婴儿。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有。如今这位方公子还没有变成傻子,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他的伤口才缝好,要是再扯开了,筋脉对不上,以后连知觉也没有,到时只好锯掉,不只能省下几双鞋,就连裤子也能省下了。」他对蓝吹寒踢坏门板一事很是不快,抓住机会就挖苦了一句。 方棠溪被他奚落得脸色泛白,苦笑道:「多谢大夫指点。这位大夫医术高明,却不知高姓大名,是否认识在下?」自他醒来后第一眼,便看到这个大夫虽然面容俊美,却是有些消瘦冷漠,和这个自称蓝吹寒的冷酷另有一番不同。一个只是不理这世上的事,而另一个却显然是不懂人的感情。真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怎么会抽风,竟然和他成为好友。 那大夫听到他的回答,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看了他一眼:「我听说方家的公子容貌俊美,就是……跳脱放荡,稍稍活泼了一些,但因一年多前双腿不能行走后,便隐居不出,却不曾想方公子竟然是这样聪慧沉稳的人。在下姓苏,方公子不必客气。」 方棠溪知道他说得含蓄,其实意思就是在说原来的自己轻佻率性,又脆弱不堪打击,虽然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也只好尴尬地笑笑:「让苏大夫见笑了。」 「我不习惯家里人太多,方公子既然是惜花山庄的公子,便是近邻,伤势未愈之前,便请住在此处后院,只是家中没有下人,怕是招待不周……」 方棠溪甚是知趣,十分爽快地道:「那就暂时打搅了,在下会设法尽快告知父母,到时会尽快离开此地。苏大夫相救之恩,方某铭记在心,日后定当报答。」 苏大夫点了点头,显然对他回答十分满意,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忽然停下来说道:「你的伤势我已看过,旧伤的筋脉接得毫无瑕疵,看得出是出自名满天下的薛神医之手,可惜就是救治不及时,误了时机,筋脉很难恢复,即使是以后养好了,也只能勉强行走十几步,便会双腿酸软疼痛,无力支撑。」 方棠溪思索了一阵,说道:「这话似乎听薛神医说过。阁下果然医术高明,令人佩服。」 「在下的医术虽然比不上薛神医声名赫赫,却也不会误了方公子的救治,如今筋脉重接,只要半年不下地行走,不行房事,便能恢复到未被割伤之前,但若是想行走自如,是不能了。」他看了蓝吹寒一眼,告辞离去。 那一眼显然别有深意,蓝吹寒面无表情,在方棠溪的床前坐了下来。 他不知道方棠溪是真的得了离魂症,还是在联合这个姓苏的大夫骗他,但方棠溪受伤的确是因为他,他只好耐着性子坐下来,看方棠溪到底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方棠溪对于苏大夫那句「不行房事」,似乎微微一愣。 后庭疼痛未愈,让他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依稀知道苏大夫指的是哪一方面。他只是失去记忆,却不是无知,这种情况显然不是男女之间的房事发生,而且并没有逃过苏大夫的目光。 苏大夫住在方家马场附近,说不定对于他的淫乱生活苏大夫也有所耳闻。显然他作为苏大夫口中所说的「方公子」,性格不是普通的佻达放任,还到了一种……堪称放荡的地步,却不知身为他好友的蓝吹寒能知道多少。此人似乎对他没什么好感,即使是世交,想必也对他放荡的过去也不大感兴趣…… 蓝吹寒面对他古怪奇异的表情,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你在想什么?」 方棠溪轻轻咳嗽了一下:「没什么,不知蓝公子可否帮在下一件事?」 「说吧。」蓝吹寒淡淡地道。 「听苏大夫说,惜花山庄就在附近,不知蓝公子是否能代在下去传讯一句,让他们将我接回山庄去?」 他小心翼翼却又谨慎有礼,显然就是对待一个普通友人一般,让没有听到预料中的答案的蓝吹寒吃了一惊,凝视他半晌,才道:「你要回去?」 「是的。在下有许多事情想不起来,如果回家的话,说不定有助于恢复记忆。只须传讯到山庄,蓝公子便可离去了,在下一人在苏大夫此处等候就是。」 听到他还要在和这姓苏的大夫多住几日,蓝吹寒便想到苏大夫刚才很明确地表示对方棠溪刮目相看。 他心里不痛快,说话自然更是尖刻:「传讯之事,让我门下弟子去就行,你这个人本来就够白痴了,加上失去记忆,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傻事来,我暂时不会离开此地,这几日就在近旁,有什么事情也可相助,如何?」 皓月居的门人弟子并不多,但自从上一次被雷凤章暗下毒手后,他便开始小心谨慎,安排一些门人在附近,只须以焰火传讯,便有弟子前来。 方棠溪微笑道:「既然蓝公子的弟子就在附近,不如就让他们请几个轿夫,送我回去,岂不是更快些?」 蓝吹寒脸色有些不悦,方棠溪这话十分生疏,似乎有些想摆脱他的意思,明明是自己受他牵连,现在反倒像是自己想留在他身边,赖着不走似的。 「你伤口未愈,一不小心就会错开筋脉,到时让苏大夫再给你重接吗?」他语气有些不善,但却有些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关怀之意。 「如此……便让蓝兄多费心了。」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显然蓝吹寒的善意让他对这个「友人」又重新归于信任。 看到他的笑容,蓝吹寒不由微微一怔。 此时此刻,他终于相信方棠溪是真的失去记忆,而不是想摆脱他。在刚才短短几句对答中,方棠溪竟然在试探他们的关系,从称呼他「蓝兄」到「蓝公子」,再回到「蓝兄」,他在方棠溪心里的定位大概也只是在普通好友和关系密切的好友上下浮动而已。 这种生疏感让蓝吹寒无所适从,心底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恼恨,但他向来就不惯于表露情绪,脸上神情淡淡:「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方棠溪再三道谢,又询问自己家中情况,似乎为即将面对的陌生情形而做准备。 蓝吹寒忽然发现,失忆后的方棠溪并不像他表现出的那么从容镇定,他掩饰内心的惊惧慌乱,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他信任的人在身边。 蓝吹寒似乎心里微微的抽痛了一下,忍不住抬头看向方棠溪,却见他双唇紧抿,一副专注思索的神情,让他妖异的容颜更显得夺目。 蓝吹寒顿了一顿,骗他说,两人是好友,父母当年就是至交,蓝吹寒到此就是来拜访方老夫妇,却不料没到惜花山庄,就看到他被雷夫人袭击,于是顺手救了他一命。 方棠溪似乎对他口中的「新婚妻子」十分关心,在一个时辰当中,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了七次。 对于方棠溪变成现在这种「虚伪」的模样,蓝吹寒心中冷笑,却又不得不承认对他怀着算计的方棠溪比平时要聪明得多。 「我到月老庙的时候,你那妻子就不见了,大概她早就离开了吧。既然你如此关心,不如等到伤好之后再自己查清楚。」蓝吹寒早就收了人皮面具,而那李蝶儿已与孙秀才私奔,其中痕迹已被他抹去,方棠溪定然查不出。 方棠溪说了许久,只凭一口内力支撑,然而失血过多,便觉有些晕眩。 他知道从蓝吹寒的口中不可能再问出什么来,但现在也只有慢慢等待。他并不着急,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以前的「方棠溪」的淫荡生活竟然还很保密,连这个叫做蓝吹寒的好友都不知道,或是知道了也绝口不提。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他和蓝吹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但这么冷情的男子,怎么会可能和一个他根本不耐烦与之相处的人交往?除非他是鬼上身。 方棠溪在心里暗暗吐槽,却又不好多问什么,此时疲倦到了极处,再也无法支撑,只好满腹疑窦地闭上眼睛休息。 第四章 伤口流血时并不觉得疼痛,愈合时才感到钻心的巨疼。 方棠溪半夜疼醒了几次,便又昏迷过去。 迷迷糊糊地感到有人扶他起身解手,又用热水给他擦拭满身是血的身体,只觉得来人的动作笨拙,并不惯于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却又十分细致小心,他嘴唇干裂,低低地道了谢,却觉得环住自己的那双手更紧,柔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 这个人动作如此温柔,显然不是那个无情无欲的蓝吹寒,那个这个人是他的新婚妻子,还是那个隐藏在侧的同性情人? 方棠溪努力想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重如千钧,于是想抓住这人的衣袖,但失血过多,手中无力,只觉得衣袖从指尖滑出,竟然抓不住,一阵晕眩,又昏了过去。 蓝吹寒原本睡在方棠溪隔壁,若是方棠溪有什么需要,便好给他端茶倒水。 半夜听到他在隔壁低声呻吟,过来时却发现他脸色苍白,怎么呼唤也不醒。 他不由十分焦急,叫了苏大夫过来,苏大夫却说无碍,只须静养几天自然会完全清醒,但其间却要参汤吊命,小心服侍。 其实皓月居的弟子也已过来不少,服侍方棠溪这件事完全可以假手他人,即使他现在离开也是无妨。 但他却留了下来。 对方棠溪的心情自己也无法言说,鄙夷厌恶有之,怜惜同情有之,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恨。 恨他死皮赖脸地纠缠不休,恨他撒手而去成亲,更恨自己的割舍不断。 他现在忘记了自己,本来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蓝吹寒用湿帕擦拭他脸上的汗水,又解了他满是血污的衣裳,擦拭一遍身体后,一盆的温水都变得浑浊了。 怀中半抱着他赤裸的上身,慢慢扶着他放回床上,不由看着他俊美的面容。 明明是洒脱的青年少侠,偏偏在情关上牵扯不断,说什么海誓山盟,说什么青梅竹马,隔了那么多年,这个世上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住那些彷佛隔世的往事。 方棠溪重伤后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就是醒过来,眼睛也只是半睁半闭,毫无焦距,根本看不到什么。蓝吹寒任由他扯住自己的袖子,干裂的嘴唇动了许久,依稀听得出那是一句道谢。 蓝吹寒让人煎了药,用嘴给他喂下去。这两天方家没人过来,他衣不解带地照顾方棠溪的寝食。不管怎样,他对方棠溪还有一份责任。 惜花山庄的人到时,方棠溪还没醒来。来人说几天前,方母听到儿子和媳妇在月老庙遭劫的事,当场就哭得昏倒在地。 蓝吹寒便以方棠溪的至交好友身分,陪同方棠溪回山庄。 方母看到躺在软椅上昏迷不醒的方棠溪,又是一阵哭哭啼啼,直说自己早应该让他们成亲,现在害得儿子又遭了血光之灾,连媳妇也不知所踪。 蓝吹寒没有易容成李蝶儿,是为了方便随时离开,但听到方母对新媳妇关怀备至,又不由有些惭愧,难得地多说了几句话安慰方母。 方母拭去眼泪,对这个往日故交留在这个世上的儿子勉强说道:「还好有贤侄在,棠儿才保住一命。没想到棠儿才成亲,就出了事……」 「方兄如今化险为夷,想必日后必有后福,伯母不必担忧。不知伯父现下在何处?小侄想前去拜见。」 方母身为内室,不该自行出来见客。方父应该在此时出来主持大局,如今却不见影踪,蓝吹寒才有此一问。 「实不相瞒,就在五天前,方家的马队被劫,外子已亲自去调查此事,尚未回来。」方母歉然说道,让人给蓝吹寒奉茶,又让人带了昏迷不醒的方棠溪去休息。 她没嫁给方父之前原本是大家闺秀,即使看到爱子出事,有所失态,也很快恢复冷静。 蓝吹寒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小侄厚颜在此叨扰几日,等待伯父回来,也可照看一下棠溪兄。」 方母如今正六神无主,听到蓝吹寒这么一说,不由露出感激之色:「贤侄肯留下帮忙,妾身感激也来不及,又怎么会叨扰呢?」与蓝吹寒寒暄过后,便唤了两个家丁过来,带蓝吹寒到客房住下。 蓝吹寒不喜欢在惜花山庄中走动,因此对于山庄并不熟悉,发现越走离方棠溪的居处越远,脚步不由一停,才再跟着家丁往前走去。 如今已回了山庄,方棠溪自然不需要他照顾。而那些ㄚ鬟们面对俊美的少爷,必定十分殷勤。 原以为这么想会安心一些,谁知心中浮躁,竟是彻夜难眠。 晚上睡不着,于是出外散步,不由自主又到到方棠溪窗外,悄悄看着ㄚ鬟素手如玉,用调羹喂他喝下稀粥,听到他呼吸平稳,显然身体日渐好转,才回去歇息。 这一日,蓝吹寒和方母在大厅里说家常。 方家还没搬到塞外时,方母便和蓝吹寒的母亲是闺中密友,提到当年情谊和蓝吹寒的母亲早逝,方母又忍不住拭泪。 倒是蓝吹寒面色平静,反而安慰了她几句。 方母有点感觉,多年不见的蓝吹寒举止和自己的媳妇有些相像,但声音容貌大不相同,便一笑置之,只当自己是老糊涂了。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有下人传讯,说是霹雳堂少主雷凤章前来拜见。 「方夫人,小侄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先行告退了。」蓝吹寒担心和雷凤章碰面,争执时难免会让方母觉察自己和方棠溪的关系,于是借故回避。 「也好,妾身还有远客,就不送了。」方母并不知道自己儿子的腿乃是因为雷凤章而断,否则早就把雷凤章打出门去。虽然看得出蓝吹寒是故意对雷凤章避而不见,心里还以为是年轻人锋芒毕露,容易起争执,也没有多想。 蓝吹寒回到房中,想到雷凤章此人年少气盛,做事从来不三思而行,不由有些担心出事,于是又疾步赶向方棠溪的房间。 他这几天每晚都过来,对道路已是十分熟悉,甚至不会让山庄里别的人遇到,来方棠溪所住的院落。他推开一点窗户,从缝隙中可以看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方棠溪苍白憔悴的面容。 他来得已是晚了,雷凤章和方母在房中低声讨论著方棠溪的病情。 雷凤章自称是方棠溪的好友,由于被父母禁足,所以当初方棠溪成亲时他不能来观礼,他好不容易摆脱父母,却已过了一年,赶来惜花山庄时却听闻方棠溪夫妇一人失踪一人重伤。 方母听他情真意切地安慰,不由又是一阵哽咽叹息。 方家和霹雳堂向来没有多大交情,婚礼请的客人也不多,所以根本没有请到雷家。不想雷凤章在一年后还千里迢迢地赶来。 方母不由低泣道:「如果你早些到了山庄,棠儿有你这么一个至交好友开解于他,大概就不用去庙会散心,不去庙会散心就不会出事,想我那儿媳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 雷凤章温言安慰道:「棠溪吉人自有天相,少夫人也不会有事的,方夫人若是不放心,小侄立时带些人马去查明此事,方夫人放心便是。」 他答应去寻找李蝶儿,方母登时大喜过望。纵是以蓝吹寒那样的交情,也没有提出去找人,既然雷凤章愿意费心去找,她不由感激涕零,连声道谢。 蓝吹寒看得心里一阵冷笑。雷夫人的所作所为,雷凤章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种作贼喊捉贼的妙事,也只有雷家做得出来。 雷凤章走到方棠溪床边,唤道:「棠溪!棠溪!」 他声音轻柔徐缓,情真意切,让蓝吹寒直泛起一阵恼怒,倘若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早就一剑刺了过去。然而既然是昏迷不醒的方棠溪,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反应。 方母忙道:「棠儿他被劫匪砍了一刀,流血不止,大夫说要养几天身子才能醒过来。可是这都多少天了,还是没清醒的迹象……」一面说着,一面悲从中来。 雷凤章安慰她道:「不碍事,我就和他说说话,说不定我和他说两句,他就醒过来了呢?」没等方母回答,他自顾自地执起方棠溪的手,殷切地道,「棠溪,你我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一见如故,如今你变成这般模样,教我情何以堪……如今大夫说你已是无恙,却又为何不肯醒过来,难道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么?棠溪,你若是一直不醒,我可怎么活下去……」他说到伤心处,已是潸然泪下。 方母只当雷凤章对方棠溪情同知己,也没往更深的地方想,听到雷凤章这么一说,心中感动,哽咽道:「世侄,你竟然对棠儿如此情深意重!棠儿你听到了么?棠儿,你醒醒啊!娘想你想得好苦……」 蓝吹寒看到二人越哭越是情难自已,彷佛当方棠溪死了一般,不由想一脚踢门进去,将两人拉走,免得他们扰得病人不能休息。 正在这时,躺在床上的方棠溪长睫颤动,睁开了眼睛。 他迷蒙地看着床顶半晌,才对准焦距,眼皮下的眼珠缓慢转动,转过头来看着仍然在旁边哭泣不止的两人,似乎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孩儿!你总算醒了!」 「棠溪,你是被我感动,所以终于醒过来了么?」 他刚醒过来,还在困顿不堪,直想再睡过去,但耳边吵闹不休,只得睁开眼睛,耳边仍然回荡着嗡嗡之声。 只见一个年轻俊美男子抓着自己的手凝视自己,满脸期待,而旁边站立的一个妇人眼角带着泪痕,脸上尽是慈爱之色,面容可亲,虽然不大记得,却不由张口道:「娘!」 「棠儿!」方母颤声道,「你总算是醒过来了,让娘好生担忧!」 方棠溪展颜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方母埋怨了一阵,方棠溪虽然脸有倦容,却是毫无不耐之色,一并微笑应了。等到母亲稍停,才对着旁边幽怨看着自己的雷凤章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这位是霹雳堂的少堂主,雷凤章雷公子,他是你的至交好友。」方母早从蓝吹寒处知道方棠溪得了离魂症,但看到他这般模样,连自己的至交好友都不认识了,不由心里一酸,好在方棠溪还认识自己,已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雷凤章初次到来,吃惊得结结巴巴:「棠溪,你……你怎么连我也忘了?」 他心中七上八下,正想是不是方棠溪厌恶他,所以假装不认识他,却听方棠溪满怀歉意地回道:「在下不慎碰伤了头,患了离魂症,以前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雷兄见谅。」 「棠溪……你……」雷凤章半是吃惊半是欢喜,吃惊的是怎地方棠溪患了这种病症,欢喜的却是自己当初追杀蓝吹寒和方棠溪两人,害得两人跌下山崖,以至于方棠溪双膝折断,从此成为废人的事,方棠溪也不会记得。 虽然方棠溪口口声声说,往日的事就不必再提,但方棠溪对他毕竟怀有防范之心。如今却是天赐良机,让方棠溪重新再认识自己。 方棠溪看到他风尘仆仆,满面深情,不由心中一动――难道他就是那和自己有暧昧关系的那男子?他一念及此,脸上登时有些不自然,却是很快掩饰下去:「雷兄与在下……是至交好友?」 「棠溪,我和你在江南相识,相谈甚欢,结为莫逆,我时常到西湖边上找你,谈到尽兴处便抵足而眠,你都忘了么?」雷凤章大言不惭道。 方棠溪对江南依稀有些印象,但大多都已忘记,看雷凤章如此热切焦急,也不由有些愧疚,如若真的如雷凤章所说,那么自己忘记他,显然大是不该了。 「抱歉,雷兄,在下实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雷凤章看到他白发披散在肩,斜斜倚靠在床头,分明是自己爱慕的那个男子,却是一反冷淡疏离的神色,脸上尽是歉疚的温柔表情,不由心中一荡,握住了方棠溪的手,道:「无妨,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想起来的。」 方棠溪看到他如此亲热地抓住自己的手,心底略觉此人举止轻浮,但苏大夫给以前的自己评语就是,轻佻放纵,在世人眼中俨然也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不定正因如此,两人惺惺相惜,才组成了王八绿豆互相看对眼的一对…… 方棠溪不由有些尴尬,被雷凤章握手在,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讪讪道:「雷兄盛情,在下不知该如何报答。」 「你和我之间还说什么报答不报答?」雷凤章眉开眼笑,握住方棠溪的手竟是舍不得放。方棠溪拄拐杖快有两年,修长的手掌上尽是厚茧,雷凤章喜形于色,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贤侄,你对棠儿实在是太好了……等老爷回来,我们夫妇和棠儿必定一起到霹雳堂拜谢。」方母感激地道。 看到母亲毫不怀疑雷凤章貌似纯洁的感情,还对雷凤章连连道谢,方棠溪干咳了一声,说道:「娘,我有些饿了,去看厨房有些什么吃的没有?」 「我马上去看看,你们先聊着。」方母一听儿子饿了,就要亲自下厨。 方母前脚刚走,雷凤章低头便吻在了方棠溪的手腕上:「棠溪,我想你想得好苦!」 方棠溪登时尴尬万分,他支开母亲,就是怕雷凤章说话太直,引起母亲疑心。 看母亲的样子,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男人不清不楚,他自己也满是疑惑。 如今一团乱麻,不知如何理清,打算私下问过雷凤章。不想雷凤章不顾一切地亲了过来,看他没有拒绝,雷凤章登时大喜,吧唧一声,亲到他脸颊上:「棠溪,我好欢喜,你是想和我独处是么?」 方棠溪正待解释,却听窗子忽然被人拉开,一个男子一跃而入,面容俊美,神情冷肃,赫然便是皓月居主人蓝吹寒。 「雷凤章,你在做什么?」 雷凤章冷笑一声道:「蓝公子,你对棠溪恁般厌恶,此时他重伤失忆,正中你下怀了吧?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是想挖苦他还是想看好戏?」 三个男人在一间房里,登时显得有些小了。此时下人都在房外伺候,方棠溪不传唤,自然不会有人进来。 方棠溪一看蓝吹寒一言不发,反而向床前徐行,便有些了然,他醒过来后,对蓝吹寒的态度十分不解,对他有些嫌弃,又有些关怀。如今听雷凤章一说,便明白了他对自己的关怀想必是因为两家素来就有交情,嫌弃想必也是因为他和雷凤章之间的关系不为世人所容的缘故。 「我来此地不为何事,只是看不惯有些人趁虚而入,在此胡说八道。」蓝吹寒冷冷地道。 他之前在门外,看到方棠溪醒来,不由得脚步动了一动,但又停住。之后看到雷凤章对方棠溪情意绵绵,还勉强能忍受,但看到方棠溪信以为真,被雷凤章抱在怀里狠亲了几口,登时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绕到门前敲门,而是直接从窗外翻窗而入,做了不速之客。 「你能来,我为什么就不能?」蓝吹寒脚步在他面前站定,冷冷道,「雷凤章,你跟我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雷凤章心知他武功高强,让自己出去,说不定便是想下毒手,便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行?难道你还有什么事不能被棠溪知道?」 「你是怕我打你吗?哼,像你这种人,还不值得我动手。你若是个男人,就快给我出来!」 蓝吹寒目光冷冽,让雷凤章打了个寒颤,但在方棠溪面前又不好落了下风,便道:「去就去,谁怕你了?」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如此仗势欺人,忍不住道:「蓝兄何必如此强人所难?凤章兄不愿出去,蓝兄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便是,蓝兄有什么话不能让在下所知?」 「闭嘴!」他冷冷看了方棠溪一眼,将雷凤章拖出门去。 方棠溪被他呵斥,不由面色胀得微红,不知该如何反驳,想要拦住,蓝吹寒已将雷凤章拉出门去。 雷凤章跌跌撞撞地被蓝吹寒扯着前行,到花园中的一个偏僻地方才停下来。 雷凤章甩着被他拉得生疼的手,怒道:「蓝吹寒,你别因妒生恨,报复在我身上,告诉你,我们霹雳堂不是好欺负的!」 他之前爱蓝吹寒美貌,为他大动干戈,但现在却觉得这么一个美男子美则美矣,却是锋芒毕露,无法让人心动,还是方棠溪那般的人物跳脱潇洒,却又情深一往,令人心里欢喜。 蓝吹寒冷冷道:「借着家里的名头耀武扬威,你也只有这种本事了。」 雷凤章被他噎得一口气上不来,没好气地道:「你拉我出来,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就失陪了。」 「你来到塞外,大概也是知道令堂早就来过了吧。」没等雷凤章回答,蓝吹寒便道,「伤了方棠溪的,其实就是令堂。她原本还想杀了他的,但是没来得及动手。」 雷凤章气得面色通红:「你胡说!我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据闻霹雳堂雷夫人性格暴戾,但也知道自重,但如果有个为男人要死要活的不孝子,你说她会变成什么样?」 雷凤章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你信口雌黄,胡说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为男人要死要活,那我也不是第一个!」 「你不要跟我提方棠溪。他那种人脑子有病,你学不来,何况他也不像你口无遮拦,长辈面前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也不知道。你若是真心喜欢他,就不会给他带来这么多麻烦。哼,竟然让令堂知道你在手臂上刻着一个男子的名字,你是不是日子过得太闲,非要找些事情来做?」 蓝吹寒难得在雷凤章面前说这么多话,却是说不出的讥诮。 雷凤章大吃一惊,住左臂,结巴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真的见到我娘了?」他虽是问句,但心里已信了八成。 这件事在方棠溪面前抖露出来,对他果真是没有什么益处,但蓝吹寒和他现在已是情敌,怎么可能会帮他在方棠溪面前掩饰? 「没错。你娘被你气得发狂,他日我必定会向她讨回公道。但如今方棠溪对你似乎颇有好感……」他顿了一顿,看着面前的霹雳堂少主,内心一阵绞痛,后面的话竟是说不出来。 如果方棠溪失去记忆,就能让他忘记他口中刻骨铭心的感情,那么他的感情是否一文不值?而自己,却又为何失魂落魄? 「你的意思是,要把棠溪让给我?」雷凤章狐疑地看着蓝吹寒,简直无法相信他竟然会有这种好意。 「没有什么让不让的说法。他如今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正好给他自己一个机会,让他重新想清楚。你可以设法让他对你动心,但在他没对你有爱慕之意前,却不可对他动手动脚。听到了没?」 雷凤章对他的警告很是不以为然,心道:只要棠溪不反对,我就是强了他,你又能如何?我就不信你做的还比我想的少了。 蓝吹寒看他没有回答,眉峰微微一挑:「嗯?」 雷凤章武功不及他,又被他捏住把柄,只得不甘不愿地回道:「可以。但你也要守君子之礼,别忘了,方棠溪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若是强了他,我也跟你没完!」 蓝吹寒淡淡地道:「我的事不必你指手画脚。话已至此,望你好自为之!」 雷凤章被他噎得个半死,正想反驳,却见他已扬长而去。 两人回到房中时,仍然有隐隐的硝烟未散。 雷凤章本来打算在方棠溪面前,好好挫挫蓝吹寒的锐气,但却失望地发现,两人谈得太久,方棠溪喝了药,早早就睡下了。 在方母面前不好打扰下去,雷凤章只好告辞离开,却看到蓝吹寒看着墙上没有除去的大红肿郑怔怔出神。 趁着方母不在,雷凤章又奚落道:「他对你再是情深意重,也都成了亲,这可是他没失忆之前就成的亲,等到他妻子回山庄,哼哼。」 蓝吹寒淡淡地看他一眼:「他的妻子要是回来,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雷凤章还想反唇相讥,蓝吹寒却是没再理会他,自顾自地去了。 第五章 雷凤章气得一夜没睡,第二天起了个大早,本想赶在蓝吹寒之前到的,想着能趁人不在,上下其手,偷香窃玉一番,但人到方棠溪的房里,却见蓝吹寒已经到了,正看着丫鬟服侍方棠溪吃着一碗燕窝,不由恨恨地瞪了蓝吹寒一眼。 那丫鬟甚是知趣,站起来行了一礼:「雷公子。」 雷凤章点了点头,对方棠溪道:「棠溪今日可觉好些了么?」 方棠溪微笑颔首道:「已经好些了,凤章兄昨夜可睡得好么?」他容颜俊美,眉心的朱砂晶莹剔透,若不是病体未愈,还有些恹恹的神态,那般温和的眸光,几乎便如从仙界谪落的仙人一般,令雷凤章不由有些痴了,竟然忘了回答。 蓝吹寒要笑不笑地道:「方公子可真会寒碜人,明明看到人家脸上的黑眼圈,还问人家睡得好不好。」 方棠溪有些诧异,不由看了蓝吹寒一眼。他今日一早醒来,便看到蓝吹寒用揣测的目光探寻自己,却一直还是彬彬有礼的,不想雷凤章才出现,蓝吹寒说话就开始夹枪带棍,实在令人莫名其妙。 他也不知如何回答,于是对雷凤章道:「寒舍若是有何招待不周之处,还请雷兄多多包涵。」 雷凤章挤出几分笑容:「没有的事,我睡得不好,也是因为担忧你的身体。」 「凤章兄,你如此对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方棠溪听他说得认真,心下也不由有些撼动,看着雷凤章许久,却是转过头对蓝吹寒道:「我有些心里话想对凤章兄说,不知蓝公子能否回避一下?」 蓝吹寒心知他是在报复自己昨天所做的事,嘴角抽动一下,却是深深看了方棠溪一眼,站起身来:「请便。」 蓝吹寒举步往门外走去,才走到门口时,便听到方棠溪犹豫着开口:「凤章兄,我们以前是不是有过一场断袖之情?」 蓝吹寒脚步一乱,险些跌了一跤。他以为方棠溪忘却前事,终究不会再记挂青梅竹马时的女娃娃扮相的自己,从此走上正途。所以表面上他给了雷凤章机会,其实只不过是拖延之词,他并不觉得雷凤章会有多大机会,只是暂时不想雷凤章对懵懵懂懂的方棠溪毛手毛脚而已,好让这段时间,方棠溪能重新作出选择。 却没想方棠溪竟然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却听得雷凤章欢喜莫名,叫道:「棠溪,你、你你怎么……终于想起来了么?不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他险些便说「你怎么会这么以为?」,但话说到一半就咽了下去。 蓝吹寒几步走到两人面前,拍开了雷凤章的魔爪,皱眉道:「方棠溪,你怎么会这么想?」 方棠溪平静地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没什么,直觉吧。」 蓝吹寒只觉得额角青筋暴跳,却是强忍着没有发火,忍着怒气道:「什么直觉?」 方棠溪在面对蓝吹寒的俊美容颜时,虽能从容不迫,但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适,只想离这人远些,面对蓝吹寒的咄咄逼人有些说不出的反感,微笑着直视蓝吹寒:「我看到他时,心里便觉得可亲可喜,似乎他就是我一生之中最重要的人。这个答案你满意了么,蓝兄?」 「……很好,既然如此,那便不打扰二位了。」蓝吹寒点了点头,一张雪白的面孔却是有些发青。 他早该知道,方棠溪和雷凤章一样,对一个人再怎么用情至深,到最后总会忘记,投入另一个人的怀抱。他们所谓的深情,对别人来说,与其说是恩赐,还不如说是一种施舍。爱时便可拱手星辰,厌时便可视为路人。 明明以为自己早已看淡,却是不由自主地脚步发虚,几乎站立不稳,在雷凤章嘲笑的目光下,他有些恍惚,恨不得拔剑将雷凤章斩成十八段,再让方棠溪看清自己是谁。 可是……方棠溪既然无情,又怎么值得自己对他如此? 他费尽全力地走出门外,难以相信自己心里竟然泛起这种类似于被抛弃的怨妇想法,只想付之一笑,但想到当年的方棠溪,却是心里一疼。 这个男子虽然是一般的容貌,一般的神情,但却完全忘了他。 往日的方棠溪已死,如今活着的是一个失去记忆,完全忘记他的方棠溪,那么这个人和陌生人又有什么差别,他又何必为此难过?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个痴痴爱着他的男子却是不在了。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几乎像要刺入心底。蓝吹寒发足狂奔,却觉风沙割面,眼角有些温热溢出来。 方棠溪看着脸色阴沉的蓝吹寒一言不发地离开,有些难言的失落,而此时雷凤章神采奕奕地坐在他面前,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他不由有些尴尬,说道:「凤章兄对在下的一片心意,在下十分感激,只是……昨日已逝,在下虽然觉得凤章兄可亲可敬,却没有男女欢爱的想法,往日在下做过的那些胡涂事,想必是年少轻狂的缘故,如今却像是大梦初醒,凤章兄一看便知是有容人之量,还请海涵。」 雷凤章大惊失色:「棠溪……你、你……你刚才对蓝吹寒不是说,我是你一生最重要的人么?」 方棠溪洒然一笑:「蓝吹寒此人过于冷静自持,不免强求于人,我戏弄他一句罢了。凤章兄若是不弃,可否与在下结为兄弟?如此一来,我们生死与共,也算得上重要的人了。」 雷凤章愤愤道:「我才不要和你做什么兄弟!我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赶来,就是为了见到你,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 方棠溪看到雷凤章怎么也说不通,也无法可想,正后悔自己说话不够婉转,让雷凤章不屈不挠起来。他却是不知雷凤章下定了决心,就是他再婉转千倍,也是无用。 正在他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外面有个下人正在门外焦急万状地走来走去,时而往房中探头探脑,他忙不迭地叫道:「你是不是有事情?」 那名小厮忙不迭地进来躬身道:「小的正要禀告公子,老爷在金城被府尹大人扣留,发了急信,说是病马误了战机,速让人带二十万贯银钱和二百颗北珠到金城赔款,半个月内就要送到金城。刚才小的告诉夫人,结果夫人她……她担忧老爷,当时就昏了过去,小的是来问问少爷,该怎么办?」 方棠溪「啊」的一声,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方家马场所出的马匹无不神骏至极,南朝骑兵多从方家马场买马,如今竟遭官府刁难,说是病马,显然其中大有猫腻。 武林中人向来不与官府打交道,方家多年从商,多受武林中人诟病,又远在塞外多年,和金盆洗手没什么差别,许多当年的江湖同道都已不来往,如今出事,也只能按官场的规矩说情赔礼,因此方父才亲自前往。 方父明知其险,自然已是小心谨慎,却仍然会被人扣留,只怕是遭人暗害。 想必是官府中有些人眼红方家财富,又势单力孤,所以试图勒索敲诈。即使方家不满,对朝廷的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方棠溪心思一转,便已知道这笔钱不能不出,而且还要自己亲自去一趟。银钱虽然是小事,但若是这次不谨慎对待,只怕下次还会被人变本加厉地敲诈。 他看了雷凤章一眼,寻思着该如何开口让他陪自己走这一趟,却听雷凤章情真意切地安慰道:「棠溪不必着急,我先让人去打探消息,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如何?」 雷凤章终究只是普通的世家子弟,到危急时候,便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处置。方棠溪一听他说话,便微微有些失望。但他原本只想藉助雷凤章的武功和人脉,至于他的才智和能力,看来是不能指望了。 「雷兄,大概我要亲去金城,路途危险,我双足不便,也不知几时能到。所以我想请雷兄帮我护送银钱和北珠先行前往,我乘轿随后而行,不知……」 「棠溪交付我的事,我定然办好,还请棠溪放心。」 方棠溪点了点头,抓住雷凤章的手,道:「家父安危,系于雷兄一身,还请雷兄千万慎重。」 雷凤章难得遇到方棠溪主动亲近,不由笑逐颜开:「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两人商议了片刻,方棠溪便让人找了一张竹椅,让人抬着自己去看了母亲。方母醒了过来,看到方棠溪时,强自打起精神,让方棠溪好好养病,然而眉间尽是消散不去的忧色。 方棠溪安慰了母亲后,便让人找木匠打制轮椅,轮轴类似于车轮,并用牛皮箍住,以便无人在身边时,也能在平地上行动自如。 方棠溪花了一天时间让人准备了财物,让雷凤章和几个家仆先行一步,前往金城。送别雷凤章时,雷凤章颇为不舍,想多说些什么,都被方棠溪轻描淡写地带转了话题,只得怏怏离开。 方棠溪看着雷凤章一步三回头,不由吐了一口长气。这种苦恋还真是烦人,推拒不得,接受更不能,也不知倒了什么楣,竟然被个死心眼的家伙缠上。他却不知蓝吹寒十几年来与他感同身受,几乎是又恨又气,又是无奈,就连他送雷凤章出行,蓝吹寒也没出现。 当初被方棠溪气得一怒离开,蓝吹寒本想连山庄都不待了,但还没出到庄外,便听到方父被人绑架,方母昏迷不醒的消息,他便去而复返,心想方棠溪一时慌乱,他或许能帮到一些些。却不想方棠溪求了雷凤章帮忙,又不疾不徐地把一切事情办妥,明知他在庄里也不问一声。他在山庄中撞到坐在竹椅上被人抬着行走的方棠溪,看到他时只是颔首为礼,却根本没让人停一下脚步。 蓝吹寒忽然明白,方棠溪这次是真的要折身离去了。 从此以后,方棠溪也不会记得那些颠倒错乱的晚上,再也不会记得他迷离扭曲的面庞,再也不会拥抱着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 与他在一起的,是那个令人生厌的纨绔子弟雷凤章。 蓝吹寒微微颤栗着,汗水湿透了鬓发,只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苦涩。算起来,还是他亲自将方棠溪推到了雷凤章的怀里。 此时未到黎明,天边一片黑暗,窗外的风声轻响,他清晰地记得今夜出现在梦里的方棠溪黑发披散,夹紧自己的腰身,俊眸微闭,脸上的表情不知是痛苦还是迷醉。 今夜梦中的妖艳相比昨晚的脆弱,却又另有一番动人――昨晚出现在他梦中的男子白发如银,双手被缚于身后,腿上无力,坐在他身上,就着下体被进入的姿势,无助地扭转着腰身,痛苦地呻吟着,激起蓝吹寒更激烈的快感。 每一晚的梦境都少不了那个男人。而每一晚的餍足过后,他总会下意识地环绕怀中的躯体,却总是在一阵空虚和迷茫中惊醒。 他有一种冲动想去到那个男人身边,即使只是一刻――可是距离上一次冲动,也不过是几天前的负气离开而已。 如果这一次再冲动,那就是第三次了。 蓝吹寒心里在苦笑,却有种说不出的茫然。 他能够让方棠溪按照他安排的计划离他而去,却是不能让自己从心所欲,从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他感到自己的心尖处微微颤抖,竟连全身也控制不住地轻颤,只有握住那个人的掌心,将那人拥入怀里,才能稍稍缓解这种激荡。不同于当年被方棠溪下蛊,毒蛊发作时的思维混乱,情绪暴躁,他此时心里极轻极静,似乎从来没有过的清醒。 大概有些事情早就改变了,就连自己,也已经在十几年的呼吸纠缠之中被浸透,他还是蓝吹寒,可是他的心早就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变得不似从前。 天才刚亮,方棠溪便起了个大早,找了山庄中的几位管事,把近期的事情安排下去,便准备出行前往金城。 金城距离塞外并不十分遥远,如果乘坐快马日夜兼程,七八日就能到了,但若是乘轿,也不知一个月能不能走到一半。 方棠溪安排了随行马车前去。 方母并不希望儿子涉险,但如今她已无方寸,家中也只有方棠溪一个男丁,如果有人去接应方父,自然是最好。 方棠溪便安慰她道:「娘,金城也并不遥远,入了关后,再经敦煌四郡便到了,以前我常走这条道,不也没说什么。」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方母给方棠溪整了整衣裳,满面慈爱之色,却是不由叹了一口气。 「娘,我只是瘸了而已,武功还在,不必担心我。等过几年武功高了,就是瘸了腿也没什么啦,江湖上不是有很多独臂大侠么?」方棠溪嬉皮笑脸地安慰了母亲,将自己的七星剑交给了随身的仆役,让他放到车上。 方母给了他一个爆栗:「别胡说!你爹这次又出了事,我就说江湖上打打杀杀的看得人心烦,还不如安安稳稳过日子,你这次救了你爹回来,爷儿俩早些回家,别耽搁了……」 方棠溪答应了一声,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方母虽然不舍,但想到丈夫,又是牵肠挂肚,于是嘱咐方棠溪千万小心,送了方棠溪出庄。 方棠溪上了马车,嘴角那抹微笑才渐渐消失,变为凝重之色。如今方家遭逢大难,却是远在塞外,当年中原的朋友也联系不上,和官府的纠葛也不知如何消除。最令他烦心的却是记忆支离破碎,往日认识的人都记不大清,即使朝中有人,也不知从何处下手。 正在他满腹忧虑之时,马车忽然停下。 赶车的车夫掀开布帘,小心翼翼地道:「少爷,前面有人拦车,好像是少奶奶……」 方棠溪正闭目养神,听到这三个字时不由睁开眼睛。他听说自己的妻子李蝶儿嫁入方家已有一年,是个普通女子,但与自己感情甚为相投,当日在月老庙时意外失散后,他也一直让人寻找李蝶儿的消息,却是一直不知所踪。 「你确定是少奶奶么?」他沉声问。 「确信无疑,很多人都见过少奶奶的。」 「我下车不便,你让她上车说话吧,车上也挺宽敞。」 方棠溪卷起了窗上的湘妃竹帘,却听一个女子略微低沉的嗓音道:「多谢夫君。」听到这声音时,方棠溪的心里不由微微一颤,便看到一个窈窕的女子穿着一袭水蓝色的衣裳,欠身上了马车。 方棠溪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这个女子形貌算不得十分标致,但身姿婉约,自有一种清冽的气质。 方棠溪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却当是自己和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缘故,脸上不由微微一热:「夫人客气了。当日和夫人失散后,为夫受了重伤,不能及时去救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车内狭窄,却仍可见李蝶儿稍稍欠身,说道:「妾身当日为那疯妇所擒,后来趁她不备,逃了回来,只是路途遥远,身上又无银两,所以迟些回来,还望夫君恕妾身失仪之罪。」 方棠溪这才见她衣衫有些褴褛,想必已困顿多时,却是双目清澈如水,注视着自己,发现自己抬头时也不避开,不由暗暗称奇。 像这种女子,胆识过人,就是在塞外也不多见。 「夫人远道辛苦,此去山庄还有好些路途,为夫如今有要事前往金城,不能与夫人同行了,只能让几个仆从一路侍奉夫人回庄,夫人不介意吧?」 李蝶儿双目注视他许久,才缓缓道:「夫君,这么称呼过于见外,不知可否只以你我相称?」 方棠溪也觉得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女子和自己早就敦伦过了,但现在的相处怎么看怎么奇怪,所谓的相敬如宾可真是累人。「蝶儿……说的甚是。」 李蝶儿道:「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如今夫君远行在外,显然是有要事在身,不知是何事,夫君能否直言相告?」 方棠溪对这个半途中冒出来的妻子虽然有所猜疑,但看她对自己的感情并不像作伪,眼底的温存欢喜,就是在雷凤章眼里也没有见过,心里已信了七分,便将缘由都与她说了,却是劝她回去照顾母亲。 李蝶儿原先坐在他对面,听他说话时,慢慢移近了,坐到他的身旁,此时低眉沉思了片刻,才道:「娘在庄里有人照顾,你在外面,却是不大方便。我有几分力气,我们又是那么亲近过,你要端茶倒水也方便些。」 她声音虽然低沉,但情深无限,方棠溪只觉得心中狂跳,手掌原放在身侧,却感到一双手修长柔韧,握住了自己的,不由闭了闭眼,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凝视自己的目光竟然不曾动摇,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心弦微颤,不由想道,自己堂堂男儿,却是如此怯懦不前,没的让她瞧小了。于是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别的倒没什么,只怕委屈了夫人。」 李蝶儿被他握住掌心时,似乎微微一僵,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慢慢靠近他的肩头,像是在依靠,又像是在轻嗅他身上的清新气息。 他心里一荡,拉下了竹帘的绳索,车内登时暗了下来,他慢慢环住李蝶儿的腰身,便向那浅色的唇瓣吻去。对方轻启唇齿,似乎任由他的入侵,他却感到其中的几分生涩,于是温柔百转,将唇瓣细细吻遍了,才试探着碰触对方的舌尖。 「少爷,我们要不要起程了?」外面的车夫看到他放下竹帘,还以为是准备出行,等了许久没有反应,便高声问道。 方棠溪吓了一跳,唯恐担心咬伤了妻子,慌忙推开了,回道:「戚叔的马快,让他回去给老夫人报个平安。就说夫人已经寻到了,安然无恙。」 这个李蝶儿自然是蓝吹寒易容而成。他在庄中思来想去,便于清晨不告而别。但他的离去对于这个山庄里的人来说无足轻重,没有一个人关心他的去留,而是在为庄主的安危忙得人仰马翻。 虽然方棠溪没有让人来拜托他帮忙,但他仍然易容成方棠溪的妻子来接近他。 他明白,自己心底的想法,并不仅仅只是帮忙而已。 如今看到方棠溪将自己推开,蓝吹寒不由想起了雷凤章,心里有几分阴郁,脸上不动声色,温言道:「我们乘坐马车而行也不见得缓慢,为何不让雷公子与我们同路呢?也不知雷公子其人可靠不可靠,银钱和北珠都在他身上,若是他将财物一卷而空,远走高飞,岂不是害了爹爹?」 方棠溪叹了一口气:「马车的脚程毕竟慢了许多,赵叔掌管马场多年,办事利索。我让赵叔和雷公子同行,多半能将此事办好。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雷公子也不是贪财的人,只是……」想到雷凤章被自己拒绝,一副伤透了心的模样,方棠溪就不由太阳穴生疼。 「夫君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这个妻子看起来懂得进退,想不到也是一个好奇宝宝,对他不愿提及的事也刨根究底。方棠溪干咳一声,说道:「总之,这个雷公子可以做朋友,却不可过于亲近。」 「为什么?」 「因为……因为……」方棠溪只觉得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不由看了李蝶儿一眼,却见她正直视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跳,含含糊糊地道,「他是世家子弟,难免骄纵一些,过于亲近了,便会生出嫌隙,反而不美。」 蓝吹寒端详他片刻,知道他不愿说真话,但却听得出他和雷凤章之间走得并不近。心中一块大石就落了下来。 以方棠溪目前的身体状况,也不宜做过于亲密的事,他和雷凤章之间就是有私情,也不可能转眼间蔓延成熊熊烈火。 明明就是自己无意促成的事,却在这时候想尽办法阻止。蓝吹寒不由有些恍惚。他现在已经依稀明白自己的心情了。原先对方棠溪百般抗拒,但如今前事如烟散尽,再看方棠溪时,却有些非同一般的感受。 方棠溪在小事上并不在意,住店打尖这些事都让赵叔安排,但在大事的安排上却妥帖至极,显然深思熟虑过。他对于妻子恭敬有礼,并不因为妻子出身低微就有所怠慢。可是蓝吹寒仍然不由自主地心情恶劣――一个失去记忆的男子对于一个相对陌生的女人,仍然能吻得下去,这人分明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而且就在前几天,他还说过,感觉雷凤章是他最重要的人…… 蓝吹寒忽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和愤怒,而这种感觉,竟像是妒意。 第六章 此时天色已黑,一行人到了一间客栈,他们两人共住一间上房。方棠溪不想下人不自在,于是让人将饭菜送到房中。 「蝶儿?」方棠溪发现李蝶儿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不由唤了一声。 蓝吹寒如梦初醒,连忙拿起筷子:「吃饭吧。」 出门在外,自然有许多不便,于是吃住都一切从简。桌上只有一碟炒鸡蛋,一条老咸鱼,一碟炒青菜。方棠溪吃了一些,发现蓝吹寒食不下咽,便道:「是不是不好吃?在外面就只能这样了。等接回了爹爹,我们回家后,便做些爱吃的,好么?」 原先听他这么献殷勤,蓝吹寒只觉得他麻烦,如今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可是,他现在的身分是他的妻子,却不是蓝吹寒。方棠溪献殷勤也只是对着他的妻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不是这个。」蓝吹寒抬起头看他的眼睛,「你说你失去了记忆,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为什么今天在马车上,却还能……」 方棠溪微微一愣,便即微微笑:「是因为我亲吻么?」 蓝吹寒内心如焚烧烈焰,险些便要将手里的筷子捏断,却是默默垂下眼睛,隐忍不发。 「我初时知道自己刚成了亲,也很是为难,既然失去记忆,便不知该如何与相处。但见到时,便知道我为什么会娶过门了。我似乎有些……克制不住地……喜欢。」 蓝吹寒强忍住自己没质问他,当初说雷凤章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人又是什么意思,却听他继续说道:「难得不嫌弃我白了头发,又瘸了双腿,我想定然是个善良的姑娘,才会嫁给我为妻。」 他轻轻一笑,似乎有些萧索落寞。蓝吹寒却并没有注意,忍不住心中恼怒,冷冷道:「你知道为什么残废会让人看不起么?就是你这种自卑,最是让人看不起!」 方棠溪一呆,却是笑道:「不错,残废不一定会让人看不起,但这世上因我是残废而不肯嫁给我的姑娘却一定有许多。即使她们因为我家财万贯而嫁给了我,背地里也会偷偷哭泣。」 「是么?」蓝吹寒淡淡地道。 方棠溪的意思,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成了垃圾,万幸这个世界上还有捡垃圾的人。想起之前他会对雷凤章有好感,大概也是因为雷凤章对他很好。这种心态有些像雏鸟,醒过来前事尽忘,于是只会喜欢那些对他好的人。好在他人还不算太笨,不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拐卖了还不知道。 「夫人似乎有些心情不好?」看出她的冷淡,方棠溪有些讶异。 「大概是今日路途劳累……」蓝吹寒顿了一顿,「你先躺着,我去看看有没有热水。」他不愿店小二进来打扰,自己收拾了碗筷,便去了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回来,给方棠溪洗脸洗脚。 方棠溪似乎有些受宠若惊,道:「我自己来吧。」 蓝吹寒没回答,将面巾洗净,拧干,摊开后往他脸上抹去。方棠溪看她面无表情,竟是不敢拒绝,只得仰着脸闭着眼睛给她擦。 他动作十分笨拙,擦得方棠溪面颊都红了,才发现自己力道不均匀,顿了一顿,问他:「疼吗?」 「不疼。」方棠溪忙说。 蓝吹寒看到他面颊上的红晕,嘴角不由泛出些许笑意,将他扶着坐起,单膝跪在地上,慢慢给他脱了鞋袜,将他的脚放到水里。 方棠溪看着她给自己洗脚,连忙推拒,他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不疾不徐地给他擦洗。 「不必为我这么做的,这些事下人来做就可以了。」方棠溪似乎十分不自在,苦笑着说。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难道我就不行么?」 「他们是收了月给的,自然不同,嫁给我已经够委屈啦,我不想再……」 「嗯。」蓝吹寒应了一声,「我不觉得委屈。你不用东想西想,我做的都是我想做的,如果不想做,谁也不能勉强。」 方棠溪似乎呆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蓝吹寒知道方棠溪在看着自己,却没说什么。比起上次,方棠溪的腿似乎萎缩得更细小了些,白得没有血色。 水温渐渐低了,他拧干了帕子,将方棠溪的脚擦干净了。又将大腿伤口处防止裂开而绑着的厚布解下来,换了新的伤药。 服侍方棠溪躺下后,他也出了一身汗。发现方棠溪一直没说话,只是疑惑地看着他,他也不说话,沉默地去倒了洗脚水。 此时客栈里许多人都睡下了,厨房里也没了热水。他生性爱洁,对于一身大汗自然不能忍受,加上想到要和方棠溪同床共枕,竟有些情不自禁,于是冲了冷水澡。 回来时料想方棠溪没睡,却是只听到他浅浅的呼吸,轻轻唤了一声,发现没有回答,于是吹熄了油灯,躺到他身旁。 塞北的晚上颇有些寒冷,被子虽厚,但他摸了摸方棠溪的脚却有些冰凉。才泡过脚,才一下就冷了,这也是因为方棠溪血脉不通的缘故。寻到了手炉,却已无热水,只好用内力将手炉加热,再放到被子里。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伺候一个人,今日自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方棠溪躺在身边,却让他感到无限的安宁平静,忍不住侧过身去,横在他的腰身,却是不敢用力,唯恐撕裂他的伤口。 失忆的方棠溪没有让他有那种窒息的错觉,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熟悉而又陌生,让他彷佛沉浸在梦里,不愿醒来。 他有种冲动想要抓住这个梦境,却又害怕自己只是冲动而已。 大概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确认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他心思纷繁紊乱,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醒过来时,却发现方棠溪早就醒了,正靠坐在床头。衣衫齐整,发髻却没有束上,而是散垂在肩。白发如银,他似乎端详着自己,眉头轻皱,一副思索的表情。 「棠溪……」意料到发生了什么,他一惊而醒,坐了起来。 「你是……蓝吹寒?」不确定的疑惑语气,让蓝吹寒瞬间血液凝结成冰,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伸手去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但人皮面具却是完好无缺。 方棠溪却是微微一笑:「你的易容完美无瑕,我的确是没有看出来。只是你的神情态度有些奇怪,所以昨天晚上我假装睡下,却发现你用内力给我暖手炉……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强的武功呢?早上起来,我便发现,你身量肖似女子,大概是用了缩骨功,喉结虽然不明显,但是却还是有的,并且胸部平坦得完全不似女子……却不知蓝公子为何要易容成拙荆的模样?」 若是十几年前方棠溪就有这种眼力,不把女装的他看成女孩儿,也就没这么多事了。 蓝吹寒心里冷笑,却是没有回答他,掀开被子,自顾自地穿了衣裳。虽然被方棠溪发现真相,他却仍然从容自若地易容成李蝶儿。 「不知拙荆尚在何处?蓝公子可否见教?」 蓝吹寒嘴角抽动了一下,淡淡说道:「这件事,等你想起来以后再说吧。我只能说,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不需要你担心。如今伯父深陷险境,还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 「阁下形迹可疑,说话真假难辨,怎能让人相信,将大事相托?」方棠溪脸上的笑容有些苦涩,「如果在下猜得不错,在我没有患上离魂症之前,和阁下大概有些暧昧关系,却不知为何,在方某失去记忆后,让阁下避而不谈?」 蓝吹寒看了他半晌,才说:「等你想起来自然会知道。」 「纸是包不住火的,再多的谎言和掩饰都是无益。如今家父处境堪忧,蓝公子大概也不想在下疑心到阁下身上吧?」 「随你怎么认为好了。」他淡淡地说,躬下身便要将他抱起到桌前,「来,我帮你束发。」 方棠溪格开他的手腕,沉声道:「阁下若是不愿意说,就请离开。」 蓝吹寒皱了皱眉:「你就是太执拗了,什么事情都要走到死路,才令人不喜。」 方棠溪微微一怔,却是苦笑起来。 从蓝吹寒透露的口风和自己对他情不自禁生出的好感来看,他们之间的事他也能猜出七八分,多半也是因为自己死缠烂打,蓝吹寒又是世交好友,不好一口回绝,才会有所交集。他沉沉看了蓝吹寒半晌:「既然在下如此令阁下不喜,那么阁下也请回吧。在下虽然残疾,但此去金城,也不劳阁下相助。」 方棠溪的冷硬让蓝吹寒无法可想,要是在往常,方棠溪说话如此难听,他早就拂袖而去,但此时却只觉得可气和无奈,冷冷地道:「你发少爷脾气做什么,伯父生死未卜,你还为这事纠缠不清!有什么事,等接回伯父再说,否则等你自己恢复记忆了再谈!」 方棠溪抓紧身下床褥的手指慢慢松开,彷佛浑身流过冷汗,却是慢慢露出了笑容:「是在下疑心重了,蓝公子还请见谅。」 蓝吹寒也没想到他竟然能瞬间冷静下来,还开口道歉,不由安慰道:「你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又遇到这种大事,难免会有所猜疑。以后有什么事尽可说出来,不必藏在心里。」 「我家中没有兄弟,如今亲朋好友也不知在何处,又有谁可倾诉。」方棠溪苦笑了一下,「阁下翩翩君子,却不肯告知前事,多半是在下行事不端,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见谅,日后必然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 蓝吹寒昨夜还有些留恋像现在这样举止有度的方棠溪,甚至还有些希望他不要想起往事,但却没想到现在的方棠溪过于敏感聪明,即使忘记了许多,却还是迅速发觉他们以前的纠葛,让他措手不及。 他嘴里有种难以形容的苦涩滋味,慢慢道:「现在我已经不会怪你了。」 「谢谢你宽宏大量。」 「也许你以后想起来还会怪我。」 「不会的。」方棠溪微笑着道,「蓝公子温文如玉,怎会做出伤人的事?即使有些什么过往,现在我都能忘记了,想必对我来说,也不值得在意。」 蓝吹寒看着他,眼底有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不出的苦涩:「你能这么说,我很意外,但这是你的决定吧,我会尊重你的想法。」 「多谢你。」 话说到尽处,已是无话。看了他许久,蓝吹寒才发现浑身僵直,似乎已不是自己。 方棠溪动了动嘴唇,笑道:「他们在外面想必等久了,我们早些出去吧。你既然仍愿意易容成拙荆的模样,想必也有你的用意,只是在下恐怕会重蹈覆辙,不能自拔,明日要多开一间房了。」 他虽然承认为蓝吹寒的魅力折服,但神情始终清清淡淡的,再也没有当初那种痴迷,甚至婉转地提出不愿和蓝吹寒同寝。 蓝吹寒微微一怔。早就习惯朝夕相处,就是当年他恶言相向,两人出外时便一直同房,想不到他现在竟然如此在意。 想到昨夜的冰冷双足,蓝吹寒不由躬下身去,用手试一试他的足温。他这动作在别人看来十分轻佻,方棠溪双足不能动,自然无法抽身离开,竟被他握住了足尖,不由脸上微微胀得通红:「你……」 蓝吹寒浑然不觉自己的无礼举动,只是微微皱眉,用温暖的掌心揉搓他的脚趾:「怎么才出被子就冷?以前也一直这样吗?」 方棠溪气结:「我怎么知道?」 蓝吹寒知道自己问得差了,便不再问,给他找了袜子帮他穿上。 方棠溪之前起得很早,自己穿了衣裳,却还是光着脚的,不想如今戳穿蓝吹寒的身分,他却仍然还肯委屈自己,百般服侍。 方棠溪虽然觉得尴尬,却又不知怎么才能拒绝。昨天已经拒绝过了,显然没有成功。即使现在提出反对,大概也会被无视。 给他穿好了鞋袜,蓝吹寒背转身半蹲下:「上来,我背你出去。」 方棠溪忸怩了一下:「你让别人来背我吧。」 「怎么磨磨蹭蹭的?」 「你就不怕我会非礼你?」方棠溪轻轻咳了一声。 「少嗦!」蓝吹寒皱了皱眉,心情却是稍稍上扬,「快上来!」 方棠溪无可奈何,只得伏到他背上。他仍然用缩骨功,窈窕的身形,看着似乎要被压垮,却是十分稳健,惊得路过的人都掉了下巴。 戚叔早就回庄传了消息回来,看到少夫人对少爷如此珍而重之,感动得老泪横流,如今方家遭逢大难,正缺一个主心骨,想不到有少夫人站了出来。他之前对老夫人相信算命先生的话,认定少夫人生就一副旺夫相还有些不敢苟同,现在看来,少夫人无疑是当家的最好人选。 「少夫人,我们这就启程了吧?」他躬身抱拳行礼。 「嗯,看看店里有些什么吃的可以做干粮,免得错过了宿头,到时也能充饥。」蓝吹寒虽然有些疑惑,戚叔竟然不问方棠溪而问自己,却也没有说什么,随口吩咐起来,「今日有官道就走官道,别走小路,官道平坦些,少爷身上有伤,也不急着赶这一时半会儿。」 方棠溪想说什么,却见他冷然的目光扫来,登时将话咽了下去。蓝吹寒的决断是正确的,万一震开了伤口,到时再想办法缝合的话,花费的时间更多。 但两人才翻过脸,他现在却连稍稍的抗议都没有,不能不说是一种失败。他现在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一定爱极这个男子,否则不会任凭他决定,不愿违逆于他。 所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因为爱得深了,便畏之如虎,不敢违抗。这种心理已经刻入他的骨髓,变成了直觉反应。 两人依旧坐在马车里,这一次仍旧是并排坐着,但车厢里却是长久的静默,只听到外面辚辚的车轮声。 蓝吹寒虽然好静,却不习惯方棠溪沉默寡言,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上次你为什么忽然那么问雷凤章?你明明忘记了许多事,为什么还会知道有个同性……伴侣?」 方棠溪原本一直在自顾自地沉思,听他说话,登时露出尴尬之色:「这个……可以不回答么?」 「不能。」蓝吹寒转过头,看着他,两人原本并肩坐着,变成对视。 相顾许久,方棠溪终于败下阵来。蓝吹寒的眼睛像是要揭开他所有的伪装,他只得转过了头,目视前方:「……还在苏大夫那里时,我便感到身体略有不适,不过开始只是有个猜测而已――如果那个假设的恋人存在的话,即使别人不告诉我,他也会自己出现在我面前,至少三天之内就能确信是谁。其实我并不能肯定是雷凤章,所以才会故意让你听到……但现在我已经明白,没有什么恋人,只是一个曾经的伴侣而已。」他轻笑了一下,似乎有些自嘲。 蓝吹寒微微一震,心思一片混乱,手轻轻放在他大腿的伤口旁:「这里,很疼么?」 「不疼,一点小伤而已。」方棠溪淡然地说。 蓝吹寒浑身微颤,轻声道:「怎么可能不疼?你晚上疼得呻吟,你不知道么?」 被戳破谎言,方棠溪登时脸上一红:「大概有时疼,有时不疼吧。」 「如果这里都只是不疼,那你身体『略有不适』,是不是更加难受?」 方棠溪这才知道蓝吹寒是故意设了陷阱给他j,眼睛到处乱看,若无其事地道:「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我也只是自找苦吃。」 蓝吹寒忽然将他搂入怀里:「棠溪……」 方棠溪吓了一跳。被人这么抱着,还真是不大习惯。有些冲动想要反抱住他,但想到他冷冷的鄙夷态度,便又浇熄了念头。 「怎么了?蓝公子是有些不舒服么?」 蓝吹寒抱着他只是不放,听到他带着疏离的嗓音,便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怔怔看着他半晌,眼底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同样俊美的相貌,同样不羁的性格,但这个人和他终究是不同的……他待自己,比以前温柔千倍,可是却让自己痛苦万倍。 「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他勉强笑了笑,「今天早上出来得匆忙,我们还没吃早饭,你怎么也不提醒一句。想吃什么,我可以让人去买。」 「戚叔不是买有干粮嘛,我吃几个包子就行。」 「认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我吃什么都可以,有得吃就好。」 蓝吹寒没有办法,只得去取了几个包子,拿了一壶水上来。方棠溪吃了两个包子,水却是没有喝。他觉得蓝吹寒看他的眼神似乎多了些东西,热烈而又痛楚,让他心里十分难过,隐约想起了什么,却又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两人在马车上坐着,一个思虑重重,另一个却是千方百计闪避对方注视的眼神。 方棠溪不由暗想,早知如此,还不如和雷凤章同行,至少雷凤章笨得多,没那么多心机。搞得现在如坐针毡,更是难受。 不过聪明人也有另一番好处。虽然是刚开始学着伺候人的,但第二次做来,蓝吹寒却已能有条不紊,面面俱到。 次日住在客栈,蓝吹寒果然没有与他同房,但仍旧服侍他洗脚洗脸,擦拭身上,又在手炉中灌了热水,才回到自己隔壁的房间。 众人都说少年夫妻容易吵架,但少夫人能做到这一步,显然是少爷乱发脾气,才会分房睡,一行人都私下劝慰蓝吹寒,让他不必难过。 蓝吹寒失魂落魄,只是点头答应,也不多说什么。 过了七八日,离金城越来越近。方棠溪也因为「夫妻不和」被戚叔骂得抬不起头,但面对易容术精绝的蓝吹寒却没法解释。 他不明白为什么蓝吹寒还能甘之如饴地扮成女人,明明长时间使用缩骨功很痛苦,明明强迫变声很难受,明明已经被他识破真相,却还一直我行我素。 第七章 一只鸽子从远处飞来,扑簌簌地落到蓝吹寒的手上。 蓝吹寒对刚起床的方棠溪解释道:「这是我前几个月养的鸽子,皓月居用来传讯,很是方便。」 虽然两人分居两间房,但是许多琐事仍然是蓝吹寒亲力亲为,并不假手他人。 两人还在房中时,那鸽子便从窗口飞入。 蓝吹寒也不刻意避开他,从鸽子的脚下取下一只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蓝吹寒扫了一眼,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释然,却是忍不住朝方棠溪多看了几眼:「是个好消息。」 「怎么?」 「雷凤章到了金城,伯父已经无事。」 方棠溪一路而来都克制自己的紧张焦虑,此时不由现出喜色:「凤章兄果然言出必行!」 「伯父被救,可和雷凤章没什么关系。」蓝吹寒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方棠溪,「此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能将赎金送到,已让人手中捏了一把汗了。」 方棠溪接过纸条看了一遍,才知是父亲另有贵人相助,财物打点官府后,还能剩下一半多。如今马场的生意和方父的安危都已无碍。 方父知道方棠溪要来,便在金城等候,准备父子同去拜谢其中出了大力的一位朝中大员。 方棠溪心中喜悦,为雷凤章分辩道:「凤章兄也出了大力,若是无他前往,只怕家父就要多受些苦楚,谢礼自然少不了他的一份。」 「是吗?」 看到他不以为然,方棠溪拱手一礼:「蓝兄何以教我?」 蓝吹寒彷佛听不出他的不悦一般,淡淡说道:「你这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等到了金城,你就看着办吧。」 方棠溪被他噎个半死,却也知道蓝吹寒对雷凤章毫无好感,两个人再说下去只会吵架,便也不再说了。 马车颠簸了六天,才到了金城。 在这六天当中,蓝吹寒仍旧是女装打扮,易容成李蝶儿。 方棠溪自顾自地想事情,很少与他说话。他原本是清冷的性子,说了许多自己认为的废话,方棠溪却只是随意应付,虽然并不讳言对他有好感,但也只是好感而已,在方棠溪眼里,他便如剧毒的孔雀胆,再美也不碰一下。 几个原本随同方父的下人在金城外十里迎接方棠溪夫妇。 方棠溪掀开布帘,却是看不到雷凤章,不由十分纳闷。他问了家仆,家仆都说不知。他心中疑惑,但蓝吹寒冷冷的神情,让他忍住了没有追问。 一行人先去到方父下榻的客栈。房里除了方父外,还有一个还不及冠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面容俊秀,看到方棠溪时,立刻迎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说:「方大哥!」 方棠溪见他满脸喜悦,便知是相熟,却只能说:「多日不见,好生想念!」 那少年听他的语气生疏有礼,脸上现出狐疑,仔仔细细地将方棠溪看了个遍,发现毫无破绽,又望向蓝吹寒。蓝吹寒行礼后就退过一旁,看到他望向自己,便只微笑颔首,便如大家闺秀见到陌生的客人一般。 方父受了牢狱之灾,颇有风霜之色,看到方棠溪无恙,十分欣慰:「我听他们说,你们俩在庙会时遇到山贼,你受了伤,没有事吧?」 「爹爹不必担忧,孩儿虽受了轻伤,如今也已痊愈。却不知雷公子如今在何处?他代我行事,我还要谢过他才是。」 方父哼了一声:「不要和我提那姓雷的小子!我们方家和霹雳堂从此再无干系,你下次不可再与他往来!」 方棠溪满脸错愕,那少年便道:「方大哥,方伯伯被人下毒手扣留金城,其实是霹雳堂出了重金,让官府做出的好事。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霹雳堂想对方家赶尽杀绝,只怕在庙会拦截你们的山贼也是霹雳堂让人动手,他们大概没想到方大哥重伤还能无事,又泄露了消息,才想再对伯父不利,让方家一蹶不振。」 方父神色稍缓:「这位凌家的小公子凌采言便是太守大人的堂弟,这次多亏他帮忙,从中斡旋,太守又帮了不少忙,否则方家多年基业,毁于一旦。姓雷的那小子看起来傻,想不到这么毒辣,你竟然还敢把赎金交给他!」 方棠溪连忙道:「不管霹雳堂怎样,雷凤章此人的确是讲义气的,也许霹雳堂的所作所为他并不知晓,否则的话,他只须将赎金一卷而空,我们便要再拿赎金……」 「放屁!」方父暴怒如雷,「要不是这小子到处说他为你神魂颠倒,怎么会惹得霹雳堂的太奶奶都恨透了你,要对我们下手?得罪霹雳堂也罢了,我们方家也不在乎多一个仇家,但是你没看看江湖上的人怎么笑你的?他们都笑我方行越生的儿子是个狐狸精,还把别人迷得晕头转向的!」 方棠溪十分尴尬,劝道:「爹,你别说了,这么多人在。」 「你敢做还不敢让你爹说!」方父仍愤愤不平。 「爹,他们背后这么说是因为没见过我,你看我哪里像狐狸精了?」方棠溪十分不服气。 蓝吹寒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却听那凌采言道:「方大哥,原定每个月都去找你,我本该早些去山庄给你针灸的,这次却是误了时间了。方伯伯,现在还没到晚饭,我堂哥还没来,我先给方大哥看一下腿吧。」 凌家的三个兄弟,都跟随爱财如命的薛不二学医,却是他学得最久,医术自然也最高。 采言年纪虽轻,但抱起方棠溪却也是轻而易举,走入内室时,蓝吹寒自然便跟了进去。采言转过头来,粲然一笑:「嫂子在外面等候便可。」 塞外离静溪山太远,当时他来不及去参加方棠溪匆匆忙忙的婚事,所以他并没有见过李蝶儿的真容,即使见过了,也只是一个冒牌的,因此这次见到蓝吹寒时,虽然觉得这女子容色虽然不算美貌,但举止有度,勉勉强强也能算配得上方大哥了。 蓝吹寒微笑回道:「我看看凌公子的针灸术,或许以后能学一学。」 采言毫不疑心,说道:「也好,其实如果不针灸,每天能推拿按摩,也能活血化瘀,以后即使不能每月针灸,双腿也不会萎缩溃烂。师父教过我一套推拿之法,我可以教给。」 蓝吹寒道谢不已,跟着采言进了房。方父要去置办给凌太守的礼物,于是先行离开。 当方棠溪解下外裳,露出层层包裹下的伤时,采言大惊失色:「方大哥,你不是说只是受了轻伤么?怎么这么严重?」 方棠溪笑道:「我遇到了一个大夫,已经接上了筋脉,这条腿不会溃烂了,你不必担心。」 「那个大夫叫什么?」 「姓苏,但名字却是不肯说。」 采言道:「师父总说他医术乃是代代相传,天下无双,却不知这位苏大夫会不会更胜一筹。」他一边说着,一边准备针灸用具,并让方棠溪平躺在床上,给方棠溪施针,再授以蓝吹寒推拿之法。 采言发现蓝吹寒十分聪明,一套推拿法很快就学会了,于是教他粗浅的针灸技巧。 方棠溪试探了采言几句,便知道两人是经由薛不二而认识,一直亲如兄弟,他便和采言攀谈起来。 晚上的饭局设在金城醉云居,凌太守又邀了几个官员前来,方父早做准备,自然宾主尽欢。方棠溪因为带伤的缘故,不能喝酒,蓝吹寒便都代替他喝了下去。众人都觉得这妇人虽然生得相貌平平,却能识得大体,都是纷纷赞叹。 回到客栈时,蓝吹寒已有些醺醺之意。今晚那些高官都有让他多喝几杯的意思,却不想他越喝眼睛越亮,倒是别人都有点腿软,便都放过了他。 方父订房的时候,自然是让儿子和媳妇住在一个房里。方棠溪却是有苦难言,让下人背着他坐到床上,看着蓝吹寒再也不掩饰地摇摇晃晃,神色迷离走近,阴沉沉地看着自己,却是始终不说话,不由叹了一口气:「蓝公子,你既然不是拙荆,何苦要学针灸技法?」 蓝吹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妻子!」他的声音彷佛撕裂一般,再无掩饰,已然恢复了本来男子的低沉醇厚。 方棠溪只觉得酒气扑面而来,不由面孔胀得通红:「你胡说什么?」 「棠溪……我原来……爱你至深。」他低低叹息,彷佛隐忍了许久的苦楚,终于按捺不住,在深夜的寂静中哀鸣。 「蓝吹寒!你再说,我就要叫人了!」方棠溪惊慌失措,完全没想到冷冰冰的蓝吹寒喝了酒后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你以为我醉了么?」他轻声一笑,「我没醉,我很清醒,大概没有什么时候会比现在更清醒了……」他低下头,对着方棠溪的唇吻了下去。 方棠溪大吃一惊,拚命挣扎:「你、你干什么?呜呜……」带着酒气的津液却是没有多少污浊的味道,或许是蓝吹寒只喝酒的缘故,仍旧带着一股他身上好闻的清气。 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采言怒形于色,疾步将他从方棠溪身上拉开:「蓝吹寒,竟然是你!你易容成女人的样子想什么?方大哥为了你都瘸了,你还想怎么样?当年他从悬崖上面摔下来,明知自己会残废,却还是先让师父先救你,你的心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还能这么逼他?」他一怒之下,心直口快,竟然连方棠溪当年不许他透露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只得对方棠溪道,「方大哥,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方棠溪看到蓝吹寒目光沉沉地看着自己,眼里有太多东西,让他难以明白,心里却像是撕裂一般痛楚,不停地想:原来我果然是为了救他才残了双腿,他也果然因为这个原因才留在我身边…… 蓝吹寒低声道:「原来如此。」 方棠溪的心急剧地一跳,勉勉强强笑道:「蓝公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放不下?我都忘记了,难道你就不能忘记么?」 蓝吹寒慢慢站起身来,看了他许久,一言不发。 方棠溪的冷汗涔涔而下。他是因为意外受伤才会忘记前事的,他的意思可不是让蓝吹寒也「意外」失忆。 凌采言出身书香世家,又拜神医为师,没有机会练武,而蓝吹寒却是一门之主,武功高绝,只盼蓝吹寒不要一怒之下打伤凌采言才好。 「在下今夜唐突,还请诸位见谅。」蓝吹寒沉声一笑,那笑声萧索至极,却是抱拳行了一礼。 方棠溪看到他又恢复镇定,不由松了一口气:「大概是你今夜喝多了,明天必定能忘了此事。回去饮些热茶醒醒酒就好。」顿了一顿,又忍不住道,「不要忘了。」 「嗯。」他这次并没有拒绝方棠溪的好意,神情却似变得无比地温和,告辞以后便醉醺醺地摇晃着离去了。 采言看着蓝吹寒出去,满脸鄙夷之色:「这种人狼心狗肺,你救了他,他还不知感激,还把你气得头发都白了,就应该气气他!」 方棠溪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救他是尽我的能力,但我所求却不是他能给的。要是硬逼着他给,这不是强买强卖么?何况,我也不希望他因为同情就被我绑在一起,还是宁愿他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这才是原来的方棠溪真正想给他的吧。」 「原来的方棠溪?」采言不由面色古怪:「方大哥,你说话好奇怪。」 「喔……我是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已经不会为情所困,也不会为他每天痛不欲生……」 「你以前也没为他每天痛不欲生过。」 「……」方棠溪郁闷地看着他,「好吧,偶尔有时想过要死要活。」他只是臆测一下,没失忆之前的行径,却不想这凌采言如此聪明,只得东拉西扯地扯到别处去。好在凌采言年纪甚小,很快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从每天的消遣说到那把可拆卸的轮椅的做法,一直说到了半夜,采言困得趴在床上睡着了。 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采言抱到床上。少年的眉目疏朗,才正是长开的时候,日后也不知要让多少少女心折。 他吹熄了油灯,正要给采言盖上被子,一道影子倏然而来,伸手便点了采言的穴道。 方棠溪吃了一惊,才刚抬头想看清楚这个人是谁,就被点中了哑穴,随即身上几处穴道都被点中。 却见蓝吹寒正站在自己面前,仍旧是刚才的衣裳,显然刚才并没有睡下,一双眼睛却是清澈深邃,哪里有刚才欲醉不醉的醺醺然神态? 蓝吹寒将采言点了昏穴,一手夹住,提着去了门外。 方棠溪惊疑不定,他想开口制止,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出声。 很快蓝吹寒便折了回来,横腰将他抱起,往门外走去。 他感到身体一轻,落到了蓝吹寒的怀里,此时连声音也不能发出,不由惊慌失措,抬头想看蓝吹寒的表情,但夜色朦胧,就是这么近的距离也看不清楚。 深夜寂静无人,客栈中悄无声息。 方父怕打扰他们年轻人说话,选的房间却是在另一侧,不会听到任何声响。 蓝吹寒的脚步几乎无声,抱着他,就这么走出了客栈。 到了客栈外面,方棠溪才发现门外停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连桌角也是圆弧状,显然是精心布置过了,以免里面的人碰伤。 方棠溪看到采言就睡在他脚下,登时心下稍安。原本以为蓝吹寒一怒之下会杀了采言,看来蓝吹寒还没有丧失理智。 他把方棠溪放在椅子上坐稳,在他的额上吻了吻,看了他半晌,又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地一吻,眼睛中彷佛闪烁星辰,轻声说道:「你不是说让我快快活活的么?我现在就是在做我快快活活的事,想必你也会同意我这么做吧。」 方棠溪不能出声,只能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男子。他不知道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个男子心折,可是现在,他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心在一寸寸地陷落。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蓝吹寒捉着他的一只手,像逗弄一般,轻轻揉捏了一下。 有本事就解开他的穴道,自说自话是什么意思?方棠溪十分忿忿,想抽出手来,却是动弹不得。 「棠溪,你真好,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好了。」蓝吹寒似乎没有看到他生气的表情,脸上有些小小的得意之色,亲了亲他的脸颊,放下帘子,坐到车夫的位置上提起缰绳,驾驶马车往东行去。 方棠溪在车内坐着,看不到外面,只觉得马车行驶得甚是平缓,心里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蓝吹寒会忽然出手绑架他。 看他的样子,是早就做了准备了,一路忍气吞声地男扮女装,被凌采言斥退后假意离开,让采言和他失去戒心,再去而复返地将两人带走。 现在想再多也是无用,他有些困倦,索性便让自己睡了过去。 第八章 方棠溪醒过来时,蓝吹寒似乎早就解开了他身上的穴道,虽然感到疲倦,但内力运行毫无滞涩之感。 这个房间十分宽敞,但摆设都十分简陋,只有一张琴台,上面除了放有琴外,还有几卷佛经。窗外便是白玉栏杆,但再远一点就是坡下了。 原来这屋子竟是建在半山腰上的。 蓝吹寒正从门外进来,身上穿的却是灰布袍子,已恢复了原本相貌,仍旧是清清冷冷的表情,看到他时,眉毛微微一扬,立刻就露出了一点笑意:「你醒了?饿不饿?」 方棠溪没回答,反而道:「采言呢?我们就这么离开,我爹会担心的。这里怎么有檀香味?是寺庙吗?」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蓝吹寒不由脸上微微一僵:「你这么关心凌采言?」 此时的蓝吹寒实是有些不可理喻。方棠溪只得道:「他不是与我一起被你带走的么?看不到他,我自然会担心。」 「嗯。」他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沉吟片刻,才道,「我带他出来,是担心他把我的真实身分告诉伯父,到时伯父会担心我们。我让人留了口讯,伯父只当我们三个人一起远游,就不会怀疑了。采言现在很安全,你放心就是,我不会害了他的。」 「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我是真不明白你了。」方棠溪十分郁闷。从失忆到现在还没到一个月,就经历了种种刺激,也亏得他心脏好,才没有因为跳得过快而爆裂身亡。 也不知以前的方棠溪干了什么,让现在的人生变得这么迷离。 好不容易醒过来,结果失忆加残废,发现自己有个长得还看得过去的妻子,结果这个妻子是个容色绝艳的男人假扮的。好不容易千里迢迢见到了被人强行扣留的父亲,第二天,自己就被这个假妻子绑架了。 也许别人的生活也没有这么刺激的。 「我想和你多多相处一段时间,大概你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来了。」蓝吹寒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茶水雾气飘散,水温正宜。 透过迷蒙的雾气,似乎看到了他幽深莫测的目光。 「我比你更想知道自己以前干了什么。问你你又不告诉我,难道连提示一下不行么?」 「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大概可能还是希望我绝口不提的好。」 「有那么难为情吗?」 方棠溪有点愤愤不平,见他端着茶不动,似乎自己不接过来不罢休的意思,只得接了茶盏,喝了一小口。熟悉的味道让他呆了呆,「西湖龙井?」 「你果然有印象。」 「极品的龙井,又怎么会没有印象。」方棠溪奇怪地看他一眼。 「那你是在什么地方喝过的?」 「忘记了。」他理直气壮地说,让蓝吹寒彻底无语。 「要是我一辈子没想起来,你该不会就这么关我一辈子禁闭吧。」方棠溪喝完了茶,状若无意地道,「不如你把你那信鸽借给我用一下,我写封书信回去报平安。我爹爹见到我的笔迹,便会相信了。否则我失踪太久,他们会担忧。」 「伯父伯母那边,我自会解释,你就不用多想了,要是你真想写信,我让人帮你带去就行,鸽子却是不会借给你的,若是你在信里暗示什么,伯父让人跟着鸽子追来,岂不是让他误会了?你不想象雷凤章一样,把全家气得鸡飞狗跳的吧。」 蓝吹寒说得不错,如果被父母看到男子装束的蓝吹寒忽然出现惊人之举,对他搂搂抱抱,那可大为不妙。方棠溪眼中的光芒黯了黯,说道:「这的确是一桩麻烦事。可是我们看起来性格不是很合,硬凑在一起大概大家都不痛快。你看,我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也忘记了算了,反正和我在一起你也不大高兴的样子。只要我们早些分开,就不用担心别的事了。」 蓝吹寒目光沉沉地看他半晌,又露出那种森冷的表情:「你把我搅合在你身边,就想这么算了?别以为你失忆了就没事了,失忆了就给我赶快想起来!」 他的宿醉早就醒了,自然把之前的激烈情感都收在心里,但见到方棠溪一直想要逃避他,却不由万分恼怒。 「好吧,是我错啦!我再努力想想就是。等我想起来以后,就尽快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好不好?」方棠溪见他生气,却是直觉地先行道歉,残存的记忆告诉他,反正道歉总不会有错。 蓝吹寒的怒气一瞬间消散,脸上的神情十分无奈,却是什么话也不说,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们在一起,向来就是他一直在道歉,即使是因为自己一时的心烦意乱,单纯对他发泄不满。 方棠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怎么啦?我脸上有什么吗?」 「说了这么久,你是不是有些饿了?我去找些东西给你吃。」蓝吹寒没回答,飘然出了门。 虽然住在寺庙的客房别院里,但蓝吹寒极为神通广大,让几个小沙弥送了一桌菜上来,竟是荤素尽备,几样点心也都十分别致。方棠溪原本就有些饿了,此时再也忍不住,多吃了些。 蓝吹寒甚是欢喜,见他吃完后,让人撤了杯碟,又在房中流连了许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但方棠溪说话时过于滑头,每次他想吐露衷情时,方棠溪总能把话带转到另一个话题上去,竟是滑不叽溜,心里也不由有些冷了。他原本想,这个男子纵然是失去了记忆,但终究性情相同,还是同一个人,又加上那天晚上听到方棠溪对凌采言说的一席话,终于决定要好好对他,但没想他总是笑嘻嘻地应付自己。 比起他当年对方棠溪的无情,方棠溪现在的应付已经算是十分礼貌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求全责备。可是想到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他才会想起往事,蓝吹寒又不由有些心焦。他没敢带方棠溪回皓月居,就是因为他所能等待的时间不长,万一囚禁方棠溪的消息传出去,方家父母焦虑成病,方棠溪更不可能会原谅他了。 蓝吹寒让方棠溪睡下,忧心忡忡地回到了隔壁的房间。他本来想如果方棠溪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同房照顾他,但看到方棠溪和他在一起时一脸不自在的样子,只得告辞离开。 躺在床上时,总能想起和方棠溪翻云覆雨时他娇媚不胜的神态,平时分明是个磊落潇洒的男子,但他困顿地躺在他身下喘息时,他无力的双腿挂在他腰间时,却会露出那种柔弱的深情眷恋,让他情不自禁的爱怜横溢,恨不得能拥在自己的怀里,嵌入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分开。 他想自己大概是中了他的毒了,这是种比蛊毒厉害千倍的毒药,却让他甘之若饴,百死不悔。 以前还能恍恍惚惚地在梦里梦到他,但如今朝夕相处,晚上邻室而卧,想到墙的那边躺着他时时牵挂的那个人,便再也不能睡着。 忽然听到隔壁奇怪的声响,他心中突地一跳,登时从床上起身。他本来就和衣而卧,此时自然十分方便,几步出了门,到方棠溪门前时,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进去。 只听「啊」的一声,方棠溪惊慌失措,叫道,「你怎么进来了?」 蓝吹寒看清了面前的景象,不由眉头微皱。原来方棠溪正在地上爬着,似乎想爬到十几步外去取夜壶,看到他来时,登时满面尴尬,无所适从,讪讪道:「本来想用轻功的,但不大记得轻功怎么使的了。」 蓝吹寒哑声道:「怎么不叫我?」却是疾步上前,双手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将他抱到床边,又去取了夜壶。 「喂,你先出去吧。」方棠溪满脸忸怩之色。 他在外面衣食起居十分不便,因此一路而来都十分谨慎,有时虽然口渴也忍住了不喝,但没想到蓝吹寒今日失魂落魄竟然忘记把夜壶放到床底。他原本不想也就罢了,偏偏越想越是不舒服,默念千遍佛经,幻想肉身不是自己的,却是全然无用。 蓝吹寒似乎没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伸手就解他裤子上的腰带,扒下他的裤子。 「喂喂喂,你干什么?」 方棠溪一时惶急,伸手去挡,却被蓝吹寒抓住了手腕:「我说了,让我来!」 方棠溪拗不过他,只得闭上眼睛,任由他施为,内心默念:『这是木头人,不是蓝吹寒,这是木头人,不是蓝吹寒……』 蓝吹寒却是不知他在装死,褪去他的裤子便找了夜壶过来,将他扶着靠在自己怀里,把他柔软的性器放到夜壶口里。 方棠溪只觉得热血上涌,连耳根都在发烫,之前明明忍无可忍的尿意,此时竟是尿不出来。 「怎么回事?」蓝吹寒有些奇怪,不由伸手去揉了揉他还垂着的柔嫩耻处,却见仍然毫无反应,不由「嘘──嘘──」地吹了几声。 方棠溪羞臊无地,想责问蓝吹寒怎么像对小孩似地嘘尿,但下体却像决堤的水,喷射而出。o的水声让他恨不得立刻昏死过去。 彷佛酷刑终于结束,方棠溪额上已经满是汗水。蓝吹寒取下了夜壶,用手帕给他擦拭了性器的顶端。 他刚才情急,做这些事时毫无私心杂念,但此时方棠溪就在他怀里,似乎禁不起他稍稍用力,双腿纤细得彷佛十五、六岁的少年,让他心里似乎有羽毛轻轻滑过,心痒无比,忍不住在他额上一吻。 「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行,我就在隔壁住着,不要像刚才一样……」他吻了一下,仍觉得意犹未尽,将方棠溪拥在怀里不动。 方棠溪苦笑着说:「这么肮脏的事情,怎么好意思叫你。」 蓝吹寒微微一僵,便若无其事道:「你觉得不干净,我去叫人烧些热水来给你沐浴。」 他迅速下了床,出门去找个小沙弥吩咐烧热水。 方棠溪原本想阻止,却见他已推门出去,还在愣神,他就折回来了。 「我其实不是在说身上脏,只是……」方棠溪轻轻拍一下腿,道:「这么没用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厌烦。」 蓝吹寒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冷言冷语惯了,就是心里为他伤心难过,也说不出安慰的话。 良久,蓝吹寒才道:「我瞧也没什么,不良于行的人比比皆是,有什么可厌烦的?便是旁人厌烦你,我……我也不在意。」他咬牙切齿,彷佛用尽全身力气。 「我不介意我瘸了腿,但是我介意你这么对我。」 从方棠溪平静的目光中,蓝吹寒感到自己浑身都在慢慢变冷。他似乎明白了,不管他怎么做,都不会再有结局。 「我们是什么关系呢?」方棠溪轻笑,「我问你什么你都不肯说,如果是朋友,又怎么会这样。我知道你同情我可怜我,所以大概是把同情误认为是爱情……你看起来虽然冷漠,但其实心肠很热,你为我做的许多事情,就是情人之间也未必做得出,我很感激你……」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蓝吹寒再也顾不得别的,将他紧紧抱住,「求你不要再说了!」 似乎压到了方棠溪的伤口,方棠溪闷哼了一声,蓝吹寒大惊变色,立刻移开了些,「压疼了么?」 「不疼,你说吧。」方棠溪忍着抽气说。 蓝吹寒闷了半晌,才道:「我们从小就是世交……」 「这个我知道,下面呢?」 两人距离凑得极近,蓝吹寒看到他的嘴唇彷佛世间最美的诱惑,在吸引着他攫起。他定了定神,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们一直是恋人,后来你为了救我,断了双腿,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偷偷跑回家成亲,被我知道了,我就把新娘换走了,易容成新娘留下来。但后来被你发现,我们在庙会上吵了一架,于是就分开了。没想到……雷夫人会忽然出现,带走了你……」 方棠溪定定看他半晌,似乎想看出他神情是否作伪。 蓝吹寒从未说过谎,此次是生平仅有,但此时却是镇定异常,彷佛所说的就是事实。 九成真,一成假,正是说谎的最高境界,但偏偏就是那一层,至关重要。 方棠溪默然良久,叹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是我对不起新娘,也对不起你。」 发现他似乎有些相信,蓝吹寒心里放下一块大石,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冰冷,他勉强笑道:「没什么的,新娘另有心上人,所以我让他们私奔离开了。我们既然是恋人,那还说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那你为什么见我醒过来,却又冷冰冰的?」 「因为你对我说你喜欢的是李蝶儿,让我走得越远越好,所以我……」看到方棠溪似乎有些相信,他才觉得有些放松,想到刚才的惊惶恐惧,竟不由得一阵发颤。 蓝吹寒的解释也恰好说明了,他为什么会一直易容成李蝶儿的样子在他身边。尽管方棠溪心里还有无数疑点,但看到他面色发白,竟不忍再问。 此时正好几个沙弥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蓝吹寒迅速扯了被子,盖住他不着寸缕的下体。那几个小沙弥早就知道这里住着一个病人,此时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放下木桶,合十行礼道:「施主,水已经烧好了,如果不够的话,再叫小僧。」 蓝吹寒道:「多谢几位小师父了。」他起身送他们出去时,在为首的沙弥手里塞了一锭银子,小声道:「给几位小师父买些糖吃。」那几个沙弥喜上眉梢,连连道谢,退出去时还顺便掩上房门。 方棠溪脸上笑容有些古怪:「我还说蓝兄为人端直方正,想不到也会做这些事情。」 「这些小伎俩比起惜花山庄和官府同声同气,实在是相差太远,不足挂齿。」 「清水池塘不养鱼,官商勾结也是不得已的事。」方棠溪叹了口气,「只要不要盯着一个『贪』字不放就好。」 「你说得极是。如今我们还在人家屋檐底下,又何妨不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蓝吹寒嘴角含笑,伸手在木桶里试了试水温,才解了他的衣裳,抱着他到桶里,让他靠着桶壁坐着。 水正好齐肩,他的长发便湿了一半。蓝吹寒将他的银发拧干了水,再用木簪挽起,露出他光洁的脖颈。许久不晒太阳,连肤色都有些病态的苍白,衬得他眉心的红痣彷佛珊瑚珠一般娇艳。 被热水泡着,让他忍不住满足地呼出一口气。 蓝吹寒有些好笑:「这水虽然好,却会变冷。下次我们去泡温泉吧,长年温热,流水不尽。」 「是啊,太容易冷了,可惜这么大一桶水。你要不要进来泡泡?」他话一出口,脸上便不由得红了一下,这话有点邀人共浴的意思,两人刚才还做那么亲密的事,实在不宜再亲近,否则便如一对烈火干柴,不可收拾。他立刻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我很快就洗好了。」 蓝吹寒不由笑了。他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一次笑得便如繁花盛开,令人不可逼视。方棠溪不由微微一呆。或许真正的俊美,不只是令人心生赞叹,而是这种看了便会让人脑子一片空白,除了生出自卑敬服之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 他声音低沉醇厚,彷佛陈酒:「你若是很快就洗好了,岂不是浪费了这一桶热水。我倒是希望你洗得舒服些。」他随手拿起挂在旁边的干净布巾,浸润了水,慢慢擦拭着他光滑的背脊。 晶莹的水珠顺着脖颈滑下,蓝吹寒似乎感到自己的喉间微动,手碰触他的地方都会让自己产生一股奇异而熟悉的热流。他本来以为自己能忍耐住的,但却发现竟是如此为难。苏大夫说半年不能房事,他当时还觉得不以为然。在没被方棠溪下药之前,他清心寡欲二十年,也不觉得有什么,仅仅半年而已,弹指就过了。他当时担心的,反而是方棠溪有需要,自己没办法满足。 如今看来,他的确是高估了自己。而方棠溪此时许多事记不起,反而变得有些满不在乎,更是成全了他本来的洒脱不羁。 手指擦过他的下腹,他感到有些口渴,不去看那在水中若隐若现的身躯。 方棠溪自然发现了他的心猿意马,也不由有些尴尬。蓝吹寒说他们早就是一对爱侣,但他总觉得有些不对,但不对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他对蓝吹寒的确是有好感的,但这好感还未让他做好心理准备要发生那种事情。即使之前的方棠溪可能和他欢爱过千万次,但对他来说,现在只是第一次而已。 他看蓝吹寒擦得越来越慢,手也越来越靠近他的下体,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蓝兄,快到子时了,我该睡啦。」 蓝吹寒回过神来,只得将他从木桶里抱出来,用拧干的布巾擦拭着身上的水珠,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他的身体,彷佛被吸走了魂魄一般。 方棠溪心知自己的身体因为多日不曾练武的缘故,已有些松弛,而且下肢萎缩,除了皮肤病态的白皙之外,完全称不上吸引人,但蓝吹寒的目光虽然不是赞美,却包含着种种类似于欲望和挣扎的神情。 被他的目光看得似乎感到自己也会融化,方棠溪竟是不敢与他对视,躺在床上又不好躲避他的目光,只得仰着头看着屋顶:「又劳烦你了,照顾我这么个瘸子,你一定觉得很麻烦吧。」 「怎么会?」蓝吹寒喃喃地,擦拭着他的躯体,彷佛魔魅了一般,手掌轻轻握住了他软垂的下体,包裹着这美好而敏感的形状,他似乎感到忽然而来的从心底发出的颤栗,而方棠溪此时也如同被火烧到一般,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坐起:「你!你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摸摸你……」蓝吹寒平静地看着他,只有自己知道,他的躯体里尽是冷水浇不熄的烈火,「算起来你也有半个月没有纾解了,这种事别人帮忙会舒服得多,也方便得多。」 方棠溪被他捏住了要害,心里不知如何起了一阵惧意,彷佛惧怕他忽然而来的折腾,让他出了一阵冷汗。蓝吹寒的动作却是极为温柔的套弄着,像担心把他弄伤一般,温柔得过了分。 浑身类似于麻痒和酸楚的快感窜遍全身,让他似乎觉得蓝吹寒的动作太慢,无法让他满足地低吟了一声,微微蹭了蹭身下的床单。 这样可爱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蓝吹寒的目光,他似乎得到了鼓励,加快了手中的套弄,还用平滑的指尖轻轻刮了刮他的前端。 这么愉快的经历如果曾经存在,自己怎么会忘记的?他困扰地微微蹙了眉心,看到自己的前端溢出少许晶莹的液体,一种无助的脆弱感忽然传来,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被蓝吹寒主宰,任凭他的喜怒,或者生,或者死。 他不由看向蓝吹寒,却见他脸上带着一种温柔得近乎宠溺的表情看着自己,那种宠溺明显得让他想笑,自己身为男儿,他的这种宠溺却是用错了地方,若是对一个女子,大概自然得多。 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丝笑意,眼角却是有些不明的液体渗出。这种类似于委屈的心情,实在让他感到奇怪,尽管他的身体如今比起一个塞外的壮健女子,也是略有不如了。 彷佛不能承担这极致的快感涌上,他「啊」的一声,半仰着头,白浊的精液喷射出来,他感到自己脑海中一片空白,说不出的欢喜愉悦,彷佛飘浮在云端。 他的惊呼和他的表情,让蓝吹寒看得有些情动,却是不动声色地克制住了,看着他流连在高潮的余韵里,他的心里竟是有些雀跃。 方棠溪低哑着嗓音道:「不得不承认,你的技巧的确很好。」 蓝吹寒一笑:「承蒙夸奖,不胜之喜。」 「难道我们之前,你都没让我满意么?」方棠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还是,其实一直是我抱你的?」 蓝吹寒镇定地道:「这种体力活让我来做比较合适。」 方棠溪很不服气:「说不定还是我的武功高些。」 「喔?就凭你那连轻功也不知道忘到哪去的武功吗?」蓝吹寒自己的衣裳也被水溅湿,将方棠溪擦拭干净后,便将自身衣裳解了下来,挂到衣架上晾干。 此时已到深夜,再洗也是来不及,不如回房换了。但此时他暂时又不想离开,半湿的衣裳穿在身上又不爽利,索性脱了下来。他已十多年未曾在别人面前袒胸露体,以前方棠溪强逼他行欢爱之事,也不敢剥了他的衣裳,匆匆了事就逃也似地跑了。 但他把方棠溪看得和以前不同,在方棠溪面前自解衣裳,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方棠溪看到他修长健硕的身体后目瞪口呆,一副英雄气短的可爱模样。 「刚才头发弄湿了,我帮你擦一擦吧。」蓝吹寒微微一笑,将他的发簪取下,用一块干的布巾给他擦头发。银丝柔软至极,缠在指间,彷佛再也牵扯不断。 才擦干了头发,蓝吹寒仍有些留恋不舍,正想说些什么,却见方棠溪早就靠在床上睡着了,不由苦笑。 第九章 方棠溪醒过来时,身上感到有些发热,似乎身边睡着个大暖炉,不由蹭了蹭,却发觉「暖炉」竟然会动。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却见蓝吹寒看着自己,目光幽深难解,不由心里一跳,立刻清醒:「你怎么在这里?」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蓝吹寒斜斜倚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看着他,似乎这么侧身躺了一夜。他长发披散如墨,软软落到身前,目光却是清净如水。「我睡不着。」 方棠溪听他无辜委屈的语气,完全不像原来冷漠无情的样子,心里怦然一跳,道:「你在这里就能睡得着么?」 「也睡不着……但是心情会平静下来。」他起身而坐,找了衣裳披在方棠溪身上,自然而然地给他穿衣系带,「棠溪,我们到江南去好么?毕竟我们在那里度过很长一段光阴,你到了江南后,或许就能想起以前的事来了。」 方棠溪微微一怔。他的心底其实并不那么迫切地找寻记忆,甚至隐隐有种抗拒,不愿想起那些或许不堪的往事。蓝吹寒之前和他有一样的意愿,他还以为两人在这方面取得共识,却不想蓝吹寒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甚至不惜将他掳到这里,劝他去江南。 「我知道皓月居在江南……可是……」他对于江南,实在毫无印象了。 「除了皓月居,还有很多别的地方。想不起来,我们就当是游山玩水吧,那也没什么。」 「以前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想起来?」方棠溪发现他一直抓着自己的衣带不放,轻轻扯了扯,要从他手里扯出,却不想他忽然握紧另一端不放。 蓝吹寒似乎有些出神,低着头继续给他系着衣带上的结,半晌才道:「雷凤章这个人我还有些放心,他任性胡为,你断然看不上他,但是凌采言他对你绝对不是兄弟之情。他出生名门显贵,又俊美善谈,和你性情极为相投,你和我在一起时半个月说的话也比不上和他半天那么多吧?」 他从没有让人知道他的妒意,此时宣泄出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这种妒意化作烈火,烧得他的五脏六腑早成了焦炭,偏偏这个人,什么也不知道,还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跟别人打得火热。 「你说什么啊?他才十六岁!」方棠溪受不了地大叫,「他对我就算不是兄弟,也只是大夫对病人而已,你想到哪去了!」 「大夫对病人?哼!」蓝吹寒眉头一皱,冷冷道,「大夫摸病人的腿,怎么可能会摸那么久?还伤心惆怅得像得了相思病!」 方棠溪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你若不信,当可找他来对质!」 「你担心我害了他,所以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才相信么?这你倒不用担心,我只是让他找不到你而已。」蓝吹寒的笑容有些高深莫测,「我学了针灸之术,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再见到他。」 方棠溪感到有种阴森森的凉意,虽然相信蓝吹寒不会骗他,但也忍不住有些害怕,心里忽然荒谬地觉得,以前该不会就是害怕蓝吹寒这种想法,自己才会偷偷地跑回家成亲……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照采言说的来看,自己对蓝吹寒其实用情至深,乃至于别人都看不下去。可是如果蓝吹寒说的是实情,采言对自己有那种想法,那么采言所说的话或许是夸大其辞,或是有失偏颇。 「你眼睛眨来眨去的,在想什么?」蓝吹寒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喜欢男子的人,应该没有这么多吧。」他讪讪道,「采言是官宦子弟,即使心有所思,也不会有所为。」 「你能不能不要再想他了?」蓝吹寒有些不耐。 「还不是你先提起的。」方棠溪嘀咕,「去江南就去江南好了,还商量什么,反正我不同意,还不是要去。」 蓝吹寒脸上微微一红,带转话题道:「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你连杭州龙井都没忘记,到了江南,大概会想起更多美好回忆。」 方棠溪心有戚戚焉地点头:「你这么说,那么我去江南就能当作是第一次去,江南美景更能让我惊艳了。可惜……我让人打造的那把椅子没带来。」 「你有什么事情,吩咐我就好了。」 「皓月居的门主岂是我能随意使唤的?」方棠溪只是笑,「你回了江南,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办。反正到时我再让人打一把椅子,也不为难。」 「我带你去的,又怎么会不陪着你?」蓝吹寒轻轻说。他给方棠溪穿好了衣裳,端详片刻,只觉他俊逸脱俗,却又有一股令人迷失的妖魅气质,心里却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叹息。这样的美男子疯狂地爱着自己,自己当初,怎么会弃之如敝屣? 蓝吹寒取了梳子就要给他束发,方棠溪却要接过来:「我只是瘸了,手又没断。」 蓝吹寒拍开他的手:「说了多少次了,我来。」他一下一下地梳着发尾,忽然道,「以后不许说『瘸』这个字了,不吉利。苏大夫不是说了嘛,只要恢复得好,拿着拐杖也可以走动一段路,虽然不长,但也不至于不方便。」 方棠溪不由好笑:「本来就瘸了,还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你还说!」他像是忽然之间生气,「啪」的一声把梳子放到案上,那把木梳竟被他拍成两段。 方棠溪登时不敢作声。他自己也不能明白,明明蓝吹寒为他着迷,他失去记忆应该占尽了上风才对,但不知怎么的,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屈服在蓝吹寒的「淫威」之下。 蓝吹寒看了他半晌,低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将自己的腿砍下来,还给你,只要你能恢复以前的样子。」 方棠溪心中一惊,不由暗想:『原来他终究还是记着我为他残疾,心里愧疚难受。』 他迷迷糊糊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种种陌生的场景,蓝吹寒漠然自持的表情,不耐烦地让自己别缠着他,脑中忽然抽痛,让他无法再想下去,口中不由自主地道:「吹寒……我不是故意说自己瘸了来刺激你的,真的……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 蓝吹寒一听,却是大吃一惊。方棠溪自失忆以来,从来没有唤过「吹寒」,而只是叫他「蓝兄」,「蓝公子」罢了,虽然态度亲热,却少了一种亲怜蜜爱。那种熟悉而甜蜜的语气,别人绝不可能叫得出来。 只有他而已。 他原先觉得不耐烦,现在才开始有些怀念,可惜方棠溪却是失去了记忆。 想不到竟然这个时候,又听到他熟悉的呼唤。 蓝吹寒脸色大变,扶住他将要倒下的身体,急道:「棠溪!棠溪!你怎么了?是不是头疼?」 方棠溪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想要说什么,身体却是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眼前一黑,登时不省人事。 蓝吹寒按了按他的脉搏,发觉紊乱驳杂,心知此时最好是看大夫,但他此时惊惧交集,浑身发软,发力几次才能将方棠溪抱起。 他花了许多心思才藏身在这寺庙里,如今山路陡峭,又抱着人下山,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到山下,找了大夫来看。 但三个大夫看过,都说方棠溪脉象虽乱,但并不微弱,没有生命危险,醒过来就好了。 见过了苏薛两人的妙手,蓝吹寒自然不会再相信这些普通大夫,但此时除了等待外再无良法,可是他不眠不休地陪侍了一天一夜,方棠溪却仍然不见醒来。 蓝吹寒此时心里一片慌乱,寻思着是否去找回被他赶走的凌采言,抑或是奔行回塞外去找苏大夫。静溪山远在江南,薛神医自然是暂不考虑了。 正在他准备托人去找几匹快马时,方棠溪已悠悠醒转,看到他时,目光才定了焦距,勉强笑了一下:「我昏了多久了?」 蓝吹寒连忙迎上前,抓住他的手:「你昏了一天一夜。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他陪侍在旁,心绪不宁,无非只是担心方棠溪不能醒来,如今方棠溪醒来无事,他立时就忍不住想起方棠溪昏迷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恢复记忆,固然记得他对自己的情深似海,不会移情别恋,但也连带地会想起自己对他的种种不好。这种种矛盾纠结,实是笔墨难以形容。 「没有。只是好像眼前忽然出现几幕场景,一闪而过,再细想时,已是抓不住了。」方棠溪缓缓摇头。 「那你还记得,当时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么?」蓝吹寒顿了一顿,看着他眼睛,慢慢道,「其实我没认为你是故意刺激我,让我惭愧。我的愧疚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改变,即使你说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自己。」 「其实你不用这样……」方棠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踌躇半晌才道,「腿断了就断了,又有多少人能毫发无伤地寿享天年?说不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以后不必闯荡江湖,少些危险,反而是好事。」 「你不在意是你的事,我怎么也能不在乎?」蓝吹寒只觉得和他说话火气就会飙升,他原本想和他自剖心迹,解开他的心结,两人便再无芥蒂,却不想才说两句,就气得想让他闭嘴。 方棠溪见他生气,只得陪笑安慰他几句。自己也觉得奇怪,怎么忽然之间会对蓝吹寒说出那种委屈自伤的话,实在太不像自己。 蓝吹寒见他能有说有笑的,之前的事好像没发生过,于是稍稍放心。现在旧事重提,绝不是好时机,只有等以后他完全恢复记忆再说了。 从金城到江南迢迢万里,但若是策马而行,不足一月便可到达,若是千里轻功疾行,却不过七八日的路途。 初时两人同乘马车,足足走了一个月,也不过才走了一半的行程,方棠溪闲极无聊,便怂恿蓝吹寒骑马。 蓝吹寒被他缠得无可奈何,又见他腿上的伤口已经长合,便换了坐骑。 蓝吹寒牵了两匹马过来,把方棠溪抱上其中一匹的马鞍上,却是没给他踩上马蹬。 方棠溪手提缰绳,拍了拍马背,驱使着马往前走了几步,自觉略有当年纵横天下的气概,不由纵声长笑。 蓝吹寒轻轻一掠,也翻身上了马背,堪堪坐在他身后,揽住了他的腰身:「傻笑什么?走吧。」他将两匹马的缰绳都拿在手上,一夹马腹,纵马而行。 「那不是还有一匹么?干嘛和我一匹,多挤啊?」 蓝吹寒淡淡地道:「你腿上没力,骑不动。那匹是留着换乘的。你要是不愿意和我同乘一匹,骑驴也可以。」 「……那还是这样吧。」 蓝吹寒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忽然想起,这大概是他们的第一次同乘一匹,而方棠溪自然是不知道了,嘴角不由泛起一些苦涩的笑意。 报平安的信其实早就让人送到塞外,而方父方母的回信显然是让他们「夫妻」慢慢游玩,最好多玩一段时间。方棠溪这才知道蓝吹寒去信时仍然是以李蝶儿的名义。 他问蓝吹寒为何不担心凌采言吐露真相。蓝吹寒只说自己说服了凌采言,让他不要到方父方母面前告状。他有些好奇蓝吹寒到底是怎么说服凌采言的,但不管怎么问,蓝吹寒都只笑而不答。 虽然两人是前往江南,但一路上游山玩水,纵马江湖。亦是十分愉快。二人俱是当世江湖上的年轻才俊,文采武功俱都上乘,即使偶尔见解有所不同,亦不损两人的互相倾慕。只是蓝吹寒自矜自持,口中向来极少提及痴狂情爱,方棠溪在这方面早就忘了七七八八,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恋人不应只是相敬如宾,相待如友,但要他说应该怎样,他也说不上来。 或许两个人是热恋过的,现在或许已是沸水变温的时候,只是自己记不起来了。 多年夫妻大概便如他父母一般,只须一个眼神交流,便知对方的心思如何。可惜自己早就忘记了过去,自然把蓝吹寒的使眼色当成了眼睛疼,难以理解了。 他心里惭愧,对于往事自然拚命去想,可是不管怎么去想,却总是想不出来。 坐船沿着长江顺流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下,先到了金陵,而后转陆路,到苏州。 皓月居离苏州极近,蓝吹寒便顺道带着方棠溪游了一遍苏州。蓝吹寒此时已改作了李蝶儿的容貌,方棠溪笑他过于小心谨慎,他也只是笑笑,并不解释。 上了皓月居后,蓝吹寒恢复了男子衣冠,赫然便是江湖中的一方魁首。方棠溪见他白衣羽冠,玉带缠腰,端的是容颜绝色,但萧轩高举,飘摇若仙,令人生出尊敬之感。方棠溪原先还笑他冷冰冰,除了自己不会有人与他亲近,但见他弟子众多,无不恭恭敬敬,也不由有些艳羡。 蓝吹寒刚与弟子切磋,指点一番回来,细抿了一口茶,听他如此这般一说,浅浅一笑道:「惜花山庄若是开馆授徒,必然弟子如云。我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又能算什么。」 「我们家如今从商也是我娘的主意,她最恨的就是武林中人。我爹都快金盆洗手了,怎么可能还开馆授徒。」方棠溪摆了摆手。 蓝吹寒忽道:「说起来你是你家中独子,日后没了后人,伯母岂不是伤心?」 「日后收养几个孤儿,我们待他们便如亲生,也是一样。父母那边也只得先瞒着了。」他心情似乎有些低落,蓝吹寒站在他身后,一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似乎要安慰他几句,却是良久不言。 他伸手覆住了蓝吹寒的手背,慢慢拢在手中,笑道:「说起来,蓝家也只有你一支血脉,你所付出的并不比我少。但是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别人的孩儿与自己的孩儿,也没什么区别,你我都该在这上面瞧得远些。」 蓝吹寒却没想到他竟然来安慰自己,微微一怔,脸上便有了些许笑意:「这么说的话,我们可真的要过一年才回去了。」 「怎么?」 「你没到十个月就带一个孩子回去,伯母也不会答应吧。」 方棠溪想起家书上要他两人多玩些时候,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苦笑了一下,转了话题道:「你不是说我在杭州有个宅子嘛,我想去看一下。」 钱塘江旁,正是雷家的霹雳堂。蓝吹寒自然没有提及此事。想到方棠溪仍然要对雷凤章道谢,蓝吹寒不由微微皱眉,说道:「过几天等我有了空闲,陪你过去好了。」 方棠溪自然不能有什么意见,只得同意。 蓝吹寒许久不曾回皓月居,事务繁杂,几天都处理不完,于是只捡了几件大事办了,其它都由管家廖叔作主。 以前他向来事无巨细,都亲自过问,如今把事情都交给了廖叔,廖叔登时头大如斗,叫苦不迭。 蓝吹寒也顾不得许多,扔下所有事情,带了方棠溪就去杭州。 方棠溪一到杭州,便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此处蜷居一年有余。杭州之美,果真令人流连忘返。 之前他离开时,在杭州的产业都交给几个管事办理,过几个月查一查帐目罢了,也并不为难,不像在皓月居里,无不是生杀抢夺流血决斗的大事,一旦做错,就会伤及人命。 查过了帐,他才发现自己在杭州的产业竟然做得很大,几个月的帐目就堆栈得如山一般。 方棠溪好不容易花了两天工夫才核对完,让侍女煮了莲子银耳羹,正要和蓝吹寒到湖边赏月。谁知才摆好了琴台,蓝吹寒就接到了飞鸽传书,说是皓月居出了事情,让他赶着去处理。 蓝吹寒犹豫一下,说道:「我一个人去足矣,三天之内,一定会办完事情,赶回来陪你。」 方棠溪摆了摆手笑道:「你既然有事就去吧,不必急着回来。」 看着蓝吹寒依旧女子装束,却是行色匆匆,丝毫没有普通妇人贤淑温婉的样子,不由好笑。别的女子所爱都是刺绣抚琴,蓝吹寒整日里与刀剑为伍,实在半点不像女子。此地离塞外万里迢迢,父母绝然看他不到,却还坚持女子装束,真是有些过于小心谨慎了。 可是扮成女装本来就十分不易,蓝吹寒嘴巴上不说,他却不能不感激。 方棠溪独坐在湖边,无人说话,也颇觉寂寞。 他抚琴一曲,喝了一碗莲子羹,便觉得有些想睡,想让人背他回去,但身上却是极软,不由慢慢滑倒在琴台上。 方棠溪醒过来时,只觉得所处的地方十分局促,似乎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空间里。他使劲挣扎了一下,发觉全身内力荡然无存,连手腕也被反绑着。 他惊得一身冷汗,不由睁开眼睛,却见远近火光摇曳,原来已是晚上。恍恍惚惚中,惊觉面前似乎有一张网,眨了眨眼,却见是竹篾编成,每个网孔大约有半尺见方。 他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被塞在这个竹篾编成的笼子里,手腕脚踝都被牛筋分开绑着。 似乎发现他的动静,笼子被人踹了一下,滚到了一旁,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粗着嗓子道:「醒了么?醒了也好。能清醒着看到被自己被人浸猪笼,想必也是极为难得的奇遇。」那男子哈哈大笑,旁边众人也不由附和着笑出声来。 浸猪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男子压低声音道:「夫人说,这男人是狐狸精变的,你们看他像白毛瘸腿狐狸么?啧啧,那颗红痣真是诱人。」 「行了,他是太奶奶要见的人,你别多想了。」 方棠溪有些迷糊,却听到有个人说:「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他抬到后院去,太奶奶就要来了!」 眼见得这些人都不认识,方棠溪也不吭声。只是他毕竟行走江湖多年,虽然把往事忘得一乾二净,但此刻身陷囹圄,又遭人口齿轻薄,眼光就不自觉带出一股狠戾之色。几个仆人被他一看,都是一惊。待得定下神来,确信他绝不能动,又不免大胆起来。 两个魁梧大汉将猪笼抬起,发现他极为不适地动了一下,走在旁边的那男子从孔中踢了他一脚:「别动!再动就一刀捅死你!」 方棠溪只得不动。发现这两个大汉将他抬到了一个平台下。从猪笼中望去,平台上站着两行女侍,都是宫装少女。居中坐着一个老妇人,满头珠玉,已是老态龙钟。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徐娘半老,形貌极为熟悉,却是想不起来。这两人画着不浓不淡的妆,看起来好似官家贵妇。 「你这狐狸精,眼珠转来转去的,还想勾引谁?」那中年妇人忽然冲到他面前,打了他一记耳光。虽然隔着竹笼,不大方便,但这一记耳光仍然十分响亮。她抽手出猪笼,薄纱袖子还被竹篾勾到了,用力一扯,袖子登时裂开了一道口子。她更是恼怒,也不知是恨方棠溪还是在恨这猪笼。 「信不信我现在就挖出你的眼珠子?」她面露狰狞,登时丑恶几分,丝毫没有之前的端庄自若。 那老妇人开口道:「想容,这贱人不是有个妻子么?为什么只抓到他一个?」 那中年妇人心有不甘,恨恨道:「本来在西湖边上让人一网打尽的,但没想到那小浪蹄子没喝那碗莲子羹,有事离开了。狐狸精的妻子多半也是个狐狸精,可恨不能将她一起沉塘!」 「无妨,今晚先沉了这贱人,哪天再去找他老婆。确定她不是看出什么来才逃走的吧?」 「太奶奶放心,消息绝无走漏。此事除了雷家的人,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中年妇人恭恭敬敬地道。 「好儿媳妇,这段时间苦了了。」那太奶奶叹息道,「沉了这小贱人,一是给我那凤章孩儿报仇,二也是让心里安宁一些。来人!在猪笼上系了大石,扔到水塘里!」 几个仆人应声上前,就要将猪笼抬起。 方棠溪听得弦外有音,心知自己无论谩骂求饶都无用处,唯有自对方话中下手,便道:「敢问老太夫人,凤章兄出了什么变故么?」他心知这两个妇人必是雷凤章的长辈,既然口口声声要为雷凤章报仇,那么定是雷凤章被人所害。 「你还敢问是怎么回事?他双腿的筋脉,不是你让人潜入霹雳堂挑断的么?」雷夫人尖声质问,脸上尽是凄厉之色。 方棠溪原想否认,但想到蓝吹寒时,不由心念一动。这的确是蓝吹寒会干出的事。 这段时间他每次在蓝吹寒面前提起雷凤章时,蓝吹寒也不再阴郁反感,而是彷佛原本的漠然,他还当是蓝吹寒早就忘记了恩怨,原来他竟然偷偷挑断了雷凤章的双足筋脉。他情知此刻只要提及蓝吹寒,势必让他置身险地,心中豪气陡升,冲口道:「是我做的,那又如何?」 他见两名妇人脸色凄厉,只微微一笑,说道:「雷凤章断的只是双足筋脉,而在下身负残疾,也是因他而起,可说一报还一报,为何霹雳堂就因为雷凤章断了双足筋脉,就要伤人一命?」 太奶奶一拍太师椅的扶手,厉声道:「胆敢勾引我孙儿,就是死罪!你既然承认是你指使旁人下的手,又勾引了我孙儿,罪无可赦!将你沉塘已经是便宜你了!」 反正他不管承认不承认,今日也免不了一死,承认了也是无妨。蓝吹寒说三日便能回来,看来是等不了他了。万幸蓝吹寒那天没有喝下那碗莲子羹…… 「你还敢笑!你还敢在我面前笑!」雷夫人冲上前来,要抓烂方棠溪的脸。 方棠溪不能挣扎,在猪笼里被揉搓得衣裳凌乱,好在几个下人制止了雷夫人,才没有让她抓伤。 雷家太奶奶叹息道:「想容,沉了这贱人后,也算是为凤章报仇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让凤章知道,免得他又做蠢事。凤章这孩子……唉!他偶尔失足,就原谅他吧,总有一天他会忘记这个贱人的。」 雷夫人失声痛哭起来:「那死心眼的孩儿……」 雷家太奶奶赶紧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动作快些,免得天都亮了,惊动雷凤章,又是一阵的吵闹不休。这个雷家的长子比她还像雷家的祖宗,闹起来就是翻天覆地的。 第十章 方棠溪被连人带猪笼抬到池塘旁边。 这池塘就在雷家后院,雷家的霹雳弹天下独有,为了防止宵小偷盗,后面一片都是茫茫的水域,却并不是死水,而是最终汇入钱塘江。 雷家点了许多火把灯笼,照得一切彷佛白昼。波光粼粼,彷佛闪烁着无数的星光点点。方棠溪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但此刻手无缚鸡之力,双腿又已残疾,只能引颈就戮。 那几个仆人在猪笼上绑了两块大石,「噗通」一声,便将猪笼连同大石一齐扔入水里。石头拖着猪笼,直直沉入水下。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几乎是在同时,有一个人厉声大喝。 众人纷纷惊呼:「你是谁?」 「你怎么进来的?」 「有刺客!大家围住他,别让他跑了!」 方棠溪听到这人声音,不由一喜。 他不识水性,何况猪笼上又绑了巨石,明知自己必死,但在沉入水前仍然深吸了一口气在口中,虽然内力不在,但也能支撑一时半会。此时情绪激动之下,张口便要呼唤,水便从口鼻中灌入。 岸上的打斗声隔着一层水,离他似乎很远,几乎听不清了。但还能依稀看到火光流溢,似乎灯笼被打翻,燃烧到了一路低垂的帏幔。 口中的气息越来越少了,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部和头颅疼痛异常。 吹寒若是不能摆脱这些人及时下水相救,他也要死在这里。 此时此刻,他却是无比平静。 许多事情,陌生的,熟悉的,铺天盖地而来。他记得当年对蓝吹寒死缠烂打,每年都要去皓月居几次,他还记得对吹寒下春药,只求共度一夜春宵,结果被吹寒赶走,他还记得薛神医薛大哥给了他苗疆的情蛊,种在吹寒身上,结果那情蛊害得吹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从而被雷凤章趁机陷害,两人跌入悬崖…… 原来临死之前,果真会想起自己的一生。 他这一生做对了很多事,但也有不少做错。 以吹寒的性格,决定和他在一起,大概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于愧疚,还是爱情。 而这个谜,大概随着他的死去,再也不能解开。 蓝吹寒一剑刺死一人,拔剑时血溅到身上,他也顾不得闪避,很快身上鲜红一片。 他傍晚才离开杭州,就接到方棠溪失踪的信息,知道是霹雳堂派人下的手。带人赶到霹雳堂,却发现方棠溪已经被人沉了塘,再也顾不得暴露行踪,便要拔剑救人。 他虽然蒙着面,但此时顾不得掩饰身分,已有人看出他的剑法,叫道:「是皓月居的人!」 「皓月居?不是和我们霹雳堂同属江南同盟么?怎么可能下手?是不是假的?」 「不是!我认得……」 他一句话没说完,蓝吹寒一剑已刺穿他的喉咙,拔出长剑,大喝道:「霹雳堂灭门于今日,众弟子听了,胆敢反抗者立毙!」 同来的十几个弟子从未见过蓝吹寒神情彷佛地狱修罗,容貌却又有摄人之美,面面相觑。耳听得对方大声呼喝,却见对手都已露怯意,已有不少人转身逃走。 蓝吹寒杀出一条血路,随手扔下长剑,几步纵身,跃入水中。 之前已看到沉水的位置,好在岸上火光冲天,映红水面,水下依稀能看得清楚。 笼子里方棠溪银发漂浮在水里,白衣如雪,俊逸的容颜却是颇为颓败,双目紧闭,满是痛苦之色。 他当年见他时,蓝裳少年,且正风流,而今却因他困顿如此。 蓝吹寒奋力游到他身边,双手抓住竹笼,用力一扯,便把竹笼扯裂,将方棠溪抱在怀里。 在水里的身躯显得更轻,他似乎昏迷,被他抱住时毫无反应,彷佛一具尸体。 他对准方棠溪的唇,想渡一口气过去,但人此时已昏迷,渡气也是无用,于是抱着他的身躯,拚命往岸边游去。 好不容易游到岸上,此时有个弟子来问:「门主,我门已经查到囤积霹雳弹的仓库在何处了,该怎么办?」 蓝吹寒此时满心震怒,冷冷道:「人都杀了,还留着霹雳弹做什么?全炸了!把这里炸得寸草不留!」 他抱着方棠溪微冷的身躯,让他伏在自己腿上,吐净了腹中的泥水,发现他呼吸微弱,显然活着,登时喜不自禁,紧紧抱着方棠溪,叫道:「棠溪!棠溪!」 原先他曾想过,绑在方棠溪身边,这一生注定不得清静安宁。但此时此刻,他却感到,只要方棠溪能活着,已是他此生大幸,再也不做他求。 若是方棠溪刚才溺死在塘里,身体冰冷,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有上岸的勇气,就连他自己也无法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天地皆空,自己再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方u他跃入水中救人,什么也没有多想。此刻却忍不住咬紧牙关,浑身发抖。他想到倘若方棠溪竟然溺死在塘里,这时怀中抱着的唯有渐冷的尸身罢了。登时胸中一阵裂痛,眼前发黑,四周时明时暗,似乎一个支持不住便要昏倒。 他让方棠溪躺在自己的怀里,依然无法让自己平复心绪。耐不住心绪煎熬,在方棠溪唇角额上胡乱吻了又吻。 方棠溪醒过来时,睫毛上仍然沾着水珠,许久才轻轻眨了眨,看着火光下照耀下浑身湿淋淋的吹寒,极为虚弱地一笑:「吹寒……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便再也没有气力。 「不要说话,你先好好休息。」蓝吹寒还没发觉他语气上的不同,见他醒了,便让弟子们留下来处理霹雳堂的后事,随即牵了一匹快马带他离开。 方棠溪浑身都是冷的,根本睡不着,虽然是在微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悲苦。 蓝吹寒让他坐在马背上,他挽着缰绳慢慢走着。方棠溪身体不适,自然不能快马疾行。于是他在野外找了个干净的空地,烧了一堆篝火。 他的衣裳用内力便可以蒸干,但方棠溪如今中了软筋散的毒,自然不能将衣服上的水逼出。蓝吹寒将把他湿透的衣裳解下来,但要扒下他的裤子,他却住,死活不肯。 他嘴唇冻得青紫,牙齿咯咯地打架,却道:「就这样可以了,很快就干了。」 蓝吹寒皱眉说:「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没见过?快脱了,我帮你烘干。」 方棠溪笑了一下,说道:「吹寒,你别骗我了。」 「你说什么?」蓝吹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慢慢转过身,看着他。 他盘膝坐着,篝火照着他赤裸的半身,躯体依旧修长柔韧,长发披散下来,他苦涩地道:「我都想起来了。」 蓝吹寒嘴唇动了动,似乎耳边一阵轰鸣,他听到自己说:「棠溪,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什么?」方棠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黏在腿上,腿上的伤口似乎已有些裂开,时有痛楚传来。篝火蒸着身上,雾气升腾,说不出的狼狈,「该道歉的是我才对。你当初在庙会时离开,我就应该回去的,却是因我受伤,累得你一直照顾我。」 蓝吹寒急切地道:「我照顾你,都是心甘情愿。」 「你对我好,我心里很感激,但你不必委屈自己。你越是委屈自己,我就越不痛快。」 蓝吹寒走到他面前坐下,静静看着他:「如果我说,其实我早就喜欢你了,你肯定是不信的。」 方棠溪笑了一下:「大家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说这种自欺欺人的话?」 「其实现在我对你的观感和以前大为不同了。只是我也说不出对你是愧疚多些,还是怜惜多些……是不是掺有杂质的感情,你就不能接受?」 方棠溪苦笑:「不是这个问题。问题是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让我们都痛苦而已。大家都各退一步,反而好些。」 「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肯说,我也早就忘记了。」蓝吹寒似乎没听到他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他,彷佛要将他看到自己的心里,轻轻道,「以前总觉得你游手好闲,说话轻薄,但这段时间,你失去记忆以来,我日日和你亲近,才知道你……你其实很好。却不知为何你以前在我面前,总是那般模样?」 方棠溪自嘲道:「承蒙你看得起了。那个时候想着在你面前表现得好些,谁知越是想好一些,就越惹你厌恶,真是半点也由不得自己。」 「那么……现在呢?你现在这样,是不是已经放下了?」蓝吹寒有些恍惚地看他轻笑的神情,感觉心尖颤抖时的疼痛彷佛痉挛般传来。当初他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喜欢,才会不由自主的手足无措,说得再多的甜言蜜语,自己却当是轻薄的话。 如今想来,那么年轻的方棠溪,如今也只在梦中存在,如今就是想念,也已经不能回头。 方棠溪缓缓说道:「从我决定成亲那时起,我就已经完全放下了,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还会万里迢迢地来找我,还和我有了一夜……欢情。那一次的回报就已经够了……真的,够多了。我当时和你一起去庙会,其实就是想说服你离开的,你不用担心我,我虽然断了腿,但自己也能过得很好。但在庙会上没想到你会忽然生气离开,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才去追你,没想到会遇到雷夫人。现在都说清楚啦,我也松了一口气。」 蓝吹寒脸色渐渐变得十分难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方棠溪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震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说,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发现分开也不是那么难受的事,你不必勉强自己……」 蓝吹寒按住他的肩膀,厉声道:「你是后悔了么?你……你……」他脸色铁青,喉咙发出干哑的响声,却是无法说出话来。 方棠溪几时见过他如此痛苦的模样,直觉地便要挣开,反而被他按倒在地上,强吻住嘴唇,似乎在索求自己还痴迷爱恋着他的事实。 方棠溪紧闭双眼不去看他,任凭他如何吸吮舔舐甚至啃咬着自己,终究不肯 启齿。 渐渐地感到嘴唇麻木疼痛,似乎已被他吻肿,浑身上下都被他按压在地上,手掌粗鲁地爱抚着身躯。 方棠溪咬牙一声不吭,忍受着他的粗暴。 蓝吹寒几时被他如此抗拒过,心里怨愤至极,使尽了浑身解数,非要他开启 嘴唇。但他所会的无非爱抚和亲吻,方棠溪紧闭双眼,却是无动于衷。 他微微一起身,余光瞥到方棠溪满脸无奈,忽然感到有一股绝望传到四肢百脉,让他瞬间没了力气。 在感情上,他只是一个开始学步的孩童,方棠溪虽然稚拙,却早已走在他前面,并且不打算再等他了。 他抱着方棠溪,鼻端渐渐有些奇异的酸涩之感,一滴泪水滑落,倏然滴到方棠溪俊美的脸上,像是怕惊动了方棠溪一般,他慌忙用手擦去了。 方棠溪以为是下了雨,疑惑地睁开眼睛,却撞到他目光的深潭里。 蓝吹寒痴痴地看着他,低低地唤道:「棠溪……」 方棠溪没有回答。 「棠溪……」他终究再也不能忍,泪如雨下。 方棠溪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痛苦的表情,即使是在他失忆时,蓝吹寒对他的照顾也是混合了一丝隐忍和被动接受,怎像他今日这种类似于伤感和绝望的依恋。 「怎么了,吹寒?」他担心蓝吹寒是不是身体不适,半支起身体,靠近他低问。 「不能离开我……」他低低地说,「棠溪,你绝不能离开我……」 他低下头吻上了方棠溪的唇,方棠溪听到自己心底发出的一声叹息,认命地接受蓝吹寒的亲吻。但蓝吹寒此时的动作却极为小心翼翼,将他微肿的嘴唇上的血迹舔干了,再轻轻亲吻他裂开的唇角。 「棠溪……你等等我……」他声音低低地,彷佛哀求一般,「我一定能赶上你的,我……我待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你等等我,好么?」 方棠溪勉强自己狠下心来,推开他的拥抱,转过头去看跳跃的篝火,轻声道:「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如今梨花染鬓,而你却仍是海棠之容,我们在一起,必会让人看笑话。这又是何必?我虽然倾心于你,但却不想让你为难。等我回了塞外,便不会再来江南,今后各自珍重吧。」 他目光流转,嘴唇微肿,蓝吹寒彷佛被梦魇住了似的,手指颤抖着触碰那被咬破的唇:「棠溪,你到底我要怎样才肯答应我?我不想离开你,你绝不能这样离开我……棠溪……」 方棠溪从未见过他如此,拒绝的话无法再说出口,只觉得心绪一片混乱,蓝吹寒轻轻抱他在怀里。 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惆怅,抑或是彷佛面对幻景的迷茫,他知道蓝吹寒既然已经这么说,自己再也不能拒绝他,除非日后他自己反悔。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你如今灭了霹雳堂满门,若是再与我同行,必然会遭来仇家。我们惜花山庄庙小,却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你若一定要在我身边,从今往后,你就只能以李蝶儿的容貌见于人前,否则我们便分开吧。」 「棠溪,你嘴上说得凶,其实在担心我的安危,让我暂时易容也是为我好,我又怎么会不听你的话?」蓝吹寒轻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霹雳堂的人若是胆敢寻来,也不过多杀几个人罢了。」 方棠溪没想到蓝吹寒看出了自己心思,仍旧宜然不惧,不由气得咳嗽起来:「你……咳咳,你……」 蓝吹寒见他气恼郁闷,却已不再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立刻高兴起来。不由亲了亲他的面颊:「棠溪……棠溪……」他呼唤他的名字时,似乎已动了情欲,怀中抱着这具温暖的躯体,脑海中尽是方棠溪在他身下妖艳扭转呻吟的情景,但想到苏大夫之言,却是不敢稍动,只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但对于蓝吹寒而言,却是又熬了一夜的酷刑,但这酷刑却是让他甘之如饴。 霹雳堂如今已是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基业,已在一声爆炸的巨响中,灰飞烟灭。 雷家这一代的家主老太夫人正是雷堂主的母亲,雷堂主多年专心于能伤人于无形的霹雳弹,武功早已放下,旁人知道霹雳堂的厉害,等闲也不敢来惹事。堂内上下自恃有火器护身,也无人在意防备。这一夜皓月居骤然来袭,一概人等皆无防范。只在半个多时辰之间,居然将鼎鼎大名的霹雳堂屠戮殆尽。 蓝吹寒当时满心仇恨,造下杀孽,却是毫无悔意。当晚皓月居的弟子就打扫了火场,不留一点蛛丝马迹。但从火场上却是没有雷凤章的尸首。 他知道是走漏了风声,让雷凤章逃脱了活口,他也并不在意。这一切的结果都是雷凤章造成。 雷凤章当年对他下毒,在路上埋下霹雳弹,害得他和方棠溪坠下山崖,便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家破人亡的结局。即使雷凤章他日要报仇雪恨,他也会恭候雷凤章的大驾。 由于泡在冷水里太久,方棠溪当时又不肯脱衣裳,回到苏州时便染了风寒。等到养好了病,已是过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来,两人整日腻在一起。方棠溪自然是看出蓝吹寒似乎对他情动,他也颇为意外。 毕竟蓝吹寒禁欲自律,这一生寥寥可数的欢爱都是和自己,还全部都是因为下药下蛊的原因。唯一的一次没有下药,就是在方棠溪成亲那夜,蓝吹寒抢婚时彷佛发泄的那一次。 养伤三、四个月,腿上的伤口早已长合,只留下一道疤痕,那道疤痕又经蓝吹寒天天擦药按摩,早已消掉大半。 方棠溪发现他每天帮自己擦药时,抚摸自己身体许久,面颊泛红如血,却仍然恪守苏大夫所说的不越雷池一步,既是感动又不免有些好笑,屡次劝了他无用,便也罢了。 好在时间很快就过去,两人仍然在江南逗留,白天也都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晚上才相聚。蓝吹寒晚上在他床上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方棠溪屈指一算,便知苏大夫恐吓的半年时间到了,看蓝吹寒满怀期待又怕他拒绝的样子,方棠溪便不由一笑,阻止了他即将离去的脚步。 「吹寒,晚上就在这里睡吧,别回去了。」 蓝吹寒垂目注视着他,目光平静,只在微微滚动的喉结泄露了他内心的意动:「只怕你身体还没好……」 「早在两个月前就好了。」 「……你的话怎么信得?你这人,这么不小心。」他微微皱眉,已有些责备的意思。 「好啦,都是我的错。吹寒,你要是不信,便自己来检查就是。」他微微一笑,慢慢解着自己的衣裳。他原本只穿了一件绛紫的袍子,从外面看不到中衣的襟口,蓝吹寒还只当他是睡得久了,中衣揉搓在里面皱成一团,此时他解开衣裳,胸前那两粒红色小点若隐若现,蓝吹寒才知他竟然没有穿中衣,只披了一件袍子。 蓝吹寒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腔,只觉得呼吸急促,不由上前一步,阻止他再脱衣服:「你、你……」 方棠溪目光却是一直注视着他,似乎看出他内心的挣扎,笑了笑道:「我怎么了?」 蓝吹寒垂下眼眸不敢逼视,道:「穿这么少,就不怕着凉……」他收回抓住他衣领的手,正要收回,却被方棠溪搂住了脖子,笑吟吟地看着他,却是不说话。 他一时情不自禁,忍不住抱住方棠溪的腰,让他慢慢躺在床上,亲了亲他的面颊,看了他许久,才低声道:「我怕不小心弄伤了你。」 方棠溪看他额角渗出细汗,明明是忍耐到极点,只得道:「没事,慢慢来……」 蓝吹寒苦笑道:「慢不下来……我怕我,慢不下来。」 他俊美的容颜露出痛苦的表情,让方棠溪十分吃惊,有些尴尬地道:「我可以把这认为是你是在赞美我么?」 「我真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死,竟然没有说过赞美的话。」他亲了亲他的嘴唇,似乎有些难为情,顿了一下才道,「如果现在再说,不知道来得及么?」 方棠溪却是有些尴尬地道:「你若是夸得太狠,我会怀疑你说的不是我。」 有些说不出的感动慢慢溢出在心底,蓝吹寒忍不住吻上了他的嘴唇,心里无一处不欢喜,无一处不快活,亲吻着他时都似乎感到蜜一般的甘甜滋味,缠绵不绝,彷佛他每一次的皱眉都会激起他更深的温柔,而他每一次的呻吟,都会引起他更多的眷恋。 蓝吹寒果然如自己所说的十分克制,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做了一次,再多便不肯了,只是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棠溪,你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人,可笑我以前,竟然是错过了。」他低低地说,「从今往后,我必会让你一生一世快活。来生来世见到你时,也会怜惜你,爱护你,不让你有一丝难过。」 方棠溪心里一颤,抬起头看他,却见他注视着自己,目光温柔脉脉,心里不由得一荡,却见他的吻已慢慢印到了唇上,就像印上了他所有的誓言。 《完》 番外一 方棠溪迷迷蒙蒙地,似乎又梦到了自己刚成亲时。 那个早上,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到窗棂,柔和得悄无声息。 昨夜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过了一晚上,那个与他颠鸾倒凤的人已经不见,似乎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方棠溪苦笑了一下,本来两个人就是没交集的,自己肯答应父母大张旗鼓地举办婚事,其实也只是想在成亲前再见他一面。 他到最后终于肯来,自己也算是无憾了吧。 心情无意中被他知道,被他捏住把柄,以后就是想装做根本不在意他也是不能了。以吹寒的恶劣性子,自己若是多有什么轻薄举动,多半是要被他藉此挖苦。 该做什么还是要做什么,实是不该再多想那个人。要在母亲发觉之前把新娘送走,然后再跑到一个地方躲起来,等母亲消气。 新娘? 方棠溪此时才发觉现在是什么时刻。昨天他背着蓝吹寒成亲,结果蓝吹寒忽然出现,让他心情激荡,竟然忘记了本来应该存在的新娘无影无踪,不知去向何方,到时父母问起,他该怎么交代。登时冷汗涔涔,从背上滑落。 吹寒生性冷酷,不知把新娘塞到哪去了。 方棠溪正在焦急,门外有人姗姗走了进来。 这是个相貌秀丽的女子,看到方棠溪醒了过来,她脚步便微微停了停,朝下人摆了摆手,让在门外等候的人退下。 「李……李……李姑娘?」方棠溪吃惊地看着眼前做少妇打扮的女子。虽然他只和那个秀才打过交道,没见过李姑娘,但在成亲之前,母亲给他看过李姑娘的画像,因此他一看便知,这正是与他成亲的新娘李蝶儿。 与别人缠绵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见新娘,恐怕没多少人的婚事像他这样的。 如果新娘一直在床底下没有离开,那么……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听到了? 看到李蝶儿面无表情地朝自己走近,方棠溪尴尬至极:「……」 「棠溪,你认不出我了么?」 方棠溪一听,登时说不出话来,竟然是蓝吹寒冷淡缓慢的声音! 「你忘了我会易容么?我照你的意思,把新娘带去给她的意中人了。但你父母很难应付,所以我想回家了。」 方棠溪吃惊地看着蓝吹寒半晌,渐渐明白蓝吹寒话里的意思――吹寒知道他成亲的目的只是为了安抚父母,但吹寒的性格并不喜欢待在这里,他昨夜来此,只是为了回报他一片痴情,再帮他解决他这件为难之事。 虽然李蝶儿的名节无损,但秀才那边却未必相信,蓝吹寒将人半夜送走,乃是成全了这一对儿女。于是点了点头:「好,你办事我自然放心。」他捡了衣裳披到身上,「我让人去送你。」 蓝吹寒看着他尚未完全遮住的胸口,上面还有昨夜欢爱后的痕迹,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深不可测。 「不是我一个人要走,是你跟我一起回去。」他说到此处,自觉嗓音变得有些嘶哑,不由得微微咳了一声。 「啊?」方棠溪目瞪口呆,竟是不知所措。蓝吹寒见他满脸呆滞,不禁笑了一下:「你嫁给了我,难道不应该跟我一起回皓月居去吗?」 方棠溪张大了嘴,失惊道:「这……这是为什么?」 他心念一转:难道吹寒真的对他动了心,要和他在一起了?这……这不会是真的吧?蓝吹寒向来对他不假辞色,这一下骤然回心转意,简直莫名其妙。他心中喜悦未生,却先已经惊疑不定。 蓝吹寒看着面前傻乎乎的男人,难得十分耐心,徐徐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总要跟着我过,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在方家的山庄待一辈子吧?现在我是给你一个面子,扮成你媳妇的模样,但这件事早晚会露出破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去和你爹娘解释,要么我去和他们说,他们儿子现在是我的人了。」 方棠溪更是震惊,瞪着眼前「秀美端庄」的「贤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脑中空茫一片,心中不断自问:『什么?是……是我嫁给了吹寒?为什么是嫁给吹寒?难道现在不是吹寒嫁给我么?』 方棠溪看着蓝吹寒半晌,脸上的表情也变个不停。他不明白吹寒既不耐烦扮成新娘的模样,又要威胁自己与爹娘坦诚,可为什么偏偏作茧自缚、要去主动扮成了他的妻子? 蓝吹寒此时心意昭然若揭,但方棠溪从未受过他多少温存,哪里猜测得到?胡思乱想之下,只觉得怎样也无法解释。他心中迷迷蒙蒙,兀自呆想:『他与我已成了亲,却还一口一个『你爹娘』,未免令人伤心……唉,可是吹寒有这种心意,那么可见他心里是有一些在乎我的――』 他这样一想,忍不住又高兴起来:「吹寒……」 「怎么?」蓝吹寒本来正在瞧着他发呆,可这时被他眼光一碰,不由得震了一下。他连忙避开方棠溪的目光,冷冰冰地回道,「如果这两个你都不愿意选,那就赶快和你爹娘辞行,跟我回皓月居去。」 「原来说来说去,吹寒还是想要回家。」方棠溪勉力一笑,心中本来起的一阵欢欣鼓舞,x时间没了一半。但吹寒既然愿意让他进驻皓月居,也算是一大进步。蓝吹寒的性子十分冷情,方棠溪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机缘居然能让他有这种改变。 若说吹寒同情他双腿不良于行,断不会这样肆无忌惮地直视他细小枯萎的双腿,也不会毫无顾忌地提起他的残疾。 虽然自己是不介意断了腿,但难保别人就不会歧视,与吹寒在一起,别人看吹寒的眼光自然会有些异样。蓝吹寒乍一说起娶他之事,他虽觉得怪异,毕竟还是高兴。但稍过片刻,他便想到:自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俊美少侠,而变成了一个残废小老头。吹寒何等丰神如玉,和他这个废人成双成对,便是江湖上的人不去留意,自己也觉得太也不堪。 然而他这想法,居然也没有胆量对蓝吹寒坦白。只怕蓝吹寒认为自己婆婆妈妈、懦弱无聊,更加瞧他不起。 他料定蓝吹寒的决定多半只是一时冲动,想来自己对他一往情深,更不能让他因为一时意气而终身负累。 心思千回百转,终究还是下了决心,随即只是一笑说道:「吹寒,你看我们新婚……那个燕尔,又常年不在父母膝下承欢,贸然离开的话,我爹娘一定会担心,或许还以为我被人挟持了,不如……在我家住上一段时日,让他们安心,再启 程回皓月居怎样?」如果直接阻止,吹寒心高气傲,必定不肯答应,只得先拖延时间,再慢慢劝他。 「男人扮女人不容易,要是露馅了你负责吗?」吹寒冷冷道。须知方棠溪历来对他千依百顺,现下他为了挽回情缘,不惜易容妾妇,谁料对方反而抗辩起来。他双眉轻蹙,薄怒微生。 负责?看着蓝吹寒气势逼人,方棠溪心里一寒,他向来不会违抗吹寒的意愿,但如果蓝吹寒不扮女人,被爹娘知道昨天晚上是假凤虚凰,也许他会被立刻和个女人绑在一起,困在方家一辈子出不了门。 方棠溪只好硬着头皮,讨好地道:「吹寒,我只求你一次,好么?只要你肯答应,以后随便你想怎样都行。」 蓝吹寒本来就已不快,皱紧了双眉道:「随便我怎样?」他易容过后,本貌的表情虽然生动,依旧大打折扣。何况素来情致寡薄,这一句话出口,面上一派不以为然的样子,瞧不出半点心绪。 看着蓝吹寒不以为然,方棠溪心里有些发凉,却厚着脸皮,拉住他的手掌,在脸庞边蹭了蹭道:「对,任你处置,怎样?」 蓝吹寒凝视他片刻,说道:「我可以扮成女人一个月,但你以后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暂时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方棠溪听到蓝吹寒避重就轻地不提刚才的戏言,紧张的心忽然放松下来,他虽然爱开玩笑,但像这种明显带着情色意味的却是极少,更何况如今处于劣势,开这种玩笑无异于羊入虎口,还有点不知廉耻的意思。但蓝吹寒的话又让他有些失望,吹寒虽然决定和他在一起,但对他情薄之际,连欲望也稀薄得可以。 蓝吹寒向来十分冷情,在性事上并不看重,这倒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昨天晚上他肯为了自己做那种事,虽然不知是为了什么,可一定也是也纡尊降贵、十分委屈的。 方棠溪暗自嘲笑自己一阵,却发现蓝吹寒一直在盯着他。他不禁有些尴尬,咳嗽一声道:「怎么啦,吹寒?」 「你脸红便脸红,怎么又皱起眉头叹气?究竟在想什么?」蓝吹寒皱眉说道,「如果要我一直扮成那女……那位李姑娘,现在我们不是应该给你爹娘奉茶?你还赖在床上不穿衣服,想要等到什么时候?」 「噢。」方棠溪应了一声,忽然想到一件事,将被子略微掀开。只见血迹星星点点,彷佛雪抱新梅,煞是娇艳,不由呆了一呆。他原本担心洞房时新娘未曾落红,比然会引起父母疑心,但不料昨天晚上与蓝吹寒太过激情,后庭流出血来,沾得到处都是。显然连这处子落红也不必伪造了。 「你爹娘早就在堂前等候,你不想让他们等到中午吧?」蓝吹寒不悦地道。 方棠溪连忙穿了衣裳,但他腿脚不便,穿上衣时还好,下裳却有些艰难。四下一看,便蓝吹寒站在一边。他知道蓝吹寒向来是被人伺候,此刻无动于衷,自然是不打算援之以手了。心中微叹,便叫外面的侍女进来帮忙穿衣,又让仆役进来,背他出门。 蓝吹寒看他极为艰难地更衣,正在犹豫是不是要上前帮他的忙。但他还没做好决定,方棠溪便叫丫鬟下人来伺候,倒是像把他当成是外人一般,当下觉得方棠溪对他有意疏远,更是不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方棠溪穿好衣裳,让人背出门的时候,看到蓝吹寒原本神情淡淡,看不出他心里想些什么,忽然却又变得十分不悦。当下凝思苦想,只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他,惹他生气。此时有了外人在场,也不好多说,于是一路沉默,到了客厅。 方母虽然对「李蝶儿」不大满意,觉得这女子长得普通,又冷冰冰的,奉茶上来,只说了一个字――「请」。若是别家的婆婆遇到这种媳妇,早已经大施家法,叫这不听管教的刁媳吃些苦头。但派去的丫鬟回来说昨夜洞房花烛,两人颠鸾倒凤,欢爱非常,说不定十个月后就能抱上孙子。想到孙儿不久能够呱呱坠地,方母登时觉得心中喜悦。爱屋及乌,对这媳妇儿百般赞扬。 方父一向严苛,此时点了点头,喝了媳妇茶,也算认了这房媳妇儿归入宗族之内。 喝茶后,方母拉着蓝吹寒开始嘱咐家里的事,显然是打算交出惜花山庄女主人的位置,从此和丈夫游山玩水。方棠溪担心蓝吹寒露出破绽,在旁边插了几句嘴,反倒挨了方母的骂,蓝吹寒似乎也觉得他碍事,越帮越忙,便让他先行离开。 要暴露的话,他再担心也是没用。这时天气正好,惜花山庄后面的鱼塘里的鱼正肥,下人看他心情焦虑,便建议他去鱼塘钓鱼。 钓鱼不用走路,双腿好与不好,一般的枯坐等候。既不难堪,亦无不便,方棠溪自然答应。 惜花山庄以养马出名,在塞北堪称豪富,就连这鱼塘也有百亩,恰似个小湖一样。阳光下波光粼粼,彷佛无数锦鲤跳跃。方棠溪原本不爱钓鱼,这鱼塘以前是从来不来的,只觉得坐在水边瞎等,只想睡觉。自从瘸了腿后,终日就是坐在椅上,眼下无事可做,他便当真悬丝垂钓,做起了姜太公。 这时日上三竿,正是阳光灿烂之际。微风拂过,衣裘轻软,着实舒适异常。方棠溪晚上实在太过疲累,起得又早,才不过钓了一盏茶的光景,便昏昏欲睡。 蓝吹寒回来找他时,便看到这样的一副景象――长堤旁一个男子靠在一张躺椅上,一身月白衣裳,银发散乱,睡得极为香甜。钓竿掉在身侧,想必鱼饵早已被鱼吃掉。躺椅略高了一些,他躺下来,双足便不能及地了。衣袂散处,依稀露出足上穿着一双正白色的布袜,光是看着,便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握上一握。 蓝吹寒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弧,满心柔情蜜意,竟连自己也没发觉。 彼时阳光明媚,照在清澈的鱼塘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所有随侍在旁的丫鬟仆役看到少夫人这一笑时,都止不住呼吸忽然停顿了一下。虽然少夫人姿色中上,绝然算不上极美,但这一笑,竟然似乎有种颠倒众生的气息。 蓝吹寒五感敏锐,见丫鬟们有些已经顺着自己的目光看向睡着了的方棠溪,立刻道:「你们都退下吧。」他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到底还是难掩酸意。一时丫鬟们都远远退了开去,他便慢慢在方棠溪身侧蹲下,握住了那因为许久不用而略显纤细的足踝。 丫鬟和仆役都应声退下,却不敢离得太远,只在十余丈外随侍。 吹寒环绕着那足踝抚摸了一阵,白皙修长的指尖慢慢上移,落到小腿肚上。由于没有穿鞋,布袜也没用带子绑在腿上,松松垮垮的,只要轻轻一扯,就能扯下来。 他的手指在布袜上流连着,指尖轻轻掀开下o衣袂,露出底下的白色亵裤的一角,伸出手去,隔着亵裤握住了柔软的性器,脸上露出不明的笑容,轻轻揉捏起来。 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男人俊逸的睡颜上。昨夜看得不甚分明,龙凤红烛下,照得眉心中那一点朱砂显得有种妖异之感,但现在和煦微风吹拂,发丝散落在耳边身侧,微笑而眠的景象,却又增添了一种柔弱可欺的风情。妖异和柔弱可欺,如果是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便只能是狐狸精了。 当年对那般的潇洒俊美毫无感觉,如今被颜色所染,便像一幅山水画,原来只是浅墨焦黑而已,未成全幅,虽然层次分明,洒脱洗落,令人一见惊叹,却不如现在,令人魂为之夺。 只是可惜了这双腿,却是废了,不过或许更可以恣意玩弄,连藏在双腿之间的这小玩意儿也垂头丧气得可爱。 感觉掌心中的性器慢慢舒张勃发,而方棠溪脸颊逐渐晕红,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蓝吹寒笑意更浓。 或许是欲火的难耐,方棠溪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睛,困惑地看着蓝吹寒半晌,才惊觉自己的男性最脆弱的地方被吹寒握在掌中,他吓了一跳,抓住了蓝吹寒正在揉捏的手:「吹寒……你,你……你做什么?」 吹寒脸上仍然带着暧昧不明的笑容,却没有放开,反而在喷薄欲出的顶端那里捏住了,白色的液体从顶端渗出了一些,沾湿了亵裤。 「吹寒……别这样,有人看着……」方棠溪浑身都是冷汗,悄悄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仆役,也不知道他们看到了没有,急得只是苦苦哀求,「好……好难受……吹寒,你松松手……」 他低醇的嗓音取悦了蓝吹寒,蓝吹寒一时舍不得放开,只想着多听听他哀求几次,但看他急得红晕满脸,却又无法逃开,只能陷在躺椅上任由自己玩弄的样子,心里不知怎地,忽然有些软绵绵甜丝丝的愉悦,慢慢俯下身去,在他的唇间一吻。 方棠溪浑然没发现蓝吹寒眼中少见的温柔爱怜之色,也不知是因为情欲还是害怕被人看到,急得声音都在发抖:「吹、吹寒,快松手,会、会坏的……」 蓝吹寒只是微笑:「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嘛,你还真是不中用。」 方棠溪自然知道蓝吹寒是故意欺负,明知哀求没用,但还是忍不住求他,不住的喘息:「别这样……会被看到的……啊!你、你……」 「不会的,站得那么远,他们怎么会看的到?就是他们看到了,又能怎样?少爷和少夫人恩爱,他们也敢打扰么?」他轻轻淡淡地说着,另一只手隔着衣裳摸着方棠溪修长的大腿。 「我们……我们回房去吧?求、求你啦,我……我要不行了……」方棠溪不住地小声哀求,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角滑落,也不知是因为情欲极盛,还是痛苦难耐。 蓝吹寒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忽然心里有些不忍,松开了折磨他的手。 白浊的体液射出,月白的衣裳湿了一片,十分明显地看出,沾了水痕。 方棠溪躺在椅子上,彷佛不堪折磨,已是浑身酸软,由于快感过后的脑海出现的短暂空白,目光迷茫地仰视着,眼角微微带着一丝水迹。 本来就知道吹寒心冷,却想不到吹寒现在居然开始喜欢折腾他。或许让他扮成少夫人取悦父母,其实是十分委屈他了。吹寒父母故去甚早,他年纪轻轻,就已是一派宗主,又武功高强,姿容美貌无双,便连自己,也将他宠上了天去,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做了方家的媳妇,在父母面前曲意逢迎,他一定极为不愿,所以,才会发泄在他身上吧。 才第一天就这么难过,这一个月,恐怕是比以前的日子还惨。 方棠溪心里叹息着,没注意蓝吹寒撩开了他的衣袍,将已湿掉一半的亵裤脱了,亵裤滑到大腿之间才惊觉,下半身已半裸。 他低声惊呼:「吹寒!不要!」 吹寒却是没理会他,手指往他下体的密穴中探去。 一阵冰凉的异物感传来,吹寒的一根手指已进入了他的后庭。他才刚从沉睡中醒来,又刚刚发泄过一次,四肢无力,便连挣扎也是不能,瘦弱的双腿被吹寒抬起,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住扶手,由于太过用力,指尖都变成青白色。 他已这样哀求,吹寒都能无动于衷,即使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情不自禁地痴痴看着近在眼前的吹寒,虽然戴了人皮面具,但鬓角柔顺,眸光清冷,依旧让他感到迫人的气势。 虽然昨夜他决定要和自己在一起,但眼底并不见一丝感情,即使是在现在,他的眼睛仍旧是放在他的身体上,而不是含情与自己凝视。 方棠溪苦笑起来,神色不由自主的转为黯然。他太贪心,竟会奢求两情相悦,如果被蓝吹寒知道,恐怕也只是轻轻皱眉,很是不以为然吧。 蓝吹寒自然没发现他眼里毫不掩饰的伤感,右手的指尖挑开了他的衣襟,在他温暖的皮肤上抚摸,皓如冰雪的眸光落在了昨夜疯狂留下的吻痕上。 方棠溪吃了一惊,没想到蓝吹寒会久久地凝视着他的身体。自从坠入悬崖断了双腿后,就连练武他也兴致缺缺,身体很快瘦弱下来,唯一的好处是和这双腿看起来不是太畸形,但若要说美感……那是半分也没有的,何况上面还被亲吻得青青紫紫。 他面孔红得彷佛要滴出血一般,双手抓住了衣襟,不让蓝吹寒剥得更开。 「别……这么多人在看……」他颤巍巍的,连指尖都在哆嗦。 蓝吹寒轻轻一笑,顺口安慰他道:「没关系,这么远,他们看不到。你胆子也太小了,被看到又打什么紧?难道你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恩爱么?」 方棠溪又羞又急,吹寒全身衣裳完好,自然不怕,他却几乎被剥得精光。而且吹寒背对着下人,没看到下人们吃惊得张大嘴巴的表情。 塞外的女子虽然大多泼辣豪放,但却极少有这种公然将自己的夫君也欺到头上的。众人虽觉吃惊,却只是饶有兴味地看,只要方棠溪不喊救命,自然不须他们上前相救,若是打扰少爷少夫人欢爱,恐怕在方家再也混不下去。 面对这一窘迫难当的境况,方棠溪恨不得椅子上有个洞,让他可以缩进去。 蓝吹寒目光深不可测地看着他衣襟口微微露出瘦弱身体上斑驳的吻痕,食指在湿热的密穴处更深的打圈,像要进入这具身体的内部。 入侵手指的恶意搅动让方棠溪浑身发颤,他感到自己彷佛一下被抛到山巅,一下又毫无着力地掉落,虽然说不出的快活,但伴随而来的却是被戏弄而产生的恐惧,令他大汗淋漓。 「吹寒……吹寒……」他轻声唤着,嗓音彷佛已然沙哑,无法自抑地透过迷离地水雾,无助地半仰着头,看着俯视着他的男子。 似乎他的样子令蓝吹寒十分满意,蓝吹寒轻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才一根手指你就受不住,以后怎么办?」 方棠溪一惊,只觉身体一轻,已被吹寒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吹寒?」方棠溪颤声说,似乎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令他更惊讶害怕的事。 「抱你回房。」蓝吹寒云淡风轻地,像是浑不着意,「你之前不是说要回房做么?」 方棠溪吓了一跳。此时他衣裳半褪,下体一丝不挂,外袍和中衣都已敞开,虽然他紧紧抓住衣襟,但依稀露出的大腿以及私处怕是被人瞧到了,即使他护住胸口也于事无补。 「你……」他羞惭之下,只觉得热血上涌,就连耳朵也在发烫,眉心朱砂殷红一点,像是微微渗出一滴血来。 蓝吹寒横腰抱着他,从湖上的长堤走过。他脚步缓缓,神情端静,彷佛要做的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事,径自从侍立在两旁的下人面前走过。 虽说塞外女子性格外向,大多不缠足,甚至也有抛头露面的,但少夫人如此惊世骇俗,实是让人目瞪口呆。下人们垂着头不敢多看,但方棠溪再也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打击,晕了过去。 蓝吹寒和方棠溪才进了房门,就有人加油添醋地向方氏夫妇禀告此事。 「恭喜老爷,恭喜夫人,少夫人和少爷如此恩爱,老爷和夫人很快就要抱孙子了……」 「你说的当真?」方母喜上眉梢,虽然李家的姑娘想必出自穷人家,不知应对,她问三句只答一句,又对方家的生意毫不感兴趣,但「她」既然如此爱棠儿,只要和棠儿早些有后,这所有的缺点尽可不提。 方父却是大为皱眉,拂袖道:「太放荡了!方家至少也是大户人家,岂能容得这个女子如此……如此淫乱?叫棠儿把她休了!」 方母看到老爷发作,于是劝慰道:「他们胡闹也只是在家里,没出到外面,也不算放荡,何况她虽然诸多不好,但对棠儿极好的,你要是休了她,棠儿却又能娶谁?」 「难道我的儿子就没人要了么?」 方母咬着下唇,眼泪便已潸然落下:「我不管,你要棠儿休她,便先休了我便是……」 方父大惊变色,立时柔声安慰娇妻,此事自然再也不提。 进了房门,蓝吹寒将方棠溪放到床上,回头关了门窗,立刻就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下,转过身时,发现方棠溪已经醒了,正痴痴的瞧着他的容貌。 他早就知道自己相貌极好,方棠溪看得痴了也是常事,因此也不以为意,走到床前道:「你醒了。」 他这句话只是陈述,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方棠溪看到他逼近,情不自禁地用手支撑着往后退,想了一想,又往后退了一点,蓝吹寒看着有趣,坐到床沿,他吓了一跳,缩到了床的角落里。「吹寒,你、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蓝吹寒对他的质疑难得的没有生气,平缓地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看到方棠溪下身一片凌乱,衣裳底下的大腿若隐若现,隐约带着欢爱的痕迹,心里也不知从何处涌来些许温柔之意,但他一向冷情惯了,即使说话尽量温和,也和原来没什么差别。 自他们出门后,床褥就已新换了一套,却仍旧是大红的颜色,刺绣图案都是龙凤鸳鸯并蒂莲花,但方棠溪磨蹭着又把床单弄得一团乱。 蓝吹寒忽然心里有些克制不住,脱了鞋袜上了床,俯下身要吻住身下男子的唇时,似乎为自己的行为疑惑,他顿了一顿,唇落在方棠溪的销骨上,顺手扯开衣襟,往他的茱萸摸去。 被他冰凉的指尖碰触,方棠溪哆嗦了一下,想要躲闪,却被他压制着不能动,小腹被他 用膝盖顶住,下体似乎从甬穴中逐渐涌出一股黏稠的液体,似乎是昨夜没有清除去的秽液。 不想让下人们知道他的狼狈,也不想向吹寒乞怜,他原本打算晚上沐浴的时候再好好清洗一下,想不到还没过完早上,就又开始了。 一直以为吹寒是无情无欲的,但下体密穴处又一次被贯穿,让他对这一点也开始怀疑起来。异物感入侵的剧痛让他无法控制地妄图用无力的腿夹住吹寒的腰,维持住仅有的平衡,但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每一次的入侵他都难以抗拒,每一次的退出他都无法留住,他只能用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褥,不让自己在翻涌的情潮之中沉没。 甬穴处彷佛裂开一般疼痛,似乎私密处的伤口又被磨破,鲜血的润滑使得律动不再如之前的干涩,但情欲的快感也难以抵消交合之处的痛楚。 或许这样的欢爱对于一个残废来说,还是极为不适应的吧。方棠溪在心里苦笑着,想从眼前的迷蒙中看清吹寒的表情,想在这一刻紧紧抱住吹寒,但此时的吹寒距离自己竟是这般的遥远,遥远得彷佛天边的一弯白月,永远难以企及。 「棠溪……棠溪……你怎么了?」担忧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 他有些迷茫,心里像是颤栗。这种陌生而又熟悉的痛楚,让他睁开了眼睛,眼前蓝吹寒关切的神色,却让他不知身处何方。 他成亲都有三年了,却没想到还能梦到刚成亲时的旧事。 「棠溪,你怎么了?刚才出了好多汗。」蓝吹寒顺手用巾帕给他拭去汗水,他的手按在床沿,艰难地想要扶着坐起,却被蓝吹寒先一步扶住了腰身,让他靠坐在床头。 眼前体贴温存的男子,和三年前截然不同了。他凝目注视着容颜绝丽的蓝吹寒,蓝吹寒却极为紧张地看他:「是不是作了噩梦?」 方棠溪知道瞒不过他,但直说出来亦是有些不好意思:「我梦到当年的事……」 蓝吹寒握紧他的指尖,忍不住吻了吻他的唇:「陈年旧事了,都忘了好么?我不想你记得以前的不痛快。」 「只是一个梦而已。」方棠溪忍不住失笑。 「你刚才流了好多汗,我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我几乎疯掉……棠溪,不要记得以前的事,只要记得,我现在爱着你就好了。」 蓝吹寒轻吻他的手指,指尖传来的酥麻的快感,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被他拥在了怀里。 番外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青丝雪+青丝雪之难舍 作者:月佩环 三年后 熏香炉里的烟变细,味道也几不可闻。一个丫鬟进来添了香,问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方棠溪道:「少爷,要不要添壶茶?」 方棠溪正要说话,外面进来一个女子便掀了帘子进来,冷冷道:「不必了,这里不用伺候,出去,让外面的人也都退了吧。」 那丫鬟看到「她」时,不知是惧怕还是心虚,竟是微微打了个寒颤,应了一声,匆匆忙忙退出门去。 「找死!」来人哼了一声,声音虽然低沉,却是十分悦耳,慢慢走到方棠溪面前。 方棠溪看着她平凡的面容,登时露出几分笑意:「你来啦!」 蓝吹寒随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扔到桌上,俊美绝伦的睑上仍旧有些不快:「要倒茶就直接倒,哪有这么多废话要说?磨磨蹭蹭的,只会发嗲。」 方棠溪只得笑笑不答。上次他帮了个丫鬟说了两句,就被蓝吹寒怀疑他和那个丫鬟之间有私情,立刻将那丫鬟扫地出门,气势之骇人,就连方老夫人也看着胆寒。 「都怪你,对谁都乱抛媚眼!」蓝吹寒冷冷地道,「笑什么笑,看到你乱笑就心烦。」 「我哪有对她说什么?」方棠溪有些讪讪地,只得不笑了,将手里的书阖起,放到桌上。 他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魅力太大,会让这么多丫鬟都对自己动心,想必是以「李蝶儿」的出身相貌,竟然做了方家的女主人,不免让别人心有不甘,以致于想入非非。而这一点是绝对不能对蓝吹寒说的,否则他一怒之下露出真容给所有人看,可就大事不妙。 蓝吹寒看到他安静的神态,白发披散到腰上,却是不及束起,便知他是刚午睡醒来,半蹲下身,隔着袜子握住他的脚踝,轻轻揉捏。 恰到好处的力道让方棠溪微微闭了闭眼,忍着没有呻吟,低声道:「怎么啦?刚才那么生气,是我娘又为难你了么?」 蓝吹寒不擅说谎,而且方老夫人刚才的决定让他心下恼怒,便默认了。 方棠溪成亲三年无子,让老夫人十分不喜,打算趁方棠溪去中原时强行将媳妇留下,再在儿子身边安插几个丫鬟服侍他,就是强来也要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老夫人又担心蓝吹寒不满,又是说服又是哀求,他也只得表面上答应。 因为子嗣的问题,老夫人已迁怒多次,蓝吹寒也知道瞒不过方棠溪,只怕这件事,方老夫人已对方棠溪提起过,方棠溪怕他不悦,不告诉他而已。 蓝吹寒不知方棠溪心下是何想法,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狂躁,说道:「她让我这次留在山庄,不必再随你去中原。你先出门就是,我两天后就赶上来。」 方棠溪顿了顿,轻声道:「这件事,你稍忍忍几天吧。」 「为何?」 「当年我们家没迁居,我有个姑姑嫁在中原,表妹不慎怀了个孩子,她还没成亲,又过了时间,原本打算把孩子生下来就溺死,我看着不忍,便让她悄悄生下来,算起来她也是六个月身孕了,我们到中原后,正好孩子便生下来啦,我们在外面待够了时间再回山庄,便不会引起母亲疑心。」 两人早就商议过,要将外面的孤儿接回家抚养,但蓝吹寒只想着和方棠溪亲近,自然不会愿意多个孩子来分散方棠溪的注意力,再者,如今天下太平,少有养不起孩子随意乱扔的,即使有几岁大的乞儿,年纪也对不上,瞒不过老夫人。 原来这件事他一直在想办法解决,不想让他受委屈。蓝吹寒心情缓和了许多,低声道:「这么欺骗他们,只怕不好吧?我是愿意告诉他们真相的,既然决定和你厮守,这件事终究要面对。」 方棠溪心里微微一荡,低下头,看着他仍然揉捏着自己脚踝的手,道:「我爹便也罢了,我娘因自己子息不繁,总觉得对不起我爹,她是万万不会原谅我们的。」 「好吧,听你的意见就是。」蓝吹寒忽然将他横腰抱起,往床边走去,一边说道,「以后你也不要练走路了,摔这么多次,就不怕疼么?」 方棠溪微微僵硬了一下。他总希望自己拄着拐杖时能走得更远一些,这样蓝吹寒也不至于太歉疚,但每次都摔得很狼狈。本来是背着蓝吹寒才练习,想不到还是被他看到。 他自嘲地动了一下嘴角,说道:「其实也不怎么疼。」只是钻心刺骨,几乎像是再断一次。 蓝吹寒将他放在床上,原本握着他的脚踝揉捏,此时忽然停了下来,温言说道:「有一点疼也不要练了。你断了腿也不打紧,我喜欢抱着你,恨不得能一辈子抱着你才好。不管你去哪里,我都抱着你去。」 这三年来朝夕相处,蓝吹寒对他日益欢喜爱恋,毫不遮掩。相比之下,方棠溪却是十分谨慎小心地不透露任何感情,连性格也变了许多,当年的任侠不羁的男子如今变得温文尔雅,端方从容,蓝吹寒只觉得十分不舍。 更喜欢他哪一种风情,就是他自己也无法分辨,但如今方棠溪的心始终是隔了一层雾,不会在他面前坦诚,即使是看着自己时,仍然是装成不经意的样子。 想要更靠近他的心里一些,却是一直不能够。 被揉得微热的双足现出了些许红晕,许久不走动的脚如今仍然显得瘦了些,但一直用药材浸泡,自然变得光滑细嫩,彷佛初生婴儿一般。他忍不住低下头,吮住了方棠溪的脚趾。 方棠溪没想到他竟然会做这种可耻主事,不由睁大眼睛,惊呼道:「吹寒……你、你……」只觉脚趾又麻又痒,却是苦于双腿不能动,只能双手攀住床沿,低低喘息着,「别这样……好脏……」 「哪里脏了?有药的香味……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笑起来有多勾魂么?」他牵着他的手,拉到他的两腿之间,那个欲望勃发的地方。 发现自己潜藏在心的欲望,方棠溪像是被烫到似的要缩回来,却被蓝吹寒轻轻压住了,拿着他僵硬的手去套弄他的性器。「感觉到了么?它也想你摸摸它呢……」蓝吹寒低喃着,神情既似魅惑,又似温柔。 「别这样……」方棠溪羞惭无地,抖抖索索地要抽回手,却被他牵着,摸向蓝吹寒炙热坚挺的下身:「你不想摸自己,那就摸摸我,好么?」 方棠溪才碰了一下,就觉得坚硬炙热彷佛红铁,且变得极为粗大,不由吃惊地看着蓝吹寒。 这三年来,蓝吹寒对他倒是极为尊重,在情事上也不说下流的话。以往但凡蓝吹寒有所求,他必予之,唯独在感情上始终不会过于放纵,似乎这是一场大梦,终究会醒来。 蓝吹寒轻笑了一下,声音十分甜软,「乖小棠,给我一次吧!」 他原本生得极美,又从未用这种爱娇的语气说话,当真色授魂与,令人迷得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何时,他已褪下了他的衣裳,一寸一寸亲吻他的双腿。方棠溪喘息不停,看到他的神情,只觉得一阵晕眩朦胧,手指按入掌心里,让自己不至于失态,勉强笑道:「我们不是昨天才……」 还没说完的话被封在了唇齿之间,这个吻温柔缠绵到了极致,方棠溪只觉得浑身发软,却是忍着没有环住他的肩膀,手平放在床上,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 蓝吹寒见他如此,忍不住心都碎了,慢慢吻了吻他的脸,环住了他细窄的腰身,扶着他用手指慢慢进入。 柔软湿热的地方早已习惯他的存在,手指才进出了几下,便感到他的腰软了许多,眼角也有些许不明的媚态。 血液在他的躯体中奔流,他揽住他的腰,便用被方棠溪套弄得硕大的下体对准密穴,进入他的身体。一时却不忙着抽动,只是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方棠溪忍着下身的不适,不解地转过头看着蓝吹寒,嘴唇却是正好擦过他的唇瓣。 微笑在他的脸上,彷佛花开一般绽放开。 方棠溪心下一惊,不由得往后仰去,却被他抱住了身躯。 蓝吹寒扶着他,让他夹住自己的腰,坐在自己膝上,与他紧紧相拥,再无一丝缝隙。手掌摩挲着他光洁的背脊,微凉的汗水像是已将自己的掌心湿透。 这个男子已在他的怀中了,但却是连汗都是冷的,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浸出的冷意。 他眼角有些苦涩,唇瓣轻触着他的面颊:「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纵是我们能亲近到一百岁,我也嫌八十年短了些,恨不得你将来生也许给我了。」他抱着他,让他慢慢躺在床上,几乎是看一会儿,便在他脸上身体上亲上一亲。 方棠溪忍不住失笑:「人生七十古来稀,哪能活到……那么老……」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硬物随着抽插的动作变得更大,他说得更是艰难,不由攀住了蓝吹寒的手臂。 许了来世的话,那么可以相信他的感情……不是因愧疚而起吧?他有些迷离地看着容颜绝世的蓝吹寒,却见他将他的手握到掌心里,轻巧红润的舌尖舔着他的指缝,麻痒刺激的快感让他心脏急遽收缩,登时惊呼出声。 「我爱你,小棠……」他郑重地说,像是对着爱恋至深的掌中珠玉,求着他的承诺,「等到了来世,不论怎样,在我寻到你之前,可不许看上别人。」 这话说得极痴,已不像是清冷的蓝吹寒了。方棠溪心里想笑,却又连取笑他的间歇都无,只觉得快感一波一波地袭来,在欲火情浪中无可自拔。 「吹寒……别这么……这么快……」他喘息着,几乎已快哭了出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同时攀到了高潮。 蓝吹寒仍然抱着他不肯退出他的身体:「小棠,刚才你还没答应我。」 方棠溪再也没有一点力气,躺在床上。面对这种无稽的要求,实在是感到乏力。纵是有来世,若是第一眼看到了他,也无暇再去理会他人。只是今生已受尽苦楚,委实不敢想象来世又有多少磨难。 「难道你是不想?」蓝吹寒皱紧了眉心。刚才的情事彷佛完全没有消耗他的力气,他霍然坐起来,衣裳半敞开,露出他高大修长的身躯,神色却是无比的严肃认真。 「自然不是。」方棠溪看他担心的样子,不由微笑,「我只怕到时我成了老爷爷,你才刚出生,那可怎么办才好?」 蓝吹寒脸色未见好转:「你再嬉皮笑脸的,我就不顾你承受不住,再上你一次了!」 方棠溪眼角飞快地瞄了两人仍然是淫靡的相连在一起,此时他的手被蓝吹寒握在手心,双腿不能动,当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面颊通红地道:「好吧……若是当真有来世,我都会等着你。」 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蓝吹寒粲然一笑,美艳不可方物。他低下头,在他唇间一吻,耳畔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乖小棠,我生生世世都会疼惜你,爱护你,即使要我身入十八层地狱,我必然要你平安快活,毫发无伤。」 方棠溪心下大震,正在受宠若惊时,已被他拥到了怀里,被他吻住了双唇。 后记 很抱歉的是,没有让方棠溪的腿恢复,只是暗示了他以后可以用难看的姿势走一小段路而已。这一点,在《且醉非觞》里有所描述。 失去的过去,我一直觉得是不能挽回的,只有未来可以展望。这算是甜蜜故事中的一个小小的残酷吧。(甜蜜?被殴飞) 关于被父母宠坏的雷凤章,其实我对他是比较同情的。他对蓝吹寒的感情不是爱,对方棠溪当然也不能算。他只是单纯对于自己喜欢的事物的不懈追求。外貌好固然喜欢,而遇到另一个外貌好,性情更好的,他就可以换一个来爱。 这种想法比较像小孩子,看到喜欢的东西,就非要到手不可,甚至不顾对方的意愿。本文的结局里,雷家的惨剧,大概会使他迅速成长起来。 当然,那是另一个故事了。只不过对于这只单细胞生物,我不打算写以他为主角的故事。(抱头飞奔……) 特别感谢的是,在写的过程中,得到了挚友闻烈衍和黄桃花的指点。因为太喜欢这一对主角了,所以尽管写的过程中,因为各种困难曾经多次想过放弃,但还是坚持写完了。因为真的很喜欢有时脱线的方棠溪和在感情上很无能的蓝吹寒。 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才有了这一本书的出生。谢谢! 青丝雪 生子番外 上 因为方棠溪夫妇成亲两年都没孩子,方母遍地寻访灵丹妙药,在庙里祈福时,遇著一个自称是雾隐龙族的人,送了方夫人一颗丹药,说是能让没子嗣的人产下麟儿。 方夫人将信将疑地带回家中,还不敢给儿子媳妇吃,让他们先看看大夫是不是身上有疾,但方棠溪怕郎中发现少夫人是男儿身,自然坚决不肯答应。 方老夫人无奈之下,只得将药混在汤汁里,骗了媳妇儿说是补药,让“她”喝下。 蓝吹寒心疼方棠溪,尽给他喝了,阴差阳错下便让方棠溪怀了身孕。 方棠溪并不知道此事,还和蓝吹寒远游在外,迷迷糊糊地怀了四五个月才发现显怀。 此时已将表妹那个不要的孩子送回山庄,再有一个已是多余。蓝吹寒对这孩子没什麽特殊感情,倒是觉得还没生下来就碍事得很,方棠溪费尽千辛万苦生下後,更是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倾注到那孩子身上,蓝吹寒便建议将孩子送回方家。 当第一个孩子到时,方夫人看那孩子和方家的人颇有几分相像,欢欢喜喜地带著孩子,谁知一年後,方棠溪抱著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婴儿出现,说是自己的孩子。而此时一起出现的,还有没易容的蓝吹寒,少夫人李蝶儿却是不知道去何处了。 方夫人开始以为是儿子对媳妇负心了,在外面有了外室。虽然此举对不起媳妇,但多了一个孙儿,还是让她很欢喜,於是要方棠溪纳那女子为妾,至於李蝶儿就多道歉几句也就罢了。虽然李蝶儿对残疾的儿子不离不弃,方家不该这麽对她,但她出身不好,给她一个正妻的身份也就够了。 方棠溪没想到母亲这麽在乎孩子的生母,但打死他也不愿说那孩子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对母亲的吩咐便支支吾吾,敷衍其词,让方夫人起了疑心。 老夫人看到方棠溪不肯寻回李蝶儿,也就作罢,反正方家有後,以後再娶也无妨,但方棠溪的反应很是奇怪,於是让人偷偷摸摸地跟踪儿子,自然就发现了儿子和蓝吹寒之间暧昧不清。 她原先对蓝吹寒挺有故交之情,但蓝吹寒竟然对自己儿子有了那种想法後,她便很是反感,立时责问方棠溪。方棠溪只好承认他对蓝吹寒已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还请父母接受。 他话没说完,方老夫人就晕了过去。全家惊慌失措,又是请大夫,又是推拿按人中,费了好大功夫才让她醒转。可惜老夫人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求儿子和蓝吹寒分开,再把李蝶儿寻回来。 方棠溪自然不敢再刺激母亲,对她说李蝶儿从始至终都是蓝吹寒所扮,只好先行答应和蓝吹寒再也不见。但蓝吹寒因为拆了霹雳堂的缘故,得罪了江湖上很多人,所以蓝吹寒还会在方家暂住。 方夫人看那抱回来的第二个孩子,越看越觉得和方棠溪不太像,反倒是瓜子脸丹凤眼,眉目之间极似蓝吹寒,便猜是蓝吹寒在外面胡搞瞎搞,搞出了孩子自己还不认,还让和他恋奸情热的方棠溪认下来,这摆明了是给自己儿子戴绿帽子,对蓝吹寒更是厌恶。 方棠溪也没办法解释孩子为什麽越长越像蓝吹寒,自然也不愿承认自己一个大男人怎麽就会生出小孩。既然母亲做此推测,那自然比承认自己和蓝吹寒这段不洁的关系好一些,至少不那麽伤母亲的心,於是默认了,对母亲说自己和蓝吹寒是一时糊涂,但其实并没有犯下大错,蓝吹寒的确有了喜欢的人。如今蓝吹寒不能归家,只好将孩子寄养在方家,还请母亲包含一二,顾念两家世交,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自此,两人对方家父母的试探已算是失败,方家绝不可能接受蓝吹寒了。 蓝吹寒在山庄中住的每一天都见不著方棠溪,索性扮回女装回到山庄,只对方夫人说和方棠溪走散,只好自己回来。方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儿子暗中抛下“她”,对“她”更是同情,每天带著少夫人查账看马场选马,竟是将少夫人当未来的顶梁柱培养,他和方棠溪自然更难得见上一面。 方棠溪原本是不舍他一直女装见人,这才带著他来和母亲相见,却没想母亲一直不肯接受他,亦是左右为难。 他生下那个孩子时虽然是稀里糊涂地大了肚子,又稀里糊涂地生了出来,那几个月便如做梦一般,但毕竟心有牵挂,只能让母亲多照顾那孩子一些。他甚至想自己带孩子,只可惜他身患残疾,连自己都难照顾得来,若是多看那孩子几眼,难免会被人怀疑,只好拐弯抹角地打探孩子的消息,却听丫鬟说,那孩子不怎麽肯吃,瘦弱得很。 青丝雪 生子番外 下 方棠溪拐弯抹角地在母亲面前提起那个孩子,方母笑道:“你们俩既然不亲近了,那还在意他的孩子作甚?” 方棠溪干咳一声:“母亲有所不知,我和吹寒情同兄弟,那孩子便是我亲生的……的侄儿,我当然会关心一些。” “方家不缺这一口饭吃,你放心好了,决不至於亏欠了他。” 方棠溪忧心忡忡,说道:“那麽小的孩子……还是要吃奶的吧?”他在江南偷偷摸摸地生下来後,本来不想带回来,但父母在,不远游,和蓝吹寒在外久了总要回家,於是把孩子拖到三四个月,才抱回来,但这孩子从出生起却是一直喂牛羊乳的,现在也就五六个月大。 方母细品了一口茶,瞥了他一眼,慢腾腾地道:“难道还要给他请个奶娘?” “也不必请奶娘,咱们家不是养有羊群麽,挤些羊奶给他就行。” “蓝家向来贫寒,生的孩子还这麽身娇肉贵?” 方棠溪讪讪道:“我们家当年不也穷过来的麽?” “那也是当年的事!现在有米汤给他喝就算不错了!”方夫人越说越是不乐意,“你闲著无聊就钓钓鱼,推推牌九,或是找几个丫鬟帮你揉揉腿,管这麽多闲事做甚麽?你别忘了蝶儿还是你妻子,你怎能对一个男人有这种心思?” 说来说去又因为这事被母亲骂了一顿,方棠溪不由得沮丧,他只得道:“那我也好久没看到蝶儿了,你也不能总使唤他做事,不让他陪我。” “现在知道心疼了?”方夫人瞪著他,他赧然点头,方夫人的指尖轻点了儿子的额头一下,“小别胜新婚,我就是让她少见你几次面,你还会想著他,惦记她的好处。” 方夫人又是絮絮叨叨地说了盏茶时分,方棠溪开始还辩解几句,後来发现越是辩解就越能引起母亲反弹,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方夫人这才放过了他。 母亲建议他钓鱼赌钱玩丫鬟,其实在边城一带都是牧民,很多住户都靠养牛羊为生,空闲时喝酒赌钱也是常事,只是他不太喜欢,至於玩丫鬟,自然更是不敢了。娶个妻子都麻烦得很,还玩丫鬟,若是被蓝吹寒看到,又不知怎地折腾他了。 近来虽然母亲不许他们夫妻见面,但蓝吹寒若有空闲时便会半夜来看他,快到天亮时才又离开,他也因此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日夜颠倒的日子。但他白天困得打盹,蓝吹寒来回一趟,白天却是没机会睡觉,他便只好叮嘱蓝吹寒少来看他。 一来一去,他回到山庄算起来都有小半年了。刚回来时是过年,结果因为蓝吹寒是男人的原因,吵吵闹闹,倒是把年气都搅浑了,现在算来,竟已快到中秋。 蓝吹寒多次提了想回江南,方棠溪很是踌躇,毕竟才闹了那麽大事就跑,必定引起母亲疑心,到时母亲遣人去江南探视,便露了马脚,不如忍到中秋,团圆过後再说。 方棠溪自己也觉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熬到中秋这一天,母亲却还让蓝吹寒去采买佳节贺礼。 方棠溪一个人在家中闲极无聊,婢女便将一大盘点心拿给他吃。他只吃了两块就不愿吃了。分娩过後他身体丑陋难看,不愿蓝吹寒亲近,蓝吹寒却也因此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多甜言蜜语,令他很是吃惊。现在心情不好,吃什麽都吃不下,除了双腿,别的地方都很快恢复了,却是见不到蓝吹寒。 他正想要人将点心送给下人吃,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儿靠在门边,呆呆地看著他手上的点心。 这小人儿不过一岁多一点,面黄肌瘦,五官生得倒是极好。方棠溪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手一松,一盘点心掉在地上,盘子也摔得粉碎。 “是……是承冰麽?”他颤声问道。孩子匆匆忙忙生下来,他让蓝吹寒取名,蓝吹寒恼这孩子折腾他,总是不置可否,他便笑言孩子和吹寒如此相像,多半一脉相承,一个寒一个冰,这才是父子。只是隔了大半年没见,只怕孩子都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小人儿果然看著他的目光都很是陌生,很快注意力就转移到地上的点心上,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吃……吃饼。” 方棠溪没注意他说什麽,招手让他进来,他却是怯生生的,仍旧不动。 “来,过来,让爹爹抱抱。”他柔声劝哄,一边四处寻找拐杖,只怕孩子又离开了。 那孩子似乎听得懂话了,想要进来,却在门槛跌了一跤。好在他房里的门槛并不高,跌得也不严重,反倒将他一张俊脸吓得惨白。 孩子也不哭,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却是往地上那盘落了一地的点心走去。 方棠溪怕他被碎瓷片割了手,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却仍然被他抓住了一个红豆饼,还带著泥灰,就往嘴里塞去。 方棠溪连忙从他口中抢走,他登时“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终於吐出一个清晰的字眼:“饿……饿……” 丫鬟似乎听到吵闹声,进房看到这一幕,随即行礼道:“奴婢该死,竟然让孩子爬进来,惊扰了少爷。”这丫鬟似乎是母亲指派伺候孩子的,上前就要将孩子抱离方棠溪。 “不用了,你让人将这里打扫干净,再找些米糊过来,我亲自喂他。” 那丫鬟听得出方棠溪隐隐有怒意,连忙应声退下。 方棠溪却知道这事不该怪著丫鬟,若不是母亲有所暗示,他不信家里竟有人敢对这个自己名义上收养的孩子这个态度。 母亲终究没答应他,好好照顾孩子,竟让孩子饿成这个模样。 他早该知道的。一直想在父母和爱人之间取得平衡,却是不想,仍旧会伤到一个重要的人。 end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