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分卷阅读1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 书名:呆籽不发芽 作者:壹小糖 一颗小种子,跟随沉默寡言的鬼医下古冢,上鬼塔,入地府,闯天界,最终收获极品奖励鬼医一枚,两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大雾 白乌鸦友情提示() 故事很凶残,欢脱呆萌与惊悚恐怖不时交替出没,需留意 内容标签:种田文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天作之和 搜索关键字:主角:凉夜,呆籽 ┃ 配角:息景,秦霄宇,大白,杨岳峻 ┃ 其它:呆籽,鬼医,壹小糖 ================== ☆、第 1 章 初冬,入夜,细雪纷纷扬扬。 呆籽蹲在小火炉旁边暖了暖冻僵的手,他瞅着炉内燃烧的小火苗,火焰转眼吞噬了纸张。 烧掉书信,呆籽起身回屋。 屋内非常暖和,一名青年斜躺在长椅,闭目养神,蓝色外袍随意搭在身上,束发的玉簪落在地面。 非人非仙非妖的绝色美人息景,他拥有惊世的绝等容貌,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被束缚在微雨山已两千余年,每五百年仅有十二个时辰能出去稍微透透气。 面对单调乏味的漫长岁月,息景相当坦然,命运弄人并不意味着他必须向不公平的一切低头,他顺利找到了人生的乐趣。 他出不去,不等于别人进不来。 每月十六的夜晚,微雨山的力量降低,一只纯白色的乌鸦飞往人界,带回息景转世的情郎与之相会。 浓情蜜意的恩爱感情拂去了息景困在微雨山的郁结。 呆籽小心翼翼地迈过坐在地面醉醺醺的白乌鸦,他走向息景,说道:“师父,山林的力量开始稀薄了,我去九叔那儿买酒。” 闻言,息景睁开眼瞅了瞅身旁的少年。 呆籽与他的名字不同,他模样清秀,黑眸里灵气闪烁,思维灵活,既能吃苦又特别听话,十分讨人喜欢。 又逢十六,亥时将至,息景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喜悦。这一天,息景的心情远比阳光明媚。 对此,白乌鸦的总结简单明了,即将与情郎激情幽会,欲念累积导致的兴奋实属正常。 白乌鸦的翅膀牢牢地抱住白瓷酒瓶,它叉开两条小细腿坐稳,它打了一个酒嗝,刻意模仿某人说话的声音和语调。 “息景,我喜欢你。” “息景,我每时每刻都忍不住想你。” “息景,只要闭上眼,我就感到你在我怀中。” 呆籽:“……” 息景平静地看了眼喃喃自语的白乌鸦,他对这只摇头晃脑的醉鸟要求不高,白乌鸦一会儿记得把人带回来就足够了。 息景不吭声,白乌鸦黑溜溜的眼珠转了转,随即邪恶地笑了,它的嘴壳一张一合,发出息景的说话声。 “霄宇,抱紧我。” “霄宇,用力,不要停。” “霄宇,我爱你,比任何人都更爱你。” 呆籽一头冷汗,默默捂脸。 息景不动声色地蜷起手指,他指尖用力一弹,一团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砸在白乌鸦的小脑袋。 “闭上你的乌鸦嘴。”息景说道。 白乌鸦夸张地晃动身体,它扑腾几下抱紧酒瓶没有倒地,打晕的脑袋贴着微凉的瓶子:“不好,我受伤了,飞不动。今晚恐怕不能去瑜国公的府邸。” “是吗?”息景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笑容耀眼得让人无法直视,眼底却尽显寒冽杀机。 白乌鸦遭遇冰冷视线,酒意瞬间醒了一大半,偏过脑袋搂住酒瓶装醉。 息景平时脾气不错,可一旦事关这位两千年来转世数次的情郎,他的情绪起伏格外明显。 这一世,息景的情郎为当朝的瑜国公秦霄宇。 与情郎亲吻相拥,倾诉爱意,是息景咬紧牙关面对沉重苦难的重要力量。白乌鸦素来闹腾,但从不在这个问题胡来。 白乌鸦喝不习惯山里的果子酒,独爱九叔酒庄的女儿红,可它当夜总得不遗余力地朝国公府邸飞一圈,没力气再奔向酒庄买酒,于是,呆籽毫无悬念地担起了这个重任。 得到师父的许可,呆籽打开锦盒,他取出银两揣在衣兜。 从微雨山的小宅院到九叔的酒庄,有很长一段路,呆籽不比白乌鸦飞得奇快,加之雪天路滑,呆籽的步速直降,他提早出了门。 呆籽无父无母无名字,息景遇见他那会儿正值隆冬,幼年的呆籽鼻青脸肿地蜷缩在角落,冻得直哆嗦。 息景利用有限的时辰外出,刚刚寻得情郎转世投胎的人家,心情大好。路旁有一家包子摊,息景好心地买了一个肉包子给这个小孩,哪知呆籽双手捧着热乎乎的包子舍不得吃,屁颠屁颠地跟在息景身后,一路跟回了家。 从此以后,息景多了一个小尾巴。 起初,息景为呆籽取名安然,白乌鸦却总是“呆籽,呆籽”的叫他,认为他是一颗呆掉了的种子,一个又一个春天过去了,呆籽居然不发芽。 呆籽的种子形态一直在延续,年复一年,毫无任何发芽的征兆。时间久了,微雨山的生灵们均亲切又贴切地唤这颗不发芽的种子为呆籽,安然渐渐成为了不常使用的名字。 拎着妖火灯笼走在黑夜笼罩的山林,呆籽突然脚下一滑,猛地朝前扑去,他沿着山路滚了好长一段路,直至撞到一棵古树才停下来。 他揉了揉撞疼的头,意外发现积雪的古树下好像有一抹人影。 息景常提醒呆籽,小屋外的闲事尽量少理会。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以呆籽的个性,害人之心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可防人之心仍有待提高。 拾起摔破的灯笼,呆籽重新点燃妖火,只见树下那人身披黑色的斗篷,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对方停留此地应该有一阵子了,斗篷上面积了厚厚一层雪。 呆籽迟疑自己是否应当离开,可考虑再三无论如何也迈不出步子。他心里直嘀咕,这般寒冷的雪夜,假如这人出了意外急需帮忙,自己若这么不闻不问的走了,肯定始终内心难安。 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呆籽尝试喊了几声,对方纹丝不动。 呆籽稳了稳情绪,又靠近了些许。他轻轻地掀开斗篷,随即看到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这是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双目紧闭,眉宇间透出一丝痛苦。 呆籽伸出手指准备探一探对方的气息,指尖缓缓贴近了些许,下一刻,他的手猛烈一颤,下意识缩了回来。 糟糕,这个人没有呼吸了。 呆籽顿时有些着急,但他很快压住了焦虑的心情,再次伸手确定对方的情况。 然而,事实难以改变。对方没有呼吸,没有脉象,浑身冰冷僵硬,已然死去。 呆籽眼底浮起一丝难过的神情,他跟随息景六百年,不管世间如何改朝换代,微雨山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单调平缓,这儿的一草一木均变化缓慢。呆籽万万想不到,如今居然有人会冻死在微雨山。 夜间,山林中的猛兽们出没,呆籽不忍心让这具萍水相逢的尸体暴露在野外,惟恐遭到野兽啃食。 对呆籽而言,最初在泥土中生根发芽,最后落叶归根回到泥土,泥土是神圣庄严的存在。暖春时节,呆籽总爱躺在土坑内,晒着太阳做着发芽的美梦,哪怕美梦至今没能成真。 不管对方是不是种子,至少呆籽认为,逝者入土为安。 趁着野兽尚未出现,呆籽抓紧时间挖了一个坑。他把男子放入坑里,用黑色斗篷重新盖好,然后以泥土掩埋。 呆籽搬来一块石头放在墓前,又折了一根树枝插在旁边。 在四周刻了记号,呆籽拍了拍衣服上的落雪和泥土,急匆匆地往九叔的酒庄跑。 九叔的酒庄位于京城繁华热闹的街道,生意兴隆。呆籽每月来一次,对这儿的一切丝毫不陌生。 息景对呆籽叮嘱再三,世间的平常人与他们不一样,他们能够活成千上万年,而凡人从出生到死亡,短短百年就是一生。九叔酒庄的主人已年迈,呆籽却仍是少年模样,所以呆籽不可使用真实相貌出现,以免被人发现他没有老去。 离开酒庄,呆籽用剩余的铜钱又买了些香蜡纸钱。 呆籽拎着东西准备赶回微雨山,路的前方忽然出现了许多的官兵,把行人拦在道路两侧。呆籽被人群推挤到了旁边,险些跌倒,幸好一位中年大叔拉了他一把,他才站稳。 呆籽连声道谢。摔坏了酒罐子,白乌鸦铁定崩溃。 没多久,一大队人马现身道路尽头,其中一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金色长袍,火光映照得衣衫的金丝飞龙光彩熠熠,分外威武霸气。 街道霎时沸腾了,拥挤的人潮向着道路里疯狂涌动。 呆籽一脸费解,他不懂众人为何欢呼雀跃,于是好奇地询问身旁的大叔,穿金袍那人是谁。大叔解释道:“孩子,这位可是当朝明君,翊武王陛下。” 今夜恰逢云乐公主与兵部尚书大喜的日子,翊武王杨岳峻亲临喜宴为皇妹庆祝,此刻,杨岳峻已有五六分醉意,在返回皇宫途中。 翊武王? 呆籽对这个称谓困惑不已。 其它人眼里,杨岳峻是他们的君王,对呆籽来说,有一件事,他一直有点在意。 他有一位身份尊贵,但自己完全不认识的朋友,翊武王杨岳峻。 杨岳峻每年给呆籽写一封信,这封信与小瓶露水绑在一起装在空罐内,放入山脚的溪流。罐子顺着溪流飘到呆籽出山时路经的一个水潭内。 信中通常仅有一句话。 安然,一年未见,愿你一切安好。 杨岳峻写的信,呆籽向来心存疑惑,可他没打算找对方问清楚。这人是世间的君王,呆籽是一颗几百年的种子,呆籽不愿与人界有太多的接触。 踏入微雨山,呆籽根据沿途的记号找到了埋葬尸体的位置,好歹一面之缘,人既然埋了,总得捎些纸钱,冥界路上不至于太穷困。 呆籽刚靠近土堆,立刻傻眼了。 地面赫然一个大窟窿,埋在里面的尸体不翼而飞。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开坑了,快撒花()尸体:…… ☆、第 2 章 紧盯地面的坑,呆籽的心情非常复杂。 他开始担忧,是不是自己方才过于匆忙,坑挖的太浅,导致野兽嗅到气味刨出尸体叼走了。 然而,这个想法持续的时间极短,呆籽很快在坟墓附近找到的脚印,清晰的印记自坑边朝着山路的方向蔓延。 呆籽一愣,顿时冒出一个不祥的念头。 完了,莫不是发生了尸变。 假如真是这样,麻烦可就大了,他必须尽快找回尸体,以免微雨山的生灵受到伤害。呆籽焦虑加剧,他慌忙沿着山路找了一会儿,可惜毫无结果。 一人的力量太有限,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呆籽想了想,拔腿往小屋跑,息景修行日子久,灵力强。 呆籽相信,有急事,找师父,这准没错。 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奔微雨山山顶的小宅院,呆籽一口气冲到息景屋外,他累得气喘吁吁,一把推开门,话到嗓子猛地止住,险些把自己呛到。 屋内,烛火摇曳,衣裳丢了满地,暖意之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床里光溜溜的两人缠绵相拥,秦霄宇压在息景身上,息景抓紧秦霄宇的胳膊,息景微微扬起上身,脸颊尽染红晕,眼神迷离。 “霄宇。”息景抬眼看着心上人,低声唤道。 轻轻应了声,秦霄宇随即低下头封住了息景的唇,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秦霄宇今年二十有七,这些年,他铲除了犯上作乱的叛臣贼子,继而又领兵出征,成功平定了外族入侵,为翊武王除去心腹大患。秦霄宇年轻有为,战功卓越,杨岳峻封他为瑜国公,如今居住北州城。 息景认为,杨岳峻有心让秦霄宇远离京城,防止秦霄宇往后功高盖主。息景对世间的争权夺利不感兴趣,他只是觉得北州城太远了,幸好白乌鸦飞得快,不然他和秦霄宇的见面遥遥无期。 难得一个月相会几个时辰,两人自然舍不得浪费,及时解决各种需求。 呆籽尽可能轻地合拢门,他默默地转过身,无言望向夜空。 师父很忙,没时间和精力帮他寻找尸体,呆籽不得不把希望投向了另一位熟人。 白乌鸦的家搭建一棵古树上,是一间小木屋。呆籽顺着枝干爬上树,弯着腰钻进小木屋。 木屋的主人此刻正躺在干草堆成的草窝里,它怀里抱着空酒瓶,白色的嘴壳时不时一张一合发出不成调的哼哼。 呆籽放下刚买回来的女儿红,他挪近了些许,伸出手指戳了戳白乌鸦的翅膀:“大白,醒醒,快醒醒。” 白乌鸦不乐意地挪了挪身体,依旧抱着酒瓶,它仍处于睡梦中,愤愤然嚷道:“天帝……你他娘的没良心……鸟爷我不就是睡了你……” 呆籽一头黑线。 白乌鸦又喝多了。 下一刻,白乌鸦翻过身,恨恨道:“……养的相思雀而已……” 呆籽:“……” 鸟爷,说话大喘气是病,得治。 呆籽坚持不懈,他又戳了戳白乌鸦的翅膀:“大白,快起来,有急事。” 白乌鸦没反应,蜷在窝里懒得动,呆籽咬咬牙,抓起白乌鸦左摇摇右摇摇上摇摇下摇摇,总算摇醒了。白乌鸦头晕得难受,它迟缓地转动黑眼珠,呆滞的目光瞅向面前的少年:“别晃了,头疼。” “大白,你得帮我找一找。”呆籽的话语透出着急,语速也快了许多,“我下山的时候埋了一具尸体,刚才回来发现尸体不见了。” 白乌鸦哦了一声,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它扬起翅膀拍了拍呆籽的手背:“别难过,丢了就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改天我再找两具尸体给你玩。” 闻言,呆籽无言以对。 白乌鸦说完这些,脑袋往旁边一偏,搂着空酒瓶又睡觉了。 呆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样子白乌鸦醉得不轻,它一会儿还得送秦霄宇回北州城,让白乌鸦此时此刻帮忙实在是希望渺茫,找尸体这事,呆籽需要另外再想办法。 呆籽慢步踱到屋后,那儿有一只息景捡回来的幼兽,小金猫。 金猫年龄尚小,颇有几分稚气,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 小金猫的皮毛呈金黄色,胸口和额头有金色白色交错的斑纹,它蜷起来毛乎乎的一团,尾巴很长。尽管仍是幼年,但金猫与生俱来四肢粗壮,善于追逐,它对声音异常灵敏,习惯夜间出行捕食。 息景属于典型的只管捡不管养,小金猫一直缩在屋后,小窝是呆籽搭建的,食物也全由呆籽提供。小金猫现在野外独自捕食能力不强,为了不让这只幼崽饿肚子,呆籽不得不时常拽着白乌鸦狩猎,带回生肉给小金猫吃。 小金猫目前攻击力弱,和寻常的猫无异,它偶尔嗅一嗅呆籽的手,发觉呆籽的气味不如生肉好闻,又扭头乐滋滋地啃美食去了。 呆籽带了一块肉给小金猫,小金猫吃肉,呆籽就蹲在旁边与对方交谈。 “花妞,和你商量一件事。”呆籽说,“能不能帮我找一具尸体。” 呆籽顿了顿,补充道:“一具会走路的尸体。” 小金猫咬了一口肉,它偏偏脑袋看了一眼呆籽,又埋头继续吃东西。直到肚子填饱,它满意地伸了伸身体,喵了一声,当作答应了。 呆籽兴高采烈带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帮手赶往埋葬尸体的位置,小金猫钻到坑内闻了闻,又趴在尸体坐过的地方闻了闻。 小金猫的追寻气味的本事不算顶级,但它判别声音的能耐堪称一流,方圆之内任何的风吹草动均逃不过它的耳朵。小金猫在原地停留片刻,快速往前跑去,呆籽紧紧跟在它身后。 小金猫一路跑跑停停,越走越偏僻,最终停在后山一个山洞外面。 呆籽环顾四周,顷刻目瞪口呆。 山洞旁立有一块巨石,石面刻了三个大字,镇魔洞。 说不出的诡异感油然而生。 呆籽简直难以置信,这具尸体竟然如此彪悍,有本事冲进镇魔洞。据悉,镇魔洞内关押着凶残无比的魔物,为了防止魔物逃脱,镇魔洞附近的力量尤其强大,一般的小妖小怪根本无法靠近,更别提进入山洞。 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小妖,呆籽理所当然只能远观。 呆籽不甘心地问道:“花妞,你确定尸体在山洞里?” 小金猫连连叫着,它在洞口转来转去,显然也在为无法靠近而苦恼。 呆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微雨山无疑是一个大囚牢,不过,息景的待遇比镇魔洞内的魔物舒适太多。 息景在微雨山范围内至少行动自由,偶尔还可以出山溜达一圈。情郎每月按时前来相会,两人恩爱甜蜜,不羡鸳鸯不羡仙。 有时,息景几乎忘却自己是被关在这儿,把自己当作了微雨山的山神。 至于镇魔洞里的魔物,息景没见过,他来到微雨山时,那家伙早已关在洞内。微雨山的生灵们众说纷纭,可没有一个能够确切告诉息景,那个魔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息景收起自己的好奇心,不理会镇魔洞里的秘密,安心与自己的情郎过日子。 呆籽站在镇魔洞外,他捡起一块石头掂了掂重量,随后朝着洞口大力丢过去。 石头飞到洞口的刹那,立即撞上符阵,符阵瞬间发出刺眼的光芒,把石头弹了回来。亮白光线逼得呆籽赶紧别过头,用手挡住眼睛,似乎稍有迟疑,光线就会闪瞎双眼。 待到光线减弱,小金猫已然对山洞没了兴致,它来到呆籽脚边,在呆籽裤脚蹭了蹭,想要回家了。 既然进不了镇魔洞,呆籽也认为继续留在这里无意义,打算回去了。他尚未转过身,忽然,一阵寒风迎面而来。 小金猫警觉地立起耳朵,它弓起身体,竖着尾巴,正对洞口发出唬唬的低吼。 呆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他动作僵硬地抬起头,只见洞口的巨石站了一个人,月光照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依稀可见泥痕。这般外型,虽仅见过一次,呆籽相信自己绝不会认错。 他亲手埋下去的尸体再度出现。 咽了咽口水,呆籽不停思索自己此刻该如何是好。这位不知名的仁兄刚从凶险未知的镇魔洞出来,可怕的是,他进出自如,符阵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仅此一条,呆籽完全确定,他们的力量差别不是一点半点。 难怪息景常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呆籽震惊于一具尸体竟能这么厉害。 呆籽思考的同时,小金猫冷不丁窜入灌木丛,飞一般的跑了,留下呆籽嘴角抽搐。 他太大意了。 他果然不该与一只幼崽谈义气,关键时刻,逃命居然不知会一声。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呆籽脚底抹油刚要溜,不想被人拎住了后颈。他闷闷地别过头,正好对上一双冰冷深邃的眸子,对方的脸色比此前看起来好了丁点,多了一些血色。 呆籽僵着身体不敢动,直直望着对方,他意外发现,细看之下,男子的眼睛特别迷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慢慢的,男子低下头,在呆籽身上闻了闻。 呆籽思绪一滞,冷汗直冒。 尸体大哥,他只是一颗种子而已,口味清淡,不符合尸体的喜好,他真的不好吃,千万不要咬他。 好一会儿,呆籽没有等到对方咬断他的脖子,而是感到暖暖的呼吸拂过颈侧,呆籽的心猛烈颤了一下。 呼吸,对方有呼吸。 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你诈尸,好可怕⊙o⊙尸体:…… ☆、第 3 章 呆籽内心的好奇到达了某种极致,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问明白,死去的尸体为何又活了过来。他张张嘴,还没来得及问,男子已眉头紧锁皱。 男子表情凝重,他反复打量呆籽,声音低沉:“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闻言,呆籽愣了片刻,他对男子的话语十分迷惑,自己身上居然有怪味? 他偏过脑袋,抬起胳膊仔仔细细闻了闻。此刻的微雨山进入了冬季,即使天气寒冷,但呆籽一直有按时沐浴,勤换衣物的好习惯。身为一颗勤劳爱卫生的种子,他难以接受自己身上有味道,更不相信自己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不发芽的种子也是有自尊的。 呆籽不甘心,他再度闻了闻,这事有关尊严,呆籽态度肯定:“我身上没怪味。” 半晌,两人都没有说话,男子静静地看着呆籽,仿佛在寻找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 男子别过视线,松开了手,放开呆籽,他语调平缓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告诉我你的名字。” 呆籽的思维完全跟不上这样的变化,他不知男子是敌是友,以当前情势来看,他认为自己老实回答对方比较好,反正自己的名字也不是值得隐瞒的秘密。 他张嘴正要回答自己的名字是呆籽,但转念一想,呆籽是白乌鸦他们常喊的小名,告诉陌生人貌似不太适合,于是他选择了一个正式的答案:“我叫安然。” 闻言,男子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后,他取出一颗黑色的珠子递至呆籽跟前:“这个给你,我们两清了。” 呆籽疑惑不已,呆呆地盯着躺在手心的黑色珠子。 他一脸茫然,本来就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更是一头雾水。他理解不能,平白无故,对方为何莫名奇怪的给他东西。他小心地闻了一下,珠子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带着些许苦,不确定是哪种药材。 呆籽瞅瞅珠子,暗下决心,无功不受禄,这颗珠子还给对方比较适合。他抬起头,眼前忽地一道黑影闪过,站在面前的男子消失无踪。 皎洁的月光照在镇魔洞外的巨大石块,镇魔洞三个大字无比清晰,门口的符阵悄然无声,黑色斗篷的男子已不见踪影,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细雪依旧纷纷扬扬的往下飘落,静然覆盖初冬的微雨山,山岭的雪夜安宁又美丽。 呆籽挠挠头,陷入了苦恼,莫不是自己这次当真碰到怪事了,况且,他一点儿不清楚对方的身份,男子究竟是镇魔洞内的魔物还是其它存在,到底是善是恶? 尽管男子长相挺顺眼,颇得呆籽的好感,单从外貌而言,呆籽觉得对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万事小心为上,呆籽认为,等到师父今夜忙完了,他有必要与师父讨论这件事。 呆籽转身朝小屋走,半路猛然想起一件事。 他竟然忘记了询问对方的名字,简直太失策。 呆籽瞄了眼手里的黑色的珠子,心想,下次见到再问好了,如果有机会再见面的话。 慢悠悠地返回小屋,呆籽的心情和离开那会儿一样,一点儿不轻松,偶遇的尸体是谜一样的尸体。 时间仍是夜晚,息景和秦霄宇腻在床内交缠喘息,干柴烈火烧得猛烈,欲望火势越来越猛,热辣的气氛炙烤房间,空气随时随地有可能顷刻点燃。 白乌鸦耷拉着脑袋,半个身体躺在树枝上,半个身体掉在树枝外,摇摇欲坠,它怀抱酒瓶自顾自的说醉话,这让呆籽懂得了一个道理,一醉不能解千愁,醉了的白乌鸦显然还是困扰。 至于幼崽小金猫,方才在镇魔洞受到了惊吓,缩在丛林里躲避危险,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出现。 呆籽找不到人聊天,闷闷的遁回自己的房间。呆籽的房间与寻常的房间稍微有所不同,他的床不在正常的位置,他屋内有一个土坑,床放在土坑里。 种子们与生俱来的习惯,贴近泥土睡觉会睡得比较踏实。 呆籽同样如此,窝在土坑中更能让他的心平静下来,泥土的味道让他有安全感。 于是,某一天白乌鸦把呆籽埋了,埋得严严实实,上面还压了一块大石头。美其名曰,别的种子全睡在泥土之中,为了给呆籽营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替呆籽盖被子很重要,这样呆籽才能破石而出,茁壮成长。 呆籽一觉睡醒,险些闷的掉气,他费尽千辛万苦把自己刨了出来,满身是泥,坐在坑边喘气。 对此,白乌鸦坚定了想法,呆籽不是一颗能以正常方式发芽的种子。 一夜平稳,呆籽舒舒服服的一觉睡到天亮。 清晨,雪停了,呆籽伸了伸懒腰,揉揉睡眼走出房间。 他打了一个哈欠,准备为师父和白乌鸦烧热水,他刚走到屋外的空地,动作猛地一顿,他惊恐地停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息景的屋顶。 息景和秦霄宇相依相偎坐在屋顶看日出。 两人仅身穿单薄的里衫,共同裹着一床锦被,息景的光脚丫伸到锦被外面,露出了脚踝。息景有漫长岁月的修行作为保障,他根本不怕冷,他提升了四周的温度,温暖一旁的情郎。 秦霄宇是凡人,冬天愁冷夏天愁热,此刻他也不担心感染风寒,冷飕飕的清早陪同息景一起闹腾。 然而,这些不是重点。 呆籽难以置信地大力揉揉眼睛,他绝对眼花了。 天亮后,微雨山的力量增强,束缚的力度增加,所以破晓之前,秦霄宇必须离开微雨山赶回国公府,不然秦霄宇将无法走出这片山林。此时此刻,秦霄宇与息景一道看日出,证明他一时半会出不了微雨山,唯有等到下月十六。 瑜国公不见了,国公府内的人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呆籽走近了几步,正欲喊息景,问问这是怎么回事,恰好看见秦霄宇勾起了息景的下巴。 两人对视许久,眼神里情愫荡漾,情不自禁的,两人坐在屋顶开始亲吻。 锦被随着他们的动作悄然滑落在积雪的屋顶,秦霄宇急切地拉下息景的里衫,细吻密集的分布在息景裸|露的肩头。 息景扬起笑,他伸出胳膊环住秦霄宇的脖子,身体轻轻蹭了蹭对方。秦霄宇轻易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一只手自里衫下方探入,沿着大腿一路往上,细细抚摸内侧的皮肤。 呼吸急促了,息景脸颊泛红,秦霄宇的动作撩起了彼此的情|欲,息景往后一仰,躺在屋顶,一场充满欲念,不容破坏的床笫之私在屋顶上演。 呆籽单手捂脸。 师父,大清早就这样那样对身体不好,尤其是秦霄宇,凡人的身躯经不住如此频繁诱惑。 呆籽替秦霄宇捏了一把冷汗,然而,白乌鸦一脸淡然。 白乌鸦对息景的嗜好太了解,息景炼丹的动力莫过于为秦霄宇强身健体,虽说秦霄宇轮回转世为凡人,但这些年他吃了大量的灵丹妙药,如今的秦霄宇仅能算是半个凡人。 伸展了一下翅膀,白乌鸦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一夜宿醉,清晨的阳光颇为刺眼。它无比平静地瞅了眼屋顶光溜溜的身影,自从息景来到微雨山,微雨山的风气全然改变。白乌鸦评价为,世风日下,道理沦丧,闪瞎了爷的鸟眼。 白乌鸦昂起头,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它这绝对是在表扬息景为微雨山做出的伟大贡献。 “大白,”呆籽手脚并用爬到树上,他坐在白乌鸦旁边,非常不解,“你昨晚怎么没送瑜国公回去?他这下回去不了该怎么办?” 白乌鸦黑溜溜的眼珠转向呆籽,他对此一点不担心:“秦霄宇向他的陛下上书,道是身体不适,需进入幽静山林长期静养。” 有了白乌鸦的说明,呆籽瞬间释然了,看来秦霄宇此次专程来陪息景一阵子,两个人甜蜜相处一段时光,这是好事。可他们若是照此时时刻刻腻在一块,不在乎他人目光,不分时间地点合为一体,呆籽怕是找不到机会与息景说镇魔洞的奇遇了。 呆籽坐在树枝,遥望镇魔洞的方向,至今为止镇魔洞没有任何异常,稍微等一阵子倒也无妨,息景和秦霄宇相处的时间稀少又珍贵,息景这次应当非常高兴,呆籽不愿这些闲杂琐事麻烦息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 息景与秦霄宇恩爱的生活平稳度过了三天,没人吵白乌鸦喝酒,白乌鸦乐滋滋地吃了睡,睡了吃,少了息景制造混乱,呆籽也难得清闲。 下午,呆籽坐在书房的窗边看书。 书房内的书特别多,全是息景的收藏。息景平时爱看书,但仅限于没有情郎在的日子,一旦情郎出现,其它的一切均是浮云,都得给情郎让步。 呆籽闲来无事时总会到书房看书,他始终感觉有些不对劲,这些书他好像看过无数次,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他每次翻开书看到内容,想法又改变了。 这些书他没看过,书里的内容他完全不记得。 看书看到天色渐暗,呆籽合上书,他伸了伸胳膊,取出珍爱的白瓷瓶喝一口微凉的露水。他想不明白,也不懂杨岳峻的露水从哪儿寻得,杨岳峻送给呆籽的露水比呆籽喝得其余露水更好喝。 他尝试过多种方法,采集了树叶的露水,花瓣的露水,青草的露水,可都不如杨岳峻给他的露水。可惜杨岳峻每年仅写一封信,寄来一瓶露水,露水分量少,呆籽向来喝得节省,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坚持等到下一年的露水。 这成为了呆籽的一种习惯。 有时,呆籽不禁怀疑,他现在确实不愿去见杨岳峻,但没准有一天他会妥协,当他对露水的期待超过对人界戒心的那一刻,他或许会来到杨岳峻跟前询问对方,露水从何而来。 呆籽趴在窗棂休息了一会儿,恍惚间,他鼻尖飘过淡淡的药味,有点苦苦的,呆籽的记忆霎时复苏了,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子以及那颗黑色珠子。 呆籽摸出怀里的黑色珠子,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男子说他身上有奇怪味道,这对呆籽的打击相当大,他瞅瞅窗外的天气,傍晚时分,没有飘雪,天气还算不错。 要不把自己洗一洗?呆籽这么考虑。 有了这样的打算,呆籽很快付诸于行动,不过他没有选择烧水,而是直奔温泉池子。 山腰有一处水温暖和的水池,天冷的时候呆籽最爱窝在水池里把自己泡成一颗有热度的种子。 呆籽三两下收拾好干净的衣物,背起自己的小包袱。息景和秦霄宇外出狩猎还没回来,呆籽计划给白乌鸦说一声,却找不到白乌鸦,到处不见鸟影,唯有作罢。 满心欢喜地跑到温泉,池内没有其它生灵,呆籽把自己扒光光跳入水中,玩到尽兴才游回池边,头枕石块闭目养神。 洗去泥土味,呆籽浸泡在温水里,种子特有的浅淡味道徐徐散发出来。 毫无任何征兆,四周猛然震动,水面晃动得特别厉害,群鸟惊飞,急匆匆的逃命。呆籽睁开眼,环顾四周。 紧接着,又是一阵强烈摇晃。 扑通一声,一团黑乎乎的物体掉入温泉,激起了水花。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尸体:?呆籽:你闻闻,我没怪味,真的~尸体:…… ☆、第 4 章 飞溅的水珠让呆籽下意识往后退,他一手抓住池边的石块,一手伸向自己的衣物,他的指尖刚碰到里衫,半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响,瞬息间,又是一团不明物体掉进了温泉。 不敢再有丝毫迟疑,呆籽一跃跳上岸,他一边抓起干净衣服马上往身上裹,一边光着脚丫朝连连往后退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呆籽的视线投向温泉池子。 惋惜的情绪顷刻涌上心头。 突如其来的变化,温泉完全牺牲了,死得相当彻底,呆籽相信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这个水池提不起丁点兴趣。 两具腐坏的尸体漂浮在泉水中,畸形的四肢,长爪锋利的恐怖,大大的脑袋,突兀的眼珠瞪得老大,一张血盆大口,牙齿参差不齐。 呆籽嘴角抽搐,他的眼睛又被不好的画面污染了。同样是尸体,不知名的尸体兄的模样可比温泉里的两只好了无数倍。 常年跟在师父息景身边,呆籽习惯了赏心悦目。息景是一等一的美人,息景的情郎每一世转世也均是可圈可点的英俊男子,虽然两人的相会画面大都属于不适合少年们观赏的场景,可至少两人无论穿不穿衣服都非常耐看。 呆籽表情痛苦地瞅了一眼温泉,尸体落入水里竟流淌出了黑色的血液,黑血转眼将清澈的温泉水染得改变了颜色,一池污水散发出恶臭。 闻了闻自己的胳膊,呆籽深感欣慰,幸好没有奇怪的味道,要不是他及时蹦出来,恐怕这次真的要变成有怪味的种子了。 微雨山的异动仍在持续,林中的生灵均变得躁动不安,呆籽仰头望了望天空,飞鸟们异常惊恐,叫声满是警示。 为了避免再从上面掉下来一只尸体洗澡,呆籽认为自己相当有必要立刻远离温泉。 没时间细想,呆籽拽起外袍披在肩头,他来不及穿鞋,匆忙抱起脏衣服朝山顶的小宅院狂奔。 积雪覆盖下的山路刺得脚底生疼,呆籽才跑出几步,温泉忽然一阵巨响,池中的黑水冲上半空,丑陋的尸体踏着水珠,随即腾空而起,它们在死亡之际缓过一口气,又开始追寻自己的猎物。 下一刻,呆籽头顶一黑,月光被尸体挡住。呆籽站在阴影之中,心里大喊不好,他急忙跳向旁边,躲在一棵大树后面,可惜高大的树木不足以隐藏一颗种子。 大树被怪物拦腰撞断,轰然倒地。 几百年来,呆籽早已适应了微雨山的沉闷舒缓,这般不合时宜的强烈动静,眼前的热闹来得分外诡异。 飞来横祸,呆籽深深意识到这种可能。 与其面临未知的灾难,呆籽宁愿过微雨山数十年如一日的慢悠悠的日子。可惜,以往的岁月一去不复返。 尸体在身后穷追不舍,呆籽手忙脚乱的躲避攻击,他愤愤埋怨,这年头,尸体们好的不学,就知道诈尸。 一路跌跌撞撞,呆籽心里着急,又有一点害怕。 两具尸体前后夹击,把呆籽困在其中,进退无路。 呆籽郁闷,他出门泡澡忘了看老黄历,当天肯定是诸事不宜。他犯愁,面前的尸体步步逼近,它肚子上面一道长口,随着动作,黑血不停流淌,血液发出臭味,一种腐烂的恶心气味。 呆籽苦闷的不行,生怕被这种味道熏得自己变臭,他连连摆手,奈何那种味道充斥四周,挥之不去。 尸体猛地扑了过来,呆籽侧身避开,快速往后退了几步,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一具尸体,于是拼命躲避。可惜为时已晚,尸体锋利的爪子伸到眼前,直逼面门,呆籽不得已用怀里的衣服挡在脸上减弱对方攻击的力度。 衣物瞬间撕破,呆籽心疼且无奈,花妖喜好替人缝制衣物,可也厌恶别人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 呆籽这套衣服新鲜出炉,完工没几天。 感叹的同时,地面传来碰撞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到了石块上面。呆籽循声望去,意外发觉是男子给自己的那一颗黑色珠子。 呆籽犹豫不决,思考此时此刻有没有必要捡回掉落的珠子,但尸体们毫不迟疑,它们果断丢开呆籽,转身扑向珠子,随后竟为了争夺黑色珠子厮打起来,打得头破血流。 对眼前的场景十分困惑,呆籽愣愣地抱着撕破的衣服,光着脚丫站在雪地围观尸体对打。 两具尸体争执不下,难分高低。就在这时,一抹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速度快如闪电。 呆籽耸肩,怪事年年有,两具尸体打不过瘾,又来了一个。 不过,这次出现的并非尸体。黑影手握七尺长剑,行动敏捷,呆籽还没看清对方的动作,黑影手起刀落砍断两具尸体的脑袋。失去脑袋的尸体软绵绵的倒在地面,继而化为了一滩恶臭的黑水。 黑影用剑尖挑起水中的珠子,用黑色斗篷擦了擦。 斗篷盖得严实,呆籽看不真切对方的模样,望着面前这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呆籽心情复杂。 黑影动作一缓,往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把黑色珠子递给呆籽。 呆籽愣了片刻,这才接过珠子,说道:“谢谢。” “三弟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必这么客气。”黑影笑道。 陌生的男声飘过耳畔,呆籽顿时懵了,他虽与尸体兄不熟,可之前听过对方说话,尸体兄的声音不是这样的。 呆籽好奇地抬头望去,对方揭开黑斗篷,一双带着笑意的双眼落在呆籽身上。呆籽对尸体兄的眼睛记忆深刻,他非常确定,这人并非自己之前遇到的尸体兄。 “我叫凉昼,是凉夜的二哥。”对方微笑着拍拍呆籽的肩膀,见呆籽一脸诧异,他笑着说,“三弟不爱说话,肯定没向你提到过我。” 呆籽哭笑不得。 别说什么二哥不二哥,尸体兄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曾告诉呆籽。 呆籽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应答,却意外发觉凉昼的目光转到了自己身后。 他别过头一看,尸体兄出现的悄然无息。尽管兄弟俩均身穿黑色斗篷,但呆籽不得不由衷感慨,相同的穿着,凉夜愣是比哥哥穿的好看,他比自家二哥长得帅气许多,尤其是眼睛,带着无尽的吸引力。 仅一个眼神,立刻就能把人迷得心里颤。 呆籽握着手里的黑色珠子,之前想要物归原主,但凉夜走得太快,这次时机不错,得知了名字,也有归还珠子的机会。 呆籽抬高手,露出手心的珠子:“那个……” “居然有心情在这儿聊天,你俩办事什么时候才能够分清轻重缓急?” 一个女声打断了呆籽的话语,呆籽仰头望上看,树枝上,又见一件熟悉的黑色斗篷,不同的是这次斗篷下方露出了锦袍的裙摆,女子提高了音量,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立刻去镇魔洞。” “知道了,大姐,这就去。”凉昼笑容轻松。 见到斗篷大姐的那一刻,呆籽无言加倍,家族传统如此可怕,感情三兄妹都染上了穿斗篷的嗜好。 凭良心说,凉夜模样帅气,凉昼长得挺不错,相信大姐条件肯定也不差,他们何苦天天裹着自己,世间又损失了一道美化视野的好风景。 凉昼虽应了大姐的话,但没立即走,他靠近了呆籽些许,似乎闻到了什么,他表情微微一变:“小种子,你身上是什么奇怪味道?” 凉昼正要仔细判别气味,哪知凉夜冷不丁的扬起手,不许凉昼再往前,凉夜默默地看着二哥,一声不吭。 半晌,凉昼没奈何地摆摆手:“真小气,我又不是和你争。” 他一边叹气,一边跟随大姐凉云先一步赶往镇魔洞。 凉夜站在原地,静静地打量呆籽。 身上的水润湿了里衫,外袍歪歪斜斜地裹在外面,腰带没系稳,衣冠不整的呆籽显得颇为狼狈。 呆籽抓紧破损的衣服,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丫,在雪地站了一会儿,没穿鞋,脚冷。 他本是心情美好的出来泡温泉,哪知两具尸体突然掉下来弄脏了泉水,不仅如此,尸体还拼死拼活坚持不懈地追杀他。呆籽不懂,凉夜给他的黑色珠子到底是何方宝物。 不一会儿,凉夜倾过身贴近呆籽闻了闻,在温泉里洗得干干净净的呆籽,此刻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种子气息。 呆籽头顶冒烟。 这家人要不要这么奇怪,见面不说话,却左闻闻右闻闻判断他身上有没有奇怪味道。 呆籽坚信自己是爱卫生的好种子,刚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衣服也是才换的,他绝不接受自己是一颗有味道的脏种子。 除了不发芽,他其余各方面纯属正常。 不待这么欺负种子的。 凉夜站直,给出了结论:“你中毒已深,再不治疗将性命堪忧。” 闻言,呆籽半天无法思考,他忧虑问道:“你是大夫?” “它仅可保你一时安稳。”凉夜没回答呆籽的问题,而是抬起呆籽的手,呆籽手中静躺着那颗黑色的珠子。 话音刚落,凉夜再次风一般的消失了。 呆籽重度内伤,他宁可凉夜像白乌鸦一样话多,寡言的尸体伤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话少对身体不好,我来陪你聊天()尸体兄他二哥:大姐喊他回家吃饭,他不在~呆籽:⊙o⊙ ☆、第 5 章 呆籽不怎么记得自己的过去,为数不多的记忆是天寒地冻肚子饿,息景给他买了热包子,于是他跟着息景来到了微雨山。 他在意自己的出生,可也不强求,他相信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在微雨山的生活算不得富裕,但是轻松自在,呆籽跟随息景左右,息景教他读书识字,教他如何修行,呆籽对师父向来恭敬。至于白乌鸦,一张乌鸦嘴,时常有点口不择言,可大白心地不坏,总的来说是一只好鸟。 与息景和白乌鸦窝在微雨山山顶的小宅院,呆籽觉得自己过得很快乐。 然而,这一切如今发生了改变。 突然有人告诉他,他中毒已久,小命垂危,无疑是晴天霹雳。呆籽梦想着自己将来开花结果,哪知他尚未发芽,竟面临死亡危机。 凉夜的话是否可信,呆籽判断不了。他握拳,尽快把事情经过告之师父,很有必要。 呆籽跑回小宅院之前,白乌鸦在半路找到了他,催促他快些回去。 房间内,息景脸色相当难看,眉头拧紧了。 息景与秦霄宇狩猎,满载而归,两人心情大好,边走边讨论晚上的菜品。岂料秦霄宇拎在手中的猎物突然尸变,死气沉沉的尸体在秦霄宇手上咬了一口。 尸毒扩散极快,秦霄宇的左胳膊眨眼没了知觉。息景心急火燎,以最快速度替情郎驱了毒。只是秦霄宇凡人身躯,驱毒效果并不理想。 这一刻,秦霄宇躺在床内,脸色略显苍白,呼吸不怎么平稳。呆籽用种子皮想都清楚,息景的心情该有多恶劣。 秦霄宇受伤,息景懊恼不已,他怪自己不应该一时高兴而大意,没料到猎物的尸体竟出现异变。幸好伤势不太严重,秦霄宇稍加休养就能康复。 见呆籽平安归来,息景稍稍松了一口气,叮嘱道:“微雨山的异常来得古怪,你留在屋内千万别出门。这座山安宁了两千年多年,看来是闷久了。” 息景有预感,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息景不怕灾祸,再多的苦难他扛得住,只求秦霄宇平安无事。 息景特别紧张秦霄宇,这些年来,镇魔洞的躁动从未如此强烈,难得秦霄宇进山陪自己一阵子,居然发生这种事,自己不禁怀疑,天帝故意在考验他们,要撕裂这段脆弱虚假的感情。 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自己,息景扪心自问,他真心喜欢对方。 望着床上的秦霄宇,息景扬起笑,他的心好痛,痛得难以呼吸。 呆籽备了晚饭,息景胃口不好,没吃多少,一直守在床边不吭声。 瞄了眼自顾自斟酒的白乌鸦,呆籽放下碗,转向息景:“师父,我想问你一件事,可以吗?” 息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呆籽往下说,呆籽摸出黑色珠子交给息景,把遇到尸体兄以及尸体兄三姐弟的事情粗略说了一遍,末了,呆籽大胆猜测,那三人这时极可能在镇魔洞内。 听呆籽说完事情经过,息景反复看了看黑色的珠子,若有所思。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他万万想不到,寻找许久的人竟如此出现眼前。 息景颇为感慨,喃喃道:“鬼医凉夜,呆籽,这个人可是你的救命药。” 呆籽苦笑,息景说这句话等于肯定了尸体兄的话,自己真如尸体兄所说病了,病得还不轻。呆籽求助的目光投向息景:“师父,我到底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快死了?” 息景沉默片刻,目前尚未找到病因,他本不愿早早告诉呆籽这个不怎么让人开心的消息。若凉夜现身微雨山是天意,或许这是呆籽一生的转机。 尽管呆籽至今没能在春天成功发芽,破土而出,但呆籽乖巧听话,一点儿不笨,息景教他的处世之道学得非常快。 息景长久的遗憾在于,自己的乖徒弟得了怪病。 每隔十年,呆籽头痛发作,痛得死去活来,待到病痛减轻,呆籽也将十年累积的知识丢得所剩无几。 值得欣慰的是他没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他记得自己名叫安然,小名呆籽,息景是自己的师父,白乌鸦是值得信任的朋友。 息景外出时间太有限,他让白乌鸦带呆籽走访名医找寻治疗良方,奈何效果甚微。 呆籽依旧在发病,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痛得厉害,他不停的学习和不停的遗忘,十年一个轮回。书房里的书,呆籽看过多少遍,也就忘了多少次。 不仅仅是学到了常识,呆籽同样会忘却那些曾经相遇的人。 呆籽忘掉了杨岳峻。 息景从不主动在徒弟面前提起这个人,但也不阻止杨岳峻每年给呆籽写信。是否与杨岳峻见面由呆籽自己做决定,息景尊重徒弟的选择。 然而,呆籽一直以来都没有去见这位世间的君王。息景明白,不管记不记得,呆籽的心早已为呆籽做出了决定。 息景有心培养一名徒弟继承衣钵,偏偏呆籽学得多忘得多,事到如今,他唯有改变最初的打算,培养呆籽成为微雨山小宅院勤劳刻苦的少年,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呆籽的生活比息景和白乌鸦平缓简单,他一丝不苟地照顾自己师父和朋友。 近年来,息景与秦霄宇感情稳固,每月十六,白乌鸦飞往国公府邸,呆籽则前往九叔的酒庄。 息景不放弃治疗呆籽的各种可能,就像他锲而不舍的寻找自己每一次轮回的情郎一样,他坚信,只要不放弃,就有希望。 鬼医凉夜是解救呆籽的契机。 对此,呆籽十分惆怅。 六百年了,他第一次认清自己。他是一颗中毒的病种子,难怪他不发芽,自己病得都快死了,哪来动力发芽,他再把自己埋在土里估计换来的只能是辞世长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息景告诉呆籽,鬼医凉夜医术造诣出神入化。 凉夜行踪飘忽,神出鬼没,白乌鸦找了很久也未能寻得凉夜的下落。凉夜出现在微雨山,对呆籽而言是福,可对微雨山来说,这没准是祸,凉家三姐弟出入镇魔洞目的是何尚不能确定。 由于凉夜不爱说话,更不怎么理人,他治病完全看心情,他会挑选顺眼的病人进行医治,一旦他不乐意,纵是万两黄金也拦不住他拂袖而去。 根据呆籽的描述,凉夜既问了呆籽的名字,想必对呆籽印象尚可,他交给呆籽一颗材料未知的黑色珠子,应当不是见死不救。 只是,凉夜并未确切说明,他愿意治疗呆籽。 既然是传说中的名医,呆籽稳了稳情绪,打算把黑色珠子一口吃掉,药到方能病除,生病不吃药不能解决问题。 他刚张大嘴,白乌鸦瞬间白脸变黑脸,它的翅膀大力拍打呆籽手背,恨不得将呆籽与黑色珠子一起拍碎:“靠,凉夜给的药,你问也不问往肚子里吞。悔绿肠子是小,变得不伦不类保准你后悔一辈子。” 呆籽眨眨眼,不明所以。 白乌鸦清了清嗓子,讲了一个流传广泛,惨不忍睹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很久之前,湖底住了一只厉害的大妖怪,他痴迷美人,夜夜左拥右抱。 频繁沉溺于欲望之中,常年累月丰富多彩的夜生活逐渐掏空了大妖怪,终于某一天,昔日生猛的大妖怪心碎的发觉,自己苦逼的萎了。 大妖怪难以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抓来很多药师,为他治病的大夫均难逃魔爪。 而后,大妖怪抓住了当时年少的凉夜,他命令凉夜为自己配药,药物必须见效快效果持久,不然凉夜死无全尸。 凉夜想了想,炼制了一粒药丸。他告诉大妖怪这粒药丸用于涂抹,需要时方才使用。 大妖怪得到药丸的当晚,伺候他的美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药丸,在大妖怪腿间之物轻柔涂抹,哪知美人仅是轻轻一揉,大妖怪立刻有了反应,一夜下来,效果奇好无比。 大妖怪重拾生猛,而凉夜获得了一颗夜明珠以及名医的好名声。 惨剧发生在一个欢声笑语的夜晚,大妖怪一床美人,个个如花似玉,粉嫩欲滴。大妖怪早已腻烦夜夜涂抹的生活,迫不及待的想要从此长期稳定,毫不犹豫的,大妖怪吃掉了那颗药丸。 随之而来的是湖底撕心裂肺的哀嚎。 “大妖怪出了什么事?”呆籽捏了一把冷汗。 “如愿以偿,再也不愁萎了,”白乌鸦抿了小口酒,它在身下比划了几下,贼笑,“而且,下面的数量变多,英勇无比,简直气壮山河。” 呆籽盯着黑色珠子咽了咽口水:“这样不好吗?” “当然好,一人可任意力战一群美人。”白乌鸦缓了缓,半睁着眼,“可惜原本只有那么大,数目增加越多,每一个就越小,小的跟绣花针似的。” 白乌鸦说着,声音不由上扬,屋内的视线全移去呆籽身上。呆籽偏偏脑袋,低头看了看自己裤腰再往下的位置。 一堆绣花针,完全无法直视。 秦霄宇受了伤,驱毒之后十分疲惫,没听到他们的谈话。 情郎不知对话内容,息景无所畏忌地笑了起来,啧啧叹道:“大白,你这样不好。呆籽是未经人事的孩子,下面的重要他理解还不够深刻。” “就你懂。”白乌鸦鄙视地瞅了瞅息景,这个祸害微雨山道德风范的荡夫,竟然好意思说这种话,白乌鸦轻哼一声,戏谑道,“其实你的也没那么重要,有没有不要紧,多了少了大了小了都无所谓,反正秦霄宇的好用就成。” 呆籽黑线:“……” 息景蜷起手指,用力一弹,一团光闪电般冲向白乌鸦,白乌鸦抱稳酒瓶果断侧身,躲开了。 “靠,又打头。”白乌鸦咆哮,“难怪我发现最近有点变笨了。” 呆籽捂脸。 他宁可相信白乌鸦是酒喝多了醉笨的。 不敢吃掉珠子,呆籽拿出小块布,把珠子包裹好,随身携带。 下次再遇见凉夜,他先得问一问这颗黑色珠子的使用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谢谢各位姑娘的支持,群么么=3=如果大家有时没见到作者冒泡,不要怀疑,作者在努力码字凉夜:好长一句话……呆籽:摊手,还不是因为你话少,作者体谅你,台词都让我来念,我容易么我~凉夜:…… ☆、第 6 章 几人闲聊了一会儿,白乌鸦抱着它的酒瓶飞回了树上的小木屋,呆籽推开门往外走,息景叫住了他。 “师父,有什么事吗?”呆籽问道。 息景笑容温和,语调轻松:“下次买酒记得下毒,毒哑那只口无遮拦的傻鸟。” 呆籽一头冷汗,干笑:“师父,这样不好……” “开个玩笑而已。”息景微笑依旧。 呆籽冷汗加剧,师父,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息景顿了顿,语气放缓了:“凉夜既然来了微雨山,一时半会儿走不出这里。呆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呆籽挠头,他不太明白师父所说的机会具体指什么。 “对你来说确实有点早,”息景摸了摸下巴,“但是,尽快收获凉夜,把这个男人留在身边,对你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呆籽无语哽咽,凉夜又不是果实,他怎么可能收获这个沉默的尸体兄。 息景再三打量呆籽,连连叹气,他拍拍呆籽的头,意味深长:“果然太早了,你如今的年龄还不具备诱惑力。少年的身体,少年的相貌,少年的穿着打扮,从头到脚都太嫩,不过,个人嗜好千差万别,没准凉夜就好这一口……。” 听着息景自言自语为自己的将来考虑,呆籽痛苦地扭过头。 两人的关系,不是仅有息景和秦霄宇这类,朋友有难亦会出手相助,更何况,呆籽此刻需要的明明是治病的大夫,绝非点燃欲|火的男人。 回到房间,呆籽躺在土坑里的小床,他侧过身盯着泥土。 一会儿,他摸出小布块,贴近鼻尖闻了闻,珠子的气味透出布料,一股淡淡的药味,呆籽相信这应当是一颗药丸。 可是,刚才听了白乌鸦讲故事,呆籽没信心吃掉药丸。故事是否真实是一部分原因,对自己病情的担忧是另外一部分原因,呆籽需要确定药丸的药效,也需要了解自己的病因。 迷迷糊糊睡了小会儿,天边已微微发亮,呆籽裹着被子翻过身,毫无任何征兆,地面又开始剧烈的震动,泥土散落覆在被子上。呆籽打了一个哈欠,坐起身。 眨眼间,他的屋顶整个没了。 一个黑乎乎的丑陋脑袋探进屋内,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呆籽。四目相对,呆籽睡意全无,他警惕地跳出土坑,在对方下一次攻击到达之前,琢磨自己如何躲避。 突如其来一阵疾风割得脸生疼,呆籽伸手挡了挡眼睛,顿感腰间一道力,白光一闪,将他卷入半空。 呆籽正欲挣扎,已稳稳地落在白乌鸦后背。 这一刻的白乌鸦比平时大了数倍,堪称一只巨型的战斗大鸟,它羽毛纯白如雪,明亮的黑眼珠紧盯伏在呆籽房间附近的怪物。 白乌鸦的爪子往上一扬:“接住。” 呆籽下意识抱稳对方抛上来的重物,看清之后,呆籽倍感无力,竟是一坛女儿红,呆籽对白乌鸦的认识提升到了一个新境界。 处理了酒罐,白乌鸦愤愤不平地俯视地面,那些怪物不仅削平了呆籽的屋顶,还摧毁了白乌鸦的小木屋以及它收藏的空酒坛。 “鸟爷不发威,你当爷是病乌鸦。” 白乌鸦大喊,它用力拍打翅膀,一道道白光如同利箭直冲地面,呆籽来不及阻止,地面已然陷入混乱,微雨山的小宅院顷刻化为乌有,废墟扬起烟尘。 呆籽抹汗,白乌鸦太激动了,师父他们还在屋内休息,不知及时出来没。 所幸,息景两人平安无事,宅院坍塌的同时,他与秦霄宇悄然落在鸟背。 息景扶着秦霄宇躺下,他掸了掸肩头的灰,俯视脚下的残垣断壁,眼底闪现浓烈的杀机。 这是呆籽十分畏惧的一种表情,通常在情郎遭受伤害,息景情绪大变,这时的息景不见笑容,表情极冷,愤怒的气息瞬间弥漫,他双唇紧闭,杀戮随时随地会爆发。 息景握紧拳头,手因情绪剧烈起伏而颤抖,就在息景即将冲下去大开杀戒的刹那,秦霄宇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秦霄宇不懂对付山林的怪物,但他能够看懂心上人的心情,他稍稍用力,制止了对方的动作:“息景,冷静点儿。” 轻飘飘的一句话,火速唤回了息景濒临狂化的意识,他看着秦霄宇,眼神顿时温柔起来:“霄宇,你感觉怎样,会不会很难受?” “我没事。”秦霄宇支起身,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息景在秦霄宇身旁坐下,秦霄宇搂住他,安抚息景不稳的情绪。秦霄宇如今一介凡人,息景的力量在微雨山又备受限制,倘若息景的力量能转入秦霄宇体内,息景会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灵力全给对方,不让秦霄宇受到丁点伤害。 秦霄宇懂得息景的担忧,他轻轻吻了吻息景的唇:“在世间,我征战沙场,挫敌无数,可一旦来到微雨山,我没有相应的力量应对这儿的一切,我不能保护你,还在拖累你。” “不是这样,”息景摆摆头,“是我连累了你,我亏欠你太多,我……” 息景还要继续往下说,秦霄宇的吻封住了息景的唇。 一切尽在不言中。 呆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打断了师父和情郎温存,怪物围攻的紧要关头,呆籽实在是必须告诉息景目前的形势,怪物的动静分外诡异。 “师父,你看,那些死掉的怪物不对劲。”呆籽指向小宅院的位置。 瓦砾下,一滩滩的黑水起了变化,黑水沿着断墙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徐往上爬,它们大肆吸取山岭的灵气,飞快恢复了形态。 怪物们全数复活。 “他娘的,感情是一群打不死的丑八怪。”白乌鸦展开翅膀往上飞了一段距离,地面复活的怪物齐刷刷地抬起头,它们仰望半空,目光跟随上空的猎物移动。 下一刻,它们呲牙咧嘴直逼白乌鸦而来。 “快逃。”息景喊道,绝不能让这些怪物靠近分毫,它们散发的恶臭会伤害秦霄宇。 与此同时,白乌鸦在半空闪过一个亮点,飞远了。 白乌鸦向来对自己的飞行速度具备极度信心,然而,再快的速度也无法冲出微雨山的束缚。 无论是白乌鸦,还是息景和秦霄宇,包括呆籽在内,他们此刻均走不出微雨山的范围。 白乌鸦急速在微雨山上空飞行,每每撞到笼罩山林的符阵,它忍不住骂骂咧咧抗议两句。 呆籽瞅着身后穷追不舍的怪物犯愁。 “师父,我们现在该去哪儿?”作为一颗非战斗型的种子,呆籽压力很大。 息景稍稍思索,随即应道:“擒贼先擒王。” “太好了,”闻言,白乌鸦兴奋起来,“鸟爷我很久没能痛痛快快打一场,爪子痒得不行。” 白乌鸦卷起一阵风冲向镇魔洞。 镇魔洞与呆籽之前所见已大不相同。 洞口附近的树木花草全死了,飞禽走兽能逃的都逃走了,四周一片死寂,封住洞口的符阵不停发出刺眼光芒,艰难抵挡从内而外的强力攻击。 洞外的平地盘坐三人,他们正支撑符阵,避免符阵遭遇击碎的命运。这三个人呆籽见过面,不算熟识。 凉云的斗篷扯开了几道大口,一道伤痕划过脸颊渗出鲜血,她颦眉冷对镇魔洞,神情甚是冷艳。呆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洞口惊现一团模糊的影子,目前看不清长相。 影子每撞击符阵一次,微雨山随即颤抖一次,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而战栗。 白乌鸦落地的那一刻,破裂声刺痛耳朵,符阵生生地撕开了一条裂口。 “大姐,符阵撑不住了。”凉昼咬紧牙关,额角渗出了汗水。 凉夜脸色微白,他距离洞口最近,身上的伤也最多,他一言不发,死命支撑着。 凉云凝望洞内的影子,神情逐渐坚毅。她心中了然,看守镇魔洞是凉家历代的重责与荣耀,身为大姐,她理应身先士卒,护得弟弟们的周全。 凉云猛地站起身,她面无惧色,冲向镇魔洞。 她的身体融入符阵,立即修复了符阵的损伤,她绝不能让魔物踏出镇魔洞半步,魔物不仅会使得微雨山生灵涂炭,还是世间的可怕浩劫。 “大姐。” 凉云冲入镇魔洞,凉昼惊呆了,他握紧长剑想也不想就朝镇魔洞冲去,凉夜制止都来不及。 三人阵法失去了两人已然失效,凉夜抬眼望着镇魔洞,眉宇间的愁意加深了。 白乌鸦和息景对视一眼,商讨擒贼先擒王的计划是否应当继续,他们很快达成了共识,暂时别靠近镇魔洞比较妥当。 呆籽滑下鸟背,他走近凉夜,关心凉夜的伤情,他的救命医师若不幸掉气,他的未来又黑暗了。 凉夜在原地打坐,闭目疗伤,他淡淡问道:“你为什么不吃药?” 吃药?呆籽心里一惊,他翻出黑色珠子:“你指的这个药丸?” 凉夜并未睁眼,空气里,他能够闻到珠子的药味。 如此神乎其神的药物,加上白乌鸦的故事,呆籽不问清楚怎么敢吃,他坚持问道:“这粒药丸直接服用?” 凉夜点点头。 得到凉夜的回答,呆籽一口吞掉了药丸。 秦霄宇不明所以,仅是好奇为何白乌鸦和息景的视线不约而同往呆籽身下某处移去,很显然在考虑相同一件事。秦霄宇好奇心不重,没有多问。 呆籽心颤颤地吃了药,他的身体没感到任何异常,看来他逃过了众多绣花针屹立不倒的麻烦。 有些事想要问凉夜,呆籽蹲在凉夜身旁,却见凉夜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熟悉又陌生的画面让呆籽涌起不好的感觉,他迟疑着伸出手指,探了探。 糟糕,又来了,凉夜没有呼吸,没有脉象,身体慢慢变冷。 呆籽觉得,凉夜应该改名为凉尸。 呆籽向息景求助,息景判断再三,认为凉夜仅是驱毒疗伤,问题不大。 洞外,能够复活的怪物越聚越多,而凉云和凉昼又进入了镇魔洞,生死未卜,目前把尸体状的凉夜留在镇魔洞附近明显不适合,呆籽咬咬牙,吃力地背起凉夜踏上白乌鸦的后背。 整座微雨山危机四伏,能让他们稍作休息的地方仅剩一个。 微雨山货真价实的山神小屋。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tt凉夜:嗯?呆籽:我不要众多绣花针,好可怕tt白乌鸦:惨痛的事实告诉我们,药不能乱吃。珍爱生命,远离鬼医~ ☆、第 7 章 山神小屋,实则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家徒四壁,简陋至极。 息景来过这儿两次,对此般景象极度不理解。他想不明白原本的山神去了哪儿,也不懂得这位山神的喜好,山神居住在如此简陋的房屋很长岁月,换做息景绝对要发疯。 小屋虽简陋,却出人意料的稳固,门外有罕见的古老阵法,纵使恶兽凶灵也对此畏忌几分,不敢轻易上前。 曾经有一次微雨山出现异变,息景与白乌鸦四处溜达寻找安全的落脚地,意外发现这间小屋不曾受到丝毫影响。他俩进屋寻找了一番,屋内的布置一目了然,任何值得搬走的物品都没有。 息景认为这儿曾居住了山神,是因为这里的石头,不论是石床还是座椅,甚至于屋外布阵的巨石,石块表面全刻有蛇纹。 这是力量的彰显,也是所属的记号。 如果微雨山曾居住有一条具有威慑力,让其它生灵不敢贸然靠近的大蛇,息景相信大蛇的存在等同于山神。 只可惜,除了一些刻有蛇纹的石头,息景再也找不到其它具有价值的宝物。 追至小屋附近,暴戾的怪物发出了难受的低吼,石阵令它们非常不自在,阵法抵挡了它们前行的道路,割破了它们腐朽的身躯。 暂时不用担心怪物的威胁,呆籽背着凉夜进入茅草屋。 呆籽现在个头仍小,身形瘦弱,凉夜比他高出一大截,也重得多。呆籽背凉夜,怎么看怎么像是虐待少年。 屋内有且仅有一张石床,息景取下外袍铺在床上,让秦霄宇躺着能够稍微舒服一点儿。师父眼里心底全是情郎,呆籽哪敢打那张小床的主意,他拂了拂石凳的灰尘,扶着尸体凉夜坐下。 他抬头朝上望了一眼,屋顶没剩几根稻草,大洞足以直接看见蔚蓝的天空。幸好是晴天,假如下雨,呆籽深感这屋铁定淋湿得一塌糊涂。 平时,偶有打架斗殴,白乌鸦是主要战斗力,息景近距离围观,呆籽远距离围观,免得稍有不慎,猛兽扭头欺负呆籽。 如今不利条件增多,息景要照顾受伤的秦霄宇,常年无战斗值的呆籽得背着没有呼吸没有脉象的凉夜,让人欣慰的是主要战斗力白乌鸦一如既往,它抱着自己的女儿红,远望石阵外面的怪物们。 休憩的时间不到半个时辰。 怪物们发疯似的撞向石阵,满地尸体一次次死亡,一次次复活。山神小屋抖得厉害,屋顶寥寥无几的稻草掉没了,光秃秃的屋顶几根木梁摇晃得呆籽神经紧绷。 “不好,快逃。”白乌鸦大吼一声,跳起来就往外飞,没飞出多远,一根木梁重重落下,紧贴呆籽砸向地面。 呆籽扶稳没有知觉的凉夜,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他欲哭无泪,这不是欺骗感情么,明明说山神小屋比较安全,呆籽横看竖看没看出这里如何安全了。掉下来的木梁差点砸到头,得不偿失。 呆籽喊道:“大白,快来帮……” 他还没说完,小屋塌了。 呆籽眼前一黑。 他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竟是,房屋不结实真可悲。 呆籽以为自己注定得不幸被木梁砸中,哪知崩塌发生的瞬间,他脚下一空,掉进了一个黑灯瞎火的地方。 身体速度往下落,呆籽重重地摔在不平整的石块上,他嗓子一紧,吐出一口鲜血。 好半天才缓过气,呆籽难受地睁开眼,他咬紧牙撑起身体,点燃了妖火。火焰燃烧的瞬间,光线照在一个特别醒目的物体上,呆籽嘴角抽搐,妖火险些熄灭。 那是一只锋利的鸟爪,勾着一个骷髅头,呆籽不敢轻举妄动,他扬起手抬高妖火,顺着爪子往上看,从爪子到腿,再移至鸟头。假如这时看到白乌鸦的大脸,呆籽肯定会感动的哭。 奈何此鸟非彼鸟。 呆籽深吸了一口气,压了压急促的呼吸,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面前正蹲着一只奇异的大鸟,怪鸟身形高大,翅膀收在后背。它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面具的花纹分外}人,仿若一张七窍流血的人脸。 呆籽摸不准这是石像还是活物,他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引来其它更危险的生灵。 冷不丁,怪鸟的眼珠突然转动了,朝着呆籽径直扑了过来,呆籽顾不得浑身疼痛,拼命往后跑。 砰的一声,某样东西倒在地面,怪鸟口中发出呜呜的恐吓声,爪子死死扯住这个黑乎乎的物体。 呆籽晃眼一看误以为是尸体,甚至担心对方是悲摧的凉夜,可仔细一瞧,竟是一个精致的人俑。人俑动作诡异,他的双手卡着脖子,嘴张得特别大。 怪鸟开始颇有兴致的摆弄人俑,暂时没心思追逐呆籽。 呆籽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冷汗打湿了里衫。 他清晰记得,自己上一刻身处怪物围攻的山神小屋,这一刻却不知掉进了什么地方,师父不见了,白乌鸦也不见了。他没退几步,脚下绊倒了某个不明物,险些摔倒。他稳住身体,低头看了眼,顿时百感交集。 凉夜倒在地面一动不动,维持着最初的姿势,掉下来时仿佛没受到多少影响。 呆籽探了探对方的呼吸,随即意识到自己犯傻了,凉夜始终没呼吸,他伤势如何,是死是活完全判断不了。 并肩扑地的伙伴不能轻易抛弃,呆籽深吸了一口气,他背起凉夜,摇晃了几下才站稳。肩头沉重,呆籽不由愤愤想道。 尸体兄,你坚持住,我的病还盼着你来治。 呆籽环顾四周,身后有一只玩耍人俑的怪鸟,前方是凶险未知的石道,均无安全可言。 他定了定神,决定往前走。 同一时间,身后的情况突变。人俑发出了奇特声响,一股黑气自人俑口中冒了出来。怪鸟一声悲鸣,立刻松开了爪子,可惜为时已晚。 爪子眨眼间变成了白骨,怪鸟疼得到处乱撞,黑气紧紧环绕住它,怪鸟片刻间仅剩下一副骨架。怪鸟脸上的恐怖面具落地,扬起了灰尘。 事情发生的相当突然,呆籽深感浑身的血液结冰了,他哪敢迟疑,背着凉夜立马逃命,连滚带爬地往前跑。 呆籽深刻体会到白乌鸦埋怨时说过的一句话。 他娘的,这种程度的危机,天帝居然不给提示,再多九条命也不够用。 沿着石道跑了一段路,眼前骤然开阔,呆籽脚下踩空,他及时稳住脚步才没有掉下去。他聚集妖火,竭力照亮周围。 妖火飞向空中,映亮了眼前的景象。 呆籽面前有一个深坑,半空悬有密密麻麻的绳索,吊挂了数量惊人的白骨,人的骨头和动物的骨头均有,触目惊心。深坑内堆满了方才那样的奇怪人俑,人俑表情痛苦,大力卡着自己的脖子。 致命的是,除了半空不知道会不会断掉的绳索,再没有其它路通往对面。 呆籽不禁心寒,他捏了捏自己的脸,如果是噩梦就快点醒来,他宁可躺在土坑打滚,也不要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啃光光。 呆籽硬着头皮尝试往回走,却见黑气啃完怪鸟已追了过来,后方有黑气夺命,前面仅有一条不是路的路。 他叹了口气。 尸体兄,快醒醒,我们要死了。 呆籽进退无路,急得焦头烂额,石道内霎时推开一道石门,白乌鸦站在门旁,疾呼:“呆籽,快闪开。” 与白乌鸦生活久了,呆籽对白乌鸦的话反应很快,他配合的侧过身,白乌鸦挡在呆籽身后,它猛地吸了一口气,将黑气全数吸入体内。 “大白,”呆籽顿时急疯了,“不能吃,那团黑气会咬人。” “嗯?”白乌鸦偏过脑袋,困惑地看了呆籽一眼,它合拢嘴壳,满不在乎地打了一个嗝。 呆籽紧张地瞅着白乌鸦的肚子,他刚才看见黑气眨眼把怪鸟啃得仅剩骨头,大白乱吃东西会肠穿肚烂。 半晌,白乌鸦不见丁点变化。 呆籽伸出手指戳了一下白乌鸦的肚子,佩服油然而生。 大白拥有一张黑气都啃食不了的刚健鸟皮,皮厚也是一种境界。 白乌鸦拍拍翅膀:“快走吧,免得息景到处找你俩。” 呆籽应了声,急忙跟着白乌鸦赶路,他忍不住问道:“大白,这儿是什么地方?” 山神小屋下方怎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个麻烦的地方。”白乌鸦徐徐说道,“这儿是一座公主陵,宁心公主林鸶的陵墓。” 息景掉下来之后,首先找到了墓铭志,上面记录了许久之前,人界朝代的一些往事。 宁心公主林鸶,盛朝开国皇帝盛尚王的小女儿,出生时,盛尚王赐她封号宁心,愿她一世安宁快乐。 偏偏林鸶自幼不得宠,她从小与其它兄弟姐妹不同,能够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时常闹得宫中人心惶惶。 盛尚王当权八年,国富民强,江山稳固。可是突然有一年,天象异变,宫中古怪离奇死亡陡增,河流枯竭,疫病爆发。 术士告之盛尚王,卦象显示,小公主林鸶由恶鬼投胎转生,如今已逐渐成形。三年后,林鸶举行笄礼之时,恶鬼会破茧而出,若不及时除掉林鸶,盛朝将面临空前灾祸。 林鸶不仅夺去了盛尚王的寿命,更夺取了盛朝江山的寿命。唯有赶在笄礼之前,将林鸶镇压于微雨山下,才可令盛尚王延年益寿,盛朝安稳。 盛尚王对女儿心有不舍,苦恼之际,一个雨夜,林鸶忽然发了狂,她中邪般的用手刨出了一具古尸,大声诉说着盛朝的毁灭。 面对发疯的女儿,盛尚王倍感失望。他根据术士的要求在微雨山修建了山神庙,山神庙下方建造了一座特别的陵墓,术士以八卦布阵,防止林鸶逃出。公主陵内机关众多,外围由八煞镇守。 呆籽所见的黑气,其实是无数的细小飞虫,这些小体积的凶残飞虫名为微煞,属于其中之一。 陵墓建成后,术士使用了各种对待恶鬼的残酷方式对付年轻的林鸶,手段极其狠重,折磨得林鸶奄奄一息,不成人形。尚未咽气的林鸶被活活关入玉棺,额头钉了一枚封魂钉。 魂魄封在玉棺之内,永远不得投胎转世。 林鸶下葬当天,天昏地暗,黑云压山,几声惊天响雷,倾盆暴雨笼罩了整座微雨山。长时间的大雨使得微雨山发生了山体坍塌,混乱中,术士不知踪影。 一个月后,盛尚王驾崩。 新王登基,随即派人赶往微雨山寻找自己的这位皇妹,打算重新好好安葬,奈何好几批人进入山岭竟无一返回,新王只好作罢。 公主陵静默地掩在泥土之下。 盛朝君王寿命短暂,不久,江山易主。 根据正史记载,林家子嗣得了怪病,生命不长,以野史来说,盛朝遭到林鸶的诅咒,无法长久。孰真孰假不得而知 从那以后,微雨山成为了一座不同寻常的山林,除却每月十六的夜晚,难以进出。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刚刚弄人弄人姑娘投的地雷=3=还有tf的幸福姑娘投给虫子的雷=3=挽起袖子,努力码字~画圈圈,种子最怕虫蛀,所以这文和小虫子不是系列文xdd ☆、第 8 章 呆籽掰着手指头简单的算了算,根据白乌鸦所描述的时间可判断,这位盛朝的小公主比呆籽早出生三千多年,这座深埋地底的古墓也比呆籽年长了几千岁。 在公主陵眼里,呆籽仅是一个年幼懵懂的后辈,冒冒失失误闯了别人长眠的坟墓。然而,这座古老的陵墓却没有放他出去的打算,呆籽泪流。 息景和白乌鸦的担忧如出一辙,既然微雨山是在林鸶下葬之后出现了变化,那么,这之后发生的事情是谁刻在了墓铭志之中?是谁回来过? 林鸶如今是否仍在古墓,她是封在玉棺内,亦或跑出来了? 比起这些,息景还有另外的忧虑,刻有蛇纹图案的小屋仍在,可山神去了哪儿? 石室内,妖火飘荡,光线明亮,各有各的烦恼。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药味,息景与秦霄宇促膝闲谈,秦霄宇的左臂刚敷了药,缠着布条,白色布带渗出些许血迹。征战沙场数载,秦霄宇对这些皮肉之伤显得分外淡然,但息景严重适应不良。 小屋倒塌之际,息景抱紧情郎一起掉落,作为肉垫的息景毫发无损,怀里的情郎竟光荣负伤。 给秦霄宇敷药时,息景气得牙痒痒。不待这么戳他的软肋,多来几次,他肯定要抓狂。 白乌鸦的翅膀被石块砸了一下,不太舒服,它头枕酒坛无聊打盹,闭着眼睛也不忘碎碎念:“小气山神,房子早不塌,晚不塌,鸟爷板凳都没坐热,连房带地板全塌了。屋下偷偷摸摸挖这么深的大坑,也不怕把微雨山挖空了。” 呆籽倚坐在石墙边,他取出小瓷瓶喝了一口露水平静心情。他身边是凉夜,呆籽万分羡慕此刻的凉夜,逃命不用自己跑路。天知道凉夜的重量压得他肩膀有多疼。 呆籽抬起头往上望,息景和白乌鸦对他说了,他们现在最大的麻烦在头顶,那是山神石阵的真谛。 石阵分布在山神小屋外围,可主要目的并不是为了守护地面之上的山神小屋,石阵的作用是针对地面之下的陵墓。石阵内的巨石大部分位于地面以下,石面刻满了符文,阵法对这座陵墓施加了无以伦比的巨大压力。 身在陵墓,白乌鸦和息景的力量受到严重影响,大部分的灵力无法使用,肉身也渐渐变得虚弱,一时半会无力走出这座神秘的公主冢。 简明的说法即是,这座古墓,许进不许出。 为了避免体力不足,众人不得不稍加休息再出发,但休憩时间不长,在这里停留越久,灵力越低,离开的可能越小。 不一会儿,白乌鸦起身准备离开石室了。 呆籽取下凉夜的斗篷,他背起凉夜之后用斗篷把对方绑在自己身上,以防万一。俗话说的好,帮人帮到底,呆籽既然一开始选择了带凉夜一起走,那么,做事有始有终,凉夜醒来之前,他理应不抛弃,不放弃。 白乌鸦身兼守护大家的重职,呆籽不忍心还让白乌鸦替自己考虑凉夜的问题。 自己的尸体,自己背。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立马出发,前进的方向是石室墙面的大窟窿。 几个人排成竖队,白乌鸦晃悠悠的开路,呆籽背着凉夜紧跟其后,息景与秦霄宇则负责断后。 自墙面的窟窿进入,是一条绘有彩色壁画的通道。 呆籽扬起妖火,一边走一边研究通道内的壁画,壁画的色彩十分艳丽,人物保存完好,故事连贯,呆籽看了几幅画,越看心里越忐忑。 大量鲜红的颜色正在描绘一名年轻女子遭受酷刑。 呆籽看得胆战心惊,如果他没猜错,这个年轻女子应该是林鸶,这儿的墓主人,对她施加酷刑的极有可能是术士。 呆籽瞅了眼壁画,连连皱眉,速度收回视线,折磨林鸶的画面太过残酷。 无论有没有丰富的陪葬品,呆籽对别人的坟墓向来不感兴趣,对这种有惊悚传闻的坟墓更是没有丝毫好感。金银财宝堆积如山的陵墓有什么好,还不如自己土坑里的小床舒服。 林家子嗣的怪病也好,林鸶的诅咒也罢,呆籽深深感到这座公主陵与其它的陵墓相比非常不吉利。他感慨林鸶命运的惨烈,无论林鸶是人是鬼,终逃不过这一段悲痛的苦命。 林鸶的故事让呆籽飞快醒悟,如此苦逼的陵墓,公主冢遗留的多半是一世怨气和一群守墓毒虫。 面对八煞这个词,呆籽表情扭曲了无数次,除却微煞,这里另有七种镇守公主陵的不明生灵。呆籽苦于自己不及师父修行的一小半,也比不上白乌鸦皮厚。 最初修建的山神庙在山体塌陷时,与陵墓一道被掩埋,之后,山神回到陵墓上方修了一间茅草屋,守护陵墓。 呆籽猜测,山神并非看上了这儿珍贵的陪葬品,而是在守着林鸶的尸体,山神极可能在镇守恶鬼。 想的越多,呆籽发觉自己心里越没底。 沿着通道走了很长一段路,前面的石壁还有一些壁画,之后的路仅剩粗燥未经细磨的石壁。 无人说话,呆籽负重累得气喘吁吁,和自己疲惫的心跳声做伴。 骤然,安静的通道内冷不丁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仿佛有人身穿千斤重的铠甲,铁靴大力踩踏地面,铁链拖动的声响,由远而近。 脚步声震得呆籽心惊肉跳,对方力量极大,似乎每一步都能把地面砸出一个大洞, 意外的声响突如其来,回荡在通道内。白乌鸦立即减缓了速度,它扬了扬翅膀示意大家小心,警惕地打量四周。自从进入陵墓,所有人的力量均在急速减弱,照此下去,他们面临的情况会非常糟糕。 呆籽神经紧绷,要是突然冒出某些奇怪的东西,他只能瞪眼,他此刻跑又跑不快,打又打不赢,纯属干着急。 头顶一阵响动,脚步声停了,呆籽胸闷气短,他仰头往上看。 石壁顶部,巨大的脚印正对他的脑袋。 猛然间,如同巨锤一样的重物砸在通道顶部,墙面霎时裂开无数道缝隙,崩塌仅在瞬息间。 呆籽心里一颤。 这不公平。 难不成怪物看谁好欺负就针对谁。这么多人,偏偏对着他脑袋顶上砸窟窿。 下一刻,呆籽所在位置的通道顶塌陷,掉落的石块挡住了最末位置的息景和秦霄宇。 “往前跑。”白乌鸦一边喊一边催促呆籽往前狂奔。 白乌鸦侧过身,翅膀扇出的烈风钻入裂缝,击中了素未谋面的对手,带着浓烈腥味的红色液体应声滴落,溅落地面仿若一朵朵盛开的红花。 息景推开掉下的石块钻了过来,利用白乌鸦攻击的珍贵时间,他与秦霄宇快步赶至白乌鸦身侧。 他们无心和对手继续耗时间,快步朝前赶。 转眼又是一击重锤落下,前方的通道轰然倒塌。 呆籽不停往前跑,累得两行血泪,他跑不动了,再快只能腿先跑了,上身留在原地缓气。 单凭脚印的大小,呆籽难以想象对方的完整形态,他琢磨着这位没看清的对手或许有几十丈高,对方一拳挥下,他铁定只有碰即倒的份儿。 跑到通道尽头,视野顿时开阔起来,前方有一座石桥,但是,桥断了。 呆籽探头往石桥下看,下面非常黑,不清楚有多深,也不知道存在怎样的危险动物或者致命机关。 呆籽不会飞,他累得不行,要背着凉夜跳过去有点难度。 正在犯愁,白乌鸦他们自通道冲了出来,呆籽挥手示意:“前方桥断了。” 几乎在他说话的同时,呆籽忽感身旁几道疾风,三抹影子嗖的一声凌空而起,待呆籽回过神,其他人已经站在石桥的另一边。 秦霄宇自幼习武,素来身手好,跳一截断桥完全不成问题。 全数目光直勾勾的落在呆籽身上,眼神仿佛在无声询问,呆籽为何还在桥那边。 呆籽一头黑线,种子的自尊受伤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朝对面跳,刚跃到半空,意外听见白乌鸦惊慌喊道:“别跳。” 呆籽脚已迈出,不可能说回来就回来,此刻只能往前不能往后。 时间仿佛在半空静止了一般,呆籽感到眼前的画面变慢了。 一个沉甸甸的巨型铁盾飞过呆籽身边,冲向了断桥的另一边。盾牌砸在白乌鸦他们所在的位置,周围的地面顷刻砸碎。 呆籽眼睁睁地看着断掉的桥面大块小块的往下掉,息景他们被堵在巨盾后方,不知是否受伤。 两人份的重量下降得非常快。呆籽随手一抓,兴许是命不该绝,他竟抓住了一块突出的石头雕刻。 他侧过头,单手探了探肩膀,幸好,凉夜还没弄丢。 呆籽双手牢牢抓稳石雕,他往回一看,通道口,对手的模样已渐渐清晰。 呆籽坚信,这是一只年代久远的远古熊。 大熊站立起来差不多十余丈高,身穿一套青铜的铠甲,胸口有一块亮堂堂的护心镜。它没有戴头盔,露出黑色的脑袋,脸上贯穿了一道长长的伤口,裂缝划过右眼,右眼应该在许多年之前就废掉了,看起来面目狰狞。 肩头耸立锋利的骨刺,铠甲异常沉重,大熊手里握着铁锤,一巴掌下来,足够拍的呆籽瞬间成种饼。 大熊行至断桥边,低头打量呆籽。 呆籽心如擂鼓,据说熊是瞎子,他倒地装死是不是可以骗过对方? 熄灭妖火,呆籽正准备往地面躺,顿觉不对,他如今掉在半空,没地可躺,好在凉夜没有呼吸,不会引起黑熊的注意。 呆籽屏住呼吸,装死骗熊。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管用,大熊的视线移开了。 黑暗中,隐隐约约的,呆籽听到脚底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看不见的危机正在聚集。 呆籽痛苦的意识到,莫不是他脚下也有一个煞坑,里面养着类似微煞之类的诡异生灵。 担忧自己小命之际,呆籽抓住的石像突然断了。 呆籽心底咯噔一声,这年头,运气衰了,救命稻草都要断。 ☆、第 9 章 忽感身体急速往下掉,呆籽连惨叫都省了,直接跌入河底。 他闭上眼睛,咬紧牙关,准备强忍落地的痛楚,然而,掉落的地方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受。呆籽置身于一大片异常柔软的区域,犹如陷进了软软的床垫中。 呼吸有些不顺畅,呆籽稍稍一愣,急忙手脚并用的往外爬,他好不容易探出脑袋,飞速点燃妖火,他细细一瞧四周,不由吓了一大跳。 他站在一条银色的河床之中,河水早已枯竭,放眼望去,眼前的一切均泛着淡淡的柔光。呆籽随手抓了一把,他握住银白色的物体仔细辨别,总算得出了可信的结论。 这些全是细小的鱼鳞,数量庞大,厚厚的铺满了整个河道。 呆籽转念一想,上方有一道桥,桥下的河床遗留了大量鱼鳞,这里应当曾经有一条还算宽阔的河流,河水里生活了数不胜数的鱼儿,鱼群自由自在嬉戏,直至河水干枯。 这些鱼兴许是八煞之一,也可能是其它的寻常生灵。 倘若鱼没有危险,呆籽有点不理解为什么如此可怕的陵墓惊心设置了观赏用的景色。假如这些鱼具备骇人的杀伤力,今时今日仅剩下铺满鳞片的河床,这些鳞片的主人是否依旧活着,它们此刻身在何处。 尽管鱼不怎么啃种子,但见识过微煞一击毙命的啃噬能力,呆籽觉得凡事小心谨慎比较妥当,别等到他走出鱼鳞堆,脑袋仍在脖子上,可埋在鱼鳞之中的身体已被啃空了。 呆籽摸了摸下巴,他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一大堆可怖的鱼群里。 想到这种可能,呆籽不由头皮阵阵发麻,他匆忙朝河道边缘扑腾过去。脚底鱼鳞众多,表面光滑,不容易踩稳,呆籽一脚高一脚低,费了好大劲才爬至河边的浅滩,他抖掉衣服上面的鱼鳞,赶紧确定凉夜当前的情况。 凉夜还是完整的凉夜,没有缺胳膊少腿何其幸运。 缓了口气,呆籽仰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往上望,上面火光闪烁,应当是黑熊与白乌鸦他们耗上了,打的难舍难分。照这情况,解决掉黑熊之前,呆籽觉得没人有空下来帮他。 关于白乌鸦他们能不能打赢黑熊,呆籽毫不怀疑,胜利的机会大把大把的,失败的可能微乎其微。 呆籽敬重师父是因为师父是有血有肉有爱有欲的好师父,白乌鸦亦是有情有义能喝能吃能睡的好大鸟,不管遇到怎样的对手,呆籽深信他们不会抛下他。 在浅滩寻了一处醒目的位置,呆籽开始耐心等待。可不一会儿,他忧心忡忡,悉悉索索的声响越来越明显,越逼越近。 呆籽左右张望,发现不远处的有一块石碑,石碑斜插在河泥里,断成了两截,石碑底部没了,或许原来并不在这里。 石碑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呆籽偏着脑袋看了又看,怎么看都看不懂,人界的古文字他学得少之又少。对着一块横竖不知内容的石碑,他闷闷地叹气,心有怨念:“唉,欺负种子文化低。” 话音刚落,他只觉得肩头低低一声叹息,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呆籽差点跳起来,他四下望了望,紧张道:“谁?” 紧接着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气,轻飘飘地送来两个字:“是我……” 听到有点耳熟的声音,呆籽的紧张顿时减了一大半,他扭过头一看,凉夜微微睁开了眼睛,正在打量那块石碑的文字。 种子的直觉告诉呆籽,凉夜对这些文字多少有些了解,于是,他直接问道:“碑上写了什么,你能看懂吗?” 凉夜不回答,而是双手探到呆籽身前,继而移至呆籽腰间,手里握着一把短刀,呆籽思绪一滞,顷刻满头大汗。 他好心好意的背了凉夜这么久,如今黑灯瞎火,孤男寡少年,凉夜难不成要下毒手,恩将仇报,毁尸灭迹。 呆籽心跳加速,十分惊恐。 下一刻,凉夜割开了呆籽捆得牢实的黑斗篷。 后背一轻,呆籽忽感压在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凉夜稍稍活动了一□体,随即往前走出几步,站在断碑面前。 凉夜伸手细细摩挲石碑表面,呆籽配合地挪了挪妖火,照亮碑面,方便凉夜看清楚。凉夜看了小会儿,徐徐说道:“碑文写的警示。” 文字告诫来到这儿的人不能再往前走,前方封印了一只恶鬼,恶鬼异常凶残,若是不小心放出来,后患无穷。石碑提醒大家不可朝前,更不可能触碰封住恶鬼的玉棺。 凉夜一边细心辨别破损的刻字,一边慢慢读出内容,他语速不快,呆籽竖着耳朵,听的专注。石碑除了警示危险之外,另刻有一些特殊的图案用于抵御破坏,碑后的咒文则是为了封住入口。 呆籽感叹,石碑用看不懂的文字记录重要信息,换做呆籽,他怎么会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考虑到凉夜不太清楚目前的处境,呆籽把公主陵的情况大概给凉夜说了一遍。 说完,他无奈地指了指上面,石桥的争斗非常激烈,不知道现在是谁更占上风,再往上一层的石阵更是让人一筹莫展。 凉夜刚刚醒过来,山神的石阵影响了他恢复灵力,他没多少力气,也不愿动,倚在原地闭目养神。 呆籽肩头的负担减轻了,索性到处溜达寻找其它的出路,主要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免得老是听那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 越是看不见,这种感觉越是令呆籽感到讨厌。 短暂的寂静,石桥悄然无声,同一时刻,一团黑物砰然落下。 呆籽立即躲避,蹦出老远一段距离。巨物掉入厚厚的鱼鳞里,刹那间扬起了数不清的鳞片,飞起的鱼鳞自半空如细雨般往下飘落。 恍惚间,呆籽瞄到一个人影从深坑内跳了出来,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迅速移动。呆籽定睛一看,来的人是息景,他表情凝重,暗蓝色的外袍划破了一道大口。 息景现身的下一瞬,掉入鱼鳞堆里的黑熊也一跃而出,它大声咆哮直冲呆籽奔来。 形势迫在眉睫,无需息景提醒,呆籽毫不迟疑的往后退。 黑熊冲撞的力度相当惊人,本就断掉的石碑这次被撞成了好几截,黑熊露出牙齿,不满的低吼,对闯入陵墓的人极度痛恨。 单看大熊一身伤,呆籽内心不免平衡了些许,尽管师父受伤了,但是这只黑熊也没捞到多少便宜,裹住的身体铠甲染满了鲜血,黑熊一手高举铁锤,一手紧握巨盾,俨然一位久经沙场的勇猛将领。 呆籽面对黑熊无招架之力,郁闷地往息景身边跑。 这时,又一抹身影跌入鱼鳞堆,进而冒出头往浅滩挪动。这一次,下来的人是秦霄宇。 息景与黑熊跌落石桥之后,秦霄宇果断的随之跳桥,不带丝毫犹豫,白乌鸦眨眼就惊觉秦霄宇没了。 白乌鸦惊得冷汗直淌。 爱情太伟大,伟大的可以让一个凡人在凶险的陵墓在面对巨兽的危难关头,想也不想就跳到危险未知的地方。秦霄宇的急切仅仅因为,息景被黑熊拽住,一同掉了下去。 白乌鸦佩服秦霄宇的魄力和勇气,但是…… 靠,殉情也不选时间地点。 吓死鸟爷了。 秦霄宇若是在白乌鸦眼皮底下出了事,息景非得掐死它不可。 见到秦霄宇从鱼鳞堆底爬出来,息景明显表情一僵,他和白乌鸦一样,确实没料到,秦霄宇居然如此坚定的从高处跳下来。 秦霄宇三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息景,话语着急:“有没有受伤?” 息景心里一暖,恨不得抱紧情郎,这句话明明是息景迫不及待要问秦霄宇的话,哪知竟然让对方抢先了。 两人深情对视的霎那,呆籽已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到息景附近。他两行血泪,黑熊专挑软柿子捏,下来之后没理会息景和秦霄宇,只顾追着呆籽跑,把呆籽吓得不轻。 呆籽愤愤不平,他天生不爱争斗,向来助人为乐,待人和善,没做伤天害理的坏事,黑熊哪来这么恨他。 “师父,救命哪。”呆籽泪奔。 息景条件反射一手抓住呆籽的胳膊就往后扔,情急之下,他用力过猛,呆籽顿时飞得太高,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这才再度着地。 要不是河床布满了鱼鳞,呆籽恐怕会摔得掉气。 呆籽飞远了,黑熊暂时放过他,转身面对息景与秦霄宇,它非常恼怒,一盾击在河道内部的石壁,泥土和碎石连二连三往下落,砸得鱼鳞到处飞溅。 白乌鸦俯冲下来,抓住飞得晕乎乎的呆籽,拎着他的后颈朝旁边拖。随着时间的增加,白乌鸦的体积慢慢变小,力量流逝的速度十分明显。 把呆籽拽到半空,白乌鸦反复瞅了瞅,发觉呆籽后背少了什么,不禁纳闷:“凉夜呢?” 呆籽如梦初醒:“他刚才醒了,正在休息。” 呆籽伸手指向凉夜坐下的位置,然后那儿空空荡荡,哪儿有人。 倒吸了一口气凉气,呆籽感到有点懵,他辛辛苦苦背了凉夜这么久,稍不留神,莫非凉夜让黑熊给吞进肚子了?可,呆籽觉得这不太可能。 凉夜比呆籽妖力强大,没理由呆籽活着,凉夜却被黑熊无声无息的吃掉了。 呆籽更愿意相信,凉夜觉察到不对劲,早已寻得安全地躲了起来。 秦霄宇紧贴身后河道的干燥泥土,黑熊对他兴致不高,很快又去追赶白乌鸦和呆籽,息景靠近情郎身旁,发觉秦霄宇的表情不对。 “在想什么?”息景问道。 秦霄宇的目光随着身穿铠甲的黑熊而移动,他声音沉稳:“小时候,我常跟随祖父外出狩猎,祖父从没捕过熊。一则,熊比其它野兽凶猛,捕熊异常危险,二则,祖父说,熊是山神的随从,负责巡视山头,不能猎杀。” 息景稍感意外:“民间有这样的说法?” “我不懂妖魔鬼怪的相处之道,但是,有一点很显然。我们掉下山神小屋,又遇到黑熊追击,我在想,”秦霄宇停了停,视线转回息景,“我们是不是得罪了这位山神?” “得罪山神?”息景无言以对,他入住微雨山两千多年,这位传说中的山神是驴子是马,他从不曾见过。 息景常年居住在微雨山山顶的小宅院,他平时懒得走动,每月的期待无非是与情郎幽会。这些年,秦霄宇属于微雨山的常客,假如山神当真存在,那么见秦霄宇的次数相对较多,至于另外两位长住客,白乌鸦的嗜好也就喝点酒,呆籽更是没多少可能招惹山神大人。 山神真对他们有所不满,犯不着等到现在,他们长期关在微雨山,是杀是剐,根本跑不了。 当前,这儿多出来的陌生人,只有一个。 鬼医,凉夜。 息景心里一紧,秦霄宇的想法与他一样,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呆籽。 然而,呆籽的后背不见凉夜,神出鬼没的鬼医莫名的不见踪影。 秦霄宇握住息景的手,这事有点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清风梅影姑娘在投雷炸你,快出来,临阵逃跑不好。凉夜:……(我只是中场休息白乌鸦:靠,故事刚开始,主角休息毛线呆籽:⊙o⊙…… ☆、第 10 章 呆籽如坐针毡,他伸长脖子焦急地到处寻找凉夜在哪儿。他的确考虑欠佳,忘了提醒凉夜快逃。 眨眼工夫,凉夜竟在他眼前消失了。尽管凉夜每次均能悄无声息地从呆籽面前离开,可这一次呆籽格外懊恼,凉夜刚清醒过来,早知道他就不该远离凉夜身边,如果他一直背着对方,此刻好歹活能见人,死能见尸。 如今可好,活生生的把凉夜弄丢了,还是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凉夜送给了他药丸,尽管送的原因,呆籽至今不明白。可收了别人的药丸,他没照顾好凉夜的尸体,他心有不安。 呆籽在半空挥舞手脚,示意白乌鸦飞低一点儿,方便寻找凉夜。 很快,呆籽发现,别说凉夜的安危了,依照目前的形势,呆籽连自己的安危也顾及不了。 黑暗之中的河床猛然被点亮,令人发麻的声响变得很大声,充斥着四周。铺满整个河道的鱼鳞开始翻滚,犹如波浪起伏。 白乌鸦深感情况不对,拽紧呆籽往上飞,息景也匆忙牵住秦霄宇马不停蹄朝浅滩跑。 呆籽低头看了看脚下,顿时惊呆了。 干枯的河道内出现了鱼,它们如离弦的箭在鱼鳞堆中间穿行。它们一身银白色的鳞片发出浅淡的光芒,身体两侧的鱼鳍仿若长翼。 它们就像在河水中列队前行,时不时的从鱼鳞堆中飞出来,在半空滑向一段距离再落入鱼鳞堆,仿佛风暴初来的海面。 黑熊高大魁梧,根本不在乎微不足道的小鱼,他矗立鱼群巍然不动,扬起巨锤砸向鱼群。顷刻,鲜血四溅,飞鱼死伤无数,但飞鱼毫不放弃,接二连三的扑向黑熊,一些飞鱼撞到了黑熊的铠甲,它们咬不动铠甲,又跌入鱼鳞堆。 时间紧迫,息景一边朝浅滩内跑,一边一把抓住倒地的石碑,他口念咒语,石碑嗖的一声化为一堵墙,挡住了随后而来的飞鱼。 飞鱼越飞越高,白乌鸦顿感有压力,他不得不再努力往上飞,可这样下去终不是解决办法,呆籽深信,这些鱼飞跃至石桥完全不是问题。 瞄到飞鱼尖利的牙齿,呆籽忍不住哆嗦了两下。好的不灵坏的灵,方才他还在担心自己是不是身处一堆可怕的鱼之中,如今居然变成了现实。 他只求白乌鸦抓稳点儿,他不想让自己喂鱼。 鱼浪越翻越高,越来越猛烈,激起了河道内的惊涛骇浪。黑熊被铺天盖地的飞鱼卷入鱼群之中,双方打的不可开交,飞鱼数量多,但力量弱,它们的血染红了一大片的鱼鳞堆。 呆籽稍稍偏过头,正要问白乌鸦他们接下去怎么办,却听到了白乌鸦的口头禅。 “靠……” 呆籽心里一沉,感到事情不妙,他来不及有多余的动作,高高扬起的鱼浪把它们卷入河道。 坚硬的鱼鳞割得呆籽浑身痛,深陷鱼堆内部,呆籽呼吸有点困难。他费力挣扎,刚冒出脑袋,哪知一个鱼浪翻滚过来,又把他拉了下去。 呆籽恨自己不够皮厚肉粗,细胳膊细腿给鱼打架都打不赢,一会儿工夫,他身上已平添伤口无数,呆籽心情沉重。 白乌鸦的状况比呆籽好多了,它甩掉咬住翅膀的飞鱼,在鱼浪里找寻呆籽的踪影,只是鱼太多,加之满地的鱼鳞,呆籽的存在又不醒目,找起来非常不容易。 在鱼浪里面翻滚,忽然,呆籽感到身后一道力,后背疼痛异常,他被一股猛力打飞了,飞出了河道,重重的撞在河侧的干枯河泥,随后倒地。 呆籽苦闷地睁开眼,往偷袭自己的不明物望去,他见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只鱼。可惜小金猫不在场,不然肯定特别开心堆积如山的鱼,足够吃几百年。 一大堆银白色的小飞鱼簇拥着一只银白色的大鱼,大鱼浑身上下泛起亮眼的白光,大鱼张开大嘴,露出尖牙,紧盯对手。 下一刻,大鱼猛地扑向黑熊。 黑熊动作敏捷,它扬起巨盾,挡住了大鱼的撞击,但大鱼的力气极大,撞得黑熊往后退了两步。大熊仰头吼叫一声,高举铁锤与大鱼扭打在一起,争斗震得河泥连连往下落。 多了大鱼的支撑,小鱼们坚持不懈地撞向黑熊,一道道银白色的光芒忽明忽暗,白乌鸦抓住难得的机会,救起呆籽飞向息景和秦霄宇。 呆籽揉了揉吃痛的胸口,这条大鱼有够残暴,鱼尾巴打飞了他,害得他他现在浑身不舒服。他瞟了眼对打的黑熊和大鱼,以及成群结队帮忙的小飞鱼,心底一片茫然。 他不懂目前究竟是怎样的状况。 为什么黑熊要追杀他们,为什么飞鱼会出现,又是为什么,黑熊与河里的飞鱼打了起来。 面对这种争斗,呆籽十分费解,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黑熊看呆籽他们不顺眼,干河里面的鱼或许也如此。 如此惊人数量,呆籽有些相信这些鱼同属所谓的八煞,负责看守陵墓,不准林鸶逃出来。 呆籽犯愁加倍,他纠结地看了看息景:“师父,我们是不是需要去帮忙?” “判断不了对方的善恶好坏,更不知它们是敌是友。若帮错了对象,无疑是自寻死路。”息景摇了摇头,“退一万步来说,我没感到它们任何一方有放过我们的打算,目前应当尽快找到出口,同时避开它们。” “可是,”呆籽迟疑,他望向河床内的争斗,果然,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息景说得不无道理,呆籽辨别不了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至少目前看来双方兴许都不是朋友,黑熊对着他的头顶砸窟窿,小鱼把他卷入河床,大鱼用鱼尾巴抽打他,抽的可疼了。 既然双方都不帮,那么他们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河床里面的小鱼突然直立起了身体,它们拍打硬鳍,不停地扇动,发出尖锐的声音,声音刺得呆籽头痛,神经抽搐。呆籽用手捂住耳朵,上一刻,他确实稍稍考虑过,应不应该帮助大鱼他们对付黑熊,他险些认为鱼群很善良,果然,善良这个词不该随便用。 如此善良法简直太要命。 响声加剧,黑熊随之也受到了影响,熊是瞎子不是聋子,飞鱼拍动翅膀的声响,对它同样有伤害。黑熊取下挂在腰间的笨重头盔戴上,头盔捂得熊头严实,仅留了眼睛和鼻子的位置。 头盔挡住了耳朵,黑熊所听到的声音变小了,黑熊拎起铁锤,砸向那些直立的小飞鱼。 呆籽深深折服,改天他也得为自己折腾这么一身强力的铠甲,能打能扛还不怕外面声音吵。 小鱼们遭受重创,就在这时,银白色的大鱼慢慢地直立自己的身体,它全身的光芒逐渐变强,硬鳍展开了。 白乌鸦偏头:“我有不祥的预感。” “闭上你的乌鸦嘴。”息景叹气。 呆籽抹汗,有时候,这句话还真好用。 秦霄宇与他们讨论的内容明显不同,他顿了顿,说道:“凉夜。” 白乌鸦:“啊?” 息景:“嗯?” 呆籽:“呃?” 众人顺着秦霄宇的视线望去,不远处,凉夜站在浅滩冲他们挥手,示意他们马上过去。 凉夜完好无损,呆籽稍微安心了些,他朝息景投去询问的视线,征求师父的意见。 息景与秦霄宇对视一眼,秦霄宇肯定地点点头,危急时刻,首先处理当前的危机,然后再考虑其它问题。 意见高度一致,一行人火速奔至凉夜身旁,凉夜不迟疑,转身就走:“走这边。” 凉夜往前迈出几步,钻进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洞,穿过一段不长的石道,推开一道石门,后面是一间石室。 室内静悄悄的,空气十分干燥,石墙质地疏松。 合上门,呆籽问道:“这是哪儿?” 他本意是问凉夜这是怎么回事,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声音很轻很低,轻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呆籽一脸诧异,他张嘴又说了几句话,发觉自己的声音依旧很小。 呆籽心惊肉跳,有没有这么悲摧,莫不是自己即将变成聋哑种子。 呆籽可怜兮兮的目光转向凉夜,凉夜抬高手,给出手势,让所有人捂住耳朵。呆籽纳闷,这儿如此安静,为何还要捂住耳朵。 下一刻,他明白了。 刺痛头皮的尖锐声响如潮水般涌来,声音带着摧毁般的可怕力量,扯痛了每一根神经,要撕裂呆籽的脑袋。 呆籽用力捂住耳朵,他受不了了,他深感自己的身体从里到外都被声音震裂,他的种子皮即将崩溃,死亡似乎来到了眼前。 难受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儿,待到凉夜推开石门的那一刻,呆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他呆滞地望着凉夜站在石门边的背影,本来想要说点什么,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知睡了多久,呆籽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 他已不在最初的石室,呆籽撑起身,石室内点燃了一堆火驱寒,白乌鸦死命抱着它的酒坛,睡梦里碎碎念叨。 它嘴壳一张一合,沉浸在噩梦之中。 “混蛋息景,不准抢酒坛。” “这坛酒是用来喝的,给你的情郎清洗伤口太他娘的浪费了。” “我靠,居然还抢。” 呆籽:“……” 呆籽相信自己不必喊醒白乌鸦,也大致清楚自己醒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石室内仅剩呆籽和白乌鸦在睡觉,凉夜坐在石室门边,倚着石墙闭着双眼,呆籽轻轻地走到凉夜身旁,凉夜一动不动,呆籽思考再三,伸出了手。 没来得及探到对方的呼吸,凉夜闭眼说道:“我没死。” 呆籽嘴角抽搐,干笑了两声,他苦恼,想了又想实在是不知道该给凉夜谈什么,于是,只好问道:“师父他们呢?” “右边石室。”凉夜应了声。 呆籽看着对方,闷闷想着,凉夜话少,他再说下去估计也是自言自语的份儿,不如尽徒弟的之责,关心一下师父和秦霄宇的情况。 站在右边石室的石门边,呆籽担心的情绪荡然无存,再明显不过,这对恋人状态非常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刚刚还大汗淋漓的做了一次。 闪烁的妖火提升了石室的温度,深色的外袍铺在石地,秦霄宇躺在下面,息景趴在对方怀中,两人气喘吁吁,正在休息。 息景身上披着一件锦袍,锦袍斜斜地盖在腰际,仅挡住了小部分|身体,后背与修长的腿则是露在锦袍之外,分外诱人。 息景心满意足地在情郎胸口蹭了蹭,扬起头在秦霄宇下巴吻了一下,秦霄宇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后背,细细摩挲着他的皮肤。 呆籽哭笑不得。 师父就是师父,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息景和情郎浓情蜜意。身处公主冢,息景仍有闲情逸致,这种时候也不忘与情郎抓紧时间恩爱。 也罢,反正大家平安无事就好。 室内弥漫着一股酒味,秦霄宇身上的伤口依稀可见,看来已经用白乌鸦深爱的女儿红清洗过了。呆籽猜测秦霄宇伤势不重,不然哪来精力与息景激情。 息景和秦霄宇在这边翻云覆雨,可怜白乌鸦在那边独自做噩梦。 苦命的大白,深爱的酒坛没能守住。 呆籽整顿了情绪,长夜漫漫,他计划再去试一试与凉夜聊天。 他推开石门,鼻尖拂过一抹极浅的香气,味道略微有些甜,带来些许醉意。呆籽定睛一看,不好,来时的那间石室不见了,只剩下一条黑漆漆的石道。 呆籽急忙扭头往后看,眼前的情景如同晴天霹雳。息景和秦霄宇不见了,上一刻的所见所闻犹如幻景。 墓室内机关众多,莫非他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导致了这般奇特的变化。 说时迟,那时快。石室倏地摇晃起来,带着山崩地裂的气势。 呆籽愣了片刻,心情一沉。 天要亡种子。 内心纠结之际,石室上方竟扯裂了一道大口,黑暗中细微的声响窜入室内。呆籽不看还好,一看头顶,恶心得想吐。 数目惊人的白色软体虫自裂缝涌进石室,趴在头顶的石壁黑压压的一大片。随着时间的增加,密密麻麻的虫子越集越多,它们抓不稳墙面,接二连三的往下掉。 呆籽瞅见巴掌大的虫子扭动身体向他逼近,它们头顶有一个醒目的红色花纹,呲牙咧嘴对着眼前的猎物。 连打了几个寒战,呆籽推开石门头也不回地在墓道狂奔,天知道,他有多讨厌被虫蛀。 踩着晃动的地面,拼命往前跑。 很快,呆籽极度郁闷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乌鸦:靠,还我的女儿红来~呆籽:大白,淡定…… ☆、第 11 章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呆籽痛苦地发觉前方无路。 抹了抹汗水,他加强了妖火的光芒快速扫过周围,很快,他欣喜地找到了一面石墙,石面刻了几个模糊的符号,呆籽伸手推了推,后面应当有一道沉重的石门。 除了看不懂符号的含义,呆籽无法再感慨其它。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也感到这道石门背后极可能不是自己在寻找的安全出路,不过他既然来到了这里,目前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视情况再做决定。 推开石门的刹那,呆籽忽感六百年老血在喉,险些把自己呛死。 眼前的石室简直太眼熟了,眼熟到瞎眼。 石室顶部一道巨大的裂缝,白色软体虫如潮水般涌入室内,伴随剧烈的摇晃,它们就像虫雨纷纷往下落。这一刻,它们在地面围了一个圈,仿佛在研究什么。 呆籽仔细一看,脸色发青。 白虫们围观的竟是他方才慌忙中遗失的沾有血迹的小瓷瓶。 听闻石门的响动声,白虫们的视线齐刷刷地转向呆籽的方向,昏暗里,一双双黑色的眼珠仿佛能够发光一般,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暂短的静默令人窒息,电光火石之间,白虫扭动身躯发疯般涌向呆籽。 呆籽仓促往后退,但是白虫距离石门太近,纵是石门关闭迅猛,依旧夹到了一只虫子。 虫子身体非常软,被石门压裂之后立即淌出了透明的液体。一股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呆籽捂着鼻子探过身一瞧,厚重的石门居然出现了一个小窟窿,一只白虫开始往门内挤。 液体腐蚀石门逐渐加剧,洞口增大,呆籽已能够瞅到白脑袋上面的红花纹,索性目前洞口仍小,巴掌大的白虫暂时钻不进来。 呆籽紧盯石门的破洞犯愁,他想不明白,他进入石道沿着路往前跑,沿途没有岔路,他怎么会又跑了回来。 强制放缓紧绷的情绪,呆籽转身往回跑,他有必要先确定一番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一次,他跑得慢一些,留心观察四周的情况。 再度跑到前方没有路时,他默默扶额,石门上面熟悉的窟窿,一个白色的脑袋正努力的往里钻。 呆籽一脸无奈,他望了望身后黑漆漆的石道,屋漏又逢连夜雨,紧要关头居然不幸的遭遇鬼打墙。 他虽是苦逼小妖,但总归是妖,身为妖怪竟然还陷入了鬼打墙的迷阵,呆籽替自己伤感。 今天出门没给各位种子的祖师们烧高香,如今倒霉得一脸血。 破口的腐蚀愈发神速,白虫不久就将进入石道,情势迫在眉睫。 呆籽大力拍打石墙,狂喊了好几声,空落落的通道内,没有人回应他的求助。 思来想去,他翻出了口袋里的红色喇叭花,这是呆籽为数不多的法宝,作用有且仅有一个,扩大声音,呆籽一般不怎么用。 如今试一试也无妨,反正没其它办法。 呆籽深深记得,当时他初到微雨山,经常迷路,在山中溜达来溜达去,找不到方向。后来,息景送给了呆籽一朵喇叭花,道是呆籽有朝一日遇到危险,就用喇叭花喊自己的名字,息景会来帮助呆籽。 呆籽乐滋滋地捧着喇叭花,对息景的话信以为真。之后某天,呆籽再度迷路,他满怀期待的取出喇叭花大呼息景的名字。 结果,一天过去了,息景才发现呆籽不在小宅院,而那时,呆籽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小屋外。 从那以后,呆籽收起这朵喇叭花,再没有使用过。 呆籽深吸了一口气,大喊:“师父,你在哪里?师父,你在哪里……” 不管是息景,秦霄宇或者大白,甚至于凉夜,只要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呆籽立马有存活希望了。 然而,无人应答,石道回荡着呆籽无助的呐喊。 师父,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在哪里? 呆籽:“……” 呆籽油然升起一股砸墙的冲动,他若有命离开这破石道,他非得把这些讨厌的墙,讨厌的虫子全部解决掉,这里会让他有心里阴影。 呆籽纠结不已,他不清楚自己留在原地等待救援的可能有多少。 两间石室一墙之隔,呆籽迟迟没有返回,其他人足以发觉事情不对劲。可惜他这里的情况太过恶劣,即使别人有心过来救他,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消灭数量庞大的虫子。 一旦白虫挤入石道,呆籽的小命顷刻陷入高度危机之中,他严重怀疑自己能否坚持到其它人赶到。更何况,呆籽明显意识到,这些白色虫子体内流淌着某样腐蚀属性的液体,液体溅到身上估计是大麻烦。 呆籽一筹莫展,进退维谷。 不一会儿,坚持不懈的白虫如愿的冲进墓道。 破洞的情况不算太惨烈,虫子仅能一只一只慢慢冒出来。呆籽徐徐往后退,指尖聚集妖气,对着虫子大力一击。 每一击下去,虫子体内迸出的液体立刻把墙面腐蚀出一个窟窿,呆籽一边打虫子一边小心往后退。 猛然间,细微的声响自身后传来,呆籽回头一看。 哪来的白色虫子,这绝对是幻觉…… 懵了片刻,呆籽飞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内心极度不平衡。既然仅有同一道门,虫子能够从墓道的两个方向进入,为什么这个时候不再出现一个自己? 好歹自己和自己背靠背并肩作战,不愁腹背受敌。 自己只有一个,虫子居然两面夹击,这相当不公平。 呆籽也不担心自己的妖力是否能支撑得住,一股脑的一阵狂打。说来也怪,白虫靠近之后,动作敏捷得诡异,几条虫子一跃而起竟缠住了他的手腕。 失去本就微弱的抵抗力,呆籽顿时缺了底气,好在呆籽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精神,让他死在一堆虫子里面,他宁可和对方同归于尽。 他恶狠狠地瞪着蜂拥而至的白虫,果断点燃了自己的妖气,他举起燃烧的光球朝对方掷去。 右手猛地一道力,呆籽痛得难受,惊愕浑身使不出力气。 “趴下。” 耳边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眼前一道火光闪耀,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巨大的推力,呆籽被人一把压倒在地面,下巴磕在石块差点磕碎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热气烤得头发一股焦糊味,巨响回荡,震得耳边一阵轰鸣,呛人的烟尘里,碎石七七八八往下落。 片刻,响动稍缓。 呆籽手痛得受不了,他灰头土脸顺势望去,只见凉夜伏在他身边,亦是一脸一身的灰,他的右手仍被对方紧紧扣住。 满心疑虑,呆籽仰望四周,妖气的爆炸在石室墙面炸出了一个窟窿,火焰点燃了室内铺地的外袍。石室顶部的大裂缝没有了,铺天盖地的白虫也不见踪影,石墙清晰可见新近出现的妖气砸出的诸多小洞。 呆籽心说,真邪门了。 凉夜见呆籽的眼神清澈了,这才松开了对方的手腕,他拍了拍衣服的灰。 淡淡的目光扫过呆籽,凉夜无心多说,径直拎起一头雾水的呆籽走向了石门。 石门后方是呆籽倍加想念的石室。 息景和秦霄宇坐在石室内,他们仅是简单的裹了一件袍子在身上,一脸无奈。息景倚在秦霄宇怀里,细长的腿伸到锦袍外面,腿侧依稀可见激情留下了痕迹。 呆籽稍感欣慰,看来方才也不是完全是幻景,还是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场景。 白乌鸦瞄了眼呆籽,没奈何地耸耸肩,这番响动没炸塌这么古老的石室,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种子不要命起来,同样很危险。 呆籽心知自己惹了祸,他稍稍侧过头正要向凉夜道谢。却见凉夜随手取出一把短刀,他一手压在呆籽肩头,将呆籽摁在墙面。 呆籽困惑加深,相当茫然。 “衣服脱了。”凉夜说。 呆籽呆滞,一时没有动。 莫名其妙的让他脱衣服做什么? 白乌鸦搂着仅剩的酒,小心翼翼盯着息景防止对方抢酒罐,它徐徐说道:“趁虫子长大前,尽快清除干净,不然你的身体转眼变虫窝。” 听到虫子这个词,呆籽的噩梦马上苏醒,他没多问,站在墙边老实脱掉衣服。少年的身躯,没有多少赏心悦目的景色,更别提魅惑。 息景不由心底叹息。 感觉到冰凉的手指滑过后背,呆籽深感凉夜的手指温度很低,他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凉夜下手又快又狠,刀锋在呆籽腰际轻轻一压,飞快在后腰附近开了一道口。 呆籽心惊。 尸体兄,救命之恩也不能用肉来答谢,要出严重问题的。 他张张嘴,没来得及说话,体内某样东西扯了出来。呆籽偏头望去,汗毛全竖起来了。 一只白色的虫子,头顶有红色花纹,目前体积没到巴掌大的程度,差不多一根手指长度。虫子浑身沐血,在刀尖翻滚,发出嘶嘶的声音。 下一刻,白乌鸦探过头,一口把虫子吞下肚子。吃虫子是鸟的爱好之一,白乌鸦向来好食欲。 呆籽冷汗如雨,话梗在嗓子里,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凉夜认真检查了一番,一共从呆籽皮肤下取出了十多条成长期的虫子。呆籽微微发懵,扒掉自己种子皮的心都有了。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虫啃过,他的种生愈发坎坷,希望愈发渺茫了。 凉夜守着呆籽负责取虫子,白乌鸦守在一旁负责把这些虫吞进肚子,以绝后患。呆籽无比佩服白乌鸦,这么恶心的虫子也敢吃。 凉夜为呆籽敷药期间,白乌鸦替呆籽解释了发生了一切。 人俑内饲养了大量微煞,微煞虫如其名,微小的凶煞。微煞群居,成虫长有翅膀,体积极小,它们攻击力非常强,转眼啃食干净体型庞大的猎物。 遇到怪鸟那会儿,雌虫多半把生命力旺盛的呆籽选为了幼虫食物,才没立刻杀死他。微煞将他逼至老巢本是筹备继续产卵孵化,想不到半路白乌鸦赶来,呆籽意外获救了。 幼虫攻击力微弱,但它们会散发出一股香气,让人产生幻觉,使饲主再也逃脱不了,直至它们长大为止。 呆籽本是来到隔壁石室关心息景他们的状况,息景和秦霄宇正值甜蜜期,于是淡定的无视了呆籽的存在,继续你侬我侬。呆籽没怎么停留,准备回到旁边石室,奇怪的是他刚推开石门立刻又退了回来,表情相当惊悚,焦急的在室内寻找什么。 察觉徒弟的异常,息景喊了呆籽一声,可不管息景怎么喊呆籽,呆籽置若罔闻。 息景随手拾起地面的锦袍,上前查看呆籽的情况,哪知他尚未靠近,安静的石室内,呆籽突然发疯了,聚集了妖力的光团到处乱飞。 与秦霄宇退至旁边石屋,息景把情况告诉了凉夜,凉夜是大夫,呆籽如今出现了反常状况,凉夜比息景善于处理这些问题。 凉夜过去探情况时,呆籽已神志不清,十分具备攻击意识,凉夜一把抓住呆籽手腕,好死不死见呆籽聚集大量妖气一副慷慨赴义状。 幸亏凉夜反应快,没酿成悲剧。 呆籽内疚加剧,他望着打饱嗝的白乌鸦,心事重重。 以他当前的水平完全适应不了这座凶险的公主冢,他妖力微弱,经验匮乏,这儿的难度对他而言彻底超标了。 凉夜擦拭了刀刃的血迹,他收好短刀,又去了右边石室查看情况,方才炸出来了一个新洞,不知通往何处。 少顷,凉夜归来,黑眸里的寒意陡增。 众人立即觉察到异常,息景站起身,凉夜冲他摆摆头:“有人来过这儿。” 闻言,息景眼底不经意地浮起忧虑:“是谁?” “不知道。”凉夜说着,拿出一块破布递给息景。 息景展开布,上面写有几个血字。 恶鬼出棺。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泪流,被虫咬了,种生不幸福tt息景:凉夜在你身上割肉了,让他负责你的幸福xd ☆、第 12 章 见到血字,呆籽心里一颤,愣了好一会儿。 呆籽对血书留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恶鬼也好,好鬼也罢,反正关在微雨山是关,关在陵墓也是关,危险势必躲不了。与其担心将来,不如先考虑眼前,此刻,静心休养比什么事都重要。 他现在的休息方式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躺着也不对,趴着也不舒坦,那些讨厌的微煞幼虫好死不死到处安家,害得呆籽如今浑身上下都见伤口。 只能说取虫的场景很可悲,呆籽是砧板上的肉,任由凉夜宰割,这里来一刀,那里开一道口。然而,凉夜又是一位尽职尽责,一丝不苟的优质大夫,下手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割的呆籽死去活来。 取虫子无疑是呆籽有生以来的噩梦。 原本他咬牙默默忍受这一切,没有多想,偏偏白乌鸦一直冲他挤眉弄眼,息景的目光又似笑非笑,就连平时不怎么爱凑热闹的秦霄宇也对呆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此一来,呆籽不得不反思自己面临的窘境。 凉夜的手摸过了呆籽全身,该摸的不该摸的,无一例外,全摸了。起初凉夜仅是碰碰呆籽颈侧,研究一下后背,直至呆籽的屁股冷不丁挨了一刀,呆籽心中顿时凄凄然。 没良心的微煞幼虫,连屁股也咬。 呆籽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白乌鸦一边吃虫子一边强忍笑意,可是他的笑意表现的太明显,呆籽根本无法忽略。 渐渐的,呆籽醒悟,屁股一刀根本不是最苦逼的开口。 凉夜的指尖自呆籽的胸口滑下,一直往下检查到肚脐时,凉夜的动作骤然而至。 对于凉夜的停顿,呆籽的神经顷刻绷紧了,他额角渗出了冷汗,有没有这么倒霉,难不成肚子上面也要来一刀。 他刚想着,就见凉夜举起了短刀,呆籽的心立刻悬了起来,死死盯着凉夜手里的刀。这刀异常锋利,刀刃泛着寒光,凉夜手起刀落,呆籽就会一命呜呼。 死定刀刃,呆籽咽了咽口水。 尸体兄,刀下留种子啊。 片刻,凉夜握刀的手放低了,似乎那只虫不在肚脐附近。 呆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凉夜的手猛地下移到呆籽的小腹,灵活的手指准确无误的夹住了皮肤之下的某样活物,瞬息间,一刀下去,凉夜扯出了一条幼虫丢给白乌鸦。 白乌鸦反应快,及时张开嘴,一口吞掉虫子,它抹抹嘴壳,贼笑着冲呆籽挤挤眼。 呆籽目瞪口呆地瞅着自己淌血的小腹,泪往肚子里流,他单纯的以为自己的肚子逃过一劫,哪知该死的虫子竟四下逃窜,简直可恨至极。 凉夜指尖沾了些许浅绿色的药膏,飞快涂抹于伤口处止血。 身上多了一条伤口,说不痛是假的。呆籽替自己的小腹哀悼,他思前想后,认为自己应该与凉夜商量一下。凉夜如此这般面无表情的割肉太过惊悚,他希望对方下一次开刀之前好歹给自己知会一声,他有点心理准备。 呆籽踌躇道:“那个……” 话语生生的断掉了,呆籽连人带话一起梗住。 他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凉夜不动声色地拎起了呆籽腿间的小小呆开始检查有无虫蛀现象。虽不是望闻问切一一俱全,至少看了看颜色大小,掂了掂分量,摸了摸质感。 呆籽脑中一片空白。 息景实在是维持不了冷静的表情,赶紧转过身憋笑,他的肩膀不停抽搐,憋住不发出笑声憋得很辛苦。 秦霄宇淡然地瞄了眼可怜兮兮的呆籽,他伸手拍了拍息景的肩膀,示意心上人注意形象,这么笑话自己的徒弟着实不厚道。 呆籽红了脸,头顶冒烟,忍不住往自己腿间瞅了一眼,此前逃过一堆绣花针的命运,难不成现在要沦为被割一刀的苦命下场。 有点不知所措,呆籽语塞,倒是凉夜分外镇定,他认真研究了呆籽的小小呆,抬眼看了看一脸担忧的呆籽,平静总结:“还算正常。” 呆籽的思绪轰的一声炸掉了。 随后,凉夜逐步检查呆籽的小胳膊小腿,至于白乌鸦,它实在是笑得过分夸张,不得不喝酒压笑意,谁知一口酒灌得太急,悲摧呛到了,面对石墙不住咳嗽。 呆籽的心直接寒到底。 血泪交加的虫蛀历历在目,呆籽少年的身心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他站着累,躺着也辛苦,干脆提起精神听大伙谈话分散注意力,免得留意身上的伤口阵阵疼痛。 秦霄宇与凉夜正在商量下一步怎么办。通常来说,秦霄宇做出的决定,息景几乎全部赞同,所以,息景也不吭声,安静地站在一旁听。 如此以来,说话的人更少了。 凉夜本就属于话不多的类型,而秦霄宇无论带兵打仗,还是上朝进言,他懂得伴君如伴虎,均会顾忌言多必失,他除了与息景相处时说说情话,平常生活中,说的话也少。这两人凑一堆,根本没几句交流,不过好处在于,他们做决定非常快。 尽管现在他们暂时逃过了黑熊和飞鱼的追杀,但返回河道的路也在飞鱼爆发的刺耳声响之中全数坍塌,回到最初的地点不切实际。 凉夜已在石室周围转了一圈,苦于不见出路,然而,呆籽误打误撞意外在石墙炸出了一个窟窿,后方竟然有一条小径。 有路走,理应试一试。不管是谁留下了血字,继续往前走总比困在石室等死来得好。 两人意见统一,息景和白乌鸦无异议,众人立马朝着新炸初来的窟窿出发。 呆籽处于虚弱期,拼命走也走不快,很显然需要有人帮他。 对此,息景和白乌鸦的视线毫无悬念地转向了凉夜。方才凉夜尸体状,呆籽背凉夜逃命可谓尽心尽责,如今换做呆籽受伤,凉夜理应礼尚往来,背着呆籽走。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凉夜走向了呆籽。 他伸出手,手心躺着一粒药丸:“吃掉它,能够恢复体力。” 呆籽点点头接过药丸,然后道了一声谢。 陵墓凶险,息景必须首先护着秦霄宇的安全,背呆籽的重任转移给了白乌鸦。 白乌鸦瞪眼,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它用翅膀戳了戳呆籽的后背:“靠,没前途。别人对你上下其手,看完了,摸遍了,如今不负责任,丢下一颗补偿药丸了事,你还向他道谢。” 呆籽一头黑线,这算哪门跟哪门? 呆籽低声说道:“他帮我取了虫子。” “取虫子之际,顺便掂了掂你家发育不良的分|身。”白乌鸦伏在地面,方便呆籽爬到鸟背,它无力地叹了口气,“这家伙分明就是嫌弃你的太小了,不肯要你,难道你没感觉到?” 呆籽一口鲜血,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 当然,就算有,呆籽也不会太犯愁,他仍年少,往后的时间还多,成长是一段笑容与泪水交织的漫长道路。呆籽唯一庆幸的是,微煞幼虫没钻进他家小小呆,不然他真不想活了。 穿过窟窿,走过小径,前方出现了大片区域的古怪埋葬坑。大坑内挖了很多整整齐齐的小坑,坑不算大,差不多一个小孩的高度。坑中全是空的,不见一物,不知最初埋了什么。 埋葬坑寂静得诡异,呼吸声听得清晰。 凉夜走在最前面,非常谨慎,息景和秦霄宇紧跟其后。尽管这里是妖魔聚集的地方,秦霄宇仍旧习惯自己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他走在息景身侧,伸手轻轻护着对方。 白乌鸦背着息景,在后面慢慢飞。白乌鸦的体积愈发小了,再过几个时辰,呆籽相信,白乌鸦的模样极有可能会恢复到寻常大小,一只战斗型巨大乌鸦就这么一点一滴的被山神石阵逼得缩回了初始。 白乌鸦晃晃脑袋,看着前方的息景若有所思,没多久,它偏过头安慰呆籽:“呆籽,别沮丧,追男人要找准方法,你现在的进度比息景那家伙当初好多了。息景以前追他家情郎,追得俨然是一出肝肠寸断,可歌可泣的世间悲剧。” 呆籽服用了药丸,力气正在恢复,陵墓里闷得要命,不如听白乌鸦讲些趣事提神。 于是乎,呆籽问道:“大白,师父怎么追到瑜国公的,他们感情真好啊。” “他俩也就这几年关系还不错,以前那真是,”白乌鸦顿了顿,“往事不堪回首。” 呆籽每十年遗忘一次,他记得息景,并不意味着他记得秦霄宇,他在白乌鸦后背寻了一处舒适的位置,躺在鸟背听师父的陈年往事,全当补充记忆。 息景的情郎虽是相同的魂魄,可毕竟喝过孟婆汤,每一世的个性均不相同,有些容易相处,有些格外棘手。为此,息景费了不少精力。 介于息景外出时辰受限,呆籽十年发病忘事,所以,重要的收集工作全交给了白乌鸦。那时的白乌鸦过着醉生梦死的快乐日子,它每天的安排是喝酒以及围着幼年的秦霄宇转悠。 自秦霄宇出生,秦家就笼罩着一个不解之谜,他们家为什么飞来了一只白乌鸦盘旋。 有道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但白乌鸦羽毛如雪,甚是好看,秦霄宇的父亲思索良久,他捋了捋胡子,下令下人们切不可伤害这只乌鸦,白乌鸦的出现兴许是吉兆。 秦霄宇自幼坚强独立,小小年纪热衷于舞刀弄枪,息景也曾偷偷去看过秦霄宇两次,奈何他能够出来的时辰太少,不得不又匆匆赶回微雨山。 那一年,秦霄宇八岁生辰,息景兴高采烈地亲手做了一件礼物送给年幼的情郎。那是一个与息景相同外貌的小人偶,人偶会走路会说话,息景认为人偶的话虽不多,但足以寄托自己对情郎的相思之情。 白乌鸦趁着四下无人,偷偷把人偶放在秦霄宇枕边,哪知道,毫无畏惧的秦霄宇见到了会走会跳的小息景,果断地砍掉了人偶妖怪的脑袋。 事后,白乌鸦告诉息景:“你男人长大之后有斩妖除魔的魄力。” 息景扭头:“闭上你的乌鸦嘴。” 从此以后,息景每月都费尽心思为秦霄宇筹备有意思的礼物,活的送过,死的送过,不死不活的也送过。 有一次,息景抓来微雨山声音最美的小山妖给秦霄宇唱歌,可秦霄宇转身把小山妖放走了。 送礼的结果均以惨烈告终,秦霄宇对息景送的礼物完全不在意,反而小小年纪就激发了对抗妖魔的雄心壮志。 某天,秦父问秦霄宇长大以后要做什么,父亲本来期待儿子的回答是保家卫国,结果秦霄宇脱口而出,杀妖怪。 白乌鸦笑了很久,息景情绪低迷了很久。 每月的礼物持续了很多年。 秦霄宇冠礼那晚,白乌鸦带着息景早已准备好的精心贺礼飞到秦府,它轻轻地落在窗户上,哪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边喝酒的秦霄宇。 桌面放了两个酒杯,秦霄宇为自己斟满酒,也给另一个空杯斟酒,淡淡道:“请坐。” 白乌鸦一般情况下没这么轻易被收买,偏偏那天秦霄宇备的酒戳中了白乌鸦的心头好,那是它心爱的极品女儿红。白乌鸦毫不迟疑地放下爪子上的贺礼,喝酒去了。 待白乌鸦喝得酩酊大醉,秦霄宇凝望着桌面的空酒杯,半晌,他问道:“你飞来我家已十余年,你到底是谁,又为谁而来?” 白乌鸦嘿嘿一笑,冒出了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一年626,祝自己生日快乐()这两天比较忙,下一次更新在周五 ☆、第 13 章 呆籽瞠目结舌,他简直不敢相信白乌鸦居然敢这么回答秦霄宇,呆籽相信,当时的秦霄宇肯定在想要一棒槌用力敲死这只可恶的乌鸦。 为避免表达过于直接,呆籽思前想后,委婉地诉说了自己的想法。 然而,白乌鸦丁点不在意,它得意地笑了起来,晃了晃脑袋,说道:“秦霄宇可没那么笨。” 那会儿,秦霄宇的表情确实愣了愣,但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他的状态很快放松下来,他并没有挥动拳头敲晕白乌鸦,而是给白乌鸦斟了一杯酒,平静道:“既然是天机,那我也不再问了。” 白乌鸦满意地喝掉酒,心想,这小子挺聪明,也挺耐得住性子,往后没准是功成名就的主儿。 秦霄宇如自己所说,他确实再也没有问过白乌鸦有关礼物的任何事情,每月白乌鸦送礼物来,他就客气的收下,随后与白乌鸦喝上两杯,再送对方离开。 有免费的好酒喝,白乌鸦自然高兴,息景期待每月十六给情郎准备礼物,而白乌鸦乐呵呵的每月十六飞往秦府喝酒。 秦霄宇的表现令白乌鸦赞不绝口,白乌鸦打了一个酒嗝对息景说:“你男人真是一个好男人。” 息景万分鄙视地瞅了白乌鸦一眼,给酒喝的男人就是好男人,如果秦霄宇不给白乌鸦酒喝,也不知道白乌鸦会不会也这么表扬秦霄宇。不管白乌鸦如何看待秦霄宇,自己的情郎转世了数次,每一世的情郎在息景心里都是最好的男人。 时间到达某月的十六,夜晚,微雨山的束缚减弱,息景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百年累积的时辰还剩一丁点,他琢磨着是自己再拼死去一趟秦府瞅一看秦霄宇,还是让白乌鸦劝秦霄宇前往微雨山见面。 考虑再三,息景着实猜不准秦霄宇对自己的想法,对秦霄宇而言,他们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秦霄宇不一定乐意来微雨山。息景咬咬牙,下定决心,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是由他自己出去见秦霄宇好了。 哪知,息景心情激动的抵达秦府,却发现秦霄宇不在秦府内,京城内,兵变了。 呆籽竖起耳朵仔细听白乌鸦说,这部分内容,他完全没印象。如果不是有息景和白乌鸦共同保证,呆籽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这么容易忘记事情。 他轻轻挪了挪身体,白乌鸦变大之后,羽毛坚硬,躺着不怎么柔软。 埋葬坑安静极了。 这儿占地广阔,放眼望去瞅不到边缘,小坑的数目数不胜数,凉夜伸手碰了碰坑内,里面仅有干燥的泥土,再无其它。 如此静谧的环境,白乌鸦的声音理所当然传到息景的耳朵里。息景挑眉,白乌鸦胆子肥了,闲得无聊又揭他的老底儿,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奈何眼前形势诡异,息景此刻没空理会白乌鸦,等到出了公主冢他再慢慢和白乌鸦算总账。 白乌鸦缓了一口气,正准备往下说。忽然,埋葬坑猛地颤了一下,与此同时,每一个小坑之中均腾起了淡淡的一缕白烟,白烟如同飘渺的人影,眨眼消失了。 面对突变,白乌鸦无心再说往事,呆籽紧张地瞅了瞅四周,他们已经环绕埋葬坑转了一拳,周围不见其它道路能够出入。 不知何时,铃铛的声响清晰传来,铃声快速逼近。 妖火仍在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偏偏不足以照亮如此区域宽敞的埋葬坑。 呆籽大力抓紧白乌鸦,心跳加速,片刻,白乌鸦忍无可忍,一声咆哮:“呆籽,你敢不敢轻点,鸟毛都被你抓秃了。” 呆籽:“……” 干笑两声,呆籽松开手,他一紧张下意识就抓着了白乌鸦,忘了考虑下手轻重。 铃声逼近的刹那,黑暗中闪出一道动作敏捷的影子。 呆籽定睛一看,妖火光芒的照耀下,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只纯黑的猫,黑猫的脖子挂有一个青铜铃铛,随着黑猫的跑动,铃铛的响声在空寂之中回荡。 黑猫瞄了眼呆籽他们,又望了望四周,突然张口说话:“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马上离开。” 呆籽戳了戳白乌鸦的后背:“大白,那只小猫会说话。” 白乌鸦轻哼一声:“鸟爷我千年前就会说话,这有什么了不起。” 黑猫的话语飘过耳畔,一时间,众人选择了沉默思考,而凉夜不急不慢的上前一步:“这是哪道门?” 问题问地非常莫名其妙,呆籽不懂凉夜在问什么,也摸不准黑猫是否回答。黑猫摇了摇细长的尾巴,靠近些许,它的说话声低沉:“方才八卦发生的移动变化,现在这里是死门,你们再不走将有生命危险。” 死门?生命危险?呆籽摸摸下巴,自从来到公主冢,他的脑袋一直系在裤腰带。 呆籽读过师父书房里大部分的书籍,有关黑猫的内容,书中提到过一些,这类猫在猫家族之中最为神秘灵异,它们总是出没于邪灵聚集的场所,压制阴魂不散的魂魄,驱赶邪气。 如今,黑猫既然出现在这儿,无疑说明面前的埋葬坑是一个极其凶险的地方。加之八卦的死门,呆籽深深认为,此地不宜久留。 几人面面相觑,开始思索黑猫的建议,但是即使他们离开这儿,也只能回退到之前的室内,照样没有出路。 琢磨之际,黑暗里又传来了一声轻柔的猫叫。 呆籽对这个猫叫十分熟悉,他立刻听了出来,那是小金猫的叫声。花妞胆子小,它掉进陵墓,多半吓坏了。呆籽环顾周围,刚打算问小金猫在哪儿,让它快些过来, 还没开口喊,呆籽已然看见一抹娇小的身影跃过一个又一个的小坑向他们跑了过来。 黑猫仿若受到很大刺激,猛地往后退,冲着小金猫的方向发出了唬唬的恐吓声。 呆籽原以为黑猫是对小金猫抗议,或许是一坑不容两猫,两猫相遇,必有一伤的道理。哪知待呆籽偏头望去,竟看见小金猫跳过的小坑上方全都点燃了一团幽绿的鬼火。 黑猫气愤吼道:“哪家养的笨猫,往尸体上面跳。” 小金猫:“……” 息景:“……” 白乌鸦:“……” 呆籽:“……” 呆籽握拳,他坚信不移,花妞是息景捡回来的,他顶多算是善意的提供一点食物而已,不是他在养。 尽管在坑内没见到实实在在的尸体,但呆籽他们相信黑猫说的话,因为小金猫一路跑过来的地方,坑上方的鬼火全数点燃了,绿色的鬼火忽高忽低,飘来飘去,甚是吓人。 小金猫奔到息景脚边的同时,息景冲着秦霄宇尴尬一笑,他保证,他再也不在路边捡奇怪的小家伙回来了。 呆籽望着数量惊人的鬼火,心里一凉。 这次完蛋了,起尸了。 轰的一声,埋葬坑中所有的小坑不管小金猫有没有跳过,全都点燃了鬼火。 白乌鸦驮着呆籽速度往后退:“这他娘的都什么玩意儿,看也看不见,还玩尸变。” 呆籽嘴角抽搐,他今年绝对犯太岁,不管走到哪儿都会遇到尸体,遇到的尸体还附带各种各样奇特变化,众尸体之中,最好看的是凉夜,最糟糕的是眼前这一大片,肉眼看不见,防不胜防。 凉夜盯着鬼火片刻,压低声音:“不好,是影煞。” “总算还有一个见过世面的青年人。”黑猫说着,轻轻往上一跃,它沿着石岩跑得飞快,转瞬不见了,只剩声音在飘荡,“你们自求多福。” 呆籽瞪眼语塞,白乌鸦气急:“靠,这只猫居然这么溜了。” 白乌鸦想也不想,赶紧飞往黑猫攀上的石岩寻找,尚未靠近,那里顷刻变成了鬼火的海洋。白乌鸦深吸了一口气,拍打翅膀准备强制冲过去,却听到凉夜说:“别乱来,这儿现在是死门。” 凉夜的话,白乌鸦稍微琢磨顿觉有理,可不把黑猫抓回来,难消他心头之恨。想当年,鸟爷他在天界亦是飞翔横行无阻,如今落山乌鸦不如鸡,跌入一个破陵墓,抓只猫还听毛头小子教训。 白乌鸦稍一迟疑,无声无息的,鬼火突然全部熄灭了。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这样死气沉沉的静让人心神不宁。 白乌鸦不敢贸然上前,退了回来。 呆籽小心翼翼地趴在白乌鸦的后背,凭借妖火打量四周,低声道:“大白,那些尸体跑哪儿去了?” “别说话。”秦霄宇伸手轻轻揽着息景朝后退,尽管此刻理应由息景保护他,但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方式,息景也乐于享受由情郎保护自己的感觉。 四周越是安静,越是暗藏杀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危机的爆发仅是瞬息之间。 小金猫觉察到自己闯了祸,委屈地缩在地面,虽然害怕得不行,但是仍在寻找机会将功补过,它竖着耳朵细细听,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均逃不过它的耳朵。 宁静骤然打破,小金猫忽然扬起头,对着正南方一声大叫。息景毫不犹豫地支起一道妖火屏障,一团看不见的重物砸在屏障,砸的屏障改变了形态。 呆籽顺势望去,惊得一身冷汗,屏障嵌入了一个身体年幼的人形,如同一个小孩趴在屏障外,他的脸映在屏障,依稀可见嘴角往上扬起,似乎在笑。 不由哆嗦了好几下,呆籽愤愤想,煞坑转至死门的位置变态得无以伦比。 呆籽开始后怕,起初他们运气好,吞噬力强大有会体内筑窝的微煞不在死门,不曾全部苏醒,那些会发出刺耳声响的飞鱼也没有转到死门,使得他们顺利逃过一劫。 如今,凉夜称之为影煞的可怕生灵苏醒了,它们位处死门,不知会变得多么恐怖。 愈发可悲的是,他们没有退路,纵是返回石室同样死路一条。黑猫不道义,不带他们一起离开也就算了,既然警示了危险,好歹该给条活路走,指个方向浪费不了黑猫多少宝贵时间。 又是一个小孩的身形大力砸在妖火屏障上。 息景的手有一丝颤抖,白乌鸦落在他身旁,白乌鸦的体型在不停变小,它势必也能感觉到息景的妖力渐渐减弱。这么下去,屏障仅能撑得了一时,无法解决面前的难题。 “必须另寻出路。”秦霄宇语气肯定,他心疼息景撑得辛苦,他的情绪有些不稳,苦于自己不是妖怪,不能帮助息景。 呆籽从白乌鸦后背滑下,让白乌鸦可以安心休息片刻。 凉夜扬起头,凝视一个个撞向屏障的影煞,他眉头紧锁,思考对策,呆籽不便于打扰他。 呆籽担忧,师父当初关入微雨山力量已然减弱了,如今头顶着山神的石阵,妖力更是加速变少。师父对他有大恩,他十分希望自己能够出一份力,可偏偏不懂该怎么办。 这条路是他的妖火光团砸出来的,若是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来到这里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命中注定,呆籽走到了这条路,他相信在绝对有生路可走。 小金猫吓到了一种极致,浑身的毛全竖起来了,尾巴上的毛也竖了起来,像极了毛刷子,它越是害怕,听声音越是清晰。 影煞不断撞向屏障,寻找保护屏障的破绽,小金猫听得见它们到来的声响,及时准确的给出息景位置,加强撞击位置的妖火屏障。 凉夜想了想,撒了些药粉在屏障中,妖火顿时加强了,伴随着呛人的烟雾和闪耀的白光。 可是,不管怎么样的强光,都无法照出影煞的模样。 呆籽一边期待能够看到影煞,也一边期待千万别看到,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微笑小孩凑到呆籽跟前,呆籽绝对适应不了。 影煞的攻击没有持续多久,埋葬坑底冷不丁传出咚咚咚的声音,好像有人在敲打木门,若有似无的女人哀怨传入耳中。 影煞对妖火屏障的攻击停止了,仿佛凭空消失般,不知去了哪儿。下一刻,地面溢出了鲜血,鲜血聚集流淌,慢慢勾勒出了躺在地面小孩尸体的轮廓。 呆籽头皮发麻,他忘了在哪本书上看见过。 小孩冤魂聚集的地方,总有一个惊悚的存在,称之为,鬼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4369276姑娘的手榴弹,刚刚弄人弄人姑娘的地雷,各位留言以及默默潜水的姑娘,群么么=3= ☆、第 14 章 坑内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红艳的色彩刺痛了呆籽的神经,一个女声在轻轻地哼着歌谣哄孩子入睡。 有关鬼母,呆籽记忆最深刻的一点莫过于鬼母怪异的嗜好,她清晨生下孩子,夜晚又把自己的孩子全部吃掉。 会吃掉自己孩子的母亲,呆籽抹了一把冷汗,他咽了咽口水,现在决定逃跑是不是还来得及? 蔓延的血液如同泥土中树根疯狂生长,飞快包围了呆籽他们。 呆籽泪流,恐怕已经来不及逃了…… 尽管逃跑无路,呆籽仍旧不甘心,说到底,鬼母吃自己生下的小孩,呆籽他们并非鬼母所生,所以理应不被吃掉。 可是,真若不吃,为什么把他们团团围起来不准他们离开。 色彩艳丽的血液很快缠绕住了整个妖火屏障,息景的妖力在逐渐减弱,对抗精力充沛的鬼母显得非常吃力。呆籽不懂,是不是鬼母吃了带有影煞体质的小孩,受到影煞的影响,也变得看不见了。 息景额间渗出冷汗,里衫也打湿了,紧贴皮肤特别不舒服,他开始喘气,显而易见的体力不支。 白乌鸦的身高仅剩一人高度,照此下去,白乌鸦就快撑不住,变回一只寻常大小的乌鸦。呆籽的视线继而转向凉夜,凉夜被世人称为鬼医,也不知有没有什么治鬼的良方。 呆籽要求不高,只要鬼母没食欲啃掉他们就可以了。 凉夜此刻无心理会其它,鬼母的出现使得凉夜的表情发生了些许变化,他抿住唇,眼底的情绪让呆籽捉摸不透。 所谓同关微雨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时此刻,求人不如求己,白乌鸦不与息景一起撑住妖火屏障实在是说不过去。它抱起自己的酒坛喝了一口酒,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它舒坦的呼了一口气,上前帮助息景。 秦霄宇不具备妖力,妖火屏障他帮不上忙,所以他不会考虑对付妖魔,而是沉下心观察周围的一切,一双凡人的眼睛已足够洞察身边的异样。 他定定神,微微皱眉,不经意间,他发觉凉夜的眼神不对,愁意之中闪过一丝期盼已久的欣喜。 宫中虽无妖魔,但尔虞我诈争斗不止,一个眼神的变化可以说明很多问题。秦霄宇果断地拔出腰际的宝剑,剑刃抵着凉夜的脖子,他平视对方,眼神毫不畏惧,根本不担心自己面对的并非凡人,他冷冷道:“你是谁,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秦霄宇声音平稳,异常冷静。 闻言,呆籽一阵惊愕,白乌鸦也忍不住偏过头打量他俩,琢磨这上演的是哪一出。 当前情况危急,他们位于八卦的死门,面对看不见的影煞,以及同样看不见的鬼母,若非事关重大,白乌鸦相信秦霄宇不会这么做。 白乌鸦可以自豪的说,鸟爷他是看着秦霄宇长大的,秦霄宇的脾气他不了解十分,至少也知七八分。 至于息景,向来无条件信任情郎,秦霄宇话音刚落,息景已挪动了位置,紧贴秦霄宇后背,一旦出现变故,他立即出手保护秦霄宇对付凉夜。 息景心知,遇到黑熊时,秦霄宇已经提过近期来到微雨山的陌生人,秦霄宇这么说肯定是有所怀疑。 这座微雨山,呆籽,白乌鸦和息景均是常年居住,秦霄宇这些年每月十六按时前来,不是他们引来了微雨山的异变,那么是谁带来了这场变故。 他们之中,谁也不清楚凉夜。 鬼医凉夜一个拥有传奇故事的人物,他来无影去无踪,医术高明,性情淡漠。然而归根结底,鬼医的本尊究竟是何模样,息景他们从没见过。 凉夜突然现身微雨山,随后镇魔洞出现异变,呆籽他们前往山神小屋暂避,哪知竟然掉入公主冢。 事出必有因,联系目前所发生的事,秦霄宇感到凉夜是这些事情的关键之一。 不明白秦霄宇为什么这么问,但秦霄宇对凉夜突如其来的提问,呆籽的心分外纠结。 如果凉夜不是真凉夜,那他吃下去的药丸到底是什么,对方在他身上开了那么多刀,难道不是取虫子,而是埋入其它奇怪的东西? 想到这种可能,呆籽心底的泪河决堤了。 红色的血液勒住妖火屏障越缠越紧,秦霄宇心知自己手中的宝剑不足以伤到凉夜,但他依旧气势不减,怒视凉夜。 凉夜面无惧色,面对质疑也不解释,而是说道:“再不到就没救了。” 说完,凉夜抬头往上看,眨眼间,秦霄宇面前的凉夜不见了。他一跃而起,冲出了妖火屏障。 有光才有影,可惜妖火对影煞无用,无法照亮煞坑,唯有天火才能办到。 毫无任何征兆,轰隆一声巨响,一个巨雷直直落下。 煞坑顶部被巨雷击得粉碎,泥土散落,下一刻,熊熊烈火顷刻点燃的埋葬坑。 灼人的火光之中,呆籽不愿看见的场景出现了。放眼望去,埋葬坑横七竖八躺着众多小孩的尸体,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站在尸体堆,她的身形特别奇怪,扭曲得吓人,她的额头有一个大窟窿。 不知道为什么,呆籽莫名想起了那枚封魂钉。 那枚钉子在林鸶下葬时就钉在林鸶的额头,而林鸶关在玉棺内。恶鬼出棺,看来林鸶的确从玉棺中出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谜团,呆籽理解不了,这一把大火从何而来,凉夜找鬼母有何目的。 呆籽纳闷不已,惊见天雷击碎的破洞又跳下来两个人,凉云和凉昼。凉云的伤势比之前见到她时加重了,兴许还中了毒,乌黑的血丝全身蔓延。她怀抱一面铜镜,镜背刻有复杂的花纹。 见到大姐,凉夜立刻上前帮忙,扶着他俩往旁边躲避。 紧接着,一团燃烧的黑物自破洞上方掉下,黑物在坑中打了几个滚,火焰熄灭了大部分。 片刻,那团黑物挣扎着站起身,他上身是人,下面却是长长的蛇尾,他的身体被烈火烧的红得发黑,痛得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 鬼母见到那团黑物,表情顿变,丢开呆籽他们不理会,勒紧妖火屏障的血丝转眼松开,继而蔓延向那团黑物。 鬼母与黑物厮打在一起,凉夜抓紧时间为凉云疗伤,完全没打算介于这场争斗。 小金猫惊恐万分地缩在角落,它伸出脑袋小心地往外瞅。 呆籽一头雾水,抓破头皮不懂这是什么状况。 “难道这是?”息景微微一愣,视线望向秦霄宇。 根据墓铭志的记录,秦霄宇有理由相信,困在公主冢的鬼母是林鸶,林鸶心中充满仇恨,一直怨恨折磨自己的术士。只是,术士的蛇尾是怎么回事? 蛇纹,按照最初的推测,大蛇应该是这座微雨山的山神,黑熊的出现难不成当真证明了山神也陷入了这一场混乱。 恶战持续了许久,从天而降的天火照亮了这一场生死之争,刚刚承受了天劫处罚的术士慢慢在对峙中败下阵来。他一边垂死挣扎,一边怒吼,然而,除却他和鬼母,其他人全在天火之外,他无法寻得任何力量。 天火越烧越旺,烧得埋葬坑滚烫,呆籽受不了热浪,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退。 冷不丁,呆籽后退时撞到了一个庞然大物,他扭头一看,身后竟是那只身强力壮的黑熊,呆籽吓得几乎跳起来,心惊肉跳地朝息景的方向狂奔。 黑熊并没有追赶呆籽,它在天火之外坐下,静静地望着天火之中的争斗,它的眼里没有杀戮,仅留下无奈而悲壮的平和。 几千年,终究等来如此结果。 它一直期待,只要自己再努力一点,或许就可以不让凉夜靠近鬼母,仍有机会继续想办法救回山神。 其实,他也明白,当山神决心用生命束缚住术士,不让术士离开微雨山的那一刻起,已经注定了是这样的结局。 微雨山的不速之客,是林鸶,也是术士。 术士意外发觉林鸶体内沉睡的鬼,鬼为林鸶带来了强大的力量能够预见未来,她本来应该成为辅助盛朝的重要存在,然而,术士的邪念给林鸶带来了灭顶之灾。 术士修行已久,得道成仙,但是他腻烦了神仙的平淡生活,他内心充满执念,他要称帝,成为独霸一方的鬼帝。 年幼的林鸶对自己的力量完全不了解,术士借机接二连三的陷害林鸶,让众人讨厌和排斥林鸶,劝说盛尚王杀女。他成功骗得了世人的支持,在微雨山建造了公主冢,他想方设法对付林鸶,导致林鸶心生怨恨,她体内的鬼吸取了邪念成长为鬼母。 此后,术士偷取了天界的照天镜,将镜子封在墓顶正对天空,使得天界看不见微雨山发生的变化。 林鸶成为鬼母之后,她吞下术士并诞下鬼子。事与愿违,术士没能成为强壮的鬼,他变成了半人半鬼的怪物,恼羞成怒,性情变得极其凶残。 为避免术士祸害世间,山神拼尽全力困住术士,不让他离开微雨山半步,牢牢封住了微雨山。 每月十六,月圆持续,阴气聚集,术士利用照天镜吸取阴气,压制住山神的灵力,微雨山的力量逐步变得稀薄,一旦术士的躁动难以控制,微雨山就会出现异变。 一天,微雨山来了一名年迈的修道之人,他在微雨后山布了阵,将山神和术士一道封入镇魔洞之中,多重束缚,防止术士逃出。 黑熊目送老者离开,老者的后人一代接着一代守着镇魔洞。它心知,终有一天,老者的后人会再度到来,他们将顺利取走照天镜,到那时,天界降下天劫惩罚逆天而行的术士,术士自食恶果。 但是,黑熊也清楚,降下天劫的那天就是山神永远离开的日子。 失去照天镜的庇佑,承受天劫的术士愈发力不从心,鬼母大力扑上去,一口咬住术士的脖子,如同长久以来早已习惯的那样,她一口一口吃掉了这个迟迟忘却归来的孩子。 鲜血淌了一地,鬼母闻了闻蛇尾的味道,随即丢开了,大蛇不是她的小孩。 天火里,蛇尾缓慢变化,一条黑色的大蛇恢复到了原本的形态。黑熊凝视久违的山神,山神已然咽气,值得欣慰的是,山神走的十分安详,再也没有术士的叨扰。 黑熊取下头盔,对着山神的方向,深深地埋下了头。 鬼母的身体被天火点燃陷入了火焰,腐朽的身躯烧尽,一团金光破茧而出。金光内,一名少女笑容甜美,她冲呆籽他们开心地笑了笑,又对着凉夜姐弟侧身行礼以表达谢意。 心中的鬼停止了喧嚣,怨念荡然无存,尘封已久的魂魄获得了释放。 凉昼扶着凉云站直身体,凉云翻动照天镜正对林鸶,林鸶化作一团光收入照天镜之中。 承受不了天火的炙烤,微雨山出现了严重崩塌,山神石阵的石块纷纷落下,陵墓内的妖力束缚解除了。恢复力气,黑熊立即不顾一切的冲上前抱起大蛇的尸首,山神理应厚葬,获得尊重。 微雨山摧毁在即,凉昼搀扶大姐快速撤退,回头喊道:“三弟,该走了。” 凉夜轻轻应了声,他回望了呆籽一眼,欲言又止,跟随兄长走了。 呆籽抹汗:“陵墓貌似要塌了。” 息景摇了摇头:“不,是微雨山要塌了。” 白乌鸦火速展开翅膀,变成它引以为豪的巨型大乌鸦,托起众人,愤愤道:“靠,这些人溜得够快,比天帝还更他娘的没良心。” 呆籽:“……” 呆籽耸耸肩,这一次,他相当赞同白乌鸦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读者们表示这几章很恐怖惊悚啊凉夜:木事,微雨山塌了,公主冢没了,不用在陵墓晃悠了呆籽:⊙o⊙可是,你也走了啊凉夜:…… ☆、第 15 章 陵墓塌陷的瞬间,白乌鸦展开翅膀奋力冲出上方的破口,逃离崩塌的公主冢,它避开漫天的烟尘,直飞上空。 天火吞噬了静寂千年的陵墓,火焰带走了古墓里伤痛的回忆,火苗继而快速蔓延至整座微雨山,失去术士邪力的支撑,山中异变的尸体眨眼融化,成为一滩滩发出恶臭的黑水让天火烧尽。 白乌鸦片刻不敢松懈,大力拍打翅膀拼命往上飞,窜起的火苗随时随地在追赶它白色的尾翼。 呆籽趴在鸟背朝下看。 整座微雨山陷入了浩瀚火海之中,袭人的热浪融化了飘落的细雪。 呆籽情绪低落,倍感惆怅,他怎么也想不到,生活了六百年的微雨山竟然转瞬间变了模样。山顶的小宅院是呆籽的家,他的家虽不大,但却能遮风挡雨,如今,家没了,难过涌上呆籽心头。 紧接而来,困扰呆籽的问题是,凉夜走了,他的病该怎么办?他要去哪儿寻找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鬼医,他需要怎样的药物才能治疗自己古怪的遗忘病症。 而且,这个凉夜,他是真的凉夜吗? 呆籽一点儿也不清楚。 息景看透了徒弟眼底的失落,他伸手摸了摸呆籽的脑袋,安慰对方的情绪。平稳的生活过了这么久,微雨山突如其来的灾难,别说呆籽不习惯,息景也不太适应。 公主陵墓隐藏了太多的秘密与血泪,山神掩藏陵墓不让外人知道,完全可以理解。 当凉夜出现在山神小屋,弥留之际的山神兴许感觉到终结这场劫难的人到来了,所以,山神小屋塌了,径直把他们送入公主冢,结束陵墓里的一切,让术士罪有应得,让林鸶受困了几千年的魂魄迎来迟来的解脱。 幸运的是,陵墓的所有事尘埃落定,顺利的告一段落,不幸的问题在于,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办? 息景轻叹,公主冢挖空了微雨山,现在陵墓毁了,微雨山势必也坚持不下去。没有了微雨山,他该如何是好。 他在微雨山面壁思过两千多年,此刻这面墙竟然倒了,他没壁可面,是不是可以不再思过了,还是将面临更严厉的惩罚? 秦霄宇轻轻拉住息景的手,他能够感觉到息景的担忧,微雨山没了,他们往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温柔地搂住息景,秦霄宇拍拍对方后背,示意息景不必担心。不管怎么说,不管面对怎样的苦难,息景不会独自战斗,还有他在,他们一起想办法,有困难两个人一同面对,再多的苦终会迈过去。 白乌鸦被热浪灼伤,苦于微雨山的束缚到处撞到符文,疼得呲牙咧嘴,它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朝着火势小的地方飞。 冷不丁,白乌鸦翅膀骤然一轻,它偏头一看,翅膀居然伸出了符文外,他高兴地大吼:“我飞出山林的束缚了。” 闻言,众人又惊又喜地,呆籽开心地伸手在四周探了探,有一块区域当真没有束缚,呆籽忍不住欣喜万分:“太好了,这一块没有符文阻拦。” 呆籽低头往下望,下面是镇魔洞的位置,地面的大洞正在往外喷火焰。方才天雷落下,击中了术士,天劫让微雨山的上空平添了一个出口。 白乌鸦毫不迟疑地钻出破洞,飞离微雨山,息景刚要说话,胸口忽然疼痛难忍,皮肤瞬间裂开了几道大口,鲜血直流。他眉头紧锁,脸色苍白。 秦霄宇微微一懵,随即喊道:“马上回去,他不能离开。” 白乌鸦一惊,它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匆促丢开刚刚收获的喜悦,立刻朝下又飞回破洞处,浓烟迎面,呛得它不停咳嗽。 息景咬紧牙关忍住疼痛,他抬头望向头顶,微雨山的束缚已然浮现出口,白乌鸦不必再等到十六的夜晚,它可以出入自如。 有了出路自然是好事,这样一看,秦霄宇可每月来看息景很多次。息景替自己高兴,也为自己难过,纵是微雨山毁了,他依旧没办法离开山岭。 “看着眼前的路,却没有时间去走。”息景虚弱笑道,笑得无力。 一旦超过限定的时辰,息景将不能走出微雨山,他的妖力会迅速枯竭,随后死亡。 “没事,”秦霄宇搂紧息景,“既然外面的路不好走,那就不走,我留在这儿陪你。” 息景凝视秦霄宇,眼眶莫名的红了。 火势猛烈,天火很快就会烧毁整座山,到时候,留在微雨山无疑死路一条。既然有路出去,息景怎么能够答应让秦霄宇留在这种危险的地方。 息景吻了一下情郎的唇,微微一笑,无限温柔,仿佛要给对方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秦霄宇忽感意识一淡,他一把抓紧息景的胳膊,惊愕地张开嘴,可惜什么都没说出口,就眼前一黑晕倒在鸟背。 息景站起身,他从容不迫地理了理自己的锦袍,盯着熊熊火焰和浓烈的烟雾,他的声音冷静的不可思议:“我没有剩余的时间离开微雨山,注定只能陪着微雨山一起烧尽。大白,你带他们走,送去安全的地方,别再回来了。” “靠,没门。你当好人,让鸟爷我当罪人,”白乌鸦果断摇头。 “总强过白乌鸦烧成黑鸟。”息景态度不改。 呆籽意识到师父的想法,浑身一阵寒意,他死死拉住对方的手,不让息景走。 如果没有息景,他又冷又饿早就冻死在几百年前,他欠息景的救命之恩,也欠了息景的养育之恩,他怎样眼睁睁的看着师父死。 息景瞅了瞅拉住自己的手的呆籽,微笑:“呆籽,别哭。往后师父不在,你遇到麻烦就告诉大白,它若是不帮你,你就狠狠的揍他。” “师父,你一定可以出去,别说这样的话。”呆籽的眼眶红了又红,声音哽咽。 息景抽出手,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他蹲下来摸摸小金猫的脑袋,小金猫发出低微的低呼,眸子里尽显伤心。 “花妞,你要尽快学会独自扑食,这样往后才不愁饿肚子。”息景叹了一口气。 他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白乌鸦扭头:“休想给鸟爷我玩悲情告别,爷不吃这一套。” 白乌鸦话音刚落,立刻穿过浓烟往下飞,越靠近地面,温度越高,山林在火海里挣扎。 “你在做什么?”息景皱眉,他撑起妖火屏障,奈何妖火根本无法与天火抗衡,息景抱紧秦霄宇降低温度,免得秦霄宇烫伤。 “大白,我好像,”呆籽顿了顿,“闻到了烤鸟肉的味道……” 息景:“……” 白乌鸦:“……” 白乌鸦默默地转动眼珠瞅着呆籽,关键时刻,能不能不讲这么伤感情的笑话,尤其在它的羽毛几乎快烧起来的时候。 下一瞬,白乌鸦的头顶冒出了火光。 白乌鸦抽搐,他大爷的,居然烧脸,打人都不待打脸来着。 深吸了一口气,白乌鸦义无反顾地冲了下去。 浓烟朝四周散去,呆籽忽感眼前一团柔和的光芒,光芒色彩极浅,但是却异常顽强的抵挡了天火入侵,无声的证明谁才是这儿的主人。 呆籽内心无法平静,那团抵抗天火的光芒来自山神的尸体。 黑熊跪在山神身侧,继续守护主人的尸体,它笼罩在光芒之内,没有受到丝毫伤害,一些存活下来的动物在躲到了光芒的保护之中。 白乌鸦落在光芒内部。 进入柔光范围,呆籽顿时感觉烤熟般的热浪顷刻退去了。 白乌鸦抖掉后背的一对情人,它缩小了体积,大肆晃动脑袋意图熄灭头顶的火焰,偏偏嘴壳不给力,吹不到头顶,越急越没奈何。 见状,呆籽上前帮忙,他一把将白乌鸦摁到地面,抓起泥土往对方脑袋盖。 泥土掩住了白乌鸦的头,土中冒起一阵烟,白乌鸦打了一个喷嚏,钻出来,一脸黑毛的死盯呆籽。半晌,白乌鸦释然,它取出自己的酒坛正要来一口,苦逼的发现,酒坛内的酒烤干了。 白乌鸦郁闷地又收起了酒坛,抖掉头顶的泥土,感慨万千,白色羽毛烧焦了,它年纪轻轻居然秃顶。 黑熊懒得理会其它避难的生灵,一心一意看守着自己的主人。 息景为晕迷的秦霄宇盖上外袍,这是他们遇到过的最温暖的冬季,温暖的差不多烤熟了。 息景盘坐疗伤,耗尽外出的时间之后,他稍微走出微雨山就会被撕裂。 见大家都没事,呆籽松了一口气,小金猫在他脚边蹭了蹭,呆籽笑了笑:“花妞,忍耐一下,这几天估计得饿肚子了。” 小金猫喵了一声,理解地缩在地面,好奇地瞅着发出光芒的大蛇尸体,介于有相貌凶恶的黑熊守着,小金猫不敢上前,唯有安静的远观。 白乌鸦抱着酒坛打盹,在微雨山,他能够想到的避难地点非山神小屋莫属,尽管小屋没了,但山神的尸首仍在,这是仅有的希望。 一旦息景跳入天火,完全没机会救息景回来,所以白乌鸦不能抛下息景带着其他人离开,向山神寻求保护,这个赌注很大,白乌鸦若猜错了,所有人都得死。 索性,天帝只是少了点善良还没有彻底瞎眼。 疗伤之际,息景淡淡说了一句:“谢谢。” 他并未指名道姓,可呆籽清楚师父在感谢谁。他偷偷瞄了眼白乌鸦,白乌鸦怀抱酒坛打盹没有睁眼,似乎对此并不知情,无论白乌鸦有没有听到,呆籽相信,白乌鸦肯定会这么回答。 靠,鸟爷不玩煽情,少来这些肉麻话。 凝望光芒外的天火,呆籽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坐在白乌鸦旁边休息,右手边有两只小鹿相互倚靠。呆籽看了看师父,息景已止住流血,轻轻倚着秦霄宇,牵住对方的手。 微雨山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火焰融化了飘雪如同纷纷扬扬的细雨,植被茂密的山林此刻仅剩下烧得通红的光秃秃的大石块。 山岭的束缚使得天火没有影响山外的世界,唯有镇魔洞上方一小块区域火光冲天,恰似在告诉天界,微雨山燃烧的苦痛。 呆籽坚信大蛇是最尽职尽责的山神,它活着时努力困住疯狂的术士,石阵笼罩公主冢,不让任何危害世间的生灵离开半步。 事到如今,它即使不在了,依旧默默地守护微雨山,它的光芒保护了微雨山幸存的生灵,其中包括呆籽他们。 大火熄灭时,飘雪停了,阳光照耀着劫难后的微雨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直在下大雨,写完更新的时候,发觉雨停了,出门透气去o(n_n)o ☆、第 16 章 火过天晴,呆籽伸了伸懒腰,站在烧成废墟的微雨山。 修建陵墓的位置已全然塌陷,成为了一个触目惊人的深坑,呆籽从坑口往里望,意外发觉地面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金灿灿的一大片。 呆籽一直以为林鸶的坟墓内只有千年的怨念和噬人的煞坑,万万没想到公主冢里陪葬的金饰数目可观。呆籽忍不住喜极而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到心坎儿里去了。 真金不怕火炼,公主冢的金子连天火的火势也扛住了,待到大火熄灭,冬季的寒风吹散了热气,金子仍是金子,只是改变了最初的形态而已,它们迎着阳光发出醒目的光芒。 是金子总会发光。 得知消息,白乌鸦立马赶到,它抓起一块烧得惨烈根本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模样的金块,啧啧叹道:“鸟爷我以后也是有钱大户了。” 息景和秦霄宇相当无奈地看着白乌鸦,天地良心,这些年,他们可从未克扣过半点白乌鸦的生活,好酒好菜奉着从没少过。 此刻的微雨山已无任何食物可寻觅,恰好有了大量金子,白乌鸦乐滋滋地背起金块从镇魔洞上方的出口飞出了微雨山。如今这儿除了死寂,没有什么剩下,白乌鸦飞得最快,理应外出觅食,保障大伙的生活。 当然,外出的重要目的是买酒,再不喝酒,它的嗓子要冒烟了。 不一会儿,九叔酒庄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惨案。 店小二来到酒窖,惊讶于酒窖门口放着一些形态怪异的东西。店小二壮着胆子上前瞅了瞅,又抱起来掂了掂重量,金色块状物沉甸甸的,他尝试着咬了一口,欣喜地瞅着上面的牙印。 哎呀妈呀,金子哎。 还没来得及掰下一块偷偷藏起来,下一刻,店小二从头凉到脚,酒窖之中的大酒坛有半数不翼而飞。店小二懵了片刻,吓得丢开金块,连滚带爬的通知老板出事了。 九叔站在酒窖内瞪大了眼,他瞅着自己的酒窖空了一半,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好在这位客官有良心,给酒庄老板留下了充裕的金子,不然九叔真想在酒窖里面把自己埋了。 呆籽看见大型白乌鸦驮着众多大酒坛以及大量食物回来的时候,他心情异常复杂,他几乎可以想象出九叔铁青铁青的脸。 尽管不太支持白乌鸦搬这么多大酒坛回来,但呆籽也不放对。 曾经的山顶小宅院,呆籽心里默认的家人们一个不少,众人顺利逃过劫难,为此白乌鸦劳苦功高。为了返回地面寻找山神,白乌鸦引以为自豪的鸟脑袋悲摧的烧起来了,烧成一脸黑毛,头顶鸟毛没了,无法直视的秃了,估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长起来。 既然白乌鸦偏爱喝酒,不妨就让它喝个痛快。 外出时间不长,白乌鸦急于敢回来,没找到露水,给呆籽带了一大罐甘泉。喝了一口微甜的泉水,呆籽的心情随之畅快,被火烤的郁结瞬间减少了大半。 白乌鸦扯开布袋,丢了一大块生肉给小金猫,闻到肉味,小金猫立即兴奋地扑过去啃肉。吃肉之余,还不忘客气的与一只小狼崽分享生肉。 呆籽一边喝泉水,一边看着小金猫,感慨小金猫大方得可以,和狼崽一起吃饭。 外出前,息景叮嘱再三,要为秦霄宇购买熟食。息景不愁饿肚子,但秦霄宇需要吃饭,白乌鸦想来想去,拎了熟牛肉回来。吃饭时间,息景和秦霄宇的关系不怎么融洽,秦霄宇只是埋头吃饭,不和息景说话。 他还在生息景的气,没消气。 面对微雨山危机,秦霄宇早已有两人共同出生入死的决心,偏偏息景执意做出抛弃自身性命的决定,秦霄宇对息景真是又气又难过。 秦霄宇决意给息景一点儿教训,往后不能肆意妄为放弃自己的命。 对此,白乌鸦淡然地笑了笑,它扒掉一根脑袋上烧黑的羽毛,告诉呆籽,近来息景的荡夫生活势必收敛,秦霄宇给息景的教训绝对从夜生活开始。 呆籽十分惊讶,追问白乌鸦怎么如此确定,白乌鸦得意地喝了一口酒,露出一副爷就是知道的表情,令呆籽无言以对。 酒足饭饱,呆籽外出散步,走了一会儿走累了,他就躺在一块黑乎乎的岩石上望着天空。 飘雪过后的晴天,太阳没有多少温度,那些熊熊燃烧的天火如同一场梦。偶尔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尘埃,又会告诉呆籽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所有事都是真实的。 缩在石块表面,迷迷糊糊间,呆籽总会不经意想起凉夜,担忧自己的病情,他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为什么他迟迟不发芽呢?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变成一颗正常的种子。 呆籽看见过桃核,埋入土里最终长成桃树开花结果;他也看见过豆子,圆圆的脑袋,头顶冒出两片嫩叶,成为了豆芽;他还见过水中的莲藕,冬季时荷叶枯萎了,莲藕埋在淤泥中,待到来年春天又开始发芽长叶…… 他看见许多不同的植物,也问过它们发芽的秘诀,可惜那些经验对呆籽而言不管用。 息景曾给呆籽说,外面的世界丰富多彩,蕴藏了数之不尽的秘密和希望,呆籽要站得更高走得更远,才能更快寻找到自己期待的答案。 现在,微雨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师父又出不去,呆籽一时半会提不起远行的兴致,独自去探索埋藏已久的真相。 呆籽合眼打盹,没多久,听到身边有动静,他偏头一看,仅存的少数动物正在朝山上跑。呆籽心中一惊,不会吧,难道山脚出事了? 他撑起身急忙往下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色的一大片,山脚的位置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既然如此,动物们为什么往山顶跑呢? 呆籽心有疑虑,打算一探究竟。他跟随动物,飞快跑至山顶,随后发觉动物们全聚集到了这里。他挤入动物堆,挤到最里面一看。 原来,动物们围着的是山神的尸体。 黑熊态度异常恭敬,它站在尸体旁边低着头。当前的黑熊脱下了厚重的青铜铠甲,除却眼睛的伤痕依旧有些吓人,已经不再是那个一手巨盾,一手铁锤的可怕大熊了。 黑熊张了张嘴,轻声颂唱着什么,动物们全部毕恭毕敬的围在四周。就在这时,自天劫降下的破口之中洒下了一道金光,金光照在大蛇的尸体上。 呆籽目不转睛地看着大蛇留意任何变化。 待金光减淡,大蛇的尸体散发出光芒,那光芒与当初抵抗天火保护微雨山仅剩生灵的光芒一样。 冬季的寂静山岭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大蛇的尸体附近,些许嫩绿的小草冒了出来,紧接着,星星点点的绿色朝着整座微雨山急速蔓延,绿意覆盖了死气沉沉的土地。 青草破土而出,青苔铺在巨石表面,空旷的平地,树苗迎风微颤。 死亡边缘的微雨山转眼重获新生,这样的场面让呆籽相当震撼。他相信,这也是山神的心愿,山神不仅在压抑那些邪恶的存在,扛住天火的燃烧,还在为山岭带来新生的力量。 满目的绿色让呆籽心旷神怡,哪怕小草才冒出头,树苗还在风中巍巍颤颤,可希望从此出现了。 呆籽鼻子酸酸的,生命的力量真美好,他也好希望发芽,感受这种生命力满溢的感觉。 猛然,一道金光紧贴地面飞速冲下山顶,不知前往什么地方,也不知撞到了什么,山中顿时金光爆发。呆籽顺势望去,看见的是白乌鸦拍打翅膀惊飞的画面。 呆籽不免一惊,难道金光去了师父他们休息的地方。 他回望山神的尸体,不禁疑惑。山神到底在想什么,呆籽不清楚,不过他相信,山神的决定一定是美好的决定。 渐渐的,光芒淡了,山神的尸体变得模糊飘渺,风一吹,巨大的蛇身吹散了,扬起些许的金色粉末随风飘扬。 就在尸体放置的地方,呆籽见到了一个小小的蛇蛋,一只尚未出生的小蛇在沉睡。 这是原来的山神,还是新的山神,呆籽觉得不重要。他只是莫名的非常高兴,他期盼这样的结果。从黑熊变得温柔的目光,呆籽知道这也是黑熊期盼的结果。 黑熊小心翼翼地捧起蛇蛋,如今仍是冬季,天气寒冷,小蛇适合休息,待到春暖花开再破壳出来晒太阳。既然是冬天,黑熊觉得自己也该找个山洞睡觉去了,等待春天的来临。 望着黑熊走远的背影,呆籽感叹千万,忽然他头顶一黑,白乌鸦伸出爪子抓起呆籽往山下飞。 呆籽恍悟:“刚才我好像看到一团金光冲过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到了就知道了。”白乌鸦没多解释。 呆籽着实吓了一大跳。 师父的后背裂口了,裂开了很大一条口子,好在没有流血。 息景面无表情,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他的皮肤泛起诡异的灰色,死气沉沉。秦霄宇焦虑的守在息景身旁,面对这般古怪的变化,秦霄宇不敢轻易触碰对方,生怕息景一碰就碎。 “师父,你还好吧?”呆籽抹了把冷汗,小心地上前一步。 息景没有回答,也没有动。 “师父?”呆籽担忧地又喊了一声。 突然,息景后背的裂口发出断裂的声响,从头裂到脚。 呆籽下意识往后连退了几步,死盯着息景,大气都不敢出。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刚刚弄人弄人姑娘投的地雷=3=呆籽:师父,你尸变了⊙o⊙息景:摔盘子,这不可能~ ☆、第 17 章 呆籽的手有些不稳,心情忐忑的看着面前的息景,他浑身绷得紧紧的,他不知道自己下一刻将会面临怎样的困难,他害怕见到惊悚的画面。 该来的躲不过,呆籽神经紧绷之际,裂开的息景悄无声息地朝两侧倒了下去。 悲痛涌上心头,呆籽几乎要恸哭师父你死的好惨。然而,他意外发现,朝两侧倒去的仅是一层死灰色的硬壳,息景仍是那个息景,师父一如往昔的白皙美艳。 呆籽愣愣地瞅了瞅师父的脸,师父的脖子,师父的肩膀……在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秦霄宇毫不迟疑的先一步取下外袍裹住了衣物撕裂的息景。 白乌鸦不屑地转了转黑眼珠,尾音拖得极长:“切,又不是没见过。” 闻言,呆籽哭笑不得,终于理解了秦霄宇的举动。不过,确实如白乌鸦所说,师父与情郎素来激情,他俩光溜溜的身体,微雨山上上下下早就见怪不怪了。 呆籽心有疑虑,往前走了两步,他伸出手指戳了戳躺在地面的灰色硬壳。硬壳远比呆籽想象中的脆弱,仅轻轻碰了一下,硬壳立刻碎掉了。 “这是什么东西?”呆籽好奇地问道。 白乌鸦溜达至硬壳旁边看了看,又闻了闻,淡然:“哦,没事,息景身上的死皮而已。” “你才死皮。” 愤愤然的应当冷不丁冒了出来,一块石头径直冲向白乌鸦的脑袋,白乌鸦顺势抓起一块硬壳一挡,硬壳顿时击得粉碎。 呆籽偏头一看,清醒的息景缩在秦霄宇怀中,不服气的瞪着白乌鸦。 “师父,”呆籽开心地喊道,乐颠颠地跑到息景跟前,“师父,你还好吧,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好得很,比那只傻鸟好多了。”息景说着,冷笑看了白乌鸦一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教训这只醉鸟,时间多得是。 话虽如此,呆籽仍心有余悸,他牵起息景的胳膊反复看了看。皮肤上面留有些许手感滑腻的奇怪液体,息景向来是爱漂亮,一身粘乎乎,如此折腾息景真心受不了。 “没事就好,”呆籽松了一口气,“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好奇怪……” 息景又不是蛇,怎么蜕皮了。 息景扬笑,稍微解释了当时的情况。 那会儿,他正在疗伤,一道金光忽然冲过来,息景顺势抬手一挡,不让金光靠近半分。与此同时,金光对息景说,息景的身躯已被束缚在微雨山,没法强行离开。 但是,凡事皆有例外,息景想出去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有些已拥有的东西,假如息景愿意舍去,金光可以帮息景走出微雨山。 金光让息景丢弃的是妖力和肉身,唯有息景抛开自己的过往才有机会出去,息景权衡再三,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一切有得有失,他愿意赌一把。 此刻,息景的妖力逢于体内,以往的肉身也随之换掉,如今的息景可是说是一个新生的幼儿,他与凡人无异。 倘若某天,息景愿意返回微雨山,那么他将重拾原本的肉身,封锁的妖力进而恢复,只是那时,他又必须束缚于微雨山之内。 与金光最重要的对话,息景对外一字未提。 息景询问金光,为什么愿意出手相助。金光直言,这么做并非为了帮息景,而是如今微雨山元气大伤,需要漫长的时间缓慢恢复,微雨山的隐患减少一个是一个。 息景无言,他不就是与情郎恩爱而已,何时被山神归为了微雨山的害群之马。 呆籽研究了一会儿息景的胳膊,一切正常,他又瞅了瞅息景的腿,貌似也没事。他刚要说话,秦霄宇一声不吭地抱起了自己的心上人。面对呆籽的纳闷,息景微微一笑。 “呆籽,来,帮我搬酒坛。”白乌鸦戏谑道,“息景身体里里外外的全面检查就交给瑜国公好了,你放心,他比我们专业,检查详尽彻底。” 听懂白乌鸦话语的深意,呆籽干笑,现在师父的妖力已封存,白乌鸦亦是无所畏忌,再也不愁有人打它的脑袋了。 随之而来的是微雨山一家的举家迁移。 呆籽趴在白乌鸦后背打了一个盹儿,睁眼时已到达北州城,北州城位置比较偏僻,城内居住人数不多,看起来不怎么热闹。 秦霄宇带着众人归来时,总管明显一愣。 此前秦霄宇信誓旦旦,坚持独自进山休养数月,哪知没几天,秦霄宇不仅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绝色美人,一个清秀少年,一只头顶烧黑的白乌鸦以及大酒坛无数。 总管左右瞅了瞅,心中纳闷,仅凭这么些人,怎么能搬动这么多酒坛,莫不是马车已先行离开,但今天门外并未有大量马车出现。 不管如何考虑,总管始终想不明白。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今天国公府邸来了一位客人,兵部尚书,也是云乐公主的驸马,兵部尚书本是亲自过来留话,哪知秦霄宇居然突然回府。 总管贴着秦霄宇的耳边说了几句,秦霄宇稍稍变了脸色,他命总管为息景他们安排住宿,尤其是息景,需要特别照顾。 之后,秦霄宇理了理锦袍,快步走了。 呆籽第一次来国公府邸,所见所闻均感到新鲜。 自家主子已特别交代,总管率先为息景安排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房间,之后才带呆籽往前走。 路过庭院的长廊,呆籽望向院中的梅花。冬天正值梅花开花的季节,白雪映衬下的花朵显得格外醒目。 总管领呆籽到房内,说要安排丫鬟伺候,吓得呆籽连连摇头,他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于是,总管也不勉强,叮嘱几句随即离开了。 呆籽盯着屋内的大床犯愁,被褥分外柔软舒适,可惜呆籽不习惯这样的床。他犹豫,若是自己在梅花旁边挖一个土坑睡觉,不知道会不会吓到他人。 如今身处秦霄宇府邸,秦霄宇是息景的男人,说这里是呆籽的另一个家也不为过,但是,这个家属于凡人的家,呆籽是小妖,生活习惯颇有差异。 稍后不久,丫鬟送来了换洗衣物和一些食物,呆籽咬了一口糕点,喝了很多水。 白乌鸦的适应能力明显比呆籽好,他跑国公府邸跑习惯了,闭着眼睛都识路。 尽管总管对于单独用一间客房放酒坛招呼一只乌鸦感到有些奇怪,但是他识趣地没有多问。 常年跟随秦霄宇身边的人均有所耳闻,秦霄宇自出生那一天起,身旁始终有一只白乌鸦出没。秦父说白乌鸦是神鸟,不让伤害。 总管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秦霄宇顺利封为瑜国公,没准真有贵人庇护,白乌鸦的出现是吉兆。 反正国公府邸房间多,留一间给乌鸦住并无不可。 呆籽洗完澡换了衣服,摸出门找白乌鸦聊天解闷,进门就见白乌鸦抱着酒坛躺在床上睡大觉。 呆籽无奈,用力戳了戳它的翅膀:“大白,醒醒。” 白乌鸦翻了一个身,打了一个酒嗝:“美梦中,有事明天再说。” 呆籽滴汗,美梦中的乌鸦哪会说话,他耸耸肩,放弃了喊醒白乌鸦,独自去庭院散步。 转眼,已在国公府住了两天,息景过得十二分的开心,夜夜与秦霄宇如胶似漆,白乌鸦更是乐得自在,恨不得天天把自己泡在酒坛。 唯有呆籽人生地不熟,无事可做,闷得冒烟。 呆籽叹气,闷闷地坐在庭院,望着飘落的细雪和盛开的梅花。 忽然,他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屋顶上面赫然站着一个人,对方身穿黑色的斗篷,衣服盖住了身体,看不清相貌。虽有斗篷阻隔,但呆籽感觉得到,对方在看着他。 是凉夜吗? 他来这儿做什么? 呆籽心中满是疑惑,他站起身走近了几步,然而对方静静地站在屋顶并没有与呆籽交谈的打算。呆籽本想要喊,又怕惊动府邸里的其他人。 于是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谁也说话,直到呆籽冷得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站在雪里温度低,冬风又冷,对方为什么能够一动不动,难不成又是尸体状态? 呆籽环顾四周,欣喜四下无人,他费力爬上屋檐,顿感一口鲜血,屋顶的人不见了。 穿黑斗篷的尸体是奇怪的尸体。 呆籽无言望天,琢磨着快些从屋檐下来,免得丫鬟家丁们把他当成贼。这时,风突然吹大了,寒风夹着雪花打在他脸上,呆籽稍稍抬手挡了挡,侧过身。 就在这时,呆籽的动作僵住了,不远处有一个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呆籽心里一凉,慌忙要躲,却听见对方的声音,话语里满是惊喜:“安然,是你吗?” 呆籽迷茫,认识他的人不算多,知道他大名的人更不多,谁会记得一颗不发芽的种子是不是叫做安然。 稳了稳情绪,呆籽稍稍打量对方,随即心情猛地一沉。男子一袭淡黄色的锦袍,袍子上面绣了金龙,对方扬起脸仰望屋顶的呆籽,眼底有一丝笑意:“安然,你终于回来了。” 男子一边说一边大步走了过来。 望着这个陌生人,呆籽惊得一身冷汗,他哪敢迟疑,转过身跳下屋檐,跳入庭院,飞一般地跑了。 直至回屋关上门,呆籽的心依旧跳得很快,不禁后怕。 国公府邸明明位于远离京城的北州城,怎么这两天如此热闹。兵部尚书跑来玩,翊武王杨岳峻也跑来玩,当皇帝不是应该稳坐皇宫不动摇,怎么有心思往外跑。 瑜国公的家对呆籽而言算不得安心安全的家。 呆籽不由怀念微雨山,那儿静得让人心底不起一丝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对手指,搬家了,尸体兄,你都不来看我……凉夜:自有你家王来看你。呆籽:⊙o⊙作者说,你才是主角,作者还说,后天更新orz ☆、第 18 章 假如这时有人出现在呆籽面前伸出援手,带呆籽离开国公府邸,呆籽肯定会非常乐意地跟着对方外出躲一躲。 说不出是何原因,明明杨岳峻长相不凶,对呆籽的态度也不凶,但是呆籽莫名的想要避开这个人,仿佛这种自然而然的避开已经刻在了记忆深处,即使暂时忘却了,身体依旧会下意识躲避。 呆籽踌躇不已,就在这时,上苍非常善解人意的提供了援助,有这么一个人突然在呆籽面前出现。 无声无息的,呆籽的房间内进来了一个人。 盯着对方的黑色斗篷,呆籽感慨万千。 尸体兄,求救援。 仿佛听到了呆籽的呼救,对方掀开了斗篷,露出一张呆籽见过好几次的帅脸,凉夜淡淡道:“走吧。” 尽管这句话完全戳中了呆籽的真实愿望,可也因如此,对方这么说反倒让呆籽感到有些奇怪了,他疑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我爷爷要见你。”凉夜的回答理所当然。 呆籽轻轻地应了一声,他若有所思,琢磨自己要不要走。 不走吧,相信很快杨岳峻就会一间一间房间找过来。走吧,他毕竟和凉夜不熟,而且猜不透这个凉夜是不是真的鬼医凉夜。 公主冢塌陷后,白乌鸦曾给呆籽出过一个简单有力的馊主意用以区别真假凉夜。白乌鸦拍拍胸脯,一脸肯定,凉夜既然被称为鬼医,凉夜能救人,当然也会救自己。 于是白乌鸦果断提议,下次呆籽再看见凉夜,就用最毒的毒药毒凉夜,能救活自己的就是真的凉夜。 对此,息景平静地反问,白乌鸦怎么就能确定,凉夜没有脑袋卡壳的时候。 呆籽有那么一丝丝的好奇心理,期待尝试白乌鸦提供的不厚道的主意,不过可惜,他仅是一颗种子而已,哪来什么剧毒无比的毒药,就算真找到毒药,呆籽认为自己误把自己毒死的可能更高。 毒药有风险,投毒需谨慎。 呆籽思前想后,此刻无处藏身,去凉夜家也不是不可以,他又问:“你家远吗?” 倘若凉夜的家住的偏远,呆籽离开的时间势必会增加,他总得先给师父他们说一声,免得大家担心,纵然他们现在都很忙,没闲情在乎呆籽的处境。 “三天往返。”凉夜应道。 呆籽握拳,下定了决心。他瞅了瞅房内,快速找到笔墨纸砚,他铺平纸张,留了一封短信给师父。 信的内容不长,寥寥几句。 师父,我和凉夜去见他爷爷了,三天后回来,无挂念。 署名是呆籽。 瞄了眼纸的内容,凉夜的目光落在落款的位置,他静静询问:“你不是叫做安然吗?” 迎上对方冰冷的目光,呆籽尴尬地挠挠头,实话实说:“呆籽是小名。” 凉夜无言地看了呆籽一眼,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呆籽的额头,呆籽忽觉眼前一黑。 昏迷前一刻,呆籽愤愤想着,糟了,自己还没给凉夜下毒,万一自己遭遇假凉夜绑架将无力反击。 可惜,晕倒已成事实,他没机会考虑更多。 不一会儿,呆籽留给息景的书信顺利的到达息景的手中。其实呆籽原是把信放在桌面,息景快速收到信完全得益于小金猫。 小金猫不算是在国公府邸正式入住,它四处蹦达,出入自如,它的耳朵一如既往的灵敏。听到有人呼喊安然,呆籽又在努力逃命,见此情形,小金猫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息景。 当时,息景正独自一人倚在窗边赏雪。秦霄宇道是家里来了一位贵客,他暂时不能陪息景,息景无心让情郎为难,自觉的窝在房间里等待。 之前兵部尚书来过,今天不知又是哪位贵客。息景感觉得到,多半是京城出了变故,秦霄宇或许会面临危险。 听闻杨岳峻正在寻找名为安然的少年,息景立刻抓起醉意正浓的白乌鸦,去了一趟呆籽的房间。 呆籽不在房内,桌面放了一封信。 息景看完信,一阵无言。 他能够理解呆籽不记得杨岳峻,也不愿见杨岳峻,所以下意识躲了起来,可为什么呆籽选择了跟凉夜走。 凉夜前往国公府邸来找呆籽,这件事远比杨岳峻找呆籽反常数倍,凉夜此行的目的绝对不简单。偏偏呆籽考虑的少,屁颠屁颠的跟着别人跑了。 息景倍感挫折,他觉得自己以前教呆籽的话全白说了,呆籽压根没听进去。他让呆籽别轻易相信别人,不能跟着陌生人走,呆籽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 收起书信,息景连连叹气,白乌鸦不以为然,它打了一个酒嗝:“有道是有其师父必有其呆籽,果然不假。呆籽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就学了你跟着男人跑这一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直接跑去别人家见家长,比你有出息。” 息景蜷起手指,这才发觉自身的妖力封存了,少了妖力各种不方便,尤其在要堵住这张可恶的乌鸦嘴的时候。 尽管如此,息景挑眉,恶狠狠地说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白乌鸦正要反击,小金猫忽然喵了一声,白乌鸦随即望了望外面:“有人来了,有事一会儿再说。” 说完,一人一鸟一猫跳窗跑了。 杨岳峻推开呆籽的房门时,只见到了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 秦霄宇跟随杨岳峻左右,他虽熟悉呆籽,但很少听到呆籽的本名。此时此刻,杨岳峻急于寻找安然,息景在是否告之情郎实情这个问题上,迟疑了。 长久以来,秦霄宇忠心耿耿,哪怕杨岳峻把秦霄宇丢来了偏远的北州城,对于欺君之事,秦霄宇铁定不赞成。然而,若是此时交出没有过往记忆的呆籽,息景也万万不能答应,息景权衡再三,决定另寻一个适合的时机再告诉秦霄宇一些关于呆籽的过往。 白乌鸦趴在桌面,喃喃道:“翊武王思友心切,飘雪天气难免看花眼,怎么说都可以,有什么值得担心。大不了等那位王回宫之后,你再向你的情郎慢慢解释,嘴上解释不了,就床上解释,反正你男人爱你爱得无法自拔。” 息景扶额,如今呆籽已跟着凉夜走了,不管凉夜出于何种目的,杨岳峻是绝对找不到呆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暂时不过问这事得了。 事件的关键人物,呆籽在颠簸的马车内清醒过来。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意外发现自己身上裹着一件黑色斗篷。他不由震惊,感情这家人穿黑斗篷穿起瘾了,不仅自己穿,还给其他人穿,呆籽简直没遇到这么热爱黑斗篷的家族。 凉夜不在呆籽身旁,呆籽不免纳闷,他揭起侧面布帘往外看,瞬息间,一道响雷在近处落下,响声震得呆籽半天听不见声音。呆籽的心顿时揪紧了,担忧自己的处境。 一会儿,他平复了情绪,他稍稍做好心理准备,又一次小心翼翼的揭开布帘的一角,偷偷往外瞄。 他不懂该怎么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准确说来,他后悔了,非常后悔。 马车飞驰在天空,行走于一大片死气沉沉的山岭之中,放眼望去,眼前整个世界全是灰蒙蒙的,天空电闪雷鸣,耳边狂风呼呼的刮过,恰如鬼哭狼嚎。 呆籽泪流满面,他开始反思,开始理解师父的教导。轻易听信陌生人的话,这下好了,他估计要提前向阎罗王报到了。 骤然,又是一道响雷,呆籽吓得缩回马车角落。 慢慢地整理了混乱的思绪,他鼓足勇气决定去看看谁在驾车。他猛地推开布帘迈出马车,迎面就是一阵狂风险些把他吹走。 呆籽忽感手腕一道力,他顺势望去,凉夜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抓住呆籽的手,斗篷盖住了凉夜的脸,看不见表情,但呆籽能够感觉得到对方的不满。 凉夜把差点飞走的呆籽拽近:“你出来做什么?” 一时无言以对,呆籽支吾道:“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凉夜抬眼冷冷地看着他,呆籽明白撒谎不好,可悲的是他连撒谎都撒不好,好在凉夜不在乎这些,凉夜快速裹紧呆籽的斗篷:“如果不想被吃掉,就把自己盖严实。” 吃……掉…… 呆籽咽了咽口水,想也不想立刻缩进黑色斗篷内。所谓的吃掉,莫不是凉夜的家附近有专门吃小妖怪的大妖怪,呆籽觉得凉家三姐弟足够厉害了,至少比呆籽自己厉害太多,凉夜他们需要忌讳的吃妖怪的妖怪究竟有多可怕。 他瞅了瞅驾车的马,四匹马浑身黝黑,眼睛蒙了黑布。呆籽以前也见过马蒙住眼睛,他不理解地问师父,不担心马看不见路么,息景却告诉他,马害怕起来会乱跑。 黑马全蒙着眼,意味着这里有让马害怕见到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呢? 呆籽纠结地抬起头望了望天空,阴霾的天空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一双淌血的双目正直视自己。呆籽来不得及惊恐,凉夜大力按下了他的脑袋。 下一瞬,一道响雷准确无误地击中了马车。呆籽顿感身后一空,他扭头一看,马车后面全没了,幸好他提早出来,不然眨眼被雷击得渣都不剩。 马车重量减轻,前进速度变快了,跑出一段距离,凉夜这才说道:“不要抬头看,它会发现你。” 那个它到底是什么,呆籽已不在乎。他仅希望,下一次,凉夜可以早点提示,不可以抬头往上看之类的话早些说,他发誓,他肯定听话,死也不看。 回想起方才的血目,呆籽连打了两个寒战。 呆籽满心期待快些走出这个恐怖的地方,没多久,他彻底放弃了。 凉夜说,这里是黑血岭,他的家住在黑血岭深处,最危险的地方。 对此,呆籽飙泪无数次。 早知道凉夜的家竟在这种鬼地方,哪怕抱着治病的奢望,呆籽也绝不踏入半步。难怪白乌鸦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鬼医凉夜的下落,这种破地方,再过一千年一万年,白乌鸦也不会靠近。 马车停在一座古老的建筑外,建筑虽陈旧,但依旧可见昔日的富丽堂皇,府邸的大门口立着两只巨大的望天辏石像高高的扬起头,无视周围的恶劣环境,对着天空怒吼。 很快,有丫鬟和家丁们出来迎接,他们全披着黑色斗篷。呆籽牵了牵自己身上的黑斗篷,他低着脑袋,不敢多看。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被奇怪的生灵吞进肚子。 呆籽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不应该打凉夜的主意,认为跟着凉夜就可以让对方为自己治病,他知道错了。那么,待会儿见过凉夜的爷爷,他是不是可以马上回国公府邸。 又是一道巨雷,震得地面不停抖动。 呆籽觉悟了。 天上掉尸体兄,十成十的遭难空降。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后台数据长时间纹丝不动,是晋江抽了,还是我抽了orz ☆、第 19 章 高大沉重的院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呆籽顷刻觉察到狂风停了,他不可思议地瞅了瞅身后,却见家丁们关上门,不声不吭地走了。 对此,凉夜并未解释半句,只是闷闷地继续往里走,呆籽不敢说话,不敢抬头看天空,唯有紧跟对方,直到感到自己安全为止。 凉家的宅院与寻常的建筑不同,凉宅像极了一座历经沧桑的古塔,历史悠久,但华丽依旧。 凉宅一共有九层,每一层的屋檐均挂着九个巨大的金色铃铛,这些铃铛悬挂檐下,它们纹丝不动,也不曾发出丁点响声,不知道有何用途。 每层楼的外围是走廊,走廊单侧有一人高的白色石栏,石栏刻有各种各样形态各异的动物,每隔一段距离,石柱上面就立着一个动物石像,动物捧着宝珠对着天空。此刻,走廊外面围了起来,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呆籽想了想一路过来的可怕画面,深感看不见外面也好。 贴近走廊里侧是房间,镂空花纹的窗棂,金漆木雕看得呆籽目瞪口呆。 凉夜家绝对是超级有钱的大户。 果然是越有钱,出门穿着越低调,凉家的家训没准是不可张扬,免得贼惦记。 动物石像捧着的宝珠有掌心大,呆籽不由开始琢磨既然是类似古塔的造型,那么塔顶镶嵌了怎样璀璨夺目的宝珠。于是乎,呆籽也开始打量那些不会发出声响的金色大铃铛,它们是不是金子。 随后,呆籽的目光转向外围的石栏杆,他摸了摸下巴,这些会不会全是白玉雕刻。 呆籽好几次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摸石栏杆,但又努力的强压冲动。 冲动容易坏事,这么做未免显得他太没见过世面。若是被白乌鸦知道了,白乌鸦肯定会怨他不争气,为嘛不私底下偷偷摸一把,非得当着别人主人家的面做这些丢人事。 呆籽深吸了一口气,平静情绪。 跟随凉夜一路往楼上走,呆籽反应过来时,已经到达了第八层。 前面每层楼的走廊外都拦了起来,呆籽不曾在意,心想昏天黑地的恐怖景色不看也罢。然而,第八层的走廊外空空荡荡,并没有围起来。 站在高处,视野相当不错,呆籽登高望远,瞬间惊呆了。 他揉了揉眼睛,怎么可能会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这种事,眼前的山岭根本不是呆籽方才所看见的天昏地暗的噩梦山岭。 呆籽难以置信地抬头往上看,没有淌血的双目,夕阳映红了天空,连绵起伏的山岭一片静然,不远处,蓝色的湖泊波光粼粼,一切美得让人惊叹。 大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呆籽怀疑自己中了迷眼法,要不是他中了法术,那他肯定在做梦。说不定,等他一觉醒来,他仍躺在国公府邸的床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难道他无意识间偷喝了白乌鸦的酒,难道他喝醉了,产生了古怪的幻觉? 呆籽望向凉夜,而凉夜没有理会一脸震惊的呆籽。 第八层仅有一间房间,凉夜揭开斗篷,他恭敬地敲了敲门,说道:“爷爷,人已经带来了。” “进来吧。”屋内的人说道。 上楼的过程,呆籽在脑中描画过无数次,描绘凉夜爷爷的样子,是胖,还是瘦,是慈祥,还是严肃,他考虑了很多,偏偏凉夜爷爷的模样完全不在呆籽的考虑范围内。 凉弈简直太年轻了。 如果有人告诉呆籽,凉弈是凉夜的哥哥,呆籽一点儿也不会怀疑。呆籽对此匪夷所思,他频频望向凉夜,难不成凉家的人学会了返老还童,爷爷如此年轻,那么此刻的凉夜是在慢慢变老还是慢慢变小。 “不准乱想。”凉夜冷冷道。 闻言,呆籽心中一惊,急忙收起自己的想法。没天理,返老还童居然还附带读心术。 呆籽这点小心思,全部写在脸上,根本不用猜,凉夜没奈何地看了呆籽一眼。凉夜不准呆籽胡乱猜测,是不许呆籽对爷爷产生不敬的想法罢了。 同样看透了呆籽的心思,凉弈处事比凉夜平静许多,他个性随和,对此相当淡然。他微微笑了笑,招呼呆籽上前。 呆籽瞅见凉弈脾气好,悬着的心随即放下了,他三两步走过去,张口要喊人,却又迟疑了。让他喊凉弈爷爷,这么年轻的爷爷,他感到有负罪感。 尽管呆籽是少年模样,但凉弈看起来撑死了也就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呆籽实在是喊不出口。 待呆籽走到凉弈跟前,凉弈稍稍倾过身,在呆籽颈侧闻了闻,随后点点头:“非常罕有的味道,小种子,你中毒了。” 呆籽顷刻泪奔,不管是年纪轻轻的爷爷,还是沉默寡言的小孙子,呆籽算是见识过这家人的嗜好了,他们一喜欢穿黑斗篷,二喜欢闻别人身上的味道,嗜好无法直视。 既然凉弈提及中毒的问题,呆籽意识到该表明自己的想法,他琢磨着凉夜貌似不太好商量,而凉弈比较好说话的样子,不如先与长辈讨论事半功倍。 他尝试喊道:“爷爷,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件事?” 呆籽话音刚落,凉夜随即瞪了他一眼,爷爷也是呆籽能乱喊的。 凉弈倒是对这个称呼不在意,他点点头,示意呆籽往下说。 呆籽稳了稳情绪,心一横,他远道而来无非是为了求医治病,此时应当拿出一点勇气:“我得了怪病,每隔十年发病一次,会忘记许多往事。” 说着,呆籽顿了顿,偷瞄凉夜:“据说,无论什么病,鬼医凉夜都能治好,不知道能不能请他帮我看病,当然,我会付药费……我可能给不了太多……” 呆籽的声音不由低了下去,回想一路所见的贵重装饰,呆籽确实没底气,他担心凉夜开出的药费,自己给不起。 “夜子,这是向你求医,你怎么看?”凉弈笑道。 “爷爷。”凉夜微微变了脸色,别在外人面前这么喊他的小名,哪怕比呆籽好听一点。 “对了,小种子,你叫什么名字?”凉弈恍然想起自己刚才少问了一个问题。 “安然。” 呆籽回答异常果断,每当这时,他总会十分感慨,师父取的名字就是比白乌鸦喊的小名来得体面,尤其在不熟悉的人面前。 “安然,我从不勉强自己的小孙子做决定。他是大夫,治病的事情,你得自己收买他,我仅能为你提供一个有用的方法。”凉弈敢在凉夜阻止之前脱口而出,“夜子喜欢吃甜食。” 甜……食…… 呆籽忽感自己的世界颠覆了,他愣愣地望着脸色骤变的凉夜,半晌,恍然大悟。 这些年,大妖怪们小妖怪们全被表象欺骗了,难怪江湖传闻,鬼医凉夜不易亲近。他们根本没找到正确方法,送珠宝书画完全没找对门路。 甜食什么的,夜子什么的,他对鬼医凉夜的真相感到心情复杂。 呆籽偶尔也下厨,可惜做的食物不好吃,呆籽觉得自己该加强厨艺了。 一时间,屋内颇为安静。 凉夜始终不吭声,静静地站在旁边,亏得凉弈说话打破了沉默。之后,凉弈又与呆籽闲聊了小会儿,均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琐事。 凉弈说夜间的黑血岭不安全,他劝呆籽留宿一晚,天亮之后,再由凉夜送他回去。 呆籽想了想答应了凉弈的建议。 但,呆籽有些不确定,凉弈所谓的危险的黑血岭,是外面风景如画的黑血岭,还是飞沙走石的黑血岭,两种景色对比差别太大了。 心中的疑虑,呆籽识趣地没问,他主要目的为求医,所以,潜心研究怎么做出美味可口的甜食比较好,至于其它事情是别人家里的私事,不适合过问太多。 出了房间,凉夜合上门,他没立刻走,而是直直看着呆籽。无声的视线仿佛在告诉呆籽两件事,绝对不准喊他的小名,更不许泄露甜食相关的事情。 透过对方的目光,呆籽如此认为。 呆籽下楼前,再度欣赏了一番楼外的美景。夕阳西沉,湖面泛着金光,呆籽几乎能想象出柔风吹过脸颊的感觉,可惜,也仅仅是想象,风景如画,远处的景色还真像是一幅画卷,美不胜收有有点不真实的画。 凉夜住在第七层,而呆籽的房间位于第六层,凉夜把呆籽带到房门外转身走了,说是一会儿会有丫鬟过来。 呆籽不敢到处乱跑,老实窝在房间休息。他看了看茶杯茶壶,比国公府邸瓷器好,他摸了摸大床的木材以及丝般柔滑的锦被,远比国公府邸舒适。 呆籽不懂,是翊武王亏待了瑜国公,还是凉夜家富可敌国。 一会儿,呆籽对研究屋内饰品厌倦了,他本想外出看风景,可惜除了第八层,其余的楼层都围了起来。加之凉夜叮嘱了他不准乱跑,呆籽住在别人家也不好乱来,放弃了溜去第九层的打算。 又过了一会儿,可爱的小丫环来敲门,她端来了清水和一些口味清淡的食物。 太阳完全落下山头,夜晚来临了。 走廊挂起了灯笼,那些默不做声的铃铛竟也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呆籽推门走出屋,忽感一阵风迎面而来。尽管走廊外盖住了绝大部分,但总有缝隙,呆籽顺着缝隙往外看。 下一刻,他的心猛地一沉。 一勾黯淡朦胧的弯月挂在天空,模糊的光线中依稀可见许多不同寻常的生灵在半空飞行,它们类似人,但却有种说不出的反常感觉。 呆籽怀疑,住在第六层的仅有自己,他转了一圈,愣是找不到一个人询问。不得已,呆籽上楼去找凉夜,来到第七层,他这才想起自己不知道凉夜住在哪一间,只能叹了口气慢慢找。 他一间一间的逐次找去,结果找得冷汗直冒。 没有人,第七层一个人也没有,难不成他白天看见的全是幻象,这是一座鬼塔? 呆籽两行血泪,如此美轮美奂的凉宅是鬼塔,要不要这么吓人,他只是来找鬼医,不是来找鬼。 纠结再三,呆籽决定继续往上走。 到达第八层,呆籽险些把自己吓死,漆黑的夜幕,一弯明月,宁静的湖泊,沉睡的山岭。 呆籽使劲捏了捏自己的脸,好痛,太痛了。 什么是真相,什么是假相,呆籽深感自己的智力不够用了。 冷不丁,黑夜里响起脚步声和小孩欢乐的笑声,呆籽神经绷紧了。 他握紧拳头,小心地抬头朝上瞧,声音来自第九层。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泪奔,尸体兄,我再也不贪小便宜,偷摸你家的贴金房门了,你快出来吧tt凉夜:我出门了…… ☆、第 20 章 呆籽仰头望着楼板,在去还是不去第九层之间纠结了许久。 最终,理性战胜了好奇心,他低下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所谓有危险自楼上来,不亦逃乎。 如今还没到不得不前往第九层的地步,他认为自己不去冒险比较妥当。呆籽偏头打量了一番第八层仅有的一间房间,这间房间属于凉夜年轻帅气的爷爷凉弈。 夜风里,金色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夜间的反常情况,呆籽不知情,凉弈肯定知情。只是,呆籽不确定凉弈是否在屋,别像第七层,一个人影都找不到。 呆籽摸了摸下巴,不管怎么说,凉弈是长辈,找长辈先敲门比较礼貌。况且,有事找主人总强过自己到处乱闯来得安全。 呆籽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喊道:“爷爷,你在吗?我是安然。” 半晌,没有人回答,呆籽担心对方睡着了听不见,于是又大力敲了敲门。他尝试多次,奈何屋内安安静静,无人说话,呆籽思索片刻,刚打算离开,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 屋里没有亮光,门口也不见人,呆籽不由迟疑,不敢上前,很快,门又打开了些许,足够呆籽进屋了。 呆籽稍稍权衡,猜想是不是凉弈现在不方便说话,采用实际行动向呆籽表达自己的意见,既然有人为他开门,理因是准许他进屋的意思。 既然如此,呆籽认为进去给爷爷打一声招呼比较好。他前脚刚迈入房间,立刻轻声道:“我进来了,爷爷,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房门冷不丁在他身后关上了。 呆籽顿时瀑布汗,内心惊恐不已,莫非对方刚才不说话是在表达此处有危险,让呆籽别进来。 后悔已晚,呆籽发现门锁住了,任由他又是拍打又是喊叫,始终没人搭理。呆籽忧心忡忡,自己老是记不住教训,他早该考虑到凉家人性情古怪,哪会存在如此温和年少的爷爷。 呆籽转念一想,也不是自己记不住教训,再深刻的教训他十年也就忘了,种生只能一路摔倒一路爬起。 既来之则安之,呆籽安慰自己,既然进来了,貌似又出不去,不如安下心另寻出路。 呆籽点燃了妖火,他围着外屋转了一圈,外屋空空荡荡没有人在,他壮了壮胆子,凭借妖火的光芒朝里屋走去。 此时,门外,凉昼不紧不慢地又检查了一次门上的两张纸符,纸符能暂时把门锁住,一则防止呆籽出来,二则避免危险进去。 悄无声息,凉云来到凉昼的身后,她伸手按了按纸符:“怎么样了?” “已经进去了。”凉昼回道。 “三弟在宅院外做好了准备,我们该出去了,时辰到了。”凉云抬眼瞄了眼夜幕,眼神骤冷。 下一刻,姐弟二人裹紧斗篷,自第八层一跃而下,离开了凉宅。 夜色静然,黑暗逐渐弥漫,乌云慢慢遮住了月光,夜风送来惶惶不安的气息。 呆籽仍在往里走,他加大了妖火的光芒,虽说第八层仅有一间房间,可房屋面积大,呆籽又不熟悉这儿,完全不知从哪找起。 他一路走,一边谨慎的留意四周,免得突然窜出生猛的恶兽他来不及招架。 呆籽越走越困惑,从外屋进来,第八层凉宅究竟有多少间里屋,为什么他走完一间又是一间,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他几乎在悲叹自己是否误入迷阵。 沮丧之际,呆籽忽感前方出现了些许亮光,令他惊喜的是,他瞅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凉弈正站在一间里屋的窗外。 呆籽心情上扬,正要呼喊对方,却发觉凉弈的表情相当恐怖,他眉头紧锁,嘴唇紧闭,怒视里屋内。 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呆籽看见里屋内亮着光,并伴随着男女的喘息声。呆籽滴汗,他跟在息景身边久了,类似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呆籽再熟悉不过。不过,问题在于,呆籽对凉宅反常更在意,凉弈纵有再多怒气,能不能先告诉呆籽,夜里的凉宅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呆籽已靠得非常近,偏偏凉弈表现得根本没有发觉呆籽似的,呆籽不得已低声喊道:“爷爷,我看见宅院外面飞着好多怪物,凉夜他们也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呆籽自认为自己的声音虽不大,可也不算小,足够凉弈听清,然而,凉弈似乎完全没听到呆籽说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凉弈拳头紧握,身体微微颤抖,呆籽站在旁边简直能够感受到凉弈的怒火,他眼底的怒火几乎能燃烧起来。 “爷爷。”呆籽伸手牵一牵对方的衣服,他的指尖触碰到凉弈的刹那,呆籽的手猛地一阵剧痛,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灼伤他的手指。 呆籽疼得大呼小叫,他急忙收回手,不停给自己的手吹气降温。 很快,他感觉到事情不对,即使他在凉宅不是重要的客人,可凉弈这种程度的无视他的存在未免太过了,并且自己的呼喊声,凉弈没反应,里屋的人也没反应,这该是怎样的激情。 “爷爷。”呆籽不甘心地又喊了一声,凉弈一动不动,呆籽心凉了一大半,他又大声喊了好几声,凉弈依旧没动静,呆籽再迟钝也能意识到事情诡异。 呆籽的手依旧在痛,他不敢贸然再触碰凉弈,他找了半天找到一根小树枝,他握着小树枝的一端,尝试着戳了戳凉弈。 小树枝刚凑过去,转眼拧碎成了粉末。 呆籽愣愣地盯着顷刻短了一大截的小树枝。 太凶残了,基本上就是靠近凉弈必死无疑的架势。 既然凉弈这边没辙,呆籽继而把希望投向了屋内。 绕到凉弈附近,他用小树枝再三探试,确定所在的距离没有生命威胁,呆籽这才站在凉弈身侧从打开的窗户往里看。 果不其然,一男一女在床上做的正欢乐,女子颈项还挂着大红的小肚兜,肚兜绣花可见金丝泛起的光泽。 呆籽啧啧感叹,这年头,果然不一样了,有钱人家做这些事居然也不关窗户。让呆籽在意更多的是那名男子,呆籽横看竖看,深感男子的长相与凉弈颇有几分相似。 看凉弈脸色这么铁青,必是心有怨恨。莫不是兄弟俩爱上了同一个人的狗血故事,呆籽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少顷,凉弈垂下眼帘,默不做声地转过身朝外走,俨然在对弈之中输掉的一方。 呆籽叹了一口气,可有想不到适合的话语安慰年轻的长辈。凉弈上一刻刚走,下一刻,屋内的激情停止了,呆籽正纳闷,忽然听到里面的人说话。 事情与之前呆籽想象的大不一样。 凉弈走后,男子也随即坐起身。 女子亲昵地挽着男子的胳膊,娇嗔:“留下来陪我吧,反正凉弈今晚不会再回来了。” “不行,我还有事。”男子回答淡漠。 对此,女子显而易见的不乐意:“你每次来都这样,我们犯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当然犯得着,凉弈是我的弟弟,”男子勾起女子的下巴,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脸,“而你是我的弟妹。” 闻言,女子愈发不高兴了:“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原因你不是一直知道吗?”男子默然起身,不急不慢地开始穿里衫,“凉弈不高兴的事就是我高兴的事。” “你明知道我爱的人是你。”女子气急,抓起绣花枕头朝男子扔过去,“这些年,我为你付出了所有。为了你让你高兴,我嫁给凉弈,也是为了让你高兴,我背叛丈夫与你寻欢作乐。你知不知道家族的人如何对待我?他们轻视我,嘲笑我,咒骂我,而我仅仅为了让你高兴,一切都不顾。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不起我,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女子的声音有些哽咽,呆籽听得半懂半不懂,为了讨心上人欢心而嫁给别人,再偷偷和心上人做这种事故意气凉弈真的不要紧吗? 息景素来被白乌鸦定义为微雨山的不良存在,名副其实的荡夫,可息景只对自己的情郎荡,也只和自己的情郎荡,至于其他人,息景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息景虽关在微雨山几千年,但呆籽觉得凉弈比息景可怜多了,自己枕边人的心根本不在自己这儿,自己的大哥竟也这么对自己。 没心情看这对男女争执,呆籽计划去找凉弈了,若找不到凉弈他立马老实回屋,在别人家乱跑果然不太好。 呆籽正欲走,突觉事态严重,男子面无表情地掐住了女子的脖子,声音冰冷:“既然你要一个答案,我就给你。” 女子呼吸非常不顺,痛苦抓住男子的手。 “像你这样的人,也只有凉弈那种笨蛋才会看上你,还愿意娶你。”男子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掐紧对方的脖子,“凉家现任当家的夫人行为不端,水性杨花。凉弈下不了手,我这个当哥哥的有义务为他清除身边的祸害。” 呆籽没想到男子会这么说,他目瞪口呆,直觉告诉他,不好,要出人命了。 下意识推开里屋的门,呆籽冲了过去,可他刚触碰到男子,身上一阵剧痛。呆籽慌忙避开,他揉了揉痛得难受的胳膊,不行,他不能碰对方,不然他会痛得死掉。 为什么他的叫声对方听不到,为什么他不能触碰这里的人?这里是哪儿?他看见的到底是什么? 女子放弃了挣扎,难过地看着面前的人,片刻,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极其凄凉的笑容:“你好狠的心……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瞬息间,男子手上力度陡增,女子顿时没有了呼吸。 呆籽吓得发懵,唯有在这时,呆籽认为对方看不见自己是一件大好事,尽管如此,他依旧不敢大口呼吸,下意识害怕对方突然留意到自己。 男子穿好锦袍,他推开里屋的暗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呆籽好半天才回过神,他急急忙忙跑到外屋找凉弈,可凉弈不在外屋。 房间大大敞开,凉弈倚着石栏望向远方,背影看起来分外寂寥。走廊挂了灯笼,光线还算明亮,可天空黑极了,不知何时,乌云已经彻底遮住了月亮。 呆籽来到门边,偏头反复琢磨,奇了怪了,怎么刚才他开不了门,现在这门却开了。 难不成这扇门并非起初那扇门…… 呆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或许真有这种可能,如果说鬼医凉夜的存在是真实的,那么这般年轻的凉弈,不能触碰的凉弈以及个性残暴的凉弈哥哥,这一切是真的吗? 呆籽努力回忆,自他跟随凉夜推开第八层的房门开始,呆籽从始至终不曾碰到过凉弈,一切或许早已开始,只是呆籽没注意罢了。 凉夜来到国公府邸告诉呆籽,自己的爷爷要见他,凉夜千里迢迢带他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要他看见这些? 呆籽自己不能打开的门,如今凉弈已经打开了,这极可能不是呆籽当初进来的那道门。 事到如今,他应该出去吗,他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血泪,尸体兄,不要抛下我,求救援tt凉夜:我在宅院外等你呆籽:我第一次来,不识路tt凉夜:…… ☆、第 21 章 呆籽盯着房门,恨不得从门上刮下一层金子,他挠挠头,左右为难。显然,幻景已然出现,如何安全的走出幻景是呆籽目前最苦恼的事。 犹豫不定之际,呆籽忽然发觉凉弈眼神痛苦,心灰意冷的离开了石栏旁。凉弈前往的方向不是回屋,屋里有他无力面对的人和事,他选择了远离。 见凉弈快步走远,呆籽咬咬牙,心一狠,果断踏出了房门跟了过去。 凉弈上了楼,呆籽静静地紧跟其后也上了楼。 这是呆籽第一次来到凉宅的第九层,第九层的样式和第八层类似,不同的是,这一层没有人居住,而是一间祠堂。 凉弈点燃了三支香,恭敬地对着先祖的灵位拜了拜。这时,一个小男孩突然哭着跑了进来,小男孩拉住凉弈的手一直父亲父亲的大声叫着。 呆籽瞪眼,他偏着脑袋左右看了看,琢磨这个小男孩是不是凉夜三姐弟的父亲。如果是,呆籽认为凉夜真该来见见自己的父亲,他的父亲目前是个哭鼻子的小屁孩,怎会知晓,自己将来的儿子已经长得比自己年龄还大了。 小男孩哭得特别伤心,凉弈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头,耐心地询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男孩抹了抹眼泪,告诉凉弈,他刚才做了一个噩梦,相当可怕。 梦境之中,凉宅被厚重的黑暗笼罩,连绵起伏的山岭相继死去,只剩光秃秃的山头,梦魇覆盖了整座宅院,不断往外蔓延。宅院外,阴风阵阵,天空下起了大雨,落下的不是雨水,而是黑色的血。 凉家上下的所有人全困于黑暗,年复一年在苦难中挣扎,无法逃脱。 小男孩冲出了混乱的人群,他害怕极了,不停的往外逃,不停的逃,但是周围全是阴森恐怖的死亡气息,他心里非常不安,忍不住哭了起来,哭着哭着,梦醒了。 醒来后,小男孩立刻上楼找自己的父母,他前脚刚到第八层,就见凉弈转身上了楼,于是他匆忙追过来告诉父亲自己的噩梦。 闻言,凉弈理解地点点头,他把手中的香插入香炉,正欲安慰儿子几句,香炉里的香顷刻全断了。 凉弈微微挑眉,抬眼凝望先祖的灵位。 凉宅修建年代已久,挑选这里是因为附近的山岭灵气充沛,生机盎然。数代人在此繁衍生息,开枝散叶,家族庞大之后,这儿仅留了主家的子孙,旁支的子女分布各方。此刻,香炉的香折断,莫不是先祖有所暗示凉宅有灾难降临。 凉弈身为凉家的现任当家,必须保护自己族人的安危。 静了静心情,凉弈再度点燃了三根香,他心诚地拜了拜随即放入香炉,可和之前一样,香瞬间断掉了。 小男孩本就惶恐,见香断掉更是吓得哆嗦。 凉弈没机会宽慰儿子,凉宅猛地颤了数下。 站在颤抖的凉宅,呆籽的心拧紧了。他哭笑不得,凉宅看起来貌似修的挺牢固,应该不至于和山神小屋一样,摇几摇就倒塌吧。呆籽在认真考虑,现在跳下凉宅,逃离幻景的机会有多大。 呆籽三两步冲到走廊,他低头往下一看,差点晕厥。 第一层到第七层围在走廊外面的遮挡物全不见了。 呆籽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不是不见了,而是这时根本还没有,自己到凉宅的所见所闻极可能发生在眼前的变故之后。他现在看见的是幻影,是凉宅在灾难发生时残留的记忆。 呆籽抹泪,要不要这么苦逼,他宁可过当初在微雨山围观师父和秦霄宇少儿不宜画面的日子,眼瞎也比困在这里好。 他对接下去要发生的事十二分的忧虑,他能明显感觉到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小男孩的噩梦,估计真的要发生了。 夜幕里,乌云遮月,呆籽记起乘坐马车一路过来的昏天黑地,他想起了凉夜说,自己的家在黑血岭。 呆籽望向天空,黑血岭,天空落下的都是黑血吗?呆籽平时最爱喝清凉甘甜的露水,黑血什么的,简直是毁灭露水的灾难。 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比较好,呆籽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呆籽刚要下楼,一个家丁快速跑过来,呆籽来不及避让,疼得直跺脚,家丁边跑边喊:“少爷,不好了,下面出事了。” 对此,呆籽相信,确实出事了,因为家丁居然没有穿黑斗篷,大家居然都没穿黑斗篷,凉家的挚爱黑斗篷不见踪影。 家丁气喘吁吁,补充道:“魔物苏醒了。” “醒了?这怎么可能?”凉弈动作明显一僵。 凉弈顿感大势不妙,他唤来丫鬟照顾受惊的小男孩,自己则马不停蹄朝楼下跑。 呆籽稍稍迟疑,既然身处幻景,不清楚事情真相,他也没头绪寻找走出幻景的那道门。 于是,呆籽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冲下楼。 呆籽很快明白了,家丁所谓的下面,根本不是指凉宅的第一层。 凉宅其实共有十八层,九层在地面之上,九层在地面之下,如果说上面九层的寓意是通往九重天,那么下面无疑是通往阴曹地府。 居住在地面之下的均是些生猛暴戾的魔物,凉宅的存在无疑是一座镇魔塔,关住这些魔物不让它们危害世间。 呆籽觉得镇魔塔这种形容十分贴切,他更觉得,凉家人兴许从出生那一天起,体内流淌的就是斩妖除魔的热血。 可惜,天不从人愿。以白乌鸦的话来说,他娘的缺心眼的天帝向来奉行天界不过问人间是非,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也不问不闻,仍由一切自生自灭。 无怪乎,白乌鸦经常说哪天重返天界,它一定暴打天帝一顿,专门对着脸死命的打,不打得毁容不解恨。 呆籽往下跑了几层,昏暗不明的地底,魔物的低吼让他头皮阵阵发麻,链条断裂的声响,令呆籽欲哭无泪。 种生的可悲事之一,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却无处可逃。 凉弈站在一间囚笼旁,他拾起门边掉落的纸符,纸符被利器一分为二,破坏得相当彻底。凉弈握紧了手中的纸符,在凉宅,有能力开启笼门的人仅有两个。 很快,凉弈丢开那些悲观的想法,冷静的说道:“梦魇魔苏醒了,锁链就快撑不住了。马上准备封起凉宅,绝不能让它出去。” 凉弈拿出钥匙,打开囚笼旁的石门,取出早已准备妥当的符咒。只要一切进行顺利,他们能够赶在梦魇魔挣脱锁链之前,封住整座宅院,如此一来,剩下的仅是重新抓住梦魇魔的时间问题。家丁们抱起符咒,急急忙忙朝外跑。 呆籽盯着这些巨型的符咒,心想,以前一定也发生过类似的魔物逃脱的事,他们才会有所准备,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火把照亮了宅院,巨大的符咒在大门外围了一大圈,随后从第一层开始逐层往上。 呆籽恍惚间想起,有一次自己频频陷入噩梦,几番惊醒。师父告诉他,每逢夜深人静,乌云遮月,最容易进入可怕的梦境。梦中的事情,兴许它早已发生过,却偏偏又一次相当真实的来到跟前,分辨不清真假。 给出这类幻景的魔物极可能就是梦魇魔。 这类魔物,呆籽抵挡不了,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停止漫无目的的躲避,赶在被梦境杀死之前,寻找出口,打开走出梦魇的那道门。 呆籽沉思,他记得自己来时,凉宅仅有前面七层围了起来,这样的结果说明,凉弈的方法失败了? 凉弈当初没能困住梦魇魔,梦魇魔逃了出来,以至于此时此刻真实的凉宅在入夜后再度沦入噩梦中。 呆籽有些心急,偏偏他的话凉弈听不到。 楼下,家丁们在忙碌,凉弈独自一人上了楼。 第七层,小男孩与旁支家族的小孩聚在那儿,他们本是来参加贺宴,如今却不知能否安全离开。 凉弈拉住小男孩的手,话语意味深长:“你是主家的孩子,记住自己的身份与职责,照顾好他们,以及家里的客人。” 小男孩本是红了眼眶,听到凉弈的话,他咬住嘴唇,坚定地点点头。主家的小孩不能退缩,不能害怕,不能让别人看不起。况且,凉家确实有客人,不过这位客人身份神秘,这名小女孩只身前来赴宴,手握一封受邀的书信。 呆籽看了看小男孩,又看了看凉弈,感觉他们身在凉家,生活过得非常的不轻松。 呆籽尾随凉弈身后,意外凉弈竟回到了第八层,他在屋门外踌躇了片刻,这才表情平淡地走了进去。 呆籽有心提醒凉弈进去之后会看到尸体,不过介于他与凉弈无法沟通,唯有作罢。 所以,当凉弈推开里屋的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时,他毫无心理准备,自己的妻子衣衫不整地倒在地面,已然死去。 一时间,凉弈显得有点手足无措,心情异常复杂。半晌,他拾起随意丢在地面的锦袍,披在妻子身上,许多事他早就知道,但是他也清楚自己缺乏勇气面对,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束。 能打开梦魇魔囚笼的只有两个人,他不愿往那个人身上猜,因为那个人是小时候最疼爱保护自己的哥哥。 凉弈起身,打算下楼,既然找不到那人,就先解决其它的麻烦,凉宅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他来处理,他没时间难过。 然而,毫无任何征兆,第八层的所有窗户砰的关上了,连同外屋的门锁得严严实实。 凉弈尝试了数次,恍悟,第八层专门针对自己布了阵,他没办法出去了。 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户往外看,自己在寻找的那人,如今站在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眸子里泛着嗜血的寒光。 男子身旁萦绕着血的气息,一切已截然不同。 拉了拉门,呆籽这才想起,自己进屋后就开不了这扇门了。 呆籽从来没如此肯定过,不出去也好,门外的这个人,异常危险。 这个人,入魔了。 作者有话要说:趴地,正在码字突然停电了,庆幸是本本,不然就悲摧了……后天更新谢谢懒姑娘投的地雷xdd ☆、第 22 章 堕入魔道与修炼成仙,两者截然不同。 修行得道讲究的是看淡凡尘俗世的超脱,而魔道更多的是一种情愫放纵,魔道在于肆无忌惮,随心所欲,他们面对得与失,更多了一层必然得到的执念。 呆籽不敢直视窗外的男子,尽管男子面对的人不是他,但强烈的杀意几乎能撕裂呆籽的身体。呆籽不由哆嗦,男子的情绪波动非常明显,男子的神情似乎已下定决心毁灭一切,把全部破坏殆尽。 门外的男子目光寒冽,他身旁环绕的魔气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让呆籽忍不住连连往后退。所以,呆籽佩服凉弈,面对这个入魔的哥哥毫不躲避。 “你有多少怨恨,完全可以冲着我来,要杀要剐随便你。你为什么每次总是不断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他们在意你,关心你,最后却无一例外被你杀死。”凉弈眼底闪过一丝悲痛,“我讨厌的人,你要杀,我喜欢的人,你也要杀,是不是与我擦肩而过的路人,你都要全部杀掉才甘心。事到如今,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为什么狠心残害家族的人,他们是无辜的。” “是的,他们的确十分无辜。踏入凉家是他们一生最大的不幸。”男子微微勾起嘴角,一抹笑诡异得让人恐惧,“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你会活着,好好的活着,活着在这儿目睹一切的毁灭,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你曾得到的所有化为灰烬。” 凉弈的动作稍稍一僵,眼底的失落异常明显:“你当真就这么恨我?” 男子直直地看着凉弈,半晌,他淡笑答道:“我恨你,恨不得你从没出生过。如果,当初不救你,如今也不会痛苦。” “你后悔当初救我?”凉弈的声音很轻,每个字都扯得心里难过。 “那是我此生最错误的决定。” 抛下话,男子化作一团血红色的烟雾,随风飘散了。 男子离开了好一会儿,呆籽才从惊愕之中回过神,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是常说兄弟情深来着吗,想不到兄弟之间的仇恨居然也会这么深。 以前呆籽偶尔幻想自己也有哥哥姐姐,这样的话,哥哥姐姐会保护他不被坏人欺负,有时,呆籽也常期待自己有弟弟妹妹,如此一来,他可以给弟妹们买糖葫芦。 可惜,想象仅是想象,呆籽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只是一个孤儿,没有记忆的孤儿,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更别说兄弟姐妹。 虽说呆籽不记得血缘至亲,但他可以感受到,假如自己的哥哥这么过分的对待自己,这么恨自己的话,自己肯定会非常伤心。 呆籽偏过头,看着凉弈,凉弈的眼底有泪光。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怎样悲惨的往事,才使得这位哥哥自甘为魔,狠心对付自己的弟弟,对整个家族下毒手。上一刻的亲人,这一刻的死地,简直太可怕了。 无法靠近对方,呆籽也不能与凉弈说话,他们此刻境遇相似。呆籽出不去,凉弈也出不去,不过,他能看见凉弈,但凉弈看不见他,两人都没说话,一左一右,坐在外屋的椅子想各自的心事。 奈何呆籽坐不住,没多久他站起身,满屋到处跑,他必须寻找出口,他要离开这儿,绝不坐以待毙。 呆籽苦于找不到门路,这时,脚底传来了众人撕心裂肺的惨叫,梦魇魔终于挣脱束缚的锁链,逃出地牢。 顷刻间,狂风大作,风声呜呜直响,呆籽忽觉外面的光线昏暗了些许,走廊的灯笼吹灭了不少。呆籽郁闷的意识到,梦魇魔已现身,那些巨大的符咒估计没机会来到这儿了。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跳上了凉宅第八层,挡在走廊外,呆籽稳了稳情绪,壮着胆子往前迈出小步,打算看清楚。 冷不丁,对方一声怒吼,眨眼间,血淋淋的大口逼至跟前。 呆籽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往旁边直躲。黑暗中那只怪兽始终对着屋内咆哮,没有因为呆籽的位置变化而改编。 慢慢的,呆籽明白了,怪兽不是对着他在叫,而是冲凉弈怒吼。 呆籽抹了抹冷汗,告诉自己要冷静,怪兽看不见他,看不见他。 一边给自己鼓劲壮胆,呆籽一边再度挪到窗边,透过窗棂雕花的缝隙往外看。 外面的怪物体型巨大,它浑身黝黑,双目圆睁,淌出了}人的鲜血,它的大部□体趴在楼层外面,仅有一只爪子抓住第八层的石柱。它探过脑袋正对房屋内的凉弈声声吼叫,它口中残缺的尸体,随着怒吼,碎块与鲜血共同喷洒。 很快,怪物口中吐出了红黑的雾气,雾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弥漫住了整个第八层。 呆籽四处找地方躲,偏偏无处可躲,只得放弃。 凉弈心知一切均是无意义的挣扎,他没有逃,而是来到窗边,他望着面前的梦魇魔,幽幽说道:“他要你给我一个怎样的噩梦?” “日复一日在痛苦中煎熬,永远不会醒来的噩梦。”梦魇魔回道。 它伸出爪子,锋利的爪子在窗棂划过三道深口,裂口闪过一道血光。三道血光如电光火石般逼近凉弈,在他身上划破三道长口。凉弈应声倒地,鲜血流淌,顷刻染红了锦袍。 呆籽下意识要帮忙,指尖刚碰到凉弈立刻疼得缩了回来,他对此无能为力。 完成了任务,梦魇魔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呆籽面前是受伤的凉弈,耳边环绕着的是楼下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呆籽坐在昏迷的凉弈身旁,喃喃道:“爷爷,我该怎么办?” 然而,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凉宅外,一身黑色斗篷的凉夜倚在巨石后方,他抬眼瞄了一眼飞在半空的怪物,梦魇小怪越聚越多,凉宅的噩梦开始反复上演。 凉云别过视线,对凉昼说:“时间到了,今夜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纸符已至极限,门即将打开。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走出来了。”凉昼赞同地点点头,随即他用剑鞘戳了戳凉夜的后背,“三弟,你相信那颗种子能出来吗?他连自己发芽的问题都无法解决。” 凉夜并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不远处的凉宅。 “得了,这事就不该问你,问你注定冷场。他是你带回来的,一会儿你可得把他看紧了,别让他成了那些梦魇小怪的食物。”凉昼握紧手中的剑,视线也转向了凉宅。 悄无声息的,贴在门上的纸符化为了灰烬。 呆籽对外面的讨论并不知晓,他打了一个喷嚏,揉揉鼻子,他目前最急切的心愿是快点来个人救命啊。 屋外,梦魇魔的吼叫分外清晰,呆籽心惊胆战,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猜出楼下此时的惨况。 不一会儿,惨叫声停止,凉宅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 呆籽很想出去,可是门封住了,他打不开。迟疑片刻,他决定再试一次。他看了看楼板,楼上是凉家的祠堂,他心里想着,请凉家列祖列宗保佑,他以种子的荣誉发誓,他若是出去了,肯定想办法救爷爷一道逃走,求凉宅开门给条活路。 随后,呆籽轻轻拉了拉门。 门开了。 呆籽难以置信地死盯房门,他居然打开门了,难不成他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苍,凉家的先祖听到了他的求助真的帮他了。 呆籽此生的祈祷没有一次这么灵验过,凉家先祖很善良,呆籽抹了一把感动的泪水。 回望了一眼躺在地面的凉弈,这个不能碰触的凉弈该如何处理呢? 他说话这儿没人听得见。 踏出房间前,呆籽裹好身上的黑色斗篷,幸好没丢掉。之前穿着显得有些多余,如今身在黑暗笼罩的世界,黑斗篷反而能把自己很好的隐藏起来。 乌云散去,月亮重回夜幕,但这一刻的月亮变成了血红色,红艳的似乎会淌血,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呆籽关上门,外出找援兵。他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第七层有不少小孩,他们受伤倒在地面,表情十分痛苦,仿佛陷入了恐怖的噩梦醒不过来。 转了一圈,呆籽得出无奈的结论,第七层的人没有一人逃出魔爪。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凉弈的哥哥是极好的示范,从内部突破,防不胜防。 叹了口气,呆籽又往楼下走,寻找转机。他从七层一直找到一层,沮丧不已。 一个也没有,整座凉宅除了噩梦中的人们什么都没有。听不听得到自己说话在其次,完全找不到逃脱的人,呆籽想说话都没机会说。 白乌鸦说的好,求人不如求己。 呆籽挽起袖子上了楼,决心拼死赌一把,忍着痛把凉弈从第八层拖下来。然而,呆籽试了两次,泪奔,手痛的想死,却根本拖不动凉弈分毫。 凉弈陷入了最初凉宅灾难降临的幻景,而呆籽身处当前的凉宅,在围观凉宅的过去,他和凉弈不在同一个幻景。 手痛得受不了,呆籽泪目望着凉弈:“爷爷,我保证,我是真心要帮忙,但我不懂该怎么办。你老人家如果听得见,给我一点指示好不好。” 话音刚落,呆籽惊讶凉弈的手指竟动了一下,呆籽懵了,感情这诈尸也属于家族爱好,一代传一代。 呆籽无力望楼板。 呆籽顺着凉弈的手指望去,凉弈似乎在画什么。呆籽本以为是咒文,仔细一看却不是。 指尖的血在地面画了几条细线,看起来类似植物,扁平的叶片细细的,好像是长得比较细长的草,中间长了一支直直的短枝,有点像是花。 莫非这就是凉弈留下的珍贵线索,可这种长得叶片细细长长并且开花的植物要去那儿找呢,他不明白。 呆籽转念一想,顷刻崩溃,他虽说是一颗不发芽的种子,但他长得一点也不像野草种子,凉夜难道是为了这个线索找他回来尝试。 这太打击自尊了。 下次见到凉夜,呆籽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在他没发芽之前,不可以随意猜测他是什么植物。 呆籽愤愤不平,意外听到门外有动静,他赶快上前。 两个小孩站在门边,一个小男孩,一个小女孩。那个小男孩,呆籽之前见过,极可能是凉夜三姐弟的父亲。 至于那个小女孩尽管没见过,不过,小女孩身上披着的黑斗篷让呆籽倍感亲切。不同于呆籽穿的斗篷,小女孩的黑斗篷边缘绣制了图案,呆籽仔细一看,大为吃惊。斗篷边缘的图案与凉弈画的这种细细长长的草非常相似。 小男孩大力推了推门,可惜第八层牢牢被阵法封住,他根本打不开。 对此,小女孩不免皱眉:“都给你说了别费力气。快走吧,一会儿梦魇魔孵出梦魇小怪,到时布下天罗地网,我们想走也走不了。” “不行,我要救父亲出来。”小男孩压低声音,话语带着哭的音调。 小女孩挑眉,气道:“主家的孩子居然遇事就哭,这么没用,这趟凉宅还真是白来了。” 说着,小女孩拿出一件黑斗篷递给小男孩:“想活命,立刻穿上斗篷跟我走。你要自寻短见,我也没意见,反正你死了,凉家血脉到此全完了,所有人困在这儿,一个拯救这些人的人都没有。” 小女孩的话让小男孩浑身一震,他咬紧嘴唇,收起自己的眼泪,接过黑斗篷披在身上:“梦魇魔逃出,梦魇笼罩了凉宅,我们走不出这里。” “走不出去,那是你没本事。”小女孩稍稍扬起下巴,眼神坚定,“我找得到梦魇的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近期码字无状态,最终还是没能在12点之前写完。周四应该会更新吧orz ☆、第 23 章 小女孩的话震惊了小男孩,同时也震惊了呆籽。 呆籽难以置信,对方看起来比自己年纪小很多,尽管如今的小女孩多半已到了呆籽长辈的年龄,可事情发生时,很显然,小女孩比正值少年的呆籽还年轻。 她小小年纪居然这么有本事,能够信心百倍的说出自己可以找到梦魇的出口,呆籽深深佩服。他顿感人不可貌相,小女孩完全是超级厉害级别的角色。 反观自己,呆籽连自己的发芽问题也未能解决,实在是惭愧。 呆籽懂得事情的轻重,以后要好好努力修行是后话,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先走出梦魇。 作为凉宅仅剩的渺茫的希望,小男孩很快下定了决心,自己不可以困在这里,他必须外出求助。他披上黑斗篷,把自己盖严实,他收起自己的气息,隐于斗篷内的黑暗。 他伸手按住打不开的房门:“父亲,你放心,我是主家的孩子,我记得自己的职责。我一定会回来救你,救凉家上下。” 自言自语地给了自己承诺,小男孩留恋地看了一眼父亲的房间,别过视线跟随小女孩走了。 呆籽非常乐意帮他们开门,可惜,呆籽估计自己打开的门,不是对方能够进来的那扇门。他站在门内,偏过头看着躺在地面的凉弈,认真说道:“爷爷,你再忍耐小会儿,我跟着他们去找梦魇出口,很快就回来带你离开。” 说着,呆籽随即裹好自己的黑斗篷,他打开门,悄悄跟在两个小孩身后。起初,呆籽躲躲藏藏,担心被对方察觉,好在他思绪恢复快,意识到对方根本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于是,呆籽放心大胆的迈开了脚步,不再隐藏自己。 小女孩一边小心打探前方有无危险,一边加快步速往前走,赶得非常急。 小男孩不再哭了,他比此前安静了很多。 他是主家这一代唯一的独子,长久以来,他始终生活在众人的保护之中,家人的关爱,家族的呵护,他自幼不曾受过丁点委屈和伤害。他从来没有独自面对过一丝一毫的困难,似乎只要遇到难题,大伯就会立刻为他解决一切。 小男孩有时觉得大伯对自己比父亲还好。 所以,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大伯会伤害自己的父亲,会伤害这个家族。 事到如今,大伯入魔,出逃的梦魇魔笼罩凉宅,噩梦成真,而他的父亲关在屋内,那扇门,他根本打不开。 如果,他早些磨练自己,早些让自己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是不是此时此刻不必说这些有的没的空话,而是直接解救父亲,为族人抵挡灾难。 迈过众多沉入梦魇中的人,小男孩心情沉重:“他们还能不能救出来?” “他们活着,你活着,以后或许仍有一线希望。”小女孩说道,她表情平静,远比她的年龄表现得更为成熟稳重,她话语稍稍顿了顿,抬眼看着小男孩,“前提是你可以成长为一个能够担起家族命运的优秀男人。” 对此,小男孩没有吭声,他默默地低下头。直至梦魇魔出现,他才感到自己的弱小,他没有资格说大话,甚至于长久的家族保护让他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如大家所说,是凉家了不起的下任当家。 小男孩低着脑袋,不再说话。呆籽挺同情小男孩,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小的丫头教训,呆籽觉得小男孩挺悲摧。可惜苦于沟通障碍,呆籽没办法安慰对方。 其实呆籽认为自己也挺不成气候,对比小女孩如今的年龄胆识以及修行,呆籽实在不好过多评价自己,他担心越看越觉得自己极度废材。 他拍拍自己的脸振作精神。 找到梦魇的出口最要紧,其余事往后再慢慢反省。 小女孩径直来到凉宅第一层,她停下脚步,示意小男孩别说话。她闭上双眼,静静地听身边的声响,判别每一个与梦魇相关的声音。 呆籽挠头,判断梦魇需要听声音吗? 早知道他就带小金猫一起来了,微雨山众人,比听力没谁比得过花妞。 半晌,小女孩猛地伸出手,推开一扇窗户,喊道:“马上出去。” 小男孩哪敢迟疑,立刻爬出窗户,紧接着,小女孩睁开眼,几乎与对方一道来到外面。 见两人走了,呆籽果断地跳出窗户。他心想,这梦魇魔也够讨厌,出口不是门,非得爬窗户,当然,万事都得知足,爬窗户总比爬墙好。 脚刚落地,呆籽忽感肩头一轻,莫名的压抑感瞬间减淡了。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阻拦和丝毫不舒服的感觉,呆籽顺利的走出了第一层。 呆籽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他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出来了,肩头的压抑减轻了,可一种更深更重的感觉压在胸口,憋得难受。 与他想法类似的还有小男孩,小男孩欣喜之余同样十分担忧:“我们出来了吗?好像有点奇怪。” “还早得很。”小女孩淡然地望向天空血红色的月亮,梦魇小怪尚未出现,他们仍有机会逃走,她徐徐说道,“梦魇魔的梦魇分为三层,走出梦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呆籽和小男孩一样,第一次听说梦魇不止一层,呆籽一直以为惊醒之后,梦魇到此结束,他想不到,那样的梦魇仅是寻常的梦魇。 凉宅的梦魇,第一层控制了梦境,这类梦魇与寻常梦魇类似,会在天亮时惊醒,属于最虚弱的一层。 第二层梦魇则是笼罩了整座凉宅,纵是凉家的人醒后也走不出来,长久困在宅院之中。 而第三层的梦魇最难对付,梦魇魔白天隐于阴影里,力量远比夜晚虚弱。然而,即使天亮了,第三层梦魇依旧存在,它弥漫于面积广阔的山岭。 哪怕小女孩和小男孩走出了凉宅,他们如果走不出山岭,一样的只能以失败告终。 呆籽与两人一道踏出凉宅大门,走向小女孩说的第三层梦魇,第三层梦魇覆盖了整个山岭,寻找出口相当困难。 呆籽前脚刚踏出凉宅,凉夜立即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不声不响地跟着呆籽。 这时的呆籽闭着双眼,处于幻景之中。一旦呆籽睁开眼惊醒,马上就会脱离幻景,那么,之前的一切前功尽弃,当初的出口将无从得知。 “真看不出来,这颗小种子竟出来了。”凉昼欣喜万分,打量走出大门的呆籽。 呆籽没有留意到凉昼的存在,他依旧闭着眼,紧紧跟着幻景里的两个人往前走,他对于自己已经来到真实凉宅外这件事毫无意识。 “梦魇小怪增多了。”凉云警惕地盯着天空飞行的怪物,“今夜巡逻的小喽罗比以往都多。” 凉夜理解地点点头,他带呆籽来的时候,呆籽忽然抬头往天空看了,呆籽气息明显,那会儿梦魇魔兴许觉察到了有人闯入黑血岭。 夜里的梦魇小怪增多,实属意料之中,只要梦魇魔不现身就没大问题。 姐弟三人各有分工,各司其职。 凉昼手握长剑负责杀怪,他要一路悄无声息的清除掉呆籽前进方向的梦魇小怪。 凉夜走在呆籽旁边,撒下药粉记录路线的位置。 至于凉云,她断后,检查标记位置的准确线路,以及随时准备处理任何突发的事件。 忽然的,黑血岭起风了,大风吹起了呆籽的黑色斗篷,露出左边胳膊。凉夜静静地伸出手拉过呆籽的斗篷,替他盖好,免得呆籽暴露在梦魇魔的视线中。 与此同时,呆籽步速微微顿了顿,他困惑地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瞬,呆籽隐约感到有风吹在身上,胳膊有些冷,好像有人站在他的身边,为他牵了牵斗篷。 感觉又真实又虚幻。 呆籽看了看四周陷入无尽恐怖的黑夜,他定定神,跟紧前面的小女孩和小男孩,他对这儿不熟,可不能把自己弄丢了。 尽管夜很黑,但呆籽不敢点燃妖火,说不出原由,他单纯觉得自己不应该点燃妖火。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刚才好像真的碰到了什么,暖暖的,有种安心的感觉。 随即,呆籽不由叹了一口气,此刻太多事均是浮云,找到梦魇的出口排在第一位,凉弈仍躺在房间,生死堪忧,呆籽没空想乱七八糟的问题。 他加快脚步,尾随小女孩。 如果能与对方说话,呆籽真希望问一问小女孩,找梦魇出口的方法是什么。呆籽记得梦魇并没有固定的出口,出口随着时间的变化而移动,假如出口错误,打开了不对的那扇门,不仅到达不了真实世界,还会在梦魇中越困越深。 凉夜与呆籽步速一致,呆籽加速,他也随之加速,他用不同的药粉做记号,免得相同的气味引起梦魇小怪的注意。凉夜调制的药粉但凡沾上,气味持久不衰,根本就不用担心失去目标位置。 当然,凉夜的职责不仅仅是做记号,他必须时刻留心呆籽的状态,调节真实与幻景的差异。倘若呆籽走向有问题的地方,凉夜需要引导呆籽避开。 比如说,呆籽面前有一个大坑,凉夜自然不能让闭着眼睛陷入幻景的呆籽往坑里跳。这一跳进去,呆籽铁定自幻景惊醒,失去继续寻路的机会。 类似的情况相当多,因为死气沉沉的黑血岭最不缺的就是大坑和巨石。 眼看着呆籽即将撞上一块巨石,凉夜毫不犹豫地伸手在呆籽额头轻轻挡了一下,他动作很轻,呆籽没有醒,仅是步速忽然缓了半分,趁这个机会,凉夜带领呆籽绕过巨石,这才放开手。 幻景中的呆籽忽感自己的时间好像停顿了半瞬,他似乎做过什么事,却已经不记得了,他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小女孩,困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自踏出凉宅大门的那一刻起,他总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 他抬头望向夜幕里的红色月亮,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是谁,可他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这个人不是梦魇魔,也不是什么其它的怪物,呆籽说不准,对方是不是在帮自己。 这种感觉非常特别。 三姐弟为呆籽护航,最辛苦的当属凉夜,目不转睛地时刻守着呆籽。 下苦力的非凉昼莫属,真实的凉宅外,黑血岭的梦魇小怪早已醒来,呆籽在山岭中到处乱转,凉昼必须干净利落的清除那些位置靠近的梦魇小怪,以免它们给梦魇魔通风报信。 这些年,梦魇魔突显疲态,夜晚大量的梦魇小怪出现,梦魇魔则许久不曾亲自出马巡视山岭。若是梦魇魔出门溜达一圈,有够凉昼头痛的。 凉云手中拿着一张牛皮地图,她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一边记录凉夜留下的符号,一边与其它的曾经的路线做比较。 可惜梦魇出口变化不定,黑血岭又范围广阔,加之每一条线路都没有完全成功过,凉云至今找不到梦魇出口的规律。 不一会儿,呆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他不禁纳闷,毫无征兆,怎么突然下雨了。 他伸出手,一滴雨水落在他手心,他凑近闻了闻,好大一股血腥味,雨水摸起来粘粘糊糊。呆籽嘴角抽搐,油然而生的讨厌情绪。 这下得雨是黑血。 与他想法一致的仍旧是小男孩,他显然也发现这雨下得非常诡异。 “是血。”小男孩惊讶道。 小女孩点头:“这是沉入梦魇的人的眼泪。” “眼泪?”小男孩显得有些意外。 小女孩又点了点头:“困在梦魇中的人在哭泣,他们的眼泪落下来,梦魇里就会下起黑色的血。快走吧,第三层的出口还很远。”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哭泣吗? 呆籽回望了一眼越来越远的凉宅,梦境中的凉弈是不是也哭了呢? 凉弈没有给他答案,只是,当呆籽回过头,他一头冷汗。 不知何时,山岭已大雾弥漫,小女孩不见了,小男孩也不见了。 黑血雨中的山岭正在加速死去,呆籽惊恐地环顾四周。糟糕,怎么眨眼工夫,起了这么大的雾,两个人说没了就没了。 他居然跟丢了。 呆籽着急,开始大步往前跑,他希望穿过大雾,重新找到那两个人。 呆籽急,凉昼更急。 他回望身后的凉夜,一脸迷茫:“他在做什么?” 凉夜摇头,他也不懂呆籽在幻景中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朝前跑,当呆籽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你终于回来了,我一个人好寂寞tt凉夜:前方是悬崖,别跳了…… ☆、第 24 章 穿过厚重的浓雾,呆籽忽感右脚踩空,身体猛地往前倾。呆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心瞬间拧紧了。 刹那间,眼前的景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依旧是黑夜,但是他前方没有路,唯有深渊。 呆籽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稳住前倾的身体,同一时刻,有人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将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随即,一只手立刻捂住呆籽的嘴,不让他发出声音。 突如其来的惊醒,呆籽的心跳得很快,他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直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好在小命仍在。淡淡的药味环绕身旁,紧贴后背的温度让呆籽不由安心。 呆籽对这样的药味稍微有些印象。 是凉夜吗? 他一边这么问自己,一边偏过头望去。逼近的脸庞,黑眸不起一丝波澜,与呆籽的惊慌不同,凉夜的情绪分外平静。 呆籽呆滞片刻,正要说话,凉夜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发出声音。确定呆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他这才轻轻地放开手,提醒呆籽前方非常危险。 深吸了一口气,呆籽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庆幸自己从幻景里出来了。下一刻,他探头往前看,霎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前方笔直的断崖不知有多深,若是摔下去,呆籽多半连原形都得摔成扁的。 他心里暗自感叹好险,多亏凉夜拉住了他,要不然他幻景惊醒的时候,估计也是一命呜呼的时候。 夜晚的黑血岭刮起了大风,呆籽偷偷瞄了眼天空,半空里飞着数量庞多的怪物,它们拥有类似人形的身躯,后背是一对黑色蝙蝠翅膀,头顶长了两只长角。 呆籽出入虚幻和真实之间,有点迷茫,急切期待得知真相。偏偏凉夜一如既往的沉默,大姐凉云手里拿着牛皮地图脸色相当不好,呆籽根本不敢问她。 索性,凉昼向来最易亲近,他冲呆籽笑了笑,随后扬起手中长剑一跃而起,踏过呆籽肩侧,果断砍死了飞向呆籽的一只梦魇小怪,梦魇小怪的爪子紧贴呆籽后背落下,掉入了无底深渊。 呆籽无言,他由衷认为,问凉昼也不适合。 此时此刻,呆籽已从幻景惊醒,寻找梦魇出口的路线再度宣告失败。凉云扬扬手,此地不宜久留,她让大家先离开这儿,有事回去再说。 呆籽不懂他们要去哪儿,于是老实地跟着。 很快,他们来到黑血岭边缘,凉云走向一个山洞,凉昼和凉夜默不吭声紧跟其后。 呆籽没来得及踏入山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已听到了雨声,雨水落在黑色斗篷上面,空气中弥漫着让人不舒服的血腥味。 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呆籽扶额,黑血岭又开始下雨了,准确说来,这不能称为雨水,而是黑色的血。呆籽十分讨厌粘乎乎的血滴在身上的触感。 站在洞口,呆籽抖了抖斗篷,黑血低落地面,浸入泥土。呆籽回望雨夜的黑血岭,他所在的位置能够看见凉宅的塔顶,塔顶有一颗白色的珠子,在雨中发出微弱的光芒,可惜这样的柔光过于微弱,被铺天盖地的黑血压抑住了。 呆籽远远地看了塔顶好一会儿,直至柔光淹没在血雨里,他才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慢步朝山洞内走去。 洞内空气干燥,比较暖和,呆籽来到洞内深处,意外发觉里面竟有一个小宅院。 宅院不大,十余间房间,每间房间也都比较小。宅院里人数不多,家丁和丫鬟共有七人,剩余几人来自凉家的旁支家族。 众人见呆籽归来,目光里有期待,但更多的是失落。 呆籽恍然想起,幻景中,旁支家的许多小孩也来到了凉宅,梦魇降临时,他们难逃噩运,一并困在梦魇,没能醒来。 出事后,旁支家族火速赶来主宅想尽一切办法破解梦魇,只可惜以目前结果看来,他们没有成功。 房间数量有限,没有呆籽的份儿。凉云住一间,凉昼住一间,呆籽由凉夜带回来,自然归凉夜管,凉云说呆籽今夜与凉夜一起住,凉夜默默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呆籽内心感慨了无数次,凉家大宅那是何种程度的豪华阔气,如今凉家后人居住的地方却是山洞内为数不多的小屋,和之前相比差距十万八千里。 他想来想去想不通,好端端的放着宅院不住,全来山洞内窝着为了什么。 呆籽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声问道:“晚上我出来时,发现你们都不在房内,怎么全来这儿住?” 为避免彻底冷场,凉昼好心回答了呆籽的疑惑:“入夜后,凉宅有梦魇小怪巡逻,住那儿不方便。况且夜晚的梦魇加强,宅院内的幻景力量格外强大,根本睡不安稳。” 呆籽摸了摸下巴,觉得凉昼的话有理。如此一来,他也明白了,为何他出门时发现大家都不在。呆籽正打算继续问,凉昼微笑说道:“很晚了,快休息吧,有什么不懂的,明早问爷爷。” 对方明显的拒绝,呆籽也识趣地收起自己的疑问,他跟在凉夜身后进了小屋。小屋实在很小,里面仅放了一张矮桌和一张小床。 凉夜指了指小床的方向,告诉呆籽可以睡床上。呆籽瞅了瞅小床,相当为难,小床仅够一个人睡,他若是睡床,凉夜就没地方睡觉了。更何况,呆籽睡觉偏爱窝在土坑内,若是没有土坑,他也不介意直接躺泥地。 毕竟,就本质来说,呆籽还是一颗离不开泥土,阳光和雨露的种子。 呆籽弯下腰摸了摸矮桌下面的泥土,洞内的泥土干燥,有点硬,不过呆籽不在乎,他扬笑指了指地面:“我可以睡泥地吗?贴近泥土我才睡得着。” 凉夜静静地看了呆籽一眼,见呆籽坚持,他也没再多说,凉夜把矮桌搬出房间,空出一块空地给呆籽。 呆籽夜里折腾了一番,他从对凉宅的好奇到对黑血岭的惊恐,如今静下来忽然感到有点困了。他缩在地面,用斗篷裹住自己,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呆籽睡着许久,凉夜依旧清醒,他取出自己的药瓶,检查了剩余的药粉。今晚寻找出口又一次失败了,屡败屡试,屡试屡败,他也不清楚何时能够成功。 这么久了,当初凉宅的人们仍困在梦魇,一天天一年年在噩梦里苦苦挣扎。 呆籽的尝试同样以失败告终,等呆籽明天见过爷爷,凉夜就把呆籽送回北州城。 凉夜拿起床上的被子,给安心入梦的呆籽盖好。 一夜安稳,呆籽舒舒服服一觉睡到天亮,偏偏,黑血岭的天亮与夜晚差不了多少,外面永远是天昏地暗的模样。 呆籽打了一个哈欠,他伸了伸懒腰,抖了抖衣服上的泥土。他摸出怀里的小瓷瓶,喝了一口露水,甘甜的水拂去了心中的烦躁,让心平静下来。 家丁和丫环们已披上黑斗篷,他们隐于黑暗,朝着凉宅走去,新的一天又这么开始了。尽管外面的景色不养眼,不过呆籽能够感觉到新的开始,新的希望,甚至产生了不仅会找到梦魇出口,而且凉宅的梦魇总会彻底解除的想法。 凉云与凉昼有事提前出门了,而凉夜坐在山洞外的平石等呆籽,待到呆籽出来,他起身淡然道:“走吧。” 呆籽偏偏脑袋,恍悟自己要去见凉弈。他心中充满了疑问,各种各样的谜团让他头疼。 凉夜来到国公府邸时对呆籽说,凉弈要见他,呆籽原本最期待知晓凉弈见自己的目的,然而,现在他隐隐感到,自己说不定已知道答案。 为了寻找梦魇的出口。 除了这个,呆籽再也找不到别的更适合的答案。 白天,凉宅的人分为两类,呆籽根据最直接最直观的方式进行了划分,一类人身穿黑斗篷,一类人没有斗篷。 凉弈属于第二类。 这一次上楼,呆籽不再琢磨宅院装饰的华丽,他不时从符咒的缝隙往外看,第一层到第七层,所见的外部景色均是真实,至少与呆籽在外面所见的飞沙走石差不多。 至于奇异的第八层,踏上台阶,呆籽的步速缓了缓。他偏过头朝外望去,美得让人惊叹的绿意,连绵的山岭生机盎然,阳光明媚而温暖,湖水泛着波光。 呆籽心里一沉,尽管呆籽更爱美景,但他清楚这些是虚幻的景色,现在凉宅外不再有这般美景了。呆籽惊讶梦魇魔的力量,第三层梦魇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即使天亮之后,在没有符咒封住的第八层,居然还会看见幻景。 白天的景色如画,夜晚的梦魇就越让人惧怕,梦魇摧毁了曾经美好的一切。 第八层外的景色是假的,那么,外屋里面的凉弈…… 呆籽盯着屋门,十分迟疑,年轻的凉弈是真是假? 没有时间让呆籽细细思考,凉夜推开了房门。 阳光自打开的门照进屋,一袭素色锦袍的凉弈坐在屋内,他不急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徐徐道:“坐吧。” 呆籽犹豫。 “别怕,放心进来,白天仅有第三层梦魇。”凉弈微笑。 闻言,呆籽权衡再三,他鼓起勇气,踏入屋内。 “爷爷,我不太懂。”呆籽纠结,“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呆籽话音刚落,凉弈忍不住大笑起来:“你想知道?” 呆籽点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凉弈放下茶杯,招呼呆籽上前。凉夜微微皱了皱眉,他尚未出言制止,凉弈冷不丁伸出手抓住了呆籽的手。 呆籽吓得下意识逃走,天知道,昨夜他触碰凉弈有多痛,火烧火燎,痛得几乎就要燃烧起来似的。 奈何凉弈力气大,呆籽挣脱不了,他咬紧牙关紧闭双眼埋着头,半晌,他后知后觉,自己的手一点儿也不痛。 但是,凉弈的手变化了,不再是呆籽之前看到的样子。 那只手符合呆籽想象中的爷爷的手应有的状态,粗燥,历经沧桑。 凉弈老了。 作者有话要说:近期持续暴雨,水质一直不好,喝了两天矿泉水,昨晚水呈深黄色,今早……停水了……tt城区大面积停水,郊区据说都停2,3天了白乌鸦状咆哮,他大爷的,来点水啊~作者血泪:呆籽老爷,赏点露水喝吧tt ☆、第 25 章 呆籽心里一颤,他抬起头,十分意外地看着对方。 他万万想不到夜晚不能触碰,折腾得他够呛的凉弈,白天居然可以轻松触碰到。 然而,一切与夜晚不同,尽管呆籽觉得可以理解,但依旧相当吃惊。凉弈已经老了,隐藏在年轻的皮囊之下,是年迈的魂魄。 虽说呆籽并没看到其它,可呆籽完全能够想象,自己面前这位年轻的爷爷应有的真实模样。 呆籽相信,只要自己有勇气碰一碰凉弈的脸,没准会看到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但是,呆籽不忍心这么做,不忍凉弈突然发生这么大的改变。 猜到了呆籽的想法,凉弈的笑意极淡,这么久了,兴许连他自己也适应不了自己骤然年老的样子。太多往事他不愿提起,可又不得不面对,他不急不忙地徐徐道来,呆籽自迷茫中渐渐明白过来。 白天和夜晚的凉弈均是实实在在的凉弈。 白天凉弈的存在相对简单,他自第一层梦魇惊醒,住在第二层梦魇,困于第三层梦魇,但凡来自第三层梦魇之外的人触碰到他,立刻就会见到他真实的模样。 而夜晚的情况与白天差别很大,凉弈陷入第一层梦魇之后保持沉睡状态,梦魇外的人无法触碰他。 凉宅的第二层梦魇加强,不仅囚住梦魇中的人,而且同时产生强烈的幻景,如果有人误入第二层梦魇,眨眼就会沉入幻景之中。 幻景有时真有时假,变幻莫测,幻景里的人若走对方向,就有希望跟随小女孩走向第三层梦魇的出口。可惜几乎所有时间,里面的人都会走错方向,运气不佳时将面临生命威胁。 比如呆籽这样,径直跑向了悬崖,自己却浑然不觉。 是否走到错误的方向与本身的妖力无关,仅与判断出口的方式方法紧密相关。 倘若第一次未能寻找到梦魇出口,之后,不管在幻景里摸索多久也再无希望。一旦做出了第一次的选择,从此以后,不管尝试多少次,最后均会走回最初的那条路。 也就是说,呆籽第一次失败了,此后不管他如何在幻景溜达,哪怕前方不是悬崖,而是其它地方,但是无一例外,呆籽绝对会困在浓雾失去方向。 对此,呆籽的惊讶毫不掩饰的显露出内心的疑惑。 一开始时,凉家的人也不相信自己会永远走向同一条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奈何结果特别不理想。 凉云坚持每天进入幻景寻路,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百年,她每次均走到一堵墙前,根本找不到出口。凉昼耐心不足,在大姐的教训下要死不活的苦苦试了六十年,自始至终在凉宅门口打转。 相当坚持的非凉夜莫属,他整整折腾了三百年依旧不肯放弃,因为他的路没有尽头。他不知道自己会走向什么地方,每一次他都一直走到天亮,直至梦魇减弱,幻景减淡,他不得不从幻景里醒过来,他始终不清楚自己继续走下去会走到哪儿。 小孙子的坚持不懈让凉弈感动也让凉弈难过,最终凉弈劝说凉夜放弃,既然凉家人缺少寻找出口的方法,就不要一味的把时间全部耗在幻景。况且,凉夜也该为自己的未来打算,好好安排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凉弈劝了一次又一次,他深深记得,凉夜点头答应放弃时眼底的不情愿。 呆籽抹汗,本来他觉得自己有点不甘心,希望凉弈再给他一次机会,岂料,凉夜居然试了三百年也没能成功,时间最短的凉昼也是耗时六十年未果,呆籽极度怀疑自己找到梦魇出口的可能有多高。 既然凉宅的人已经试了这么久没有成功,为什么会突然找自己来寻路,呆籽对此十二分的困惑。 为呆籽解惑的答案,源自于夜晚的小女孩。 对于夜晚两个小孩的推断,呆籽猜的一半对一半错。 小男孩确实是凉弈的儿子,也是凉夜三姐弟的父亲,名叫凉哲。那位凉宅不请自来的神秘客人小女孩,她此行的目的是早早的为自己物色优秀夫君的人选。 可惜,小女孩没有看上当时的凉哲。 尽管挑选夫君失败,小女孩仍旧努力帮助了凉哲。他们徘徊于偌大的山岭,小女孩最终成功找到了第三层梦魇的出口。 奈何天不佑凉家,他们逃脱前,不幸被凉弈的大哥发现,两人纷纷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在梦魇魔将他俩拖入梦魇的前一刻,小女孩拼死带着凉哲逃走了。 凉哲不记得那以后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他只知道当自己醒来时,已身处梦魇之外,小女孩不见了。 漫长的岁月里,凉哲一边努力让自己成长为一个能肩扛家族命运的男人,一边不停地打听小女孩的下落,千年又千年,未有一丝音讯。这位神秘的客人,永远陷入了神秘。 凉夜从懂事起来,就跟随哥哥姐姐到处寻找这个能够找到梦魇出口的人,她是拯救凉家的重要力量。 偏偏,对方仿若不存在于这世间,根本找不到。 他们不禁担心,小女孩是否遭遇了不测。无论是不幸伤重死亡,亦或虽活着却被关押起来,这对凉家而言都是灾难。他们宁可相信,她现在过得很好,生活在某个凉家没有考虑到也没有想过的地方。 她既然当初愿意救凉哲,没理由如此干脆的放手凉宅不问不闻,不给凉哲指一条路。 后来,苦于找不到小女孩下落,凉夜他们着手向类似小女孩的家族进行探索。可惜当时小女孩年龄小,太多种族特性并未展露出来,小女孩披的斗篷,上面绣的图案叶片细长,是珍贵的线索。 凉弈认为对方应该是一种草,会开花的草,可惜这样的植物太多,具体是什么,凉弈也说不准。 缺少具体的目标方向,凉家三姐弟唯有按照任何可能一点一点的慢慢找下去。 满心期待一次次变成失落,他们咬紧牙关不放弃。于是,有一次,凉昼终于带回来了一根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大伙的努力,呆籽很是感动,可也免不了一口鲜血。 一棵草,一根葱,难道在凉家人的想象里,他这颗没发芽的种子竟是这种形象。 呆籽严重受挫。 既然呆籽无法找到出口,凉弈也不过多挽留呆籽,毕竟如今的凉宅不适合招待客人。他向呆籽道了一声谢,让凉夜送呆籽回国公府。 呆籽返回前,需要吃下一粒药丸,等他醒来,凉宅发生的一切仿若一场梦,将逐渐淡忘。此举是为凉宅的安全着想,凉弈希望呆籽能够理解。 呆籽盯着凉夜手心的药丸,心里犯嘀咕。鬼医凉夜的药丸,吃下去需要极大的勇气。 他咽了咽口水,转向凉弈,终有点不甘心:“爷爷,可不可以让我再试一次,一次就好,我……其实……就是……” 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了。 凉弈看着犯愁的呆籽,片刻,他点了点头:“你愿意试,我当然不反对,但一定要注意安全。” 夜晚的呆籽看见的是幻景,可他实则处于废墟般的凉宅中,容易被梦魇小怪发现,进而让梦魇魔察觉,至于凉弈的哥哥,凉弈认为,自己的哥哥应当完全不会在意这么一只小妖怪是否存在。 入夜前,凉夜提早离开凉宅在外面等待,他仅叮嘱了呆籽一句,千万不要到处乱跑。 呆籽连连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作为主动配合的交换条件,凉昼不会再把他封在屋内。 凉昼瞅了瞅手中的纸符,略感担忧地看了眼呆籽,他伸手把纸符交给呆籽,让他小心保存。纸符消失的时间就是开始寻找梦魇出口的时机,呆籽切记跟着小女孩走出来。 夜幕降临,房间内格外安静,梦魇中的人们又逐步陷入噩梦,而梦魇外的人也已退出了凉宅。 呆籽躺在第六层的房间,他说不出的紧张,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楼层的铃铛被风吹动,踏着铃声,呆籽出了门,他从符咒的缝隙往外看了看,半空已有梦魇小怪的身影,又一轮的噩梦来临了。 呆籽轻手轻脚地走到第七层,整层楼意料之中的没有人,这一次,呆籽没有那么害怕,清楚实情,他心里比较有底。随后,他壮着胆子踏上第八层。 第八层外面的天空,月朗星稀,处于灾难爆发前最后一刻的宁静。 呆籽正欲推开门进入凉弈的房间,忽然,他又一次听到了小孩们的笑声,声音依旧来自于第九层。 呆籽苦恼,凉夜叮嘱再三,让他不要到处乱跑。 他仰头望着楼板,如今他如果进入凉弈的房间,所见所闻肯定和之前一样,他要走的路多半也与昨夜类似,他需要的仅是在两个小孩出现时,跟着他们走出去。 呆籽暗暗想着,这个时候,梦魇魔尚未从地牢逃出,他赶在小女孩和小男孩出现前,抓紧时间上楼一趟打探情况,应当不碍事。 仅是上楼看一眼,不到处跑,应该没有大问题。 呆籽一边劝说自己,一边快步上了楼。 天色已暗,走廊挂了灯笼,凉宅第九层相当热闹,与呆籽心颤颤害怕看到的恐怖画面完全不同。这儿有许多小孩,全是旁支家的孩子,他们开心的在走廊跑来跑去。 丫环们着急得不行,第九层有祠堂,容不得如此喧闹。 起初,小孩们仅是在宅院内玩捉迷藏,哪知有一个小孩躲到了第九层来,于是,大伙玩着玩着都跑到楼上,不久,所有人全聚集在第九层闹腾。 小孩们追逐嬉戏,小女孩则倚着石栏往外望,她的视线落向远方,不知在看什么。 呆籽走到她身旁,顺着她的方向望去。 下一刻,呆籽心里一震,从这里望过去,小女孩看的地方好像是昨天呆籽他们居住的山洞。洞口发出了柔光,与呆籽昨夜所见塔顶的柔光十分相似。 这时,一个旁支家的胖丫头来到小女孩身边,她玩累了,跑得气喘吁吁,她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女孩抬起手指向前方:“那儿在发光。” “发光?”胖丫头偏偏头,顺势望过去,但是什么也没有看见,闷闷道,“没有东西在发光啊。” “你看不见罢了。”小女孩淡然,“当那儿光芒增强,说明凉宅大灾将至,你们快些逃去那里避一避比较好。” 胖丫头听得半懂不懂,不想因此影响玩耍的心情,她不理会小女孩,又跑去玩了。 丫环们担心小孩在第九层闹出事,她们好说歹说,劝小孩们下楼吃糕点。小孩们早就玩累了,听说有吃的,立刻欢天喜地地下楼了。 小女孩没有立刻离开,她仍站在原地,望着发光的地方:“或许我不该来这儿,我没有如此强大的力量阻拦凉宅的灾难。” 片刻,小女孩细细的摩挲斗篷上面的图案,自言自语道:“也许某天,你会来到这里,我相信你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 小女孩转身往楼下走,呆籽下意识想拉住她问清楚,手刚伸过去猛地一阵痛。呆籽怨念不已,梦魇不让他与幻景里的人有任何接触。 呆籽痛得呲牙咧嘴,偏头意外发现小女孩刚才站的地方在发光,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 鼻尖飘过一股淡淡的清香,转瞬飘散。 香味熟悉又陌生,呆籽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无意间竟已泪流不止。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对手指,在别人家乱跑还真是不太好凉夜:说吧,是不是又干坏事了呆籽:绝对没,我只是上楼吹吹风而已凉夜:……收到刚刚弄人弄人姑娘的地雷=3= ☆、第 26 章 半晌,呆籽僵着动作伸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他不懂自己怎么了,莫名其妙的,心里突然感到十分难过,眼泪不知不觉的竟落了下来。 他扶着石栏,望向远处发光的地方,他相信,凉夜他们多半也来过第九层,看见过小女孩,还听到了对方的话。如今他们居住的地方应该是相信了小女孩的判断,或许有些晚了,但至少目前住在那儿,呆籽觉得是黑血岭珍贵的安全地点。 第九层的天空与第八层的天空类似,所有的一切美好的不真切,明明凉宅早已陷入空前的灾难,偏偏从这儿看出去,依旧是一幅美景。 呆籽擦干眼泪,此刻不是他该难过的时候,他今晚还有重要的安排,过一会儿幻景里的梦魇魔又将出现,呆籽必须提前返回凉弈房间,等到寻找梦魇出口的机会。 整顿了自己的情绪,呆籽揉揉发红的眼睛往前走,很快,他僵在原地。 黑夜里的凉宅出现了一抹飘忽不定的光芒,光芒分外柔和,飘渺而不真实。尽管如此,呆籽依旧辨别出了这抹柔光,光芒飘过的地方伴随着些许淡淡的香味。 说不出的情绪霎时涌上呆籽心头,他看了看凉昼给自己的纸符,纸符尚未消失,意味着他仍有时间,呆籽稍稍思索,立刻跟着光芒飞速冲下了楼。 他追着光芒拼命往前跑。 意料之中,他看到了那名神秘的小女孩。 趁着众人不注意,小女孩下了楼,快步走到凉宅的后院。后院内有一棵参天古树,小女孩仰头看了看古树,又打量四周,确定四下无人之后,她蹲在树下挖了一个小坑。 呆籽到达的晚了一步,仅瞅见小女孩放了某样物品进去,待到呆籽走近,小女孩已重新填好小坑,呆籽只看见了最后一步,小女孩拍了拍泥土,让这儿与其它地方看起来差不多。 呆籽内心充满了疑惑,他猜不透,小女孩在这里埋了什么? 他犯愁,自己应不应该把东西挖出来,对方究竟埋的怎样的物品,是否存在危险,况且,时间这么久了,小女孩留在这儿的东西是不是还在。 呆籽相当不确定。 并且,他面临另一个困难,他现在所见是幻景,他能碰到这棵大树吗? 呆籽犹豫不定之际,小女孩起身返回了楼上。呆籽不清楚这样的变化是如何发生的,可当他见到光芒的那刻起,有些事物似乎与之前所见所闻已不同。 如今他眼前的小女孩整个人都在发光,她一路走一路留下柔光以及淡淡的香味,即使人走远了,光芒与香气仍在持续,仿佛一条光与香气交织的道路。 呆籽咬住嘴唇,他盯着树下的位置看了又看,呆籽不清楚自己此刻处于幻景的何种位置都,或许他应该等到天亮再来挖,然而,他真的没来由的心急,好像现在不挖出来,以后再没有机会了。 不要怕,不过是幻景罢了,幻景并不可怕,走错方向会醒来。 呆籽给自己鼓气,大胆的朝前迈了一步。 瞬间,他两行血泪。 呆籽脚下已然踩空,身体前倾的感觉昨天才体会过,这样的体验一点儿也不好玩。他没料到居然又是这种情况,心里高呼麻烦大了。这一刻,凉夜三姐弟全在宅院外面等他,没人能够伸这么长的手来救他了。 呆籽手忙脚乱,下意识挥动胳膊探寻不知是否存在的救命稻草。又一次,呆籽见证了自己的命大,他幸运的抱住了某样冰凉的东西在空中晃动。 再然后,呆籽醒了。 清醒之后的第一反应,呆籽内疚到了极致,凉夜他们在宅院外等他出去指路,结果,他在幻景里瞎转悠,竟把自己吓醒了。 等到呆籽看清眼前的情形,他完全没心情担心其它的事情,他身处冬季的凉宅愣是冷汗直冒,汗水转眼打湿了里衫。 此时此刻的呆籽悬挂于凉宅的塔顶,手脚并用抱住塔顶角落的金色铃铛,在半空晃悠,发出叮叮当当的铃声。 呆籽嘴角抽搐,抱稳光滑的大铃铛。他对自己说,冷静,一定要冷静,他从来不恐高,以往他可是坐在白乌鸦后背到处飞,远比凉宅塔顶高多了。 他以后还准备跟着白乌鸦去天界看看天帝长什么样子,掉在半空的感觉他才不会怕呢。 呆籽瞄了眼头顶,上空有好几只梦魇小怪,一到夜晚,它们遍布黑血岭,这儿全是他们的领域。 这幻景竟然如此坑爹,他方才明明感觉自己去了凉宅第一层,惊醒之后却身在塔顶。幸好,他反应快,幸好,梦魇小怪没注意到他,幸好,金色的大铃铛比较结实,没有任何会骤然断掉的迹象。 呆籽抱着铃铛,不敢乱动,耐心等待附近的梦魇小怪走远。他仰头悄悄打量塔顶的宝珠打发无聊时间。 宝珠在发光,昨夜呆籽仅是远观看得不清楚,如今近看,呆籽不免惊讶,宝珠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呆籽连看了好几眼却未能确定里面到底有什么。 奈何他目前抱着金铃铛随风摇晃,加之周围有梦魇小怪,呆籽根本没机会凑近宝珠细看。 片刻,呆籽感到怀里的纸符颤了颤,随即怀中一空,纸符消失了。 呆籽苦恼,寻找出口的时机到了,可惜,他早已脱离幻景,不可能再看见幻景里的两个小孩。 他该怎么向外面等他的人解释,呆籽有点纠结。 转眼,夜风增强了,铃铛晃动的幅度随之变大,呆籽硬着头皮尝试了多次,好不容易抓住屋檐,手软脚软的趴在第九层。 心情稍稍平稳,呆籽决心去找后院的那棵树,今夜的收获估计仅剩这一个了。 根据幻景内下楼的方向,呆籽成功摸索到了后院,后院毁坏严重,该倒了全倒了,能塌的都塌了,参天古树也倒了,成为了枯木。 呆籽反复判断了位置,心里暗暗祈祷,随后开始挖坑。 小女孩埋东西埋得不深,不一会儿,呆籽指尖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他满怀欣喜的刨出来一看,竟是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呆籽看了又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顿时,一股香味飘了出来,随即又被风吹散了,呆籽不可思议地盯着瓶内,这不可能,里面什么都没有。 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泪奔。 真的没有,除了一股香气,什么都没有。呆籽大为失望,他偷偷跑去第九层,又按照小女孩的位置来到了后院,最后居然一无所获。 呆籽盯着白瓷瓶看了半天,没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一会儿他拿这个瓶子向凉夜老实交代,继续留在凉宅,估计他也没本事找到其它线索。 呆籽烦恼地挠挠头,朝凉宅的大门走去。 门打开的瞬间,凉夜的表情微微一沉,呆籽睁着眼睛,意识清晰,还一脸苦恼地望着他。凉夜很快明白过来,呆籽提前惊醒了,今晚无需继续寻路。 呆籽闷了小会儿,拿起手中的白瓷瓶,凉夜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望着对方的背影,呆籽心里的失落陡增,他明白是他自己要求再找一晚,使得凉夜他们认认真真做好准备在等待。呆籽也不愿意事情变成这样,他其实非常希望自己对凉宅能够有所帮助。 偏偏,力不从心。 凉云看了看瓷瓶,她很理解呆籽的心情。大多数进入幻景的人,只要跟着小女孩,基本上都挖出了这个瓷瓶,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理解其中的秘密,所以,他们又一次次把瓷瓶埋了回去。 凉昼瞅了眼呆籽,说道:“别难过了,这个瓶子被挖出来无数次又埋回去无数次,它都还没放弃希望。” 呆籽:“……” 这不算是安慰吧。 冬夜的黑血岭,风格外冷,一阵大风刮过,呆籽哆嗦了几下,他稍稍闭了闭眼睛,鼻尖竟拂过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香气。 再度睁开眼,呆籽望着前方的山岭一时语塞。 他看见了一条路,一条泛着光芒的路弯弯曲曲的伸向远方。尽管光芒微弱,可依旧顽强的在冬季的黑血岭描绘出了一线生机。 呆籽愣愣地看着前面,默不做声,凉昼扬手在呆籽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这儿不安全,先回去吧。” “路在发光。”呆籽喃喃说道。 “发光?”凉昼挑眉,果断望向呆籽面对的方向,可是,什么都没有。 闻言,凉夜立刻停下脚步,回望呆籽。小女孩曾指向了山洞的光芒,路与光这些与凉宅与梦魇相关的线索,一旦出现,凉夜就会十分警惕。 呆籽抬起手,指向前方:“有一条路在发光,在山岭蔓延。” 不确定呆籽此刻是清醒还是迷糊,所有人均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凉昼再度伸手在呆籽眼前晃了晃:“小种子,你眼花了。别难过了,找不到就算了,别勉强自己。” 呆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回答,他盯着发光的路半晌,惊喜地跳起来:“路的尽头是梦魇的出口。” 话音刚落,他迫不及待的跑上前。 凉夜想也不想,行至呆籽身侧。他先跟过去再做决定,不管呆籽是真看见还是没看见,无论如何,凉弈交代过了,呆籽是请回来的客人,务必安全带回山洞,力争毫发无损的送回国公府。 呆籽和凉夜奔向山岭,凉昼略微迟疑,寻求的目光转向自己的大姐。凉云稍稍一想,点点头,静观其变,若是呆籽确实看见了路,这绝对是大好事。 得到大姐的指示,凉昼追到呆籽前侧,时刻准备清除靠近的梦魇小怪。 这一次,呆籽寻路十分顺利,因为他睁着眼睛,他看得见自己前进的方向。 这么多年了,昔日茂密的山岭已荒芜干涸,地形也改变很多,但沿路的柔光一如既往。 呆籽翻过枯木堆,爬过小山坡,他跑得气喘吁吁,心跳的很快。他有点害怕,可更多的是兴奋,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假如一直找下去,兴许他能够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 凉夜神情凝重,跟随着一脸开心的呆籽片刻不敢大意。 黑血岭的范围相当广阔,他不懂呆籽根据何种提示前行,至少呆籽睁着眼睛就说明呆籽和他一样生活在真实之中。 既然如此,为什么呆籽所见的路,自己看不见,其中有何差异。呆籽到底是不是中了梦魇,凉夜不确定。 没多久,呆籽停下脚步,他大口喘着气,困惑地看着四周,其它的地方已无光芒,柔光径直跌入了面前的深谷。 这是怎么回事。 他偏过头面对身旁的凉夜,指着深谷:“路在下面,怎么办?” “你确定往下走?”凉夜问。 呆籽态度坚定,大力地点了点头。 下一刻,呆籽忽感自己腰间一道力,身体随即改变了位置。凉夜拎起呆籽扛在肩头,随即跳下了深谷。 凉昼停在路边,抹汗:“大姐,三弟他殉情了。” “少胡说,还不快跟下去看看。”凉云挑眉,说着也一跃跳下深谷。 凉昼倍感无言,既然大家都跳了,那他也跳好了。 谷底,呆籽站在一个打碎的白色瓷瓶跟前,发光的路断在这儿,其无其他。呆籽看了看地面的瓷瓶,又取出自己刚挖出的瓷瓶,两个瓶子样式相同,材质也相同。 一个是小女孩留在凉宅的,一个打碎在谷底。 前方无路,呆籽烦闷,下一步该怎么走。 凉夜见呆籽寻路陷入僵局,暂时没有其它线索,他抽空在周围转了一圈。凉云和凉昼沿着药粉寻来时,天空冷不丁一道惊雷。 呆籽抬头往上一看,一双淌血的双目死盯盯地看着他。 ☆、第 27 章 这种感觉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呆籽顷刻意识到自己惹上大麻烦了。这双淌血的眼睛他在来凉宅的路上曾看见过一次,此后在幻景里,凉弈屋外又看见过一次这双眼睛,而现在,这是第三次。 呆籽记得对方的名字叫做梦魇魔,它从凉宅的底层地牢逃脱,又用梦魇笼罩了整座黑血岭,是威胁凉家的祸害之一。 呆籽生平第一次来黑血岭,为何这双眼睛始终追着他不放。呆籽可不喜欢被这么讨厌的东西一直关注着,况且,梦魇魔为何此刻出现。 他记得凉昼说过,梦魇魔已经很久时间不曾现身,平时全是梦魇小怪们负责巡视,在四周溜达,小怪们收集噩梦中产生的恐惧带给梦魇魔作为食物。 有了梦魇小怪,梦魇魔几乎不会自己出来。 既然是这样,那么梦魇魔此刻莫名出现,而且直勾勾地瞪着他,莫不是自己的存在让对方不爽了,或者他做了什么令梦魇魔生气的事情。 呆籽百思不得其解,几百年了,他的存在基本上等同于不存在,他的出现和消失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从不曾想象自己有一天居然这么受到重视,可惜,眼里有他的是一只可怕的大怪物。 梦魇魔利爪挥动的瞬间,呆籽毫不迟疑地大步往后撤,管他大怪小怪,先逃命再说其它。 奈何梦魇魔的力量凶猛,而呆籽的妖力十分虚弱。 他心里一颤,深知自己来不及躲了,他直盯面前瞬间逼近的血光,心情相当复杂。他不会这么倒霉吧,梦魇魔这一巴掌拍下来,他是应该到梦魇里面趴着,还是去阎王那儿躺着。 冷不丁,呆籽忽感手腕一道力,有人将他往一侧猛地拉过去。呆籽的身体顺势飞了起来,腾空的刹那,呆籽之前所在地面顿时撕裂了一道大口,碎石枯木纷纷往裂缝里掉落。 下一次攻击到达的同时,梦魇魔自半空的黑暗中迈步而出,飞速奔近。 呆籽抓住自己救命恩人的黑斗篷,他缩在凉夜的身侧,内心十分感动。 尸体兄,你虽然不爱说话,但是你是好人。 呆籽正在感动中,瞬息间,自己和凉夜一道被梦魇魔打飞了,强大无比力量撞得呆籽在半空打了几个圈。呆籽心底凄凄然,尽管尸体兄是好人,可惜好人还是挡不住坏人的攻击。 凉夜躲避及时,抓住呆籽连连朝后退了好几步,纵是他拽着呆籽幸运地避开了梦魇魔正面的致命攻击,但依旧受了伤,伤口渗出的血转眼染湿了袖子,顺着胳膊淌下来。 他缓了口气,抓紧呆籽没有放下来。 呆籽修行不够,并且对黑血岭的地形一点儿不熟悉,这么放任呆籽在地面乱跑,肯定躲不开梦魇魔的利爪,更承不住梦魇魔一掌的力度。 “你受伤了。”呆籽发觉对方的手血流不止,吓了一大跳。 然而,凉夜此刻没心思管这些小伤,他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赶紧加快速度,频频避开梦魇魔的进攻。 凉夜一再避让,尽量不和梦魇魔直接接触,等待时机到来。 片刻,地面闪过丁点金光,凉夜眉宇间的愁意减淡,他火速带着呆籽直奔金光出现的方向。 与此同时,梦魇魔咆哮着,径直冲了上来。 呆籽往后一看,心提到了嗓子眼。 糟糕,梦魇魔的速度特别快,他们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呆籽下意识闭上眼睛,巨响震得深谷摇晃不止,久久无法平静。呆籽抓稳凉夜,半晌,他微微睁开眼,只见深谷内金光四溢,分外耀眼。 体型巨大的梦魇魔凶神恶煞地撞击着一道金色的光壁,如此蛮力的撞击导致地动山摇。 呆籽顺着光壁望去,目瞪口呆。 挡住梦魇魔的是一面镜子,呆籽曾在公主冢看见过的照天镜。 此刻的照天镜变大了不少,恰如一块金色巨盾,顽强的扛住了梦魇魔的多次冲击,梦魇小怪畏惧这样的金光,不敢轻易上前。 凉云表情严肃,她稳稳地站在照天镜后面,细长的手指在半空飞快画符,金色的符文形成一个发光的符文大球,将他们护在中间。 她紧盯梦魇魔,恨不得把这只怪物撕得粉碎,偏偏照天镜的强项并非攻击,而是绝顶的防御。要不然,术士也不可能借助照天镜避开天劫如此漫长的时间。 照天镜属于神兵利器,法力无边,如今它能够挡住梦魇魔,也不枉费凉夜三姐弟冒险微雨山一行。他们直面凶险的术士拼死获得照天镜,既清除了世间的隐患术士,也为凉宅奋斗到了一件珍贵的法器。 只可惜对目前的凉云来说,使用照天镜,她的修行还是浅了,无法运用自如,她吃力地支撑起照天镜的防护,争取时间想办法。 “镜子。”呆籽大为惊讶,他指了指照天镜,“微雨山的那面镜子。” “是啊,看来照天镜足以承受梦魇魔的冲击,如此一来,以后我们就有反击的机会了。”凉昼非常欣喜。 凉云死命撑住照天镜,怒其不争地瞄了二弟一眼:“在我支撑不住之前,你有空说废话,不如快点考虑逃走的办法,不然,我保证你绝对没有以后。” 凉昼无奈耸肩。 呆籽:“……” 呆籽同情地看了凉昼一眼,尸体兄的二哥不容易,有一个很凶的大姐。 对于脱身方法,凉夜的打算显然不同。 “大姐,凉宅已经很久没有狩猎了。”凉夜在伤口处涂抹了药粉,随即站起身来。 闻言,凉云不由眉头紧锁,她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三弟,你的意思是狩梦魇魔?”凉昼左思右想,叹道,“勇气可嘉。想法固然很好,但实施起来有难度,当初先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抓住这个大家伙。” “现在不狩,岂不是又要等几千年。”凉夜静静说道,“难不成凉宅就永远被一头猎物占领?猎物抢夺了猎人的家,让人笑话。” 凉夜站直了身体,瞪着光壁外面的梦魇魔。梦魇魔好像被照天镜激怒了,没想到一面小小的镜子挡住了自己的去路,它呲牙咧嘴的冲着照天镜不断撞过来。 凉云心情一沉,凉夜的话不无道理,自从黑暗梦魇笼罩了黑血岭,梦魇魔鲜有现身,如果今天不拼命试一试,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兴许梦魇魔也对狩魔有所畏惧,才迟迟不敢出现。 今夜,不懂梦魇魔为了何种原因突然出现,既然它来了,他们又有照天镜的防护,不如冒险尝试。 可是,三人为众,猎魔箭才会发挥威力,她目前必须撑住照天镜,那么…… 凉云的视线转向了呆籽,她权衡再三:“小种子,你会使用弓箭吗?” “弓箭?”呆籽偏着脑袋想了想,迟疑着点点头,他以往在微雨山,也会和白乌鸦一起狩猎,为小金猫带食物回来,不过,他的那个技术实在有点不值一提。 呆籽顿了顿,声音不大:“会用,但是用的不太好。” “这就够了。”凉云欣慰,紧急关头,她不可能要求呆籽更多,能用总比不能用的好,实在不行,还可以用凉昼小时候使用的一招,握着猎魔箭当刀使。 她伸出右手,口念咒语,转眼间,她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黑色的长弓。 凉云扬手把黑弓丢给呆籽,呆籽慌忙抱住,忽感臂弯里一沉,瞬间一头冷汗,好沉重的弓。 紧接着,凉云又把箭篓丢了过来,箭篓里总有十支箭,呆籽拎了拎重量,箭依旧很重。 莫非凉云要他使用这么重的弓箭? 呆籽内心翻江倒海,他认为他要正常的拿起弓箭都有点问题,他忍不住偷偷瞄了眼凉云,凉家的女人难道如此强壮有力,这种程度的弓箭亦能轻松使用。 咽了咽口水,呆籽觉得貌似目前不适合问这个问题。 许久不狩猎,凉昼也显得有点小兴奋,他曲起手指吹响了口哨。很快,三匹黑马飞腾而至,黑马脚踏云雾,双眼用黑布蒙着。 凉夜和凉昼随即翻身上马,唯有呆籽可怜兮兮地盯着面前的黑马。黑马不友好,他刚走近,黑马就不乐意地晃了晃脑袋表示抗议,呆籽苦恼,但凡有点灵性的马都认主人。 为此,凉云没奈何地摸了摸马鬃,轻声说道:“今夜我另有的重要事,你陪陪这颗小种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发生什么事,记得必须带他回来。” 黑马点了点头,答应了,继而转身面对呆籽。 呆籽苦笑。 大姐,别这样说,这会让他觉得有先留遗言的必要。 呆籽一肩扛着箭篓,一肩扛着大弓,辛苦地爬到马背,黑马扬起马蹄不耐烦地刨了刨地面,蓄势待发。 凉云定定神,她咬破指尖,在照天镜的镜面书写了符文,随后,她抬手在自己的额头画符。 一刹那,金光爆发,一大片区域彻底被金光点亮了,源源不断聚集的梦魇小怪被金光弹出很远,徘徊半空,不能靠近分毫。 凉云徐徐睁开眼,声音平静无比:“去吧,这儿就是你们的狩猎场,去把猎物带回来。” 她话音刚落,凉夜和凉昼策马往前直奔。 呆籽惊愕,他还没狩过这么大体积的猎物,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幸好凉宅的马比呆籽更适应狩猎,驮着呆籽跑远了。 梦魇魔摇了摇尾巴,满不在乎地盯着地面微小的存在,话语满是不屑:“几个小毛孩,自不量力。” 说罢,它往上跃去,企图冲出照天镜设下的范围。 凉云紧贴照天镜坐下,运气打坐。只要她不倒下,梦魇魔就无法逃出照天镜的光芒,一旦破晓,梦魇魔的力量开始减弱,哪怕狩猎成功的机会很小,但是至少有了希望。 她极力稳住身体的颤抖,支撑照天镜对她而言负担太大。可,不管怎样的重担她都必须撑住,唯有她支撑住,凉夜和凉昼才会有信心,才会有他们一定会成功的强大信心。 所以,她能多坚持一刻就会多坚持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凉云深吸了一口气,她倚着照天镜坐直。 她闭上眼,耳边回响着母亲的叮嘱:“小云,你是姐姐,如果往后我们不在你们身边,你要保护弟弟,知道吗?”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 自己的承诺,凉云一直记得,一刻也不曾忘记。她会竭尽全力坚持住,直至父母归来的那一天。那时,她对自己的亲人微笑,告诉他们,自己办到了。 夜幕中飘过厚重的乌云,乌云盖住了月光,金光点亮的一大片区域仍旧光明耀眼,仿佛黑夜中点燃的希望。 不远处,凉宅。 凉弈费力地握紧手,握在手心的碎片割破了皮肉,疼痛使得凉弈的手不住颤抖,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几下,强制冲破噩梦醒来。 他浑身无力,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他丢开手中的碎片,给手止血,他迈着不稳的步子走到窗边,凝望山岭里的金光,一脸忧虑。 太早了,现在狩魔还不是时候。 况且,黑血岭最可怕的存在并不是梦魇魔。 这样下去,他们会死掉的。 凉弈咬紧牙关,大力拉了拉房门,千年又千年,对付自己的阵法一如既往,丁点没有减弱。到底要关多少年,才肯放他出去,这样的噩梦要持续到何时才能停止。 凉弈虚弱地喘着气,紧盯面前的房门。 早已看不见其他人的踪影,凉夜和凉昼早已冲到前面隐藏起来,寻找适合的狩猎机会。呆籽闷闷地骑在马背,他看了看箭篓的箭,又看了看弓。 箭的数量不多,加之呆籽骑术和射箭确实都不怎么好,他认为自己非常有必要在狩猎之前练练手。于是,他悄悄挪到不起眼的角落,他取出一支箭,瞄准了一块大石头。 呆籽用的力气不大,但这一箭势如破竹,大石头闷不吭声就裂成几块。 呆籽不由感慨箭的威力极大,他走上前从碎石里拾起箭,如果还没射杀梦魇魔就少了箭,凉云肯定教训他。 上一刻,呆籽刚拾起箭,下一刻,一股轻烟飘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收到清风梅影姑娘的地雷=3=码字疲倦期,怎么写都写不快,趴地,不想动…… ☆、第 28 章 北州城瑜国公府邸,明月当空,夜风夹杂着细雪纷纷扬扬地飘落。 屋内的大床,息景再度翻过身,他心里发慌,怎么也睡不着。 息景刚挪了挪身体,腰间随即传来一道力,秦霄宇搂紧了怀里的人。息景罕有失眠,恋人有些反常,秦霄宇自然也睡不安稳,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息景的发丝:“怎么了,有心事?” 往情郎怀里缩了缩,息景轻叹:“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似乎有不好的事会发生。” 近来,京城反叛势力暗流涌动,宫里人心动荡不安。这几天,府内进进出出的均是些朝堂内的重臣,国公府的空气都变凝重了。国家有难,秦霄宇不得不以国事为重,以至于几乎没时间陪息景。 秦霄宇对此十分内疚,息景为了他不顾一起的走出了微雨山,目前的息景已是凡人的身躯,没有灵力,可他竟无法陪伴息景左右,实在惭愧。 昔日,秦霄宇围剿的叛乱分子未能斩草除根,如今对方死灰复燃,聚集力量卷土重来,来势汹汹,形势不容乐观。皇城现在内忧外患,宫廷之中不少官员卷入其中,辨不清是敌是友。 若不是翊武王对他仍心有信任,也不会亲自来找秦霄宇。 秦霄宇深知,自己走出北州城,踏上新的一轮厮杀仅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当他从微雨山归来时,人生的梦想仅剩一生一世陪伴息景而已,偏偏,天不遂人愿,他的战争并没有结束。 他是如此期待两个人相依相偎留在北州城过清静的日子,哪知如此简单的小心愿居然无法达成。 息景心有忧虑,也有不满,秦霄宇都明白,可惜他身为臣子,最终必须得报效自己的君王。 然而,秦霄宇明显感觉到,息景夜不能寐不仅仅是烦恼自己的出征,息景心中还有另外的事。 不一会儿,息景无奈地坐起身,他实在是睡不着,闷的抓狂。他披上外袍,迈下了大床:“我去庭院透透气,你安心休息。” 下一刻,秦霄宇牵住他的手,关切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息景无力地摆摆头,他一时间也不懂该怎么给秦霄宇说,如果非得形容他的心情,应该就是预感到灾难即将降临的焦虑不安。 “呆籽平时没怎么独自出过远门,一时半会,我有点不适应,或许是我想太多了。我这个当师父的,都快变成当爹了。”息景尽可能轻松地笑了笑,“你先睡吧,明早不是还有贵客来访吗?可别与客人商量大事时,咱们的瑜国公在打盹。” 秦霄宇犹豫片刻,接受了息景的建议,他理了理息景的外袍:“外面风大,记得早点回来。” 息景微笑应了声,随即,秦霄宇在他额头吻了一下,息景扬起笑,慢步走出了房间。 庭院里,覆在梅花花瓣的白雪与月光看起来一样的冰冷无比。息景默默地站在院内仰头望向天空的月亮,片刻,他听到身后有些许动静,不由淡笑:“真难得,你居然也有睡不着的时候。” “鸟爷我今晚兴致好,喝酒赏夜景。”白乌鸦的爪子抓稳自己的小酒瓶,它展翅从屋檐飞到石桌,它刨了刨积雪,放下酒瓶。随即,它抬头喝了一口酒,舒坦地打了一个酒嗝,“冬天天气冷,果然还是得喝酒才暖和。” “既然天气如此寒冷,何不出去活动活动,转一圈暖暖身体如何?”息景扬眉,他看着白乌鸦,似笑非笑。 白乌鸦懒得理会息景,抱着酒瓶摇头:“得了吧,你的建议多半暖不了身体,没准还会飞到累死。” “怎么,你已经沦落到连飞行都没信心了?”息景笑问。 白乌鸦不屑:“少来激将法,鸟爷我不吃这一套。我爱飞哪里就飞哪里,有事求我就明说,看看我乐意不乐意。” 息景笑而不语,他不慌不忙地取出一朵小喇叭花递给白乌鸦。 白乌鸦张开嘴壳叼过花:“他求救了?” “没有。”息景的声音一沉,“但是,我听到他身边传来的不太动听的声音。年轻人血气方刚,做事容易冲动,不考虑后果,所以,他们做了一件蠢事。” 白乌鸦没说话,紧盯息景,别张口闭口年轻人,息景自己也老不到哪儿去,至少外貌看起来是这样。而且,对于秦霄宇相关的决定,白乌鸦也没觉得息景有多冷静,将心比心,谁面对重要的人都会容易激动。 即便这件蠢事是呆籽跟着凉夜私奔了,白乌鸦都不奇怪,毕竟师父向来是徒弟学习的榜样。 白乌鸦摊手,呆籽估计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师父挂在自己身上的唯一法宝,一朵小喇叭花,关键不是呼救,它的作用在于传递声音,可以将此理解为,息景给呆籽的法宝是一个随身携带的窃听专用工具。 往后呆籽如果要与心上人做点亲密的事情,切记远离这朵喇叭花。 白乌鸦收起喇叭花,目前他与呆籽距离尚远,传递的声音不太清晰,好在大致的方向明确。 “呆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居然让你躺在你男人怀中睡不着觉。”白乌鸦问道。 “狩魔。”息景皱了皱眉。 狩魔?白乌鸦颇感意外,呆籽竟然有胆量捕猎魔物,白乌鸦喝了一口酒,望向息景:“狩谁?” 息景一字一顿:“梦魇魔。” “多少人?”白乌鸦问。 “一共四人,不过狩猎的貌似只有三个人。” “这位师父,可喜可贺,不愧是是荡师出傻徒,你徒弟太有出息了,上赶着找死。”白乌鸦放下酒瓶。 息景满不在乎地笑道:“我记得白将军昔日有位故友,不知如今还算不算得上是朋友?” “哼,要我求他帮忙?没门。”白乌鸦瞬间提高了音量,它偏过脑袋,“狩梦魇魔而已,这种小事,鸟爷我一翅膀就能搞定。” “这事小不小,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位鸟爷,你似乎很久很久不曾化为人形了。其实吧,低头认个错也不是大不了的事。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何苦如此为难自己,事到如今,莫不是连自己长什么模样都忘记了。”息景耸肩。 “靠,鸟爷我就长这副鸟样,不在乎人形。”白乌鸦愤愤然转过身,“我去接呆籽回来。” “等等。”息景急忙喊道。 白乌鸦头也不回:“你那凡人的小身板,别告诉我你要出门。” “不是我,”息景挥挥手,角落里传来一声轻柔的猫叫,小金猫从黑暗里轻快跑出来,直直望着白乌鸦。息景徐徐道,“花妞没狩过这么大的猎物,带它去长点见识吧。” 白乌鸦不乐意地哼哼了两声,它展开翅膀,顷刻变大了身体,小金猫动作敏捷,一跃踏上石桌,猛地一跳落在白乌鸦后背。 白乌鸦驮着小金猫飞远了,息景望着夜空中消失的身影,他沉思良久。 到底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他不见白乌鸦化为人形,白乌鸦不是不愿意化为人形,而是没办法化为人形。可惜,以白乌鸦的脾气,主动低头认错是不可能的事,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可能会越来越低。 情关难过,情结难解。 息景认为他也没资格说白乌鸦,他自己尚有一大堆问题有待解决。 又在庭院站了一会儿,息景感到手脚有些冷了,这才徐步返回屋内。秦霄宇的体温十分暖和,息景把自己冰凉的身体往对方的怀里蹭了蹭。 半夜的黑血岭,阴风阵阵,甚是吓人。 呆籽瞅着腾起的轻烟一头雾水,他尝试着用猎魔箭轻轻碰了碰烟雾,岂料竟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哪个没礼貌的小混球,砸我的脑袋。” 呆籽一惊,飞速缩回手,他把箭放回箭篓里面,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片刻,轻烟淡去,大石头的位置站立着一位个子矮矮的小老头,他手杵木拐杖,弯着腰,白色的胡须一直垂到地面,白色的眉毛挡住了他的小眼睛。 呆籽好奇,他凑近看了又看,偏着脑袋想了又想,恍悟他曾在书里看过这样的存在,他惊喜道:“你是土地爷爷?” 他话音刚落,忽感身体一斜,小老头伸手捏住了呆籽的耳朵:“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淘气,谁教你暗箭伤人的?” 呆籽吃痛,十二分的委屈:“土地爷爷,我无心的。我只不过是狩猎前练手而已,我下次再也不对着石头练箭了。” “谁给你说石头了,以后不准背后打我脑袋。”小老头严肃说道,他原本打算多教训呆籽几句,但他很快放开了呆籽。 土地公睁大自己的小眼珠,吃惊地盯着身处的地方,僵了半晌,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他抓起地面的泥土仔细闻了闻,随即厌恶地丢掉:“谁这么可恶,这儿的泥土整个一股血腥味,好端端的山岭怎么成了这样。” 呆籽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土地爷爷,这儿就叫黑血岭啊。满天飞的都是怪物,天空经常下黑血,别说泥土了,淋雨之后,身上都是血腥味道。不行,你闻闻。” 呆籽牵起自己的黑斗篷给对方闻。 土地公没有理会他,而是掐指一算,随即大呼糟糕,他拾起碎掉的石块反复看了看,摇头叹气:“无妄之灾啊,想不到我竟然遭人暗算封在石头里几千年,山岭全毁了,这儿的土地全完了。” “土地爷爷,”呆籽挠挠头,诚心认错,“对不起,我以后不拿石头练箭了,我无心伤人的。” “不是你,是另有他人。他打晕我,把我封在石头里。不过,”土地公捋了捋胡须,他扬起拐杖,拐杖上面一个新增的大窟窿,“你下次射箭记得轻点,幸好是击中拐杖,万一打在身上怎么得了。” 呆籽应了声,倍感苦恼,对方又没告诉他,自己藏在石头里哪个位置,他怎么清楚该对着哪个方向。 土地公环顾四周的金光,再度掐指算了算,大为惊讶:“你在狩魔?” 呆籽点头,土地爷爷真厉害,这也算得出来。 “此刻时辰犯凶煞,这块土地亦是阴气聚集地点,在这儿狩猎,必死无疑。”土地公凝眉,“你身为凉家后人,竟然如此意气用事,糊涂莽撞。” 呆籽连连摆手:“我不是凉家的人。” “那你手中怎么有凉家的猎魔弓箭?这种黑弓,只有主家的孩子有资格使用。”土地公不相信地打量呆籽,凉宅建造以来,历代凉家子孙里,他还没见过不是凉家人使用黑弓的。 一会儿,土地公若有所思,似乎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你的确不是凉家的人,你是种子。” 呆籽:“……” 种子是有什么不好,怎么,连土地爷爷也要歧视种子不成。再茂密的山岭,一草一木,均是由一颗颗的小种子成长而来,它们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最终树木成林,百花齐放。 他只是还没有到发芽的时机罢了。 “凉宅之外的人使用猎魔箭,这本身就意味着,”土地公捋了捋胡须,“他们遇到难以迈过去的坎儿。” 土地公遥望梦魇笼罩的凉宅,想不到他被封期间,这片土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种子,你是凉家人的朋友吧。”土地公说道。 呆籽偏偏脑袋,他和凉夜算是朋友吗,目前好像还算不上,不过呆籽希望他们彼此能够成为朋友。于是,他点点头,肯定了土地公的话。 “那你好好劝一劝你的朋友,趁这儿的妖气尚未到达极致之前,让他们放弃狩魔。”土地公稍稍顿了顿,语气加重,“要不然,你们今晚全都会死在这里。” ☆、第 29 章 远远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吓得呆籽哆嗦了好几下。 呆籽顺势仰头望去,只见梦魇魔再度腾空而起,庞大的身躯重重的撞上金光,金光微微颤抖着,似乎承受不住这般冲击,不知道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呆籽十分担心,金光很快会被撞出一道裂缝。 数之不清的梦魇小怪们此刻齐齐的聚集在金光外面,它们虽然进不来,显得格外烦躁,但是却又耐着性子继续等待,等待彻底剿杀凉家后代的那一刻。 凉云负责守住这片狩猎场,真正狩猎的仅有三个人,而梦魇魔的力量在急速增加,梦魇小怪数目众多,情况本就相当糟糕,呆籽被土地公再这么一说,心里更没底了。 况且,呆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找凉夜和凉昼的位置,他们已经隐藏起来寻找时机准备狩猎了,呆籽对黑血岭的方位不熟,对凉家的狩猎习惯同样不熟。 事实再度证明,凉夜是一个好人,尽管对方不爱说话。 正当呆籽犯愁怎么寻找凉夜的时候,凉夜竟然出现了,好像听到了呆籽的心声一般。 凉夜骑马飞驰而来,见到呆籽瞬间,他拉紧缰绳停了下来,他似乎对于呆籽毫无狩猎准备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反而认为理所当然。呆籽原本就不擅长这些,凉云此刻把黑弓交给呆籽,实属无奈之举,无非为了凑数而已,既然要狩猎,增强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魔箭的威力是必然的选择。 至于呆籽的箭到底能不能射中梦魇魔,众人基本上没抱以太多希望。 凉夜瞅见呆籽身旁的土地公,眼底的惊讶稍纵即逝,淡淡道:“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在这儿。” 对此,土地公捶了捶后背,清清嗓子:“当初有人暗中偷袭我,害得我被困良久。等我查出是谁干的坏事,必定好好教训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如今说这些陈年往事没有多少意义,凉夜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他自腰间取下一个小锦囊递给呆籽,认真说道:“子时将至,梦魇魔的妖力会顷刻陡增,难以应付。这个护身符,你留在身边。” 呆籽接过护身符,手有一丝颤抖,内心满是感动。尸体兄太好了,危难时刻,不曾忘记他。呆籽尚未答谢,凉夜又平静地说:“它作用不大,但,有比没有好。” 呆籽一副被梗到的表情,默默地扭过头。凉夜敢不敢不补充说明,明明呆籽对护身符的作用充满了期待,打算把护身符当作神一般的奉着,这样心里就比较踏实了。哪知道凉夜下一句话一说,呆籽的希望立刻破灭,觉得这个小锦囊的用处估计只比装饰品好丁点。 凉夜径直拿过呆籽手中的黑弓,他口念咒语,黑弓骤然闪过一道光,光芒眨眼又消失了。随即,凉夜取出两张纸符,一张缠绕自己弓,另一张裹在呆籽呃弓箭上面。 面对呆籽深深的困惑,凉夜一个字也不曾解释。 处理完这一切,凉夜牵了牵缰绳,叮嘱:“时间不多了,你尽快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不是应该作好准备狩梦魇魔吗?”呆籽清晰记得凉云交给自己的重任。 这一次,凉夜点了点头:“你先藏好,等到有需要的时候,我会给你信号。在此之前,看好自己的命,别弄丢了。” 说完,凉夜如出现时一样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 唯有呆籽站在原地一脸迷茫。 凉夜前脚刚走,土地公后脚紧接着要离开,呆籽果断地抓住土地公的衣袖,问道:“土地爷爷,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刚才没听清楚他的话?小孩子怎么比我老头子还耳背。子时就要到了,梦魇魔的力量会变得相当强大,当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土地公说道。 呆籽吃惊地张大了嘴:“想不到土地爷爷你居然害怕梦魇魔。” 事关颜面,土地公动作明显僵了僵:“谁说我害怕它?我和凉家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同,身处这般不利条件没必要正面与魔物起冲突。小不忍则乱大谋,应当静待最佳的时机发动反击。” “可是,凉家的人早已忍耐了几千年。”呆籽偏偏脑袋,“他们家族的人几乎全困在梦魇中,而梦魇魔迟迟不愿现身。它好不容易出现一次,凉夜当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梦魇魔在有利于自己的时间和地点出现,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假如继续等下去,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逆水而行,不进则退。” 土地公无奈地叹气,既然呆籽有这种想法,那是决心和他们一起狩魔了。土地公往前走,却发现呆籽拽着自己的衣服不放:“你这小孩,让你去劝凉家的人,你拽着我不放做什么?” “土地爷爷,我以前常听师父说,土地爷爷是了不起的神仙,掌管方圆内的土地,和蔼善良,有求必应。尤其是风水宝地,日月精华聚集的灵力之地,居住的土地爷爷法力更是高强,那儿植被茂密,五谷丰收,人们安居乐业,土地爷爷功不可没。”呆籽眼中充满了敬佩之情。 土地公捋了捋胡须,这孩子的马屁拍的还算能听。然而土地公虽为神,却是级别相对比较低的神,法力根本不算高强。不过呢,再小的神也是神,不容轻视。 土地公得意地稍稍扬起下巴:“那是自然,守护土地是土地公的职责所在。”。 “土地爷爷,你既是居住这片山岭的神,深知此处是阴气聚集之地,那么你肯定也知道什么样的地方最适合对付妖魔,对吧?”呆籽扬笑,笑得眼睛变成了小月牙,看起来超级无毒无害的样子。 土地公抹汗,他就知道,听人拍马屁,必是有事相求。他摆摆手:“至阳,除魔之地上上之选。此刻要逆转土地,从至阴转为至阳,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是非常困难。动摇土地的根基需要时间,这儿的魔物可不会心甘情愿的给我时间,希望太过渺茫。” 呆籽眨眨眼,凑到土地公跟前,他万分期待自己在这场狩魔中出一份力,但他也明白自己的力量太有限。他不懂自己目前做的事情算不算得上的帮忙,可他会努力一试。 以往,息景教导呆籽,当你陷入困境,急需帮助,恰好你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你又清楚这个人很可能帮助你时,那么千万不要轻易松开手,一定要争取到机会。 关于这一点,息景深感自己无需多说,呆籽早就运用得非常好了,要不然当初呆籽也不会屁颠屁颠跟着息景不放弃,一路跟回了微雨山,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容身之所。 这方面,息景认为自己的徒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土地爷爷,你舍得放弃自己生活的土地吗?”呆籽问道。 土地公心里一沉,环顾周围:“你可知,子时的梦魇多么凶险。支撑这些金光的人实在是修行不足,灵力不够,撑不了多久,届时,外面的小怪将冲破金光的阻拦闯入这片区域。” 以一敌百,英勇的背后代价会相当惨烈。梦魇小怪布满夜幕,而凉家狩魔的人屈指可数,一旦灵力耗尽,面对的危险可想而知,别说捕猎,多半自己自身难保,被猎物撕得粉碎。 倘若凉家消亡了,意味着这片土地彻底沦陷,万劫不复。 那么,他这位土地公也无法继续留在这儿,身为土地公,失去自己居住和守护的昔日广袤的土地,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土地公反反复复算了算,下定了决心:“跟我来。” “可是,”呆籽犹豫不定,盯着手中的弓箭,他需要狩魔。 “看见弓上面那道纸符了吗?”土地公问。 呆籽点头。 “那叫同心符。从一开始,你的朋友就没将你计算在内,你也无需面对梦魇魔。”土地公捋了捋胡须,徐徐说道。 同心符一主一辅,使用后效果加倍,主箭射中猎物,意味着辅箭也同时射中,反之亦同。纵使凉夜对自己的骑射再有信心,当他作为主箭的那一刻起,成功的概率直降一半,哪怕他射中目标的能力曾经为十成,此刻亦只剩五成,这是同心符的代价。 呆籽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他若死了,弓失去使用弓箭的人,同心符会失去效力。 听了土地公的解释,呆籽挠头,凉夜这么做是不信任他,还是在为他打算呢,他说不清楚。 土地公手杵拐杖走远,呆籽挣扎片刻,跟了过去:“土地爷爷,我们去哪儿?” “一个重要的地方。”土地回道。 “我需要做什么?”呆籽问。 “看在你勉强有些修为,而我此刻又没的选择,勉为其难雇用你当我的护卫。” 呆籽:“……” 让呆籽意想不到的是,土地公所到达的地方是呆籽刚入深谷找到摔坏的小瓷瓶的位置。 不远处,是支撑照天镜的凉云。 凉云听闻有脚步靠近,警惕地睁开眼,立刻见到了呆籽和土地公,显然有点吃惊。但她没说话,她此刻的关键在于全力撑住照天镜。 土地公也无心与她交谈,他站在碎掉的瓷瓶跟前,若有所思的叹道:“看来,已经有人发现了这里。” 他用拐杖在地面画了三个同心圈,一个比一个大一些,土地公站在第二个圈内,呆籽则站在第三个圈内。 随后,土地公用拐杖在第一个圈中轻轻一点,地面猛然腾起了一股黑气,直直冲上天空。 呆籽来不及询问那是什么,骤感身旁的风转眼增强了。 狂风席卷了死寂的深谷,那声音恰如鬼哭狼嚎,飘过的乌云挡住了月亮,当乌云离去的刹那,月亮变成了血红色。 呆籽讨厌这样的景色,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子时到了吗?他心里不停问自己。 大地在战栗,梦魇魔不再腾空撞击金光,它怒吼阵阵,天空淅淅沥沥竟下起雨来,黑色的血顺着金光的笼罩往下滑,落入泥土那一刻,地面腾起黑红色的烟雾。 黑红色的烟雾很快朦胧了金光外的景色,伴随着刺耳的破裂声,金光被烟雾强制扯开了数不清的口子,梦魇小怪拼死拼活的从细缝往里挤进来。 梦魇小怪刚进入金光,立刻朝着凉云涌去,它们明白,凉云是支撑这片区域的核心。所以,这也是呆籽非常担忧的问题,他焦急地望向凉云,凉云脸色煞白,金光扯裂的那刻,她身上也扯开了无数的细口。 呆籽意识到,凉云的负担过重了,他必须去帮忙。 他想要走过去,土地公说道:“小种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三心二意,容易失去反败为胜的机会。这一点,难道你师父没告诉你。” 师父当然说过,可照此下去,凉云绝对会撑不住照天镜,一切都会崩溃掉。 “但师父也说,”呆籽一字一顿,“胜也好,败也罢,不能与朋友的命相提并论。” 土地公尚未说话,一团白光冲破了金光。 呆籽一顿,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欣喜的是,他很快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有你这句话,鸟爷我可以考虑继续当几年你的朋友。” 呆籽欣喜万分:“大白。” 土地公惊愕万分:“白将军……” 曾经,土地公在天界见过白乌鸦两次,那时的白乌鸦风光无限,是天帝身旁的第一将领,白羽,白大将军。而后不知何故,白乌鸦贬下天庭,剥去战袍,失去佩剑,灵力封印。 据说,它一直住在微雨山几乎不出门。 以往的白羽所向披靡,战斗力让人叹为观止,加之麾下天兵天将全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强将,他捕获一只魔物实属小事一桩。奈何,如今的它长久原形,连人形也幻化不了,如此的白羽,单枪匹马对付梦魇魔明显是个问题。 土地公的喜即刻又被忧代替了,本以为救星天降,结果依旧没能改变什么。 白乌鸦趴地:“靠,累死爷了,这么远的地方居然要我这么短时间飞过来,息景这个没良心的混蛋。” 不管土地公是否仍在忧心忡忡,对呆籽来说,见到大白,他特别高兴,备受鼓足。小金猫跳到地面,在呆籽脚边亲昵的蹭了蹭,轻轻地喵了一声。 呆籽心中的无力感顿时减轻了,黑血岭的夜晚,变得不那么可怕。 ☆、第 30 章 没时间和心情闲聊,白乌鸦到达之后立即摸出一个白色的小布袋扔给呆籽。 呆籽下意识扬手接住小布袋,意外发觉布袋竟有些沉,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呆籽询问的目光转向白乌鸦,白乌鸦淡然地挥挥翅膀:“别看我,息景让我交给你,我可没有半路偷看,不知道他装了啥宝贝在里面。” 白乌鸦如实回答,其实他并非没有好奇心,奈何时间太仓促,它一门心思朝着呆籽所在的位置赶过来,赶路途中完全忘了要偷偷瞄一眼。 它展开翅膀落在凉云附近,随即扇动翅膀卷起疾风驱赶那些频频逼近的梦魇小怪。梦魇小怪对白乌鸦阻挠它们前进相当恼火,呲牙低吼着。 一边赶跑小怪,白乌鸦一边瞅了瞅小金猫,扬扬嘴壳指向一个方向:“花妞,快去吧,狩猎时间到了。” 小金猫低声喵了一声,它轻轻地摇了摇尾巴,对此行的猎物仍心有畏惧。它胆怯地往后退了两步,缩在呆籽脚边,乌溜溜的眼珠望向呆籽求助。 以往在微雨山,全是呆籽打猎为它带食物回来。 然而,此刻,身为一颗身负黑弓的种子,呆籽认为自己不能再继续帮一只金猫捕食了,呆籽苦笑:“花妞,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到的,抓梦魇魔要努力。” 闻言,小金猫耷拉着尾巴,一副遭受打击的表情,它委屈地看了看白乌鸦,又望着呆籽,见实在是没人挽留它,于是低垂脑袋朝梦魇魔的方向跑去了。 土地公施法之余由衷感慨,一切都是娇惯惹得祸,小金猫自幼失去了血液里那股彪悍霸气,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捡回来。 趁着梦魇小怪尚未竭尽全力对付这位正在对这片土地动手动脚的土地公,呆籽快速打开小布袋,心急地想知道师父到底让白乌鸦带来了什么东西。 很快,呆籽的满心期待变成了一脸鲜血。 首先摸出来的是一瓶露水,白色玉石做成的瓶子,白玉温润细腻,瓶口却呈现血红色,红玉的位置刻了水纹。 呆籽反复看了看,参不透其中深意。师父的意思难道是提醒呆籽这是一场持久战,要吃饱肚子才能扛着长久的征战。 可是,千里迢迢送一瓶露水什么的,师父应当不是这么无聊的人,这种事带一句话就好,况且,露水貌似没有这么重才对。 呆籽又伸手在布袋内摸了摸,这一次,他取出了一个面具,面具依旧是白玉雕琢而成,眉心处是血红色的水纹。 面具制作异常精致,呆籽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他拿起面具在脸上比划了几下,大小不怎么适合,规格有些偏大。呆籽刚准备放下,面具好像有了生命一般冷不丁附着在呆籽脸上。 呆籽吓了一跳,他费劲力气要扯开挡在脸上的面具,可惜,他疼得大呼小叫,面具却纹丝不动。 土地公见呆籽滚来滚去,不懂他在闹腾什么,叹气道:“现在的小孩也真是,关键时刻还有心如此胡闹。” 他话音刚落,呆籽欲哭无泪地扭过头望着土地公,土地公偏头一看,正好迎上那张面具,他表情微微一僵,立刻一言不发的扭回头。他用拐杖牢牢的压在圈中,专心致志的引导黑气源源不断的涌出。 同一时刻,白乌鸦也别过视线瞟了眼呆籽,与土地公一样,它的目光在呆籽身上停留的时间很短,着重消灭四周的小怪。 此刻的白乌鸦,它的羽毛变得如刀剑般锋利,能够横扫一大片梦魇小怪,但是梦魇小怪的数目非常惊人,几千年来,它们的数量一直在不停的增加,打算以数量的压倒性差异取胜。 呆籽见没人来帮忙,泪流召唤白乌鸦:“大白,我被面具抓住了。” 白乌鸦轻轻嗓子,也不靠近,远远喊道:“不用担心,它不会杀了你,这是你师父的面具。” 什么?师父的面具? 呆籽颇为惊讶,息景有戴面具吗?呆籽怎么一点儿不记得,他从认识息景以来,息景始终是现在的这副模样,毫不夸张的说,息景的皮囊足够精美,美得让人心旷神怡,没必要戴面具挡着这么绝色的一张脸。 难不成息景是因为太漂亮才戴面具? 呆籽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他也想不通,师父此刻把这个交给他做什么? 莫非一会儿梦魇魔大战,避免打到脸导致毁容? 如果真是这样,师父考虑得也太细致入微了。 呆籽在摇头晃脑的思考,白乌鸦唯有抹汗,单凭呆籽的反应就知道,呆籽肯定不清楚玉面罗刹的存在,玉面罗刹的面具绝不能直视,它会摄人魂魄。 当然,呆籽应该不会无聊到这个时间抽空照镜子,那么白乌鸦认为自己无需浪费时间给呆籽解释这个面具的意义。 以呆籽的个性,不清楚自己的师父曾经是什么人,做过什么事,太正常不过了。这些本就属于呆籽不那么在意的小事。 只要师父还是师父,大家可以每天高兴的在一起,呆籽就十分满足了,至于其它,白乌鸦深信呆籽没有考虑那么多。 事到如今,呆籽身为息景唯一的爱徒,十年发病忘事,迄今没有继承息景的丁点能力,作为师父,息景心里或多或少有点怨念和遗憾。 呆籽闷闷地折腾了面具,偏偏始终取不下来,不得不暂时选择放弃。 不一会儿,呆籽后背的黑弓猛地颤抖起来,强烈的抖动抽的呆籽后背阵阵疼痛。呆籽不懂黑弓发生了何种变故,急忙取下来将黑弓护在怀中。 可惜,抱在怀里也不轻松。 晃动的弓弦抽的呆籽胸口火辣辣的痛。 黑弓颤抖得非常厉害,以至于抱着黑弓的呆籽也颤抖的非常厉害,呆籽恍惚间产生了一种意识涣散的错觉,牙齿险些咬到舌头。 一而再再而三的颤抖,呆籽颤得眼花缭乱,在原地打转,可仍旧抱着黑弓不松手。土地公说同心符的关键是留住自己的小命,猎魔箭威力才能加倍,保护小命很重要,但毕竟同心符贴在黑弓上面,保护弓箭同样重要。 毫无任何征兆,黑弓骤然平静,当黑弓再度出现变化时,不再是单纯的颤抖,电光火石般的一道重力,倏地从弓弦弹了出去。 呆籽条件发射的望向梦魇魔的位置,果不其然,一道亮光如闪电般直冲梦魇魔,呆籽十分紧张,大气都不敢出。 梦魇魔体积庞大,长得也不好看,偏偏这种时候,它的动作特别敏捷,它一跃踏上一块巨石,大力朝半空一跃,紧接着转了一个圈,果断躲开了猎魔箭的攻击。 沮丧的情绪涌上心头,呆籽侧头一看,箭篓的猎魔箭只剩下九支了。与他猜测的一致,同心符不仅是力量加倍,猎魔箭的消耗同样是双倍。 这等于说,一旦凉夜不幸射偏了十次,那么呆籽的猎魔箭随之全部耗尽,一支不剩,自己连一次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么想着,呆籽不免感到有些可惜。 他相当愿意祈祷凉夜射中梦魇魔,但他也十分期待自己能够亲手射中这个凶残的魔物。 失去了一支箭,黑弓的气势明显减弱了,顿时恢复了正常,兴许是察觉到凉夜短时间内不准备匆忙使用第二支箭。 呆籽抬手抹额间的冷汗,哪知竟摸到冰凉的玉石,他刚才差点就忘记了自己脸上还戴有奇怪的白玉面具。 白乌鸦两边飞,远比呆籽忙多了,他一边守护凉云,一边还得盯着呆籽这边的动静,一旦见到梦魇小怪靠近,立马嗖的一声冲过来帮忙,消灭小怪之后又飞速的返回凉云身边,坚守这一夜金光笼罩的狩猎场。 呆籽拿面具没辙,白玉面具如同跟定了他一般,死活不肯下来。呆籽无奈,又摸了摸布袋里,他知道师傅的小布袋有法力,袋内可以放进去很多很多的东西,这时候,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多找找。 又是一个冰凉的物品,呆籽取出来一看,倍感无言。 一只玉箫。 玉箫材质与白玉面具相同,细腻温润,且也与面具一样,玉箫上面有一块血红色的颜色,那儿刻了水纹。 呆籽心想,其实,师父是玉石店的老板吧…… 他拿起玉箫左右看了看,小心尝试吹了一下,然而,玉箫根本吹不响。呆籽纳闷,细细一看才发现,玉箫上没有孔,孔的位置仅有一道浅痕,呆籽真想一头撞地。 呆籽反反复复在布袋里摸了再摸,可里面确实再无其他,呆籽恨不得自己钻进布袋去慢慢找。 无奈之际,呆籽的目光转向了那瓶白玉瓶装的露水,他打开瓶盖,正欲再闻闻露水的味道,判断露水来自哪儿。 就在他打开瓶子的刹那,瓶内腾起一股淡淡的白烟,转眼消失。 呆籽脸上突然一痛,疼痛从眉心顷刻蔓延到全身。 怪异的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呆籽再度睁开眼睛,意外发觉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他漂浮于半空,脚踏云烟,手中的玉箫随之腾起浅浅的光芒,光芒中,箫身的孔逐一出现。 说不出的强大力量在体内翻腾,那股力量既温润细腻,又无比锋利,好像稍不留意就会伤到自己。 某个力量支配着这副身体,呆籽把玉箫递到唇边,吹响了玉箫。 土地公与白乌鸦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仅是在呆籽腾空的那刻,四周的梦魇小怪瞬息间全部撕成碎片。 梦魇小怪众多,即刻卷土重来,数量上的优势在这种时候是很有利的优势,时间久了,无论凉夜凉昼,还是呆籽白乌鸦,都会累。 白乌鸦得以空闲,抽空喝了一口酒。 玉面罗刹的箫声只有一种人听得到,那就是他要杀的人,听到箫声意味着死亡来临。所以,只见呆籽执箫,未闻声响,白乌鸦觉得自己何其幸运。 玉石面具跟随息景已久,曾是息景重要的合作伙伴。呆籽虽叫息景一声师父,但是息景的能耐,呆籽学得少之又少,还忘得一干二净。 如今息景把白玉面具拿来给呆籽玩,也不担心让呆籽玩坏了,不,应该说,息景也不担心白玉面具把呆籽玩坏了。 呆籽无力地晃了晃脑袋,说不出原由,他忽然感到有点困,这种突如其来的倦意貌似来自面具。 他不清楚自己的师父,不了解息景的过去,所以他不懂得白玉面具的力量亦正亦邪,难于控制。 一念为神,一念成魔。 第 31 章 黑血岭的对峙顷刻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息景昔日曾说过,戴上白玉面具,谁都可以是玉面罗刹。白玉品性温润,淡泊宁静,而混入其中的杀戮力量本身来自于面具上面渗入的妖血,妖血与白玉相辅相成,蕴含的灵力转为柔中带刚,刚柔并济。 控制的好,自然能够借助力量斩妖除魔,倘若控制的不好,无疑会导致生灵涂炭。况且,并非任何人都可以控制这种程度的灵力,稍不注意,就会被面具反噬。 唯有压制住面具肆意爆发的意识,将这般力量运用到极致,才有资格成为强大的玉面罗刹。 呆籽要让白玉面具甘心臣服脚下,道路漫漫。 他烦恼地连连摆摆头,不断给自己说,不行,这种时候不能犯困,他有很多事情没处理。他必须看好自己的小命,看好黑弓,看好在施法的土地爷爷,不仅如此,他的身边还有尸体兄三姐弟,以及自己的朋友白乌鸦。 此时此刻,他怎么可以允许自己打瞌睡。 他不停对自己念叨,醒一醒,呆籽,快醒醒,等到打败了梦魇魔才能安心休息,此刻睡觉势必陷入噩梦之中。 玉箫有灵性,不愿意听命于一颗不成气候的种子,它不服气地乱动抗议。呆籽握紧玉箫,他非常用力,稳稳抓住玉箫无论如何也不放下手。 直到握到手指关节发白,玉箫仿佛也感到了疼痛,安分了些许。 手上的疼痛暂时缓解了倦意,呆籽稍微清醒了丁点,那股意图控制他思维的力量貌似随之减淡了不少,无法再随意操纵他的动作。 呆籽松了一口气。 那股莫名其妙出现的未知力量,尽管消灭小怪的感觉不错,可是,呆籽讨厌被人掌控,这让他心里不舒坦。 他可以微小,但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他的选择由自己决定。 不要随便替他做出判断。 心情平静了,呆籽弯腰拾起白玉瓶子收起来。 随后他仔细研究那支不同寻常的玉箫,他隐约记得自己刚才吹动了玉箫,接着,那些梦魇小怪噼噼啪啪死了一大片。 当真是箫声的破坏力? 他轻而易举就飞起来,是玉箫的力量还是面具的力量? 对于箫声,呆籽特别不能理解,连他自己都不曾听到丝毫声响,小怪们却如临大敌。难不成,这支玉箫的本事是杀敌于无声。 如此这般,简直太强大,太美好了。 他可以悄悄地飞近梦魇魔,再悄无声息的用箫声去猎杀梦魇魔,安安静静,事情就结束了。 但是,呆籽摸了摸下巴,他好像从没留意过,梦魇魔到底有没有耳朵。 应该有吧。 呆籽仅仅记得对方那双淌血的双眼看起来格外吓人,导致呆籽几乎不会考虑直视梦魇魔,所以没认真看过梦魇魔究竟长得多恐怖,五官是否齐全。 此刻出手仍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呆籽计划先拿小怪试手,等练手练好了,再去对付梦魇魔。 射箭骑马他不擅长,但仅是一支玉箫,他确定自己可以比较好的发挥本事,反正这支玉箫吹了也不会发出声音,谁也不清楚呆籽吹奏的好听难听。 如此一想,呆籽心里踏实了。 汹涌的力量在体内不断翻滚,呆籽脚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身体嗖的腾空,无比轻盈。 呆籽欣喜无比,不愧为师父不远千里让白乌鸦带来的法宝,果然是好东西。 以往,呆籽想都不敢想自己何时才能腾云驾雾,哪知刚戴上面具,妖力骤然提升了一大截,行动如风。 呆籽执箫递至唇边,他决心再试一次,确定箫声是不是真的可以顷刻消灭众多小怪。假如他能够办到,面对梦魇魔时,那么就不必担心对方身旁围绕的大量阻拦。 他前方是成群结队的梦魇小怪,脚下不远是白乌鸦。万一尝试失败,他立刻返回白乌鸦身边求保护。 呆籽又一次吹奏了玉箫,依旧是丁点声音都没有,空中拍打翅膀的梦魇小怪却瞬息间全数撕碎,碎块飞速往下落。 片刻,呆籽脚底传来吼声,白乌鸦烦躁:“呆籽,敢不敢把这些烦人的碎块一并清理干净,别往地面丢尸体,我懒得洗澡驱腐臭。” 呆籽一脸歉意,能够消灭小怪他很知足,他没想过把梦魇小怪彻底化为灰烬,他可以办到吗? 他问自己。 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幽幽答道:可以,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办到。 呆籽惊悚,头皮发麻,大半夜谁在和他说话。他左右张望,偏偏他身边仅有再度聚集的梦魇小怪,没有其他人。 呆籽苦恼想着:是谁? 这一次,呆籽听清楚了,那是面具的话语,声音来自他体内。 缓慢的话语在他耳畔回荡: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 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呆籽的脑海,他想让这些梦魇小怪烟消云散。 玉箫无声。 梦魇小怪消失地无影无踪。 呆籽欣喜万分地环顾四周,他几乎觉得这是梦,梦魇小怪居然当真消失的一点儿痕迹也没有,居然真的达到白乌鸦所说,彻底处理干净。 好厉害。 呆籽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上冰凉的面具。 见呆籽在半空玩得起劲,小怪清除了一群又一群,白乌鸦难得清闲,坐在凉云附近抱着酒瓶喝酒。 闻到酒味,凉云微微睁开眼:“用玉面罗刹对付梦魇魔,好比饮鸩止渴,后果会更严重。” “我会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家,这一点不用你担心。”白乌鸦徐徐喝了一口酒,它漫不经心地瞄了眼遍体鳞伤的凉云,“有心情管这些琐事,不如多关心自己,你的灵力要到极限了吧。” “无需你担心。”凉云互敬了一句相似的话给白乌鸦。她清楚自己的极限,可是,有时候,不管极限不极限,一些事情一定要做到。 白乌鸦懒得与她理论,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呆籽,况且凉云又不是鸟,白乌鸦没兴趣了解。 看在凉家三姐弟之前在微雨山也做了一些有利于微雨山的举手之劳的好事,这次就当礼尚往来,它们还凉家一份人情。 此举的确是饮鸩止渴,但息景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应付这个不太听话的面具。 没多久,呆籽闹腾累了,觉得自己练手也差不多了,他落在地面,向白乌鸦炫耀自己的战绩。他得意凑到白乌鸦跟前,奈何白乌鸦无心理会他,直接扬起翅膀把呆籽的脸扭到一侧。 “大白,你在做什么?”呆籽郁闷,他可是心情大好的要和白乌鸦分享眨眼剿灭梦魇小怪的快乐,白乌鸦怎么不配合。 白乌鸦清清嗓子:“不要用你可爱的面具对着我,很危险。” “咦?”呆籽不理解。 白乌鸦慢慢解释道:“这个面具只适合面对你的敌人,它摄人魂魄,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杀敌于瞬息间,但你要谨记一点,它绝对不能对着亲朋好友,因为它同样会杀掉你亲近的人。” “有这种怪事?”呆籽惊讶地回过头看了看白乌鸦,他很快意识到这么做不对,又急忙把脸扭到一旁。呆籽抚摸脸上的面具,想不到面具不分敌我,消灭敌人固然好,可伤害自己的亲人朋友,未免太可怕。 呆籽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数了数箭篓里的猎魔箭,还剩八支,这时,黑弓再一次猛烈弹动弓弦,箭又少了一支。 呆籽忧心忡忡望向梦魇魔的位置,可恨的梦魇魔活蹦乱跳,一点儿不见受伤的迹象。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凉夜好歹属于这片山岭曾经的霸主,如果打不赢后来盘踞在此的梦魇魔,岂不是老地头蛇输给了新地头蛇。 呆籽迟疑,背对白乌鸦小声问道:“大白,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能力面对梦魇魔吗?” “这种事情何必问我。”白乌鸦应道,“是黄豆芽还是绿豆芽,过去验一验即刻知晓。” 呆籽无言,他才不是豆芽。 呆籽没应声,他取出怀里的小喇叭花,自己为数不多的法宝,关键时刻,基本上没派上用场。 反观这次师父让白乌鸦拿来的面具则非常强大,呆籽也希望自己拥有威力惊人的法宝,只是不懂这个面具是师父是送给他还是暂时借给他。 以后有没有机会借来玩。 呆籽突然想起一件事:“大白,为什么我从没见过师父戴面具?” 闻言,白乌鸦贼笑:“因为面具会影响息景和瑜国公亲昵,不方便。” 呆籽眨眨眼,想了想,认为颇有几分道理,戴着面具确实不太方便,呆籽点头,信了白乌鸦的话。 支撑照天镜的凉云实在看不下去,她咳了咳,叹道:“不愧是喝酒的乌鸦,说的全是醉话。” 呆籽:“……” 白乌鸦:“……” 白乌鸦不由抽搐,这丫不专心支撑照天镜,偷听别人聊天。 呆籽背好黑弓和箭篓,准备出发:“大白,这儿交给你了。” “你放心,如果有什么不对,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率先逃走。”白乌鸦拍着胸脯保证。 呆籽干笑。 大白,身为一只公乌鸦,逃命时至少记得顺手携带身旁的老弱妇孺。 呆籽耸耸肩,白乌鸦的话平时多不正经,听一半就够了。 距离梦魇魔越来越近,呆籽的神经不禁绷紧了。 突然,他肩头一轻,耳边拂过微热的气息,随即而来的是一声低低的呼吸。 呆籽大为惊恐,赶紧偏头看,但是什么也没看见。 他一头雾水,无奈地摸摸面具,心想:面具,别忽然发出奇怪声音好不好,挺吓人的。 很快,一个声音在体内响起:不是我。 呆籽困惑:那是谁? 体内的声音没有回答。 脚底窜起一股彻骨的寒意,呆籽忍不住哆嗦了好几下,环绕四周的危机感令他异常不安,他匆促探去自己的肩膀,思绪轰的一声炸掉了。 天要塌了,黑弓不见了。 第 32 章 呆籽着急得要发疯,自己的小命仍在,但黑弓却弄丢了,这下该如何是好,现在可是需要黑弓狩猎梦魇魔的关键时刻。 糟糕了,他该怎么办。 呆籽恨不得以脸撞树,他急得在半空团团转,不懂下一步怎么走才正确。他努力回忆着,刚才自己忽然觉得肩头一轻,似乎有人出现了,但是他偏头寻找时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是他,也不是与他说话的白玉面具,那么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他拿走了黑弓,黑弓挂在肩头,按理没这么容易遭人盗窃。 呆籽心想:面具,其实你看见是谁了吧,你不愿告诉我对不对。 随即,呆籽的观点遭到了反驳,声音抗议道:我只看得见你面对的前方,你又不是在脑后戴面具,我怎么知道身后的事情。 呆籽滴汗,这种时候,厉害的有灵性的法宝不是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 原来面具只能看和自己相同的方向。 有个问题,呆籽仍不明白:你好像不是那么坏的人,你既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自然也清楚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为什么要不分敌我摄人魂魄? 声音轻哼一声:你的敌友,与我无关。 再然后,不管呆籽想什么,对方都不再吭声了。 从面具这边找不到线索,呆籽郁闷地挠挠头,他不明白,黑弓怎么眨眼不见了。他本来准备悄无声息的溜过去对付梦魇魔,没了黑弓,一会儿见到凉夜,该如何向对方解释。 凉云予以重任,凉夜也叮嘱再三,呆籽不想让别人失望。 他侧过身偏着脑袋扯住自己的衣服认真看,意外发现黑斗篷破了一道口,他的肩头残有血迹。稍稍碰了碰,呆籽立刻感到了疼痛。 呆籽惊讶加倍。 是谁,瞬息间拿走了黑弓,还伤到了自己,可怕的是自己对这一切竟浑然不觉。这种程度的差异,呆籽不禁有点怀疑,自己是否有机会出手。 这让呆籽相当有压力。 黑血岭之中,除了梦魇魔,还有其它更可怕的存在吗? 未知的敌人给呆籽的感觉无疑远比梦魇魔危险的多。 梦魇魔好歹活生生地立在呆籽面前,但这个未知的敌人,呆籽根本不清楚对方身在何处。 这一次是在他肩头划一道口,下一次没准就是抹脖子。 呆籽望了望梦魇魔的方向,那边有凉夜和凉昼,他回望了一眼黑气腾起的位置,那里的人数稍多些,凉云,土地爷爷以及白乌鸦。 他权衡再三,决心硬着头皮去找凉夜。 呆籽由衷觉得,自己低估了尸体兄对自己的关爱,还没等到他去找凉夜,凉夜已经策马扬鞭奔至呆籽跟前。凉夜跟后跟着许多梦魇小怪,但呆籽相信凉夜绝不是在躲这些小怪。 下一刻,梦魇魔也瞬间冲了过来,一路掀翻巨石,它一巴掌挥向凉夜,黑马觉察到危机,机警地避开了。 呆籽刚要说话,一块黑布盖在了自己脑袋上,顿时挡住了视线。他后背一道力,凉夜一把将他拽至马背。呆籽缩在凉夜怀里,轻轻牵住凉夜的衣服,贴着对方,防止自己掉下马。 他尚未开口,凉夜的声音已飘来:“不要慢悠悠在半空飞,除非你想当别人的靶子。” 呆籽应了声,不过他估计自己早已成为别人的靶子,凉云给他的黑弓不见了。尽管这事呆籽深感难以启齿,但告诉凉夜实情是必须的,他低着头声音不大:“那个……刚才……我把黑弓弄丢了……” “我知道。”凉夜说道,他后背的黑弓,同心符正在慢慢消失,纸符泛着红黑色,色彩看起来非常的不舒服。 凉夜竟然已经知道了,呆籽颇感意外。 他确实不是有心的,他明明格外小心的护着黑弓,可事情发生的太快,短短一瞬间,黑弓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呆籽搂住凉夜的腰埋着脑袋,然而,凉夜没有责怪他,仅是一言不发的骑马径直往前奔跑,行至隐蔽点,躲开了梦魇魔的追击。 稍稍缓了一口气,不久,呆籽听得马蹄声逼近。 呆籽撩起黑布的一角快速偷瞄了一看,来的人是凉昼。凉昼浑身上下平添伤痕无数,每次打架,他总是喜欢冲在前面,免不了收获诸多伤痕。 凉昼有些疑惑,他不太清楚情况,问凉夜:“怎么突然让我撤回来,我就快戳到那个大家伙的白肚子了,只差一根手指那么远。” 凉夜取下自己的黑弓,递给凉昼看,同心符泛着红光所剩无几。 “同心符解除了?”凉昼愣了愣,随即轻笑道,“我懂了,看来大姐不乐意与你同心。早就给你说了,同心符由我来贴,大姐肯定更相信我的箭术。” 呆籽嘴角抽搐,好冷的笑话。 凉云支撑照天镜都困难,怎么有心思理会黑弓的同心符。 不过,按照凉昼的说法,看来这兄弟俩从一开始就没计算呆籽的战斗力,并没有让他对付梦魇魔的打算。呆籽的自尊心又被小小的戳了一下。 凉夜没空与自己的二哥开玩笑,静静说道:“大姐的黑弓被人拿走了。” “看清是谁了吗?”凉昼收起打趣的笑容,本来计划说笑话活跃气氛,可惜对凉夜说笑话,不是无趣,就是无趣。 凉夜摇头:“速度太快,气息瞬间出现又瞬间消失。” “黑弓的召唤仅限主家的人。既然不是大姐收回自己的黑弓,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儿还有其它主家的人,且身份地位比大姐高。三弟,你认为是父亲回来了,还是爷爷出来了?”凉昼说着,他的视线转向宅院的方向。 凉宅孤寂的矗立在黑夜,如平常一样毫无生气。 凉夜和凉昼一样,心里再清楚不过,父亲凉哲生死未卜,爷爷凉弈冲破第八层的阵法出来的可能…… 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不利的时刻,黑弓出现状况,他们宁可相信,事情朝着更坏的方向在发展。 拿走了凉云黑弓的是那个人。 凉夜与凉昼对视一眼,点点头,彼此确定了对方的猜测。 听两人讨论是谁拿走黑弓,呆籽实在忍不住,他自凉夜怀里探出头,掀开挡住脸的布:“那人绝对不是爷爷,他打伤我了。” 令凉昼感到诧异的先是呆籽的话,一声爷爷,叫得可真顺溜真亲切。然而,这个想法转瞬消散,凉昼惊愕呆籽的脸,确切说是呆籽脸上的面具。 凉昼仅是晃了一眼,立刻别开视线看着自家三弟:“如此特征明显的白玉面具,若是再加上一支吹了也不会响的玉箫,难不成是那传说中的无声杀敌千千万的玉面罗刹?众里寻他千百度,谁知传的天花乱坠的玉面美人竟是一颗种子?” 对此,凉夜摇了摇头,给予否定的意见。虽说人不可貌相,他也不曾见过玉面罗刹,可呆籽与传闻相差太远,这副面具多半不属于呆籽,仅是暂时使用罢了。 此前有一只白乌鸦飞入狩猎场,坚定了凉夜的想法。 凉夜不说话,顺手拉下呆籽的黑斗篷,呆籽闷得慌,他偏过脑袋,委屈:“我不会用面具对着自己的朋友,你们放心好了。” 闻言,凉昼笑了起来,他相信凉夜才不是担心呆籽用面具对着他们,呆籽这般程度的小妖,心思简单,无毒无害,何惧之有。奈何玉面罗刹的传说听了太多,哪些是真,那些是假,一时间真假难辨,此时此刻,万事小心为上。 毕竟,他们在不适合的时间不适合的地点,对抗不太容易对付的魔物,凉云交给呆籽的黑弓又无缘无故被神秘人拿走。 情况在加速恶化。 假如白玉面具再平添一些棘手状况,问题铁定一发不可收拾。 凉家三姐弟小时候听父亲凉哲说过一些有关玉面罗刹的事,父亲再三提醒他们,遇到玉面罗刹需特别小心,能避免接触就不接触。玉面罗刹的面具会摄取魂魄,玉箫杀敌无形无声,他的杀戮极度危险。 无论妖仙神魔,但凡强大美味的力量,均是玉面罗刹的美食,他的对手最终都不见了,谁也不知道那些妖魔去了哪儿。 传言沸沸扬扬,有说化为尘埃,也有说化为白玉上的红血,更有一种说法,道是那些妖魔化为了水,存在白玉瓶子之中。 各种传闻应有尽有,无奇不有。 至于真相,兴许只有玉面罗刹自己最清楚。 呆籽长久居住微雨山不怎么出门,加之平时息景和白乌鸦不提这个话题,呆籽对所谓玉面不玉面完全不知情。 不管白玉黑玉,呆籽只管能卖高价的就是好玉。 凉宅豪华气派,宝物无数,可见到呆籽,所有人立刻避开视线,呆籽不免猜测,这面具,这玉箫,这瓶子,应该相当值钱。 师父如此低调,竟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 由于呆籽失去黑弓,不足三人,猎魔箭对梦魇魔的效果甚微,捕获的概率不大。 凉夜和凉昼凑在一块重新商量对策,呆籽自知面具需远离,他唯有背对他俩,蹲在地面玩泥巴。 虽然呆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悄悄的偷听对方谈话,关心下一步的安排,他期待自己将功补过。 这时候,沉寂好一会儿的声音再度响起。 体内的声音笑了起来:你在害怕。从小被父母抛弃,你始终惶惶不安,对吧。 呆籽皱眉:你胡说。 声音笑道:难道你不害怕?不怕你的师父,你的朋友,觉得你麻烦,丢掉你? 呆籽内心喊道:师父和大白不是那种人。 声音说道:你一直很努力,希望自己变得更好,却总是事与愿违。 呆籽有点不爽:那又怎样?师父说了,谁都有陷入困境的时候,谁都会遭遇不顺利,逆境能够磨练心智,让自己更好的成长起来。你难道就没有困难挫折? 声音说道:当然没有,我又不是你,不成气候的小妖。 呆籽怨念:既然你这么了不起,为何住在面具里。我是小妖,但我有自己的肉身,有自己的声音,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声音闷了半天:自以为是的小孩,没用的息景收了一个废柴徒弟。 呆籽郁闷:不准你说师父的坏话。 随即,呆籽补充道:也不许说我坏话。 声音轻笑:我说的是事实,你有什么能耐,你能帮助你的师父多少,你能帮助你的朋友多少。好比现在,没有我,仅凭你自己的妖力,你根本对付不了任何怪物,还会拖累别人。 面具的话,呆籽大为不满。他明白自己力量弱,所以他时刻提醒自己要加倍努力,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长大,保护自己重视的人。 不是每个人,天生就是强者。 总有那么多天分不高的小妖必须一步一步慢慢成长起来。 呆籽用脸撞枯木:“既然我没本事,你那么有本事,何必找我?离我远点,我不要和你说话,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不是好人。” 他连头带面具撞上树干。 呆籽说话的同时,凉夜和凉昼不约而同地望向呆籽。 凉昼倒吸了一口冷气,小种子脸下留面具啊,据说玉面罗刹的面具价值连城。他叹道:“我说三弟,你对你的朋友太不关心了。你看,别人对你相当有意见。” 凉夜淡然起身走向呆籽,打探情况,他尚未走近,就见呆籽握住玉箫,偏着脑袋用玉箫敲面具。 凉昼心疼面具更心疼玉箫,不由大呼制止:“小种子,下手轻点,你若是不要了,玉箫留给我玩。” 这位公子,小女子卖艺不卖身。 猝不及防,一句话同时在三人的脑海回响。 呆籽:“……” 凉昼:“……” 凉夜:“……” 半晌,凉昼缓缓道:“想不到啊,想不到,箫中自有颜如玉。” 呆籽瞪眼,这算哪门跟哪门。 玉箫也说话?放过他吧,深更半夜,老这么冷不丁说话怪}人的。呆籽手里一滑,玉箫险些没拿稳。 面具幽幽道:小心点儿,摔坏了你赔不起。 呆籽哽咽,身为一颗种子,他居然被一个面具威胁,这不合常理。 幸好,玉箫比面具话少,仅此一句,此后再无任何声音。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呆籽琢磨着,或许住在玉箫内的是一位貌美的奇女子。 可他很快回忆起玉箫的杀伤力,于是对玉箫的评价又增加了一条。 应当是一位暴力的貌美奇女子。 呆籽收好玉箫,不自在地缩了缩身体。 “怎么了?”凉夜问道。 呆籽闷声回答:“肩膀割伤之后,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第 33 章 为了避免请回凉宅的客人出现意外,凉夜随即探了探呆籽肩膀处的伤口。 一道细细的长口横在肩头,伤口已然愈合了,没有再淌血,依稀可见乌黑色的血迹。由于呆籽始终披着黑色斗篷,两者颜色相近,若不是近看,不容易察觉如此隐蔽的伤口。 呆籽心知不能用面具正对凉夜,于是,凉夜检查伤势时,他老实地把头扭到了一旁。 奈何呆籽心里十分不踏实,尤其是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瞅到凉夜拿起短刀的动作,呆籽下意识躲了躲。 他冷汗直冒,心里犯嘀咕。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将再次在他身上开口子?谁若是又利用他的身体当虫子巢穴,他保证,他绝对跟那个人拼了。 上次在公主冢,呆籽惨遭凉夜割了许多刀,心理阴影挥之不去,特别是那扭一扭的虫子,呆籽仅是想想就要抓狂。 凉夜话少,素来安静。急于了解自己的伤情,呆籽不得不咬咬牙,硬着头皮直奔重点:“是不是有虫子?” 呆籽发觉,自己的声音很没骨气的有点不稳。 “不是虫。只是,”凉夜稍稍顿了顿,眼神略有疑惑,“有点奇怪。” 听到不是虫,呆籽尚未来得及高兴,哪知凉夜的话语冷不丁一转,呆籽内心即刻翻江倒海,电闪雷鸣。 他的伤口出了什么状况? 凉夜握紧刀柄,刀尖碰到皮肉的刹那,呆籽没有太多疼痛的感觉,仅是感受到刀尖的凉意转瞬即逝。依旧是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一瞄,呆籽不幸瞄到了刀刃泛起的寒光。 呆籽心急,几乎要跳起来。为毛又是割肉,他真的不胖,没有几两肥肉,再割就只剩光骨头了。 他担心凉夜再度执刀的原因,莫不是他体内种了其它古怪的东西。 他是种子,并非泥土,能不能别老在他身上挖坑,他尚未经历过战场,已光荣开口子无数次。 呆籽心惊胆战,尽管他不断告诉自己,别扭头去看,不可以用面具对着凉夜,偏偏内心火烧火燎,超级想知道伤口的奇怪在何处。 于是,呆籽的小眼珠忍不住频频往凉夜的方向瞟。 刀子割开了呆籽肩头的布料,露出了一大片皮肤。呆籽在忧心忡忡,凉昼却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呆籽一头雾水,纳闷不已,这种时候,有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开心。 凉昼笑道:“三弟,实在想不到,你的魅力已经到达罪孽深重的地步了,连一名小小少年都焦急难耐,一而再再而三的偷看你。” 凉夜没理会自家二哥。 呆籽抹汗不成,默默抹面具。 说出来全是辛酸泪,呆籽只想对凉昼说,凉二哥,你想多了。虽说凉夜长得帅气,但是此刻,呆籽迫不及待想看自己远比想看凉夜多得多。 他如此急切的要看自己,若是让凉昼知晓,岂不说他严重自恋。 呆籽被戏谑,对着不远处的平石发呆,凉夜在研究伤口,似乎颇为在意,凉昼好奇不过,走近来看。 他刚看清,立马叹了一声:“小种子,恭喜你跳过了生根发芽的过程,直接开花了。” 开花? 呆籽对这个遥远的词考虑甚少,凉昼这么一说,呆籽也顾不得面具危险的传说,赶紧转过头打量自己的肩膀。 凉夜和凉昼淡然地避开视线。 确如凉昼所说,呆籽开花了,可惜,这朵花不是呆籽期待中的花。 他的皮肤浮现出一大片黑红色的色彩,这些颜色勾勒出了一朵花的形状,花形有点类似呆籽熟悉的喇叭花,可是又有诸多不同。花朵更大,低垂朝下。 呆籽反复看了又看,琢磨这是什么花,思考片刻,未果,于是请教凉夜。 凉夜话语平静,给出了答案:“毒花,曼陀罗。” 闻言,呆籽神经抽搐,居然又是毒,他中毒几百年了,十年发病忘事,旧病尚未治愈,新病又接踵而至。 毒花的出现让呆籽苦闷,也让凉夜困惑。 凉夜不太明白这朵花这般存在的意义。曼陀罗有毒,但凉夜偶尔仍会使用曼陀罗,加入其它药材配合调成麻沸散。麻沸散能够暂时麻痹思绪,达到止痛的目的,功与过,一半一半。 伤呆籽的这个人分明下手极重,如此红得发黑的颜色,毒素深入血液,足以顷刻间致呆籽于死地。 对方认为呆籽戴着白玉面具属于麻烦的存在,需要除掉呆籽,凉夜并不觉得奇怪,但是,下毒之后的种种现象却成为了怪事。 呆籽中毒这么久不但没有毒发身亡,还活蹦乱跳,仅是感到肩膀有些不舒服,这种程度的中毒明显已将毒花的危害降至极低。 此前,凉夜曾在公主冢替呆籽驱虫,他并无发觉呆籽有何不同,只是一颗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种子而已。呆籽此行来到黑血岭,凉夜也没发现呆籽出现了异常变化。 既然如此,为什么毒花对呆籽毫无作用。 呆籽真若五毒不侵,也不至于自幼中毒至今治不好,寻求凉夜为他医治。 凉夜心有疑虑,他在呆籽肩头轻轻开了一条细口。淌出来的血是污血,充分证明呆籽中毒的事实,凉夜相信,肯定有什么抵挡了毒花毒杀呆籽。 凉夜沿着肩膀开口的位置往内探去,呆籽不由愣了愣,下意识躲了一下。凉夜的手指有点冰,隔着里衫亦能感到丝丝凉意,指尖触感总会让呆籽回想起公主冢的悲剧,他身上挨了数刀,惨不忍睹。 凉夜的手一路探过去,很快摸到了一个东西,那是白乌鸦带来的小布袋。 如今,布袋内,装有玉箫和白玉瓶子。玉箫众人之前均已见过,白玉瓶倒是首次。 “这些是你的?”凉夜问。 呆籽诚实回答:“这些属于师父,不是我的。” “你清楚它们的用处吗?”凉夜又问。 呆籽摇头。他对这三件玉器了解甚少,目前仅是听白乌鸦说,面具不能正对亲朋,而玉箫,貌似能杀死怪物,攻击力大。呆籽不太确定白玉瓶子的用途,此前他戴上面具后打开瓶子,瓶内腾起一股白烟,然后,一股力量在他体内觉醒了。 呆籽捧着玉瓶认真观察,不一会儿,他再次打开瓶子。 这一次,腾起的白烟变浓了,浓的仿佛能够呈现出完整形态似的。 猛然间,凉夜和凉昼急速往后连连退去,两匹黑马躲闪不及,眨眼消失不见,马鞍重重的掉落地面。 呆籽顿时僵住了。 他死盯马鞍,发生了什么事,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呆籽惊愕地偏过头,恰好迎上白烟扑面而来,此刻的白烟已能够看得形态,一张血盆大口直直地逼近呆籽。 呆籽泪奔,为何这般安静美丽的瓶中居住有如此凶残的猛兽,这种事情,师父不是应该早说么。 心底一颤,呆籽几乎准备丢开白玉瓶子撒腿开跑。 这时,体内的声音急吼:丢毛丢,摔了瓶子,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受到恐吓,呆籽十分不争气地握紧了玉瓶。白烟已到跟前,在呆籽肩膀咬了一口,呆籽心呼惨了,小命要挂了。 半晌,四周安安静静,什么也没有发生。 白烟凭空散去,一切如常,唯一能证明白烟出现过的证据是黑马彻底没了,仅剩马鞍缰绳。 凉昼和凉夜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呆籽有苦说不出,师父给的白玉瓶子吃掉了凉家训练有素的黑马,两匹马的赔偿会不会很贵。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要杀要剐,他会老实听从安排。 记起白烟消失前咬了自己,呆籽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自己被咬的肩膀。 结果令呆籽相当意外。 那朵黑红色的曼陀罗不见了,伤口随之消失,不舒服感荡然无存。 可是为什么,伤口好了,被咬的牙印仍在…… 心情稍微平静了些许,呆籽听到体内的声音在叹气:劝你一句,想活命,必须护好瓶子。 呆籽对此十分不理解:为什么? 声音嗤笑:吵醒他,你的命也就到尽头了。 呆籽好奇不已:吵醒谁? 声音沉默片刻:你没必要知道。 呆籽加倍混乱了:难不成你怕刚才那张嘴。 声音道:我怎么可能怕那只纸虎,他的小宠物罢了。 呆籽左思右想,既然不怕,方才为何着急的制止他。难道瓶中装有大秘密,里面是不是还住了厉害角色。瓶子这么小,不知道人多了,里面挤不挤。 这年头,确实是奇了怪了,不是动不动玩诈尸,就是动不动住在白玉里,抛弃肉身。 面具轻易读出了呆籽的想法:看在你是一只可怜小妖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任何一个玉面罗刹,要想强大就叫醒他,要是不想活了也就叫醒他。 呆籽懵了,之前,大家均是提及玉面罗刹就摇头叹气,他以为玉面罗刹仅指自己的师父息景而已:玉面罗刹有很多吗?类似的面具是不是也多? 面具郁结万分:没常识,所谓玉面罗刹,玉面是唯一的,但罗刹不是。 呆籽又问:那师父是第多少个? 面具没料到呆籽会问这个问题,愣了愣:我没数过…… 呆籽偏头,这个面具好奇怪,有时觉得他挺好,有时又觉得挺讨厌。 面具:…… 面具:不要在心里说我坏话,我听得到 呆籽耸肩,谁让面具随便读别人的想法,白乌鸦常说,自虐不可活。 呆籽小心地收好白玉瓶子,不敢乱玩了。起初呆籽还打算尝尝瓶中的露水好不好喝。现在这么一折腾,他深感自己玩玩不能喝。平时喝露水是解渴,这时喝露水多半是要命。 无奈地垂着脑袋,呆籽情绪不高,狩猎的黑弓丢失,凉夜和凉昼的马又折腾没了,期间,自己还被神秘人下毒。 出师未捷,身差点先死了。 凉夜犹豫小会儿,拾起了缰绳,不知在想什么。呆籽猜测,黑马跟随凉夜应当有段时间了,马是忠诚忠实的朋友,失去黑马,凉夜的心情应当也会低落几分。 偏偏呆籽不懂该怎么补救,不过有一点他倒是能够保证,他也是一个很忠诚很忠实的朋友,如果凉夜愿意当他的朋友的话。 呆籽凑过去,侧身对着凉夜:“我的伤好了。” 闻言,凉夜的心情骤然一沉,眼神冷到了极致,当着他的面,治疗他的病人,无疑是对鬼医尊严的挑衅。 第 34 章 介于不清楚和自己抢生意的到底是什么人,凉夜暂时收起了自己的荣誉保卫战。 他丢掉手中的缰绳,黑马已被吞噬,再也找不回来了,继续怀念唯有叹息而已。索性呆籽中的曼陀罗毒清除了,无需凉夜再担心。 于是,凉夜做了一件简单的小事,确定毒素清除干净之后,他取出膏药,涂抹在呆籽肩头。药效来得迅速,牙印很快消失了。 这对呆籽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呆籽不必再犯愁自己的种子皮留下大嘴印。他欣喜地摸了摸痊愈的肩膀,向凉夜投以了超级崇拜的目光。 目光短暂而真诚,下一刻,呆籽识趣的拉了拉黑斗篷,埋下头。自从戴上面具,呆籽觉得自己变成了一颗长时间深情凝望土地的种子,忍不住默念那句,大地啊,让我发芽吧。 静谧的深谷,夹杂在夜风之中,出现了细微的古怪声响,呆籽竖着耳朵细细听,判断声音来自何方,属于何种存在,听来听去,他总觉得,来者不善。 自从呆籽踏入黑血岭的那一刻起,他觉得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不怎么好了。 几乎同一时刻,梦魇小怪们也听到这般响动,它们出人意料的安静下来,不再急于挤入金光笼罩,协助梦魇魔。它们全数停下了攻击,齐刷刷地偏过脑袋望向一个方向。 呆籽顺着它们的方向望去,倍感匪夷所思。 所有的小怪都在望着凉家宅院。 梦魇魔不知感受到了什么,也骤然放弃在深谷内寻找躲藏起来的凉夜他们,它卯足劲儿,接二连三地跃入半空,撞击金光,不顾一切的要冲出去。 凉云灵力流逝,愈发力不从心,她支撑的照天镜也随之虚弱不已,梦魇魔频繁的撞击金光,急速消耗凉云的力量。它是这个狩猎场的猎物,金光的束缚对它而言最强,可一旦凉云撑不住了,它就能轻松撕开一道大口子飞出去。 呆籽望向接连不断撞上金光的梦魇魔,费解,梦魇魔之前都不着急,仿佛所有人均是它的囊中之物,怎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此刻忙天黑地的要出去。 难道怕他? 呆籽觉得,这个可能很小。于是,他好奇问道:“好奇怪,小怪们全部望着凉宅,你们家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小种子,难得我们的想法如此相近。”凉昼轻轻拍了拍呆籽的肩膀,可惜,目前说不准这事是吉是凶。 呆籽正欲询问凉夜,发现为时已晚,尸体兄又一次在他面前消失了,来去向来那么静悄悄。 凉夜跑了,呆籽的跟随对象转为了凉昼,可惜跟随凉昼是不允许眼神交流的。用凉昼的话来说,白玉面具如此魅力无限,简直不能直视。 呆籽跟着凉昼撤回大姐凉云身旁,呆籽在黑布上面戳了两个窟窿以便露出眼睛。随后,他用黑布盖住脑袋,凭借戳出的窟窿与人交流,避免伤到身边的朋友。 小怪们仅是看着凉宅,却又没靠近凉宅分毫,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凉云抬眼,虚弱地看了看凉昼,又看了一眼蒙面的呆籽,询问凉昼:“三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向来说不见就不见,多半是先回家打探情况去了。”凉昼认为这个可能比较高。 呆籽对前半句十二分赞同,尸体兄的特色,消失速度一流。 凉云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她眼底浮起忧愁。凉宅困在梦魇中这么久,谁也不清楚如今的变化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大姐,你说会不会我们这次有机会……”凉昼的话只说了一半,望向凉云征求意见,他想要知道,能否打击一番梦魇魔的嚣张气焰。 “不会。”白乌鸦出人意料的代替凉云回答了这个仅有半句话的问题,它喃喃道,“如果非得说点实际的话,我宁可提醒你们,狩猎场即将崩溃。” “闭上你的乌鸦嘴。”凉云愤愤然。 呆籽:“……” 白乌鸦:“……” 关于闭上乌鸦嘴的这类话语,呆籽没少听过,这句话相当熟悉,只不过,以前常说这句话的人,这时正在过热情的夫夫生活。 凉云抗议的话音刚落,狩猎场没塌,可夜幕中忽然划过一道明晃晃的闪电映亮了山谷。毫无任何征兆,凉宅发出一声闷响。 呆籽瞪眼,他站在白乌鸦身侧略感紧张,白乌鸦大方地把酒瓶递给呆籽:“兄弟,你需要喝一口压压惊。” 下意识接过酒瓶,呆籽倒不是指望喝酒压惊,奈何冬夜久在深谷溜达,倍感寒意。他喝了一口酒,火辣辣的感觉从嘴里钻到肚子里。 呆籽长大嘴巴,连连呼气:“大白,你是不是换酒了,好辣。” 白乌鸦得意,呵呵一笑:“傍晚路过厨房,发现有一坛新酒,顺手打开试一试口感,怎样,味道不错吧。” 呆籽苦瓜脸,自从白乌鸦住进国公府,厨房的酒频繁失踪,厨子又该苦闷了。毫无悬念,大白是一个上等酒罐,再多的酒均能放进去,不渗出丁点。 呆籽还酒瓶给白乌鸦时,白乌鸦声音减轻:“呆籽,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才给你说这句真心话。” 呆籽听的一愣一愣:“什么话?” 白乌鸦打了一个哈欠:“我困了,想睡觉。” 呆籽当即被梗到了。 果然是直接的真心话。 偏偏长夜漫漫,身处这种不清楚将要发生何种危机的时刻,呆籽更愿意告诉白乌鸦千万不要犯困睡觉,赶紧打起精神,随时准备逃命。 白乌鸦又打了一个哈欠,他今天白天外出了一趟,飞的很累,半夜又奔往黑血岭折腾一通,现在倍感疲惫,今夜若要他飞回国公府,他估计会累得爬不起来。 可惜,白乌鸦有预感,今晚恐怕得驮着一堆有关无关的人到处飞,保存体力何其重要。 它落在呆籽肩头打盹:“一会儿走的时候再叫醒我。” 呆籽没机会拒绝,白乌鸦已然入梦。 土地爷爷停下动作,不再驱散泥土里蕴藏的邪气,惋惜道:“没有时间了。” 呆籽不明白对方言下深意。时间尚早,况且呆籽有嚣张的面具,霸气的玉箫外加惹不起的白玉瓶,他认为自己能够拖延大怪小怪,争取一些时间。 只要将至阴之地转为至阳,捕获梦魇魔就有希望。 “山岭的气息骤变,泥土害怕的颤抖,这里恐怕会发生大事,你们尽快撤离比较妥当。”土地爷爷建议。 以为土地公要走了,呆籽匆促拽住土地公的衣袖:“土地爷爷,黑血岭每天都有大事发生,你别担心,照天镜还在这里,白玉面具也在。”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还年轻,这一时半刻,何苦逼迫自己到绝路。”土地公没奈何。 如同在印证他的话,四面八方传来噼噼啪啪的断裂声。 夜空里落下一道血红色的光芒,艳丽异常,整座凉宅全笼罩在血红色的光芒之中,虚无缥缈。 下一刻,沉寂的梦魇小怪喧嚣起来,它们奋不顾身的冲向血红色的光芒,转眼被撕裂了。 小怪卷入越多,光芒的颜色越发红艳。 凉云顿感焦虑:“三弟会不会已经进了宅院?” “大姐,你别慌。三弟办事还算小心,他能应付。”凉昼劝道。 “可,这是魔域的……”凉云一时着急,力量的流失加倍,顷刻气急攻心,她吐出一口血。 凉昼担忧不已,呆籽同样急了,土地公杵着拐杖,呆籽坚持不懈的拽着他的衣服。 土地公拿呆籽没辙:“别让努力变成了盲目的任性固执。有时候,要放得下,输得起,你才有可能赢。” 呆籽恳求:“土地爷爷,别走。” “我也不愿当一个失去土地的土地公,然而,无意义的坚持绝不是现在该做的正事。”土地公痛惜,“一面照天镜,一只梦魇魔,三支猎魔箭,我情愿豁出老命替换土地的根基,消灭山岭的祸害,可现在情况截然不同。” “我不懂……”呆籽感觉到土地公没有在骗他,但又不懂怎么才对。 四周猝然寂静,静得呆籽仅听到了两个字。 “快逃。” 圈内画符的地面倏地陷了下去,土地公把呆籽大力往旁边一推,自己被一股黑气拽进洞内。 地面平添一个无底洞,散出去的黑气再度聚集,并且比以往多出数百倍,黑气全数返回地底,冲击把呆籽震出去了几丈远。 大地闷闷地颤了一下,土地腾起阵阵黑气,黑气势不可挡,加速侵蚀金光。 凉云汗如雨下,身体早已不堪重负,超过了极限。 呆籽爬到洞口,洞深不见底,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留在呆籽手中唯有一块土地公衣服的碎布。 “土地爷爷,土地爷爷,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呆籽大喊。 无人回答他。 呆籽心中涌起了害怕,伴随着难过,他连续喊了好几声,没有任何结果。 眼圈红了又红,呆籽盯着手里的碎布。是他不好,他不该任性,假如他听话,提早松开手,土地公或许已顺利离开,而不是现在生死不明。 他一箭误射石块,放出了封印的土地公,但是,他又亲手把土地爷爷推入了深渊。 他是一颗干坏事的坏种子。 没有时间给呆籽低落,梦魇魔挣扎着冲出了金光笼罩,它泄愤般将金光撕成碎片,这才直奔凉家宅院。 破碎的金光悉数收回照天镜,照天镜落地打了一个转,不动了。凉云哼都没哼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 “大姐……”凉昼扶着危在旦夕的凉云,声音尽染苦痛。是他没本事,不能为姐姐分担重任。 深谷内,几许苍凉,而凉家宅院,危机四伏。 凉夜躲在第七层的房间,宅院外的红光刺得他眼花,梦魇小怪排山倒海般涌来,恰如飞蛾扑火,明知危险,却又被光芒深深吸引。 凉夜在手臂以及腿上的伤口处都散了厚厚一层药粉,驱散妖毒,加快伤口愈合。红光出现的刹那,凉夜的伤势远比他想象的更重得多。 他扬起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示意安静的动作。 屋内的阴影角落,小金猫蜷着身体,尾巴展示友好般晃了晃,其余时间,均吓得不敢动。 凉夜稳了稳情绪,减缓呼吸,仔细聆听楼上的动静。 凉弈体无完肤,他双眼布满血丝,手背的皮肤出现了鳞甲,换来的结果是第八层的阵法摇摇欲坠,突破在即。 他收起平日里云淡风轻的温柔笑容,双目泛着红光,怒视屋外的人,恶狠狠吼道:“凉阖,你居然有脸出现。” 屋外的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只是好奇,过来看看,我那个对魔物深恶痛绝的弟弟,凉家的当家,如今为了挣脱阵法甘愿让自己堕落为魔,以此换来破解的力量,何等讽刺。” “这不是几千年来,你所要的结果吗?我若想出去,必须为魔。我不在乎九重天,但我一定要捆你去阴曹地府,永世不得翻身。”凉弈的眼神骤冷,“从小到大,你都在恨我。既然如此,你我恩断义绝,再无手足情谊。今天,我俩之中,必有一死。” 凉弈一把抓紧屋门,大力往后拉扯,关闭了几千年的屋门轰然倒地。 夜风吹入房间,凉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直以来,他不愿走一步,却只能走这一步。 兄弟相残,伤人伤已。 第35章 听闻楼上的响动加剧,凉夜分外紧张爷爷现在的状况,他吃力地站起身,奈何腿上的伤口很深,伤势比较重,愈合十分缓慢,他一时半会均活动不便。 走路都走不稳,不但帮不了爷爷,还会给爷爷增加负担,凉夜微微晃了晃身体,放弃了出门,又坐了下来。 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闭目养神。 之前凉夜在深谷,见到梦魇小怪们突然停止攻击,全望着宅院,顿生强烈的危机感。凉夜担心凉宅的情况发生变化,想也不想立刻赶回来打探情况。 毕竟,家族许多人困在宅院之中,那些人,是凉夜所要守护的族人。他们尚处于梦魇中,没有醒过来,根本无法照顾自己,倘若凉宅当真再次出现意外,这些人恐怕将有性命之忧。 他加快往回赶,哪知仍旧慢了一步。 凉夜刚到达院门旁,夜幕中突然一道红艳的光芒闪过,庞大的魔气让人心慌,可怖的攻击接踵而至。凉夜欲躲避,可惜为时已晚,红光笼罩凉宅的瞬间,他顿感身体平添数道伤痕,剧痛连心,难受无比。 索性,凉夜命硬。 院门口立有高大的石像,望天辍b漫岁月,黑血岭的血雨和风沙早已渐渐磨去了它往日的风采,但坚固的石像依旧在关键时刻替凉夜扛下了大部分冲击。 红光砸在石像,没有全数落在凉夜身上,抓住难得的时机,凉夜拖着受伤的身体,匆忙进入院内。 刚踏入凉宅,凉夜即刻觉察凉宅的第八层情况相当诡异,那儿弥漫着薄薄的烟雾,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与平时的状态差别很大。 半空之中,一团夺目的红色光芒徐徐旋转着打开,红光背后浮现出一道门,惊人的魔气正自内而外,源源不断的渗出。 凉夜惊愕,那是一道来自魔域的门。 这样的大门一旦打开,凉夜清楚,门内走出来的绝非善男信女,而这扇门正对凉宅的第八层,凉夜在了解不过,第八层有且仅有一个人,凉弈。 到底是谁要来,目的为何? 凉夜猜的了一半,却不敢揣测全部,他不敢相信,魔兵踏平凉宅是怎样的惨状。 尽管关心爷爷凉弈的安危,但凉夜仍有一丝平稳。当初凉宅突遭变故,这道阵法困住了凉弈,凉弈用尽力气也出不来。而外面的人仅可白天在屋内停留片刻,到了夜晚则看得见幻景,却触碰不到梦魇内的凉弈。 除非是设置阵法的那人,或者比那人更厉害的角色。 真若来者不善,凉夜相信自己要抵挡对方很难,所以更有必要先疗伤。 凉夜熟门熟路,快速跑至第七楼,他刚推开门,立马就见一团毛乎乎的东西窜进屋,随后那团黑影缩在角落里不动了。凉夜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小金猫。 小金猫受伤不重,但是受了严重惊吓,害怕得不行,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凉夜稍稍一想,没有驱赶这位避难的客人,他进屋关上了门,撕开伤口处的衣物,撒上药粉。 凉夜进屋不久,魔域的门缓缓地打开的一条细缝,散发出诱人的力量。瞬息间,小怪们全数兴奋起来,它们迫不及待的飞过来,企图进入魔域。 可惜它们的力量太过微弱,别说来到门边,仅是稍稍靠近些许就已被红光撕碎了。纵是前途无路,它们依然一如既往的涌过来。 很快,门打开。 凉夜清晰听到楼上发出相当抗拒的响动,似乎是凉弈在大力的砸门,发泄怨气,他显得特别生气,偏偏又倍感虚弱,力不从心。 凉夜未在第八层,所以不清楚那是怎样可怕的景象。 魔域门朝外敞开的那一刻,出现在门内的不仅仅是一只魔物,而是五个。其中,站在最中间的是凉弈的哥哥,凉夜的大伯,曾经凉家主宅引以为荣的子孙凉阖。 凉阖一袭黑色的长袍,目光寒冽,他四周急速环绕的魔气锋利如刃,一旦靠近势必伤痕累累。他身旁一左一右各有两人,是他这些年精心挑选,认真培养起来的出色魔将,每一个均天赋秉承,出类拔萃。 此刻,凉弈的身体已发生细微的变化,转向为魔的变化。 凉弈心意坚决,他告诉自己,这一次不管怎样必须出去,哪怕是以魔的身份,他不能退缩,他理应保护凉家的子孙后代。 以前,他身为凉家当家未能阻止灾难发生,事到如今,他必须鼓起勇气,解决这一切。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修行得道,再也无望成仙。也许,他会深深厌恶自己以魔物的方式存在,恨不得自己死去,但是现在,他绝不后悔打开这一扇封闭许久的屋门。 然而,世事多变,他本是着急出去对付梦魇魔,哪知竟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对于凉阖的出现,凉弈不意外。这么多年,他早就隐约感到,破坏这个阵法唯一的路是魔,可是,心里诸多的不愿意导致他迟迟走不出那一步。 如今既然他愿为魔,那个人哪有不来看笑话,奚落他的道理。 那个人恨他,不停地伤害他,凉弈忍了一次又一次,以为总有一天他们的关系能够回到从前。 奈何,事与愿违。 这一刻对方来了,也好,凉弈的心需要恨意,他的血液渴望喧嚣着杀戮。而面前这个人,能让他产生抹杀的想法。 凉弈神情一冷,直视屋外,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房门,以暴烈杀戮的力度不断摧毁。 这一切在屋外的人眼里不足为惧,好像凉弈的存在本就微不足道。 四魔将之中,牛高马大的男子往前迈了小步,他身强体壮,肩扛巨剑,不屑地瞄了眼屋内凉弈,他不懂为什么凉阖今晚突然决定来这里。此行影响了诸多重要的计划,偏偏凉阖毫不在乎。 男子冷冷道:“魔尊,这种小蚂蚁无需你出手,我连人带楼一并清除干净。” 说着,他扬起手中的巨剑,盯着凉弈。巨剑剑身刻了红色符文,弥漫着浓烈的邪气。 凉弈心里一紧,绝对不可以,凉宅有那么多人困在噩梦,他们还在这座宅院,宅院被毁,他们在劫难逃。 凉阖看不顺眼的人是自己,那么尽管冲着他来,何必为了欣赏自己痛苦,残忍折磨他身边的人,一次又一次。 凉弈尚未说话制止,凉阖扬扬手:“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可是,”一名妖冶美艳的女子笑了笑,她笑嫣如花,却是一朵美得一碰毙命的致命花,“魔尊,今夜若是没有你,我们那出戏可唱不下去。” 凉阖颦眉:“别让我说第二遍。” 这时,一名青年上前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走吧,别在这儿碍了魔尊的眼。” “把你的脏手拿开,别碰我。”女子恶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厌烦地掸了掸自己的衣服。 此后四人没再多说什么,身影迅速消失在门旁,魔域大门默然关闭。 虽然门已关闭,可凉宅内庞大的魔气依旧吸引梦魇小怪接二连三的冲向笼罩凉宅的红光,顷刻撕碎。 魔尊…… 凉弈心底一寒,这就是凉阖所追求的吗? 记得当年,豪华壮丽的凉宅矗立山岭,俯视这一片山水宝地,风光无限,上层九层寓意直通九重天,修行得道,攀上顶峰,造福一方。下九层寓意阴间惩处,关押罪恶滔天的魔物。 凉阖天生优秀,在凉家史上算是得天独厚的好苗子,长辈们无一不看好他。凉弈从小深信哥哥定会修炼成仙,能够让凉宅更加强大。 然而,凉阖变了,变得如此突然,变得让凉弈不懂,令他措手不及。 凉阖的修行远高于凉弈,是众人一致推举的下任当家。可是,他不愿成为当家接管家族,他不愿迎娶父母细心挑选的媳妇。 由于凉阖坚持自己的诸多不愿意,终于惹怒了长辈们,身为弟弟的凉弈不得不肩扛父母的希望,族人的期待,撑起这个家族。 凉弈万万没想到,凉阖最终会抛弃家族,囚困自己,径直去了魔域。凉弈困在梦魇困恼是否为魔的这段时间,凉阖又往前迈进了一步,成了魔尊,身边的随从亦是可怕的魔物。 他不应该对这个人再抱有丝毫期待,一切都没有了,除了恨。 凉弈加深了心中的恨意,用劲撞击困住自己的外屋。 他不在乎凉阖鄙夷的目光,他不在乎。 哪怕出去之后,他的对手是凉阖,即使他打不过,他也必须往前,他的时间已在此停滞了几千年。 当凉弈看见一抹黑影站在凉阖身边,双手奉上凉云的黑弓,凉弈清楚从今往后,他们将恩断义绝。凉阖折断了黑弓,黑影则瞬间化为一张白纸,落地,烧为灰烬。 打开屋门的那刻,他告诉自己,是时候做一个了结了。 凉弈决心一战。 偏偏,自己动作不及凉阖躲闪快。 凉阖淡淡的看着他,毫无还击的打算。对付一个刚沦为魔物,魔性尚不稳定的对手,完全不值得凉阖出手。 楼上的响动越来越大,尤其在凉夜感到爷爷的气息彻底改变,又同时听到入魔之类的字眼,凉弈再也无法安心等待伤口愈合。 他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负伤冲上楼。 还没走到门边,凉夜感到脚下有道阻力,他偏头一看,小金猫咬住了他的裤腿。 小金猫咬紧凉夜的衣服往后拽,无论如何也不让凉夜走。它和凉夜一样能够感到楼上的魔气是多么的可怕,深知楼上的那只绝对惹不起。 况且,小金猫耳朵灵,尽管凉阖没有还手,可举手投足间的轻微动静都明确告诉小金猫,与这个人对峙绝对要送命。出门前,息景叮嘱,凉夜是呆籽治病的希望,若有机会,必须想办法保住凉夜。 小金猫打架不行,好在动作快,力量也还成,它就这么死死咬住凉夜的衣服不松口。 凉夜身上有伤,与小金猫争执片刻,倍感无奈。 他要往前走,小金猫就拼命地往后扯,小金猫年幼,看着体积不大,体力倒是绝不含糊,特别是它认定某件事情的时候。 其实,凉夜还真有点不懂,他要出门去帮忙爷爷,这只猫为何和自己耗上了,执意阻拦。他不是猫,不了解猫的想法,琢磨如何让小金猫松开口。 深谷里,呆籽冲着无底洞喊了无数次,喊的几乎快绝望的时候,洞底隐隐传来苍老的声音:“这里我能应付,别管我了,你们赶紧离开。” “但是……”呆籽犹豫。 土地公幽幽怨念道:“年纪轻轻,怎么比我还嗦,快走。” 呆籽偏头看了看凉昼,凉云陷入了昏迷,凉夜情况不明,凉昼背着凉云十分着急。 此刻最安静的是平时最吵的白乌鸦,它站得倒是特别稳,牢牢抓稳呆籽的肩膀,睡觉中竟也没掉下来。 离开黑血岭,还是返回凉宅,呆籽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他刚往前迈了一步,体内的声音急吼:等一下。 呆籽无言:怎么,你该不会又怕了吧? 面具轻哼:我才不怕。 呆籽纳闷:那你喊我做什么。一会儿摄取坏人魂魄,好好表现。 面具清了清嗓子:我想给你说的就是这事,凉宅里估计有大家伙,一会儿别让我正对他。 呆籽:…… 明明要正对对方才能摄魂,一会儿面具不对着敌人,那要对着谁。 摄人魂魄的面具的心思,呆籽永远不懂。 第36章 来到凉宅外,接下来的难题无疑是应该如何进入宅院,凉宅外面红光笼罩,杀伤力惊人。 一批又一批的梦魇小怪不顾一切的扑向红光,极度渴望靠近强烈的魔气,可惜它们自身的力量比呆籽强势不了多少,碰到红光立刻就被撕碎。 对此,呆籽完全有理由相信,假如自己这么贸然埋着脑袋冲进去,脑袋多半没了。 这样的下场绝不是呆籽所期待的,安全进入宅院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呆籽仰头望了望天空,红光依然牢实笼罩凉宅,尽管半空之中那么多的梦魇小怪均无法闯进去,可这并不意味着梦魇魔也进不去。 昔日,凉阖是为它解开锁链刚入魔道的魔,如今,凉阖是高高在上的魔尊,是继续教训凉家的小毛孩,还是来到魔尊身旁讨好魔尊,梦魇魔的选择十分明显。 魔域之门关闭之后,红光内的魔气减弱了些许,让梦魇魔多了一分进入红光的可能。相对红光,虽然它本身魔性有所不足,好在有一大堆梦魇小怪环绕在它周围为它抵挡伤害,难度稍有降低。 梦魇小怪全数撕碎的同时,梦魇魔亦平添数条伤口,它舔了舔伤口,跃向第八层。 眼瞅着距离凉阖近了,毫无任何征兆,突然咚的一声响,梦魇魔从半空直砸地面扬起尘土。 凉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满意,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梦魇魔竟擅自上楼。若不是看在梦魇魔在看守黑血岭的份上,他这一掌已经要了对方的命。 呆籽和凉昼往巨石后面缩了缩,看来往上走的路行不通。 那么,能不能往下? 呆籽紧盯泥地,往下挖一个坑到底需要挖多深才能避开红光,万一红光一直往下蔓延无穷无尽,挖到地底依旧发现有红光的阻隔,呆籽势必吐血。 梦魇魔虽进入凉宅,可目前的情况较为狼狈,比呆籽它们也强不了多少。 俗话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此刻,这只凶猛的老虎出现了,猴子也仅有夹着尾巴的命。 思索再三,呆籽询问凉昼:“进你家还有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闻言,凉昼挑眉:“这位客人,进凉宅,四面八方都是路,就看你想走哪一条,要准备上天还是计划入地?” 呆籽扬手指了指凉宅第八层的位置,此前,那儿曾出现过一道奇特的门,门内散发的力量让人害怕。呆籽认真表示,他想要那道门,长相不类似不要紧,至少效果要差不多。 凉昼对呆籽的要求唯有干笑:“小种子,你知不知道那一扇是通往魔域的门,你以为谁都能轻易打开它?” 呆籽挠头:“那扇门打开很难吗,方才不是就打开过吗?” “所以说,刚才肯定来了一位魔域的大人物。”凉昼说道。 魔域的大人物能走,小妖就不能走,这显然有歧视。呆籽默默地望着红光,不能继续被挡在外面,梦魇魔都已经进去了,万一凉夜需要支援,他们却都不在。 冷不丁,凉昼猛然拍了一下呆籽,吓了他一跳。呆籽偏头一看,凉昼双眼几乎在放光,欣喜不已:“小种子,凉宅还真有这么一条特别的路,从外面直接进到宅院内。爷爷说他小时候走过一次,不过我从没去过,不清楚现在那条路还能走不。” “能……走……不……”呆籽声音一颤,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不靠谱。 凉昼眉宇间的愁意减少了几分,开心的示意呆籽赶紧跟着自己来,时间紧迫,他们还不知道凉弈和凉夜的处境,能快一步就快一步。 凉昼所谓的道路入口,是一片平地,距离凉宅有段距离。入口方向位于凉宅后方,附近有许多大树,可惜凉宅出事时,当初的大树几乎全死了,生生的连根拔起,东倒西歪地躺在地面。 寻了一处稍微平坦的区域放下凉云,凉昼环顾四周的景色,回忆爷爷给自己说过的话,他仔细数了数枯木的数量,又让呆籽把部分碍眼的石块移开,随后,凉昼根据记忆将古木放在适合的位置排列整齐。 呆籽偏着脑袋看了又看,琢磨片刻:“怎么有点像……”某种阵法…… “木阵。”凉昼及时给出了呆籽猜测的答案,“爷爷说,他小时候并不知道这儿封了一道门,只是父母平时不准他来这儿玩,说是这儿不太干净。” 呆籽:“……” 既然是不准小孩来玩的危险地方,凉弈最终也过来玩了,依此看来,温柔的爷爷幼年是一个调皮的小孩。 凉昼说着缓了缓,颇有点哭笑不得:“说来有点讽刺,告诉爷爷这条路,并且带爷爷走这条路的人,最后成为了为凉宅带来巨大灾难的人。” “难不成是……”呆籽惊讶地指了指凉宅,那里现在或许有他们正在讨论的那个人。呆籽曾在幻景之中见过那个人,他是凉弈的哥哥,一个令人畏惧的存在。 呆籽始终认为这个人特别坏,而且心狠手辣,居然对自己的家人下得了手,简直太可恨了。呆籽自幼没有父母,跟着师父息景和白乌鸦,他不能理解怎会有人舍得伤害身边的人。 那个人带的路,到底安不安全,通往何处,呆籽瞬间变得十分不安。 这个人指的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呆籽没来得及问,凉昼已走入木阵之中,他挥挥手,让呆籽退到木阵外,免得影响阵法。 凉昼口念咒语,四周的枯木骤然腾起淡淡轻烟,地面一圈圈的符文浮现了,凉昼脚边一团白光徐徐散开,似乎有什么即将出现。 呆籽屏住呼吸,不由睁大了眼睛,期待下一刻的惊喜。 奈何现实太残酷,下一刻什么奇迹都没有出现,轻烟消散,符文消失,一切恢复到最初,保持原样。 呆籽尝试着在木阵内到处踩了几脚,地面无变化,找不到任何路,于是无奈地看着凉昼。 这般情景,凉昼顿感窘迫:“想不通爷爷为何把这事告诉我,说起来,大姐和三弟的记事能力都比我强。” 呆籽汗水大把大把的流淌:“难不成……你忘记进去的方法了……” 他血泪两行,有没有这么悲摧,这种时候,又生意外。 凉昼没有正面回答,不过给出的意思差不多。 爷爷虽然给凉昼说过这事,凉昼也对这条路好奇,可毕竟凉宅早就废掉了,凉昼一次也没来试过,而且,回自己家不走大门走地道,这种事实属首次。 当初的记忆再深刻,日子久了,难保解开阵法的咒语记不全。 “再试一次。”凉昼表情沉了沉,凉家二哥的尊严不可丢。 呆籽大步退到木阵外,伸长脖子等待。 符文浮现,随即消失了…… “再试一次……” 符文再浮现,又一次消失了…… “再试一次……” …… “再试一次……” …… 再试一次 试一次 一次 …… 呆籽扶额。 他真心相劝尸体兄他二哥莫再勉强自己,看来凉昼确实忘了咒语。实在没辙,他们可以在这儿挖洞前往凉宅,没准半路还能顺利挖到以往的旧路。 呆籽想说这些话,但又说不出口,因为凉昼的态度越来越认真。可能是只听过一次,凉昼没怎么放在心上的缘故,加之时间久了,遗忘在所难免。 偏偏凉昼不能容忍自己输在这一步。 凉昼站在木阵内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试了一次又一次。 呆籽在旁边守着凉云,忽然,呆籽听闻有动静,立刻循声望去。凉云躺在地面,微微睁开眼,她异常虚弱,嘴唇轻轻动了动,好像在给呆籽说什么。 她的声音小到听不清,呆籽被迫弯下腰贴近细细听了。 听清凉云的话,呆籽替凉昼抹了一把心酸泪。 爷爷,你这不是坑你家孙子么。 解开木阵的咒语分为两部分,需两个人同时念不同的咒语,阵法方能破解。 当初凉弈与凉阖一道前来的理由,呆籽稍微有点理解了,凉阖找凉弈一起来,估计是凉阖尝试过,仅凭一人之力解不开木阵。 呆籽正欲打听更多,凉云躺在原地又毫无反应,呆籽眨了眨眼,求天帝保佑,他刚才所见所闻不是他的个人想象。 顾及凉昼试了无数次的受伤的自尊,呆籽决心暗地里帮忙。 呆籽偷偷溜到凉昼身后,趁凉昼念咒语的同时,他缓缓重复凉云告诉他的内容。 双重咒语随即生效。 这一次,符文没有消失,白光在凉昼脚下蔓延开来。很快,地面出现了一道石门。呆籽隐约记得,兴许是木克土,才会使用众多的古树形成阵法,封住这道门。 门的出现,对凉昼是强有力的鼓励,他抹了一把额间的汗水,松了一口气。总算寻得了道路,避免了颜面尽失的尴尬。 凉昼与呆籽一道用力,朝上拉起了沉重的石门,一股尘封数千载的恶臭气味窜了上来 呆籽飞速捂着面具,扬起胳膊扇了扇难闻的空气,就连站在他肩头睡觉的白乌鸦也受到臭味影响,在睡梦中打了一个喷嚏。 少顷,呆籽顺着石门往内看,一段石阶蔓延至黑暗,里面黑乎乎的一片,根本辨别不出有什么。 呆籽犹豫:“这路能走吗?” “应该能,不过爷爷说,他当初走的时候觉得不怎么好走。”凉昼应道。 呆籽默默地别过头,滴汗,怎么又是这种危险的感觉。 由于凉昼必须背着凉云,行动不便,打头阵的重任毫无悬念的落在了呆籽肩上。石门打开不易,关门倒是利索,砰的一声,自己就合拢了。 地道里黑的不见五指,呆籽扬了扬手指,指尖点燃一团妖火。呆籽原始考虑扶着石墙,偏偏石墙表面湿滑粘糊,手感让呆籽恶心。呆籽纠结了很久,放弃了贴着墙走的想法。 他一边小心打探四周,一边一步步往下走,四周弥漫的气味非常难闻,呆籽恨不得掐死自己不呼吸。 没走多远,他忽感脚下一空,连伸手去抓滑溜溜的墙壁的机会都没,身体直直下落。 呆籽心底一颤,爷爷,这条路塌了。 重重落地,呆籽郁闷的站起身揉了揉摔痛的屁股。运气不佳,走着走着掉下来,看来还得辛苦爬上去重新往前走。 幸好白乌鸦送来了小布袋,三件玉器各有特色,如今呆籽仅需稍稍踮起脚尖就能飞起来。 然而,他还没上去,凉昼就下来了。 呆籽意外:“你怎么下来了?” “我在上面转了圈,只有往这儿才有路。”凉昼解释。 呆籽嘴角抽搐,这条路还真是不好走。 加强了妖火的光芒,呆籽更加小心,然而每走一段路就是一个深坑,呆籽没奈何地跳了一次又一次,总共九次。 之后,是平路。 走了一会儿,呆籽再度加亮妖火,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铁笼,笼子满是斑驳的锈迹,笼门开着,笼内绑有铁链,但铁链的另一端并没捆绑什么,只是潮湿的地面散发出湿闷腐朽的味道。 呆籽停下脚步,大力捂住面具拯救自己可怜的鼻子。他再三研究铁笼,铁笼内没有任何危险。 他抬头望了望湿乎乎的石壁:“红光貌似没有来到这儿下面。” “好像是,看来咱们家族的下九层建的非常坚固。”凉昼满意地点点头,“幸亏我还记得这条路从凉宅外通往凉宅的小道。” “好是好,就是环境实在有点……”呆籽尚未说完,听到周围有细微声响。 他顿时神经紧绷,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小步。 “别紧张,下九层关有魔物。家族出事那会儿,虽说逃走了一两只,但绝大部分魔物关在笼中沉入了梦魇。半夜梦魇力量强,它们多半在睡觉。”凉昼说。 他话音刚落,随即阴风阵阵,寒意刺骨,四周响起闷闷地低吼伴随拽动铁链的声音。 眼前的变化顷刻推翻了凉昼的说法。 “凉家关的魔物就是不一样,睡觉都这么有活力。”精神的让呆籽有点不相信。 凉昼顿了顿:“魔物多了,总有一两只比较特别。” “你确定它们在这么激烈的睡觉?”呆籽莫名心虚。 凉昼回答干脆利落:“有笼子,没事。” 事实再次无情的推翻了凉昼的话。 妖火能照耀的范围内,出现了一只前爪。 呆籽摸出玉箫,他刚把玉箫递到唇边,骤感疾风如刃。 风熄灭了呆籽点燃的妖火―― 第37章 呆籽没来得及吹动玉箫,身体猛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手中的玉箫没握紧,一下飞了出去。 随后,是玉箫撞在铁笼的清脆响动。 黑暗中,面对未知的敌人,呆籽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在哪儿找回玉箫,他手边没有武器了。 听闻声响,凉昼明白玉箫不在呆籽手里了,对此,凉昼心疼不已,玉石是上好的玉石,箫里的颜如玉怎么经得起这般折磨,实在罪过。再优秀的法宝,使用法宝的这个人倘若修行不过关,拿在手里的武器迟早都会失去。 静谧里,一声幽怨的抱怨回响在脑中。 啊,撞到脸了。 呆籽吓得险些一些口气没提上来,玉箫是师父的,若是撞坏了,他怎么向师父交代。呆籽心急,想要寻找玉箫在那儿,偏偏身体动不了。 刚才一股力瞬间把他推在地,随后,一只爪子压在胸口,害得呆籽根本不敢动,担心稍有不慎,落得皮开肉绽。 不一会儿,硬硬的东西戳了戳他的脸颊,有什么东西正在闻他身上的味道,或许在决定从哪儿下口。 如果对方当真是在确定自己是否好吃的话,呆籽可以相当认真负责的告诉对方,他不好吃,一点儿也不好吃,咬他口感很不好,还嗑牙。 半晌,黑暗里的东西没有攻击呆籽。 呆籽缓了一口气,决心赌一把,他硬着头皮动了动手指,点燃了一团妖火,妖火的光芒照亮了周围的情况。 立在呆籽跟前的居然是一只光秃秃的大鸟,它浑身上下没有羽毛,看起来犹如一只拔了毛的鸡,奇怪的是它的每一只眼睛里面有两个眼珠。 此刻,大鸟的嘴壳正在奋力的戳呆籽怀中的小布袋。 呆籽紧张不已,单手紧紧捂住小布袋,大力摇头。这个布袋可不能给这只没毛的大鸟玩,面具说过了,倘若吵醒白玉瓶子里住的某个神秘存在,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大鸟的目的似乎就是布袋,它毫不放弃,坚持要把布袋抢过来,偏偏呆籽死活不答应,在地面扭来扭去,不肯就范。 凉昼瞅了几眼,觉得这只大鸟的眼睛颇为特别,奈何他书看的少,记忆也不怎么好,一时间竟没想起来是什么。 大鸟看起来并不怎么凶残,准确说,扒光毛的样子还有点搞笑。它似乎不是要伤害呆籽,大鸟要杀呆籽早就动手了,况且,白乌鸦仍在睡觉,真要有杀气,白乌鸦应该不至于丁点不反抗,它抓住呆籽的肩膀随便呆籽怎么闹腾,继续安稳的睡大觉。 除非白乌鸦和呆籽类似,是一只呆鸟。 要不然,呆籽的处境应当是暂时安全的,既然如此,凉昼认为自己有必要看看玉箫去哪儿了。 凉昼在四周找了找,很快找到了那只飞出去的玉箫。玉箫在铁笼上撞了一下,随后掉进笼中,不偏不倚,滚到正在沉睡的猛兽的嘴边。 凉昼犹豫是否伸手去拿,他看了看猛兽的大嘴,略微迟疑。 这时,玉箫的声音柔柔说道。 这位公子,你不来救我吗? 凉昼听到美人声音,哪里抵得住美人的恳求,他果断伸出伸进铁笼,哪知猛兽在睡梦中突然翻了一个身,脑袋稳稳压住了半截玉箫。凉昼左右为难,玉箫表示对这般情景十二分的怨念。 待到猛兽睡得平稳了些许,凉昼再度伸长胳膊伸进笼子,好不容易指尖刚碰到玉箫,睡觉的猛兽不知在做了什么噩梦,心情非常不好,大力晃动爪子攻击四周。 幸好凉昼躲得快,才没有被伤到。 片刻,猛兽扬起的爪子落了下来,爪子把玉箫全部盖住了。 玉箫怨念满满:…… 凉昼:“……” 凉昼连连叹息,并非他不愿英雄救美,实在是世事无常,让人无奈。这种时候,他总不可能开笼子进去拿,且不说他有没有能力打开笼子,万一打开之后,惊醒了猛兽,不被大姐骂死,也是半死。 他瞄了瞄睡觉的猛兽,扭头望向呆籽。 呆籽似乎已从激烈的争执之中放弃了抵抗,他打开布袋取出了白玉瓶,大鸟立即用嘴壳打开了瓶子。 瓶内腾起淡淡的水雾,并没有丝毫奇特的东西出现。 大鸟意图抓过玉瓶,呆籽不答应,瓶子已经看过了摸过了,光毛鸟还想怎样? 一颗种子一只光毛鸟,持续大眼瞪小眼。 由于不清楚大鸟的身份是好是坏,看在对方没有对他施加暴力伤害的份上,呆籽并未取下蒙脸的黑布,面具的摄魂大法,呆籽深感应该用于对付那些作恶的坏蛋妖魔。 双方僵持不下,久久的,面具打了一个哈欠,劝道:给它吧。 呆籽不理解:凭什么啊? 面具叹气:它渴了而已,你何必这么小气。 光毛鸟口渴? 呆籽稍稍一愣,就在他呆滞的刹那间,手中的白玉瓶子瞬间被抢走,大鸟仰头,急不可待的把瓶内的水往嘴里灌。 水涌入大鸟口中,呆籽眼睛都直了。 行行好,好歹给他留一丁点,他还没有尝过瓶里的水是苦是甜,千万别全部喝完了。 白玉瓶虽体积不大,装的水却出奇得多,大鸟一口气喝了很久。少顷,大鸟放下玉瓶,幸福的打了一个嗝。 大鸟放开瓶子的同时,呆籽立马接过来,他用黑斗篷赶紧把瓶子擦了擦,他往瓶里看了一眼,顿时安心。 里面还有水。 这个瓶子也不知究竟装了多少水在里面,假如全部换成酒,白乌鸦肯定高兴到疯,小小一个瓶子任凭它怎么高兴怎么喝。 呆籽闻了闻水的味道,纠结小会儿,终没能下定尝试的决心。 喝足水的大鸟心情极好,它拍打着没有羽毛的翅膀,叫了一声。 转眼间,大鸟的羽毛全长了出来,变成一只五彩斑斓的鸟,它的羽毛熠熠发光,鸣叫的声音颇像凤。 呆籽不可思议的看了又看,召唤凉昼:“你们家的魔物长得真好看。” 凉昼此时已辨别出了大鸟的身份,他冲着呆籽扬了扬下巴:“小种子,你该多看点书。” 呆籽问:“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它不是魔物。”凉昼迎上彩鸟的眼睛,“它是重明鸟,非常仗义助人的神鸟,它拍打翅膀驱散毒蝎猛兽,妖魔鬼怪,让它们不敢害人。” 凉昼的话,呆籽费解:“你们家下九层不是关魔物吗?为什么还关神鸟?” 不但关了,还残忍的把别人的毛拔了,神鸟光溜溜的住在这么臭乎乎的地方,可怜的没有水喝。 呆籽刚想到这儿,面具轻哼了一声:没见识。 呆籽一头雾水,难道他又说错了什么? 面具徐徐道:重明鸟驱赶妖魔之际,会抖掉浑身的羽毛,等赶走了使坏的妖魔,它需要喝琼浆玉液,羽毛又将重新长出来。 呆籽冷汗加剧,面具这话的意思是,这只一个眼睛有两个眼珠的鸟实属暴露狂,别人打架恨不得穿上最坚固的铁甲,这只重明鸟却是脱光了来战斗。 如此反常之举令人不得不佩服。 呆籽盖好瓶子收起白玉瓶,他心里嘀咕,莫不是白玉瓶内装的水是琼浆玉液。据说琼浆玉液喝了可以成仙,等到哪天他决定不成仙就成鬼的时候,再尝试。 有一件事,呆籽想不通,这里是凉宅下九层,关押凶狠魔物的地方,这只神鸟为何光溜溜在这儿玩,它为什么在这里。 呆籽纳闷。 长出了羽毛,重明鸟随即偏过脑袋,用自己的嘴壳去啄自己的脚踝。 呆籽顺势望去,重明鸟的一只脚踝,捆绑了铁链,铁链死死缠住它的爪子。重明鸟扑了扑翅膀,想要飞起来,奈何脚踝被困,有心无力。扑腾了几下,它又落回地面。 凉昼和呆籽上前去帮忙,铁链捆得严实得很,根本撬不开。凉昼扬起自己的长剑对着铁链连砍数下,仅是砍出几道浅浅的印子。 假如锁链容易破坏,关在这儿的魔物恐怕早逃之夭夭。 凉昼和呆籽面面相觑,一时半会想不出好办法。 静谧之中,众人脑中飘过一个悲凉的女声。 自古红颜多薄命,唉…… 听到声音,呆籽方如梦初醒,玉箫飞出去了,还没找回来。他左右打量,问道:“玉箫在哪儿?” “某只魔物爱抚中。”凉昼耸耸肩,猛兽睡意正酣,它稍稍挪了挪身体,玉箫刚露出了一小截,又被猛兽一下推到了铁笼深处。 呆籽抹汗:“好像有点难度。” 凉昼点头:“确实如此。” 呆籽问道:“那怎么办?” 凉昼扬笑:“它属于你,这事交给你了。” 呆籽:“……” 呆籽挽起袖子,比划了一下位置,玉箫距离他足有三个胳膊那么长,并贴着猛兽,他低声道:“不行,太远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飘来一个声音:“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听闻熟悉的声音,呆籽高兴地回头看。 凉夜走了过来,有点意外他们在铁笼边折腾什么,他身上有伤,血迹残留,走路不太稳。呆籽低头看了看,造成凉夜走路不怎么利索的真实原因是他的裤腿上面的小金猫。 凉夜原意是上楼帮助爷爷,偏偏小金猫不答应,后来,也不知小金猫听到了什么,愣是拼了命拉住凉夜下楼来。 来到凉宅的最底层,见到呆籽他们的瞬间,凉夜明白了小金猫的用意。小金猫不愧听力好,这么远的讯息,也完整收到了。 下楼期间,小金猫死死咬着凉夜的裤腿绝不松开,生怕眨眼凉夜没了。如今,小金猫见到呆籽顿感如释重负,它欣喜地喵了一声,刚一张嘴,咬住的裤腿立刻溜了。 小金猫跑到呆籽脚边,蹭了蹭呆籽,呆籽见到小金猫很开心:“花妞,原来你在这儿,有没有受伤?” 小金猫轻柔的叫了一声,还成,它的伤势不重。 可惜,凉云的状况不乐观,照天镜造成的负担太大,她承受不了。凉夜把了把脉,眉间的愁意增加了许多,琢磨小会儿,取出一粒药丸放入凉云嘴里。 笼罩深谷的金光被梦魇魔击碎的刹那,凉云的经脉遭受重创,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缓慢恢复。 吃了药丸,凉云仿若回过了一口气,她吃力的睁开眼。她见到凉夜,顿时安心不少,她张了张嘴,尚未说话就吐出一口血。 “大姐,你好好休息。”凉昼说道,“三弟在这儿,他没事。” 凉云拼尽力气,问道:“爷爷呢,魔域的门……” 凉夜的表情沉了沉:“爷爷在第八层,那个人也在,爷爷为了破除阵法,入魔了。” 闻言,凉云情绪起伏,话没说出,却引得连连咳嗽。 凉昼急切,频频劝说:“大姐,你别着急,要平静。” “你让……我……怎么不着急……”凉云喘着气,费劲压住咳嗽。 凉昼心知大姐忧心凉宅的处境,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商讨的目光转向了凉夜。 凉夜理解二哥劝不动大姐,若大姐执意上楼,肯定得不偿失,他正欲劝劝大姐,忽闻呆籽说话声。 “花妞,没事的,别怕,就一点点的距离。” “咬住那支玉箫,叼回来就好。” “那只那怪物在睡觉,它绝对不会醒的,真的。” “其实,这只猛兽是吃素的。” …… 小金猫抱住笼子边死活不肯进去,呆籽在旁边万般请求。 小金猫委屈,可怜兮兮的望着呆籽,猛兽翻来覆去,玉箫这会儿压在下巴下面,怎么取得出来。 第38章 与下九层层出不穷的状况相比,上九层的情况反而显得简单得多,这里只有两个人的矛盾,仅是凉阖和凉弈的问题而已。 曾经他们是手足情深的兄弟,现在却沦落到凉阖成了凉弈的敌人。 凉家历来斩妖除魔,凉弈想不到自己昔日最憧憬崇拜的哥哥竟成为魔尊,迫害家族,凉弈的心情十分复杂。 凉弈的魔性尚不稳定,力量起伏变化极大,魔气在他体内乱窜,时不时伤到自己。他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动作,连续攻击凉阖几次均没打中,他开始喘气加剧,愈发力不从心。 他稍稍扶了扶窗棂,站稳身子。 凉阖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打量凉弈,依旧没有出手还击的打算,凉弈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怎么,凉家当家就只有这点能耐?就凭你也想杀了我?” 凉弈不理会对方话中的讽刺,摇晃着往前走,他的手化为了利爪,在四周留下道道划痕。 “你真应该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凉阖淡淡说道,“唯有低等魔才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维持不了自身的形态,以你目前的这种程度,连下九层关的那些魔物都不如。” “我变成什么样与你无关,不需要你说教。”凉弈皱眉,随即笑了,“难道尊敬的魔尊会因为一个小魔物相貌丑陋而感到脸上无光?” 凉弈话音刚落,忽觉眼前的凉阖不见了,当他回过神,对方已至跟前,紧紧地掐住自己的脖子。凉阖的力量里透出一丝愤怒,凉弈骤然呼吸不顺,脖子几乎要断了。 在他呼吸不了之前,他的身体被对方猛地丢了过去。 凉弈从走廊飞入外屋,撞翻了屋内的桌椅。 他浑身都在痛,不仅仅是这一刻的撞击,身体的魔化让他非常不舒服,他讨厌自己的变化,嫌弃这般丑陋无力的自己。耳边嗡嗡直响,体内回荡着喧闹的声音,他感到自己几乎就要疯了。 凉弈刚挣扎着站起来,转眼又被凉阖甩出去,他一头撞到木桌,一个木盒掉了下来。 木盒落地之后,打开了。 一张小纸片从盒内轻轻地飘了出来,瞬息间,纸片忽地化作了一只狼挡在凉弈跟前。纸狼体型巨大,威风凛凛,它发觉凉弈受伤了,立刻低吼一声,呲牙咧嘴扑向伤害凉弈的人。 然而它的动作嘎然而止,它仔细闻了闻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顿时放下了警惕和威胁,温顺听话地走到了凉阖脚边。 一切变化的那么快,那么突然。 凉弈笑了,笑容极冷。 这一只本应保护自己的纸狼竟去了凉阖的脚边以示忠诚,对此,凉弈没有任何怨念。这只纸狼本就是属于凉阖,凉阖交给凉弈纸狼,告诉凉弈纸狼会保护他。 此时此刻,纸狼真正的主人出现,它怎会不回主人身旁。 自从凉宅出事以后,凉弈封存了凉阖的一切,他把纸狼放入盒内,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再使用了。哪知下一次使用纸狼时,就是这只纸狼转身对付自己的时候。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曾经一度,他以为自己将永世活在梦魇,他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凉阖。 魔气在他手中聚集形成了一把剑,他的动作不够娴熟,剑也不够锋利。 凉弈握紧剑柄,剑刃杀气涌动,纸狼感觉到了凉弈对自己主人的杀机,不满的怒吼。 凉弈瞬间释然。 所有的一切不过如此而已,所谓的保护他的纸狼,首先保护的人永远还是自己的主人。 凉弈当初居然信了凉阖的话,纸狼一生只守护一人,确实是一人,可是凉阖忘了告诉他,这个人不是自己。 凉弈扬剑直奔凉阖而去,纸狼嗖的腾空而起,扑向凉弈,凉弈根本不搭理纸狼的攻击,他的剑只用来消灭凉阖。 纸狼长大嘴巴,一口咬住凉弈的手。 弹指间,纸狼突然被火焰点燃了,燃烧起来,纸狼显得格外惊恐,没有机会挣扎,随即飘然落地,化为尘埃。 凉阖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这一切并非他出手,他既没有给纸狼下命令,也并未动手杀掉纸狼。 而是这只纸狼从一开始的契约中,保护凉弈是第一条也是最后一条命令,一旦违背,顷刻毁灭,不管它为了任何目的。 纸狼烧尽,凉弈思绪一滞,曾经会保护自己的纸狼没了。 那么凉阖呢。 说过了会保护他,所做的一切算什么。 凉弈的剑攻击力不足,气势欠缺。 这一次,凉阖根本连避都懒得避,他身旁环绕的魔气径直挡住了凉弈这一剑,凉弈加大手中的力度,依旧没有丁点作用。别说伤到凉阖,恐怕他连碰到凉阖都不太可能。 从小到大,他再清楚不过,自己和哥哥完全不在一个水平,哥哥非常优秀,而他仅是流淌着凉家血液的平凡无奇的小孩而已。 所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优秀的哥哥为什么始终不愿继承这个家。 为什么要抛弃这个家? 凉弈下手略微迟疑,凉阖轻易觉察到了,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与你有关?”凉弈反问。 凉阖声音极度平稳,未见丝毫波澜:“你的答案将决定你什么时候死。” “我在想你……”凉弈的声音忽然放轻放缓了。 万万没有料到对方突然会这么说,凉阖的表情稍稍一僵。 下一瞬,凉弈勾起嘴角:“什么时候会遭天罚,万劫不复。” 凉弈不再多说,握紧手中的剑,频频袭向凉阖,凉阖想要的答案,他永远也不会说。 下九层,呆籽以顽强不屈的精神,永不放弃的碎碎念达到了成功。 小金猫终被肉收买了。 这时,小金猫已轻手轻脚地溜进了铁笼,玉箫被睡梦中的猛兽挥来打去,挪到了铁笼非常里边的位置。 呆籽相当的不懂,这儿的猛兽为何晚上睡觉如此不安稳,梦魇魔到底在它们脑中留下了何种程度的噩梦,使得这些魔物睡觉跟打仗似的。 他要求不高,取出玉箫就成。 小金猫动作轻巧,灵敏绕过猛兽,它张嘴咬住被压住的玉箫往外扯。呆籽守在笼子外负责接应,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好半天,小金猫把玉箫从猛兽后爪下拽了出来,刚要离开,冷不丁,猛兽伸手一把抓住了玉箫。小金猫一惊,但是没有立刻松开玉箫。 呆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仔细一看,好险,原来猛兽没有醒。既然没醒,那为什么有这般举动,呆籽不懂猛兽的心思,或许只是运气不好,猛兽仅是抬手顺势一挥,哪知不幸的就抓住了玉箫。 种种意想不到的变故,玉箫唯有叹自己命苦,跟着一个不爱它的小种子,偏偏这只猛兽又爱它太深,死活不愿放手。 接下来,情况变成了小金猫与梦里的猛兽争夺玉箫。 猛兽身躯比小金猫大了数倍,兴许把玉箫当成了绝不能失去的宝贝,它怎么也不松手,尤其感到有人在与它抢之后。 小金猫卯足了力气,尝试半天未果。 呆籽恨不得拽住小金猫的尾巴往后拖,可惜,他的胳膊根本够不到小金猫的位置,只能在笼子外面着急。 凉夜实在看不下去这一种子一猫继续浪费时间,他取出一条绳子打了一个绳结。这是凉家用来捕捉猎物用的绳子,结实耐用。 他把绳子抛向小金猫:“拴住玉箫。” 小金猫瞅了瞅绳子,它没有立刻张嘴松开玉箫,而是用爪子把绳子刨到跟前。之前,它有咬裤腿的教训,咬住的东西绝不能松口,一旦开口,嘴里的东西都没了。 它偏了偏脑袋,将绳结挪到玉箫上,凉夜收紧了绳子。尽管玉箫表面比较光滑,但是绳结收拢之后却系得很稳,早就考虑过捆绑皮肤滑溜溜的猎物。 凉夜看了一眼呆籽,他就奇怪了,呆籽为何还站在那儿不动,自己的玉箫居然也不过来帮忙。 好在呆籽这比非常快的看明白了对方的眼神,他乐颠乐颠上前与凉夜一起拉绳子。小金猫吸取了教训,要么不答应,要么答应了得到之前绝不松口,它死命咬住玉箫和他们一道努力往回拽。 不幸的是,力量悬殊,猛兽蛮劲大,丝毫不含糊。呆籽非常想敲开猛兽的脑袋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睡觉拽住玉箫不松手算什么事。 体力活这种事,当然少不了凉昼。不久,凉昼也加入了这一场争夺战。 绳子勒得手痛,凉昼无奈:“你说,先祖们为什么偏偏喜欢抓这些身形巨大的。小的魔物也是魔物,关起来还没这么费事,修大笼子比修小笼子不知多花去多少银两。” 呆籽表示认同。 继续耗下去不是办法,凉夜琢磨一会儿,说道:“屏住呼吸。” 呆籽听话,闻言立刻就老实的屏住了呼吸,凉昼却仍纳闷,重复道:“什么?” 与此同时,凉昼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引得他连打了几个喷嚏。笼里的猛兽与他相同,也感到了鼻子不舒服,进而打了一个喷嚏。它的手中的力量一缓,玉箫瞬间没了。 呆籽此刻是卯足了全力,对方忽然一松,他猝不及防,顿时扯住绳子往后一仰,玉箫连同小金猫一道飞了起来。 小金猫在半空急速翻身,换了一个姿势,敏捷的跳开了。 呆籽牵住绳子急忙收回玉箫。 玉箫闷声叹道:我的腰,要断了…… 呆籽干笑两声。 凉夜解开绳结,呆籽拿起玉箫珍惜的用布擦了擦,担心没擦干净,又呵了一口气,继续擦。 玉箫抹泪:求清水清洗。 呆籽认为有道理,他取出自己装露水的小瓶子,顺着玉箫倒了一些露水,仔细的把玉箫清洗干净。 玉箫心情好了也懒得吭声了。 几个人商量一番,决定先到七楼,确定了楼上的情况,再做打算。 重明鸟也被药粉呛了,在咳嗽,似乎比凉昼咳得还厉害。 呆籽拉住凉夜,既然大家一致说这只是神鸟,理应带它一起走,凉宅的地牢没有囚禁神鸟的道理。 重明鸟一边咳,一边扑打翅膀,铁链拴住了它的爪子,它挣脱不了。片刻,重明鸟表情痛苦,吐出一颗黑色的石头。 吐出石头,重明鸟呼了一口气:“憋死我了。” “我们要上楼,你和我们一起去吗?”呆籽问道。 重明鸟瞅了瞅自己的爪子:“一个魔把我关在这儿,他非常强大,我打不过他,他捆的链锁,我也解不开。” “强大的魔?”呆籽心里掠过不好的感觉。 重明鸟补充道:“我在这儿等一个人,她还没有回来。” 呆籽忍不住追问:“你在等谁?” “一个小女孩。她答应我会很快找琼浆玉液回来,但是,她却再也没有出现。” 那一天,重明鸟飞过山岭,发现魔气异常,它飞下来看情况,遇到了一个小男孩和小女孩。 他们身负重伤,正在逃命。 第39章 重明鸟素来仗义,见到山岭妖魔作祟,有人受伤,它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赶过去帮忙。 一路追杀小女孩和小男孩的是气焰嚣张的梦魇魔,此刻小女孩和小男孩均已受了重伤,小男孩伤得比较严重,意识恍惚,随时可能掉气。 尽管前途渺茫,但小女孩依旧没有放弃,她连拖带拽,咬紧牙关拉着小男孩一路往前逃命。小女孩身上的黑色斗篷撕裂了几道大口,无法在黑暗里完好的躲藏自己。 逃命之际,她似乎感觉到了半空的视线,微微扬起头。 然后,她看见了重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明鸟。 她的眼底浮现出有一丝欣喜,嘴唇一张一合,虽然重明鸟没能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但是它可以明显感觉到,小女孩在向它求助。 重明鸟加速拍打着自己的翅膀,浑身的羽毛纷纷扬扬的落下,紧接着,它猛地冲向了梦魇魔,阻止梦魇魔把这两个小孩拖入更深的梦魇之中。 有了半路出现的重明鸟帮忙,小女孩顿时多了几分逃脱的希望,她扶着小男孩努力往前跑。血沿路流淌,小男孩失血过多,气息微弱,情况愈发危险。 偏偏这种时候,不能停下来安心疗伤。 重明鸟历来对抗妖魔鬼怪,早已练就了一身本事,它扬起嘴壳气愤的猛啄梦魇魔,啄的梦魇魔倍感疼痛,连连后退,不敢轻易冲过来,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非常的生气。 之后的路越走越顺畅,眼看着来到了第三层梦魇的出口,小女孩向光秃秃的重明鸟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就在这时,梦魇魔不甘失败卷土重来,堵住了出口,铁了心不许他们过去。重明鸟展开翅膀护着小女孩:“你快点带他出去疗伤,我来对付这只怪物。” 小女孩略微迟疑,她担忧地看了看昏迷的小男孩,不得不先选择离开。 她取出一瓶露水交给重明鸟:“这不是琼浆玉液,但我一定会找来琼浆玉液报答你的救命恩情。我先送他出去,很快就回来。这附近有一个魔物特别强大,特别危险,你千万要小心。” 重明鸟扛住了梦魇魔连番的攻击,护送小女孩和小男孩顺利的逃到了第三层梦魇之外。 可惜,重明鸟自己却没能逃过这一场劫难。 它紧紧抓住梦魇魔,为小女孩争取更多的时间,它一次又一次阻扰了梦魇魔的追击,但是最后,小女孩没有出现,凉阖出现了。 重明鸟险些被折断了翅膀,被锁在下九层之中。这里的日子又苦又闷,没有水,没有清新的空气。 凉宅荒废后,下九层鲜有人来往,它嗓子里堵着一颗黑色的石子,说不了话,它和下九层的魔物一起被彻底遗忘在了阴暗的角落。 过往的种种,呆籽听了觉得挺难过,他摸了摸下巴,这么说来,重明鸟也不清楚那个小女孩去了哪里,确实有点可惜。 凉夜细细打量捆住重明鸟的锁链,琢磨有无打开的可能。 凉昼扶着凉云站了起来,凉云向重明鸟表达了谢意:“当初,你救的小男孩是家父凉哲,非常感谢你救了父亲,没有父亲,就没有我们姐弟三人。” 闻言,重明鸟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它没想到自己关在地牢暗无天日的岁月里,小男孩的子女都长这么大了。虽说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想想,觉得当初救人非常值得。 “父亲当时受了重伤,意识不清,不记得多少事情。”凉云眼底是掩不住的愧疚,“实在是惭愧,竟让救命恩人关在地牢这么多年。” 重明鸟扇扇翅膀,示意对方不必内疚,它问道:“那个小女孩呢,她现在怎么样了,她那时也伤得非常重。” 凉云遗憾地摇摇头:“她音讯全无。这些年,父亲和我们都在到处找她,可惜始终没能找到。请放心,我们定会找来琼浆玉液。” 重明鸟不介意地挥了挥翅膀,一脸满足感:“没事,我都已经喝过琼浆玉液了,还喝了很多。” 呆籽:“……” 是喝了特别多好不好,呆籽就差没心痛的哭了。 望了一眼链条,凉云顿了顿,假如她猜得没错的话:“把你锁在这里的,或许是我们曾经的伯爷爷,他入魔了。” 对此,重明鸟倒是颇有几分意外。 凉夜沉思片刻,补充了一句:“大姐,如今他已是魔尊。” “什么?”凉云和凉昼异口同声,感到非常难以接受。他们考虑过凉阖的力量会越来越强大,可是没有想到,对方竟是魔尊了。 那么,他们现在获胜的机会还剩多少,会不会已经丁点都没有了。 仿佛为了证明他们面临绝境的事实,下九层,冷不丁传来嘲讽的笑声:“原来是地牢进了几只老鼠,难怪这么吵。” 呆籽心底骤然涌起不舒服的感觉,他加强了妖火,点亮光芒。 不远处,是梦魇魔的身影。每每看到那双淌血的眼睛,呆籽就很想把梦魇魔的眼睛封起来。 梦魇魔方才正欲上楼讨好魔尊,哪知时运不佳,竟让凉阖莫名教训了一通,它心中顿生诸多的不痛快。它在地面趴了会儿,起身时,觉察到凉宅地下有所动静,于是下来打探情况。 哪知好死不死竟发现了方才自己没来得及收拾的几个小鬼。 梦魇魔一肚子怨气,给它一万个胆子,它不敢对着凉阖发脾气,如今倒好,碰巧找到地方出气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很久之前挡住了自己去路的重明鸟竟然也在这儿。 从深谷返回凉宅,危机情况依旧不曾改变。 凉昼警惕,扶着凉云往后退了好几步,凉云取出照天镜交到凉昼手中,语气柔和了不少:“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苦。大姐,你放心好了,一切包在我身上。”凉昼得意扬起笑,坚定地接过照天镜,“这里是凉家,下九层,专门关魔物的地方,我会让它爬着进来,永远出不去。” 说着,凉昼取下肩头的黑弓扬手丢给了凉夜。 凉昼口念咒语,转眼点燃了照天镜,一道金光从凉宅最底层直直冲上了天,金光在红光之内添加了一层笼罩凉宅的光芒。 凉夜接住黑弓的刹那,梦魇魔已然出手,但是它并没能碰到凉夜丝毫。呆籽取下盖住白玉面具的黑布正对梦魇魔,他挡在凉夜跟前,面对梦魇魔毫不畏惧。 呆籽对梦魇魔十分鄙视,这边还没准备好就突袭,着实不道义,不过,想必和梦魇魔也没有什么道义可言。幸好他聪明,看出梦魇魔不老实,早早做好了准备。 要不然,尸体兄就要变成真尸体了。 梦魇魔瞄了眼呆籽,下意识朝后退了小步,不屑道:“玉面罗刹也沦落了,后继无人到这种地步。如此不中用的小孩居然也有资格戴上这一张面具。” 面具表示意见一致:我也这么想。 呆籽:…… 呆籽咆哮:闭嘴。 呆籽懒得理会梦魇魔的挑衅,他拿起玉箫吹了吹,瞬间,地牢的风增强了,疾风卷起摧毁的力量直奔梦魇魔,梦魇魔抬手一挡,箫声在它的胳膊划出了一道伤口。 梦魇魔轻哼一声:“与我想象的一样。使用者本身仅这种程度,这般难听又不成调的曲调,再好的法宝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呆籽心里一惊,梦魇魔能够听到箫声,这箫声不是听不到的吗? 面具对此严重鄙视:谁给你说听不到,是只有你要杀的那个人听得到而已。 呆籽崩溃。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早一点告诉他,丢脸丢到梦魇魔那儿去了,种生的耻辱。他还以为这个声音听不到,所以放心大胆,无所畏惧,哪知道,居然是能够听到的。 索性,也只有梦魇魔听到,不算太丢脸。 既然这些法宝属于师父息景,想必师父能够吹奏出好听的乐曲。呆籽握拳,回到国公府,潜心跟随师父学习。 对于这个观点,面具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息景照旧没有曲艺才能,吹奏也难听,果然是你的师父。 尽管都是打击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呆籽的内心稍稍平衡了一点。 面具随即补充:不过他比你好丁点,至今没有一个他面对的对手有机会告诉他,他的箫声相当刺耳。 呆籽又一次被打击了。 此时此刻,他难道还要先去找一本曲谱不成,他哪来这种闲心。不好听就不好听,反正难听十次就是十条伤口,难听百次就是百道伤口,他就不信,难听千次万次还耗不死梦魇魔。 就算伤口淌血杀不了梦魇魔,他还可以吹难听的声音逼疯梦魇魔。 这么一想,呆籽对箫声好听与否的执念降低了。 凉夜在凉昼的黑弓上面贴了一张同心符,凉昼拼尽全力撑起照天镜:“三弟,你动作可得快点,我肚子有点饿了。” “嗯。”凉夜轻轻应了声。 尽管只剩两把黑弓,猎魔箭的威力大大降低,可是,有总比没有好。凉夜把凉昼的黑弓交给了凉云:“大姐,弓交给你保管。” 凉云点头收下。 地牢不比深谷,有诸多掩藏和躲避的地方,这里只剩下面对面的厮杀。 射中梦魇魔更加容易,但是被梦魇魔打伤也更加容易。 呆籽被一巴掌打飞的时候,泪流满面:面具兄,你的摄取魂魄大招在哪里? 面具咳了咳:这家伙长得太丑,我不想直视它。 呆籽一口鲜血梗在嗓子,面具这完全是不尽职尽责。 面具无奈:你没有唤醒力量,让我怎么摄魂? 呆籽闻言有点懵。 面具道:世人只知玉面能摄魂,却不知何时何地能摄魂。 呆籽心碎了一地。 这时,安静已久的玉箫笑了起来:很不巧,这个秘密我知道。你若是以后每天准备清水让我沐浴,我或许会好心的告诉你。 呆籽默默扭过头,他被一只玉箫威胁了。 不过貌似这个交易比较划算,呆籽想了想,答应了。 在此之前,玉箫笑道:顺便说一句,你和息景不愧为师徒,箫声难听到极致,烂透了。 呆籽的自尊重度受伤。 脚底一道金光升起,凉弈的动作稍稍一缓,他往旁边迈了小步,捂住淌血的伤口。 又一场狩猎吗? 可是…… 凉弈非常担心楼下的情况。 “连自己都顾不了,还有心思去关心其他人。”凉阖冷笑。 凉弈皱眉,不满道:“他们不是其它人,他们是我的家人。” 凉弈握紧剑柄,剑尖腾起杀气,直逼凉阖,凉阖退避的瞬间,凉弈忽然转变了攻势,手心聚气,一掌击向楼板。 可惜,他没能成功,他的手腕眨眼间被凉阖抓住。 凉阖语调平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凉阖大力抓紧了凉弈的手腕,凉弈手中的气息展开,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弓。凉阖毫不费力地拿过弓箭:“凉家主家使用的黑弓,还剩多少?没有几个人了吧。” 凉弈的心情急速往下沉。 主家确实没剩几个人了,凉阖不可能拿出他的黑弓,凉哲失去音讯多年,目前唯有三个小辈,凉云的黑弓也已被凉阖收回折断了。 目前加上凉弈的黑弓,仅余三个。 凉阖要收回凉夜和凉昼的黑弓不是难事,因为他们的辈分比凉阖低。仅有他与凉阖同辈,除了他的黑弓,其它黑弓都能被凉阖召回。 没有黑弓,他们要怎么狩猎。 凉弈伸手要夺回黑弓,奈何够不着。 凉阖拽紧凉弈的领口把他拉起来:“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给他们希望。” 凉弈不认同对方的说法:“任何事,不到最后,又怎么知道不可能。” “他们注定失败。”凉阖说道。 “我从来不这么认为。”凉弈心情微微上扬,“他们还年轻,成长的过程难免有失败和痛苦,但是这些伤口会促进他们坚定的往前走,他们会越来越优秀,然后取代我们,成为世间新的力量。” 凉弈迎上凉阖的视线:“如果他们当真早就输了。那你告诉我,你找到那个小女孩了吗?没有,你没有找到她,你找不到她,所以你和我们一样,你根本没有赢,哪里值得骄傲。” 凉弈的话引起了凉阖的不爽,他眉头紧锁:“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杀你?” “你在害怕。”凉弈的呼吸有些困难,心情却逐渐平静了下来,“你担心有了三把黑弓,梦魇魔会死掉。” 凉阖表情凝重了些:“我根本不在乎它的事。” 凉弈拉住拽着自己领口的手,缓缓道:“我记得从小我和你打赌都是我输。” 凉阖没有吭声,静静看着他。 “几千年了,你敢不敢再和我赌一次。”凉弈说。 凉阖不以为然:“你一无所有,拿得出什么和我赌?” 凉弈在怀里摸索,拿出了一朵有些枯萎的喇叭花,花瓣打卷儿,没有多少生气。 看着手里的花,凉弈不禁扬起嘴角:“第一眼见到安然这个孩子,觉得特别喜欢,一颗挺可爱的小种子。他让我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怀揣着一朵喇叭花,相信只要对着喇叭花呼救,立刻就有人赶来帮助自己。殊不知,另一朵喇叭花旁边要有人在才听得到自己的声音。夜子说,这颗种子病了很久,至今发不了芽。可他每天也不愁,过得挺开心,实在让我羡慕。曾经,小时候,我的生活也简单快乐。” 凉弈把喇叭花递到唇边。 随即,凉阖身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哥哥,你还记得吗,今天是我的生辰。” 下九层,一道亮光直冲而入,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抬眼望去,一把黑弓漂浮半空。 第40章 黑弓在半空停留半瞬,即刻落在了凉夜的跟前。凉夜伸手准备接住黑弓,哪知黑弓稍稍挪开些许,骤然冲向他手中的弓箭,两把黑弓融合在了一起。 持有者辈分更高,他们的黑弓能够提升其余黑弓的力量。 凉夜心情平静了不少,他望了一眼手里的全新黑弓。尽管他此刻在下九层看不见楼上的情况,但是,凉夜有理由相信,爷爷已然清楚下面的种种状况,要不然凉弈也不会这么快送来了一把黑弓帮助他们狩猎。 如此一来,凉夜也心安了些,至少目前,爷爷还活着,应该是安全的。 融合之后的黑弓变得沉重了,弓身浮现出精美的花纹,而弓弦则变成金色,整把弓箭泛起了绚丽的光彩。 凉夜掂了掂黑弓的重量,适应手中武器的变化。三弓凑齐,三支猎魔箭重拾威力。 取出了一支猎魔箭,凉夜稳了稳情绪,他想自己已经清楚的收到了爷爷的讯息,爷爷在告诉他们,反击的时刻到了。 凉昼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撑住这一片全新的狩猎场,他额间渗出了汗水,依旧忍不住与凉云说话:“大姐,你说爷爷怎么可以这样,这不是摆明了偏心吗,这么帅气的表现机会,他居然不给我。” 凉云挑眉,瞄了他一眼:“你要是有三只手,一手撑住照天镜,一手执弓,一手拿箭,我想爷爷或许也会考虑你的建议。” 凉昼不服气地哼哼:“你们这是差别待遇,照天镜给我,黑弓给三弟,明明我也使箭术一流。” 倒数一流。 凉云叹了口气,懒得与他争,免得分散精力。 其实,凉昼的新狩猎场负担很重,他需要严格的划分区域。这一层屏障,哪些地方允许去,哪些地方不能去,必须考虑妥当。 下九层关的魔物众多,凉昼不仅得撑起照天镜,守住狩猎场,还要把这些魔物的铁笼阻隔在屏障的外面,若是狩猎过程中,打到或者吵醒了其它魔物,绝对得不偿失。 凉昼心里明白,自己的存在还是非常非常的重要,可惜的是,没有三弟直接捕猎梦魇魔那么拉风。 黑弓气势增强,下九层的对峙瞬间变得异常激烈,这里面积不大,一切尽在眼底,谁也不好躲,谁也不容易逃。 很快,凉夜和梦魇魔身上的伤口数量火速上升。 狩猎的重要时刻,呆籽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股诡异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危险又冰冷。 猛然间,白乌鸦睁开了双眼,它松开抓住呆籽肩膀的爪子,拍打翅膀迅速往后飞。它张开眼睛的同时,正好看见到了重明鸟。 重明鸟对于白乌鸦的态度相当的亲切,它露出了灿烂的微笑:“白将军,你醒啦。” 白乌鸦默默地偏过脑袋:“……” 白乌鸦不搭理重明鸟,淡定地飞到后方,落在凉昼和照天镜旁边,似乎是认为这里相对比较安全。 重明鸟偏着脑袋,看着白乌鸦,凉昼对白乌鸦不理不睬的态度不能理解,他挑眉问道:“喂,你的种族同胞给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鸟?” 白乌鸦找了一处稍微舒适的位置,它摸出自己的小酒瓶:“我才不认识这只打架就不穿衣服的鸟。” 凉昼:“……” 凉云:“……” 重明鸟是凉哲的救命恩人,也就是凉云和凉昼的恩人,他们希望白乌鸦说话能客气一点儿,哪怕说的是事实。 凉昼又问:“小种子是你的朋友,这个时候抛下自己的朋友,可别告诉我,你也不认识他。” “我就是认识他,所以才赶紧给自己找一条活路。”白乌鸦回道。 不仅是白乌鸦,凉夜同样也察觉到呆籽的情况有些反常。 他一边避开梦魇魔的攻击,一边靠近呆籽的方向,准备看看呆籽的情况如何。呆籽始终这么傻乎乎的站在原地不动,岂不是给人当靶子。 凉夜尚未触碰到呆籽,一股异常危险的感觉迎面而来,他迟疑了片刻,没有伸出手,而且稍稍保持了距离。 呆籽闭着眼睛,微微低着头,面具眉间的红色此刻已经全部扩散开来,红艳的色彩布满了整个面具。 整张面具全是红色的水纹,那种妖艳的红色带着强劲的攻击力,面具的水纹似乎活了,它们好像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生命,在面具游动。 转眼,这些红色的水纹溢出了面具,流淌到了呆籽的颈项。顷刻间,呆籽浑身全是这种红色的水纹在流淌,一股一股的力量聚集起来如同洪流般汹涌。 当红色水纹蔓延到玉箫的霎那,玉箫上的妖血猛地一颤,眨眼工夫,一支玉箫如同浸过鲜血,通体艳丽无比。 紧接着,下九层均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凉夜下意识朝一侧退了小步,梦魇魔反应与凉夜相似,也不由避开了丁点,警惕的留意呆籽的一举一动。 凉昼抹汗:“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白乌鸦平静地喝了一口酒,点头:“你的预感是正确的。” “既然这样,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吗?”凉昼问。 白乌鸦似乎早就下定了决心:“你放心,见情况不对劲,我会立刻飞出去帮你们呼救。” 白乌鸦话音刚落,呆籽睁开了双眼,他的目光略微呆滞。 呆籽把红色的玉箫递到唇边的同时,白乌鸦果断的转过身,它拍了拍凉昼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小子,照天镜可要撑住了。” 凉昼不太明白白乌鸦的意思,下一刻,凉宅的反应告诉了他答案。 凉宅摇晃得如同即将倒塌似的。 凉昼赶紧集中精力,拼尽全力的支撑住金光,防止其余魔物牵涉其中。 “我认真建议,你们应该闭上眼睛。”白乌鸦善意提醒了一句。 下九层犹如沸腾了的水,波动相当厉害,凉夜三两步与呆籽拉开了一段距离,以便观察呆籽这般变化是好还是坏。 目前,呆籽并没有攻击凉宅的人,他面对的是梦魇魔。他的声音有些奇怪,与他平时的声音大不相同,声音低沉,带有几分高傲:“箫声好听不好听,今夜都是你的送葬曲。” 梦魇魔不屑:“小毛孩还好意思继续吹牛。” 它刚说完,立马发觉情况不对。 它的视线再也无法从面具上移开了,当红色的水纹蔓延到整个面具的时候,面具复活了,它获得了强有力的生命,这种生命伴随着无止尽吞噬。 梦魇魔使劲迈了一步,企图拉开和呆籽之间的距离,但它发现这样做事情会变得更糟糕。它移动时,仅是它的肉身挪动了丁点,它的魂魄依旧留在原地。梦魇魔大为吃惊,无论它怎么折腾,魂魄竟然不再返回肉身中。 当肉身再度迈开步子时,失去魂魄的肉身软弱无力地倒向了地面,再也起不来。 梦魇魔完全不敢相信,凉夜也意识到梦魇魔的魂魄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的玉面和之前的玉面截然不同,这般力量好坏难辨。他瞬间明白了白乌鸦的话,他牵过黑色斗篷撕下一条黑布条遮住了眼睛。 白玉面具绝对不能直视,它会摄人魂魄,玉面罗刹的传说是真的,那么,它不分敌我恐怕也是真的。 面对异常的情况,凉云和凉昼也急忙闭上了双眼。由于看不见了,身处黑暗中,四周的声响变得清晰起来。 一股无比强大的压力施加在了金光上面。 梦魇魔的力量增强了数倍,应当是急于挣脱困在原地的魂魄,它的气息在乱窜。梦魇魔的改变导致地牢的魔气乱成了一团。 凉昼丝毫不敢大意,他聚精会神,一心一意加固再度组建的狩猎场。 梦魇魔已然被囚,手中有黑弓相助,凉夜不再迟疑,他取出一支猎魔箭,细细聆听周围的风吹草动,判别位置。 箭尖直指梦魇魔的躯体。 一箭飞闪而过,猎魔箭穿过梦魇魔的魂魄,深深刺入梦魇魔的肉身。梦魇魔不自在地动了动,猎魔箭刺入肉身后立刻化作一缕烟不见了。 三支箭的力量让梦魇魔颇为不舒服,以往,它就让这三支又三支的猎魔箭耗得精疲力竭,最终被关入凉宅的地牢,直到有一天,凉阖来到囚笼外。 它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就知道,这是一个极度可怕的男人,他的眼神让人看不透他的内心。 然而,梦魇魔依旧答应了对方的交易条件,它在凉宅关了太久,闷的发疯,迫切的想要出来。 呆籽吹动了玉箫,这一刻的玉箫唤醒了妖血,摧毁力直线上升。 呆籽目不转睛的盯着梦魇魔,他的眼底没有情感起伏,如今的他不再是他。 梦魇魔的魂魄锢在原处,仅能原地频频反抗,威胁直线降低。 每一声箫声落下,梦魇魔的魂魄增加一道裂口。箫声将一直持续下去,直至梦魇魔的魂魄全部撕碎,魂飞魄散。 梦魇魔发出痛苦的吼叫,它大肆挣扎,要挣脱玉面的束缚。 呆籽自身力量不强,尽管使用的法宝有压倒性优势,可他本身存在不少缺陷,无法禁锢梦魇魔一动不动。这时若换了以往的玉面罗刹,梦魇魔早已在见到面具的第一眼,再也动不了丝毫,任由宰割。 杀了梦魇魔还是不杀梦魇魔,呆籽自己做不了决定,他的身体又一次不归他自己控制了。 他讨厌被其它的力量支配自己的感觉,可惜,妖血一旦唤醒,面具和玉箫即刻变得格外暴戾,杀伤力大增,非得杀到被强制压制下来才会停止,这股力量可以是外力也可以是自身意志。 不能压住妖血的控制,对呆籽而言,是个大问题。 所以,无法掌控自己身体的呆籽默默的担忧着,对付梦魇魔之后,自己该怎么办? 捕猎的时间耗得越久,对凉昼的身体造成的负担越大,凉云相当担忧凉昼的身体状况,她自己感受过照天镜的压力,那种经脉受损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偏偏,自从玉面的妖血复活,他们不能再睁开眼睛,直到这场狩猎结束。 相同的,时间耗地越久,梦魇魔也在对峙中逐渐变的虚弱了。 箭篓里仅剩最后一支箭,凉夜的动作缓了缓,他觉得已经差不多了,梦魇魔变得疲惫不堪,能够重新抓起来。 是时候收手了。 然而,凉夜特别意外,自己听到的动静并不是如此。梦魇魔的哀嚎加重,呆籽仍在死命的攻击梦魇魔,铁了心不死不休。 凉夜听了听呆籽的动作,判断出准确位置,他靠近了几步,伸手拉住呆籽的手:“够了,它已经很虚弱了。” 但是,呆籽不但不打算停手,反而一下挥开了凉夜的手。凉夜忽闻耳边一阵刺耳的箫声,身上顿感剧痛无比,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了,同时还增加了新伤无数。 唯有玉面罗刹要杀的人方能听到箫声。 凉夜心底闪过不祥的想法。 虽然看不见对方,可这个种子或许已不是以往的那个呆呆的种子。 他连连朝旁边躲闪,抬起黑弓挡在跟前,黑弓迎上箫声,立即平添数道裂纹。 对此,梦魇魔不禁大笑:“自作孽不可活,你以为用玉面罗刹对付我,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你以为它不会杀你吗?你这是找死。” 闻言,骤感事情有变,顾不得危险,凉云和凉昼都睁开了眼。 睁眼瞬间的画面,只见重明鸟拖着链条展开翅膀将凉夜小心护着,羽毛掉了一地,呆籽正在疯狂的攻击他们。 凉夜身上的伤一点也不比梦魇魔少,而重明鸟的伤势一点儿不比梦魇魔轻。明明是要一致对外,如今,竟打起自己人来了。 可气的是,伤痕累累的梦魇魔魂魄在旁边看好戏。 凉云和凉昼顷刻愣住了。 凉昼急了:“小种子,你不打梦魇魔,你打我三弟他们做什么?” 凉昼刚说完,耳边飘过刺耳的声响。 全身上下撕心裂肺的痛,凉昼身体一抖,笼罩狩猎场的金光随之抖了一下,他不稳的往后仰,以为自己即将倒下的刹那,后背传来一道力。 凉云撑住了他。 “大姐……”凉昼低声唤道。 “别说话,撑住照天镜,别让他把这儿的魔物全吵醒了。”凉云说道。 凉昼点头,咬咬牙,强忍痛楚。 白乌鸦叹了口气,它喝了一口酒,站了起来,郁闷地拍了拍翅膀。 靠,它就知道,息景给的这个破法宝迟早要干坏事。 第41章 白乌鸦取出一个布袋,袋中装有特殊的泥土,专门用来布斗饕阵克制面具的妖血。等到阵法形成,妖血的狂躁会慢慢的消退,等到呆籽能够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厮杀也将停止。 白乌鸦刚飞近些许,听闻声响,重明鸟立刻投来了欣喜万分的目光,它晃了晃没有羽毛的翅膀,没来得及说话,就已经收到了白乌鸦严重警告的视线。 喊什么喊,把他也拖入玉面罗刹的攻击目标之中,大家一起完蛋。 看明白了白乌鸦的眼神,重明鸟无奈地转了转眼珠,老实的收声了。 白乌鸦沿着地面开始撒下泥土,这时,原本安静的重明鸟忽然惊恐地拍打翅膀大声鸣叫,警示危险。不用重明鸟提醒,白乌鸦同样觉察到情况不对。 一股说不出的杀气骤然自头顶直冲下来。 梦魇魔本来正在围观呆籽打凉夜,莫名的忽感身上一重,表情瞬间扭曲。 一道夺目的亮光从凉宅上九层直下,转眼间击中了梦魇魔,将它的魂魄一分为二。 梦魇魔的眼睛瞪得老大,它不懂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一切本不该如此。它不甘心地朝上伸出手,痛苦地喊道:“魔尊……为什么……” 它的话未能说完,瞬间烟消云散。 剑气击杀梦魇魔之后,亮光在地牢轻轻一绕,朝四周散开,白乌鸦急忙躲避。 眼瞅着一道剑气逼近自己,重明鸟大吃一惊,想也不想立马将凉夜丢到一侧,它扑腾着翅膀想要躲,奈何爪子被捆住了。 一声断裂,重明鸟身体一震,它低头往下看,好险,爪子还在。剑气没击中它,倒是捆住它爪子的铁链断掉了。 与梦魇魔一样,重明鸟照样想不通,这般突变是怎么回事,它方才明明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俯冲而来,昔日抓住自己的那个人,为什么这次会杀了梦魇魔? 难道不是应该杀掉他们吗? 剑气乱窜,白乌鸦躲得及时,仅是尾巴的羽毛被削断了两根。凉昼的状况不太好,剑气击碎了狩猎场,幸好凉云反应快,避免了发生和自己之前一样的悲剧。 尽管如此,照天镜的金光消失了,凉昼的经脉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白乌鸦困惑,凉夜困惑,所有人全都不懂凉阖的想法。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这一道剑气干净利落的杀掉了梦魇魔,重明鸟运气好,碰巧把铁链松开了,这些是好事。 坏事是,剑气激怒了玉面罗刹。 楼板出现了一个大窟窿,直接通往上九层,呆籽仰头看了一眼,眼神骤冷,嗖的一声自破洞飞往上九层。 凉宅第八层,凉弈倒在地面不停的抽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他的心中留有太多对世间美好的期待与执念,这些频频在阻止他堕落。 一时间,他既入不了魔,又无法变回原来的自己,混乱不堪的魔气在他体内顷刻失去控制,急速摧毁他的肉身。 利爪消失,他的皮肤迸裂,裂口淌出乌黑的血,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痛苦,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 瞄了眼楼板的大窟窿,凉阖平静地收回了手中的宝剑。 剑入鞘,寒光消散,他俯视缩在地面哆嗦的凉弈,淡淡道:“打赌结束,你输了。” “为什么这么做?”凉弈声音不稳,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单纯就凉弈和凉阖的赌约而言,凉弈坚信这些小辈们能够凭借自身的力量除掉梦魇魔,凉夜他们赢了,意味着凉弈也就赢了。如今梦魇魔死去,可打败梦魇魔的并非凉夜他们,那么按照赌约,凉夜他们未能除掉梦魇魔。 这场打赌,凉阖赢了,凉弈输了。 不管是谁除掉梦魇魔,没了梦魇魔,下九层安全了,这对凉弈而言没有什么不好,可他不明白,凉阖为何出手,为什么不选择静观其变,等到整件事的最后。 凉弈不相信凉阖这么做是害怕输。 假如事情照此耗下去,结果将与凉弈期待的背道而驰。 玉面罗刹是一个极其不稳定的存在,如若控制不住,他杀掉梦魇魔之后,势必会对付地牢剩下的其它人。杀光剩余的人,玉面罗刹或者会来到上九层,一旦遇到凉阖,无疑宣告了玉面罗刹的死亡。 以凉弈目前的身体状况,估计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身体也坚持到了极限,迎来死亡。 这场赌局,如果只剩下了凉阖,那么输赢有何意义。 赢是给活着的人的奖励,凉弈不顾一切与凉阖打这个赌,无非是为了让下九层这些小辈活下来。若所有人最后的下场均是死在这里,那凉弈与凉阖打赌的意义而在。 可他猜不透的是,某种意义上来说,保护这些人,减少伤害的不是自己,是凉阖。 凉弈没时间考虑更多,楼板的破洞出现了一抹他不愿看见的身影。 看清对方的穿着和面具,凉弈微微一愣,他始终难以相信,戴着这张面具的人会是呆籽。 呆籽此行的目标不是凉弈,而是凉阖,他被凉阖的搅局惹恼了,怒气冲冲,扑向凉阖要一决高低。 看透呆籽的想法,凉弈挣扎着挪动了沉重身体,大喊:“不行,不能过去,快逃。” 呆籽听得到凉弈的呼喊,可惜他的身体根本不听自己的控制。之前在地牢他难过的心都要碎了,他竟然伤害了自己身边的朋友,而此刻,自己又在挑战凉阖。 意识告诉他,他应该赶快逃,而不是过去,可他的身体完全不这么认为。 凉阖四周环绕的魔气无比恐怖,他手里的剑不安分的喧嚣着,强烈的渴求鲜血。 呆籽心里呐喊:面具兄,求求你了,千万别过去,会死的。 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自从唤醒妖血,他再也听不到面具和玉箫的声音。鲜红的玉箫递到唇边,呆籽的手有一丝颤抖,他不断地对自己说,必须停下来。 凉阖并拢两根手指在眼前一抹,一道红光闪现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手握剑柄,剑气陡然增强,强大到让人畏惧的地步,呆籽几乎都能看到死亡的冰冷光芒。 他深感,但凡这个人拔剑,自己必死无疑。 偏偏,这种时候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身体不听使唤,他吹动了玉箫,箫声与凉阖周围的魔气猛烈撞击。 凉阖脚步轻轻一移,呆籽忽觉眼前的人不见了,迎面而来一阵疾风,风吹动了黑色斗篷,怀里的喇叭花飞了出来。 呆籽泪流,师父,他该怎么办? 他再度看清凉阖的模样时,剑气已至跟前,直逼面门。 恍惚间,呆籽想起了还在深谷时,面具曾说,凉宅内估计有一个大家伙,一会儿别让自己正对对方。 当时呆籽十分不理解面具的话,如今想来,面具兴许早就猜到,他们不但杀不了这个对手,还会被对方杀掉。 剑尖刺穿了面具眉间的红色水纹,呆籽骤感眉宇间一阵剧痛,浑身顿时没了力气,一下子跪在楼板。 手里的玉箫滚落到一旁,血色眨眼散去,又变回了原本的颜色。 面具上流动的水纹仿佛顷刻死掉了一般,凉阖抽回剑的同时,面具从呆籽脸上掉了下来。 额头流淌的鲜血模糊了视线,呆籽朝旁边一斜倒了下去,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白乌鸦飞上第八层,眼前的第一个画面是呆籽倒地,凉阖转身。它顿时愣住了,小酒瓶都没能抓稳,落到了楼板上。 凉夜的反应比白乌鸦好一些,兴许是鬼医素来的救人意识,他径直上前扶起呆籽,立即探了探呆籽的气息。 令凉夜倍感意外又万分欣慰的是呆籽还活着。 凉夜取出药膏抹在呆籽眉心为他止血,安心之余,凉夜疑惑加深,凉阖放弃杀掉呆籽的理由是什么。 剑风停了,一朵喇叭花飘飘然然地落下。 很快,魔域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了。 凉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魔域的大门,两只女妖架着凉弈跟在后方。 凉昼简单收拾了狩猎场的残局,与凉云再三确定,梦魇魔已死,下九层其余魔物并未惊醒。随后,重明鸟驮着他俩也飞到了第八层查看状况。 第八层红光满溢,魔气涌动,大门之内是深不见底的恐惧,蕴藏着极度的危险。凉昼到达时,门正在缓缓合拢。 “你站住。”凉昼大吼,刚出声,顿感浑身都痛。 凉夜伸手拦住他,轻轻摇了摇头。 听到凉昼的声音,凉弈扭过头看了看身后囚困了自己几千年的凉宅,他想不到自己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走出来。 下次见到这些凉家小辈不知要等到何时。 魔域的大门合上,阻隔了所有视线,一切到此结束了。 凉昼暴躁不已:“你拦着我做什么,那个混蛋把爷爷带走了。” “这是爷爷自己的决定。”凉夜说道。 随即,凉夜来到凉云跟前,双手奉上家族信物交给大姐。 “这是?”凉云显得十分惊讶。 凉夜静静道:“父亲失踪了这么久,如今爷爷也走了,这个家早已没落,尽管如此,它依旧需要一个得力的当家来打理一切。爷爷说,希望你不要嫌弃这个破败的家族。” “我……”可以吗? 凉云问自己。 看出了大姐的担忧,凉昼安慰道:“大姐,别担心,家里还有我和三弟呢。” 凉云接过家族信物,牢牢握紧。 梦魇魔死去,梦魇解开,上九层的人逐步苏醒,不管他们最终的选择是去是留,凉云相信,自己会坚持守在这儿重建家园。 凉家即将开始它全新的生命。 随着魔域的大门关闭,笼罩凉宅的红光即刻消失。 红光外,铺天盖地的梦魇小怪疯狂涌入。失去了梦魇魔,它们群龙无首,乱作一团,仅是数量上的优势,不再具有威胁。 重明鸟拾起白乌鸦掉落的小酒瓶,慢步来到白乌鸦跟前。白乌鸦坐在呆籽旁边,呆籽陷入了昏迷,不过已无性命之忧。重明鸟没有打扰白乌鸦,它放下酒瓶,转身去帮助凉家兄妹清除梦魇小怪。 白乌鸦叹了一口气,它拿过酒瓶喝了一口酒,望向凉宅外的梦魇小怪。 这一夜太漫长了。 但是,不管黑夜再漫长,终究会过去。 最后一只梦魇小怪扑地的时候,凉夜抬眼看了看天空,一抹晨曦探出了头,照在他身上。冬季的清晨依旧有些冷,凉夜却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伤口疼得厉害,倚着墙徐徐坐下,他远望宅院外的天空,已有多久,凉宅外面没有出现过如此明媚的阳光。 走廊上,白乌鸦抱着酒瓶在打盹,光溜溜的重明鸟没喝琼浆玉液尚未长出羽毛,它变小了身体,趴在走廊休息,看来也累坏了。 凉夜身旁是呆籽,呆籽怀里放着白乌鸦捡回来的玉箫和面具,以及一朵小小的喇叭花。 本来,凉夜他们一直期待先找到梦魇的出口,把大伙安全带出去,然后再想办法收拾梦魇魔,岂料世事多变,梦魇魔居然是死在了凉阖的剑下。 往后无需再躲避梦魇魔,他们也可以不用身披黑色斗篷躲躲藏藏过日子,可惜的是,父亲还不清楚凉宅的现况,而那个失踪的小女孩,她到底去了哪儿,为何至今找不到。 凉夜为呆籽的额头敷了药,凉阖这一剑本来剑带杀机,偏偏后来并没杀呆籽,呆籽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或许是睡觉感到有些冷,呆籽感觉有人靠近之后,下意识的抓住了对方的衣服。凉夜早已疲惫不堪,懒得折腾,倚着墙闭目养神。 呆籽睡梦里左挪挪右挪挪,枕着凉夜的腿睡熟了。 第42章 呆籽醒来已是在五天之后。 他的头仍旧在痛,伤口愈合缓慢。他伸手摸了摸额头,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伤疤,不由纳闷,这么小的伤居然这么难受。 环顾四周,呆籽相信这一间是他曾住过的凉宅房间,位于凉宅第七层。不过此刻,这间房间多了一位客人,白乌鸦。 屋内弥漫着一股酒味,地面桌上摆放着大大小小不少酒坛,白乌鸦乐滋滋地搂着心爱的酒坛子正在打瞌睡。 呆籽无言,白乌鸦的世界,有酒就有家。 听闻呆籽起床的声响,白乌鸦疲倦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了呆籽一眼,喃喃道:“醒啦?” 呆籽轻轻应了声,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顿时一脸痛苦:“我的头好痛。” “脑袋还在就不错了。”白乌鸦换了一个姿势,倚靠着酒坛,斜对呆籽,“恭喜你,以后吹牛有底气了。” “吹什么?”呆籽迷茫。 白乌鸦的表情似笑非笑:“你坚固无比的脑袋挡住了魔尊正面袭来的致命一剑,江湖从此有了你脑袋的神秘传闻。” 这牛吹起来无比拉风。 呆籽无言以对,找不到话反驳白乌鸦。 他揉揉伤口,明明伤口很小,可偏偏特别痛。凉阖逼近的瞬间,他当时隐约感到剑尖刺透了面具,但伤到他额头的不是剑,而是剑气。 好在他的脑袋真的够硬,没被戳开花。 想到凉阖的一剑,呆籽猛地记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摸索了半天翻出面具,随即一声惨叫:“完蛋了。” 白玉面具的额头新增了一个洞,红色水纹的位置被彻底戳穿了。 迎着阳光看去,呆籽悲摧地发现一道光透过那个窟窿,落在自己身上。 光? 呆籽不由愣了愣,凉宅有阳光了吗? 他迟疑着走到窗边,窗外的景色与以前大不一样。尽管他依旧住在第七层,不过覆盖在走廊外面的巨大符咒全都取了下来,放眼望去,视线无阻,眼前是阳光照耀下的苍凉山岭。 呆籽放下白玉面具,推门走出房间,一阵风吹动了衣衫。他扶着走廊的栏杆眺望远方,梦魇笼罩了几千年,这里被破坏得相当严重,浸透了黑血的泥土,黑色的巨大石块,东倒西歪的枯木。 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 整个景色之中,没有任何值得呆籽喜欢。 唯一欣慰的仅是如今梦魇魔不在了,阳光重新返回了这片土地。 风吹动了屋檐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切仿佛宁静的不真实。 呆籽正沉浸在虚幻的安宁,一只光秃秃的鸟冷不丁飞到呆籽跟前。呆籽下意识往后一退,看清之后才发现是重明鸟。 一场打架,重明鸟又全身光溜溜的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改掉这个打架拔毛的坏习惯。 兴许是近来凉家姐弟忙于处理凉宅累积几千年的大凡小事,来不及出门寻找琼浆玉液,所以,重明鸟始终保持着这般姿态。 重明鸟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应该找谁帮忙,见到呆籽终于醒了,它四个乌溜溜的眼珠期待地望着呆籽。 呆籽被它看着一头冷汗,哆嗦着摸出了白玉瓶子。 瞅见白玉瓶,重明鸟顷刻目光发直,口水几乎淌出来,不过它好像想起来了另外一件更紧急的事情,抓稳爪子上的酒坛,哼哧哼哧地飞进屋,满脸笑容:“白将军,酒买回来了。” 闻言,白乌鸦打了一个酒嗝,点头示意:“放下吧。” 重明鸟把酒坛放在地面,讨好地拍了拍翅膀。 对此,呆籽向重明鸟投去了无限同情的目光。以往住在微雨山,都是呆籽跑腿去为白乌鸦买酒,想不到在自己修养的这几天,这个重任立刻有一只善良的鸟替他分担了。 重明鸟处理了酒坛的问题,这才新高彩烈地接过呆籽手中的白玉瓶子,仰头喝水。 琼浆玉液进肚,它的羽毛又长了出来,大概是没有之前那么渴了,它喝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呆籽擦了擦瓶子,收好,满心哀痛的打量破了洞的白玉面具。这下完了,他回去该怎么向师父交代,他细细摸了摸面具,心里想道:面具兄,你还好吧。 没有声音回答他,莫名的,呆籽感到有些沮丧,他不清楚面具兄伤得重不重,不知对方何时才能康复。 关于受伤这个问题,呆籽的思维不由飘远了,想起了其它的往事。他表情扭曲了好几次,他还记得,被凉阖击中之前,在下九层,他打了凉夜,抽掉了重明鸟的羽毛,还伤到了凉昼和凉云,简直是罪孽深重。 呆籽不清楚后来的情况,也不知他们的伤势如何了。 他正想问,突然听到重明鸟在和白乌鸦说话:“白将军,我今天在买酒的路上,打听到一些关于魔域的消息。” 白乌鸦从容淡定地喝了一口酒,抬眼看着它:“我不是将军,你认错鸟了。” 重明鸟见白乌鸦心情不佳,只得硬着头皮自顾自的往下说:“我听那些魔域的妖魔说,魔域近期刚经历了一场血战,死伤惨重。” 呆籽一听这话立刻提起了精神,新奇地望向重明鸟,催促它继续说。 重明鸟清了清嗓子,不急不忙的徐徐道来。 魔域老一代的长老们早就看凉阖不顺眼,奈何凉阖力量过于强大,不易对付。于是这一次,三位长老合伙给凉阖送一张帖子,邀请凉阖前去赴宴。 明则喝酒赏乐,实际上是计划困住凉阖,进而威胁凉阖放开手中的权力,重谈划分各自领土的问题。长老们聚集了大批人马,他们精心布置宴席,暗藏无尽杀机。 哪知那晚,凉阖并未赴宴,仅是他身边的四魔将替他前往。 四魔将向来忠心护主,他们早就明白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不会与这三位长老谈任何事情,凉阖迟迟不出现,激化了双方的矛盾。 双方打了起来,打得昏天黑地。 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不久,凉阖出现,事情终于回归平静。 呆籽偏偏脑袋,以那位魔尊的性格,貌似不像是那种会坐下来慢慢闲谈的类型,呆籽好奇问道:“之后呢,凉阖有没有答应他们的条件?” “根本没有谈。据说凉阖出现之后,二话不说,血洗全场,该死的全死透彻了,再也无人敢提及半个字。”重明鸟耸肩,这种风范才是凉阖向来的行为作风。 听到这儿,难得白乌鸦开口说话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重明鸟琢磨再三:“我算了算时间,总觉得应该是他来凉宅的那晚。” 听到这话,白乌鸦慢悠悠地偏过头。看来这位魔尊也有够无聊,魔域的事都堆成山了,他还有心思来凉宅晃悠顺道接走自己的弟弟,只是苦了那几个魔将,死撑杀机涌动的宴席。 当夜,凉阖带走了魔性不稳的凉弈,也不知凉弈目前的情况怎么样了。 “白……将……”重明鸟尚未说完,立即收获白乌鸦的警告目光,后面的话直直地咽了回去,重明鸟微笑,“白兄,今天风和日丽,要不要出门散个步?” 白乌鸦冷冷地瞄了它一眼,果断翻过身,搂住酒坛不说话,当作了拒绝。 见状,呆籽苦笑。 难不成,重明鸟这是在约白乌鸦吗? 自从呆籽认识白乌鸦以来,鲜有发觉白乌鸦搭理过什么鸟,从始至终与酒坛为伴。 对于白乌鸦的独身理由,息景合理解释为,白乌鸦眼光高,挑剔得很。 当然,白乌鸦的回应是,靠,你有本事找一个不是你情郎转世的男人试试,看谁更挑剔。 于是,息景一直和转世情郎在一起,白乌鸦一直和酒坛在一起。 呆籽正欲劝一劝重明鸟,白乌鸦脾气不好,不能急一时半会。重明鸟是一只好鸟,要对自己有信心,除了眼珠多了两个,老是扒光毛之外。 刚往前走了一步,呆籽突然听闻楼上传来争执声,似乎有许多人在争吵。 呆籽困惑地望了望楼板,重明鸟对此摇头叹气:“好几天了,他们都是这样。” 这几天,呆籽均在昏睡,不了解身边的状况,他想了想披上外袍,去了第八层。 解开梦魇,第八层外的美丽幻景随之消失了。 第八层经历了频繁的打斗显得格外破旧,呆籽没走近,就已听到混乱的杂音。 其中,最大声最有气势的莫过于凉昼:“吵什么吵,大姐自有决定,你们这样闹算什么?” “她有决定?那她倒是给我们一个说法。”一名中年男子非常激动,“大家困在梦魇这么久,这些年的损失,到底怎么算?” 呆籽心底咯噔一声,想不到这些人醒来之后又开始争执这些问题,早知道还不如让他们继续睡觉,比较清静。 “凉阖是你们主家的人,他放出梦魇魔,把所有人困在这里,这笔账由谁来承担?”一个年轻女子凶神恶煞的吼道。 呆籽急着走上前,哪知踩到地板一个破窟窿,没站稳,猛地朝前扑了过去,慌忙中,不知抓住了谁的手。 紧接着,一声刺耳的尖叫,对方慌忙将呆籽朝旁边推。呆籽定睛一看,面前的年轻女子有一只苍老的手。 呆籽吓得急忙松开手。他骤然想起,凉宅的时间停在灾难发生的时刻,凉弈给呆籽说过,来自第三层梦魇之外的人碰到他们会看见他们此刻真实的模样。 他四处躲闪,同时那些人也躲着他,不忍直视自己一觉醒来变老的样子。 呆籽晃来晃去,晃到了凉夜的身边,晃得晕晕沉沉。凉夜取出药膏在呆籽额头抹了抹,呆籽忽觉额头一丝凉意,伤口没那么难受了。 凉夜的手腕处依稀可见绷带,伤口并未痊愈。 混乱的争吵中,久久不说话的凉云站起身来。 凉云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稳了稳情绪,凉宅剩余的路很难走。 “梦魇魔的事情,给各位分家的长辈们带来诸多麻烦,我代表主家深表歉意。我没有能耐抓住罪魁祸首凉阖,不能把他交给你们处置,给你一个交代,我心中有愧。”凉云放慢了语速。 “身为现任的当家,我理应给你们一个说法,给予补偿。可惜,凉家已大不如从前,没有什么值钱的物品,这儿若有你们看得上眼的,都可以带走。”凉云稍稍顿了顿,“从今往后,若你们还认这个主家,随时欢迎你们回来,如果你们认为没必要了,以后各走各路。主家欠你们的,早已还不清,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抱歉。” 凉云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沉默片刻,有些摇头,有些叹息,有些去找能够带走的值钱东西了。 “大姐。”凉昼纠结万分。 凉云摆摆头,示意凉昼不要再说,主家欠了太多,倘若还能用这种方式稍微补偿,也好。 凉夜取出一粒丹药递给凉云:“大姐,你经脉受损,理应静养,别想太多了。” 凉云服下丹药,缓了一口气。这么一来,凉家就彻底空了,什么都没有了。 主家的这棵大树倒下,这里的人自然走的走,散的散。 呆籽跟着人群追出去看,情绪低落。 屋檐的金色大铃铛取走了,石栏上的精美石雕也没了,屋内的装饰品一卷而空。 呆籽奔至第九层,幸好,凉家先祖的灵位还在。随后,呆籽爬到塔顶一看,塔顶的那颗宝珠竟然也不见了。 凉宅自喧闹再度转为寂静。陷入梦魇的人醒了,走了,曾经凉宅的家丁和丫鬟们,想要离开的,也领了金银走了。 夕阳西下,空落落的凉宅比梦魇魔在时还要沉闷。 第43章 呆籽近期继续留在凉宅疗伤,免得额头的伤势加重,他顺便在凉夜身边左溜达右溜达,看看有无机会让凉夜帮他治一治头痛忘事的毛病。 梦魇魔死了,魔尊走了,魔域大门关闭了,缩在角落里躲藏的怯懦小金猫总算是耷拉着脑袋出现了。起初它连叫都不敢叫,被凉阖执剑的气势吓得不轻。 这一次它来凉宅练习捕猎,胆子没能变大,捕猎技术仍有待提高,成长的道路十分漫长。 不过,让众人安心的是,小金猫能够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很好的保护自己,这一点也算优点。至少呆籽不必在紧要关头忧心小金猫的状况,而且自己没事,才有机会去帮助其他人。 当然,如果小金猫还有胆子出来的话。 白乌鸦酒醒了,外出把凉宅的消息带回给了息景,它随手抓住伤残人士白玉面具让息景看看还有没有救。 息景反复研究了一会儿面具,闷闷地戳了戳上面的破洞,这面具他用了这么久都平安无事,呆籽用一次就玩一个窟窿回来,这一点,肯定不是跟他学的。 他找出一块泥暂时堵住洞口,免得白玉的灵气继续往外泄漏。 半晌,面具晃悠悠缓过气,难受的哼哼:痛死我了。 息景对此十分淡然,痛算什么,知道痛说明还有一口气,没被凉阖一剑劈成两半,简直不幸中的万幸。 可惜,面具破了一个洞,还是一剑刺穿妖血,这下子需要花费好长时间进行修补了。 息景收起面具,白乌鸦扬起翅膀掸了掸肩头的积雪,它打量四周:“今天只有你在家?你的情郎跑哪儿去了?” “他有要事出门一趟。”息景微微扬起嘴角,笑容里却有些许寂寥。 白乌鸦啧啧叹了两声,如胶似漆的两人也会有分开的时候,它忍不住戏谑道:“你可把他看紧了,男人老往外跑,迟早心也得跑了。” 息景狠狠地瞪了白乌鸦一眼,它那张乌鸦嘴从来说不出多少好话。 但白乌鸦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秦霄宇外出的时间渐渐增多,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尽管息景理解对方为了国事忙碌,理应多体谅。 然而,才从微雨山来国公府没多久,两人相处的时间少了,亲昵也淡了,息景怎会没有怨言,怎能不寂寞。 一个人时,他甚至会不经意的想,是不是秦霄宇认为已经彻底得到了他,所以变得无所谓,认为不过如此,不在乎了。 以往他们一个月才能见面几个时辰,彼此都分外珍惜和对方在一起的时间,如今能朝夕相处,反而依偎的时间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这种想法让息景觉得非常可怕。 “凉宅现在怎么样了?”息景尽可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不安的猜测。 白乌鸦摇摇头:“还能怎样?树倒猢狲散呗。” “呆籽在那边的情况如何,过得好不好?”息景又问。 白乌鸦夸张地连连点头:“放心,你的乖徒弟过得可好了,每天好吃好睡,定时有人为他敷药。他的胳膊肘可不是一点点的往外拐,跟着别人跑了不说,我出来这会儿还非要我帮他买东西。” 对此,息景显得有点意外,好奇呆籽让白乌鸦出门为他买什么。息景拿过呆籽写给白乌鸦的小纸条,看了又看,不由笑了起来。 全与食物相关,放眼望去,还都是甜食类,有些是做好的糕点,有些是食材。 息景挑眉,他怎么没有察觉到,曾几何时,呆籽的口味变了。 他疑惑的目光投向白乌鸦,白乌鸦贼笑:“你以为这是他爱吃的?这些是他用来讨好那位鬼医的甜食。你师徒俩还真一个样,不管别人理不理会你们,一股脑儿的对别人好。不过呢,这也不是坏事,没准哪天凉夜心情好了,就答应为呆籽治病了。” 息景鄙视地瞪了白乌鸦一眼,他一门心思对秦霄宇好有什么不对,对自己喜欢的人就应该好。虽说呆籽治病要紧,但是这辈子找到一个好男人生活同样重要。 不过他向来懒得和白乌鸦争执这个问题,这只乌鸦有酒就足够了,哪管情郎不情郎。 不一会儿,息景发觉又有一只鸟飞进了庭院,这只鸟长得还有点特别。 重明鸟肩背一大堆酒坛,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它抹了抹汗水,一脸笑容:“白兄,酒买回来了,还需要买什么?” “纸条上这些也要买齐,一会儿带回凉宅。”白乌鸦打了一个哈欠,拿出了呆籽写的小纸条。 重明鸟放下一大堆酒坛,它接过小纸条,来不及休息,又乐颠乐颠地飞远了。 息景用超级审视的视线,从上到下,从下到上,仔仔细细打量了白乌鸦一番。 白将军魅力不减,此番出门一趟,收获忠心耿耿的一只小跟班跑路。 息景对着手呵了一口气,揉了揉冰冷的手指,自从失去力量,诸事不方便,以前他可从没这么怕冷过。 他舒展了一□体,准备回屋:“霄宇过几天回京城,我或许会和他一起去,如果你来这儿找不到我,就去京城吧。” “或许?你不是向来铁了心,你男人投胎到哪儿,你跟到哪儿,投胎几辈子,跟几辈子。走一趟京城而已,你居然不确定自己去不去?”白乌鸦说完,见息景没答话,继而问道,“京城目前情况如何?” 息景语气平静:“也就那样,压抑到了极致,迟早要爆发。” 白乌鸦琢磨再三,叹了口气:“要不要给呆籽说一声?” 息景一顿:“说什么?” 白乌鸦说道:“那个人的命是呆籽当初拼死拼活救回来的,倘若这次丢了,至少该让呆籽知道吧。” “他早已不记得这个人,忘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息景从容地转过身,进屋取暖去了。 白乌鸦飞到一堆酒坛之中,它仰头望着天空,今天是初几了,日子太久,都记不得时间了。 白乌鸦返回凉宅时,夜已深沉。 晚归的唯一原因,重明鸟。 重明鸟出门买糕点哪知半路迷了路,迷路之后又顺道路见不平,拔毛相助,结果被人欺骗,差点变成烤鸟一只。 重明鸟灰溜溜的回来时,白乌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之后,重明鸟背着一堆酒坛与外出购买的食材,以及打盹的白乌鸦,全数驮回了凉宅。 呆籽等他们回来等了很久,他为重明鸟倒了一碗琼浆玉液,屁颠屁颠地拎着糕点去找凉夜。 夜深了,凉夜的房间内仍有亮光。 呆籽趴在窗户往里看,书桌上,烛火跳跃,凉夜坐在桌前认真的查看古书,研究治疗凉云的有效法子。兴许是太累了,凉夜看书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呆籽望了望盘子里的糕点,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悄悄地来到书桌边,轻轻的盘子放在桌上。 凉弈曾说,小孙子喜欢吃甜食,吃了甜食心情也会好起来。 不管出于哪一方面考虑,呆籽都希望凉夜有好心情。 凉夜不像凉昼,遇到不开心,会把心里的不愉快通通说出来。凉夜总是特别沉默,不怎么爱说话。 凉宅发生了这么多事,呆籽担心凉夜憋得慌,闷到自己。凉夜的父母失踪已久,爷爷也被凉阖带走了,如今大姐经脉受损,家中一片狼藉,凉夜内心肯定不好过。 可他依旧闷闷的,什么也不说。 呆籽表示,自己是一个能够守住秘密的人,他不会到处乱说话,假如凉夜有烦恼倾诉,可以说给他听,他老老实实地听着,保证不告诉任何人。 前提是,凉夜愿意给他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呆籽放下糕点,准备又悄悄的离开,忽感山岭起风了,冬夜的凉宅是如此的寂静冷清。呆籽想了想,他取下自己的外袍,为凉夜披上。 不知是动作重了,还是凉夜睡得浅,凉夜瞬间抬起手。呆籽吓了一跳,下意识开溜,还没逃就被对方抓住了手腕。凉夜似乎尚未完全清醒,他盯着呆籽,迟疑小会儿,取出药膏在呆籽额头抹了一下。 呆籽愣了愣,原来凉夜误以为自己额头的伤又痛了,过来找他抹药。 之后,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呆籽苦笑,尴尬万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仅有低着脑袋沮丧的出了门。 呆籽前脚离开房间,凉夜扭头看了看桌面多出来的一盘糕点。 估计糕点原本做的挺精美,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这一刻几乎全散架了,如同经历了长途跋涉的苦痛颠簸。 凉夜再三辨别糕点中间未完全散掉的字,他反复看了几次,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这些是来自俪城有名的御悦坊的糕点。凉夜吃过两三次,御悦坊的甜食确实做的不错,是一家传承几代的老店。 倘若让他们看见自家的漂亮糕点变成如今这副狼狈模样,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今天出远门的是白乌鸦和重明鸟,长翅膀飞得快也只有它俩,肯定是其中一个把糕点折腾成这样。 凉夜拿起一块闻了闻,一口吃掉了,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直到全部吃完。 呆籽缩在窗边偷偷摸摸的打探屋内的情况。他伸着脑袋在窗户外张望,眼见糕点一块一块没了,他不由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白乌鸦和重明鸟买回糕点后,他立刻拿着糕点来找凉夜,自己都还没尝一口,糕点究竟好不好吃。 想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呆籽安慰自己。 这一刻,他迫切想要知道,糕点是否符合凉夜的喜好。尽管凉夜并未给予评价,但吃完的意思,最低限度应该是属于不讨厌吧。若是真不喜欢,凉夜不会这么勉强自己。 他摸了摸下巴,想不到这家糕点长得不怎么好看,味道还过得去,既然凉夜不讨厌,以后继续让白乌鸦买这一家的糕点。 呆籽得到自己要的答案,静悄悄的从窗户下溜了,他走了以后,凉夜朝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他合上古书,心中仍有太多担忧。 爷爷在半入魔的状态,跟随凉阖去了魔域,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魔域,月宇殿。 月色迷离,浴池的热水腾起缭缭水气朦胧了视线,凉弈头枕在浴池边,他的身体浸入水中,动弹不得。水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呈现出浅浅的红色,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凉弈浑身痛得厉害,他的肉身承受不了内外的魔气侵蚀,朝不保夕。凉阖用了什么药,凉弈不懂,但他觉得自己至今还没死,真是一个奇迹。 他提不起丝毫力气,手指头动一下都难。 宁静中,一个人慢慢走近。 凉弈抬眼望去,凉阖身穿一件黑红色的袍子,手中的剑正在往下滴血。 凉阖面无表情地走近,他取出一个瓶子,打开瓶盖,倒出里面的红色液体。红色液体滴入水中,凉弈顿感一股暖意传入体内,越来越暖,越来越热,似乎全身的血液瞬间沸腾。 然而,那种感觉转眼与疼痛感一并消失了。 凉弈忽觉身体一轻,凉阖一把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水顺着皮肤流淌到了地面,聚集成了一小水摊。 他身体魔化的部分在慢慢减淡,坚硬的鳞甲,粗燥皮肤,畸形的肢体,这些正在离他而去,同时,有一股全新力量在他体内聚集,凉弈说不出这种感觉是好是坏。 凉阖径直把凉弈拎进了屋,扬手丢到一张大床上。凉弈无法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每次疼痛淡去,他就感到分外疲惫,异常困倦。 他不自觉的在柔软的大床内缩了缩,他看得见凉阖在跟前,偏偏自己困得已睁不开眼,合眼睡着了。 直直的站在床边,凉阖凝望蜷缩在床上的人,凉弈睡着之后,时不时的身体依旧会抽搐,污血顺着魔化的部分流淌出来。 凉阖稍作停留,拉过锦被盖在凉弈身上,转身走了。 同一时刻,魔域,夜亭。 凉阖手下的四魔将之一,旎女,独自坐在亭中饮酒,站在她身后不远的是同为四魔将,书生打扮的墨骁。 墨骁笑得灿烂:“旎妹妹,良辰美景,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 “滚。”旎女头也不回,冷冷道。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大家都是魔将,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墨骁厚着脸皮靠近了些许。 旎女指尖一用力,顷刻捏碎手里的酒杯:“我此生只为守护魔尊而战,我没有同伴。” “你的心里只有魔尊,可你的魔尊心里根本没有你。” 墨骁话音刚落,忽感眼前寒光一闪,他随即扬起折扇,一片酒杯碎片击在扇骨,而另一片碎片划过他的脸,血涌了出来。 旎女的眼神冷到了极致:“魔尊让你去查那个小女孩的下落,她人没带回来,你回来做什么?” 闻言,墨骁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我既然有胆回来,当然是事情有了眉目。” 旎女瞪着他,懒得和他说话。 墨骁随手抹了抹脸颊的血迹:“如果,你用你漂亮的眼睛温柔的看着我,我就把这个功劳让给你,怎样?” 旎女不屑地别过视线,墨骁嬉笑着上前:“猜猜我此行发现了什么秘密?” 抬手把酒瓶砸向对方的脸,旎女根本不理墨骁,起身就走。 墨骁急忙阻拦:“旎妹妹,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转眼,旎女已消失不见。 墨骁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嘴角勾起一抹笑。 凉宅的秘密就是凉阖的秘密,凉宅的弱点就是凉阖的弱点。这种事情,旎女居然不想第一个知道,太可惜了。 第44章 天刚蒙蒙亮,厨房里就热闹起来。 呆籽挽起袖子,垫着小板凳在厨房内忙得不可开交,他找到了一本书,记载了世间各地的特有食物,呆籽正好看到有关甜食的部分,于是赶紧付诸于行动。 他手边放有一个木盆,盆内盛满了清水,玉箫浸在清水中舒坦休息。玉箫在清水里打了一个滚,慢悠悠地询问呆籽为何清早吵得不安宁。 玉箫打了个哈欠:这么早,你又在折腾什么? 呆籽也不偏头:我在做糕点。 玉箫问:你喜欢吃这些? 呆籽摇头:不,尸体兄喜欢吃。 玉箫沉默片刻,懒得再说话了。面具回到国公府已有好几天,进展如何尚不知晓,不过留在息景手中,总比继续在呆籽旁边躺尸来得好。 呆籽心情愉快的忙到晌午,糕点总算完成。长相看起来不错,至于口感,呆籽咬了一口,一脸沮丧,甜到发苦了。他硬着头皮吃掉了一个,结果没多久,他肚子疼得厉害。 第一轮尝试,凉夜尚未见到糕点长什么样,就被呆籽全部丢弃了。呆籽揉了揉始终隐隐作痛的肚子,他深感,做糕点的路是一条曲折的奋斗道路。 凉宅剩余的丫环和家丁屈指可数,大部分的人都走了,人越少越是显得家里冷冷清清。 很多事不得不一步一步慢慢来,尤其是体力活儿,比如说,遭遇破坏的院宅的重建问题,如今极度缺乏人手,况且关于重建的金银,对目前的凉家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难题。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讨论这些。一屋的人,伤的伤,残的残,哪有心思考虑那么久远。这一刻,该疗伤的先疗伤,该调整心情的尽快摆正心态,至于其它,往后再详细商讨。 事后,呆籽去了一趟深谷,土地爷爷爬出了无底洞,躺在地面晒太阳。他和凉家姐弟一样,麻烦事堆成了山,要将这片土地重新折腾回到原来的模样,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 为此土地爷爷专程去了一趟天界,向天界说明了山岭当前的情况,但是有无援兵,援兵何时到达,全部未知。 等待天帝的决定,需要具备强有力的内心。 凉宅相关的诸多人物之中,有一个人,呆籽十分在意,那就是那名失踪了的小女孩。 小女孩带凉哲走出第三层梦魇之后,她到底去了哪儿? 呆籽一边思考,一边踱步前往凉宅的第九层,他站在幻景里小女孩所在的位置想了很久很久。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当时莫名其妙落下了眼泪,他总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可是偏偏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一点儿也不清楚对方是谁。 呆籽倚着栏杆沉思,忽然听闻脚步声靠近,他偏过头一看,原来是凉夜上楼来了。 见呆籽立在栏杆旁发呆,凉夜的表情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他仅是从容地绕过呆籽身侧,径直进了屋。 第九层仅有祠堂,经历了一场巨大浩劫,先祖的灵位仍在,作为后辈,凉夜得空理应来到这儿为他们上一炷香。凉夜站在灵牌跟前,不禁皱眉,他愣了又愣。 这几天他鲜有心情上楼,没怎么关心祠堂的情况,心想,旁支家族的人再怎么气愤,断然不会拿先祖发脾气。 所以,凉夜认为眼前的问题非常严重。 祠堂有两个牌位不见了。 凉夜找了找四周,并未掉落到其它地方,牌位实实在在的没有了。不见了的,是曾祖父和高祖父的牌位,换言之,祠堂丢失了凉弈的父亲和爷爷的灵牌。 这个问题相当蹊跷,凉夜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会拿走这两个人的灵位,曾祖父和高祖父与谁有这种深仇大恨。 他伸出手指抹了抹木台上面的灰尘,看来,灵位失踪已有一段时间了。 眼前,凉云是这个家的当家,家中发生这种事,凉夜立刻把消息告诉了大姐。 凉云和凉昼随即赶往祠堂,倍感不可思议,旁支家的人可能拿走这里的任何东西,除了牌位。 他们不可能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特意拿走这两个,有何寓意。 众人困惑不已,而呆籽属于凉家之外的客,不便介入他们的谈话,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片刻,凉夜的目光转向了凉云,慎重其事:“大姐,我想再去一趟下九层看一看,有些事总觉得有必要确定一下。” 下九层一般不让人进入,但对于凉夜的要求,凉云依然点头答应了,叮嘱对方凡事小心。 得到凉云的许可,凉夜立刻下了楼,呆籽闲得无事可做,干脆铁了心跟着凉夜。反正如今家里人少,呆籽也算一个人头,没准会有需要他出力的地方。 梦魇解除以后,下九层有一些魔物很快苏醒过来,它们愤怒地又吵又闹,吼声震得呆籽耳朵疼。它们频频想要冲出囚笼,一次又一次的大力撞击笼子。 每一次撞击,呆籽都下意识的往后退,生怕伸出来的爪子抓到自己。 凉夜步速极快,一门心思往下赶,呆籽没心思左右看,紧紧的跟随凉夜身后奔下了楼。 凉夜往前的地点是凉宅的底层,呆籽他们曾经与梦魇魔面对面的第九层。 上一次呆籽和凉昼打开了木阵,从外面的通道入口进来凉宅,但这一次是直接下来,看得清道路,远比之前迅速。凉夜似乎在四周寻找什么,呆籽也不敢擅自到处跑,如同一个小尾巴尾随对方。 凉夜走一步,呆籽就走一步。 魂魄消散,梦魇魔的肉身已然死去,开始腐坏,散发出一阵阵恶心的气味,呆籽对此适应不良,用手捂住鼻子。 下九层依旧十分昏暗,呆籽点燃了妖火为凉夜照明。凉夜时而左走走右走走,时而停下来思考。呆籽一肚子问题,可惜不敢问,唯有老实跟随。 不久,凉夜走到一个大铁笼前停下了脚步,他摸了摸铁栏,稍稍沉思。随即,他推开没有上锁的笼门,大步走进铁笼。 呆籽心底一惊,不明所以,但又不敢独自一人留在原地,只得也进了铁笼。他加大了妖火,发觉这是一个空铁笼,笼内并没关有魔物。 凉夜站在笼子最里面,对着墙面想事情,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用手大力去掉墙面的附着物,某个特别的符号显现出来。 呆籽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什么?” 凉夜摇头,当呆籽认为这个问题到此为止的时候,凉夜徐徐说了一件往事。 凉夜小时候,做了一个记忆深刻的噩梦。 梦里,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呼喊他,其实他根本没能听清对方说的什么,直觉感到是在叫自己。 那个诡异的声音来自于凉宅的下九层。 凉夜顺着呼唤声一直往下走,最终来到一个大铁笼跟前,铁笼里面不知道关有什么,凉夜仅看得见一团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对方真实的样子。 凉夜问那团影子:“你是谁?” 影子不回答他,自言自语的念叨着什么。 凉夜不理解,又问:“刚才是你一直在喊我吗?” 影子依旧没有回答。 凉夜见对方无心搭理自己,转身就走,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了彻骨的寒意。身后,一只手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死死的抓紧,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他越是拼命的挣扎,对方却是抓得更紧。 隔着铁笼,凉夜在笼子外,黑影在笼子内,凉夜后背抵着铁栏,他觉得影子几乎就要撕碎自己。 然而,毫无任何征兆,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 黑影的动作分外轻柔,它减小了手上的力气,声音也温柔起来,轻声的话语飘过耳畔:“原来是你,我的好孩子,别怕,没事了。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瞬息间,抓住手腕的力没了。 凉夜内心纳闷到了极点,他鼓足勇气扭过头望去。笼子里没有黑影,地面随意丢放着两个牌位,折成了两半。 他的手腕还在疼,耳边的话音仿佛尚未飘远,笼内的墙面好像刻有什么,他正欲上前看清楚,一下就醒了。 爷爷平时十分随和,唯独不准他们往下九层跑,下九层关了大量魔物,其中有一部分非常凶险。凉弈担心这些小辈面临危险,特别指出,下九层绝不可以玩,会送命。 凉夜向来听爷爷的话,几乎不靠近下九层。 直至魔域大门打开,凉昼和呆籽他们误闯下九层,小金猫死活拖着凉夜非得下楼,凉夜才来到了这儿。 这里给他的感觉似曾相识,但他能回忆起来的经历,却仅剩小时候模糊不清的梦。 发觉上九层少了两个牌位,凉夜不自觉地想到了这个铁笼。 可惜,这儿并没有牌位,也不见黑影,唯有一个荒废许久的大铁笼。墙面残留着往昔的血迹,当年关在这儿的魔物,日子肯定相当不好过。 凉夜不吭声,呆籽不愿打扰他,自顾自围绕大铁笼内转了一圈。这儿的笼子做的特别大,可见这里关的魔物体积庞大,所以,呆籽有点不理解,为何角落的泥土半掩着一只秀气的玉镯。 呆籽拾起玉镯偏着脑袋琢磨,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大小,这是女子佩戴的手镯,呆籽猜不出对方的年龄,可通过镯子不难知道这个人不胖,手腕比较细。 玉镯裂了非常深的一条口,深得镯子几乎快要断掉了。 呆籽小心地用衣服擦了擦玉镯附着的泥土,乐呵呵地递给凉夜邀功。 尸体兄,快看,他在地牢找到了一件好看的饰品。 凉夜对呆籽找到这类物品稍感意外,他刚准备问呆籽详情,下九层强烈的颤了一下。 呆籽目瞪口呆地望向凉夜,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凉宅这么重,如今又如此脆弱,若是晃倒了,他们身处凉宅最下面一层,绝对来不及逃命。 没来得及缅怀自己的种生,地面顿时泛起了耀眼红光,呆籽脚下一空立即掉了下去。 呆籽哭笑不得。 凉家的先祖太过分,不是说好了下九层,怎么还在下面又偷偷的多挖了几层。 但是,呆籽很快意识到,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命掉到凉宅第十层。 下坠时他伸手恰好抓住了凉夜,没把自己弄丢,太幸福了。 眼前的世界根本不是人世间,呆籽附近团团围住他的全是妖魔鬼怪,它们有些凶神恶煞,有些显得略微迷茫,有些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片刻,妖魔们毕恭毕敬地往两侧退去,让出了一条路,一名分外妖冶的妩媚女子慢步来到他和凉夜跟前,红锦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材。 为首的妖魔恭敬地弯下腰:“旎大人,打扰你休息,万分抱歉。这些小事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旎女全然不理它,她的目光在呆籽身上晃过,随即转去了凉夜那儿,她上前仔细瞧了瞧,笑得甚是迷人:“这位不是凉家的小公子吗,这么好的雅兴来魔域散步。” 旎女表情很轻,杀意很浓,呆籽不免害怕,往凉夜身侧躲了躲。 与呆籽不同,凉夜毫无慌乱,他站起身,淡定地掸了掸衣服的尘土:“我来找凉阖,他在哪儿?” 呆籽一口气险些憋死自己,他们明明是从凉宅踩空掉下来。尸体兄,说谎话是坏习惯,真去见凉阖他们多半掉脑袋。 听闻凉夜直呼魔尊大名,尤其是当着四魔将之中最在意魔尊的旎女的面,众多魔物倒吸了一口冷气,叹息这两人的倒霉下场。 凉弈的出现早已引得旎女心中不痛快,如今凉家的小辈胆子肥了,也敢往魔域跑,显然惹得旎女更不爽。 魔域岂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要见魔尊没问题,那得先过了她这一关。 旎女取出九节鞭,冷冷地瞪着凉夜。 见此动作,全数魔物不约而同的朝四周退去。 凉夜正欲抬手阻挡,九节鞭突然被一柄巨剑当空拦下。 同为四魔将,常闻身材高大,力可拔山,巨剑唯有在他的手中方能挥动自如。 旎女对常闻阻拦十分不高兴,朱唇轻启:“常闻,为何拦住我?” 常闻扯住九节鞭,往后一拉,松开了缠住巨剑的毒鞭:“魔尊要见他们。” 不再多解释,常闻随即转过身,他的声音在呆籽听来仿若在打鼓:“还不走。” 闻言,凉夜不再迟疑,快步跟了过去,呆籽颇感不安,牵住凉夜的衣角寸步不离的跟着。 呆籽表示,他对这位彪悍的冷面魔尊没有多少好印象,他宁可回凉宅见凉大姐,他也不想见魔尊。 第45章 常闻带呆籽和凉夜前往的地方是月宇殿。 呆籽刚进屋立即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觉得挺好闻,四下找了找,没有找到花,却意外的找到了凉弈。 凉弈躺在大床内,身上斜斜的盖着一床锦被,胳膊的鳞甲颜色已经非常淡了,不细看不容易察觉。凉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显得十分虚弱。 呆籽环顾四周,没有见到凉阖的影子,满心的纳闷。 他询问的目光投向身材魁梧的常闻,对方在他面前一站,仿若一堵高墙,呆籽就如同那墙边的一棵小草,分外微小,需要抬头仰望对方。 然而,一路到月宇殿,常闻一声不吭,这种默默的状态,让呆籽十分焦急。 常闻只是单纯服从凉阖的命令,负责把他们带到月宇殿来,至于其它,凉阖不说,常闻也不会多问。 凉阖如何处理这两名入侵者,轮不到常闻来做主。 常闻走了,眼看着房门合拢,呆籽的困惑越来越多。 不是说魔尊要见他们吗,他们已经到了这儿,说好的魔尊现在跑到哪儿去了。虽然呆籽认为不见到凉阖更好,但是平白无故把他们丢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呆籽心有烦恼,不过,凉夜在意的并没有这么多,他关心的是其它的问题。 凉夜三两步走到床旁,他坐在床沿,静静地为爷爷把脉。 凉弈的呼吸微弱得快要感觉不到,半入魔的状况让他的身体状况变得相当糟糕,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体内争斗,意图控制这副躯体。争执愈烈,凉弈的身体负担愈沉重。 索性的是,凉弈一口气仍在。他身上魔化的特征在渐渐消散,但是这些变化减退并不意味着凉弈将不再是魔。 恰恰相反,凉弈朝着入魔又迈进了一大步,当凉弈身体出现的那些低级魔物的特征消失之后,凉弈将以人形的全新姿态作为高级魔物而存在。 凉夜不懂,导致爷爷这般变化的原因。 尽管目前原因不明,可凉夜能猜出几分,不管是什么变化,总归与凉阖脱不了干系。 凉夜无心追究凉阖对凉弈做了什么,这一刻,为爷爷调养身体应放在第一位。凉夜再三确定了凉弈的脉象,慎重取出几类药材,碾碎,合成新药。 呆籽在旁边老实地看着,心里忍不住嘀咕。鬼医真是尽职尽责的好大夫,随身带着小药包,不愁意外受伤时,找不到药物。 配好药粉,凉夜四下看了看,找到了瓷碗,没有找到适合的水。呆籽心中一喜,得意地拿出了自己收藏的露水。身为种子,他也有随身携带的重要物品。 凉夜闻了闻露水的气味,确保安全后,这才把露水倒入药粉,扶起气若游丝的凉弈服用。 喝了药粉,凉弈的身体暖和了些许,唇色不再煞白,好一会儿,他渐渐的清醒了过来。 见到床边沉默的凉夜和欣喜的呆籽,凉弈眼底有太多的不明白,他张了张嘴,话语很轻:“夜子,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凉夜摆摆头不说话,呆籽挠挠头,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他趴在床边,凑近凉弈的耳旁,好像怕被别人偷听似的,低低说道:“爷爷,我们从凉宅的下九层掉下来了。” “下九层?”凉弈脸上浮现出一丝费解。 他在凉家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从来不知道,凉宅能通往魔域,下九层往下一掉还能掉到魔域来,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 可一时半会,又没法去确定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凉夜和呆籽既然来了,接下来是死是活全凭凉阖一个人说了算。凉夜他们至今平安无事,说明凉阖目前没有杀掉他们的打算。 凉弈稍稍松了一口气,却发觉呆籽眼底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呆籽牵了牵凉弈的手,又碰了碰凉弈的胳膊,话音压不住的兴奋:“爷爷,快看,没有变化。” 凉弈身体虚,反应不快,不理解呆籽在说什么,他顺着呆籽的手望去。半晌,他愣了愣,明白了。 呆籽拉着凉弈的手,但是凉弈的手没有任何变化。 按理说,呆籽是来自第三层梦魇之外的人,他碰到凉弈,凉弈会显出自己的真实相貌。几千年过去,小孙子凉夜都长大成人,凉弈怎会不懂,自己应该老了。 梦魇魔死掉,梦魇解除,凉弈虽不会立刻变成白发苍苍的自己,但是年轻的容颜将随着时间的推移重新一步一步走向衰老。 即使如此,这些也不会改变他早已年迈的真实。 为何现在呆籽触碰到他,他的身体未有丝毫改变?是身处魔域的原因,还是他自身的问题。 当凉阖以魔尊的身份出现,当凉弈再次见到凉阖时,他心中就有一个疑问,他不停的问自己,这个人怎会仍是当初的模样。 那会儿他急于冲出阵法,阻止梦魇魔伤害凉家小辈,没时间认真考虑凉阖的相貌。 莫不是他变得与凉阖一样,相貌永远停在了那一刻,成为不会再老去的怪物。 呆籽一旦发现的秘密就停不下来,他的指尖戳了戳凉弈的肩头,没有变化,他又鼓足勇气碰了碰凉弈的脸颊,还是没有变化,他迟疑着轻碰了一下凉弈露在空气中的胸口,依旧没有变化。 他的目光朝下挪了些许,打量被锦被盖住的那部分。 觉察到了呆籽的想法,赶在呆籽掀起锦被之前,凉夜一把抓住呆籽的手,冷冷道:“再对爷爷不尊重,我拧断你的手。” 凉夜的力不小,呆籽手腕都痛了,他委屈的眼圈红红。 尸体兄,他冤枉啊,他不是要看某些不该看的地方,他只是想多试试罢了。 以往息景和秦霄宇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该看不该看的早就看过了,他对爷爷没有半点不尊重的意思,他关心爷爷身体状况的心情,苍天可鉴。 凉夜抓住呆籽的手不放,呆籽可怜兮兮地望着凉夜。 凉弈苦笑,好在小孙子及时为自己解围,避免了尴尬。身为长辈,在小辈面前总还是需要留一点好形象,本就虚弱还这么光着身子,颜面何存。 即使别人不说,凉弈自己总会有点不自在,他倒不是怕让呆籽看见什么,而是,若被呆籽猜出实情,面子有点挂不住。这儿没有几个人来,他的衣服让凉阖扒了,扬手把他丢进浴池疗伤。此后,他再与衣服无缘了,没有丁点争取的机会。 凉弈休息,凉夜在旁守着,呆籽手腕吃痛,不敢再靠近大床,红着眼圈远望凉夜的背影。 他们在月宇殿等了许久,等到呆籽肚子饿了,凉阖始终不曾出现。屋外静得让人心神不宁,呆籽等不及了,他来到门边,轻轻地推开一条缝,伸出脑袋往外瞅。 门外居然没有一个侍卫,也不见任何侍女的身影。 呆籽壮着胆子推开门,他不能理解,这么大的宫殿,魔域的妖魔们怎么都不见了。 天空一轮明月,月光照耀下的整座月宇殿泛着柔和的光芒,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呆籽惊艳不已,如此漂亮的地方完全不似魔域。 师父息景告诉过呆籽,魔域十分危险,千万别靠近,像呆籽这种修行的小妖,进去转眼被凶狠的妖怪撕成碎片。 魔域之中,可怕的魔怪数不胜数,数量多到呆籽无法想象。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呆籽没见到成堆的危险魔物。除了刚来魔域那会儿,他见到了一些魔物,此刻他再没遇到其它,尤其在这座月宇殿。 这儿到底是什么地方,是没有妖魔出入,还是妖魔不敢来? 呆籽转过身,回望那块横匾,月宇殿三个字迎着月光发出柔光,十余只发光的小蝴蝶围着横匾翩翩飞舞,甚是好看,呆籽看得有些恍了神。 凉夜详细记录了爷爷当前的身体状况,写出调理身体的方子。有些药,他目前没有,得想想办法。 片刻,他扭过头,见呆籽站在门口仰头发呆,于是走上前去。 一踏出门,皎洁的月光落在身上,轻柔宁静。凉夜凝望天空的月亮,心事重重,他和呆籽突然不见了,大姐和二哥此刻多半着急的在找他们。 凉阖一刻不现身,他们一刻走不出这儿,即使见到凉阖,他们是否有命离开魔域,凉夜不太确定。 不打扰凉弈安心睡觉,凉夜合上了房门,坐在门阶看月亮。 呆籽走过去坐在凉夜身旁,略感担忧:“我们是不是再也回不去了?” 凉夜没有回答,对于他不清楚的答案,他认为不说比较好。 一会儿,凉夜取出怀里的玉镯。此前,呆籽在地牢无意寻得这只镯子,镯子的裂纹让人感觉不舒服,曾经戴着这只手镯的人极可能经历了痛苦的遭遇。 至于笼子内关了谁,为何有一只手镯遗落在那儿,凉夜没有丁点头绪,他对下九层了解甚少。 凉夜没有线索,呆籽拿过玉镯研究了老半天。呆籽心怀期待的琢磨着,这只镯子是不是神秘的法宝,偏偏他看了又看,悲摧的发觉仅是一只普通的镯子。玉镯也不像玉面和玉箫有灵性,能和呆籽说说话。 于是,呆籽又将玉镯给了凉夜。 两人坐在门阶,漫步目的等凉阖出现。 一阵寒风骤然惊动了停在呆籽手心的发光小蝴蝶,凉夜不由皱眉,说道:“是谁?出来。” 黑暗里传来不怀好意的笑声。 墨骁手拿折扇不急不忙的从月色的阴影走出,他笑容随意,却让人有点不自在,气息远比呆籽白天见到的旎女和常闻危险。墨骁往前走了三两步,停下脚步。 他饶有兴趣的打量凉夜和呆籽,不过显然,他对凉夜的兴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比呆籽多。毕竟他们的这位魔尊曾是凉家的人,以至于,墨骁忍不住打探,凉家的后辈现在是何种水平。 以目前看来,凉夜不过如此,墨骁到达月宇殿有一阵子了,凉夜才发觉他的存在。若不是他刻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凉夜发现他的时间会更迟。 “你是谁?”凉夜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墨骁也是不含糊,果断自报家门:“魔域四魔将,墨骁。” “四魔将虽无直接排名,但终有强弱之分。”凉夜淡淡道。 墨骁欣喜地扬起嘴角:“在下不才,四魔将暂居第二。” “这意味着,排行第一那位,今天我们不曾见过。”凉夜说道,唯有清楚对手的实力,才知道自己获胜的可能。凉夜进入魔域后,还没感觉到有人的存在比墨骁危险。 墨骁拿起手中的扇子,悠闲地晃了晃:“我原以为凉家小公子不过是聋子加瞎子,如今看来,不聋也不瞎。排第一那家伙素来害羞,你恐怕没机会见他,除非他要你死的时候。” “有话不妨直说。”凉夜表现的非常平静,丝毫不畏惧。 呆籽缩在凉夜的身后,歪着脑袋打量这位突然造访的魔将。 墨骁颇有几分清瘦,长相平凡,像个温文尔雅的柔弱书生,但是那种挥之不去的}人魔气每时每刻在警示呆籽,这个人绝不温和。 对方手拿一把折扇,并未打开。呆籽也认为折扇没有打开的必要,不管怎么说,寒冬腊月,谁会扇扇子。冬天拿着一把扇子,感觉挺傻,当然,这话呆籽绝不敢直接说出来,怕掉脑袋。 墨骁观察了凉夜一番,笑道:“昔日,梦魇笼罩凉宅,你父亲凉哲逃走了,当时与他在一起的有一个小女孩,她失踪了。此后,你父亲一直在找她,哪知人没找到,反而把自己弄丢了,杳无音讯。” “你到底想说什么?”凉夜微微皱眉。 墨骁笑意陡增:“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将付出意想不到的代价。有时候,好奇心别那么重,安分守己,命才会长久。” “确实如此,你该小心自己的命了。” 凉夜刚说完,忽闻对方一声轻笑,四周的风稍稍一缓。 墨骁消失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呆籽才反应过来,墨骁走了。不可否认,呆籽觉得自己的好奇心也非常重,关于小女孩的过往,其实他特别想要知道。 墨骁说的话不无道理,小女孩失踪,凉夜的父亲失踪,凉阖成为魔尊,凉弈半入魔的躺在魔域,凉家发生了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假如继续追查下去,或许真的将面临极度危机。 好奇心终有一天会害死自己。 墨骁的话同样影响了凉夜的心情,凉夜又在门阶坐下,低头看着那只玉镯子。 呆籽蹭到凉夜旁边,他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取出小瓷瓶喝了一口露水,随后他把小瓷瓶递给凉夜。 露水虽不能填饱肚子,可还能暂时挡一挡饥饿。 凉夜想了想,接过来小瓷瓶喝了一口水。 呆籽收起小瓷瓶,摸出怀中的喇叭花。他太久不见息景,忽然感到十分想念师父。尽管师父平时看似不管他,可是关键时刻,息景让白乌鸦带来小布袋,送来了三件玉器协助呆籽。 可惜呆籽自身能力不足,不但没能帮凉夜的忙,还把面具弄坏了。白乌鸦带回面具给息景修补,呆籽还没来得及给师父说一声抱歉,结果又一头掉到了魔域。 呆籽期望有人来这儿救自己,却又矛盾的不希望有人来,不愿他们因为自己也陷入魔域。 他把喇叭花递到唇边,轻声说道:“师父,我一切都好,勿担心。这几天天气特别冷,你照顾瑜国公的同时,也要记得好好的照顾自己。” 呆籽说完,发觉凉夜看着他。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师父说,我遇到危险,可以对着这朵喇叭花喊他,所以,我想如果说点其它的话,师父应该也能听到吧。明明分开的时间不长,却总觉得好久没和师父,大白聚在一起了。” 凉夜沉默片刻:“你想家了?” 呆籽点了点头,息景他们并非呆籽的血亲,可师父和大白的存在就像呆籽家人一样,让呆籽觉得十分温馨快乐。 凉夜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连他自己都快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见过父亲母亲。有一天当他醒来,父母不在身旁,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两人肩并肩在门口坐着。 半夜,远远的出现了一抹人影,寒冽肆意的魔气不用细看都能猜出对方是谁。 凉阖风尘仆仆,似乎远行归来,他面无表情,根本猜不透他的内心,也没有人敢猜测他的心思。 凉夜站起身,呆籽也赶快站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刺穿面具的那一剑,呆籽至今仍感到奇痛无比。 呆籽牵住凉夜的衣角,不敢看凉阖。 凉阖心情不佳,大步走近。 第46章 凉阖根本不在乎凉夜和呆籽的存在,他目不斜视,根本没理会他俩,直接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如同风一般。 这阵风目前的心情相当恶劣,随时随地可能发展为狂风,十分凶险。 由于凉阖的出现,起初围绕月宇殿飞舞的发光小蝴蝶们胆怯地躲到了横匾后方,一动不动,它们深深的畏惧这股惊人的杀机。呆籽害怕的缩在凉夜身后,恰如躲在横匾后的小蝴蝶,他们下意识逃避着凉阖的力量。 一言未发,凉阖径直进入月宇殿之中。 见状,凉夜稳了稳情绪,他刚行至门边,打开的门突然砰的一声关上了。 关门声震得呆籽浑身一颤,凉夜并未多想,伸手准备推开大门,哪知门上竟环绕着一股血红色的魔气,魔气攀附大门,缓慢移动,阻隔一切企图靠近的人,根本不许任何人触碰。 凉夜不由皱了皱眉,爷爷尚在月宇殿内,服了药正在休息。凉弈的肉身状况十分糟糕,凉夜需要留在爷爷身旁观察动静。 凉夜站在门外,大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住偏殿。”屋内的声音冷若冰霜,听不出丝毫情感起伏。 “我在问你,把爷爷关在这儿是什么意思?他肉身虚弱,照此下去会有生命危险。”凉夜担忧爷爷的病情,直言说道。 屋内未有回答。 凉阖进屋之后,呆籽紧张的心情稍微稳定了些许,他对凉阖有阴影,当真再也不愿直面这位冷漠无情的魔尊。他仍旧牵着凉夜的衣服,一时半会不敢松手。 此刻,他探出脑袋,警惕地望了一眼月宇殿。 房门紧闭,听不见丝毫声响,完全不清楚屋里的情况。 凉夜咬咬牙,正欲破门而入,门上蔓延的魔气轻轻一动,居然幻化出形态。 魔气呲牙咧嘴地对着凉夜他们:“不服从魔尊命令者,死。要么立刻滚去偏殿,要么死在正殿门外,我给你最后一次做决定的机会。” 凉夜颦眉,他没有理会魔气,对着屋内说道:“你受伤了。” 依然没有任何回答,屋内十分安静,凉夜不得不自顾自往下说:“刚才你路过我身边,我感觉到了,你受了伤,还不轻。” “与你无关。”里面的人终于有了丁点反应。 “我不关心你的伤势,我只在乎爷爷的治疗。”凉夜稍稍顿了顿,凉弈的肉身承受已逼至极限,急需调理,其中有一部分药材特别稀少。他不能确定,一个无法达成共识的魔尊,会帮他找回珍稀药材。 凉弈这样耗下去绝不是办法。 月宇殿又一次陷入了沉默,凉夜确信自己与这位所谓的伯爷爷无法交流,他问道:“为什么不杀掉我们,而是把我们留在这儿?” 凉夜问的问题,无疑是呆籽非常关心的问题。凉阖做的决定,势必有某些理由,偏偏,不管凉夜说什么,凉阖就是不理他。 凉夜会自己选择自己愿意治疗的病人,如今这人是自己的爷爷凉弈,凉夜愿意尽全力,奈何凉阖拦在中间,让凉夜无计可施。 “安然与这事没关系,让他走。”凉夜说。 闻言,呆籽本就不平静的心情愈发混乱了。尸体兄的意思难道是要让他独自离开魔域不成。呆籽当然期望快些逃离魔域,但是假如只是他一个人走的话,他不要。 再怎么说,大家一起来了,就得一起离开,不仅他和凉夜要回去,还要力争带着凉爷爷一道回凉宅。 呆籽摇头,他才不一个人逃跑,他尚未说话,殿内传出凉阖一声冷笑:“魔域之中,谁去谁留,轮不到你来做决定。” 凉阖话音刚落,门上凶巴巴的魔气骤然飘落地面化为一只血红色的猛兽,转眼间,猛兽从一只变成了三只,它们冲着凉夜他们愤怒咆哮,驱赶他们离开。 凉夜直瞪猛兽,站在原地不动,仿佛是铁了心坚持到底。 见情况不对,呆籽连忙扯了扯凉夜的衣袖,尸体兄,此刻不适合逞强,千万别一时意气用事。既然魔尊暂时没杀掉他们的想法,他们何不养精蓄锐从长计议。 呆籽善意劝道:“我们去偏殿吧。” 奈何凉夜不愿走,仍与猛兽大眼瞪小眼中,呆籽着急,心一横:“你若保不住自己的命,谁来为爷爷配药调养身体。这么闹脾气会让爷爷失望,我们先去偏殿再说其它事好不好?” 呆籽反反复复念叨了几遍,凉夜胳膊的劲儿总算小了,握紧的拳头松开了。他不愿服输,尤其是对这个把凉宅折磨的一踏糊涂的人认输。他对凉阖的情绪很大,导致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心情。 小种子所言也有道理,现在他打不过凉阖,以卵击石,或许真的不可取。自己保不住命,又如何保住爷爷的命。 凉夜闷不吭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月宇殿两侧各有一间偏殿,凉夜离开时走的左边,于是呆籽也理所当然的跟去了左边的偏殿。 偏殿比正殿的面积小一些,后方有一个池塘,当前并非荷花开花的季节,只能看见一池清水。无波的水面映出了天空的月亮倒影,呈现出一幅静谧月夜图。 换作平时,呆籽非常乐意四下闲逛,不过这一刻,他心有余悸,动力不足。凉阖出现在月宇殿,仿若山岭之中镇山王的归来,月宇殿的气息瞬间变得凝重了,莫说小妖小怪,就连一阵风都不敢乱动。 凉夜进屋,立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药材味,不禁心中一喜。 他沿着这股气味一路往里走,欣喜发现了一间小屋。屋内放满了各种各样珍贵的药材,其中不少,连凉夜也是第一次见到。 呆籽尾随凉夜走进小屋,他瞅到什么东西都稀奇,忍不住摸一摸,闻一闻。他偏着脑袋紧盯一朵大花,大花没有根茎,却艳丽依旧,没有枯萎。呆籽轻轻碰了碰,花朵大力一动,急速合拢,险些咬到呆籽的手指。 呆籽吓了一跳,匆忙朝后退,哪知撞到墙面一条毛乎乎的尾巴,尾巴竟动了动,绕住呆籽的脖子。呆籽泪流:“这里的东西是活的。” 太可怕了。 凉夜显得有点无奈:“有些药材活着才有药效,别乱碰。” 呆籽罕有听到这类说法:“都成药材了还是活的?” 凉夜给予了肯定的答案,然后给出了呆籽更意想不到的答案:“有些时候,药丸服用时,使用的药材依旧活着。” 药材依旧活着……依旧活着……活着…… 呆籽嘴角抽搐,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凉夜以往给他的那些小药丸,他吃的时候,里面有没有活的药材,他肚子里现在还有没有活着的药物。 会不会活着的药物在他肚子里长了腿到处跑。 凉夜一眼看穿了呆籽的心思:“这类药物通常特别金贵,你多半没机会用。” 尽管不甘心,不过呆籽莫名的感到心里踏实了不少。 活着的药物在自己身体里面到处跑,呆籽深感比病死来得还恐怖几分。 凉夜在药材小房间溜达了一圈,如获珍宝,十分满意,特别是书柜上存有许多凉夜只听过没见过的古籍,他今晚已决心与这间药材屋为伴了。 呆籽对此没奈何,他不敢与这些会动的药材住在同一间房。可是,远离凉夜,呆籽觉得心里不安,他想来想去,费力把被褥全部拖到门外,与凉夜保持一小段距离。 凉夜没关门,呆籽躺在被窝中能够看到对方,遇到危险也可以呼喊对方。 呆籽缩进被子里:“凉兄,我睡了。” 凉夜点头:“嗯。” 一会儿,呆籽问道:“凉兄,你不困吗?” 凉夜点头:“嗯。” 又一会儿,呆籽:“凉兄,你会不会感到有点冷?” 凉夜:“……” …… “凉兄……” …… “凉兄……” …… “凉……” 凉夜把药材屋的门关上了。 呆籽郁闷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其实,他就是心底始终有点害怕,睡不着,想找个人聊聊天而已。 他在怀中摸了摸,翻出小布袋,本来内有三件玉器,如今仅剩两件,一只玉箫,一个白玉瓶子。 玉箫向来早睡早起,呆籽大半夜没胆子吵醒它。至于白玉瓶子,呆籽记得面具兄曾说,白玉瓶住着特别危险的存在,一旦唤醒,持有者力量瞬间大幅增强。 不过,这比唤醒玉面危险程度大了数倍,极其不易掌控,随时会顷刻搭进自己的命。住在玉瓶的那家伙偏爱睡觉,并且性格不好,能不惹它千万别惹它。 呆籽认为自己多半没机会惹玉瓶,他顶多偶尔给重明鸟倒一碗琼浆玉液罢了。 想起琼浆玉液,呆籽不由心里一动,重明鸟喝过多次,未有任何异常问题,想必这水应该无毒无害。琼浆玉液据说喝了可以成仙,呆籽不期待自己能一步成仙,不过稍微增强一点儿修行,让他快点发芽这也不错。 呆籽一边安慰自己,一边打开白玉瓶。 旁边有鬼医凉夜在,实在是出了大问题,两人相隔几步路而已,向凉夜求救来得及,喝瓶中的水不会有风险。 呆籽小心的喝了一口琼浆玉液,水入口带有丁点甜味,貌似还不错,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于是,呆籽放心地喝了第二口,第三口……直至发现自己头晕了。 难不成琼浆玉液会喝醉? 呆籽默默思考,他没见重明鸟醉过,莫不是鸟的酒量都比较好? 呆籽的脸颊微红,醉意上了头,他想了想没有去打扰凉夜,而是走向池塘,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 他一脚轻一脚重地来到池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见了,他在水中看不见自己的影子。 呆籽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很痛,不是在做梦。他的目光又投向水面,奇怪了,仍然没有自己的影子,莫非他已经醉到眼睛都花了么。 叹了一口气,呆籽晕乎乎的往回走,走了好一会儿,不禁纠结自己没走回药材屋,反倒来到一处浴池旁。 呆籽仔细闻了闻,白天闻到的香味,原来来自这里的水。 浴池的水腾起热气,使得呆籽的视线加倍模糊,他连连揉了揉眼睛,赫然见到不远处走来一个人。 看清对方是谁,呆籽头皮发麻,身体都哆嗦起来。 他竟遇到了凉阖,不可思议的是凉阖怀中抱着昏迷的凉弈。 呆籽下意识要逃,偏偏腿软无力,挪不动步子。眼看凉阖越走越近,呆籽悲叹自己小命不保,岂料不但凉阖没理他,抱着凉弈的凉阖还穿过了呆籽的身体。 呆籽吓得当场懵了,这比被凉阖发现还惊悚。 他知错了,他该听师父的话,东西不能乱吃,他把自己弄没了。可这不公平,重明鸟喝了水都没事,还长出了漂亮的羽毛。 呆籽担忧不已,他一会儿是不是也要长出羽毛来。 他没机会见到自己长出羽毛,仅看见了凉阖把意识不清的凉弈放入池水。 呆籽大气都不敢出,他不知道凉阖准备做什么。 用水淹死凉弈?不会这么残忍吧。 凉阖将凉弈的头枕在池边,身体浸入池水,紧接着,凉阖站在池旁,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呆籽张大嘴,惊愕地看了看没穿衣服的凉弈,又看了看正在脱衣服的凉阖,类似画面,他见过数次,仅限于师父息景和瑜国公秦霄宇亲昵的夜晚。 呆籽眨了眨眼。 魔尊大哥,你对没有意识的弟弟做这样那样的事情,真的不太好。 要做也该等对方醒了再做。 师父说,这些事是两个人的事,你来我往才有乐趣。 呆籽摸摸下巴,好像还是有什么不对。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凉阖外袍落地的那一刻,呆籽深深的震惊了。 凉夜说的没错,凉阖受了伤,伤口把里衫染红了一大片。凉阖外袍是暗红色,此前兴许又换过衣服,压住了气息,加之没人能靠近他左右,所以,察觉他受伤不容易。 瞬息间判断出自己面前的人的伤势,凉夜的鬼医称谓绝非浪得虚名。 下一刻,凉阖褪去了染血的里衫。 呆籽目光直了,他咽了咽口水,魔尊身材一等一,顷刻闪瞎眼。然而,凉阖的气息太有威胁感,凉阖这张脸,一旦出现,等于天将横祸。 所以,呆籽独爱尸体兄不苟言笑冷冰冰的样子,特别帅气是一方面,见到尸体兄这张脸等同于无危险是另一方面。 褪尽衣衫,凉阖吃了一颗丹药,他坐在浴池的另一端,运气疗伤。 呆籽在走与留之间犹豫不决,他担忧凉爷爷,同样也担忧自己。他不懂消失的自己会消失多久,万一凉阖察觉自己的存在,眨眼毙命,想都不用想。 他扭头刚要开溜,哪知池中的凉弈突然变化了。 第47章 不管对方是不是能够看见自己,出于小命安危的考虑,呆籽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凉弈的胸口慢慢的腾起一团黑气,黑气逐渐扩散到全身,凉弈的身体在水中微微的抽动了几下,四周的气息骤变,魔气四溢。 呆籽吓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凉爷爷居然成魔了,不,确切说来,凉弈的体内住着一只魔物。 呆籽缩在一旁,蜷着身体,不敢有大的动静,生怕风吹草动惊到对方。他直直的盯着凉弈,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凉弈的额头浮现出了醒目的暗红色魔纹,呼吸间的魔气十分}人,强势的让人不寒而栗,与起初半入魔状态的凉弈截然不同,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档次。 徐徐的,凉弈睁开了眼睛,暗红色的眸子说不出的诱人,他眼底有笑意,直勾勾地打量对面的凉阖。 凉阖坐在池中,双目紧闭,池水浸湿了黑发,薄薄的水气萦绕在他身旁,宽阔的胸膛,结实紧致的肌肉,冷酷的静默愈发惹人勾起无尽的欲望。 对此,凉弈笑意暧昧。 凉阖也不睁眼,继续运气疗伤,冷冷道:“我说过,我不想见到你。” “长夜漫漫,既有魔尊相伴,我实在是忍受不住这么迷人的魔气的诱惑。长久憋着自己,对身体不好。”凉弈笑了笑,毫不忌讳地贴近凉阖,他分开双腿跨坐在凉阖腿上,轻轻蹭了蹭对方的腰,指尖划过淡红色的水,细细抚摸凉阖身上的伤口,温暖的呼吸落在对方的耳畔,“你受伤了。” “在我拧断你的脖子之前,给我消失。”凉阖依然懒得睁开眼。 “何必如此绝情,不管怎么说,我或多或少为你解决了一些麻烦。对吧,魔尊?”凉弈身体前倾,紧贴凉阖的胸口,静静感受对方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他的双臂环过凉阖的颈项,他偏头在对方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 这使得凉阖非常不高兴,他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瞪着面前的人。 这个人并非自己熟悉的笨弟弟凉弈,而是在凉弈体内居住已久的心魔。 凉阖不清楚心魔何时侵入凉弈的身体,等到他意识到凉弈状况不对劲时,心魔早在凉弈心中扎了根,难以拔除,强行杀掉心魔会让凉弈受到重创。 更何况,如今凉弈的肉身十分脆弱,这一口气完全依靠心魔支撑。心魔舍不得放弃好不容易得到的理想肉身,但是,既然凉弈要死不死,肉身已然不值得留念,心魔没理由坚持,他毫无悬念的选择了走。 奈何,凉阖阻止心魔的离开。 凉阖与心魔做了一笔交易,凉阖为心魔物色优秀的肉身,而心魔负责守在凉弈体内,保住凉弈的小命。 要不然,心魔才不会为了一个虚弱得不行的肉身迟迟不脱离。 心魔吞噬心底恶意为食,绝非善类,他宁愿退让一步,完全是基于凉阖当前的身份。凉阖在魔域叱咤风云,心魔没必要直接得罪这位魔尊,心魔可不愿因为凉弈的事情,让自己在魔域遭到追杀。 说实话,心魔一点儿不懂凉阖的想法。 他了解凉阖对凉弈心有恨意,他疑惑这种恨居然没有强烈到让凉阖杀掉凉弈,而是选择救凉弈,想方设法保住凉弈的命。 所谓的折磨不折磨,以心魔看来完全是大笑话,折磨自己身边的人,无疑等于在折磨自己。 心魔居住世间已久,专门吞噬邪气作为自己的食物,世人心中的怨恨恶意与妒忌伤害是他钟爱的美食。 凉弈是多危险的存在,凉弈原本是怎样的人,心魔远比凉阖清楚。 昔日,心魔肉身尽毁,元神受损,四下飘荡急切寻找一个身体依附疗伤。那时候,心魔路过凉宅,选中了凉弈。 凉宅上下看似平和,实则乱作一团,所有人均把自己掩饰起来。他们掩饰的很卖力,凉弈的爷爷,凉弈的父亲以及凉弈本身,他们内心满是邪恶,他们入侵并占有了凉家,偏偏还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平易近人,和众人相处融洽。 许久没有那么强烈的邪气让心魔震惊到欣喜,凉弈看似是天真无邪的小孩,却能够毫无顾忌的吞噬了凉阖的亲弟弟。然后自己化为楚楚可怜的形态,伪装出一副温柔软弱的样子,牵着凉阖的衣角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喊着。 凉弈成功的讨得了这位哥哥的喜欢。凉阖对凉弈相当好,时时刻刻照顾他,保护他,呵护他,当作珍宝小小心心的捧着,生怕凉弈有丁点委屈,绝不让弟弟受到丝毫伤害。 凉弈是凉阖心中最宝贝的存在。 正因如此,心魔相中了这样的凉弈,没有谁比凉弈更适合心魔居住,心魔毫不犹豫的侵入凉弈的内心长久住下了。他肆意吸取大量的黑暗和残忍,修复了重伤的元神。后来,他发现自己太过贪心,一下子把凉弈全部的黑暗一并吞噬完了,连同那些狠毒的记忆。 终于有一天,凉弈真正变成了他曾经伪装的那个听话懂事乖巧可爱的笨弟弟,他待人随和,没有心机,更不会有杀意,任凭对谁均是温柔的笑脸。 这一切,完完全全真实了,这颗心原本竟如此纯净,它的黑是被外界刻意染黑。 于是心魔万分后悔,这般柔情的凉弈再也无法为自己提供任何食物,他是时候寻找下一个肉身了。 这时,凉弈的家人发现了真相,他们对心魔采取了报复行动,确切说来,是凉弈的父亲发现自己邪恶的儿子不知何故彻底改变。 凉弈变得失去了起初的作用。 这场激烈的对峙,以心魔的胜利告终,此后,凉弈的爷爷离世,凉弈的父亲病重。 凉家剩下了一群潜心修行,一心斩妖除魔的家伙,这些对心魔而言没有任何吸引力。 心魔万万想不到,最终阻拦自己脚步的是得知真相的凉阖。更令他意外的是,与凉阖的一战居然是自己输了。 从那时开始,心魔深知,凉阖此人绝非自己惹得起的人,能躲则躲,可惜事到如今,他发觉自己依旧没能逃掉。 万幸的是,凉阖再恨凉弈,再厌恶凉弈,也没迁怒心魔揪出来杀掉,心魔与凉弈一道被关了几千年,凉阖对凉弈手下留情,使得心魔逃过一劫。 心魔现在只需耐心等待凉弈的肉身状态稳定,之后,他依附于凉阖为他提供的新肉身,溜之大吉。 心魔亲昵地在凉阖的颈项蹭了蹭:“哥哥,让我出门吧,我喜欢魔域的空气,这儿让我非常舒服。” “别用他的身份和身体与我交谈,你不是他。”凉阖无情地推开了对方,拉开距离。 心魔扬起笑,不依不饶地又搂住了凉阖。眼下,他和凉弈的命连在一起,凉阖之前没杀自己的笨弟弟,现在也不会轻易冒险。 心魔再清楚不过,凉阖入戏太深,当哥哥保护弟弟成为了一种习惯,凉阖再也下不了杀手。其中,最微妙的心态莫过于,凉阖得知凉弈并非自己的弟弟,难过之中伴随着一丝复杂的欣喜。 谁会看不出,凉弈已成为凉阖永远的弱点。 “我平白无故陪你的笨弟弟关在凉宅几千年,如今回了魔域还不准出门,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心魔问。 凉阖话语平静:“这是你咎由自取。” “就当我运气不好,自找麻烦,但我好歹替你把那个凶狠的凉弈变成了善良的凉弈,也算功不可没吧。”心魔淡笑,他明白自己仍有利用价值,凉阖不会拿他怎样。 呆籽听得一头雾水,怎么听怎么不明白,这个住在凉爷爷体内的魔物到底是谁,为什么他和凉阖说话,惹得凉阖这么不高兴。 不过,呆籽也没见过凉阖何时高兴。 呆籽烦恼地想了又想,既然他已入了虎穴,不如再入深一点。 他趴在地面,腿软站不起来,于是连滚带爬来到凉阖跟前。呆籽心如擂鼓,这估计是他靠凉阖最近的时候了,冷汗哗啦啦的流淌。所以说,墨骁说得对,好奇心绝对要害死人。 近距离唯一的好处,即便这两人在耳边说悄悄话,呆籽也能听到了。 “为了表达诚意,我愿意向你提供凉弈心底埋藏的秘密。”心魔说道,“交换的条件是放我外出,在魔域透透气,我保证让他活着出门,活着回来。”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凉阖挑眉,他的伤口已止住了血,正加速愈合。 心魔琢磨片刻,凑到凉阖跟前:“凉弈心中,对你真正的想法,够不够交换条件,魔尊?” 凉阖动作微微一僵,呆籽伸长脖子,恨不得代替凉阖问一声,凉弈心里到底如何看待自己的哥哥。 “你不说话,我就当作交易成立了。”心魔笑得淡然。 心魔往后退了些许,额间的魔纹散去,暗红色的眸子也顿时恢复正常,弥漫四周的魔气减淡,环绕身体的黑气随之不见,似乎又回到了平时那个的凉弈。 凉弈正对凉阖扬起了嘴角,笑容非常干净,不带丝毫杂念,面对这样的凉弈,仿佛连凉阖的锋芒也瞬间柔和。 凉弈凝视凉阖小会儿,稍稍探过身,怯生生的在凉阖唇上吻了一下,笑道:“哥哥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我最喜欢哥哥了。” 闻言,凉阖心底一颤。 呆籽惊得下巴几乎落到地上,他肯定是喝琼浆玉液喝醉了,这不是真的。 下一刻,凉阖一把抓紧凉弈的胳膊,颦眉:“不要用他的样子说这种话。” 与此同时,凉弈表情一沉,眼底充满了悲伤,他的眼圈红了,声音竟有些不稳:“哥哥,你为何变了,是不是我做了不可原谅的错事,你才会那么讨厌我。别做那些让我难过的事,好不好,我真的特别难受。我不懂,我最喜欢的哥哥怎么突然没有了。” “够了,不许再说。”凉阖的眉头拧紧了。 凉弈望着凉阖不说话,半晌,他身体微颤,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我一直知道,凉哲是你的儿子……” “我叫你住口。”凉阖猛地掐住对方的脖子,心魔疼得厉害,在水里拼命挣扎,支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呆籽彻底懵了,刚才他们说了什么,凉哲是凉阖的儿子,那么此刻的凉家三姐弟,岂不是凉阖的子孙。 凉弈是凉阖的小孙子,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呆籽沮丧,凉弈这么温柔,凉阖这么让人讨厌,尸体兄怎么可能是这种人的小孙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他才不相信这是真的,肯定是凉阖发现自己在旁边,故意说谎话骗他。 尸体兄痛恨凉阖给凉家带来的灾难,认为这个人根本不属于凉家,他肯定无法接受凉阖与自己的关系。 呆籽苦恼地连连晃头,不停给自己说,这些全是幻觉,今天晚上看到听到的都是假的,是他喝琼浆玉液喝醉了。 一觉醒来,事情依旧和原来一样。 他才不信凉哲是凉阖的儿子。 掐死心魔之前,凉阖总算回过神,他压住不稳的情绪,松开了手。 心魔濒死之际缓过气,连连咳嗽,慌忙连退了好远,与凉阖保持距离。他理顺呼吸,望向凉阖。 一旦戳中凉弈的问题就无法冷静面对,这相当致命。 这么下去,这位魔尊没准会比他的笨弟弟死得还快,魔域不是给任性小孩玩闹的地方,暴露自己的弱点,何其愚蠢。 第49章 一时间,浴池格外安静,谁也没有说一句话。池中的热气徐徐升起,模糊了眼前的画面。 呆籽看了看凉弈,又看了看凉阖,急得额头冷汗直冒。喝了琼浆玉液,他消失的每一刻都存在太多未知的变故,时间非常珍贵。这两人若是一直这么默默的不说话,岂不是要活活憋死围观的呆籽。 他趴在地面,下意识往后挪了挪。 住在凉弈体内的那个魔物刚被凉阖教训了一番,暂时不敢贸然上前招惹凉阖,不远不近的喘气休息。他俩的距离不近,那么呆籽也不愁自己远了听不到两人的悄悄话。 不管怎么说,呆籽觉得与凉阖保持一段距离比较好,魔尊的脾气让人捉摸不透。 兴许是呆籽太过紧张,大冬天,他的里衫竟然湿透了。偷听的短短一段时间,不知是浴池水气的原因,还是他心里太害怕了,冷汗一直狂冒,此刻,衣服贴着皮肤颇有些不自在。 呆籽的目光在凉阖和凉弈之间往返,等待其中一人打破沉默。 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凉阖先开口的可能极小,呆籽进而把注意力转向了凉弈,他十分关心凉弈目前的身体情况如何。 起初,凉弈仅是饶有趣味的看着凉阖,但不知发现了什么,之前并没无异常举动的凉弈忽然警惕起来,锐利的目光扫过四周。 他的视线在呆籽的附近明显停了停,随后突然定在呆籽所在的方向,直直迎上呆籽的目光,惊得呆籽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 呆籽瞪大双眼,不好,难道被对方发现了? 他用手捂嘴,屏住呼吸,心中犯愁,琼浆玉液的效果这么快就开始减退了? 假如凉弈发现了他,那么意味着凉阖肯定也会发现他。凉阖怎么可能容忍呆籽偷听谈话,这位魔尊不可能让听到这些对话的人留活口。 呆籽匆忙取出怀中的白玉瓶子,这是他现在为数不多的选择。如果真是琼浆玉液的效果减淡,那他非常有必要赶紧再喝一口琼浆玉液隐藏自己,等到对方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再悄悄溜走。 心魔始终盯着呆籽的位置,凉阖并非理会心魔,他徐徐闭上眼,浸入池水之中闭目养神。 呆籽天真的以为凉阖的反应等于凉阖没有下一步动作,很快,他发现自己大错特错。猛然间,浴池的水瞬间沸腾,数不清的水柱化为利箭铺天盖地的袭来呆籽。 他刚打开白玉瓶,尚未喝水,吓得动作当场僵住了。 瓶口腾起一团淡淡的白雾,玉瓶忽然在呆籽手中微微一颤,瓶身泛起柔和光芒,柔光霎时将呆籽笼罩其中。 水箭悉数穿过了呆籽的身体,没有一箭偏差,全部正中目标。幸好呆籽仿若从始至终不存在一般,逃过大难,未被水箭击中。 久久的,呆籽脑中一片空白,连逃跑是什么都忘记了。 片刻,心魔冷不丁在池水里站起身,他一步踏上池岸,顺了顺打湿的黑发,淡红色的水顺着背部的皮肤淌过后腰,沿着臀缝流过腿侧,勾勒出诱人的身形。 奈何凉阖完全不理睬他。 心魔轻轻一笑,同在一副身躯,他对凉阖极度匮乏吸引力。这些动作如果换了那个笨弟弟,凉阖或多或少会乐意多看两眼。 这兴许就是所谓的差别待遇。 心魔弯腰拾起凉阖丢在地面的外袍,他扬手将袍子往自己身上一裹,大步走向呆籽当前的位置。 他微微颦眉,在那附近走来走去。刚才,这里的气息突然变得让他相当不自在,好像无缘无故多了一双眼睛在打量他。 心魔抬手在呆籽的头顶晃了晃。 他盯着自己的手,意外碰不到任何东西。此前的气息要怪异有多怪异,偏偏却什么也看不见,殊不知越是这种越显得可疑。 呆籽坐在地面,伸出胳膊抱着腿,对方的手几次三番伸向了他,又接二连三的穿过他的身体,过去了。 心魔紧盯呆籽所在的位置反复看了看,扬起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水箭之后,这种诡异感觉彻底消失,窥视秘密的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 死了的不担心乱说话,能逃走的,估计也难以对付。 没有多少收获,心魔慢步又返回池边,来到凉阖的身后。随即,他在池边坐下,身体稍稍前倾,贴着凉阖的后背,下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 他合上双眼,声音非常轻,轻到呆籽根本听不见心魔给凉阖说了什么话。 “你不在的时候,你的四魔将全都悄悄出入过月宇殿。魔尊,看紧你的那些手下,我的交易仅限于你,可不负责应酬其他人,以及刚刚或许在这儿偷窥的古怪家伙。” 心魔尾音一低,凉阖骤感肩头一沉,心魔的魔气隐去,仅剩凉弈微弱的呼吸。凉弈意识很淡,浑身无力地倚在凉弈后背。 呆籽搂着白玉瓶半天回不过神来,他的心跳得非常快,快的就差没从胸口蹦出来,他现在不仅仅是腿软,还全身软,爬出去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突如其来的凉阖攻击系上心魔慢步呆籽跟前再三查看,完全把呆籽吓懵了。 万幸的是,白玉瓶与面具兄的结局有所区别,没有落到玉碎的可怕下场。 以当前情况看来,白玉瓶抵挡凉阖的攻击更加有效,这些事面具兄和玉箫真应该早点告诉他。如此一来,他不必辛苦的带着面具到处跑,面具兄也能免遭凉阖一剑刺穿。 说话理应先说重点,免得时间紧迫,说完了废话没时间说关键。 呆籽蜷在原地缓气,凉阖则稍稍侧过身。凉弈仍在昏迷,依靠倚着凉阖的后背作为支撑,如今这道支撑没了,凉弈顿时往前倾。 凉阖顺势拎住凉弈的后颈,把对方重新拽入池子。凉弈没意识,不懂挣扎反抗,任由凉阖折腾。 凉阖凝视凉弈片刻,伸手触碰凉弈的颈项,他掐心魔用力过猛,导致凉弈脖子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不会那么快消散,凉弈醒来之后或许会纳闷,睡梦中是谁掐着他的脖子。 外袍入水很快打湿,凉阖脱下对方身上的湿衣服,随手丢至池岸,静静打量面前的人。 关在凉宅几千年,不清楚事情真相的凉弈身心疲惫,始终不明白到底自己做了什么事惹恼凉阖。恨凉阖是他入魔唯一能有的恨意,哪知他冲出了阵法居然是一副半入魔的丑态,把自己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凉阖曾考虑过,告诉凉弈实情。当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全被摧毁,如今的这个凉弈是否还有活下去的信念和勇气。 凉阖的指尖从凉弈的眼睛移到嘴唇,沿着下巴移至肩头,随后从胸口一路往下,拂过腰际,轻触修长的双腿。 倘若,他真正的亲弟弟仍活着,如今会长什么模样,会有怎样的笑容,怎样的声音。凉阖想象不出,也无需多想,那个人早已不复存在。 凉阖一手捏住凉弈的下巴,他割破手指,把淌血的手指递到凉弈唇边,血顺着手指流入凉弈口中。 少顷,凉阖抱起凉弈离开了浴池,头也不回的返回房间,呆籽目送光溜溜的两人走远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呆籽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放缓,吓得魂飞魄散的魂魄似乎终于重返肉身。 平静下来,呆籽只觉脑中乱糟糟,想法迷糊,所有的事情一点儿也联系不起来。他摇晃着站起身,晕乎乎的寻找回到偏殿药材小屋的道路。 当他走至倍加思念的被褥跟前,惊讶发现药材屋的门打开了,凉夜站在门边,上下打量呆籽,困惑呆籽怎么变成这样。 呆籽低头看了看自己,顿感哭笑不得,这次他总算把自己找到了,不过找的不太完整。身体有些部分看得见,有些部分看不见,就像被戳了几个大窟窿。 他误以为此前凉阖没能打中他,哪知这一刻自己从头到脚湿乎乎的淌水,衣服头发全湿透了,他竟在自己衣服发现了丝丝血迹。 近距离围观凉阖之后,呆籽满心委屈,确定魔域的妖魔们非常的恐怖,这儿的一切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他有太多的话必须告诉凉夜,偏偏不知道该怎么给凉夜说。 莫非他应该向尸体兄坦白,自己无意间偷听到凉阖和凉弈的对话,得知凉阖才是凉夜的爷爷。 这种话,呆籽说不出口。 可他又不愿骗凉夜,于是只得闷闷地垂着脑袋不吭声。 呆籽不说,凉夜也没问,继续在小屋内看古籍。 心情平稳些许,呆籽骤感倦意,他原想闷不吭声的钻进被窝直接睡觉,奈何总觉得衣服湿漉漉的非常不自在。 他来到走廊,火速脱□上的衣物,他把衣服拧了拧水,又抖了抖,寻了一处通风的好地点,晾了起来。 之后,呆籽光着屁股钻入被窝,翻身面对小屋的门,低声道:“凉兄,我睡觉了。” 呆籽翻来覆去睡得非常不安稳,睡梦中只感到浑身冰冷,如置冰窖,冷得直哆嗦。不懂是让法术击中的后遗影响,还是谁半夜无良的抢走了他的被子。 他不满意地哼哼,对抢被子的恶劣行为表示抗议。不发芽的种子同样是种子,一样会怕冷,他衣服都脱完了,失去被子会冷得够呛。 冷意持续的时间不长,没多久,呆籽感到一粒暖暖的药丸入口,从嘴一直暖到了肚子,他不仅身体暖和了,还发觉身旁有某种暖暖的存在。 呆籽冷伤了心,毫不客气的章鱼状抱紧对方,这才舒舒服服再度入梦。 醒来时,呆籽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大蜘蛛,手脚并用牢牢地趴在凉夜怀里。凉夜躺在被褥里还没睡醒,兴许是胸口趴着呆籽,他睡得不怎么舒服,以至于脸色不怎么好。 呆籽恋恋不舍从凉夜怀中爬下来,他没打扰凉夜继续睡觉,轻手轻脚去收自己晾在走廊的衣物。 见到自己的衣服,呆籽一脸血,别提衣服有没有干,衣服直接冻成冰了,硬邦邦。早知如此,呆籽不如用自己体温把湿衣服烘干。 他瞅瞅四周,欣喜四下无人,放心的点燃了一大团妖火,一边烘烤衣服,一边烘烤自己。 湿润的衣服闻起来带有丁点特别的味道,呆籽仔细闻了闻,应该是属于池水的淡淡香味。这让呆籽不禁担忧事情败露,可他没有其它衣服可换,这么冷的天,他总不能一直不穿。 有没有其它的香味可以掩盖这股味道,呆籽不停思考。 猛然,他记起自己曾在凉宅挖出一个白色小瓷瓶,那是小女孩留下的物品,打开后能闻到一股香味,不过除了香味,再无其它。 呆籽庆幸白色小瓷瓶仍在,他利用瓶中的香气把衣服熏了熏,又用瓶口碰了碰自己的脸和头发,不管有没有用,试了再说。 衣服烘干,暖乎乎的,新增的香味压住原来水的味道,闻不出来。呆籽安心了些,哼着小曲,把衣服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他系好腰带,扭头发现凉夜起床了,站在他身后默默的观察他。 呆籽心里嘀咕,如果凉夜不问,他先暂时不说,等事情弄明白了再告诉对方。万一凉阖说了谎,骗了呆籽,呆籽想也不想就告诉凉夜,岂不是骗了凉夜。 他正欲开溜,谁知平时总闷不吭声的凉夜,这次问问题非常果断。 凉夜问道:“昨夜你去了哪儿?” 呆籽咬了咬嘴唇,挤出两个字:“外面。” 呆籽不懂撒谎,越想掩饰越显得不自然,吱吱唔唔的呆籽,凉夜怎么可能看不出苗头,凉夜又问:“看见了一些不该看见的?” 呆籽诚实地点点头。 尸体兄神勇,这也猜得到。 呆籽纠结了小会儿:“我昨晚……” 呆籽的话没说完,凉夜忽然捂住他的嘴,摇了摇头,目光移向偏殿转角处的石柱。 凉夜的动作让呆籽莫名其妙,呆籽顺着凉夜的目光望去,一头黑线。 石柱后方站着一团黑影,逆光看不清相貌,看身形应是一名女子,石柱挡住了她部□体,恰好能见到她的手腕,手腕戴着一只玉镯。 玉镯颇有几分眼熟。 凉夜松开呆籽,摸出下九层找到的那只玉镯,低头看镯子的瞬间,女子不见了。 凉夜急忙三两步冲过去,那儿没有女子的踪影,石柱后方放有一块灵牌。 凉夜迟疑少许,拾起来一看,灵牌上赫然写着凉弈的名字。 第50章 凉弈睁开眼已是清晨,他浑身乏力,依旧非常难受,不愿动弹,不过比起之前,不舒服的感觉减弱了一些。 屋内特别安静,静得能够听到自己的呼吸,仿佛月宇殿又只剩下他一个人在了。 无事可做,凉弈闷闷地盯着素色的床帷发呆。 布帘共有两层,第一层的锦布相对厚实,能够挡住光线,同时也能稍稍御寒,布料撩起系在床头。第二层是薄薄的轻纱,半遮半掩,随着晨风轻轻飘动。 料子轻薄,凉弈可以透过轻纱看到外面的动静。 空气里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清香,凉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这儿环境不错,可就是太静了。凉弈不习惯这样的静谧,他喜欢有人陪在自己身旁说话聊天。 他身上盖着锦被,被窝里十分暖和,他费力地伸手探了探身旁,枕边没有丝毫其它任何人存在过的迹象。他稍稍挪了挪沉重的身体,很快发觉自己身穿白色里衫,里衫面料光滑细腻,布料轻贴皮肤十分舒服。 拂去频频涌起的困倦,凉弈细细回忆。 他记得昨天自己见到了凉夜和呆籽,后来,他服了药卧床休息,听得凉夜他们打开大门的声响,再之后的事情,凉弈迷迷糊糊,不怎么清楚了。 如今他身处魔域,凉夜和呆籽的出现是真实还是他的想象,凉弈不确定。他透过薄纱望向撑起的窗户,屋内很闷,闷的他无法呼吸,这样的寂静会让他胡思乱想,记起许多不愉快的往事,难以自拔。 或许是上天体谅他的心情,凉弈欣慰的听到了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月宇殿的大门打开了,脚步声未有丝毫迟疑,一路迅速逼近,最终来到床外。 凉夜掀起轻纱,看到凉弈的表情颇为复杂,既有高兴,又有困惑。 一路过来,凉夜赶得非常急,呆籽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见到凉弈的灵牌,呆籽和凉夜都吓了一跳,凉夜想也不想,立刻拔腿就往正殿赶来,迫切想要确定爷爷当前的情况。 这一刻,凉弈完好无损的躺在正殿的大床内,凉夜顿时放心了不少。 呆籽理顺呼吸,他望向凉弈,正欲开口说话,哪知凉夜朝前迈了一步,把他挡到身后,根本不给呆籽说话的机会。 随即,凉夜系好床帷,他在床沿坐下,认真看了看凉弈的脸色,凉弈的气色比昨天略有好转。他牵过爷爷的手,专心把脉,心有所思。脉象平和了一些,目前的这些无疑证明凉弈在逐渐康复。 尽管恢复的日子比较漫长,但没有继续恶化总归是好事一件。既然凉弈平安,凉夜自然而然的跳过了灵牌这个不吉利的话题,暂时不准备让凉弈知道,免得爷爷心有担忧,影响病情。 凉夜不懂,是谁在折腾这么无聊的恶作剧,好在凉弈目前无事,牌位的问题,凉夜计划过段时间再做打算。 昨夜他在药材屋找到大量珍稀的药材,他根据自己平生所学,冥思苦想,为凉弈调制了全新的药物调理身体。这里药材的筹备充足有余,凉弈只需每天按时服药,身体恢复至从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凉夜为凉弈诊病,呆籽默默地站在后方,从头到脚,反反复复地打量眼前的凉弈。 如今的凉弈气息与昨晚魔物出现时天差地别,不仅是半入魔和魔物的区别,两人力量差异同样相当明显。 暗红眼睛的魔物看起来似乎挺厉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身份。貌似这个魔物和凉阖认识,不然也不会絮絮叨叨说那么久,以凉阖的脾气,早该把对方一剑咔嚓了。 自己体内的魔物认识凉阖,也不知凉弈是否知道这件事。 凉弈的脖子依稀可见昨夜的掐痕,以凉弈这一刻的反应,多半还蒙在鼓里,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一头雾水的还有凉夜,他看了看爷爷颈项的痕迹,忍住没说。 凉弈独自一人,躺久了累得慌也闷得慌,恰好身旁有人,于是招呼凉夜扶着他坐起来。 伴随起身的动作,锦被滑至腰际,呆籽偏偏脑袋,咦,不穿衣服的凉爷爷没了。他记得,昨晚凉阖离开浴池,凉阖和凉弈两人均赤着身体。一夜光景,凉弈已换上干净衣物。 明明凉弈虚弱的需要小孙子照顾,哪来力气穿衣服,况且,凉弈在魔域人生地不熟,新衣服从何而来。 月宇殿住的人,数量少得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人头少到这种地步,能拿来衣服又为凉弈穿上的人估计有且仅有凉阖了。 呆籽颇感意外,凉阖看弟弟不顺眼,没见过这种又要折磨别人还帮对方穿上衣服的奇怪魔尊。 稍稍回顾昨夜的经历,呆籽心潮澎湃,魔尊就是魔尊,不仅在魔域面子足,身体也足,好得让人看着淌口水。 其实,凉弈也值得夸奖,身材匀称,修长挺拔。可惜他被坏哥哥欺负狠了,走到哪儿都关着,估计关的胃口不好,略微偏瘦了些。往后少受点苦,多吃一些,认真补一补,身材将更上一层楼。 昨夜对呆籽影响很深,这种影响源自各个方面,呆籽捏了捏胳膊软乎乎的肉,痛定思痛,暗下决心以后勤奋锻炼,练就一副好身材。 提及身材和锻炼,呆籽不得不想起一个人,懒到极致的师父息景。息景不仅冬眠,还四季眠,除却与瑜国公秦霄宇的夜间运动,息景平时不能出门,蜷在微雨山单调的看看书,晒晒太阳。 跟随息景的六百年,呆籽吃惊的发觉,息景怎么睡都不长胖,怎么吃身材都一如既往,绝色美人的风范从不改变。 呆籽深信,师父是神人。 自从白玉面具现身,呆籽不难觉察,大家认为玉面罗刹是厉害角色。偏偏,呆籽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师父散发出让人深深敬畏的气息将是怎样的杀戮画面。 据呆籽了解,师父的喜好是与情郎激情幽会,师父的日常是每天想念恋人,情郎是师父的一切。至于玉面罗刹,重要程度肯定排在情郎之后,多半没有出场机会。 兴许是师父低调,不喜张扬,刻意掩盖了自己的能耐。呆籽只见得到息景居住山岭的悠闲,与瑜国公在相拥的欢愉,没有见过息景浴血杀敌的骁勇身姿。 呆籽所见过的人,师父永远是最好看的,不过论及身体,目前当属凉阖第一。 身材耀眼,凉阖的伤亦是触目惊心,堂堂魔尊,身边既然有四个厉害的魔将跟随,大半夜出门折腾了何种境界的大事,才能带着一身伤归来。 呆籽疑惑凉夜通过何种方式了解凉阖的伤情,但又不敢问,他担心一问就露馅,自己的话全被引出来。 当着凉弈的面讨论自己偷窥凉阖和凉弈,呆籽没勇气开口。 凉弈服了药,精神状态不错,思考片刻不由显露忧愁。凉夜和呆籽来到魔域,凉弈怎能不多考虑他俩的安危,唯一庆幸的是,这两人目前留在自己身旁安然无恙。 凉弈一个人真的太寂寞了,关了凉宅关魔域,迟早有一天,他会在沉闷里发疯。 他挥挥手,示意呆籽走上前来,有些话,他必须和呆籽再确定一次。 呆籽趁机凑近,望着凉弈:“爷爷,有什么事吗?” 凉弈微笑点点头:“你昨天说从下九层掉下来是怎么回事?” 凉家的下九层居然能到达魔域,凉弈万万不敢想会发生这种不可能的事。 呆籽询问的目光转向凉夜,征求凉夜的意见。奈何凉夜不闻不理。呆籽郁闷,他真想掰开尸体兄的嘴,看看他嘴里有什么限制了说话次数。 介于凉弈灵牌的事情目前不方便透露,呆籽连同祠堂莫名少了两块灵牌一并跳过了,他仅仅把掉落的经过简单明了的复述了一遍。 呆籽慢慢说,凉弈静静的听。 最开始,呆籽和凉夜到下九层查看那里的情况,凉夜见到一个没有关魔物的空笼子,于是走进去看。随后,呆籽在笼中捡到一只有裂缝的玉镯交给了凉夜。 两人正在研究镯子,岂料地面红光一闪,他俩就掉了下来。 一头扎进妖魔堆,一个凶巴巴的妖艳女子恨不得扒了他俩的皮,幸好这时来了一个高大个扛巨剑的家伙领他们前往月宇殿,说是魔尊要见他们。 呆籽没找到魔尊,结果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凉弈。 听到这儿,凉弈心底隐隐不安,凉阖要见他们又不出现,是何目的。凉弈问道:“那你们见到他了吗?” 呆籽给了肯定回答:“见到了,不过他半夜才回来。” 凉弈稍稍迟疑:“他说了什么?” 这个问题诡异的难倒了呆籽,抛开他在浴池偷听的那部分内容,凉阖从始至终没怎么和他们说话,思来想去,呆籽决定捡第一句说:“他说,你们住偏殿。” 凉弈:“……” 凉夜:“……” 凉夜不懂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面对这颗种子,这类无关紧要的废话,呆籽完全可以跳过,根本无需说。不过,假如仅有的几句废话全丢掉,那么确实没法回答凉弈的问题了。 凉阖出现后,他们之间不存在丝毫交流,与凉阖谈话十分艰难。 哪怕凉夜直言指出凉阖受伤,凉阖也未有多少反应。 凉阖打一开始就没交谈的打算,兴许留他们一口气仅是顺手为凉弈调养身体。 凉夜感到,凉阖不愿和自己多接触,也不乐意涉及其它人其他事。 凉弈将整个过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徐徐问道:“镯子在哪儿?” 这次,呆籽不回答了,把这个问题转给了凉夜,凉夜略微犹豫,取出了玉镯。 看清手镯的刹那,凉弈眼底欣喜与诧异共存,他细细抚摸镯子,有点激动:“想不到是它。” 闻言,凉夜立即提起了精神,明白事情有所头绪了:“爷爷,你见过这只镯子?它是谁的?” 凉弈不经意想起了从前,嘴角一抹浅笑,语气轻缓:“这玉镯共有两只,是一对,它们是母亲的嫁妆,母亲特别钟爱这对玉镯,一直戴着它们,我小时候总能看见。后来有一天,不知何故母亲换了一对新手镯,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她戴过了。” “这是曾祖母的手镯?”凉夜喃喃自语。 凉弈应了声,虽说小时候的往事有一部分已记得不太清,但母亲和凉阖经常陪伴幼年凉弈,母亲珍爱的玉镯,凉弈对此多少有印象。 记起曾经,凉弈不由唏嘘,童年的时光美好的如同一场梦。 无力回到从前,凉弈收起了自己的回忆,他抚了抚玉镯,倍感惋惜,镯子的裂缝太深了,说不准何时断掉。这只镯子仅能收起来,不适合再佩戴了。 凉弈不懂,母亲的玉镯怎跑去了地牢,这种感觉说不出哪儿不对。 他如今进退维谷,下一刻说不准是祸是福,凉弈看了看镯子,把手镯交给小孙子,让凉夜小心保管。 得知手镯的原主人是谁,凉夜的思绪反而混乱了。 他和呆籽在凉宅下九层的囚笼找到属于曾祖母的手镯,这本身就很不可思议。是囚笼内关的魔物抢走了手镯,还是囚笼内关着曾祖母,凉夜猜不准。 比起这些,凉夜更渴望知晓,刚刚他在魔域见到的黑影是谁,为何手镯如此眼熟。佩戴着另一只手镯的人,是不是曾祖母。 倘若对方当真是曾祖母,她留下那一块刻有凉弈名字的牌位有何用意,预示凉弈将遇到危险,或者在告诉凉夜另外的事情。 如果是凉弈面临危机,身为母亲,曾祖母怎会不通知凉弈,反而去找自己的小曾孙和呆籽这个外人。 根据凉弈的反应来看,凉弈并未见过这个人,不见儿子的母亲,不合常理。 凉夜说不出来,到底是在那儿出了错。 呆籽与凉夜相似,满脑袋的线团,但呆籽比凉夜的疑惑更多。 曾祖母的手镯出现在地牢,戴着手镯的黑影现身魔域。凉弈体内居住了魔物,且凉阖和那个魔物闹得不怎么高兴。 凉阖与凉弈交谈的重点,弟弟对哥哥的真实想法,起初凉弈持有的情感是憧憬崇拜,后来他不理解凉阖莫名其妙对自己态度恶劣,再往后,他们说道,凉哲是凉阖的儿子。 呆籽苦闷的一脸血,深感这家人的关系真心复杂。 还是微雨山好,关系简单明了,呆籽的师父是息景,呆籽的朋友是白乌鸦,息景喜欢和情郎约会,白乌鸦爱喝酒,然后,他们之中就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存在了。 呆籽偷瞄凉弈,里衫掩住了凉弈的身体,呆籽无法确定昨夜凉弈胸口腾起的那团黑气的来源,他瞟了眼凉弈的额头,魔纹消失更是无从查起。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事。 之后凉弈与凉夜商量家事,凉夜淡然的给了呆籽一个眼神,呆籽识趣的走出月宇殿,在大门外的石阶坐着。 凉夜语气肯定:“爷爷,为什么那时选择跟他走?” 尽管凉夜尊重爷爷的决定,可是他不理解,那时候,只要爷爷说一声不走,凉夜纵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凉阖带走爷爷。 对于小孙子的想法,凉弈急忙摇了摇头阻止他与凉阖动手。此事万万不可,触发了凉阖的杀意,一切将无法挽回。 对此,凉夜不明白。 凉弈叹道:“以目前的形势,硬拼只能埋葬自己,没有好处。况且,我和那个人有赌约,我赌输了,理应履行承诺。” “我们凉家无需向大魔头履行承诺。”凉夜不服气。 凉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理解你讨厌他的心情。不管他是谁,我作为凉家的上任当家,竟然输了,就不能逃避,不然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况且,他终归是我的哥哥,有些事不弄明白,我死了也不甘心。” “可你的肉身太虚弱,半入魔进退两难,要么立刻走出魔域细细调养,要么从此遁入魔道。爷爷,你真的决定如此吗?”凉夜问道。 凉弈扬扬手,示意小孙子别再说了。凉弈懂得凉夜的不安,然而,困住自己几千年的谜团若是解不开,他一辈子都过得不开心。 呆籽一个人坐在石阶,双手拖着下巴,爷爷和小孙子说悄悄话不让呆籽听。 他闭着眼睛打盹,慢慢的等。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做梦了,不然怎么会听到师父的声音。 他听来听去,惊愕声音来自怀中的喇叭花。 呆籽好奇不已:“师父,是你吗?” “是我,”息景略微顿了顿,“找一个没有旁人的清静地方,我有重要的事给你说。” 第51章 呆籽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自从来到月宇殿,呆籽发觉这儿的特点就是人少,侍卫和侍女一个都没有,这般清静的坏处是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包括魔尊大人洗澡,也要自己脱衣服。 毕竟师父特意指明了说是重要的事情,呆籽理应加倍小心,避免被其他人偷听,一切小心为上。 呆籽扭头望向月宇殿紧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的大门,他心里估算着,尸体兄和凉爷爷既然是关门的爷孙聊天,多半还会说一阵子,呆籽可以趁此机会离开一会儿。 他左右瞅了瞅,蹑手蹑脚地跑至后殿的庭院内,紧接着,呆籽找了一个小角落,蹲在角落里。 他左看看右看看,认为这儿貌似还算安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里是魔域,遍地是恐怖的魔物。不管躲在那儿均算不上完全稳妥,之前墨骁悄无声息的进入月宇殿,此后又有一团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又消失,月宇殿人少,不意味着这儿就没人。 那么怎样的地方才适合与师父交谈呢。 呆籽苦恼片刻,突然眼前一亮,他仍蹲在角落,不过这次,他摸出了怀中的白玉瓶子。他偷听过凉阖和凉弈谈话,虽被发现了蛛丝马迹,但他没被杀死,能直面扛住魔尊的观察力,绝对是极佳的隐藏状态。 呆籽果断打开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他喝得有点晕乎乎之际,成功发现,自己又一次不见了。 呆籽带着丁点醉意,舌头不禁打结,他小心地捧着喇叭花,轻声道:“师父,这里安全了。” “嗯。”息景淡淡地应了一声。 息景尚未往下说,喇叭花传来了白乌鸦的声音:“息景,是不是你,又把我的空酒坛丢了?” 闻言,呆籽一惊,随即笑道:“大白,你也在啊。” 呆籽刚说完,立刻又一个声音凑近,乐呵呵地喊道:“我也在。” 这个声音不怎么耳熟,呆籽琢磨少顷才反应过来,那个是重明鸟。他正打算询问重明鸟喝琼浆玉液的诀窍,哪知息景在那边提高了音量:“别闹,一朵喇叭花还争来争去,要是扯坏了,我砸了你的酒坛。” 呆籽不由笑了起来,呆籽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聚在一起。 片刻,依旧是息景的声音:“哪来的呆鸟,花瓣啄了一个洞。” 白乌鸦清清嗓子:“我不认识它。” 重明鸟委屈:“眼珠多了,偶尔看不太清楚,有重影。” 息景:“……” 白乌鸦:“……” 呆籽:“……” 呆籽从未想过,四个眼珠竟有这种苦恼,他真心建议,眼珠需适度减少,整天看见两个息景,两个大白,两个……什么的,好奇怪。 息景在抚平花瓣,另一端显得略微安静,呆籽问道:“师父,你们都在北州城?” “不是,已经达到京城了。”息景静静回答。京城形势不太稳定,秦霄宇奉命回京,刚踏入京城大门立刻赶往皇宫。息景与秦霄宇一道来京城,此刻,他一个人住在休憩的宅院。 原来师父已在京城,呆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上次去九叔酒庄买酒,京城天气挺冷。” “现在依旧冷,窗外还在下雪。”息景的话题一转,“先不说这些了,谈正事。” 呆籽应了声,静静地听息景说话。 息景丢开不必要的过程,直接说重点:“黑血岭污染相当严重,土地公一人力不从心,于是他求见后土,请求援助。” “后土?”呆籽稍微疑惑,他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又不太记得。 对此,白乌鸦十二分的无言:“我说呆籽,你平时窝在书房,那些书是在倒着看么?” 呆籽血泪,记不得后土很严重么? 他或许曾经阅读过大量书籍,奈何老毛病暂时无药可医,他十年发病忘事,忘掉了大部分,生活常识记得一些,至于其它,七零八落,知道的比较琐碎。 息景一把将白乌鸦挤到旁边,挑眉:“醉鸟,自个一边喝酒去,别浪费我的时间。” 白乌鸦被无情地推到一侧,一头黑线。重明鸟则心情不错,它摇着尾翼的羽毛,为白乌鸦倒酒。 息景稳了稳情绪,转过身背对这两只鸟,徐徐解释:“后土,又称后土娘娘,她是大地之母,掌管世间山川。” 此前,山岭遭遇黑血的千年污染,根基受损,土地公不得不赶往天界,向天帝禀明此事。奈何天帝的心意难测,遵循天界不过问世间事的原则。 土地公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地回来望着凉宅外的山岭每天犯愁。他不甘心就此放弃,打算继续求助,他第二个往前寻找的是大地之母,后土。 后土身为六御之一,是六位尊贵天帝之中的女神。土地公将凉宅山岭发生的惨痛遭难如实告诉了后土,后土仁慈,赐给土地公一捧泥土,让土地公撒向山岭。 得到后土的帮助,土地公兴高采烈,他把泥土撒往黑血污染的山岭。有了仙土辅助,山岭的血气逐渐减淡,然而,土地公发现了一件怪事。 明明梦魇已然解除,山岭的土地均在日渐好转,偏偏这些泥土全数绕过了凉宅,避开了凉家宅院。 土地公早些年曾出入凉宅,知晓凉家下九层关押穷凶极恶的魔物,可不管魔物再多,那里的泥土从未出现问题。土地公不懂,自己被封在石头的漫长岁月,凉宅下方到底出现了什么,使得这些泥土绕道而行。 他进入凉宅,惊异凉宅下九层的邪气意料之外的厚重。以往凉家鼎盛时,关过比如今数目多出数倍的魔物,可土地公也未曾感到魔气熏人。 土地公一边查看地面的泥土,一边沿着石阶往下走。当他到达最底层,意外遇见了凉云和凉昼,他们满脸愁容。 祠堂莫名不见了两块灵牌,凉夜与呆籽下来打探情况,哪知一去不复返。 凉云和凉昼留在下九层找线索,白乌鸦则离开凉宅前去寻找息景,重明鸟一道跟了过去。 最底层有凉夜他们的脚印,清晰的脚印一路蔓延至空铁笼,笼内的墙面留有看不懂的符号。两人脚印停在笼中,人没了。 土地公绕着囚笼转了一圈,下九层腐坏的恶臭十分难闻,令他频频皱眉。他弯下腰研究最底层的泥土,顿感蹊跷,这些泥土不仅仅是山岭原本的泥土,其中夹杂某些东西来自山岭之外。 黑色的细细粉末,散发出浓烈的邪气。 土地公稍稍理解,为何泥土不愿意进入凉宅,这里依旧非常不干净。 至于墙面的符号,土地公以前并没见过,爱莫能助。 凉云和凉昼心存相同的忧虑,他们害怕凉夜不幸被邪恶的魔物抓走了。 真相是否如此,谁也不敢轻易断定。 白乌鸦找到了出行的息景,画出墙面的符号给息景看。 息景盯着符号,脸色一沉,他表情格外凝重,反复询问白乌鸦数次,确定是不是这个符号,有没有记错。 白乌鸦拍着胸脯保证,它再醉也不至于醉到这种程度,加之有重明鸟核对,信息正确无误。 息景转身进屋,翻箱倒柜。 每一位玉面罗刹在成为玉面罗刹之前,必须通过一场挑战。这个记录将用于判断是否有得到玉面的资格。唯有不凭借玉面力量也能成功战胜强敌的人的强大才真实,才有机会得到三件玉器的认可。 当前,年轻气盛的息景精心为自己挑选了一位敌人。他认为自己既是要成为罗刹,亦有恶鬼之名,那么理应选取最应景的对手,他的目标转向了五方鬼帝之中的北方鬼帝。 息景明白,自己挑战鬼帝无疑是自寻死路,于是,他退而选其次,挑中了北方鬼帝的最得力将领。 那是一场艰难的腥风血雨的战斗,息景打得非常苦。 渐渐的,息景占了上风,眼见胜利在即,不由心中暗喜。哪知对方看透了息景的路数,转眼扭转逆境。 步步逼退,这对渴望成功的息景而言,无疑是致命打击,仿若失去了左膀右臂,感到慌乱。对方抓准机会不遗余力,乘胜追击。 息景败下阵来,对方则是反败为胜。 息景心情十分沮丧,怪只怪自己学艺不精,既然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峙结束,对方取下了息景戴在脸上的面具,这对息景来说是一种耻辱。 之后事情的发展变化离奇,让息景哭笑不得。这位将领在取下面具的瞬间,对美人息景一见倾心,他哪舍得杀了息景,恨不得捧起来悉心呵护。他一门心思对息景示好,痴痴的追了息景许久。 年轻的息景心高气傲,宁死不从,对方迫于无奈,默默的放弃了。息景离开鬼宫时,对方赠予息景一块黑色的腰牌,道是有求必应。息景本是要丢掉,后来想了想,拿着腰牌回去好歹有个交代。 后来,息景终于成为了玉面罗刹,再也没有对手取下他的面具。 腰牌存在的意义是对息景是警示,提醒自己不能骄傲,切勿轻敌。不过,大多数时间,腰牌的作用十分平凡,比如当息景写字时的镇纸,或者用来碾墨,再或者垫桌脚,功能多多。 息景找到了腰牌,随手抹了抹灰尘。他推开门扬手把腰牌丢给白乌鸦,白乌鸦伸出爪子抓住,仔细一看,与地牢的花纹颇为相似,可惜地牢的花纹只显露了小部分,不及腰牌的完整。 对比已经显现出来的部分,两者非常像。 腰牌是息景不会提及的秘密,腰牌的主人也是。 对于那位北方鬼帝身边的将领,息景还另有说不出口的秘密。成为玉面罗刹很久以后,息景无意间得知自己曾以为是鬼帝身旁得力将领的家伙居然是北方鬼帝宠爱的小儿子。 难怪对方给他腰牌,信誓旦旦的说,只要腰牌在,在鬼宫没有办不了的事。 息景认真觉得,这位将领对自己还凑合,若不是他遇到了自己的情郎,爱得那么深,爱得非情郎不可,或许息景可以稍稍考虑找这位将领打发无聊的日子。 可惜,不是那个人就不是那个人,纵然这位将领出现得早,也敌不过息景深爱的情郎,息景可以为这个人放弃自己的一切。 目前息景的困扰是,这般类似鬼宫的花纹为何跑到凉宅下九层去了。 早知道,他真不该放呆籽到处乱跑,私奔是一门技术活儿,以呆籽这种修为,只会惹一堆麻烦。 本以为找到鬼医凉夜是占了便宜,哪知世事难料,贪心终究要付出代价。 不是被梦魇魔追着打,就是让魔尊把面具戳个洞,如今凉宅地牢画着鬼宫的相似符号,呆籽还脚下一滑掉到魔域玩得高兴,在魔域给他说一切都好。 要骗也不看看自己骗得是谁。 别以为不在息景眼皮底下,息景就不知道呆籽折腾什么事情去了。 匪夷所思至极的是,呆籽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的偷听凉阖和凉弈谈话。 息景释然,什么都敢看,这一点还颇具自己徒弟的风范。 呆籽听的彻底混乱,闷闷问道:“师父,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和凉夜留在魔域,暂时别回来。”息景说。 息景的话令呆籽十分吃惊:“别……回……来……” 呆籽以为师父会替自己指一条离开魔域的道路,想不到息景竟会这么说。可呆籽不喜欢住在魔域,这儿让他浑身不自在,他想走。 息景制止了呆籽这个想法。魔域危机四伏,其他人要怎样,息景说不准,可息景听到了凉家两兄弟的话,他隐约猜到,凉阖对他们没有杀意。 魔尊的身份立在那儿,别人要动手,至少要看看凉阖的脸色再行动。 这对呆籽他们有利。 凉宅的情况太过古怪,比息景预料的奇怪得多。 “呆籽,”息景唤道,“一会儿把花放入白玉瓶,最近别再拿出来了。” 呆籽应了声,师父之中带有一个父字,他向来听师父的话。 呆籽不清楚,喇叭花联系彼此虽方便,但暴露彼此同样方便,说不定,现在已有暗杀的人顺着喇叭花的讯息前来杀他和白乌鸦了。 白玉瓶能隐去许多麻烦,隐藏一朵花不在话下,而且放进去的主要目的,是息景该与白玉瓶交谈了。 息景叮嘱道:“凡事小心,不要与人争执,切莫树敌。平时跟着凉夜,别乱跑。” 呆籽点点头,随即苦恼起来。万一凉夜在魔域乱跑怎么办,他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第53章 小心地把喇叭花放入白玉瓶中,呆籽蜷在角落里休息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又能完整找到自己,他这才理了理衣服,跑去正殿找凉夜。 凉夜与凉弈谈话结束,早已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外望向月宇殿外的天空。凉夜确实不明白,爷爷这次的坚持值不值得。 不管怎么想,凉阖都不得什么好人,他害囚困梦魇那么久,害得凉弈关在第八层阵法,没有自由。哪怕凉阖曾是一个好哥哥,但是他现在仅是一个残忍的大魔头。对于这么一个人,爷爷为何选择跟着凉阖来到魔域,并且愿意留在魔域。 凉夜不懂,对凉弈而言,是解开心中的疑惑重要,还是长久的修行重要,成为魔物,枉费了漫长岁月的修行。 不能得道成仙,反而沦入魔道之中。 听到呆籽欢乐跑近的脚步声,凉夜平静地抬眼看了呆籽一眼,又收回视线。 呆籽跑得有点累,他没料到自己寻个安全地,不自觉竟走远了。他扬起笑,跑到凉夜身边,正欲说话,猛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 他偏头一看,意外发现,几名侍女迎面走来。呆籽深感自己陷入了幻觉,自从他来到月宇殿,几乎没见到过其他人,尤其是美味可口的食物。 侍女们手中的木盘放了食物与水,呆籽看得眼睛都直了。 呆籽咽了咽口水,刚才还不怎么觉得,现在突然感到肚子好饿,恨不得扑过去抢过水罐把水喝光。 侍女直接将食物送到月宇殿内,整齐摆放在桌面,她们一句话没说随即迅速离开了,仿佛有命令不许她们与月宇殿的人交谈。 之前,月宇殿的访客,墨骁很危险,凉阖更危险,那团黑影出现与消失,危险中透着诡异,然而,这次侍女的到来,呆籽觉得非常美好。 一桌美食,简直是一件超级幸福的事情。 呆籽开心地望了望水和食物,目光转向凉夜。凉夜对食物谨慎一些,他比呆籽淡定得多,先仔细检查了所有食物,确认无毒,才稍稍安心。 比起吃菜,呆籽偏爱喝水,特别是甘甜爽口的清泉,他果断地抱起水罐子坐在板凳,仰头往肚子里增添重量。 凉夜替爷爷夹了一些口味清淡的食物,送到床边。凉弈重病,胃口不佳,吃饭都乏力,他仅吃了一丁点,很快又没食欲了。 呆籽偷偷看了眼凉弈,心里嘀咕,他认为凉弈当前最应该做的事就是好好吃一段饭,吃得多,身体才好,这样才有力气反抗自己面临的不公平的一切。 若是始终提不起精神,照此下去,无疑会坐以待毙。 凉弈身体如此虚弱,魔尊要搂着他就搂着他,要抱着他就抱着他,推开的力气都没,而且,若是凉弈压不住体内的魔物,魔物又跑出来四下溜达,引诱魔尊事小,不留神诱惑了其他人,那该多么恐怖。 相对爷爷,凉夜的食欲还不错,众多食物中,有一道是糕点。凉夜吃了一些菜,又吃了两块糕点,随即,凉夜转向呆籽的方向,盯着呆籽怀里的水罐。 呆籽独自一人霸占了水罐,他低头瞅了瞅水罐,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赶紧倒了一碗水给凉夜。凉夜望着水思考片刻,最终还是把水喝了。 随后,凉弈在屋内休息,凉夜和呆籽在门外守着。 相对无言,凉夜取出了那块木牌,望着灵牌沉思。呆籽好奇心重,探过头研究牌位,可惜完全看不出所以然。 凉夜心知,灵牌的材料确实为凉宅历来做灵牌的材质,上面涂抹的漆的颜色也与祠堂内如出一辙。仅凭肉眼就可判断,凉弈的灵牌制成已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显现出岁月的痕迹。 凉夜毫不怀疑,灵牌的作用是缅怀逝者,但这一刻,凉弈明明还活着,为什么有人早早替凉弈做好了灵牌,他百思不得其解。 凉夜不明白,呆籽就更不懂了。 片刻,凉夜收起灵牌,慎重其事交代呆籽:“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之前,灵牌的事别告诉爷爷,让他安心静养。” 呆籽老实的应了声,心想,是谁这么坏,给活着的人做灵牌。 送来灵牌的人疑是凉弈的母亲。难不成凉弈和母亲关系恶劣,母亲心有恨意。呆籽觉得这种可能不大。 看到手镯,凉弈面带笑意,话语中透出愉悦,可见母亲常陪伴凉弈和凉阖,凉弈对母亲的印象十分好。再者,凉弈性格如此温柔,呆籽认为,凉弈的母亲多半是一位温柔贤惠的母亲,呆籽不相信这样的母亲会诅咒自己的孩子。 当然,这话由呆籽说,实在没多少说服力,呆籽本就是被自己父母丢弃的孤儿。 息景交代呆籽暂时留在魔域,莫要到处乱跑,呆籽决定先问问尸体兄有什么安排,再考虑下一步。 呆籽面向凉夜,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凉夜别过视线,看着呆籽不说话。呆籽一脸迷惑,凉夜为何突然闷闷地看着他,难道他脸上有什么东西,呆籽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昨晚你去了哪儿?”凉夜问道。 听到这儿,呆籽心底咯噔一声。凉夜居然还记得这事,他以为发生了后面一连串的怪事,凉夜已不准备问自己了。 呆籽紧张地看了看四周,他勾勾手指头,示意凉夜靠近,凉夜迟疑了一下,倾过身贴近呆籽。呆籽踮起脚尖,凑到凉夜耳边,极力压低声音:“昨晚,我看到爷爷和魔尊在谈事。” 凉夜挑眉,露出一丝疑惑,问道:“然后呢?” 呆籽默默对手指:“他们聊了一会儿,回屋了。” “胡说,”凉夜颦眉,“爷爷肉身如此虚弱,怎么可能出来。” 呆籽感到凉弈怀疑自己的话,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魔尊抱着他。” 刚说完,呆籽后悔了,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呆籽发现凉夜的脸色变了,眼底浮起一股怒气,显而易见的不高兴:“再诋毁爷爷,我绝不轻饶你。” 呆籽满心委屈,泪往肚子里流。 他明明说的实话。 顾及凉夜会接受不良,他都没忍心说,这两人见面的地方是浴池,见面的状态是在光溜溜的沐浴。曾经一度,凉弈被体内的魔物控制,还大胆地跨坐在凉阖腰际,别提多亲密。 况且,这两人离开的时候,不穿衣服的魔尊抱着不穿衣服的凉弈。 这些话,若是呆籽说了,凉夜估计早已一巴掌拍飞呆籽。 呆籽默默想着,凉阖是凉夜爷爷这件事,暂时别说比较好。凉夜讨厌凉阖,需要时间慢慢适应这些关系。若是呆籽太早说了,没准产生反效果。 凉夜信了还好,如若不信,绝对要抽死呆籽。 说真话和不说真话,都苦恼。 呆籽偏偏脑袋,表情变化了多次。凉夜表情严肃,似乎在判断呆籽有没有欺骗自己。以呆籽的思维方式,通常不可能说出这种夸张的谎言,有实话还没说倒是有可能。 那么,凉阖抱着爷爷,这是真的吗? 凉夜垂下眼帘,这件事与灵牌同时变成了以后再说的事情。凉夜本想问问呆籽有没有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后来想了想,没有问。呆籽这点妖力,不可能有机会靠近凉阖身边偷听。 凉夜不再询问,呆籽如释重负,坐在门口的台阶晒太阳。 呆籽讨厌魔域,却挺喜欢这座月宇殿,这儿仿佛和魔域不是同一个世界,给人的感觉非常不一样。没有血腥,没有杀戮,没有喧嚣,宁静的不真实。 很快,宁静骤然打破。 晴朗的天空,忽地一暗,一团团黑影直奔月宇殿而来,伴随阵阵嘶吼。呆籽仰头望向天空,惊讶黑影竟化为数不清巨大的猛兽,它们腾在半空,虎视眈眈逼近月宇殿。 呆籽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忽感手腕一道力。凉夜敏锐感到对方来意不善,他扬手把弄不清状态的呆籽拽到身后。 凉夜颦眉,猛兽来月宇殿的目的是他和呆籽,还是凉弈,或者其它。 猛兽怒吼落地的霎那,凉夜刚要出手,毫无任何征兆,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寒光跳跃,最前方的三只猛兽被斩断头颅,无声倒地。 凉夜连对方何时出手都未曾看清,猛兽已然死亡。 一人在凉夜身旁站定,他身披白色狐裘,白裘束发,银色面具挡住了上半边脸,露出嘴唇和下巴。 这人完全不理会凉夜他们,身影一闪而逝,剑光出现的瞬间,大批猛兽顷刻断成两截。 旎女和常闻追赶猛兽,也已赶至月宇殿,他们仅是站在屋顶,并未上前帮忙。 旎女顺了顺黑色发丝,含笑望向一地尸体:“无声这家伙,总是下手最快,闷不吭声就把事情办完了。” 狐裘男子收剑的刹那,最后一只猛兽死去,没有任何的大动静,事情已然结束。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说,如来时一样,消失了。 常闻把巨剑往肩上一扛:“既然月宇殿没事,我们也该去别的地方了。” 旎女点头,转眼,屋顶的两人也不见了。 呆籽和凉夜一样,不懂上演的是哪一出。很快,他们听得屋内有响动,凉弈醒了,在咳嗽。 凉夜顿时一惊,赶快进屋打探情况。凉弈侧着身,嘴边可见丝丝血迹,脸色泛红。 “爷爷,你怎么了?”凉夜关切询问。 凉弈摆头示意:“突然感到有点不舒服而已,不碍事。” 刚说完,凉弈的呼吸急促了不少。 凉夜着急,不顾凉弈的反对,立刻为凉弈把脉。确定了凉弈的病症,爷孙俩一时间你望我,我望你,都没有说话。 凉夜已然理解爷爷为何阻拦自己,凉弈的体温在升高,他中了毒,这个毒是下三滥的合欢药。凉弈兴许多少猜到了些,才不愿小孙子诊断。 对此,凉夜倍感不可思议,他合上门离开房间之前,并未发现任何不妥,食物全部检查过,调理肉身的药物也由他亲自配制。凉弈何时中了这种毒,凉夜相当困扰。 他在屋内左闻闻右闻闻,屋内的气味好像变化了丁点。难不成是空气有毒,可如果当真空气出了问题,凉夜自己和呆籽不可能完全没事,他们出入月宇殿时间也多。 莫非是方才猛兽出没,有人趁乱伺机放了毒? 旎女和常闻不曾靠近正殿,狐裘男子从出现到消失,气息均飘忽不定,杀意瞬间爆发,又瞬间消失,根本不易觉察,莫不是他给凉弈下毒了? 但是,这种高手取人性命无声,犯不着使用这种无耻药物。 凉夜想的头痛也不明白。 凉弈的身体越来越热,呼吸都快燃烧起来,欲望急速往腿间聚集,情绪难以压制,凉弈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脸红。 自己一把年纪了,虽然皮囊未老,可眼看着小孙子长大成人,按辈分,不得不服老。如今身体居然有这种反应,面子简直挂不住。 最让凉弈担忧的是呆籽,这位少年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一脸迷茫凑到凉弈跟前:“爷爷,你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凉弈咬牙强压欲望,不好开口回答,于是,呆籽疑惑的目光转向凉夜:“爷爷中了什么毒,严重不严重?” 凉夜眼神一冷:“不该问的问题别问。” 呆籽对此不理解,加倍疑惑。自己关心爷爷的身体健康有什么不对,他又没做坏事,难道问一句话也不可以吗? 见凉弈脸红得厉害,呆籽琢磨片刻,认为凉弈感染了风寒,他刚伸手准备探探温度,岂料又被凉夜一把抓住。 凉夜取出几根银针,封住凉弈几个穴位,淡淡道:“我去调制解药,很快回来,你先忍一忍。” 凉弈张了张嘴,却不懂该说什么,于是点点头。 呆籽依旧处于疑虑状态,被凉夜径直拎出月宇殿。呆籽苦恼,他不会配药,何必带他走,不如让他照顾凉弈。呆籽建议:“我留下来陪爷爷吧。” “不用。”凉夜回答非常干脆,至少不许呆籽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留在那里,免得让爷爷更尴尬。 凉夜抓住呆籽回到药材小屋,他不敢迟疑,快速找出几类药材调成药粉。 随后,两人大步赶回月宇殿,凉夜进屋,叮嘱呆籽在外面守候。 随着时间的推移,凉弈的情况将急剧加重,凉夜不能让呆籽见到爷爷脸红难堪的模样。他不确定呆籽的嘴封得严不严,万一呆籽把事情泄露出去,爷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凉夜万万想不到,当自己端着药来到床边,凉弈不在了,床上的被子揉得乱糟糟一团,一件里衫滑落地面。 顿感事情不妙,凉夜匆忙四处寻找,然而,整座月宇殿哪有凉弈的存在。 魔宫内,黑气逐渐减弱,涌入的猛兽大幅减少。 旎女手执九节鞭,力道极重,狠狠围剿冲入魔宫的猛兽,打得甚是畅快。伴随着九节鞭击毙猛兽,她红艳的嘴唇陡然上扬,喜上眉梢。 常闻挥舞手中的巨剑,为她清理后方的猛兽,常闻静静道:“你今天心情很好。” “是吗?”旎女眼底的笑意不言而喻,下手愈发的狠,愈发的重,“总有那么些不安分的人,对魔尊心怀不轨,妄图打魔宫的主意。不把它们全部清除干净,万一哪天做出恶心事,魔尊回来,可不好交代。” 旎女手往上一扬,九节鞭收紧,霎时拧断了猛兽的脖子。 猛兽倒地,血腥味弥漫开来。 第55章 情况紧急,呆籽与凉夜立刻分头又继续寻找,他们把月宇殿里里外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奈何根本看不见凉弈的踪影,凉弈凭空失踪了。 凉夜疑惑,他深感凉弈自己走出月宇殿的可能极低。凉弈的肉身相当虚弱,如今又中了毒,身体肯定燥热不堪,掩羞都来不及,怎么有力气脱掉衣物走出月宇殿。 那么,最大的可能应该是有人趁着凉夜和呆籽离开正殿去偏殿配药,伺机拐走了凉弈。 是自己太大意,弄丢了爷爷。凉夜异常苦恼,脸色十分难看。 呆籽急匆匆的从后殿跑回来,无奈地冲凉夜摇了摇头,呆籽非常认真又找了一次,只差没把后殿的花花草草拔起来找,可惜,毫无线索,一点儿没有爷爷的消息。 凉夜叹气,眼底的愁意加深,他明白呆籽尽力了,他不怨对方,要怪只怪他自己自以为是,没有留呆籽在这儿守着。 呆籽跑热了,抹了抹脸上的汗,他看透了凉夜的低落,于是轻轻牵了牵凉夜的衣袖。凉夜偏头看着呆籽,呆籽一本正经说道:“别担心,爷爷是好人,福大命大,绝对不会有事。” 听到这话,凉夜的情绪静了静,收下了呆籽好意的安慰。 凉夜思索再三,有些事不禁有点在意起来,他问呆籽:“你之前说,那个人抱着爷爷出门?” 那个人?呆籽一顿,很快明白过来,凉夜所指是凉阖。呆籽略微迟疑,点头给了肯定回答,他不懂凉夜在想什么,他担心自己说的话对方不信。 不过,这时的凉夜比之前的凉夜容易交流了,开始认真考虑呆籽的话。 “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凉夜问道。 呆籽惊讶的张大嘴,尸体兄突然问这么直白的问题,他该如何回答才好。凉夜敬重爷爷,有些事实在难以说出口。呆籽为难,犹豫的目光投向凉夜。 凉夜稳了稳情绪,缓了口气:“你尽管说,我不怀疑你。” 得到了凉夜的保证,呆籽心中不由稳定了些许,既然凉夜这么说了,那么呆籽认为自己所见所闻理应告诉对方。至于凉阖是凉夜爷爷的事情说不说,呆籽打算先看凉夜听到其它事的反应再做决定。 呆籽清了清嗓子,轻声说道:“我看到,魔尊抱着爷爷去了浴池,他们在沐浴疗伤。” 之后的情况,呆籽徐徐道来。 凉阖确实受了伤,伤得还挺严重,不知是和谁打架了。凉夜猜测准确,凉阖的伤情与凉夜之前说的一致,凉阖有伤,但不易察觉。当凉阖褪去衣衫,伤势一目了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夜里,凉阖坐在池水中疗伤,昏迷的凉弈头枕石块倚在水池的另一端。 后来不知怎的,凉弈的胸口忽然腾起了一团可怕的黑气,随即,一个魔物出现了。呆籽不认识这个魔物是谁,力量如何,但他清楚对方的气息特别可怕。 魔物的眸子呈暗红色,边说,呆籽边抬手在自己额头比划了一下,那个魔物的额头有魔纹。 从始至终,凉弈和凉阖两人并没有直接的对话,与凉阖交谈的一直是凉弈体内的魔物。魔物似乎早就住在凉弈身体里,他与凉弈一道关在凉宅很长的时间,魔物向凉阖提出交换条件,想要出门到处走走,但是凉阖没有同意。 呆籽说的越多,凉夜的心情愈发沉重,他反复琢磨呆籽口中的魔物到底是什么魔物。既然这么多年,魔物在凉宅不曾现身,也无人察觉,说明隐藏得非常隐蔽。 兴许是回到魔域的原因,这个魔物趁着凉弈身体虚弱而随之显现。 呆籽解释说,这个魔物远比爷爷半入魔状态的魔气强大得多,应该属于非常棘手的大家伙,不知是何原因会选择居住在爷爷体内。 对此,呆籽纳闷,凉夜同样纳闷,魔物何时出现,这些事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居然让人浑然不觉。 凉夜深深怀疑,凉阖把凉弈带来魔域的用意,究竟为了凉弈体内的那个魔物,还是为了其它什么。 凉夜苦于头绪太少,闷闷问道:“浴池在哪儿?” 闻言,呆籽哆嗦,他偷看时被水箭击中,要不是琼浆玉液保住他,他恐怕早已一命归西,让他再去浴池,他怎么想怎么害怕。 偏偏这是寻找失踪凉弈的线索之一,呆籽咬咬牙,拼了。这次有凉夜在,两个人一起,呆籽心中比较踏实。 根据模模糊糊的印象,呆籽在偏殿后面左转转右转转,好不容易找到了浴池。 这一刻,凉阖和凉弈均不在这儿。池边,凉阖染血的里衫不见了,凉阖的外袍也不在,仅有淡红色的水缓缓升起热气。 “就是这儿?”凉夜问。 呆籽应了声。 凉夜深吸了一口气,这儿空气的气味似曾相识,凉夜若有所思,原来爷爷身上那股极淡的香气来自这儿的水,看来爷爷确实来过这儿。 蹲在池边,凉夜伸手捧起池水,细细闻了闻。 水中混入了数十种珍贵的药材,用来疗伤效果极好,不过,药材中混杂了丝丝血气。尽管凉夜与凉阖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凉夜相信,这些血是凉阖的血。 诸多讯息证明,凉阖曾在这儿,凉弈也曾在这儿。凉夜不由想起在月宇殿第一次见到凉弈的场景,当时的凉弈蜷在被褥中,全身不着一物,此刻凉弈被人下了药又被掳走。 凉夜握紧了拳头,愤愤然:“凉阖,你到底要爷爷多难堪才肯罢休。” 凉夜心情不佳一目了然,呆籽小心地蹲在他旁边,迟迟不敢说话。半晌,呆籽硬着头皮问道:“我们该去哪儿找爷爷?” 呆籽的话引起了凉夜的沉思,随后,凉夜摸出一个空瓶,盛了一瓶水,交给呆籽:“记住这个味道,这种专程调制的疗伤香气十分特别,在这座魔宫之中,想必除了那个人就是爷爷了。” 接过瓶子,呆籽好奇地闻了闻,根据味道来寻找,呆籽认为小金猫这方面比自己强。可惜,小金猫胆子太小,身处魔域肯定比呆籽还害怕,更别说帮忙找人。 呆籽不由感慨凉家的人嗅觉好,以往,凉夜在他身上闻一闻就清楚他中毒了。那时呆籽才第一次得知,原来,毒是能闻到的。 两人各自携带了一瓶水,魔宫范围大,哪怕凉弈出了月宇殿也没这么快离开魔宫,凉弈此刻应当仍在这附近。奈何他们人数有限,只能采取分开寻找的方法。 “发觉危险立刻避开,别勉强。”凉夜交代。 说完,凉夜刚要走,呆籽急忙叫住了对方。呆籽拿出白玉瓶子打开之后递到凉夜跟前:“喝了这个水,在一段时间内,没人能看见你。” 凉夜一愣,顿时了然。呆籽多半是利用这个水偷听凉阖和凉弈的交谈,自己果然小看这颗种子了。 凉夜喝了几口水,呆籽担心时间不够,不停催促凉夜多喝了一些,喝得凉夜一肚子水,呆籽才满意。 “两个时辰为限,不管找没找到爷爷,都必须返回月宇殿的正殿。”凉夜说。 呆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凉弈身上裹了一层几乎透明的轻纱,被几人扛出了月宇殿。他本是蜷在锦被内压抑欲望,哪知身体忽然一轻,离开了被窝。 最可恶的是,这些人居然脱了他的衣服。 凉弈恨得咬牙切齿,轻纱根本什么也挡不住,他身体的变化一览无余。偏偏他浑身无力,骂人都费劲,心底火燎一般,难受至极,抽不出丝毫力气反抗。他不自在的蹭了蹭双腿,腿间的反应让他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 呼吸烫得几乎燃烧,凉弈厌恶这种感觉,这种事自己一个人解决就算了,为何非得把他抬出来丢人现眼。 带走他的那些人,脚程很快,转眼,凉弈到达了一处比月宇殿华丽的宫殿。众人将凉弈径直抬到床边,下一刻,凉弈被丢到一张大床之上。 凉弈心里一紧,难不成这是让他换一座宫殿换一张床睡觉的意思?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换住处的事凉阖一字未提,自己不可能突然搬出月宇殿。 那么,这些人为什么带走他? 裹在凉弈身上的轻纱散开了,露出了原本就掩不住的泛红皮肤,凉弈尴尬地往床里缩了缩,他费力的抓过锦被掩住自己燥热的身体。 面前这些魔物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看得凉弈心底发麻,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鼻尖不经意间碰了碰锦被,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凉弈浑身一震,恍然大悟。他刚才就觉得这儿的感觉莫名让人怀念,直至气味拂过鼻尖,他确信,这是凉阖的味道。 小时候,他总是蜷在哥哥怀里睡觉,凉阖会搂着他护着他,紧紧抱着他,凉弈缩在对方温暖的怀抱安然入梦。曾经,他对这种气味和感觉再清楚不过。 如此说来,难道这里是凉阖的寝宫。 凉弈抬眼环顾四周,奈何眼前已然五光十色,朦朦胧胧不真切,景象就快看不清了。 他抓紧锦被,急促的喘气,他在凉宅关了几千年,所谓欲望全随着心底的痛楚与寒意坠至谷底。太久一个人的生活,他根本适应不了此刻自己身体的热度。 然而,就在这时,凉弈骤感身旁的情况不对了。 那些人开始脱衣服,准确说,是在脱掉裤子,嬉笑着打量凉弈。凉弈恍惚间听到他们在讨论,谁先来,谁收尾,随后他们呵呵的笑了一阵子。 凉弈听清楚了一句话。 在魔尊的床上轮了魔尊的弟弟,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兴奋。 凉弈口干舌燥,他热得都快糊涂了,却莫名打了一个寒战,他意识到自己面临了什么事。 他下意识朝床内躲了躲,哪知,其中一个不穿裤子的男人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让他往外拉。 凉弈敌不过对方的力气,顿时移至床沿,他的双手被锢在头顶,他努力地抬起脚不顾一切要踢对方,可是,立刻有两人拉住了他的脚踝,双腿大大打开,身体看得一清二楚。 又是一阵刺耳的讽刺嘲笑,凉弈的心很冷,视线越来越模糊不清,他抬眼狠狠地瞪着对方,咬牙切齿:“拿开你们的脏手,别碰我。” 换来的却是对方一把捏住他的下巴,讽刺道:“长得倒还真有几分相似。” “放开我。”凉弈低吼,努力抗争。 “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们没准会稍微考虑温柔一点儿对你。”对方大笑起来,“等兄弟们乐呵够了,你可以再哭着去找你的魔尊哥哥。” 一只手在凉弈胸前乱摸,凉弈恶心的想吐, 凉弈正欲挣扎,忽感意识一淡。合眼之前,沮丧霎时涌上心头。他这一世的声誉,居然全毁在了魔域。 凉弈意识消散之前,心底轻轻喊道,哥……哥…… 凉弈倒在床内顷刻间一动不动,众人好奇不已,其中一人忍不住拍了拍凉弈的脸:“不是吧,还没玩就死了。” 他话音刚落,手嗖的一声被看不见的利器削断,随即,整个身体眨眼间削成了几截,哼都哼不了一声,散成几部分落在地面。 他的死亡让剩余的人瞬间警觉,他们面面相觑:“不是说这个时间在这儿是安全的吗?” 众人摇头,根本不清楚状况。 紧接着,扯住凉弈脚踝的两人静默中散成了碎块。 剩下的人惊呆了,慌忙往外跑,没跑几步,脚没了,身体没了,脑袋没了。 抓住凉弈手腕的那人显然吓懵了,站在床沿忘了松手也忘了逃,他意外发现床上的人稍稍动了动。他的手有一丝颤抖,恐惧的偏过视线一看。 凉弈醒了。 此时的凉弈额头浮起了魔纹,双眸随之改变了颜色,凉弈一扫起初的气愤和慌乱,他神情自若,面带微笑。 凉弈嘴角上扬,带着一抹轻松的笑意:“这位小哥,轻点儿,我手疼。” 那人尚未回过神,身材即刻朝四面八方散去。 心魔在床内坐起身,他淡然地牵过锦被擦了擦溅到皮肤上的血迹,他冷眼环视尸横遍野的寝宫,不屑的轻哼一声。 总有些人出门前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长什么模样,这副德行还敢打歪念头打到他头上来,简直不知好歹。 这些丢人现眼的小招数用来欺负一下半入魔状态的虚弱凉弈还凑合,对他动手动脚,找死。 心魔嗅了嗅锦被的气息,四周环绕着全是凉阖的味道,他扬笑俯身紧抱被子,摩挲发烫的身体。 心魔和凉弈一样,凉宅关了几千年。凉弈个性淡,忍得住,心魔可忍不住,他早就憋得发疯。纵是他再饥渴,这些年的欲望,也得由这张大床的主人来还。 其他人他还真看不上眼。 可惜,这位魔尊脾气烈,要让凉阖偿还,估计只有凉弈有这个能耐。 心魔琢磨是否出门找凉阖,凉弈的身体滚烫,凉阖不可能熟视无睹。下一刻,心魔放弃了外出的想法,两抹气息已逼近寝宫,心魔笑了笑,迅速缩回凉弈的心底深处。 凉阖和狐裘男子站在寝宫的门外,凉阖面有怒气,对这一切相当不满意,命令道:“无声,查清这件事。” 狐裘男子点头,转眼离开。 深吸了一口气,凉阖定定神,压住心中的怒火,他迈入寝宫,一股血腥味立刻扑面而来。他目不斜视,淡定迈过满地的尸体大步走到床边。 薄纱床帷放了下来,依稀可见床内的人影。 凉弈蜷在床里,轻声喘息,他对身旁的事情颇为迷茫,从他意识一淡到睁开眼回过神,身边已经没人了。 欲念聚集到不可思议的难受,凉弈的手探到身下,难为情的抚摸自己的身体。他的思绪有些恍惚,呼吸间全是凉阖的气息,鬼使神差般,凉弈喃喃喊了声:“哥哥……” 话音刚落,凉弈忽感四周的空气轻微动了动,一人撩起了床帷。 凉弈缓缓抬眼,迎上了凉阖的视线。 第57章 凉弈心底不禁一颤,意识似乎瞬间清醒了些许,顿时担忧自己面临的窘况,但短暂的清醒随即又被铺天盖地的欲望淹没。 每当他害怕无助,不知道怎么办,当他渴望保护的时候,他总会不自觉地呼喊那个人,好像那个人在,自己就会平安无事,所有问题都能得到解决。 眼前的景象格外模糊,耳边虚幻不实的声音好像在喧闹,他大力地摆摆头,却驱散不了这样的声响。一切变的真真假假,让他分辨不清,仿佛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梦里的自己什么也没穿,面对一个自己十分重视的人,接下来会怎样,凉弈不知道。 感到对方的气息逐渐贴近自己,凉弈下意识蜷了蜷赤|裸的身体,想要藏起这样的自己,又不懂何处能藏身。焦躁让他难以冷静,呼吸分外火热,身处如此梦境,凉弈又羞赧又不安。 片刻,一只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指尖随即下滑轻轻的拂过他泛红的脸颊。 手温不高,还带着些许冬季的冰凉,这样的温度让凉弈忽然觉得非常舒服,他不自觉的往那只手的方向贴近。冷意怡人,凉弈欣喜的搂住那只手的主人,渴求降低自身的燥热。 随后,凉弈半睁着眼,轻轻吻上对方透着些许冰凉的唇。 凉弈撑起身依靠在凉阖怀中,他极度渴求享受这般淡淡的凉意,偏偏获得的一切还远远不够。恼人的布料阻隔了他紧贴对方的皮肤,让他颇感烦躁,他一边吻对方的唇,一边伸手解开了对方的腰带。 凉阖始终没有多少动作,仅是静静地望着凉弈,随凉弈折腾。凉弈急不可耐的脱掉了凉阖的衣服,滚烫的身体在他的身体上有意无意的轻蹭,吻轻轻地落在他嘴唇。 凉弈显得异常难耐,但与药效本应的狂热有些许不同,凉弈焦躁中依旧透出一份清淡的情愫,腼腆害羞。 床内的景象看起来说不出的奇怪,凉阖仰躺在大床内,凉弈趴在凉阖怀里,仿佛在用对方的体温为自己降温,奈何效果一直不怎么明显。 凉弈眼前早已万紫千红的一片,他的思绪已不能再让他正常思考。他约莫知道,约莫又不知道自己在吻谁,唇齿间的气息让他面红耳赤,心跳不已。 片刻,兴许是懊恼身下人的无动于衷,他的吻沿着凉阖的下巴一路往下,吻过凉阖的胸口,在对方腰际流连。很快,凉弈发现这副略微冰凉的身体不再那么冰凉,对方的身体涌起了温度。 这股热来得非常快,咄咄逼人。 瞬息间,凉弈眼前的景色变了,他被对方压在了下面。凉阖伸手勾起他的下巴,声音略带沙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凉弈迷迷糊糊听不太清楚,他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腿不经意间在对方下腹随意蹭了几下。他恍惚感到,对方身下变化明显。 凉阖的呼吸落在凉弈脸颊,他直视凉弈的眼睛,凉弈稍显朦胧的眸子映出了他的模样,凉阖托起对方的腰,呼吸急促了些:“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凉弈抬眼望着凉阖,他的身体渴望宣泄,偏偏对方压住他让他什么也做不了,非常不爽。他凝视对方,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抬手抚上对方的脸,然后是眼睛和嘴唇,慢慢的,他轻声喊了一声:“凉阖……” 闻言,凉阖身体微微一颤。 突如其来的欲念顷刻席卷了大床,一切开始失控。凉阖狠狠封住凉弈的吻,他急躁地分开对方的腿,强行挤入了对方的身体。 凉弈沉浸在药效,顿感昏天黑地得厉害,尽管如此,他仍旧明显感到身后传来的痛意,这种破坏般的强势让他下意识要逃,奈何对方力气极大,大到他根本推不开,牢牢地锢住了他。 凉弈所能做的仅是痛苦的适应对方的进出。 慢慢的,痛意淡去,快|感汹涌而来。 凉弈不清楚自己和对方疯狂了多久,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在对方的肆意的占有中累得晕了过去。 当他撑起沉重的眼底,骤感浑身痛得不行。四周很静,呼吸间均是熟悉温暖的气息。 一人自后方将他揽在怀中,一只胳膊搂着他,一只胳膊给凉弈当枕头。凉弈的后背紧贴对方胸口,能清晰感到对方狂乱的呼吸已转为了平稳。 心跳沉稳有力,让人莫名的安心。 凉弈稍微挪动了脚,忽感腰下痛意阵阵,方才受了药效影响,他做的完全过了度。 欢愉之后,凉弈最在意的问题出现了,和他做的人到底是谁。 倘若自己当真被那些掳走他的人轮番做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凉弈认为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抬不起头。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凉弈姿势别扭地偏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的那人是谁。 当他看清对方的相貌,心里猛地一震。 抱着他的人是凉阖。 此刻凉阖尚未醒来,他仍在睡梦之中,他睡的似乎比较安稳,表情轻松,眉宇间的愁意随之降低。 凉弈低头看了看,他和凉阖身上全是放纵欢爱的痕迹,这些时刻提醒凉弈,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凉弈的思绪特别乱,他身体很痛,头也晕沉。他莫名被人下了药,一群人带他离开月宇殿来到这儿,那些人不怀好意,对他动手动脚,可是,后来那些人突然间全都不见了,谁知接下来,他却和凉阖做了这种事。 当时救他的人是凉阖吗? 既然凉阖已救了他,丢他在这儿不问不闻,待到药效退去即可,顶多凉弈自己憋得难受,但凉阖竟与他做这种事,这是为什么? 凉阖自幼优秀,他是凉弈从小奋斗的目标,凉阖是凉弈心中的向往。每当凉弈遇到危险,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的人总是凉阖,然而这些守护仅属于过去。 今时今日,凉阖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深深地讨厌他,既然恨他,为什么还选择这么做,难道是为了羞辱他吗? 凉弈想不明白。 他心里乱糟糟的,十分苦恼,自己怎能与凉阖如此这般,莫非中了药的自己诱惑凉阖与自己一番云雨,这种猜想让凉弈不由哆嗦,他不敢想象这种画面。 凉弈叹了口气,软绵绵地窝在床内。为了避免凉阖突然醒来的难堪场景,凉弈选择了继续睡觉。 所有事,睡醒了再说。 当他再度清醒,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寝宫内无比静谧,悄然无声,他身边的凉阖不见了,身体已清洗干净,大床的被褥也换了,轻风微微吹动了薄纱床帷,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唯有身后难以启齿的痛意诉说何为真实。 凉弈吃力地支起身,凝望着毫无生气的冷清寝宫。 原来只是他自己想多了而已,他在困扰该怎么面对凉阖,结果凉阖留他这儿就走了,没打算与他交谈。 这本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 凉阖也不会在乎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 也许,一切就应如此解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过去了就算了。就如同那些凉弈舍不得放手的过往,再珍视,终究依然没有了。 凉弈扬起一抹苦笑,握紧了拳头,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么丢人,这么无力,这么让人看笑话。他可以丢自己的脸,但他是凉家的人,他不能丢凉家的脸。 他要改变自己,改变不成气候的自己。 对寝宫的一切毫不知情,透明的呆籽在魔宫四处溜达,寻找凉弈在哪儿。 出了月宇殿,他一路往右走,惊讶到处都有那些猛兽,这次闯入魔宫的猛兽数量着实不少。 它们起初均是一团黑气,紧接着黑气幻化为大量的猛兽。 四魔将之中,有三个目前留在魔宫,仅有墨骁外出办事。守卫魔宫的妖魔众多,对付这些猛兽,倒算不得难事,无非就是数量庞大,让人感到有些厌恶。 呆籽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鼻尖飘过一股花香。这种香味并非浴池的水,而是另外的味道。他反复闻了闻,倍感欣喜,如此熟悉的香味,与他衣服的香味如出一辙,之前他熏了衣服,香气来自失踪小女孩埋在凉宅的瓶子。 呆籽顷刻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他左右张望,心想,寻找凉弈的同时,顺便打探一些这方面的信息,凉夜应该不会嫌弃他办事不专注吧。 有了这种想法,呆籽果断地顺着花香的味道找去。 呆籽来到一个小花园,花园内颇为清静,呆籽四下寻找香味来源时,意外发现了一抹人影。 这人看起来有些岁数了,白发苍苍,以呆籽目前的年龄辈分,他需要称呼对方一声老婆婆。 老婆婆独自一人坐在庭院,石桌放有什么东西。 呆籽好奇地凑上前看,意外发现,老婆婆正细细抚摸一张丝帕。丝帕绣有花鸟鱼虫,但绣制图案的人显然手艺不怎好,绣的歪歪扭扭。老婆婆的手指轻轻抚过丝帕,面容温和,好似在怀念往昔。 奈何她的眼底情感极淡,与动作截然不同,分外淡然。 呆籽不由低头反复看了看,不由唏嘘。老婆婆的眼睛多半瞎了,即使呆籽显出身形,对方恐怕也看不见他。 呆籽的视线转向丝帕,丝帕上绣的植物是几片细长的叶子,造型说不出的眼熟。呆籽凑近闻了闻,恍悟原来味道来自这儿。丝帕散发出来的香气,让呆籽莫名的思念。 他烦恼地偏了偏头,打量这些细叶子,他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但又认为不适合暴露自己的存在。 这时,身旁的老婆婆笑了起来:“想看就看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闻言,呆籽一惊,条件反射环顾四周,惊讶老婆婆在和谁说话。偏偏,这个小花园内除了老婆婆就是呆籽自己,呆籽抹汗,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己依旧消失得好好的,没理由被发现。 他困惑地挠挠头。 察觉呆籽的反应,老婆婆又笑了笑:“怎么,欺负我老太婆看不见你?” 呆籽频频摆头,立刻发现自己这个姿势很傻,老婆婆的眼睛看不见,自己也透明着,对方怎么知晓自己摇头了。 对此,老婆婆比呆籽平静得多,她轻抚过丝帕的刺绣,随即她缓缓地抬起手,手停在呆籽脸颊附近:“孩子,有些事不一定需要用眼睛看。你的方法可以隐藏自己的样子,但是,这么特别的香气骗不过我的鼻子。” 香气? 呆籽愣了愣,老婆婆多半认识那个失踪的小女孩,不然怎么熟悉这种花香,还能闻到他熏在衣服的香味。之前呆籽还误以为,这种味道不明显来着。 “别闻你的衣服了,有些气息与生俱来,隐藏不了。”老婆婆徐徐说道,她话语一转,“当你不需要把自己隐藏起来的时候,再来找我,我在这儿等你。” 呆籽苦恼挠头,他只懂琼浆玉液能把自己隐藏起来,他还不知道消失之后,怎么快速把透明的自己重新拽出来。所以,他的声音传递不出来,给不了老婆婆肯定回答。 呆籽正思考,老婆婆冷不丁收回手,她坐在石凳,收起了丝帕。 与此同时,一群侍卫跑入花园,为首那人一边跑一边大喊:“到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剩余的妖兽,必须全部清除干净。” 侍卫迅速散开,一人面对为首那人问道:“这个老太婆怎么办?” 那人不在乎地看了一眼坐在小花园的老婆婆:“她是墨大人带回来的人。不用理她,又瞎又傻,还是一个哑巴。” 说着,众人分散开来。 呆籽惊愕地望向面前的老婆婆,说老婆婆是瞎子,呆籽相信,可是能轻易找出隐藏的自己绝不是傻人可以办到的。真要说傻,呆籽宁可相信那些侍卫比老婆婆傻多了。 退一万步说,刚在明明还在自己说话的人怎么可能是哑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侍卫来到花园后,老婆婆再也不说话了,她坐在石凳一动不动,眼神黯然无光,与之前判若两人。 呆籽还得去找凉弈,不宜久留,他张了张嘴,用根本无法听不到的声音说:“我有事,先走了,明天我来找你。” 呆籽不清楚老婆婆能不能听到自己的话,按理说应当是听不见才对,然而,呆籽却在对方唇边发现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满心疑惑,呆籽出了小花园,朝着前方继续跑,去找凉弈。 第59章 呆籽赶时间,加快步子往前跑,他跑着跑着,顷刻脸了黑,俗话说得好,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不想看见谁就偏偏遇到谁。 甩了甩九节鞭上的血,旎女环顾四周,附近的猛兽已全数清除,该去下一个地点了,她冲常闻微微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呆籽下意识朝旁边躲,尽管看不见了,躲避的条件反应一如既往。他瞅了瞅旎女,盼着对方快点离开。哪知旎女还没来得及走,有人叫住了她。 旎女偏头,眼角的余光循声望去,发现叫住自己的人是墨骁,她顿时露出厌恶的神情。 常闻不打扰他俩说话,很快带着一堆侍卫前往另外的地方,旎女不耐烦地晃了晃手中的九节鞭,冷眼瞪着对方。 对此,墨骁毫不在乎,他扬起笑:“旎妹妹,我此番千辛万苦赶回来,你总该给我一点笑容奖赏吧。” 旎女轻哼一声,完全不理睬他。奈何墨骁脸皮厚,死缠着她不放,惹得旎女心情恶劣:“你不是奉命外出办事吗?又跑回来做什么?” “当然是赶回来保护你,还能有什么事比你更重要。”墨骁面带微笑,其余的人均已离开到其它地方去清理猛兽,仅剩他和旎女单独说话。 旎女压住郁闷的心情,烦躁问道:“有话快说,我可没你这么清闲。” “不要露出一副如此不高兴的表情,我会误以为自己影响了你的好心情。”墨骁笑容不变。 旎女强忍情绪,她别过头懒得听墨骁说话。很显然,她本来心情不错,但墨骁的出现严重破坏了这一状态。 旎女正欲走,这时,墨骁身影快速一闪,瞬间移至旎女跟前,他抬手将一支簪子插在旎女的发髻,笑道:“小心保管,别再弄丢了。” 闻言,旎女浑身一僵,她迟疑着抬手摸了摸发髻的簪子,愈发不开心:“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何必这么绝情,我一心一意保护你的心意天地可鉴。”墨骁悠闲地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打量旎女的发饰,“我比无声先一步到达,该清理的全都处理干净了。你这次怎么如此不小心,万一让魔尊知道这事,他可是会大发雷霆,你也不愿他讨厌你吧。” 听到这话,旎女的目光骤冷,恶狠狠地直瞪墨骁。 墨骁自动自觉地往后退了小步,摆摆手:“你放心,你的事我向来守口如瓶,我何时做过对你不利的事。” 介于墨骁这句话说的也算大实话,旎女不再与他计较,转身就要走。 见旎女要走了,呆籽松了一口气,悬着心稍稍稳妥了些。他叹惜,魔尊不好当,所谓的四魔将也不怎么老实,背着魔尊有小动作。 哪知下一刻,墨骁再次喊住了旎女,呆籽郁结,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不管什么天大的事,敢不敢一次把话说完,这些魔将清闲,呆籽可不清闲,他还得去找凉弈,时间紧迫。 他无非不愿从这两人身边穿过去而已,以免发生意外,若是他们再墨墨迹迹谈话,呆籽即使不乐意也准备硬着头皮冲了。 旎女厌恶面前这个男人,她的忍耐到达了极限,随手扬起九节鞭抽向墨骁。 墨骁淡定地抬起折扇挡了挡九节鞭的攻击,微笑:“别总是这么凶,魔尊可不喜欢凶巴巴的女人。走之前,好心提醒你一句,你的美好心愿已经落空了。那些老家伙的手下堪称草包,连凉弈也解决不了。此时此刻,凉弈正在魔尊寝宫床上,与魔尊风流快活。” “你说什么?”旎女捏紧了九节鞭,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与其指望那些草包,不如对我温柔一点儿。我出手绝对比他们干净利落,保准为你拔了眼中钉,永绝后患。”墨骁的指尖轻轻抚过旎女的发丝。 紧接着,墨骁猛地往后大退了好几步:“你该去清除猛兽了,你也知道,无声那家伙向来动作快,很快就会查过来了。” 话音刚落,墨骁不见了。 旎女咬住红艳的嘴唇,手有一丝颤抖,眼底杀意增重,她恨得牙痒痒:“凉弈,你不要脸,不知羞耻。” 你才不要脸,呆籽心底不由为凉弈打抱不平,你们这些人才不知羞耻,凉爷爷这么温柔的好人,你们还合伙起来欺负他。 无耻至极。 呆籽不敢对着旎女吼,也没机会这么做,旎女没再停留,转眼走了。 呆籽摸了摸下巴,细细回想了一番这两人的话,拎出了一个重要线索。墨骁刚才说,凉弈在凉阖的寝宫和凉阖风流快活,难道是那方面的快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心里稍稍惊讶,呆籽在是否过去查看之间小小地挣扎了片刻,决定去找魔尊的寝宫在哪里。 魔宫面积大,没人为他指路,他又不懂魔宫大小宫殿的分布,若不是墨骁说话时,下意识扬起纸扇指了指一个方向,呆籽恐怕根本不知从何找起。 呆籽尝试沿着墨骁手指的方向寻找,他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来到一座豪华大气的宫殿前方。 呆籽时间有限,他和尸体兄约定了见面的时辰。若是凉弈没在这儿,他扑了个空,他也没法再去别的地方,必须返回月宇殿,免得尸体兄担心。 宫殿内格外安静,没有侍卫没有侍女,呆籽心颤颤地朝里走小段路,很快闻到一股腥味。他没来由的害怕,他怕凉阖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可纵使再害怕,他依旧咬咬牙往里走。 不一会儿,呆籽见到了好些被削成碎块的尸体,空气中的血腥味道让他极度不舒服。 惊恐之际,一声低低的呻|吟飘过呆籽耳畔。 呆籽抬头望向寝宫最里面,那儿似乎有人,不知道是不是凉弈。 瞅瞅四周的尸体,呆籽再三给自己鼓劲,告诉自己别怕,里面的人应该看不见自己,没事的。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呆籽小心翼翼地朝深处走去。 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张轻纱帷幔的大床,床内两抹缠绵的身影激烈的进行着某些事,呆籽听到的喘息来自这张大床,薄薄的轻纱半遮半掩,完全挡不住床内的景象。 呆籽:“……” 这种画面让呆籽瞬间想到了师父和瑜国公,他们的夜间活动总是这样,更甚一筹的是,师父向来不遮不掩,他炫耀自己的情郎,以此为荣。对于这种事,师父笑着解释为,相爱的人才这么做,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必遮遮掩掩。 幸福本就需要分享传递,自己感到身心快乐了,自己的幸福就会感染身边的人,身边的人也会随之心情愉悦。长此以往,大家都过得开心幸福。 对此,白乌鸦每次均嗤之以鼻,这不是感染,这是传染,把荡夫的思想传给呆籽这个不谙世事的小种子,教坏一代又一代人。 于是,呆籽不理解,此刻床里的两人也是如此吗? 他十分迷茫。 爷爷性格内敛,不会像师父这么放得开,难不成是凉弈体内那个坏魔物又出来引诱凉阖了,如同之前在浴池那样。 但呆籽觉得这也不可能,这里完全感觉不到那个魔物的气息。 朝大床方向迈了两步,呆籽忍不住颤抖,他害怕近距离围观凉阖,凉阖让他莫名有种相当危险的压迫感。 呆籽壮着胆子走到床边,尽管隔有床帷,床内的状况已然尽收眼底。 他认为,自己可以告诉尸体兄,他找到爷爷了,在魔尊的床上,在魔尊的身下。 然而,从这里带走凉弈绝对是超级难题。 凉弈躺在床内,锦被垫在他腰下,托高了他的腰,凉阖呼吸急促,分开凉弈的双腿,大肆在他的身体猛烈进出。凉弈扬起身子,手紧紧地抓住凉阖的手臂,叫喊的声音颇为沙哑,听起来,应当是欢愉比痛苦多一些。 呆籽挠头,直接拖走爷爷势必会连带拖走挤入凉弈身体的凉阖,呆籽不敢下手。他苦恼地望了望床里的两人,他朝后退了几步,打量这张结实的大床,他伸手拽了拽床脚,床非常重。 连床带人扛回月宇殿的难度仍旧太大。 呆籽苦闷不已,莫不是自己应该再耐心等一会儿,等他俩忙完了,再背着凉弈离开寝宫。呆籽偏偏头,这个方法貌似其它方法更可行。 然而,床上两人忘我疯狂,丝毫不见停下来休息片刻的打算。呆籽不懂自己要等到猴年马月。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呆籽烦恼,自己该走了,偏偏凉弈仍与凉阖难分难舍,该如何是好。 他着急地走来走去,突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呆籽先是一惊,随后一喜。他第一反应是来了坏人,使得情况更加不利,很快他发现,作为同喝琼浆玉液的同胞,他能发觉凉夜的存在,简直太幸福了。 凉夜也一路找到了凉阖的寝宫来,以他们两个人的力气,把这张床拖回月宇殿稍微有点可能了。 但是,凉夜没有丝毫搬床的打算,他的脸色要多难有多难看,呆籽愣愣地指了指大床:“我找到爷爷了,可没办法带走他。” 凉夜不说话,静静地迈过呆籽身边,擦肩而过的瞬间,呆籽猛地感到尸体兄的怒火,尸体兄相当生气,情绪表现的如此明显。 凉夜径直走向大床,握紧拳头,怒愤:“禽兽。” 说着,他抬手一拳揍向凉阖的脸,呆籽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凉夜这一拳,并未打中凉阖,而是直接穿过了凉阖的身体。伴随着别人打不到自己的作用,自己也无法碰触对方,呆籽勉强把这个当作琼浆玉液的好处。 凉夜格外火大,奈何连揍几拳全打空了。 如今,其它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看不见他们的样子,除了他和呆籽彼此。 尽管如此,凉夜的动作也没有停下,接二连三打向凉阖。 冷不丁感到胳膊一道力,凉夜回头一看,呆籽拉住了他的手,呆籽摇了摇头,恳求凉夜别再这样,他不希望见到情绪不受控制的尸体兄。 呆籽印象中的尸体兄是一个比较安静的人,总是默默的不说话。他一直觉得尸体兄是好人,尽管话少,尸体兄总会在呆籽需要时伸手拉他一把。 凉夜看着呆籽,手上的力逐渐缓了下来,他双臂垂下,低着头,一副沮丧的模样。 呆籽一直拉着他的手,不吭声。 片刻,凉夜头也不回地往寝宫外走,呆籽牵着他的手不松开,跟着他一起往外走。走了几步,呆籽偏头回望身后,他们出来不是应该找到爷爷然后带爷爷回去治病吗? 爷爷生病了,留在这儿真的可以吗? 凉夜一路沉默,呆籽也不好开口问,他紧紧牵住对方的手,生怕把彼此弄丢了。 回到月宇殿,凉夜坐在药材小屋里埋头看古籍,一句话都不说。 呆籽心里着急,他左想想右想想,记起侍女们送来的糕点仍有剩余。他跑去正殿,端着糕点盘子,又赶紧返回药材小屋。 凉夜心中有事,不肯说话,从寝宫出来,一直是这样。 呆籽还记得,能够让凉夜心情好起来的方法。 呆籽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凉夜唇边,他的手挡住了视线,凉夜看书的动作最终停止了,凉夜别过视线静静地看着呆籽,呆籽凑上前,糕点轻轻抵着凉夜的嘴唇。 一阵僵持。 半晌,凉夜开口咬了一口糕点,随后,他把那块糕点全部吃掉,再然后,他把整盘糕点全都吃掉了。 这呆籽稍稍安心了些。 此后,凉夜合上书,走出药材小屋,站在长廊望向天空。 好一会儿,他说道:“小时候,我身体虚弱,总是生病,往往刚大病初愈随即又病倒了。” 呆籽精神为之一振,他靠近凉夜些许,他是乖巧安静的听众,心事可以说给他听。师父说过,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了。 “父亲经常带我外出求医,母亲频频落泪,觉得这个孩子活不长。”凉夜说道。 凉夜从小吃了许多药,那些药非常苦,而且效果不明显。凉夜怕苦,不愿吃药,这种时候,大姐凉云总会买糖回来给他,对他说,先喝药再吃糖,先苦后甜。 由于凉夜的身体状况差,父母不答应让他出门,大部分时间,他均在房间里。那时二哥凉昼的年龄也不大,他时常偷偷的背起凉夜带三弟跑出去玩。 有一年,姐弟三人夜里溜去看花灯,哪知运气不好,遇到了穷凶极恶的坏人。 凉昼勇敢地站出来,一心保护姐姐和三弟,结果被对方打得很惨。 一个路过的剑侠好心地救了他们,那之后,凉昼对剑侠无比向往,他苦练剑术,练就一身本事,打架总是冲在最前面。 以凉昼的话来说,大姐是女孩,理应让人保护,三弟身体不好,更应该悉心照顾。 当然,他说这话之后,被大姐凉云狠狠揍了一顿。大姐说:“不要抢你大姐我的责任,我是老大,这些事由我来扛。” 凉夜的童年记忆里,父母常常外出,去寻找一位救命恩人。父母不在家的时候,三姐弟就跑到凉宅第八层,缠着年轻的爷爷陪他们玩。 凉弈的脾气特别好,对他们的要求几乎有求必应,凉夜特别喜欢跟在爷爷身边,听爷爷说那些好笑的趣事或者稀奇的怪事。 一天一天过去,凉夜的身体状况愈发糟糕,命不久矣,父母抹泪为小儿子备了棺木。 凉夜的呼吸越来越弱,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的时候,凉宅来了一位年迈的术士。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 尸体兄:? 呆籽:中元节快乐o(n_n)o 尸体兄:一脸血,我都说了别诅咒我了…… 第61章 突然来访的术士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面容慈祥,精通阴阳灾异,他绕着濒死的凉夜看了又看,随后,年迈的术士对着凉夜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对于术士的举动,众人表示对此特别不能理解,然而,术士并未解释。随后,他拿出了一本古籍,郑重地交给凉哲,叮嘱凉哲悉心照顾这个小儿子,凉夜长大后必将成为身份尊贵之人。 对此,凉哲哭笑不得,术士的话让他无言以对,凉夜已经病入膏肓,病得即将死掉,何来往后,何来身份尊贵。凉哲当然愿意相信自己儿子会过得很好,但是必须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术士探了探凉夜额头的温度,安心地点点头,告诉凉哲无需担心,什么药都别再使用,凉夜自己会慢慢好起来。 走之前,术士看了看古籍,又看了看一动不动的凉夜,徐徐说道:“这个孩子是灾难的源头,也是解救一切的希望,好好善待他。”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而术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几个时辰过去,躺在棺木里,没有呼吸,没有脉象的凉夜在家人惊愕的目光之中,彻底清醒过来。他坐在棺木内伸了伸胳膊,惊讶为什么父母他们全穿着白色衣服。 凉夜死而复生,似乎从来没有停止过呼吸似的,他困惑地望着面前的家人。 片刻,凉云大步上前碰了碰三弟的脸,凉夜的脸暖暖的,与此同时,凉昼好奇地戳了戳三弟的胳膊,凉夜感到有点疼,不乐意地抬了抬手。 见凉夜一切如故,凉云和凉昼顿时特别高兴,他们抹去了喜极而泣的眼泪,搂着凉夜大喊大叫。凉云很快为弟弟拿来许多糖,塞到他手里,而凉昼则背着迷茫的凉夜漫山遍野到处跑,兴奋异常。 如术士所说,清醒的凉夜与以前并未有任何不同。 术士交给凉哲的古籍是一本古老的医书,这是凉夜看的第一本医书,他对书里很多内容非常感兴趣,百看不厌。所谓久病成医,凉夜苦恼了那些苦药,他学这些内容学的十分快,医术初露锋芒。 凉哲不由意外,儿子竟在医术方面极具天分。 凉夜记得自己第一次救治的小病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麻雀,它翅膀断了,躺在树下生命垂危。凉夜左折腾右折腾,成功救活了小麻雀,只不过,活过来的小麻雀不久就变成了一只大鹰。 但凡从凉夜手中活过来的生灵,自身将获得翻天覆地的力量,与以往截然不同。凉夜救过一条咽气的鲤鱼,后来那只鲤鱼成了龙王的女婿,他也医治了一只小兔子,那只巨型兔子窝在某个山头当山神去了。 为了让儿子学习更多的知识,凉哲想方设法找来大量医术,凉夜看了一堆书之后,变成了一个起死回生的医者。可惜此时的凉夜并没多少名气,没人愿意相信这名少年的医术。 那时的凉夜年轻气盛,自命不凡,认为没有自己救不了的人,治不好的病,只要他愿意,凡人飞上枝头变神仙绝非难事。 但是慢慢的,凉夜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当他伤重急需治疗的时刻,他会慢慢的死去,停止呼吸,停止心跳,直至治愈自己,才会再度醒来。 况且,凉夜很快意识到,自己还有更多的苦恼,他自以为是的医术救不了凉家。 某次凉昼不小心说漏了嘴,凉昼告诉凉夜,小时候,凉昼病危,一个白胡子老头来到家中,他说凉夜是凉家的福,也是凉家的祸。 作为福,他自认为自己尚无能力帮助凉家的人,但作为祸,他不懂自己不知不觉中害了家里多少人多少事,这让凉夜莫名不安。 得知凉夜的烦恼,凉云又把凉昼狠狠地揍了一顿。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凉夜的医术愈发出类拔萃,而此时的凉宅也在梦魇的笼罩中,度过了死气沉沉的很多年。 直至某天,父母出门再也没有回来。 三姐弟守在凉宅门口等了很久很久,他们没能盼到父母归来,只等到了漫天飞舞的沙石和满天的乌云。 凉夜感到非常难过,他担心自己是凉家的灾难,他害怕是自己给父母带来了不幸。 大姐凉云从不这么认为,对那些背地议论凉夜的人,凉云总会大吼:“谁敢乱说三弟,我绝不放过他。” 凉昼同样十分配合,谁乱议论凉夜,他立马教训谁。 凉夜心情不好时,总会跑到凉宅第八层找凉弈。仿佛每次都能猜到小孙子何时出现,凉弈命人备好糕点,每次凉夜来了,立刻就有美味的糕点可以吃。 小孙子情绪低落,凉弈就在一旁陪着他安慰他,直到凉弈心情好转,重新振作。 凉夜敬重爷爷,他喜欢窝在爷爷身边,一边吃糕点,一边看医书。 转眼,三姐弟长大成人。 大姐愈发的霸气,英姿飒爽,她一边继续寻找父亲的救命恩人,一边打听父母的下落。二哥凉昼剑术上乘,可惜办事不时心不在焉,做事不怎么靠谱,好在有大姐守着,通常不会出乱子。 至于三弟凉夜,他成长为小有名气的鬼医。 寻他治病的人络绎不绝,但凉夜只选自己愿意救治的病人,谁应该救,谁不应该救,他心中自有判断。 世人仅知鬼医凉夜是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神秘人,却不知他的真实。 无怪乎,白乌鸦四下寻找鬼医为呆籽治病,它找来找去,怎么也没料到,鬼医凉夜的家在黑血岭的深处,那个没落的狩魔家族。 凉夜长久认为自己是一切的祸源,他非常希望自己作为解决家里困境的福,偏偏,越走的远,越感到力不从心,发觉自己的力量弱小到可怕。 昔日保护自己疼爱自己的爷爷被魔尊压在身下,他却帮不了爷爷。 别人觉得鬼医凉夜神乎其神,凉夜最后才发现,自己微小至极。他出生时,凉宅已笼罩在梦魇之中,仅有父亲逃出梦魇,而后,父亲和母亲都不见了,爷爷被凉阖带走了。 他没能帮助任何人,连筋脉重创的大姐也无法尽快医好。 凉夜一直说,呆籽就在旁边一直静静的听,当凉夜慢慢地停下来,情绪已平稳了不少。 呆籽把药材小屋门口的被褥掸了掸,重新铺好,两人外出找人都累了,于是窝在被窝早早睡觉了。 天亮之后,凉夜和呆籽立刻去了一趟月宇殿正殿,让他们颇为惊喜的是,凉弈回来了,他躺在床内休息,应当是凉阖命人送他回来的。 凉夜不由意外,凉弈今天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十分不错。 其实这让凉弈自己也意想不到,与凉阖的性事竟是自己吸取了大量精气,状态明显好转,除去激情给身体带来的某些特殊负担,其它的一切倒是还好。 见到凉弈时,凉夜淡淡地给了呆籽一个眼神,呆籽识趣的点点头。昨天在魔尊寝宫看到凉阖他们这么那么的事情,呆籽一字未提,也没问凉弈去了哪儿,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他仅是问了一句,凉弈饿了没,清晨他们过来时,侍女刚好送来了食物。 凉夜本是打算扶着凉弈坐起来吃饭,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样的坐姿会让凉弈不舒服。于是,凉弈没提及扶凉弈起来,凉弈也自动避开了这个话题,凉弈把饭菜送到了床边。 兴许是精神好了些,凉弈的胃口大增,吃了不少。凉夜为凉弈配制了调理肉身的药物,他犹豫小会儿,拿出一小瓶药膏留给凉弈,说是若有哪儿痛可以直接涂抹,消肿化瘀止痛效果明显。 闻言,凉弈的身体稍稍一僵,随即平静地收下了药膏,凉夜也不再多说,遁去吃早饭。 从凉弈的房间走出来,凉夜惊愕发现,本该在外面抱着水罐喝水的呆籽不见了,桌面留了一张给凉夜的小纸条。 呆籽猛然记起今天约了老婆婆见面,他不太记得小花园的位置,让长辈久等不好,于是他提早出了门。 走之前,呆籽想给凉夜说一声,但见到凉夜与凉弈在床边说话,他不方便进去打扰他们,想来想去留了小纸条给对方。 凉夜看了看小纸条,不禁叹了一口气。在魔域和陌生人见面,也不知呆籽怎么想的,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不过,此时凉夜担心也无用,呆籽人都跑了,凉夜也没法去找他,呆籽没说,所谓的小花园在哪儿。 小花园的位置,呆籽自己也记不太清楚,昨天他是运气好,跟着香味一路找过去,索性,今天依旧有花香引路。 呆籽今天没喝琼浆玉液,他悄悄地溜入小花园,四处张望。昨天魔宫闯入了大量猛兽,打打杀杀分外嘈杂,今天显然安静多了。 他缩在石柱后望向前方,花园内并没其他人在,唯有老婆婆坐在石凳晒太阳。呆籽确定四周安全了,赶紧走过去,轻声喊了一声:“老婆婆,我们约了今天见面,你还记得吗?” 他刚说完,老婆婆扬起微笑,点了点头,她指向石桌的空碗:“坐久了,有点口渴了。” 呆籽一愣,匆忙摸出怀里的小瓷瓶,随时备有清水,喝水不用愁。刚才他出门前,苦恼以往收集的露水居然喝完了,退而求其次,把水罐的水倒了一些进去。 他尚未倒水,老婆婆扬手盖在空碗上方:“你既是来向我打听消息,用这种水打发我?” 呆籽思索片刻,除了这些水,他随身携带的仅剩琼浆玉液,难不成老婆婆的意思是要喝这个? 他踌躇着摸出白玉瓶,问道:“你喝这个吗?” 老婆婆没回答,但她收回了盖住空碗的手。 明白对方的意思,呆籽打开白玉瓶倒了满满一碗水,老婆婆喝了半碗,把剩余的水给了呆籽,让他喝掉。 旁人看不见他们,不过他们能发觉彼此,呆籽不懂老婆婆这么做的用意。 “打听消息之前,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名字?”老婆婆问。 呆籽犹豫,徐徐说道:“我叫安然,师父为我取的名字,平时大白他们都叫我呆籽,因为我不会发芽。” “安然?呆籽?”老婆婆笑了起来。 老婆婆杵着拐杖站起身,一只手伸向呆籽:“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四处走走吧。” 呆籽扶着老婆婆,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与对方一道走出了小花园。 万里晴空,老婆婆心情尚佳,她慢慢走,慢慢说道:“香蕊,是我女儿的名字,她离开我身边时,比你现在的年龄还小。她最不擅长刺绣,最精通法术。她非常的出色,我也非常宠她。兴许是我给了她太多的自由,所以,她对我说,她自己的夫君自己挑选,一定要找一个她看得上眼的杰出男人。” 呆籽闷闷地偏偏头,不明白老婆婆说这些为了什么,但他依旧问道:“那她找到了吗?” 老婆婆嘴角上扬,笑里浮出一丝苦涩:“她毕竟年幼,处事不够成熟。我不该任由她的决定,那么,她也不至于出门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呆籽大吃一惊,忍住没打断对方的话。 “她独闯大江南北,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奈何全不满意。我好言劝她,可她脾气烈,不找到心仪的人根本不愿回家。”老婆婆叹了口气,“她寄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写道,有一个狩魔的家族,姓凉,据闻,主家的小孩天生卓越,力量得天独厚,她计划去一趟凉家。” 呆籽诧异地长大了嘴,前往凉家挑选夫君的小女孩,难不成是那个失踪的小女孩? 说到这儿,老婆婆停了停,她稍稍握紧了呆籽的手:“是的,她就是凉家一直在找的人。” 对此,呆籽又惊又喜,尸体兄他们苦苦找寻的人有线索了,他声音上扬:“老婆婆,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老婆婆心情一沉,缓缓地摇了摇头:“得知凉宅出事的消息,我立刻去那儿找她。但是,那里什么也没有。凉哲获救了,而我的女儿却没了。” 听到这话,呆籽隐隐悲伤,不懂该怎么宽慰老婆婆。 “她把一切线索都掩埋得很好,别人找不到她,我也找不到她。那阵子,我特别难过,哭了很久,之后某天,眼睛突然就看不见了。”老婆婆说道,“这些年,许多人在想法设法的找她,如今他们终于找到了我,不过,我死也不会告诉他们丁点消息。” 呆籽握拳:“老婆婆,你放心,这些话我绝不告诉魔域的坏人。” 闻言,老婆婆动作一滞,随即笑了,她伸手摸了摸呆籽的脸:“孩子,你应该叫我一声外祖母。” 第63章 老婆婆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对呆籽的刺激相当大,呆籽吓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有点发懵,但又不停提醒自己赶快清醒,一遍遍努力地思索着。外祖母的存在等同于母亲的母亲,老婆婆若是呆籽的外祖母,那他岂不成了那个失踪小女孩的儿子。 这事怎么听怎么蹊跷,感觉不像是真的。 偏偏老婆婆一脸慈祥,语气平稳,也不像是在骗呆籽。况且,骗呆籽没有任何好处,他没钱没色,骗了他也卖不了几个钱。 那么,对方的话是真的吗? 呆籽满腹狐疑。 一直以来,呆籽总是不经意间考虑自己的父母是谁,他们长什么模样,在哪儿生活,自己是否还有弟弟妹妹。岂料有一天,他期待的答案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他没想到母亲的身份会是这个众人寻找的小女孩。 呆籽不懂,假如小女孩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母亲,那为何她要抛弃自己,不与他一起生活。若不是呆籽偶遇师父息景,他恐怕会在某个又冷又饿的夜晚死掉。 所有困惑之中,呆籽最不明白的是,老婆婆如何知道自己是她的外孙,无凭无据的,加上这一次,他们才见了第二次面而已。 呆籽十分迷茫,一时间,他没有家人相逢的喜悦,而是不由的叹了口气。 “你心有疑惑,我完全能够理解。这个时候,你多半在想,我连你长什么模样都看不见,凭什么判断你是我的外孙。”老婆婆一句话道出了呆籽的想法,她也不着急,徐徐说了起来,“这事其实说来颇有几分讽刺,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会在魔域遇到你。” 老婆婆找女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可惜总是杳无音讯,并且自己的眼睛也看不见了,寻人的难度陡增。每逢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心里始终空落落的。 她庆幸女儿把自己隐藏得很好,找不到意味着仍有希望。也正是因为大家都找不到香蕊,导致这些年来,寻找女儿的那些人,从来没机会顺着线索找到老婆婆。 老婆婆的生活一直非常安稳,为了避免往后突发意外,老婆婆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呆呆傻傻的哑巴,对外人不问不闻,掩埋一切。 即使如此,在她有生之年,依旧有一个厉害的妖魔来到了她的跟前。这个妖魔是跟随魔尊身边的四魔将之一墨骁,他邀请老婆婆去一趟魔域,说是有她女儿的消息。 原本老婆婆计划不理会墨骁,让对方碰一鼻子灰,自觉离开。但墨骁相当坚持,不管老婆婆是呆是傻,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请她到魔域走一趟。 老婆婆考虑良久,这么漫长的岁月,她苦于没有女儿的下落,很多地方她都去过,但魔尊居住的魔宫内,倒是从未有机会一探虚实。她想了想,决定去见这位魔尊碰碰运气。 无论是否有所收获,至少她笃定,她不会泄露任何消息给对方,免得对女儿不利。只要她什么都不说,那些人很快就会放弃从她身上找线索。 老婆婆来到魔宫,墨骁把她带到魔尊凉阖跟前,老婆婆不禁诧异,昔日给凉家带来灾难的人如今居然成为了魔尊。要不是凉阖发动凉宅的灾难,自己的女儿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失踪。 她对凉阖有恨意,但她依旧表情平静,静到似乎停止了思考。在魔宫和凉阖正面起冲突一点儿不明智,她不会做这么没有胜算的争执。 同样,凉阖也无与老婆婆交谈的打算,他仅是给了老婆婆一块丝绢,就是呆籽见到老婆婆时看见的那一张。 闻了闻丝绢的花香,老婆婆的心猛地震了一下。 她对这个香味魂牵梦萦,这来源于自己的女儿。 让她惊讶不已的是,这种香味和小时候的稚嫩截然不同,家族成长的三个阶段,发芽,开花,结果。她的宝贝女儿香蕊长大成人,已经步入后面的阶段了。 她想不到女儿如今已为人母,丝绢上透出第三阶段的味道。 老婆婆辨别出了味道的变化,她细细地摩挲丝绢,上面绣制的花草歪歪扭扭,这一点,女儿仍旧没有进步。 凉阖淡淡说道,这块丝帕是在几百年前找到的,他们始终找不到小女孩的家人,日子久了,丝绢的味道非常淡了。 然而,即使是极浅的味道,老婆婆也不会判断错误,她相信自己有小外孙了,可惜,她同样不清楚,她的小外孙在哪儿。 结束了与凉阖的见面,老婆婆留在魔宫并没急着要走,凉阖也再没与她见面。墨骁偶尔来小花园看看她,老婆婆不说话,一动不动坐在石凳,墨骁感到无趣很快又走了。 世事难料,当老婆婆考虑自己是否该走出魔宫的时候,一抹淡淡的味道飘过她的鼻尖。她又惊又喜,再三判断之后,感慨老天有眼,尽管女儿尚未找到,可喜的是,小外孙找到了。 老婆婆口中的这位小外孙就是长期苦恼自己不发芽的呆籽。 呆籽想得越多越糊涂,他咬住嘴唇,心里嘀咕。师父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凭空掉下来一个外祖母,呆籽适应不良,认为应当小心些。 他挠挠头,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尸体兄说我中了毒,气味怪怪的。我又没发芽,味道又这么怪,我们怎么可能会一样。” “正因为你身上这个怪怪的毒,我才确定是你,没有认错人。”老婆婆说道,“这事算得上是因祸得福。早些年,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外曾祖父,他年轻时一次出外,遇到了凶狠无比的妖兽。” 一场恶战,老婆婆的父亲终于杀掉了妖兽,但他自己也被妖兽重伤,体内聚集了大量妖毒无法驱除。 起初,他非常担心,可后来,他慢慢发现这些妖毒对身体没有多少不良影响,就逐渐淡忘了此事。年复一年,当他意识到情况不对时,自己的气味已然改变。 原本纯净的花香受到妖毒影响,转变为一种说不出是好还是不好的独有味道。 没多久,老婆婆出生了。她与父亲一样,自身的气味发生了改变,和同族们颇不相同。此后,小女孩香蕊依旧如此。 如今呆籽仍然是这种情况,这股怪怪的妖毒压住了自身的气息。倘若呆籽并非老婆婆的外孙,那么老婆婆只能感叹,另一株不幸的花也被这只死去的妖兽咬伤了。 听了这些话,呆籽愈发晕乎乎:“我没发芽,说不准是花是草是树,不一定会开花的,万一我就是一颗不发芽的种子呢。” 闻言,老婆婆不由笑了笑,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黯淡无光的眸子望向呆籽:“你若照此下去,再过千年万年,也不一定会发芽。” 呆籽顿感晴天霹雳,他真的不能发芽,不会这么惨吧? 他哆嗦问道:“为什么?” “傻孩子,兰荪基本上无法发芽。”老婆婆拍了拍呆籽的肩膀,“我们的成长与别的植物不同,光是晒太阳和喝水,很难破土而出。” 呆籽眨眼:“兰荪,那是什么?” 老婆婆不急不躁,耐心解释:“兰荪是兰花的果实,就是我们所谓的后代。” “兰花?我长大是兰花吗?”呆籽惊得舌头打结。 老婆婆含笑给予了肯定的回答:“绿云,春兰的一种。可惜,由于妖毒的影响,我们的花香气息与同族完全不同了。” 呆籽虽然感到匪夷所思,却又不免兴奋,他拉住老婆婆的手,连连问道:“绿云开花长什么样?” “淡绿色的小花瓣,浅浅的,迎着春季的暖阳盛开。”老婆婆笑道,尽管看不见,她似乎也能想象出小外孙开花的样子。 对此,呆籽分外激动,呆籽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确实没想到,自己以后能开花。现在他是种子小妖,等他长大了,就会变成开着小小绿色花瓣的花妖。 也不知道尸体兄会不会表扬他的花很漂亮? 呆籽欣喜了一会儿,忽然垂头丧气低着脑袋:“兰荪是不是不能发芽?” “仅凭你自己办不到,不过,”老婆婆叹气问道,“孩子,你把泥土丢到哪儿去了?你出生之后,香蕊应该在你脖子挂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有我们发芽必须的特殊泥土,它伴随着生命诞生而出现。只有生长在那种泥土中,才会生根发芽。你还记得把它放在哪里了吗?” 老婆婆的问题让呆籽的心情急速下沉。 天知道,那个小布袋在哪儿? “这些泥土对我们而言非常特别,通常情况下,你不会丢了它。”老婆婆说。 呆籽哭丧着脸:“师父说,我病了,每十年发病一次。发病时,我会头痛忘事,以往的事能忘不能忘的几乎忘了。” 听到这话,老婆婆为难地颦眉:“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这种妖毒不影响身体健康,仅会导致气息变化。” 老婆婆想了想,她牵住呆籽的手:“孩子,别担心,有我在这里,我会为你寻良医彻底治好这个病。只要你记得了,立刻就会清楚那些泥土在哪儿。” 听到对方的话,呆籽无力地摇摇头:“师父和大白找了许多大夫为我看病,结果都没用。尸体兄是鬼医,我想请他帮我看病,现在还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尸体兄在月宇殿,他和我一起来魔域,我们从凉宅下九层踩空掉下来了。” 片刻,老婆婆莫名叹了一口气,呆籽不明白,老婆婆没奈何的说道:“又是凉家,我们家恐怕是逃不出凉家的劫了。” 呆籽依旧不明白,但老婆婆没有再说。她琢磨着,呆籽十年发病忘事,既然是这样,呆籽找回泥土恐怕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到的了。 之后,呆籽又与老婆婆聊了一会儿,均是一些关于绿云的话题,尽管呆籽此刻连发芽问题都解决不了,更别提开花了。 呆籽始终有点疑惑,他的身世不知是真是假,他愿意相信老婆婆,但又免不了有所不安。他期望与尸体兄商量苦恼,也不懂这事该不该给尸体兄说。 自己竟是他们一直在找的小女孩的儿子。 此时此时,呆籽最想和师父说说话,奈何他不知如何联系师父。之前,他们用喇叭花对过话,师父交代他把喇叭花放入白玉瓶,暂时别拿出来。 没了喇叭花,呆籽想不出,还有何种办法把自己的烦恼念叨给师父听。 趁着琼浆玉液仍有效果,呆籽送老婆婆回到小花园。分别前,老婆婆喊住了呆籽。 呆籽扭头望着对方。 老婆婆静静说道:“你现在不相信我不要紧,不愿意叫我外祖母也不要紧,但你必须谨记一点儿。魔域人多嘴杂,我不懂凉阖怎么找到这张手绢,可他们的话你千万别太相信。一定要小心保护自己。” 呆籽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有烦恼就来这儿找我,我近期会继续留在魔域。”老婆婆说。 呆籽迟疑片刻,欲言又止,转身走出了小花园。 离开小花园,呆籽并没立刻回月宇殿,他的思绪乱糟糟一团。老婆婆的话让他大为震惊,他不清楚自己该不该相信。 他好不容易得知了自己家人的消息,却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 他走进一个偏僻的小亭子,盯着亭外的景色发呆。一会儿,他伸出脑袋望向水里的自己,左捏捏右捏捏自己的脸。 他长大之后是兰花,还是浅绿色花瓣的绿云,应该比较好看吧。他发芽成长期间会是什么模样,好看度又有几分。 呆籽认定,他再变化,也不会比师父更漂亮。呆籽这几百年来见过的活人死人,目前还没谁能够超越息景的相貌。 呆籽单手托腮,思索师父为什么会如此美貌,是因为师父是玉面罗刹,还是因为师父每月和情郎做这样那样的事呢? 师父说,做了这些事会神清气爽,浑身舒服妙不可言。心情大好,给人的感觉自然美上加美,不管怎么说,微笑总比板着一张脸来得赏心悦目。 想到这儿,呆籽后知后觉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见到凉弈,凉弈气色不错,胃口也不错,果然是昨天与魔尊也这样那样了的原因么。 呆籽望天,那他以后想要变得更好看是不是也需要做这些事,他该和谁做呢? 呆籽想了又想,深感尸体兄十分适合,若真能变好看,何必便宜了外人,不如和尸体兄商讨。 这种好事,尸体兄没理由反对吧。 第65章 呆籽倚着石柱,坐在池边小亭内休息了一会儿,考虑自己应该如何向尸体兄表达共同变漂亮这个善意的建议,还有以及该怎么对尸体兄说关于他的外祖母和母亲的一大堆事。 总觉得非常难以开口。 呆籽偏偏头,他连凉阖是凉夜亲爷爷的事情都还迟迟说不出口,他叹气,觉得自己相当不实在,对朋友有所隐瞒。 冷不丁,脚下剧烈颤抖了一下,呆籽下意识抱住石柱,他以为是自己东想西想出现了幻觉,可渐渐的呆籽发觉情势十分不对劲。池中水面波动的格外厉害,甚至有扬起水花往小亭冲过来的势头。 晃动愈演愈烈,呆籽坐不稳,要掉进水池,眼前的景象说不出的吓人,颇有天崩地裂之感。很快,魔宫的铜钟敲响了,声声钟声传递来了危险讯息,呆籽清晰听到有侍卫在高喊:“外敌来犯。” 闻言,呆籽吓了一跳,摇摇晃晃地跑出小亭。原来那些黑气猛兽仅仅是负责探探路的喽而已,现在才开始了全面的正式进攻。 但呆籽有点不明白,是谁这么大胆,魔尊还在,竟然敢往魔宫里闯,岂不是完全不给凉阖面子。 魔尊的魄力对呆籽来说,那可是雷打不动的强势存在。尽管呆籽看魔尊不怎么顺眼,但师父说得对,有凉阖在,毕竟是一个有力的靠山,在魔域不会有人直接打他们的主意。 呆籽感叹,以往果然是自己眼界太小,殊不知贵为魔尊,魔域的帝王也有人欺负,还是光明正大冲着魔宫来。 情况紧急,呆籽慌忙要赶回月宇殿找凉夜和凉弈。凉弈虽说精神状况好了些,可卧病在床的病人,身边多少需要有人照顾,凉夜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 然而,一抹身影在呆籽脑中闪过,呆籽想起了另一个人,自称是他外祖母的老婆婆。老婆婆眼睛看不见,行动不方便,又是独自一人,他得去看看对方。 左右为难,呆籽稍稍权衡,咬咬牙朝小花园跑。 尸体兄,等等我,我先去看看老婆婆的情况马上就回来。 呆籽没跑出几步,骤然四周一暗,变天了。 天幕之中乌云滚滚,漫天乌云遮住了阳光,顷刻间狂风骤起,仿若鬼哭狼嚎。呆籽不由一哆嗦,有没有这么邪门,说变天就变天,比翻脸还来得快。 他不禁疑惑,到底是谁这么了不起,如此胆识敢与凉阖硬碰硬。呆籽这般无足轻重的小妖自然是想都不敢想对抗魔尊,不过对方既然敢来,那就绝非小角色,恶战多半是在所难免。 魔域若出了事,他和老婆婆该怎么出去,凉夜和凉弈能不能安全离开,这一切让呆籽莫名不安。 侍卫们急速朝一个方向聚集,此番进攻,强敌选择正面而来,势必来头不小,准备充分。 呆籽与侍卫们擦肩而过,他们懒得理会这只小妖,瞧都没瞧他一眼。呆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拼命冲到小花园,随即,他的心猛地一沉。 小花园里的梅花转眼间全数凋谢,连树枝也都枯萎了,放眼望去,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死了。一张绣有花鸟鱼虫的丝帕徐徐飘落,丝帕上染有血迹。 呆籽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鼻子酸酸的。 地面凭空出现了一个大洞,石桌和石凳没了,老婆婆白天坐的位置陷入了深坑范围。呆籽脑袋有点发懵,着急得不行。他环顾四周,刚准备喊,瞬间迟疑了小会儿,到嘴边的称呼立刻变了。 不能轻易暴露老婆婆的身份和她与自己的关系,呆籽弯下腰对着深坑,大声喊道:“老婆婆,你在里面吗?我是呆籽,你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他面对深坑喊了好几声,越喊心中越没底,就像当初喊不应土地爷爷一样。呆籽有点难受,也有些害怕,他自小一个人,所以每一个在他身边出现对他心怀善意的人,他均会格外珍视。 与土地公的情况不同,这一次,哪怕呆籽喊破嗓子,始终没人回应。呆籽一顿,很快想到一个可能。 他站起身,收起苦闷的情绪,凡事要往好的方面考虑,老婆婆为了隐藏实情,平时不和其它人说话。这个时候,若是老婆婆当真在洞底又不理会呆籽,那她或许有苦衷,让她不方便回应呆籽的呼喊。 老婆婆一定没事,肯定会没事的。 呆籽这么想着,他拾起地面的丝帕,紧紧握在手中。 深吸了一口气,呆籽不再停留,他咬咬牙,朝月宇殿跑去。 跑至空旷处,呆籽忍不住朝黑昼般的天空望了望。仅一眼,呆籽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黑色的天幕,魔域的诸星竟然在移位,位处正中,代表魔尊凉阖的那颗星正在慢慢变淡。 为什么? 呆籽连打了几个寒战,扑面而来的寒意让他非常恐慌,有谁能告诉他,魔域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所属凉阖的星星在失去光芒? 凉阖的生命在减弱? 呆籽惊愕,危机不待这么玩的,来得这么陡,他根本承受不了。 呆籽忐忑不安地跑到月宇殿,月宇殿的景象让呆籽目瞪口呆。 月宇殿聚集了许多人,他们团团围在月宇殿附近,将正殿护在身后。站在最前方的,毫无悬念是魔尊凉阖,他身边的四魔将如影随形,旎女和常闻站在左边,墨骁和狐裘男子无声站在右边。 凉阖前面不远腾起了一团黑红色的魔气,魔气形成一堵巨大的高墙,将对手的千军万马挡在墙外。墙外的妖魔似乎也不急于进攻,仿佛在耐心等待时机。 呆籽稍稍跑近,立即听到凉夜的声音,凉夜的话语透出些许着急:“你跑哪儿去了?” 呆籽循声望去,凉夜扶着凉弈站在正殿门口。异动出现的瞬间,凉夜觉察到情势危急,立刻决定趁乱带凉弈离开这儿。偏偏这种关键时刻,呆籽跑出去了尚未归来。 丢下呆籽独自在魔域,凉夜办不到,而凉弈也不答应。于是不得不在这儿等呆籽,谁知呆籽没出现,涌来了一堆其他人。 呆籽见凉夜和凉弈没事,不由安心了些,哪知心里一踏实,眼圈突然就红了。他把老婆婆弄丢了,他把这个兴许是自己家人,有可能是自己外祖母的人弄丢了。 要是他多陪对方一会儿,晚些送老婆婆回小花园,没准他现在仍与老婆婆在一起,纵有再多危险,多一个人总能相互照应。 “出了什么事?”凉夜迷茫。 呆籽不说话,伸手抓住凉夜的衣服,埋着脑袋蹭在凉夜怀中,肩膀不住的轻轻颤抖。 他的这一举动同样让凉弈十分担忧,凉弈轻声问道:“安然,出了什么事?” 一阵沉默。一会儿,呆籽扬起脸,他松开凉夜的衣服,揉了揉红通通的双眼:“爷爷,我没事,只是忽然心里有点难过。” 四周全是魔域的人,好坏难分。他必须守住老婆婆给自己的消息,不能泄露一丁一点,不然老婆婆或许会面临更多的危险。 凉夜盯着眼睛红红的呆籽看了看,他想了想,递了一块糖到呆籽跟前。这让呆籽略感意外,他瞅了瞅那一小块糖,收下了对方的好意。 他把糖放进嘴里,一股甜味在随即散开。 呆籽苦涩的心情瞬间减淡了。这种时候,他不能哭,不能沮丧,他必须沉着,冷静思考才有机会找到老婆婆,才可能救老婆婆回来。 稍微稳了稳心情,呆籽问道:“这儿怎么了,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据说是外敌来犯,不过看外面的架势,那些多半是魔域的妖魔。听侍卫之间聊起,魔域长老企图伺机谋反夺位。”凉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连连摇头。 这类争权夺利的争斗是凉弈烦恼的关键,一旦出现这种局势,势必有一场灾难。 “长老谋反?”呆籽惊讶,他顿了顿,“这事之前不是已经平息了吗。在凉宅时,重明鸟打听回来的消息,道是魔域异变,三位长老合伙设宴意图对付魔尊,后来引发了一场厮杀,死伤惨痛,事情也随之平静,没人敢提。怎么这么快又来了?” 呆籽郁闷,魔域到底有多少长老,来了一批又一批,简直占不仅杀不绝。 闻言,凉夜静静答道:“照你这么说,这次的长老明显比之前的聪明,沉得住气,也更具野心。” 呆籽对此不理解。 凉夜指了指天空,主星的光芒越来越弱了,有未知的因素让凉阖开始变得虚弱,选择这种时机发动攻击,胜算将大大提高。他没来得及开口说,满天的星辰顷刻全数点亮,布满天空。 凉夜大为吃惊:“爷爷,你看这天空,难道是……” 凉夜话音响起的同时,凉弈也惊异地望向天空,脸色大变:“六界诸星移位。” 呆籽仅知晓诸星移位是主星陨落的征兆,六界诸星移位让他一头雾水,六界的主星怎会同时出现陨落的迹象,这太匪夷所思。 凉弈脸色发白,声音不稳:“不好,万一一颗主星消失,星空会全部乱掉。” 对此,呆籽困惑加深,莫不是他看得书又不够,还是他忘记了重要内容,不然他怎么不懂凉弈和凉夜在说什么。 不要欺负他发病忘事,就不告诉他面临了怎样的现况。 呆籽瞪大眼,眼底满是不理解。他直勾勾地望着凉夜,不问明白绝不放弃。 凉夜低叹:“六界,神,仙,人,鬼,妖,魔。” 六界通常互不干涉对方,他们各自拥有各自的帝王,掌管他们所在的区域。 天界,所谓的天神,他们在天帝的统领之下,素来罕有过问世间是非,是不问不闻,乐得清静的典范。 魔一直以来个性张狂,他们随心所欲,力量极大,遵从内心的欲望,看上的人与物绝不轻易松手。与天界类似,魔域几乎也不过问世间事,因为他们对于繁琐小事不屑理会。 仙与妖时而矛盾丛生,时而相处和睦。人生百年,转瞬即逝,是六界里寿命最短的一界。 身处这五界,如若死亡,且魂魄未曾消散,那么魂魄将会前往鬼界,再世轮回。 六界中最身份最高的帝王即为各自的主星。 天界六御,中央天帝为众神之神。鬼界地府,大帝为尊,手下五方鬼帝,各掌一方。魔域目前的魔尊是凉阖,身边跟随四魔将为守护,四魔将作为围绕主星的四颗守护星。 当各界帝王出现变更,主星随之改变,意味着全新朝代的来临。主星陨落之前会发生诸星移位,形成迎接新主星的新星空。 所以,诸星移位对原本的主星而言是凶兆。 漫长的岁月,六界的主星形成了一种相互制约的牵绊,避免六界之间的战争,也对相互产生保护。这股牵引非常强大,六界任何一颗主星遭遇逆天道的伤害,将对其余五界主星造成严重影响,称之为六界诸星移位。 警示五界对剩余一界发生逆天道动荡的关注。 天界和仙界素来淡泊名利,长久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历代妖王霸气威武,把妖界的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 不太好的应属鬼界,五方鬼帝均年事已高,继承者却尚未完全有着落。而凉阖横空降世,夺了魔尊之位,以至魔域始终不怎么太平。 至于人界,阳寿短暂,改朝换代最快,无妖力,无灵力,是最多不稳定因素的一界。任何一界的力量若干涉人界,均会造成翻天覆地的影响。 凉夜抬头望向天空的星辰,手指星空:“六界诸星移位既然发生了,那么最有可能遭遇不幸的,多半是那颗星。” 呆籽顺着凉夜手指的方向望去,好奇问道:“那是哪一界?” 凉夜颦眉,一字一顿:“人界。” 人界? 呆籽一颤,脑中骤然跳闪出那个每年给自己写信的名字。 翊武王杨岳峻。 此前,师父息景对呆籽说,近来京城局势相当不稳,恐有兵变。呆籽不由害怕,所谓逆天道的伤害,是不是说这位帝王会死得很惨。 无论对方是谁,呆籽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 猛然,凉夜所指的那颗星,虚弱地闪烁了几下,消失了。 星空瞬息间全乱了,原本围绕在主星周围的星星眨眼散向四面八方。 护在月宇殿前方的魔气忽地飘忽不定,凉阖的身体一震,吐出一口鲜血,他身旁的魔将立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怒视前方。 早已等待多时的妖魔军队冲了过来。 呆籽的神经猝然紧绷,师父跟随瑜国公秦霄宇去了京城。 杨岳峻出事了…… 师父,大白,秦霄宇,他们还好吗? 师父如今没有力量,仅是凡人,出现大变故不知能不能应付,仅希望此刻大白在他身边。大白速度快,单纯逃跑的话,问题应该不大,但秦霄宇向来忠诚,一心为主。杨岳峻有事,秦霄宇不可能独自逃走,也不清楚有没有受到重伤。 不知为什么,呆籽想起了那封短信,内容每年都一样。 安然,一年未见,愿你一切安好。 署名是杨岳峻。 呆籽莫名头痛,疼痛转眼加剧,痛得格外厉害。他痛苦地抱住头,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恍若真实,恍若梦境,辨不清真假。 他的头痛极了,心也拧紧了,说不出的难过。 “安然,谢谢你为我争取回来的生命。我保证,一定会成为勤政爱民的君王,让我的国家强盛,子民安居乐业。” “这些来之不易的时间,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我都分外珍惜。” “安然,对不起,原谅我……”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我头痛tt 尸体兄:谁让你想别的男人,想我就不会头痛 呆籽:⊙o⊙ 第67章 呆籽一时间头痛得厉害,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幸亏凉夜及时伸手扶住了他。呆籽微微前倾,倚着凉夜。 凉弈稍稍往后退了些许,他倚靠正殿的门,免得自己腿软站不住,同时也方便小孙子能够安心考虑呆籽的现况,无需拖着同为虚弱人士的自己。 呆籽的脸色相当不好,唇色发白,疼痛让他浑身都忍不住的哆嗦,他一把牢牢抓紧凉夜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的头……好痛……” 凉夜当然知道呆籽头痛。此刻,呆籽的额头赫然冒出了一团黑气,这团黑气分外阴森}人,犹如半空呲牙咧嘴的妖魔,肆意的毒气和凛冽的破坏仿佛会瞬间爆发似的。 短暂思考之后,凉夜急忙取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放入呆籽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味道非常苦涩,苦得呆籽恨不得立刻吐出来,但他不可能吐出来。他的嘴里仅剩一股苦味,药丸已经没了。 他忍了忍苦得说不出的滋味,极力平静自己的情绪。额头的痛感好像减轻的丁点,可这无法解决根本问题,呆籽依旧头痛得难以忍受。 凉夜不由面露难色。 此前呆籽曾向凉夜提过自己的病情,呆籽每隔十年会发病一次。发病时,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头痛,折腾得痛不欲生。一旦发病,呆籽会随之忘却很多事情,无论重要与否。待到他痛苦减轻,那些重要的过往就再也想不起来了。 呆籽把自己的生活忘记了一次又一次。 凉夜琢磨,必须先配制药物替呆籽压住剧烈的头痛,黑气仍在不断变大,看起来触目惊心。呆籽居然每十年经历一次这种灾难,简直让人心惊。 当前,凉夜身处魔域,仅有药材小屋的药物数目相对多一些,时间紧迫,他得立刻带呆籽过去。但是,假如他与呆籽过去的话,势必留下行动不便的凉夜。 凉夜不放心爷爷留在凉阖眼皮底下,凉弈如今的身体依然十分虚弱。 他刚要开口说话,凉弈淡定地摆摆手,他仿佛明白小孙子的想法,平静说道:“不必担心我,先为安然看病,他非常痛苦,拖延不得。” 凉夜犹豫小会儿,他侧过身,背起头痛欲裂的呆籽朝药材小屋的方向快步走去。他迈出两步,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爷爷,貌似仍有一次把两个人一起背过去的打算。 凉弈正色道:“还不快走。” 凉夜想说什么,奈何说不出口,默默地往偏殿的药材小屋跑。 六界诸星已然移位,人界帝王遭遇不测之际,连带五界的帝王一并受到严重影响。凉阖内力重创,他面前支撑的保护屏障顷刻飘散,魔域长老的军队浩浩荡荡地冲了过来。 转眼,月宇殿前方陷入了混战,血流成河。 面对千军万马的进攻,四魔将从容自如地挡在魔尊的跟前,守护自家的主子。 旎女眉宇间怒火燃烧,眼底的杀意一览无余。她本就对凉弈来魔域非常抵制,凉阖让凉弈住在魔宫幽静雅致的月宇殿更是加重了她的不满。 满腹怨恨无法发泄,偏偏这些可恶的老头居敢合伙骗她。本以为这些人吸取了教训,此前长老设宴血洗全场,剩余的长老或多或少该懂得收敛了,哪知一如既往的不知好歹。 不仅找了一群草包对付凉弈,使得她空欢喜一场,还胆敢窃取她的发簪。若不是墨骁提前一步寻回簪子,说不准对方要如何说她心怀叛逆。 假如无声将发簪交给了魔尊,魔尊会怎么看待她,旎女此生最无法忍受的事情,就是凉阖讨厌她。 她猛然加重了九节鞭的毒,九节鞭散发出淡红色的毒气,毒气瞬间爆发的同时,旎女飞一般往前冲了过去。 墨骁扬起手中的折扇无奈地敲了敲头,笑叹:“旎妹妹的脾气总是这么急这么烈,不跟着她,我始终有点不放心。” 他话音刚落,一闪不见,跟去了旎女的位置。 阴风阵阵,混乱不堪的星辰让人不寒而栗。凉阖面无表情的平视这场混战,并未有丝毫后退的打算。弓箭手的箭全指向了凉阖,凉阖是魔宫的主人,凉阖倒下,这场战争随之结束。 数不清的毒箭不偏不倚地射向凉阖的方向,下一瞬,一道亮目的寒光,一柄巨剑毫不费力地斩断了所有指向凉阖的毒箭。 毒箭箭头有火苗,火苗掉落立刻点燃了四周的物体,熊熊火势直奔后方的月宇殿而去。而毒箭上面的毒素浸入了泥土,花草瞬间枯萎,死亡气息蔓延开来。 常闻仿若一堵坚不可摧的墙,那些进攻的士兵在他面前微不足道,他挥动巨剑,将那些魔兵连人带马一剑砍成两截,红艳的血顺着剑刃流淌。 他接二连三把魔兵削成碎块,地面的血不断聚集增多。他怒吼一声,毫无畏惧,只要有他在,任谁也不需靠近魔尊分毫。 对付这些不堪入目的小喽罗不必脏了魔尊的手,这一路烦人的小麻烦他会全数清理干净,一个不剩。 双方的魔兵在厮杀,凉弈扶着正殿大门,思考自己是返回月宇殿内,还是另做决定。 这是魔域内部的战争,魔尊的帝位之争。 他袖手旁观有点说不过去,凉阖毕竟是他的哥哥,他按理该帮凉阖。偏偏这个人又是害得凉宅陷入梦魇的凶手,他如若帮了凉阖,他该如何向凉宅主家和分家上下那么多人交代。 他没办法出手,他无论站在哪一方感觉都特别奇怪。 况且,他肉身尚未康复,加之与凉阖肆意激情,他身后的痛难以启齿,走路倍感别扭,要帮忙也颇有几分力不从心。 纠结之际,凉弈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轻笑了一声,笑声十分诡异,他惊讶地环顾周围,但是,没有人在他身旁。 他垂下眼帘,心有疑惑,到底是谁在他耳边笑? 意识猛地一淡,他下意识喊了一声糟糕。这种感觉又出现了,那会儿他被人掳去凉阖寝宫,也是莫名就意识不清。 他大力地晃了晃头,情况却没有因此而好转,仍然眼前一黑,身体无力地往前倒。 下一刻,凉弈站起了身体,他徐徐抬起头,黑眸闪过一道红光,嗜血光芒一闪而逝。 凉弈冷静地仰头望了一眼前方,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嘴唇微张微合,没发出丝毫声音。 兴许是感觉到了落在自己后背的视线,凉阖偏过头望向月宇殿。 火光弥漫,月宇殿大门处不见人影,凉弈没了。 “无声,”凉阖脸色沉了沉,他冷冷喊道。护在他附近鬼魅般存在的狐裘男子眨眼出现,凉阖扬手,“一切均已妥当,去吧。” 狐裘男子点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正殿前方,刀光剑影,偏殿的药材小屋,凉夜急于治病。 凉夜把呆籽小心地放在小屋门口的被褥中,黑气的体积变得越来越大,呆籽痛得受不了,在地面不断打滚,希望减缓疼痛。 凉夜正欲再给呆籽吃一颗白色药丸暂时减轻痛苦。这时,滚来滚去的呆籽怀中掉出来了一张丝帕。 丝帕染有血迹,绣了花草鱼鸟。 凉夜见到丝帕上的叶子的那一瞬,表情僵了僵,他急忙给呆籽吃了药丸,拾起丝帕反复地看。很快,他轻轻拍了拍呆籽的肩膀,急切询问:“这张丝绢你在哪儿得到的?” 隐约听到凉夜说话的声音,呆籽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迷茫地望着对方。他难忍头痛的折磨,手指力气大得过度,抓的凉夜的手臂疼痛:“我的头……头好痛……” 呆籽断断续续重复着这样的话,如同不记得其它了一般。 凉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他低头细细的闻了闻丝帕,味道非常淡。 这种香味十分特别,相当的罕见,像是花香又不像是花香,与之前留在凉宅小瓷瓶的味道略有几分相似,但说不出里面是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正因如此,他们始终无法准确判别小女孩的族类。 凉夜握拳,估计目前问发病的呆籽已然无望,他很担心,怕之后自己也没机会问了,呆籽发病会忘记许多事情。 到时候,呆籽连凉夜是谁都不会记得,又怎会清楚丝帕的来龙去脉,即使记得,呆籽凭什么回答自己这个陌生人的问题。 凉夜倍感烦恼,他深吸了一口气,劝自己快些冷静,这种时候不能慌乱,应当静下来想办法。 他必须阻止呆籽病情加重,不能让呆籽忘事。 凉夜低头看了看表情扭曲的呆籽,呆籽的额头冒出了汗,那些黑气依旧在源源不断的涌出,仿佛它们不愿继续困在呆籽脑袋。 凉夜沉下心,抛开不必要的情绪,精心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察片刻。不知是否他的幻觉,他觉得这些黑气不对劲。 它们是好像在外逃,迫切渴望逃走,偏偏怎么又逃不掉,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它们,强制留住它们不许走。 “安然,”凉夜低声唤了一声,呆籽的反应分外迟缓,凉夜又轻轻地喊了一声,“呆籽。” 凉夜喊了第二声后,呆籽约莫清醒了丁点,别过视线直直看着凉夜。凉夜的掌心覆在呆籽额头,黑气正从那儿涌出,他下意识试了试能否堵住。 让凉夜意外的是,当他的手盖在呆籽额头,黑气不再往外到处乱窜,而是沿着凉夜的手指往上缠绕。 这种感觉不痛也丝毫不舒服。 呆籽半清醒半迷糊,眼神朦胧,不似平时的他,他喃喃道:“不能碰,大白说,它会咬人。” “没事,它不会伤害我。”凉夜抬起自己的右手给呆籽看,那些从呆籽额头溢出的黑气,仅在凉夜右手轻柔环绕。 为了让呆籽安心,凉夜将左手也覆在呆籽额头,与之前一模一样,黑气同样没攻击凉夜,缓缓顺着凉夜左手手指往上环绕,显得格外温顺。 兴许是黑气减少的原因,呆籽的头痛莫名减缓了一些。 呆籽不自觉牵住对方的手,期盼凉夜的手多停留一会儿。自从凉夜的手按住他的额头,他的头明显没那么痛了。 “不那么……痛了……”呆籽说道。 凉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你只要不想着它,很快就不痛了,我替你分担。” “分……担……”呆籽徐徐闭上眼,说了一句自己无法理解的话,“不是分担,是交还给你。” 瞬息间,呆籽气息陡变。凉夜来不及收回手,手上猛地一道力,黑气紧紧缠住他的手腕,凉夜使劲抽回手,奈何完全无法动弹。 黑气霎那爆发,全数抽离呆籽体内,层层环绕凉夜。 凉夜了然,难怪息景寻了那么多大夫,却未能治好呆籽的病。 此前黑气弥漫足以让很多惜命的大夫提早放弃,即便前面没放弃,如果见过眼前的场景,谁也不会考虑治病,恐怕想方设法逃命都成问题。 凉夜面临一好一坏,坏莫过于黑气困住他了,好在于,他目前尚未有任何疼痛难忍的感觉。 黑气脱离呆籽身体的那刻,呆籽的头痛荡然无存,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下一刻,他目瞪口呆地盯着被一大团黑气困住的凉夜。 他刚要冲过来,听到凉夜喊他:“别过来,我没事。” “可是……”呆籽犹豫,“大白被黑气咬过,它说非常疼。” 呆籽话音刚落,黑气嗖的一声窜入凉夜体内,凉夜动作一顿,呆籽惊得不敢动。 一时间,时间仿若静止了般。 片刻,凉夜的身体轻轻一颤,右手的黑气急速聚集,他不禁皱了皱眉。呆籽担心得不行,急匆匆要上前。凉夜往后退了一步,示意呆籽别靠近自己。 弹指之间,黑气在凉夜的掌心刻出了鬼令的图案。 紧接着,黑气飘散,鬼令泛起了耀眼金光。 第69章 奇异的变化接二连三,呆籽对这些改变又好奇又担忧。他尝试着站起来想要看凉夜的手,奈何他刚站起来又觉头晕,不得不无力地坐在被褥里叹气。 凉夜紧盯自己右手莫名出现的图案,倍感疑惑。平白无故的,右手掌心怎么突然多了鬼令。他如果没记错,鬼令是鬼界至关重要一道的令牌,在鬼帝帝位变更之际,继承者出现,鬼令随之出现,三个继承人之中会有一人即位。 他不明白,这道鬼令存在呆籽体内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近几百年,鬼界未有鬼帝退位的动静,也未有新鬼帝登基,为什么这个图案忽然刻在他的掌心。 或许,这不是鬼令,而是其它,他见识浅薄,认错了? 不过,幸好这次仅是鬼令浮现,凉夜并未受到多余的伤害,也没有感到身体有哪儿不舒服。他见呆籽仍软绵绵地坐在原地,于是蹲下来,探了探呆籽的额头:“头还痛吗?” 呆籽轻轻地摇摇头:“不痛了,但是非常不习惯。觉得脑袋里空空的,似乎有东西从里面跑了出来,一时适应不了这种感觉。” 说着,呆籽又晃了晃脑袋。起初,他的头相当痛,痛得忍受不了,可黑气诡异的缠着凉夜的手离开了,这使得呆籽的脑袋顿时轻松不少。 不一会儿,凉夜递了一粒药丸到呆籽唇边,呆籽闻了闻,担心药丸极苦,可考虑到良药苦口,他咽了咽口水,依旧老实张开嘴吃掉了药丸。之后他又休息了小会儿,这才慢慢地提起力气。 他眨了眨眼睛,小心地牵过凉夜的右手。他清楚记得,那些可怕的黑气从自己身体内跑出来,立刻藏到凉夜身体里去了,紧接着凉夜右手平添一个发光的东西。 呆籽盯着凉夜的右手掌心,左瞧瞧右瞧瞧,然后,他心颤颤地伸出手指,尝试着戳了戳掌心的图案。指尖刚靠近,图案忽地冒起一股黑气,吓得呆籽又赶紧缩回了手。 他心里不安,扬起脸看着凉夜,忧心忡忡:“痛吗?会不会非常难受?” 呆籽对此十分郁闷,明明是折磨自己的病痛,哪知黑气不道义,折磨了自己还窜到凉夜身体里去欺负凉夜,也不知凉夜会不会特别痛苦。 与呆籽担忧的不同,凉夜平静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呆籽有点不相信,认为凉夜忍着痛好意的欺骗自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凉夜的右手。他觉得凉夜在安慰自己的原因是,大白对黑气深恶痛绝,黑气咬得它跳。 呆籽默默思考,尸体兄是一名好大夫,舍己为人,帮了他,却把恐怖的毒引到了自己的身体。 从今往后,他要对尸体兄非常非常好,来报答对方的治病恩情,他会苦练手艺,为尸体兄做许多各式各样的可口糕点。 呆籽想得出神,凉夜已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凉夜取出那块染血的丝帕,问道:“你还记不记得,这块丝帕从哪儿来的?” 意外见到丝帕,呆籽明显一愣,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尸体兄,这么快丝帕就被对方发现了。 他仅是发病了,还没来得及忘事,就已被凉夜抽走了折磨自己的黑气。该记得的事情,他全都记得。 呆籽接过丝帕,看了少顷,认真琢磨该如何告诉对方实情。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凑到凉夜跟前,唇抵在对方耳边,压低声音:“我今天约了人见面,那个人拿着这张丝帕。” “那个人是谁?”凉夜显然对这个话题相当在意。 “如果我说了,你会相信我的话吗?”呆籽略感犹豫,“毕竟连我自己现在都不太确定,这一切该不该相信。” 对此,凉夜静了静:“是真是假,听过才能判断。” “之前,拿着手绢的人,她说她是我的外祖母,而绣制丝帕的人是我的母亲,也就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小女孩。”呆籽面露难色,声音低了下去,“几百年来,我只知道自己是没人要的孤儿,后来跟随师父回到微雨山,常年累月与师父大白他们共同生活。如今有人突然告诉我,我是她的外孙,我实在不懂值不值得相信。” “这个人,她现在在魔宫?”凉夜问,他记得呆籽今天早上跑出去,说与人见面,以呆籽的往返速度,这个人理应身处魔宫内。此时此刻,能否与这人见面,凉夜十分关心。 几千年之前,凉宅发生惨剧,一个小女孩深陷其中。 对于凉夜的问题,呆籽没奈何的摇头了。他垂下眼帘,手指抚摸丝帕,叹气:“她被人抓走了,方才天色骤暗,我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先去小花园找她。哪知小花园的花草全死了,地面一个大洞,老婆婆没了,仅剩这张丝帕。” 呆籽的说话声越来越低,分外沮丧,他有诸多迷惑尚未问老婆婆,结果老婆婆眨眼弄丢了。 凉夜抬手摸了摸呆籽的脑袋:“有那个女孩的下落吗?” 呆籽给予的答案仍旧不是凉夜所期待的,呆籽叹道:“没人找到她,没人知道她去了那儿。假如她当真是我的母亲,至少在她生下我之前,这几千年,她活着。至于现在,谁在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呆籽没继续往下说,凉夜也不说话,两人相对沉默。呆籽往凉夜的怀中蹭了蹭,仿若自言自语:“她是我的母亲吗?我找到自己的家人了吗?” 凉夜无法给他回答,静静陪着呆籽听他缓缓念叨。 没多久,凉夜忽感前方一暗,不远处浮现一抹人影,凉夜正欲起身准备攻击,惊讶发觉对方是凉弈。 凉夜心有不解,爷爷怎么独自一人过来了,他的身体哪会恢复的这么快。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面临险境,凉弈的气息相当反常,给人的感觉与平时截然不同,这个人已经不是自己以往的那个爷爷了。 呆籽同样感觉到了异样气息,他牵住凉夜的衣角,往后退:“就是他,那个住在爷爷体内的魔,他又出来了。” 听到呆籽的话,凉夜不由心情一沉,冷冷说道:“你是谁?赶快离开爷爷的肉身,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让我离开?对我不客气?可笑。如果不是我在这儿撑着,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凉弈扬起笑,笑容诡异,“年轻人要学会知恩图报,明白不?” 呆籽探头打量面前的凉弈,他深感,这个魔物此行的目的并非自己,对方一直看着凉夜,分明要对凉夜不利。呆籽心急,他该怎么办,他打不过这个魔物。 呆籽想了又想,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白玉瓶,暗下决心。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你有话直说。”凉夜直截了当的说道。 “既然你如此爽快,那我也懒得转弯抹角了。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要一件东西。”凉弈轻松地笑了笑,他指了指凉夜:“我要你的右手,它让某个人非常的不安。” 右手?凉夜和呆籽同时一愣,不过也立刻不约而同的想到,对方不是要凉夜的手,而是掌心的鬼令。除了这个,应该没谁对一只手感兴趣。 凉弈的额头魔纹闪现,四周的魔气陡增,凉弈抬起手,魔气在他手心聚集,骤然直奔凉夜而来。 与此同时,呆籽大力扯住凉夜往后,他侧身移至凉夜前方,他举起白玉瓶,抬手将琼浆玉液往凉夜口中猛灌。凉夜在他发病时帮助他,眼下凉夜遇到危险,自己若躲躲藏藏,着实太丢人了。 大夫的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怎么可以让坏魔物取走。 大量琼浆玉液入口,凉夜随之不见,呆籽下意识瞄了眼身后,心魔已逼至身后,他没有时间躲藏。 呆籽不自觉地缩了缩身体,准备承受对方的重击。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凉弈的攻击并未落在呆籽身上,长长的白裘束发抚过呆籽鼻尖。 无声抬剑,剑柄挡住了心魔的攻击。 心魔抓凉夜扑了个空,他不满意地往后退了小步,唇边一抹笑:“四魔将实力排行第一,无声,你此刻不陪在魔尊身边,难不成这是来奉命杀我?魔尊他舍得吗?” 无声不理会心魔,他拔剑的刹那,心魔身上顿时新添数道伤痕,血染锦袍。心魔深陷对方的捕猎之中,并未即刻逃走。 心魔的眸子泛起红光,略显怒气。 趁着难得的时机,呆籽仰头喝了不少水,快速在心魔眼前消失。呆籽拉住凉夜让他赶紧走,可凉夜不愿意,凉弈是自己的爷爷,万一消灭魔物的同时,再度加重凉弈肉身的负担,凉弈的情况将相当不妙。 凉夜犹豫不决之际,心魔和无声打得昏天黑地。 无声技高一筹,动作远比心魔敏捷,出剑快准狠,加之凉弈的肉身虚弱了,导致心魔的力量无法完全发挥出来。 很快,心魔遍体鳞伤,他忍不住啧啧叹道:“招招带着杀意,果然,连凉家的人,杀起来也丝毫不留情面。床上,床下,你的魔尊,心有够狠。” 无声的反应始终和他的名字一致,一声不吭,银色面具挡住了他的脸,让人看不见他的表情,不懂他的心思。 闻言,呆籽极度郁闷,这个魔物侵入别人的肉身,竟然好意思称自己为凉家的人。 很快心魔又大笑:“看我这记性,怎么忘记了,凉弈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如今这个凉弈是假的,根本不值得魔尊心疼,对吧。” 凉夜对心魔的话反应不过来,凉弈死了,凉弈是假的,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无声一剑准确无误地刺向了凉弈心口,心魔居住的位置,剑尖抵在凉弈胸口,心魔抬手一把抓住剑刃,剑刃割破了手掌,血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心魔皱眉,怒视无声,然后,他在无声的眼底看到了冰冷的杀机。 赶在无声用尽全力,刺穿凉弈的胸口之前,心魔往后一仰。凉弈左胸后方猛地腾起一股暗红色的魔气,一抹影子飞一般抽离了凉弈的身体。 影子急速逃窜,无声快步追了过去。 失去力量支撑,凉弈斜斜地往一旁倒下去,凉夜急忙伸手抓住凉弈,哪知却穿过了对方的胳膊。 凉夜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凉弈即将倒地。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胳膊扶住了凉弈,这让凉夜和呆籽十分意外。他俩偏头望去,见到了一名女子,呆籽对穿着记得不深刻,但对方手腕的那只镯子,与地牢那只镯子是一对,呆籽对此一点儿不含糊。 虚弱的凉弈缓过了一口气,睁开眼。他感到自己的心很空,说不出的空落感,好像少了什么。他根本站不稳,不知是谁扶着自己,他偏过头一看,呆住了。 凉弈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女子,渐渐的,他扬起柔和的笑意:“母亲,你来接我了吗?” 原来他死了,可惜,黄泉路上无颜面对凉家先祖:“母亲,对不起,我未能守护好凉家。” 女子表情极淡,她伸手在凉弈额头轻轻一点,凉弈立马失去了知觉。 呆籽与凉夜面面相觑。 片刻,一道光落在昏迷的凉弈身上,凉夜下意识顺着光芒抬头往上看,他又惊又喜,上方依稀可见凉宅下九层的囚笼。 女子低头凝望怀里的凉弈,她默默取出两只纸鹤,纸鹤拍打翅膀,转眼变大了,它驮着昏迷不醒的凉弈往上飞去。 目光凉弈走远,女子掸了掸衣服,幽幽道:“你们还不走?” 凉夜一顿,女子应当看不见他们,这话却分明是说给他们听的。 看着剩下的那只纸鹤,凉夜思索再三,当前魔宫混战,他和呆籽不适合留在魔域。他拉住呆籽爬到纸鹤后背,纸鹤展翅背着他俩一直往上飞,化为一个光点消失了。 第71章 凉云和凉昼正在下九层徘徊,搜寻一切可用的信息,争取快些找到三弟的下落。自从凉夜和呆籽不见,他们一直非常着急。 凉昼走出两人失踪的铁笼,这时,地面冷不丁泛起了光芒,他下意识往后退,避开这些诡异光芒。他握紧剑柄,小心地护着凉云。 不一会儿,一只纸鹤驮着奄奄一息的凉弈现身于下九层之中,紧接着,又有一只纸鹤拍打着翅膀出现了,纸鹤后背是凉夜和呆籽,可惜凉云他们目前仍看不见。 所以,凉云不由好奇,这只无人的纸鹤为何而来。 纸鹤没有落地,在半空盘旋。 凉夜忘了自己的状态,见到凉云不自觉喊了大姐一声,免得对方继续担心,却意外发现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凉夜立刻意识到,对方还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急着要从纸鹤下去,过去打探凉弈的伤情,凉弈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让凉夜不安。 凉夜刚侧过身,哪知被呆籽一把紧紧抓住,呆籽有点着急,大喊:“别下去,地面好奇怪。” 闻言,凉夜低头朝下方一看,地面居然已开始改变形态,变得凹凸不平,接二连三的小火苗冒出来,让人觉得非常不舒服。 “难道魔宫的火焰烧到上面来了?”呆籽惊恐,飞离魔域时,他悄悄瞄了眼,月宇殿在混战中着火了,可他想不到,竟然这么快就到凉宅。 凉夜瞅了瞅火苗,摇头否定了呆籽的猜测,这些火苗不像是寻常的火焰,反倒是有点像另外一种存在,凉夜静静道:“这可能是地府的业火。” “业火?”呆籽惊讶地张大嘴,“业火不是烧坏人的吗?我们没做坏事,为什么烧我们?” 呆籽话音刚落,附近的空气大力一颤,下九层竟猛地往下沉。感觉到反常的变化,纸鹤随即展开翅膀,顺着下九层的石阶急速往上飞。呆籽不敢动,老实地趴在纸鹤后背。 明显感觉到地面情况不对劲,凉云与凉昼一跃跳到纸鹤后背,扶着濒死的凉弈,纸鹤不再迟疑,紧跟着前面一只纸鹤,沿着不怎么宽敞石阶飞往上层。 呆籽心里隐隐涌起不好的感觉,轻轻倚着凉夜。凉夜觉察到对方的情绪起伏,伸手拉住呆籽的手,让呆籽安心些。 纸鹤拼命朝上飞去,呆籽和凉夜眼睁睁看着凉宅不断向下沉,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那些关在笼中的魔物在业火中嘶吼。宅院下沉的速度越来越快,业火的火焰随之越窜越高。 呆籽生怕业火点燃纸鹤,这种时候纸鹤若没了,大家都会掉进火焰里。业火又烫又难受,呆籽非常讨厌被点燃,他自问这几百年行善积德,没做坏事,业火没理由烧他。况且,种子经不住烧,烧熟的种子是黑种子,不能发芽。 凉夜坐在纸鹤上,左手牵着呆籽。身处不停下沉的凉宅,他忍不住回望身后。凉宅急速下沉的原因,凉夜怎么也想不通。 难道这些业火是要将他们拖至地府受刑不成。凉夜从小到大,家人的训导均是斩妖除魔,造福众生,他不相信主家做了如此大奸大恶之事,让整座宅院充满业火。 凉夜不怀疑是自己的家族出了问题,他宁可相信,这般景象是有人刻意针对凉家。既然是针对他家,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与这一切有关,且近期有所变化的,恐怖就是他自己了。 他低头看了看右手掌心的鬼令,鬼令的出现,意味着鬼帝之位的变更,有人从中阻拦这一切发生,这不难理解也极有可能。凉夜琢磨,是否因为这个原因。 五方鬼帝共有五人,若是为了鬼令,敌人必定是其中之一。 有人不愿意他成为继承人,决心消灭他,莫非这就是术士所说,他是凉家的灾难。 凉夜握紧右手,情绪不免波动,他根本不在乎什么鬼令不鬼令,也无意鬼帝之位。鬼令的人不止他一个,三个继承人之中最优秀的那人才有资格继承帝位,为此刻意针对他的家族,不值得。 想到这儿,凉夜眼神一冷,骤感不祥的气息。假如自己的家族因此遭遇了灾难,那么,剩余两个继承人他们的家族是不是也遭到了类似的不幸。 如果继承人全死了,何来帝位易主。 凉夜忽感事情不妙,他怕家里的事不简单。方才心魔与无声的对峙,心魔明确说道,凉弈并非凉家的人,他是假的。倘若凉弈不是凉家的人,那么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大姐二哥,他们岂不是全都不是凉家血脉。 那他们是哪家的子孙后代。 凉夜望了眼后方纸鹤的三个人,手上的力气增大了,心情不经意间沉重起来。 纸鹤飞速冲出凉宅的霎那,轰的一声巨响,四周扬起了漫天尘土,整座凉宅全部陷入地面以下。 业火倏地窜上了半空,高高扬起的火苗点燃了纸鹤的尾巴,眨眼吞噬纸鹤。凉夜与呆籽匆促跳下纸鹤,凉夜稳稳拎着呆籽,呆籽压力不大,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他双脚站稳后,凉夜这才松开了抓住呆籽的手。 众人之中,算凉昼的负担最重,他必须照顾爷爷,又得护着筋脉受损的大姐。他咬咬牙,自己当肉垫铺在底层,保护其余两人的安全。落地的瞬间,一股疼痛,他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 片刻,凉昼缓过气,幸好他平常勤于锻炼,身强体壮,要不然这时候直直摔下来真得摔散架。 呆籽幽怨地盯着业火笼罩的凉宅。 这下彻底完了,凉宅没希望直冲九重天了,全埋在地下,估计通往地府最方便,直落十八层完全没问题。 地面之下十八层,再加上熊熊燃烧的业火,非常应景,整座凉宅恰如一幅地府受刑图。 随后,呆籽仰头望向天空,世间的星空比魔域的情况好不了一分一毫,星空乱作了一团,白天变成黑夜,人界的主星已然陨落。 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些年,呆籽每年均收到一封信,然后烧掉这封信。从此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写信给他了,再也不会给他送来特别好喝的露水。 呆籽从不知道露水的来源,他没问过对方那是何种露水,如今,他也没机会问了。 躺在地面休息片刻,凉昼站起来,掸掸衣服的泥土。 忽然,火焰里出现了几抹影子。 众人立刻提高了警惕,直直望向业火。渐渐的,影子愈发清晰,业火中走出来几个人。他们似乎不怕业火,身穿黑衣,头戴黑色斗笠,黑色的长面纱垂到地面,一人走在前方,手执铁链。 这些人走向了凉云他们的方向。 呆籽和凉夜瞬间紧张起来,这些人不清楚是坏还是好,他们靠近凉云他们为了何事。呆籽认为自己此刻上前阻拦无意义,他根本碰不到对方,默默地捏了一把冷汗。 眼见这些来自业火的人越走越近,凉昼果断地挡在大姐和爷爷跟前,他拔剑,怒视前方,大吼:“站住,来者何人?” 最前面的一个黑衣人朝前又走了两步,他手握链条,指了指凉弈,声音冰冷的与他的身份一致:“地府鬼使,来带走他的魂魄。” “不行。”凉昼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闻言,凉云警惕地扶着爷爷往后移,她觉得手上带着某些温热的触感,这种暖意从凉弈的左边后背传来。凉云纳闷,侧头一看,立马呆住了。 乌黑的血染透了凉弈的后背,锦袍看起来有点内陷,凉云哆嗦着碰了碰凉弈的左边背部,脸色陡变。 空的,凉弈心的位置空了一个洞。 凉云咬住嘴唇,明白了这些鬼使的话,他们来带爷爷去见十殿阎王。可是,凉云与二弟一样,无法答应,如果这时让他们带走凉弈的魂魄,凉弈必定回天乏术。 不可以让鬼使抢走爷爷,他们必须守护爷爷直至三弟归来。凉云对凉夜的医术深信不疑,她坚信三弟能够起死回生,而且在他手下重获新生的生灵可以得到更加了不起的新生力量。 麻雀变成雄鹰也好,鲤鱼当龙王女婿也罢,即使凉弈有所改变,但有一点始终不会变,凉弈永远是他们温柔和蔼的好爷爷。 尽管凉昼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也猜不透大姐的想法。但,从他挡在家人跟前的那一刻起,他就有彻底的觉悟,除非自己倒下,不然就不许对方碰自己的家人。 凉夜眼看形势危急无法帮忙,心里着急,呆籽同样急得团团转。凉夜询问呆籽有无让自己显现出来的快速办法,呆籽哭笑不得的摇头,他尚未问过师父,如何把消失不见的自己拽出来。 当前,凉弈伤势恶化,他的肉身早已虚弱,此刻又遇心魔离去,失去了最后一丝的魔气支撑,凉弈死亡在即。 这些鬼使的真假,目的的真假令凉夜怀疑,就算这些鬼使按照合理正常的规矩来捆走凉弈的魂魄,有了鬼令的莫名出现,凉夜深深感到,必须留下凉弈,凉弈的身世谜团让他头痛。 可惜,他把自己弄没了,目前尚无找到攻击鬼使的方法,他该如何,才可以不用碰到对方就能伤到对方。 瞬息间,凉夜忽地眼前一亮。 没有声音的声音。 凉夜转身看着呆籽,问道:“玉箫在吗?” 听到这话,呆籽立刻点点头,除却面具兄受伤去了师父那里,玉箫和玉瓶呆籽都随身带着。呆籽握着玉箫,递到凉夜面前。 凉夜没有接过玉箫,而是抬手在呆籽眉心点了一下,那里曾被凉阖刺穿玉面时所伤:“少了玉面,玉面罗刹是否仍有力量?” 呆籽张了张嘴,尚未说话,他与凉夜脑中突然响起了同一个声音。 玉箫:开什么玩笑,没玉面哪叫玉面罗刹? 呆籽无言,随即听得玉箫又补充了一句:明明就是无玉面罗刹。 凉夜:“……” 呆籽:“……” 呆籽抹汗,如此紧要关头,能不能别说这么冷的笑话。 对玉箫的玩笑不在意,凉夜淡然问道:“你还能攻击吗?” 玉箫:那是当然。 玉箫:我们相辅相成,却并非缺谁不可,只是缺少一件,效力会失去一部分。 凉夜说:“面具被一剑击碎,这不符合玉面罗刹的传说。” 玉箫轻笑一声:那是因为你们没见过真正可怕的玉面罗刹,被称为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 呆籽偏头:“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 呆籽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听起来感觉好复杂。 玉瓶之水能够让人无影无形,得到水的辅助,玉箫之声也会变得连被攻击的人也听不到,成为彻底的无声杀戮。能看见的玉面可以避而不见,但看不见的玉面,根本防不胜防,眨眼间,摄魂夺命。 玉面,玉箫,玉瓶均有妖血,唤醒妖血将激发妖力,三道妖血全数复活后,三件玉器通体如浴血般红艳无比。此时,玉瓶住的那个家伙将会觉醒,化为一股破坏性的力量,嗜神杀魔,无往不利。 看不见,摸不着,听不到,瞬间摄魂,直至撕裂对手也不会发出任何声响,一切在静谧中完结。 呆籽瞪眼:“这么厉害?” 玉箫应了声。 换取极致杀伤力的代价异常沉重,妖血的反噬相当厉害,哪怕撑住了反噬,玉瓶中那个家伙脾气特别烂,不一定会配合。就算扛住所有,一切顺利。 成为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仅是瞬间的神话。 这将是此生最后一次的瑰丽之战。 呆籽思考再三,听这个意思,最后一次,也就是说战胜强敌之后,自己也会死去,玉石俱焚,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拿自己的命换取胜利,感觉很悲壮。 呆籽忽然想起一件事:“重明鸟一直喝玉瓶的琼浆玉液,为什么它没变的看不见,而是长出羽毛?” 玉箫:瓶内有两种不同的水,重明鸟仅喝琼浆玉液,其余水对它来说都一样,它辨别不出味道,又怎会有多余变化。 玉箫:你该不会才知道? 呆籽哽咽,他还是真的是第一次知道。 凉夜扬手,止住了呆籽继续往下问,接着,他指了指凉昼的方向。再照此下去,那边的二哥会扛不住几个鬼使的群殴。 呆籽急忙把玉箫递至唇边,还没吹。 玉箫疾呼:等一下。 呆籽:“……” 再等要出人命了。 玉箫:我得先换一身衣服。 呆籽一口鲜血,大姐,身为玉箫,你居然还要换衣服,长这样换不换不都一样么。 刚想到这儿,呆籽惊愕不已,玉箫变成了黑色。 作者有话要说:凉昼:tt要被群殴死了,还没人帮忙,配角好可悲~ 凉弈:扭头,你有我惨么⊙o⊙ 背景音乐响起: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我只想要拥有最后的祝福~再多的伤害我都不在乎~愿你我挣脱一切的束缚~ 不管与你的路有多苦~擦干眼泪告诉自己不准哭~我不怕谁说这是个错误~只要你我坚持永不认输 ~ 第73章 黑色的玉箫与白色的玉箫仅是颜色上面的截然差异,模样仍旧长得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对此,呆籽默默地抹了一把冷汗。 对玉箫战斗前换衣服的举动,呆籽理解不良。 呆籽犹记得玉面的教训,自己压不住妖血的力量,莫要轻易唤醒妖血,导致结果更糟。呆籽选择了直接吹动玉箫,尽管这样威力小些,但是安全很多。 箫声与此前消灭梦魇小怪直接的破坏力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同,伴随箫声腾起的是看不见的束缚锁链,箫声眨眼牢牢捆绑住了几个鬼使,牵制了他们的行动。 呆籽一愣,玉箫这是打算做什么? 他们现在的处境理应直接击退鬼使,免得鬼使伤害凉云他们。好在,呆籽很快明白了玉箫这么做的用意,他们此刻的关键是阻扰鬼使的动作,而非与对方正面起冲突。 他们需要争取时间,获得用来逃跑的珍贵时间。 天幕诸星晃动不定,昏天黑地里,身后传来翅膀拍动的声响,呆籽扭头看了看,不由欣喜。 重明鸟出现了。 它趁着鬼使被无形锁链捆住的时刻,一只爪子抓起凉弈,一只爪子抓住凉云,随后它低头张嘴,硬硬地嘴壳叼稳凉昼,毫不迟疑立刻飞远。 呆籽下意识想与他们一道离开,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身边的气息变化莫测,他必须继续吹动黑色的玉箫,努力约束住鬼使,为重明鸟逃离争取更多的时间。 奈何,玉箫的寻常束缚力量有限,站在最前面的鬼使猛地挣开了箫声。他对面临的情况提高了警惕,反复环顾周围,判断横空而来牵制的来源。 他扬高手里的铁链,朝着四周大力击打,霎时将附近的箫声击得粉碎。 感到鬼使在寻找束缚的来源,为了安全起见,凉夜拉住的呆籽腰带,把呆籽扛在肩头,快速移开了一段距离。 然而,鬼使并没有追赶呆籽他们的兴致。几个鬼使朝着各个方向散开,他们团团围住沉没于地面之下的宅院。 每一位鬼使手中均出现了一条黑色链条,链条眨眼伸长,宛如生长般蔓延至中心,几条链条缠绕在一起,而后伸入地面,系在凉宅的塔顶。 他们身处业火之中,口念咒语,黑色链条历经业火的焚烧变成了红色,滚烫灼人,火苗顺着铁链移动,所有的链条都腾起了火焰。 呆籽和凉夜藏身一块巨石后方,呆籽迷茫地瞅了瞅没来追赶他们的鬼使,面向凉夜:“他们在做什么?” 凉夜摇头,他对鬼界的咒语不怎么清楚。这些鬼使由于看不见他和呆籽,不理会他俩很自然,可他不理解,他们为何不追重明鸟,重明鸟的存在如此明显。 他们围着凉宅有何目的。 鬼使高声诵念咒语结束的同时,地底窜出了烧得火红的锁链,它们犹如看准时机的猛兽,扑向自己的猎物。 呆籽和凉夜骤然地面一震,一根燃烧的链条如毒刺般自地下忽然钻了出来,链条并未袭向呆籽,而是直直地奔去凉夜的位置。 链条速度极快,转眼缠绕凉夜,速度之快让凉夜不禁一愣。 但是,来势汹汹的铁链没能囚住凉夜,它碰不到凉夜。链条并未就此放弃,转眼间,地面又冒出了两条铁链,三根链条再度合力重击凉夜。 每一次,链条没抓住凉夜,下一次,链条的数目立刻直线上升。 呆籽担忧,这样下去完全不是办法,哪怕看不见,但这些烦人的链条肯定要暴露凉夜的行踪。 应该说,此时此刻,他们的行踪早已暴露了。 呆籽苦闷不已,难不成这些人对凉宅动了手脚,让铁链抓回凉家的人,要不然为什么只对付凉夜,完全不搭理自己。 少顷,眼前的景象证实了呆籽的想法。 天空两条链条正在往回收拢,一根铁链捆着凉云,一根铁链捆着凉昼,重明鸟伸出爪子抓住滚烫的链条拼命往后飞,偏偏它的力气敌不过链条,一边扇动翅膀一边被铁链拽回凉宅外。 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种逃跑方式行不通。 一瞬间,呆籽突然想到一件事,为何是两根铁链,抓回凉家的人,理应三根铁链,还有凉夜的爷爷凉弈。 目前重明鸟已归来,却不见凉弈。链条对付了凉家三姐弟,为何绕开了凉弈,链条不理睬重明鸟和呆籽,可以理解为,他们不是凉家的人。 莫非凉弈当真不是凉家人。 呆籽拍拍自己脑袋,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 链条多的可怕,密密麻麻,让人胆战心惊。呆籽深信,自己和凉夜的位置暴露无遗。他连连吹动玉箫,奈何束缚链条的速度赶不上链条增加的速度。 凉云他们成为瓮中之鳖,鬼使们的注意力转向了凉夜的方向,越来越多燃烧的火红锁链彻底指出了凉夜的准确位置。 不管凉夜怎么移动方向,这些链条认准了凉夜与凉宅的羁绊一般,坚持不懈的袭来。 对此,呆籽纠结万分。 三个鬼使转身,朝着凉夜走来。 凉夜心知情况不妙,对呆籽喊道:“你快走。” 呆籽倔强摇头,绝对有其它办法解决危机,他不能这么丢下凉夜。 尽管不计其数的铁链无法碰触凉夜,它们却把凉夜围在中间,给鬼使指明方向。眼看鬼使越走越近,呆籽恨不得把锁链啃断。 呆籽心急如焚,恰在此刻,熊熊燃烧的业火里又添一抹人影,此人身穿铠甲,后背一柄红缨长枪,骑着一匹披有硬甲的黑马,他从业火中策马而出。 男子的出现,顷刻改变了鬼使的动作。围在凉宅附近的鬼使立刻跪了下来,走向凉夜的三个鬼使也转过身,面对男子跪下。 这位陌生男子的出现并不足以让呆籽吃惊,让呆籽分外惊喜的是,男子的肩头站着一只白乌鸦,这只白乌鸦横看竖看斜着看,怎么看怎么眼熟。 呆籽嘴角抽搐,这不是大白么,何时又勾搭到如此有面子的人物。 白乌鸦站立男子肩膀一声不吭,呆籽琢磨着对方兴许看不见自己,也不吱声,静观其变。 骑在马背的男子环顾四周,目光寒冽。为首的鬼使抱拳询问:“不知衡言将军此行所为何事?” 男子取出一块黑底金纹的令牌,以示此刻的身份。人界星象混乱,以至于鬼界诸星有变,地府大帝召来五方鬼帝议事,商量解决之法。 男子冷冷道:“奉大帝之命,我跟随北方鬼帝巡视世间生老病死。路经此地,鬼帝见业火燃烧,命我前来打探。” “锁魂小事,不劳鬼帝和将军费心。”鬼使说道。 男子寒冷的目光扫了眼凉云和凉昼,他们身旁是奋力啄链条的重明鸟,男子的视线随即又望了望凉夜的方向,那儿诸多锁链,应该是困住了什么。 他颦眉,眼神冰冷极致:“这些人阳寿未尽,亦无伤天害理的恶行,何故使用业火之链捆绑?” “属下前来锁逝者魂魄,哪知他们加以阻拦,以至逝者逃走。”鬼使解释道。 “所以你们就将宅院坠入业火之中燃烧?”男子语气骤降,让人毛骨悚然,“以一人原由,擅自对全族进行业火惩罚,你们可知这是重罪?” 鬼使埋下头:“属下办事思考不周,愿接受处罚。” 男子的手稍稍一动,后背的红缨长枪已在手中,他挥舞银枪,鬼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鬼使的脑袋仍在,但束缚凉云和凉昼的链条断了,围绕凉夜的链条也悉数缩回地面。 紧跟其后,凉宅业火之中又走出来了五名鬼使,他们与之前的鬼使不同,一袭白色长袍,头戴白斗笠,纯白的长纱掩面,直直坠地。 白衣鬼使取走了黑衣鬼使手中的死薄。 男子声音冷静:“大帝有令,为免人界在此期间出现生死混乱,特由南方鬼帝掌管生薄,北方鬼帝掌管死薄,其余鬼帝各司其职,各负所责,不得有违。” 黑衣鬼使深深地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不情愿的将这里的事全部交给白衣鬼使处理。几名黑衣鬼使返回业火内,接着,点燃凉宅的业火无声熄灭,缭缭腾起惊天的黑烟。 火熄灭了,铁链解除了,呆籽久久地松了一口气。他愤愤不平的想着,这些坏鬼使好可恶,把凉宅沉下去也不升起来,实打实的坏家伙。这位看起来十分霸气的男子竟然如此轻易放他们走了,呆籽心里不平衡。 但呆籽此时也懒得与黑衣鬼使计较,他快步跑向凉夜,关心凉夜有没有受伤。幸好玉瓶的水效果仍在,透明着的凉夜未受到伤害,仅是被链条四处追赶,颇感不爽。 男子挥动银枪,枪尖拨起白衣鬼使手里的死薄,死薄稳稳地落在他手中,男子从头翻到尾,又把死薄交给了鬼使。 他说道:“这里的事我来处理,你们去寻下一个人名。” 白衣鬼使不敢违背对方的命令,立刻消失了。 确定四下无人,白乌鸦从男子的肩头飞了下来,重明鸟还没来得及开心地扑过来,脑袋挨了白乌鸦一飞爪。白乌鸦不高兴,重明鸟办事相当的不给力。 对此,重明鸟委屈地拍了拍翅膀,它张大嘴,轻轻地放下藏在口中的凉弈。 白乌鸦取出小布袋,不在乎呆籽位于哪个方向,大喊:“呆籽,快过来。” 闻言,呆籽十分自动自觉地凑到跟前,白乌鸦放下小布袋后打开袋口,露出袋里小小的果实,它说道:“吃了一颗,速度把自己折腾回来。” 难得知晓有解决消失问题的办法,呆籽与凉夜兴致勃勃,一人吃了一颗果实,那种感觉终生难忘。 酸的无以伦比,酸的呆籽牙都要掉完了,呆籽抹了一把辛酸泪,大白敢不敢提前说一声果实非常酸,让他有点心理准备。 呆籽委屈地瞅了瞅凉夜,凉夜的感慨和呆籽差不多,不过他比呆籽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凉夜板着一张脸让自己尽量没表情。 凉夜和呆籽同时出现,凉云和凉昼十分开心,恢复正常的凉夜赶快查看凉弈的病情。 白乌鸦收拢小布袋,扔给呆籽:“以后要立刻变回来就吃一颗。” 呆籽苦笑两声,他宁可自己慢慢等时间到效果消失,也不愿吃这个,太遭罪了。 咽了咽口水,呆籽好奇地望向男子,思考白乌鸦怎么和这个人在一起,他们是何关系。 男子取出黑色腰牌递给白乌鸦,话语柔和了些:“这个替我交给息景,既然给他了,从今往后都属于他。他有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白乌鸦点头,既然对方这么说,它也不必装客气:“我暂时留在这儿,死薄名册就拜托你了。” “让他放心,这个人不会死。”男子说完,掉转马头,扬尘而去。 目送男子消失,呆籽忍不住好奇询问:“大白,这人是你的朋友吗?” 白乌鸦干笑:“这位是你师父的老情人。” 呆籽滴汗,真的假的,师父心里一直只有瑜国公,爱的死去活来,哪来的老情人。 呆籽担忧道:“对了,大白,师父呢,他和瑜国公在哪儿,大家都在说人界主星陨落了,师父他们有没有受伤?” “当然受伤了,你师父爱情受挫,伤得体无完肤。”白乌鸦摸出自己的小酒罐喝了一口,“几千年的坚持,一世又一世的轮回,终究逃不过最初的命运。秦霄宇心中,国家比小家重要,君王比恋人重要,忠孝比情爱重要,二选一的时刻,息景输的很彻底。” 呆籽冷汗横着飞:“那师父他人呢?他现在在哪儿?” 白乌鸦打了一个酒嗝,缓缓道:“京城兵变,息景护秦霄宇,秦霄宇护他的王。危难关头,秦霄宇选择了牺牲凡人之躯的息景。如果你师父当时没死,现在应该郁闷的自杀去了。” 呆籽:“……” 师父才不是如此脆弱的人。即使关在微雨山,他也从未放弃过希望,抓紧屈指可数的时辰寻找转世的情郎,息景不是这么容易被击溃的人。 可是,呆籽也深深明白,对师父来说,情郎就是他的一切。 呆籽无法想象,没有了情郎的师父将会怎样。自从呆籽跟在息景身边起,息景嘴边的话题常围着自己的心上人转,每次说起对方,息景眼底的笑意总是特别温柔。 与情郎在一起的息景显得格外幸福。 昔日的美好破碎了,此刻的师父,是不是会非常的难过。 第75章 凉宅如今已全部沉入到地下,一时半会估计不容易重新折腾上来了。目前最紧要的是处理凉弈的伤情,总不能一直把伤者丢在外面躺着。 重明鸟把一行人全都背去了之前凉云他们藏身的山洞,山洞与主宅之间有一段距离,以往站在洞外,呆籽能够看到塔顶的宝珠。 现在凉宅的宝珠没了,整座凉宅也跑到地面之下,什么也看不见不免感伤。 凉夜为凉弈施诊封住穴道,凉弈的呼吸近似于无,身体开始逐渐变冷,令众人分外忧虑。 洞里的小屋不宽敞,凉云担心自己和凉昼的急躁心情影响了凉夜的情绪,干扰凉夜的救治进度。于是,凉云让凉夜在洞内里屋安心为凉弈治病,她和凉昼以及其他人到外面守着,防止黑衣鬼使又突然返回来。 凉云姐弟俩在山洞外屋,重明鸟则负责守在洞口,白乌鸦和呆籽感觉洞内太闷,他俩坐在洞口外的平石透气。 白乌鸦喝酒,呆籽仰望天空发呆,明明是白天,却如黑夜一般,繁星满天,数不清的星星到处乱窜,看起来十分诡异。 半晌,呆籽偏过脑袋对白乌鸦说:“大白,我在魔宫意外的遇到一位老婆婆,她说她说我的外祖母。” 听到这话,白乌鸦别过视线看着呆籽,上下打量他:“几百年来,我都没发现你发芽会是什么?她怎么认出你是自家外孙?” “气味,家族独有的气味,绝无仅有,与同族完全不一样。”呆籽应道。 白乌鸦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它神经抽搐:“靠,这种话,你居然也信。我说你发芽之后是一只乌鸦,你信不信?” “他又不是你生的,这怎么可能是乌鸦。”守在山洞口的重明鸟回道。 重明鸟话音响起的同时,一块石头砸在重明鸟脑门,白乌鸦拍拍翅膀的泥土,懒得回头:“不要偷听别人说话。” 重明鸟自知理亏,无奈地缩了缩脑袋,继续镇守在洞口附近。 呆籽对于白乌鸦的果断否定显得颇感无力,他挠挠脑袋,其实他自己对此也挺困惑,同时他又认为老婆婆说的话有几分道理,不算荒唐。 他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白乌鸦,找到听到有关失散家人的消息,呆籽需要与自己的朋友分享。 白乌鸦仰头喝了一大口酒,舒舒服服地缓了一口气,随后,它把酒瓶递给了呆籽。呆籽理解地接过来喝了一口,对着漆黑的远方,与白乌鸦共饮美酒。 冷不丁,白乌鸦问道:“她说你长大之后是什么?” 一听这话,呆籽瞬间感到白乌鸦有点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呆籽顿时提起了精神,他朝白乌鸦的位置挪了挪,有点欣喜:“是春兰,花瓣小小绿绿的,叫做绿云。” 白乌鸦:“……” 靠,这肯定不是真的。 白乌鸦转动乌溜溜的眼珠,对着呆籽左瞧瞧又右瞧瞧,它与息景观察呆籽已有几百年,呆籽不发芽,味道又和寻常的植物不同,他们琢磨好久,对比大量生灵,始终判断不了呆籽是什么种族。 这位外祖母火眼金睛,竟然一口认定呆籽是兰花。 欺负乌鸦没见过兰花么,不管春兰还是秋兰,均与呆籽气息不同,果然需要那一套家族特有气味,真假难辨的话来支撑。 况且,呆籽发芽都有问题,何时才能开花。 “你的这位外祖母有没有告诉你,你为什么不能发芽?”白乌鸦问。 这次,呆籽有信心地点点头:“她说,兰荪很难直接发芽,我们出生时有特别的泥土,需要泥土的辅助。不过我的泥土找不到了,我完全不记得把它放在哪儿。” 白乌鸦默默地把酒往肚子里灌,这种无凭无据的猜测,白乌鸦不准备继续与呆籽讨论下去。它理解呆籽想要找到家人的心情,可没有让人信服的理由,白乌鸦不会轻易相信。 而且,它得留意呆籽遇到骗子。这颗小种子被人拐去卖了恐怕自己都还傻傻的不知道。好在呆籽这样,估计卖不了几个钱,拐骗机会小,还算比较安全。 见白乌鸦不说话了,呆籽偏偏头,他明白对方的意思,不免失望:“大白,你是不是不信?” 对此,白乌鸦伸出翅膀轻轻拍了拍呆籽的肩膀:“等你头顶冒出嫩芽的那一天,我会给你最由衷的祝福,庆贺你来之不易的成长。” 呆籽抹汗,这得等到哪一天。 呆籽正欲抗议,猛然想起一件重要事,关于他的头痛。 “大白,魔宫陷入混战的时候,我好像头痛发病了。”呆籽说。 他话音刚落,白乌鸦立即提起了精神,它直视呆籽,翅膀指向自己,问道:“我是谁?” “大白。”呆籽回答。 白乌鸦又指了指重明鸟:“它呢?” “重明鸟。”呆籽回答。 得到准确答案,白乌鸦一脸无奈地看着呆籽,安慰道:“别怕,风寒头痛而已,不是发病,连那只呆头呆脑的鸟都还记得很清楚。” 重明鸟:“……” 呆籽:“……” 大白,别这样,你也是鸟,退一万步说,四个眼珠的鸟也是有尊严的。 呆籽收起无奈,认真说道:“大白,我没开玩笑。我在魔域真的突然头痛,痛得要死不活。” 白乌鸦问:“然后?” 呆籽摊手:“然后凉夜为我看病,那些黑气特别奇怪,一下子全跑到他体内去了。没了黑气,我的头忽然就不痛了。” 闻言,白乌鸦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它曾被黑气咬过,那种感觉别提多么不自在。依照目前呆籽所说,黑气全数窜到凉夜身体里,这该有多撕心裂肺的痛。 它刚才见到凉夜到现在,凉夜始终十分冷静,莫不是凉夜没痛感。 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呆籽伸出右手在自己掌心比划了几下,告诉白乌鸦,黑气在凉夜手心刻出了这种类似图案。 鬼令的出现,在白乌鸦的意料之外。 过多的谜团此刻尚未寻得答案,白乌鸦无心多说,对着星空静静喝酒。 过了一会儿,重明鸟发觉白乌鸦和呆籽没再聊天,它独自守在旁边也闷得慌,于是蹭过来讨酒喝。 遭遇白乌鸦鄙视的目光无数,重明鸟依旧锲而不舍,终于获得与白乌鸦排排坐一起喝酒的待遇。 呆籽躺在洞外的平石闭目养神,久久地,他叹了一口气。自从微雨山出事之后,麻烦一件一件接踵而至,让人愈发不安。 明明大家在微雨山生活了那么久,一切都相安无事,为什么突然出这么多的乱子。 半睁着眼,呆籽摸出怀里的白玉瓶,他抚了抚瓶子的妖血,然后又取出玉箫闷闷看着,这些属于它们原本的主人,息景。 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呆籽轻声道:“大白,你觉得师父现在在哪儿?” “他那么爱面子,平时恨不得炫耀自己的幸福让所有人知道。如今受伤了,兴许躲在某个地方默默的舔伤口。”白乌鸦声音平稳,“这种时候,别去找他比较好,他肯定不愿别人看见他萎靡不振的模样。等他心情平复了,就会自己出现。” “可是,师父此刻不比以前,留下肉身踏出微雨山的师父是一个凡人。”呆籽忧郁,皇城兵荒马乱,万一师父途中遇到危险如何是好。 白乌鸦对此有不同意见:“这家伙,哪是这么容易死的人。再不济,他手里还有一个破面具,对付人界的麻烦完全足够了。” 听到白乌鸦这么说,呆籽心底不由平稳了些。 这并非第一次京城兵变,只不过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严重而已。 呆籽仍记得,他们困在公主冢,白乌鸦驮着他,告诉呆籽有关息景和秦霄宇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的往事。那时他们遭遇鬼母,故事到此,那会儿同样是兵变,息景兴高采烈跑去秦府见秦霄宇,但是秦霄宇不在家。 呆籽戳了戳白乌鸦,期望白乌鸦继续说完,白乌鸦叹气,息景去找秦霄宇,就没遇到过多少好事。 那时的息景力量强,他能够轻松的在混战里保护秦霄宇,同样也能护得杨岳峻的安全。 息景现身秦霄宇跟前,为对方清除了所有危险之后,他剩余的时辰也不多了,必须返回微雨山。 他离开前,恋恋不舍地看了秦霄宇一眼。他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本想好好的与秦霄宇见一面,说说话,哪知竟是以这种方式见到对方,如此仓促。 秦霄宇望着息景,问道:“你就是那个每月送礼物给我的妖怪?” 尽管息景并不算是寻常意义上的妖怪,但他依旧点点头。解释浪费时间,反正他不属于人界,他是什么对秦霄宇而言差不多,让秦霄宇认为自己是妖怪也不要紧。 “为什么送东西给我?”秦霄宇问,“无功不受禄。你送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息景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他愣了愣,随即扬起笑:“我喜欢你,对喜欢的人好,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 说完,息景转身离去,抓紧时间赶回微雨山。 踏入微雨山的刹那,息景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仍处于面对秦霄宇脸红心跳的状态,对方大概认为他莫名其妙。 第一次去见秦霄宇,就与秦霄宇说这种奇奇怪怪的话,息景也忍不住笑自己。 但息景觉得无所谓,自己说的实话,他喜欢对方,一直喜欢。如同最初承诺的那样,无论时间过去多久,无论遇到什么阻拦,无论前方的路多么难走,他绝不会放弃。 他会坚持,等到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白乌鸦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事情其实没过去多少年,却恍然感到已过去了百年,千年。 呆籽深感不公平,秦霄宇对师父如此重要,师父不顾一切的付出,可在秦霄宇的心里,师父却不是最重要的。师父那么努力,到头来依然排在别的名字后面。 感到呆籽的隐隐怨气,白乌鸦摆摆头:“有些事本就不公平。不是你付出了多少,就能得到多少。” 只能说,为了秦霄宇,息景心甘情愿付出。但自己在恋人心中不及别人的分量,那种感受不会好过。息景受到了伤害,他不愿让人看到他伤心落泪的样子,于是把自己藏了起来。 呆籽苦恼:“大白,我不懂,师父在微雨山两千多年的守候为了什么?” “这些事,你要问他本人,我又不是他的尾巴。” 白乌鸦止住了这个话题。 如果,白乌鸦知道呆籽会问另一个更难回答的问题,它倒是宁愿说一说息景的过往。 呆籽一本正经地看着白乌鸦:“大白,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有一个人,他是人界的君王,他叫杨岳峻,他是不是我的朋友?” 倍感头痛,白乌鸦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人界主星陨落的时刻,我突然头痛,好似记起了什么又感到不太真切。”呆籽略微疑惑,“他向我道谢,感谢我给了他这么多年的生命,然后又莫名其妙给我说抱歉,我一点儿不懂,他为什么对我道歉。” 杨岳峻每年寄信给呆籽,并送来一瓶露水,呆籽从未主动去见这个人,隐约感到不想见面,单纯的不愿见到这个人而已,哪怕他不记得从前。 呆籽不懂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心情特别复杂。 此前在国公府偶遇杨岳峻,对方一点儿不凶,偏偏自己吓得逃走了,呆籽想不明白。 面对呆籽的一大堆困扰,白乌鸦清清嗓子:“那些忘却了的往事,你既然已经下意识选择了躲避这个人,又何必再让自己记起。” 第77章 呆籽眨了眨眼,满心期待的目光望向白乌鸦,重明鸟喝了口酒,偷偷朝白乌鸦的位置挪了挪,也瞅瞅白乌鸦,等酒后小故事。 面对他俩的目光,白乌鸦淡定地别过视线,它打了一个哈欠,在平石表面躺下:“好困,先睡一会儿,等我睡醒了再说。” 之后,白乌鸦闭上嘴壳,果断不吭声了。 对于白乌鸦的决定,呆籽顷刻一头冷汗,大白你要不要这么掩饰,简直太明显了。 呆籽刚伸出手准备把白乌鸦从装死中戳醒,忽然,山洞内一阵剧烈动乱。重明鸟下意识从平石上立刻跳了起来,虽然它有来蹭酒喝,但它保证自己一点儿也没有放松警惕。 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入了山洞。 既然无人进出,那么山洞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 重明鸟拍打翅膀尚未靠近,山洞内骤然冲出一股黑气,杀气腾腾,呆籽本来计划靠近看看是怎么回事,被黑气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山洞口黑气弥漫,很快,凉家三姐弟出来了。 凉云扶着凉夜,凉夜浑身沐血,看似受了伤。凉昼负责断后,他握剑,护在他们跟前,紧盯山洞内。 呆籽急忙跑向凉夜,关心凉夜的伤情。走近一看,呆籽吓得差点叫起来,凉夜的右手手心被利器戳穿了,鲜血直流,刻在掌心的鬼令随之也少了一块。 鬼令的金色光芒消失了,剩余的图案在一点一点淡去。 鬼令突然损失,凉夜莫名其妙的一身伤口,让凉云和凉昼十分在意屋内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导致凉夜受伤成这样。 他俩了解的情况不多,仅是猛然发觉里屋冒出}人黑气,随后,凉夜伤痕累累冲出来,大喊了一声快逃。 闻言,所有人赶快往洞外跑。 在洞外站稳,凉夜赶紧取出一瓶药粉,扯开封口的红绸,他把药粉全部撒在掌心止血。药粉转眼被涌出的鲜血染红了。 呆籽担忧得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着急的在凉夜身边团团转。 猛然,洞口的气息一变。 重明鸟立即变大体积,将众人护在身后,发出声声嘶鸣恐吓对方。白乌鸦则展开翅膀静然落在呆籽肩头,呆籽心惊,害怕地连连望向山洞,那儿黑烟弥漫,看不清有什么可怕生灵。 “山洞里有什么?”呆籽心颤颤地问道。 白乌鸦环顾四周,瞬间了然:“这儿少了谁,山洞内的就是谁。” 闻言,呆籽不自觉地看了看身边,数了数人头。凉家三姐弟在,白乌鸦和重明鸟在,自己也在,那么此刻仍留在山洞里面的应该是…… 凉弈? 呆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额头冒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黑气漫溢的山洞内,一双眼睛悄然地睁开了,呆滞的眸子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心惊肉跳的寒光。 呆籽下意识的想要看清楚,偏偏又不敢靠近,他根本没想过情况会变得如此迅速,让人猝不及防。 凉弈竟然变成这般模样。 站在山洞口的凉弈和以往截然相同,没有温暖的人气,没有肆意的魔气,仅有阴冷的鬼气。 呆籽咽了咽口水,有没有这么快,眨眼工夫居然尸变了。 凉家的人是不是每一代都爱玩尸体吓人这一套。 这种嗜好太恐怖了,有没有? 此刻的凉弈全身皮肤煞白,手臂布满了黑色鬼纹,他的胸口是一个窟窿,他的心在心魔强制抽离的刹那,用来当作临时躲避处而顺手取走了。 惊人的黑气正在从凉弈胸口的黑洞源源不断的冒出来。 凉弈表情木讷,双目无神,看似本尊早已失去了意识,若是这时凉弈发动无差别攻击,该多么让人头痛。 凉云一脸愁容,她望了眼凉弈,困惑地询问凉夜:“三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凉夜勉强止住了掌心的流血,他痛苦地皱皱眉:“爷爷的气息飘散了,我想快些救他回来,就用了我的血当药引,以家族人的血入药理应效果很好,见效非常快。哪知道,醒来的爷爷竟变成了厉鬼,一击刺穿了我的右手。” 听到这话,呆籽不懂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了。 凉弈变厉鬼,让人相当手足无措。面对敌人,容易下手,可面对凉弈,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凉弈愣愣地目光扫过重明鸟和白乌鸦,随后看了看凉昼,最后直直落在凉夜身上,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鬼令……杀……掉……” 说罢,凉弈蓦地扬起手,他的手眨眼变成了锋利的利爪,青面獠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牙直奔凉夜而去,对其他人根本不理会。 白乌鸦咳了咳:“靠,这年头,专杀救命恩人。看来治病救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呆籽嘴角抽搐,当前完全不是说这些废话的时候,而且白乌鸦之前说往事说了一半就想逃,这笔账他以后再慢慢和白乌鸦算,目前对付凉弈比较重要。 见状,凉昼大步上前,他扬起剑鞘,挡住凉弈的攻击,奈何凉弈的力气大的诡异,凉昼站不稳,被对方推着频频往后退。 呆籽心急要帮忙,他拿出玉箫,瞬间又犹豫起来。他的顾虑与凉昼的顾虑基本上一样,不能因此伤到凉弈。 如果不伤到凉弈,这事该怎么办,要不把凉弈捆起来,貌似玉箫类似于捆绑的这种方式本身也是一种沉重的伤害。 呆籽烦恼不已,为什么最近这么倒霉,好不容易把外来的坏蛋赶走了,凉弈毫无任何征兆又成为了厉鬼。麻烦一个接一个,始终没断过。 按理说,照凉夜自己的说法,但凡他救治的起死回生的生灵,均会获得比起初更加强大的力量,为什么偏偏凉弈得到力量后却是厉鬼。 其中有什么不对劲。 凉夜同样确定了凉弈产生的异常,他扯了一块布三两下把右手缠起来,他直视凉弈,表情凝重。 片刻,凉夜幽幽道:“你不是我的爷爷,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话,所有人的视线全数转向了凉夜,他们不明白凉夜这话是什么意思。 凉夜没有解释,而是直直的盯着凉弈。可惜此刻的凉弈没有多少自我意识,他根本无法回答凉夜的问题,他仅能单调重复那几个字。 不明白凉弈所说的完整内容,但凉夜能够猜到凉弈的意思是要除去鬼令,杀掉自己。现在鬼令已受损,逐步消失,凉弈的目的随即转到了杀死凉夜。 凉夜不清楚,到底是谁给凉弈下了命令,让凉弈对付自己。有一点有些说不过去,假如凉弈一开始有心杀自己,凉弈可下手的时机相当多,没理由等到现在这么多人在场。 难道这一切仍旧于鬼令相关,由于这个东西的出现,凉弈才开始攻击自己? 如果说,在魔域的所见所闻全是真实,那么凉夜是否该怀疑,凉弈来到凉家的真实原因。 重明鸟一个头两个大,它打凉弈也不行,它不打凉弈也不行。下手重了害怕把凉弈拍死了,下了轻了,又担心凉弈冲过去毒害凉夜。眼下,它与凉昼郁闷地团团围住凉弈,暂时想不出其余的好办法。 慌乱之中,好在凉云反应快,她拿出照天镜丢给了凉昼。凉昼很快明白大姐的用意,他立起照天镜,金色的光芒落在凉弈脚边,逼得凉弈一步一步后退,退到山洞口不敢往前迈出一步。 暂时稳住了凉弈,凉夜有些事十分有必要与大姐商量。 凉夜琢磨片刻,把一块灵位牌交给凉云。凉云是一家之主,这个需要凉云来做决定。 凉云接过灵位,她看清上面的字,一脸诧异,她怎么也没想到凉夜会给她凉弈的牌位。 她倍感不可思议地看着凉夜,不由好奇,这个灵牌凉夜从何而来。 于是,凉夜把魔域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凉云。一切是真是假,凉夜尚不能完全确定。 一个或许是他们曾祖母的人,留给了他一块灵牌,灵牌是很久之前做的,可见凉弈离世已久。 凉弈的体内住有一个魔物,魔物来讨要凉夜的右手时,曾说到这个凉弈是假的,真正的凉弈很小就已经死了。 “假的?”凉云心情一沉,如果凉弈是假的,“那父亲……还有我们……” 凉云不懂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倘若真正的凉弈早就死了,那他们岂不是也并非凉家的人。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想过居然会面临这么匪夷所思的情况,一时间不禁接受不良,难以承受这个结果。 发觉凉云和凉夜他们陷入了自己不是凉家子孙的苦恼,呆籽纠结地挠挠头,反正早晚要说,不如现在说出来,免得以后尸体兄得知真相狠命抽他。 “有一件事,我之前在魔域迟迟不敢说。”呆籽心虚地瞄了眼凉夜,低下头,“魔尊与住在凉弈爷爷体内的魔物说话时,提及了你们父亲的身世。” “他们说了什么?”凉云的神情瞬间严肃起来。 “他们说,”呆籽顿了顿,骤然压力加倍,“凉哲不是凉弈的儿子。” 半晌,凉云与凉夜均没说话。负责在山洞口堵着,不让凉弈出来的凉昼,忍不住偏过脑袋:“小种子,乱说话,信不信我把你凑成扁种子。” 呆籽委屈地一脸血:“这是他们说的,我如实转达而已,他们说,凉哲其实是凉阖的儿子。” 说完,呆籽深埋着脑袋不敢抬头,片刻,呆籽感到凉夜来到自己身旁,他以为自己要挨揍,却听到凉夜说:“你又没做错事,没必要低着头。” 闻言,呆籽扬起脸望着凉夜,支吾道:“可是……” 他在魔域时,没把这件事告诉凉夜,因为凉夜讨厌凉阖,知道真相会更生气。 凉昼听得一头雾水:“大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彻底糊涂了。那个害凉宅被梦魇笼罩的家伙,是我们的亲爷爷,这不是开玩笑吧。这故事简直比茶楼里的说书人讲的还一波三折。” 凉云朱唇紧闭,沉思良久,默默地望向重明鸟,重明鸟认真尽责的守住山洞口,免得凉弈冲破金光跑出来。 这种时候万万不能让凉弈离开。 凉云满心地疑惑,当年的凉宅到底遭遇到何种险情。 这些事牵涉太广,非常复杂,一个人的思考太有限,人多力量大,一个人补充一个关键,没准就连成了一条线。 得知凉云的想法,凉夜表示愿意配合大姐整理线索。 凉云牵过凉夜受伤的右手,心疼问道:“伤情怎样?” “是我太大意,他是爷爷,对家人始终提不起警惕。幸好手没废掉,可鬼令恐怕不行了。”凉夜说。 凉云静了静,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何凉夜突然得到鬼令。 凉夜一顿,他看了看呆籽,如实回答:“这些黑气长久住在他体内,平时十分安静,每隔十年爆发一次,拼了命的想出来,奈何一直被压抑住,无法离开。” 这引出了凉云的第二个问题,为什么呆籽体内有鬼令。 呆籽愿意配合大姐整理思路,可是鬼令的来源他也不知情,他仅仅得知,自己的母亲或许就是当初救凉哲逃出来的小女孩。 对此,凉云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小女孩当初从凉宅是不是带走了鬼令,当初的鬼令属于谁。 凉家寻找小女孩是为了寻找梦魇出口,为了报恩,还是为了别的。老婆婆曾告诉呆籽,许多人在寻找自己女儿的下落,这么多年,他们在找的是不是鬼令。 倘若目前得知的一切是真实,那么当初是谁针对凉家导致了诸多灾难,为何之后很久都不再动手。 鬼令现身,魔物立刻找到了凉夜,同样是因为鬼令出现,鬼使接踵而至火烧凉宅,欲将他们一网打尽。 凉云心有疑虑,她指了指天空混乱的星辰,又指了指埋入地面之下的凉宅,最后指了指凉夜的右手。 她徐徐说道:“小时候,你重病,家里来了一位年迈的术士,他说你是凉家的祸与福。我当时不明白,时至今日,我觉得,或许这就是答案。熬过了漫长痛苦的祸,接下来就轮到拯救凉家的福了。” “但是,鬼令没了。”凉夜说。 凉云微笑:“周而复始,该来的总会来。” 凉夜低头望着自己手心,布条边缘已看不到鬼令的图案,也许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可惜,目前询问凉弈毫无可能,凉弈显然对过往丁点都不记得。 凉云行至凉昼身边,当初在公主冢,林鸶本是心思纯净,所以纵是化身鬼母依旧被照天镜洗涤,重归纯净的本质。 奈何凉云有点拿不稳凉弈会怎么样。 如果是以往的爷爷,凉云肯定相信,只要通过照天镜净化凉弈,凉弈会成为以往那个温柔的爷爷。 可如若凉弈是假的,那么这个凉弈到底是谁,照天镜的光芒净化之后他会变成什么。 凉云顿感心里没底。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眼前目光呆滞的凉弈。她怀抱照天镜,在镜面画了一圈符文,低声道:“爷爷,抱歉了。” 话音刚落,山洞口猛地吹起一阵怪风,飞沙走石,吹得人摇摇晃晃站不稳。 待到怪风停止,山洞口空空荡荡,凉弈不见了。 远处,凉阖淡然地望向凉夜他们所在的位置。 一名女子慢步走向凉阖,凉阖取出那只带有裂纹的手镯,估计凉夜没这么快意识到手镯不见了。凉阖为女子戴上手镯,忧心道:“母亲,你看起来非常疲惫。” 女子摇了摇头,眼神平静,她仰头望着天空,六界诸星移位,是毁灭,但也意味着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tt 尸体兄:? 呆籽:我受苦受难帮你保管了几百年的鬼令,你能不能珍视一点儿,小心一点儿啊tt 尸体兄:看手心,已经没了 呆籽: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第79章 凉弈眨眼间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凉云怀抱照天镜呆滞地望着山洞口。 凉夜提高警觉,他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以免仍旧有敌人隐藏在附近。不过,他心里隐隐感到,要找到凉弈恐怕比较困难了,刚才的那股怪风明显是来帮助凉弈逃走。 已处于神志不清状态的凉弈不可能自己轻松走远。协助凉弈的人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凉弈,这个人多半不简单。与对方正面交手,胜利的概率不知有多少。 目前他们能做的,无非是在四周寻找凉弈留下的足迹或者其它信息,看看有无收获。 凉夜心里浮出一个想法,既然对方是冲着鬼令来的,那么这一切必定和鬼界脱不了干系。可惜,他们现在找不到通往鬼界的方法。 怪风过去,呆籽郁闷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风吹得他眼睛好痛。当他再度睁开双眼的时候,四周仍旧处于昏暗,然而,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 他站在山洞外,惊讶地望向静谧的山岭,那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花香又出现了,消失在山岭之中泛着光芒的道路也随之出现了。 他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道路。 白乌鸦好奇地偏偏脑袋:“怎么,眼睛进沙子了?” “不是,忽然感到有点奇怪。”呆籽伸手指着山谷,“之前在梦魇的幻景,我曾看见过一条发光的路,当时认为那是通往第三层梦魇的出口,哪知那条道路坠入深谷,在深谷底中断了。” 呆籽缓了缓,费解不已的指着前方:“可是,它现在又莫名出现了。” 对此变化,凉家三姐弟立刻提起了精神,梦魇魔死去,梦魇已然解除,为何这条不见了的道路,会再度出现。 如果小女孩当真是呆籽的母亲,那么她留下这条线索,肯定是期待告诉自己的后代一些重要事情。 让呆籽纳闷的是,老婆婆也来过这里寻找小女孩,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所谓的外祖母有没有发现这些线索。还是老婆婆早就发现了,但这些线索对于寻找女儿毫无帮助。 此刻,一行人有两种打算。 凉夜在考虑如何寻找凉弈前往鬼界,而呆籽瞅了瞅发光的道路,他盼望打探自己的身世,他看了看最有可能的同伴白乌鸦:“大白,我想要去看看那条路通往哪儿。” 讨论的结果显而易见。 几个人兵分两路,重明鸟跟随凉家三姐弟寻找附近有没有凉弈离开时留下的线索。至于白乌鸦,它陪同呆籽重返一趟深谷,沿着那条发光的路一直找下去。 以呆籽的步速,走去深谷速度太慢,浪费时间。白乌鸦稍稍琢磨,选择了变大身体,驮着呆籽飞过去。对此,重明鸟眼巴巴地羡慕呆籽,它无比憧憬望着呆籽的背影,它也好想让白乌鸦背着自己飞。 不过,目前看起来这应该是完全不可能的期待。 白乌鸦根据呆籽所指的道路方向很快飞至深谷,落脚处是捡到小瓷瓶的地方,呆籽清楚记得这儿,因为旁边有一个深坑。当时土地爷爷正在努力把至阴之地转为至阳之地,岂料魔气骤然反扑,把土地公倏地卷入地底。 这一刻,地面的深坑依旧醒目存在。 呆籽伸出头,小心地朝深坑里面看,冷不丁飘出来了一股淡淡的轻烟,呆籽与白乌鸦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轻烟转眼化为人影,待到对方面貌清晰,呆籽倍感喜悦。 呆籽扬起笑,出现的人是土地公。 “土地爷爷,你在地底做什么,脸都黑了。”呆籽问道。 土地公吐出一口热气,他咳了咳,清清嗓子,杵着拐杖,抹了一把熏黑的脸:“我既是土地,当然住在地下,不然让我去哪儿?” 呆籽摸摸下巴,觉得这话有道理,但是依然不能解释土地公怎么把自己的脸烤得那么黑,胡子都打卷了。 土地公环顾四周,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过来,凉家的人呢?” “他们在找人。”呆籽没有转开话题,继续问道,“土地爷爷,地下是不是很烫,你胡子不直了。” 呆籽坚持不懈的打听,土地公尴尬地捋了捋胡须:“我之前有幸得到后土娘娘御赐的泥土,谁知泥土绕开了凉宅,不愿进去。我始终觉得不太对,近来就在凉宅研究。正琢磨着,岂料凉宅突然下沉,地底业火燃烧,滚烫灼人。幸好,我看到旁边有一条路,于是顺着道路走出来,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准备上来透透气,没想到你们在上面。” 白乌鸦探头瞄了眼深坑:“这条路通往凉宅?” 白乌鸦无言,条条道路通凉宅,凉宅地下多半是千疮百孔,全是被戳出来的大小窟窿。 “这条路最近刚出现,就是魔气反噬的那会儿。凉宅本是建在山岭灵气的聚集地,魔气顷刻反噬,反冲凉宅倒是不算稀奇。”土地公顿了顿,“要说奇怪,还是凉宅下九层的泥土最奇怪。” 土地公摸出一捧取自下九层的泥土,这些泥土腾起淡淡黑气,混入了三股不同的力量。 这儿的泥土自身带有灵力,用来压制下九层关押的魔物,之后不知为何混入了阴冷的鬼气,似乎有什么邪物参杂进来,再到后来,泥土中充满了魔气。 强烈的魔气大力压制住尚未成形的鬼气,使得下九层的躁动渐渐转为了稳定。 不仅如此,惊人的魔气笼罩了方圆之内的所有力量,让一切生灵陷入其中,逃不出去。梦魇魔就好比一个凶狠的看守者,长时间伏在这片山岭,监视着这里的风吹草动,任何生灵都逃不过它的双眼。 黑血岭与凉宅,束缚最沉重的是凉弈,三层梦魇与凉阖布下的阵法,将他死死的封在凉宅内。 土地公不由叹气,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沉睡千年,山岭遭遇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随着梦魇魔死去,魔气减淡,下九层的鬼气出现了复苏征兆,它们趁着笼罩凉宅的魔气削弱之际,开始大幅提升自己的力量,邪气来得相当猛烈。 不管处于何种目的,以业火点燃整座凉宅实在是太过分,好在土地公溜得快,若是再晚一步,岂不是被业火直接烤焦。 土地公掸了掸衣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土地公继续留在深坑附近琢磨这儿的土地情况,呆籽赶时间,急忙沿着发光的道路大步往前跑。 半途,呆籽忍不住问:“大白,你能看到发光的道路吗?” 白乌鸦摇头:“我不是种子,当然看不见你们种子汁液画的发光地图。” 呆籽:“……” 会发光的是萤火虫,画地图那是夜里喝水喝多了,和种子没关系。 他俩顺着道路一直朝前赶,到达某一个地点,呆籽示意白乌鸦等一等,这周围的光芒显得格外混乱,小女孩似乎再次停留,可能遇到了变故。 呆籽凝视地面片刻,纳闷地下有东西在一闪一闪的。呆籽蹲下来,拂去盖在上面的厚厚一层泥土,拾起一块黑色的亮晶晶的硬物,他左右看了看,不懂是什么,于是转向问白乌鸦:“大白,这是什么?” 白乌鸦探头闻了闻,又用嘴壳戳了戳:“梦魇的碎片,应当是许久以前留在这儿的。” “梦魇碎片?”呆籽疑惑万分。如今梦魇魔不在了,看到这些以往留下的可怕回忆是否仍有意义,呆籽记得,梦魇会定格灾难发生时的一些景象。 呆籽刚打算丢掉碎片,诡异的打了一个寒战,眼前浮现出三个半透明的身影。 其中一人是小女孩,她受伤了,扶着毫无意识的幼年凉哲,正在往外逃。她一边逃,一边往回望,下一刻,她面前意外出现了一名年轻女子。 小女孩看见女子又惊又喜,惊愕之际也松了一口气,她放下伤重的凉哲,三两步跑了过去,声音忍不住往上扬:“母亲,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收到你写的信,始终不太放心,于是过来看看你。”女子应道,她心疼地搂着小女孩,摸摸女儿的头,又看了看昏迷的凉哲,“身体怎样,伤得重不重?”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小女孩拉着女子的手,略显焦急,“母亲,重明鸟在帮我们拖延梦魇魔,你快些离开这儿,万一陷入梦魇就不好办了。” 女子点点头,但是她没有动,她反复打量女儿:“香蕊,你身上是什么,怎么有股鬼气?” 小女孩明显一愣,她机警地打量四周,低声道:“是鬼令。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走出这儿再说。” 说着,小女孩转过身,弯腰去扶倒在地面的小男孩,她背对女子:“母亲,帮我扶扶他好吗?” 女子低低地应了声,走上前。 让呆籽无法相信的一幕出现了,女子忽然取出一根染毒的细藤,自后方牢牢缠住小女孩的脖子,死死的勒住,她面目狰狞,变得异常可怕。 “母……亲……”小女孩痛苦地挣扎,“你……你……不是……” 小女孩垂死反抗了两下,意识恍惚之际,她奋力从怀里抓出一把花粉撒向身后,后方随即传来一声惨叫。 女子下意识要捂住脸,手中的毒藤松开了些许,小女孩瞬间挣脱。她吃痛地捂住脖子,毒素在颈项急速蔓延,黑色扩散,她呼吸格外困难。 小女孩十分难受,女子的情况也不怎么好。当她放下挡住双眼的手,她的样貌彻底变化了,成为另外一个人,她的双眼淌出黑血,视线愈发模糊,她恶狠狠地咬牙吼道:“死丫头。” 小女孩打算拉着小男孩一起逃,可惜她已经没有多余力气,中毒越来越深,她意识涣散,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引开女子,让对方远离凉哲。 凉宅的灾难稍缓,肯定会有人来救小男孩。 她不能在留在这儿。 小女孩掉头就跑。 “你给我站住。”女子怒吼,追着小女孩跑远。 与小女孩猜测一致,女子的确冲着自己来的,对方抢走了她怀中的假鬼令,并要置她于死地。退至悬崖峭壁,剧毒早已扩散,小女孩回天乏术。 她淡然一笑,飞身跳下悬崖。 呆籽看着幻景,惊得一头冷汗,无论如何非要扭着白乌鸦飞下悬崖找人。 他沿着发光的线索一路找下去,终于在水潭边,呆籽欣慰地看到奄奄一息的小女孩,毒扩散到了全身,她再也走不动了。 她躺在水边,指尖在额头轻轻一点,她的额头腾起一团黑气,黑气在半空形成鬼令的形状。 小女孩张了张嘴,声音微弱:“我已经不行了,你顺着溪流离开这儿,到外面的世界隐藏起来,直至找到你决定的那个人。” 说完这些,小女孩吃力地抬高胳膊,伸向天空,眼泪沿着眼角滑落:“母亲,对不起,我不该任性,不听你的话。” 小女孩的胳膊落下激起水花的刹那,她永远地合上眼睛,咽气了。 半空的黑气迷茫地打了一个转,它环绕着停止呼吸的小女孩,把小女孩拽入溪水,驮着小女孩的尸体顺着溪流,一路飘了出去。 呆籽恨不得跟随幻景一路追去外面的世界,可惜,溪水转弯处,他眼前的景色一淡,没有了。 愣愣地远望流向前方的溪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莫名的隐隐作痛,眼泪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眼泪滴落溪水中,溪水猛然卷起一股黑气,窜入呆籽的身体,惊得白乌鸦不自觉往后退了小步。 下一刻,呆籽软软地朝一侧倒了下去,白乌鸦匆忙抓紧呆籽的衣服,免得呆籽摔下去撞到脑袋。 半晌,呆籽回过神,渐渐睁开眼,他仰望满天混乱的星辰,淡淡道:“大白,我好像找到自己了。” 白乌鸦拍打翅膀,扶稳呆籽:“这是好事。” “我不知道谁在说谎,谁在说实话。”呆籽眼圈红了。 白乌鸦平静说道:“慢慢来,这辈子时间还长,看好你的小命,总会找到真相。” 呆籽伸手指向鬼界的主星:“那个小女孩,她不是我的母亲,她是已经死去的我。” 奉大帝之命,在世间寻找适合人选作为鬼帝的继承人。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快来抱大腿,我可以给你鬼帝准考证xddd 尸体兄:…… 第81章 一时间,呆籽的思维异常混乱,数不清的幻象在他脑中浮现,飘渺又不真切。白乌鸦变成一人高,它合拢翅膀,静静地守在呆籽旁边,让呆籽可以稍稍倚着自己休息一会儿。 呆籽默默地坐在溪边,他闭上眼睛,头枕大白的翅膀,太多的画面,太多的声音在喧嚣。 那是鬼令留给他的以往信息。 片刻,黑气溢出,它们在呆籽手中聚拢成为一块黑色令牌,呆籽握紧鬼令,心情十分复杂。 呆籽依旧闭着双眼,他轻声说道:“鬼界的五方鬼帝退位之前,会有三个的继承人来争取鬼帝宝座。其中一人由鬼帝自己挑选,一人由大帝选择,一人由剩余鬼帝举荐。三人之中最优秀的继承人将即位成为新鬼帝。” 当时,大帝仅仅给小女孩指了一个大致方向,身为鬼使的小女孩,也就是前世的呆籽负责沿着这个方向寻找大帝需要的那个人。 有一些确如老婆婆所说,小女孩找人之余,确实在精心挑选自己未来的夫君。她相信大帝所指的方向定是能人辈出,她肯定能够找到厉害的继承人,也能顺便寻得自己中意的夫君。 可让她想不到的是,当她一路找到了凉家,灾难突降,令她措手不及。她力量有限,所能做的仅仅是保护好真正的鬼令,不能让人夺走。 对于凉宅之灾,她力不能及。 小女孩自身的气息相当特殊,与同族截然不同,这不是导致无人找到她,而是被有心的对手早早找到了他的家人,给家里带来了灭顶灾难。 家族被彻底摧毁,之后任谁去找也不可能再找到蛛丝马迹。 然而,更多的真相并非老婆婆所说。 杀害小女孩的毒名叫三世蛊,它会经历三世的漫长岁月始终留在小女孩的转世体内。毒气不断的影响转世和伤害转世,让转世产生混乱,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不仅如此,三世蛊的最终目标是鬼令,连续三世的时间,慢慢腐蚀,只要鬼令仍藏在体内势必被彻底破坏。 即使鬼令侥幸逃脱剧毒,未被完全破坏,那么,当小女孩的转世把鬼令移交给继承人的时候,三世蛊会随之窜入对方身体,在鬼令显现之后继续进行破坏。 不达目的不罢休。 导致呆籽自身气息愈发诡异,辨不出种族的并不是妖毒,恰恰是三世蛊的毒。 于是,当老婆婆闻到带有如此气味的呆籽时,立刻明白,呆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绝对不会出错。 但是让她特别意外的是,呆籽居然与当初小女孩的气息颇有几分类似,让老婆婆不由怀疑两人属于同一种族,呆籽在完成当初自己没能完成的开花之路。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一切早已注定。 小女孩中毒后,鬼令意识到这个毒会不断的破坏自己,它没有选择离开山岭的溪谷,兴许是它明白,从哪里中断就会在哪儿重新开始。 鬼令的虚像跟随小女孩飘走,再度转世,鬼令本体始终在这儿静静等待,等待这个人的归来。 如今,呆籽回来了,所有的混乱是时候结束了。 “这么说来,这个人早就选好了?”白乌鸦问。 闻言呆籽徐徐睁开眼,盯着面前的溪水:“仅有一些鬼令的残余记忆,不过,当初应当没选定是谁。” 按照大帝所指的方向,小女孩最初以为这个人是凉阖,可很快,她与鬼令同时意识,继承人并非凉阖。 凉阖的心里装满了家中的事情,他丢不开心底躁动的魔气,鬼令不可能属于他。 年轻的凉阖相当优秀,可惜,那时的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对抗家族噩运。 凉阖约莫感到身边的一切不太对劲时,凉家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凉家。爷爷和父亲并非自己的亲人,而母亲囚禁在凉宅下九层,受尽折磨。 最让他痛苦不堪的人是凉弈,自己昔日万分疼爱,百般呵护的宝贝弟弟居然也是假的,真正的凉弈早已死去,面前的这个人却伪装的天真无邪欺骗自己。 可笑又可悲的是,凉弈体内竟然还住着心魔,心魔杀掉了假的爷爷和父亲。 心魔的意外出现,导致凉宅的替换发生的变故。 凉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相当可怕。凉家的主家分家,不知道渗入了多少人。 他身边的家人真假难辨,得知家族为他安排好了,但被他直接拒绝的未过门的娇妻有问题,凉阖心生恨意,转手把这个女人丢给凉弈。 哪知,这个被自己丢弃的女人,凉弈这个不知是极度聪明还是傻到底的男人竟微笑接手。 随后,凉弈成为了凉家的当家。 凉阖根本不在乎当家的位置,但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谁悄悄潜入他的家族,换掉家里的人。对方企图断了凉家的血脉,究竟为了什么。 他不懂如今的凉弈是伪装成了习惯,还是当真被心魔吞噬了黑暗,把自己当作了真正的凉弈,凉弈一直扮演着听话的弟弟。 凉阖深感这一切让人笑到心里难过。 他气凉弈,恨不得杀了凉弈,可每次动了杀机却迟迟下不了手。 凉阖明白,对方若有心断了凉家血脉,既然凉弈是假,那么凉哲作为凉弈的儿子,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危险,也能探探凉弈的温柔孝顺是真是假。 明知凉哲不是自己的儿子,凉弈一直没说,微笑着抚养儿子,承受所有凉阖带来的痛楚。 他默默难过,为何哥哥讨厌自己。 真真假假根本辨别不清楚,是敌是友完全看不透,面对下九层出现的鬼纹,面对越来越强的鬼气,凉阖一筹莫展。 最终,他选择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尘封凉宅的一切,封住这方圆所有的一切,在时间的流逝中慢慢寻找自己要的答案。他挑选了下九层适合的魔物,梦魇魔。闭上眼,咬牙对凉宅下了杀手。 囚困凉家主家和分家的人无法解决问题,凉阖明白自己缺乏对抗敌人的能力,修道之路没有鲜血和杀戮,要复仇那么就入魔。 他需要强大的力量,需要磨练自己的时间,以此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自己深爱的家人。 梦魇笼罩的凉宅,凉弈气息诡异,凉哲尚不成气候,于是小女孩谁也没挑,偏偏鬼令坚持,大帝所指的人在这儿。 小女孩想了想,拎起逃过梦魇攻击的凉哲,准备先离开山岭,哪知自己没能走出这场灾难。 白乌鸦忍不住问道:“那现在呢?” 呆籽低头望着手里的鬼令:“鬼令说,它已经选好了。” 白乌鸦驮着呆籽在山岭中找到凉夜的时候,凉夜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正在仔细研究地面的血迹,寻找一切的可能。 见到呆籽回来,凉夜拍拍指尖的泥土,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呆籽欣慰地点点头,幸好他坚持找下去:“找到了一件珍贵的东西。” 说着,呆籽拉过凉夜的右手,手上还缠着染血的布条,他轻声道:“对不起。” 对此,凉夜一脸困惑:“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中了三世蛊,鬼令虚像到你体内的时候,三世蛊也一起过去了。”呆籽低下头,又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凉夜稍稍一愣,随即释然,鬼令出现的奇怪,多半意味着危险也会随之找上门,凉夜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让凉夜意想不到的是,呆籽把一块令牌放在凉夜手中,难得的认真:“鬼令正式交给你,请务必小心保管。” 凉夜惊讶地看着呆籽。 呆籽伸手覆在凉夜手心:“鬼令认可了你,作为东方鬼帝的继承人。” 他话音刚落,凉云和凉昼匆匆赶来,瞅到白乌鸦归来,重明鸟恨不得立刻直扑白乌鸦身边,讨好的围着白乌鸦摇尾巴。 凉云关心地问了一句呆籽的情况,凉夜则给大姐二哥看了看又一次现身的鬼界令牌。 这一次,凉夜心意坚决,他必须去一趟鬼界。 呆籽已然转世,完全摸不到前往鬼界的路,幸好鬼令始终记得。 鬼令腾起一道金光,金光之中,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出现了。大门两旁各自站着一名身穿铠甲的鬼兵,他们见到鬼令相视一眼,达成了共识。随即,他们打开大门,迎接继承人的出现。 呆籽好奇的望着大门之内,他约莫残留了些前世的记忆,这儿的景象是鬼界最尊贵的帝王,大帝居住的宫殿。 一名身穿白纱的女鬼守在门内,为凉夜引路。女鬼没有脚,漂浮半空,手里拎着一个灯笼,她的脸色极白,嘴唇却十分红艳,长相很美,却看得呆籽打了一个寒战。 阴森森的,没有脚好恐怖。 沿着石道一直往前走,在道路的尽头,众人上了一条小船,小船摇摇荡荡过了一条河,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到达一扇门前,女鬼停了下来。 她朝凉夜行了礼,随后面对凉云她们:“大帝与鬼帝继承人见面,其余客人请随我来。” 凉云与凉昼不太放心地看了看凉夜,问女鬼:“我们不可以留在这儿等三弟吗?” “很抱歉,不可以。不过,”女鬼微笑摆摆头,她转向呆籽,又瞅了瞅白乌鸦,“大帝特别嘱咐,如果鬼使与白将军愿意与继承人同行,可以一起进去。” 对此,重明鸟可怜兮兮地瞅着白乌鸦,这明显差别待遇,同为鸟,白乌鸦能够见大帝,它就没资格,果然是身份低了。 由重明鸟守着大姐和二哥,凉夜对此比较安心,至于一头雾水的呆籽,凉夜果断拎起呆籽与自己一道去见鬼界大帝。事情尚未弄清楚,呆籽得先留在他旁边。 众人意见很快达成统一,女鬼带领其他人走远了。 凉夜稳了稳情绪,推开了门。 门内是宽敞豪华的大殿,一位面容威严的长者坐在王座,王座旁有一只信鸟,殿内没有其他人。白乌鸦收起自己的小酒瓶,站在呆籽肩头,催促道:“还不进去。” 呆籽愣了愣,踏入殿内。 门在身后无声的关上了。 大帝的目光落在呆籽身上,缓缓道:“你回来迟了。” 呆籽心里一惊,他委屈地挠挠头,上一个自己都已经死了,他还如此努力尽职尽责的寻回鬼令把继承人带回来。 不管怎么说,也该有所奖励吧。 轻易看透了呆籽的想法,大帝静静道:“念在你几千年依旧锲而不舍寻回继承人的份上,功过相抵,擅自修改人界帝王生死薄的事情这次就不罚你了。” 闻言,呆籽惊得张大了嘴。 什么?他修改生死薄?对方是人界帝王,难不成是杨岳峻?这种事他怎么完全不记得? 呆籽偏头,傻望白乌鸦,白乌鸦清清嗓子:“我也不太清楚。” 呆籽:“……” 敢不敢说实话,欺负忘事的种子很不厚道。 随后,大帝的视线移到了凉夜身上,他淡淡询问:“你了解东方鬼帝的身份吗?” 凉夜诚实的摇了摇头。 大帝说道:“他是天帝的舅舅,五方鬼帝之中最位高权重。若是我退位了,那么这个位置肯定属于他。” 凉夜理解地点点头。 大帝又问:“你了解自己的对手吗,其余两位继承人?” 凉夜依旧摇头。 “其实,你已经见过他们了。” 说罢,大帝稍稍扬了扬手指,半空浮现了两抹影子。 呆籽吓了一跳,两个人确实都见过。 一个在微雨山公主冢,不甘过平淡的修道生活,狂言要当鬼帝的术士。 另一个人更熟悉,那张脸横看竖看都是凉弈。 呆籽傻眼了。 静谧之中,大帝忽然脸色稍变,他痛苦地皱皱眉,他朝凉夜招手,示意凉夜上前去。 大帝连同鬼令与凉夜的右手一并握紧,强制驱散出凉夜体内的三世蛊。大帝神情凝重,六界诸星移位,对主星而言是灾难,而他正是鬼界的主星。 他深知,不管是三个继承人,还是三十个继承人,东方鬼帝均不会认可,那个人从始至终等待的位置只有一个,任何在此之前出现的继承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大帝审视凉夜片刻,他拿出一个卷轴交给凉夜:“你只有一个让他出手的机会。” 凉夜握住卷轴,心里一沉,这个人是天帝的舅舅。不能得到鬼帝的认可,那么继承人必须战胜鬼帝,向其他人展示自己有称帝的资格。 “天帝说,鬼界的事,从始至终他都不会过问,无论任何结局。”大帝相信,凉夜会知道该怎么办。 下一刻,大帝意识一淡,无力地倚在王座上。 王座旁的信鸟惊飞,它飞出了大殿,叫嚷着:“大帝病危,大帝病危,众人殿前候旨。” 凉夜收起混乱的情绪,他表情凝重,静静地推开了大殿的门,他打开卷轴,异常冷静地宣读了大帝御旨。 大帝之位传位于北方鬼帝。 第83章 呆籽默默地望着凉夜的背影,表示相当不能理解大帝的做法。既然东方鬼帝是五位鬼帝之中最位高权重的一个,对大帝之位也是势在必得,为何大帝偏偏选择传位给北方鬼帝。 这样的话,肯定会惹得东方鬼帝十分不高兴,极有可能引发鬼界的混战。 之前业火烧凉宅,赶来帮助呆籽他们所谓衡言将军,师父息景的老情人,那人跟随北方鬼帝,是北方鬼帝的小儿子。在呆籽看来,帮过自己的人是恩人,既然对方归到好人一类,呆籽不愿他们陷入莫名的灾难。 呆籽迷茫地望着白乌鸦,十分困惑的耸耸肩:“大白,我不懂。” 没头没脑的话,白乌鸦一听就明白了:“你不懂大帝为何这么传位?” 呆籽应了一声,这确实是他的困惑。 白乌鸦抖抖羽毛,它扬起翅膀,指了指鬼界的天空,属于大帝的那颗主星已然渐渐黯淡,鬼界需要新的主星来接替重任。 它不急不慢地说道:“在鬼界,大帝的身份最为尊贵,其次是五方鬼帝。如果说,继承人是为了接替鬼帝之位而存在,那么五方鬼帝就是为了接替大帝之位而存在。五方鬼帝平时各管一方,当大帝退位时,他们其中一人就将登上最高的帝座。” 如今,鬼界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变故。 一位鬼帝,当他面临退位之际,不愿意退位,而是想方设法采取各种手段,企图悄无声息地清除掉他的鬼帝继承人,延缓自己退位的时间。 若是这样的鬼帝有朝一日成为了大帝,那么,他肯定相当舍不得自己的大帝宝座。为了防止自己退位,那么他势必会消灭那些终有一天会接替他王座的人,也就是五方鬼帝。 如果五方鬼帝全没了,那他就再也不用担心谁来接替他。 但是,倘若当真五方鬼帝都没了,鬼界极有可能陷入混乱。 既然迟早会迎来一场混战,不如现在由大帝挑选自己看中的鬼帝即位,如此一来,东方鬼帝一时半会没机会成为大帝。 新大帝统领鬼界的漫长岁月,理应退位的东方鬼帝,难以再次掩盖继承人出现这个问题,那么凉夜就获得了展现自己的机会。 假如一切顺利的话,北方鬼帝登基为大帝,北方将出现三个继承人争取北方鬼帝的位子,而凉夜则奋斗属于自己的东方鬼帝之位。 然而,一切不可能如此顺利。 一个敢于除掉自己继承人的东方鬼帝,怎会眼睁睁看着大帝宝座给了他人。 大帝已先一步颁布御旨,告之一切。 东方鬼帝可采取的方式仅剩一个,发动兵变夺权。 这就意味着,鬼界的战争开始了。 听完白乌鸦的解释,呆籽仍旧晕晕乎乎,这种感觉类似五个皇子争夺帝位,而皇子又有自己的皇子,这些皇孙随时会夺取皇子的地位。 呆籽对此相当担忧:“大白,一旦鬼界发动战争,我们该怎么办?” “这事不好说。”白乌鸦摸出小酒瓶徐徐喝了一口酒,“我们倒是可以选择逃离这场战争,不过凉家的人,他们在历经几千年诸多的灾难之后,恐怕……” 见白乌鸦停了下来,呆籽忍不住追问:“恐怕什么?” 白乌鸦摇头叹气:“他们应该会查明真相,然后复仇。” 复仇? 呆籽挠挠头,他别过视线望向凉夜,心里闷闷琢磨着,尸体兄想要复仇吗?为凉家,为自己遭遇的所有苦难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如果要复仇,那么就将双手染满鲜血。 厮杀要到何时才能停止…… 大帝传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鬼界,衡言跟随父亲北方鬼帝正在世间巡查人界的生老病死,信鸟告诉了他们这个惊人的大消息。 对此,北方鬼帝显得并不是太高兴,他挥挥手,示意队伍停下来。他把衡言唤到跟前,然后让其他人暂时退下,他与自己最信任的将军,也是自己疼爱的小儿子有事商量。 衡言得知信鸟带来的御旨,与父亲一样,神情严肃,开心不起来,他微微皱眉:“父亲,大帝的这道旨意太过棘手。” “我当然清除这事有多麻烦。东方那个老头这些年是什么心思,我怎会不明白。”北方鬼帝捋了捋胡须,随后,他取出一块鬼令交给衡言。 衡言双手接过鬼令,表情凝重。 北方鬼帝叮嘱道:“不管这事是福也好,是祸也罢,既然来了总得面对。他朝,我若是走了,北方鬼帝的位子肯定空了,鬼帝可以自己挑选一位继承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无论是三个继承人亦或更多继承人,你都可以脱颖而出,顺利即位。我对你充满信心,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也是我一手培养的爱将。” 衡言握紧鬼令,态度坚决:“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父亲。” “对了,身为父亲,有件事一直想问你。”北方鬼帝冷不丁换了话题。 衡言显得有点迷茫。 北方鬼帝笑道:“息景,这么久了,你依旧挺喜欢这个人,对吧?” 虽是问话,可北方鬼帝明显是肯定的语气。 对此,衡言也没有掩饰,点点头:“我确实很喜欢他,可惜,他心里没有我。有时也会觉得挺不公平,明明是我先遇到他,可他跟着别人走了。” “所以,你选择了放弃?”北方鬼帝问。 “我也不愿放手,但又不想勉强他。”衡言的笑容有些苦涩:“这次人界帝王出事,他深爱的那个男人伤害了他。白羽拿着当初我送给息景的令牌来找我,我以为自己有机会,哪知,息景求我的事……” 衡言的声音低了下去,没有再说。 “让秦霄宇活下去。”北方鬼帝说了儿子不愿说的那句话。 衡言叹气:“你已经知道了?” “擅自修改死薄的时辰,明知故犯是重罪。”北方鬼帝叹惜,他从怀里取出一本死薄,交给衡言。这是儿子一直在找的那一本,记录了秦霄宇名字的死薄。 衡言刚准备说什么,父亲的话题又返回了最初。 “信鸟说,大帝那儿,寻得了东方鬼帝的继承人,这事你有何看法?”北方鬼帝问道。 衡言问:“是凉家的那个孩子?” 北方鬼帝点点头。 衡言说:“倘若运气好,那孩子会即位,你也会即位,从此以后,鬼界回归平静。如果运气不好,东方鬼帝将会发动兵变,鬼界即将迎来混战。他此刻怕是已在沿路重兵埋伏,绝不会让你有机会返回鬼界登基。” 北方鬼帝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恐怕鬼界现在许多人的想法都和这差不多,认为北方鬼帝已没命回鬼界。 北方鬼帝仰头望着天空的星星,鬼界的主星异常微弱,大帝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若鬼界注定有此一战,不如早些面对,趁早解决,免得往后更多事端。 有大帝的御旨,北方鬼帝登基名正言顺,东方鬼帝执意阻扰,无疑是叛乱。 六界诸星移位,各界情况均不稳,鬼界遭遇兵变,申请援助的可能不确定有几分。 目前天界的态度尚不清楚,仙界素来不过问鬼界的事,妖王个性烈,不知能否请得动。人界君王出了事,世间已陷入混乱,更何况他们无灵力无妖力,即使要帮也有心无力。 至于魔域,近来始终有长老试图夺位,但全被魔尊清除干净了。 “魔域的魔尊是凉阖吧?”北方鬼帝思索片刻,“既然如此,无需考虑他。” “得到魔域相助,情况总会好些。”衡言说。 北方鬼帝微笑摆摆头:“不考虑他,是因为不用担心凉阖不来,凉家的人在鬼界,他怎会不去。没准,他还早我们一步到达,打着援助的旗号,为我们清除乱党。” “既是如此,父亲你在担心什么?”衡言问。 北方鬼帝指了指天空:“怕就怕天帝心意有变。” 与此同时,天界,一位天将行至天帝跟前,双手毕恭毕敬地递给天帝一封书信。 天帝接过信封,他挥挥手,示意天将退下,之后,天帝快速看完那封信,他指尖点燃一团火,把信烧为了灰烬。 鬼界,宣读了大帝御旨,凉夜卷起卷轴。待到四周的人全走了,女鬼们也扶着病危的大帝离开了,凉夜依然站在原地,呆籽走到他的身边,轻轻地牵了牵凉夜的衣角。 凉夜回过神,他别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呆籽。 呆籽迟疑着问道:“如果,这次找到了给凉宅带来灾难的凶手,你会复仇吗?” 凉夜眼神一沉,半天没有回答。因为他自己也说不出如何是好,况且,就算他有心复仇,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战胜未知的强敌。 身边到底有多少灾难,连凉夜自己也心里没底。 大帝认为凉夜清楚该怎么办,可凉夜发现自己仍没有那么清楚。大帝之位传给了北方鬼帝,大帝的意思是不要东方鬼帝接替这个位子,这是否意味着大帝觉得东方鬼帝仍需退位。 可惜凉夜不了解东方鬼帝,也不了解与自己一样另外的继承人。 他解不开心底的迷惑,想不明白微雨山的术士和凉弈是怎么回事,尤其是凉弈,到底是指以前的凉弈还是现在的凉弈。 以前的凉弈,已经死了;现在的凉弈,化为厉鬼的凉弈到底去了哪儿? 东方鬼帝的身边?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闪过凉夜脑海,当他救活了凉弈,凉弈却突然化身厉鬼,莫不是因为这个凉弈一开始就是鬼界的人。 除却鬼界的疑惑,其它的问题更多,比如,凉阖的真实身份,他当真是自己的亲爷爷吗?当初入魔为了什么? 凉夜被数不清的问题烦到头晕,整理不出思路。 这时,一只信鸟快速飞到凉夜跟前,给凉夜传递来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东方鬼帝让凉夜去鬼宫一趟。 第85章 东方鬼帝的传话突如其来,凉夜一时间不懂自己该如何做决定,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是,他隐约感到去见东方鬼帝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他一趟若是去了,还有没有命回来,就不得而知了。 呆籽的意见是果断不去。他扯着凉夜的衣角望着对方,在如此混乱之际,假如凉夜踏入东方鬼帝的鬼宫,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能不能平安。 以白乌鸦的话来说,凉夜能走到东方鬼帝那儿见到对方,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结局,更大可能是凉夜在前往鬼宫的半路已小命不保。 呆籽觉得,白乌鸦的话非常有道理。 凉夜思考了一会儿,最终心一横,决定前往鬼宫,见一见这位所谓的东方鬼帝。他既是东方鬼帝的继承人,躲着避着不肯见对方,反而显得不自然。 东方鬼帝见自己的继承人并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凉夜若是扭捏不愿去,反而容易被人抓住话柄。 然而,凉夜要去一趟东方鬼帝的鬼宫也不轻松,因为他找不到去鬼宫的路,而带信来的信鸟又已飞走了。 凉夜和呆籽找到了与女鬼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凉云和凉昼,告诉了他们关于东方鬼帝的消息。 闻言,凉云不禁皱眉,她认为三弟的决定算不上是一个适合的决定,这一趟太危险了,偏偏他们现在又没有其它更好的路可以走。 思前想后,凉夜他们求助的目光转向了极可能识路的女鬼,请求女鬼为他们带路前去东方鬼帝的鬼宫。 听到东方鬼帝的名字,女鬼连连摆头,显得十分不愿意。鬼界上下,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帝把位子传给北方鬼帝了。 向来对大帝之位虎视眈眈的东方鬼帝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心情约见继承人,凉夜选择这个时间过去,绝对是找死。 没准就死在半路。 尽管女鬼心中十二分的不乐意,但看在呆籽的前世曾经对她非常不错的份上,女鬼权衡再三,下定决心冒险送凉夜一趟。 遭遇灾难的凉宅主家,当前人口已极度稀少,此去鬼宫太过凶险,吉凶未卜,所以凉夜不想大姐和二哥一同前往。尤其是大姐,她筋脉受损,重伤在身,实在不应该再度操劳。 可惜,不管凉夜怎么劝,凉云态度坚决,她非去不可。 表达非去不可意见的还有重明鸟,它拍拍翅膀,坚持自己也要去。打抱不平是重明鸟在世间的特色,它可不能因为面对鬼帝就害怕退缩,失去志气。 况且,有危险的时候,坚守在白乌鸦身边,也是重明鸟的原则。给白乌鸦留下好印象,白乌鸦对它的态度肯定就会慢慢好起来。 所有人均有各自的坚持,谁也劝不动谁,最后,两鸟、四人与一只女鬼,一道出发了。 东方鬼帝的鬼宫距离大帝的宫殿有很长一段距离,担心在路上遇到埋伏,女鬼放弃了快捷方便的小道,选择了人多稍微安全些的大道。 此刻,大帝宫殿上下格外忙碌,几乎所有人都在为迎接新任大帝的到来做充分准备。 呆籽一路左瞅瞅右瞧瞧,什么都感到特别新鲜。他新奇不已,原来自己上辈子在这种华丽丽的地方当鬼使,也不知道自己的级别高不高,打架厉不厉害。 他讨好的凑近女鬼,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问问那个,直到瞄到凉夜一路表情极冷,一声不吭,他这才收起了自己的兴奋。 他挪到凉夜身旁,轻声问道:“可以不去见东方鬼帝吗?总觉得感觉有点不舒服。” “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凉夜轻叹,他猜不出自己将见到怎样的一个人,不懂对方长何种模样,怀有怎样的心思。 他正欲询问女鬼还有多远,猛然觉察四周一静,静得相当诡异。 与凉夜一样,众人均感到了异常,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前进。 大路的前方凭空出现了一抹身影,呆籽下意识贴到凉夜身边 前方是一名身穿白色狐裘,戴着面具的男子,呆籽在魔域的时候曾经见过对方两次,这个人是凉阖身边的四魔将之首无声。 所谓无声,呆籽不明白是因为对方不说话,还是因为动作太快,眨眼之间,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快到察觉不到任何声响。 无声稳稳地站在路的中间,他并未拔剑,仅是默默地看着他们,光是四周弥漫的气势就足以让所有人定在原地,不敢轻易上前。 呆籽想不通无声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事,但是他认为这个人出现肯定有重大目的,而且是由凉阖直接下达的命令。 无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未有任何征兆要对凉夜他们下手,但也没让凉夜他们过去的打算。 “你这是什么意思?”凉夜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 凉夜尝试往前迈动小步,无声突然拔剑,剑尖在凉夜脚边的地面划出一道线,随后,无声又眨眼退回原处。 凉夜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线,难不成对方的意思是让他再也不许往前走一步?他急着赶往鬼宫,这样的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奈何对方动作极快,神出鬼没,执意阻挡凉夜前进。女鬼往前一步便斩断她手中拎着的灯笼,重明鸟往前迈出小步,尚未抖掉身上的羽毛,尾巴尖儿的羽毛就被削没了。 重明鸟扭头望了眼自己的尾巴,幸好,没削到肉。 半路的情况莫名陷入了僵持,无声站立在前方,把凉夜他们挡在原地,他既也不主动攻击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耗着彼此的时间。 与此同时,衡言正在护送父亲返回鬼界的途中,忽然前方腾起薄薄雾气,路的中间依稀可见一个人。 衡言看清对方的相貌,明显一愣。 息景被众多鬼藤牢牢捆住了,束缚在路中间动弹不得,他四周轻薄的雾气若有似无,使得一切不那么真切。 衡言着急地打量息景,随后他回望自己的父亲,征求对方的意见。北方鬼帝平静冲他点点头,以示儿子放手去做。 得到父亲的许可,衡言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骑着黑马往前走了两步。他对息景出现在这里又惊喜又担忧,息景目前是凡人之躯,力量微弱。早前白乌鸦提过,息景在京城受了伤,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只是,息景比衡言想象中伤得更重,满身血迹。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听到马蹄声,息景喊道:“别过来,这么明显的陷阱,没必要让自己陷下去。” 闻言,衡言不由愣了愣,凝望伤痕累累的息景。 “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息景抬眼看着衡言。衡言当前的重要职责是护送北方鬼帝回到大帝的宫殿,完成即位。 衡言不动声色地取下后背的红缨长枪:“你当真这么觉得?” 息景并未回答,只是静静望着对方,衡言一旦往前走,势必面临陷阱。明知是陷阱,何必往里跳。 “对方既然有心将你绑在这儿留作陷阱,”衡言徐徐说道,他见息景毫无应答的打算,自顾自往下说,“因为他非常清楚,我肯定会救你。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那么留你在这儿,对我就有多大的威胁,对他就有多大的价值。” “自投罗网愚蠢至极,护送鬼帝速速即位才是明智之举。”息景喊道。 在息景说话的同时,衡言策马径直冲了过去,他斩断四周的鬼藤,拎起息景搂在怀中。 以息景所处的位置为中心,方圆之内霎时陷入了毒气的阵法之中。地面骤然黑气满溢,黑雾瞬间笼罩了道路,昏天黑地中,数不清的毒藤横扫守护在北方鬼帝身边的鬼兵。 披着硬甲的黑马训练有素,它没有受到多大惊吓,十分配合的在主人搂住息景的刹那大力往后退。奈何地面塌陷的速度太快,黑马没能站稳,跌入了阵法的中心。 衡言一手环过息景的腰,牵住缰绳,一手握紧长枪,在下跌过程中,击杀隐藏在黑气里四面袭来的毒气鬼怪。 待毒气渐渐散去,衡言骑马站在阵法的底端,四周多到数不清的通道,如同植物的根茎,头顶的黑气阻隔了视野。 他为息景解开裹在身上的鬼藤,息景伤得特别重,没了鬼藤束缚,立刻虚弱无力地往一侧倒去。衡言轻柔地抱着他,但息景下意识推了推他,不适应这种相处方式。 “伤得这么重,就别任性了,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还得考虑怎么出去。”衡言说道。 对此,息景十分不高兴:“我让你别靠近,你为什么不肯听?让北方鬼帝陷入危险,这值得吗?” 衡言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认为我不该救你,这是你的真心话?” 息景闷闷地扭过头,不回答。 “救你使得父亲陷入对方的陷阱,我的决定在你看来并不明智,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你死,而无动于衷。”衡言说道,“如果,你当真觉得顾全大局牺牲自己也无所谓,秦霄宇抛弃你的时候,你就不会那么难过。” 闻言,息景动作一滞,垂下眼帘。 衡言静了静,他取出怀里带有体温的死薄递到息景手中,上面有秦霄宇的名字对应的死亡时辰:“答应你的事,我办到了。百年也好,千年也罢,你想怎么改,都可以。” 说完,衡言一跃下马,他摸了摸黑马的脖子安抚受惊的坐骑,他为黑马检查了一番硬甲有无受损,然后他拉稳缰绳牵着黑马朝前走,寻找阵法中心的出路。 他没有回头看息景,因为只要看一眼,他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他曾自私的希望秦霄宇死,可是死了又如何,等到下一世的投胎转世,息景依然会去寻找对方。 只要息景心中的人不是自己,一切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有些人,注定此生不属于自己,再多的不甘心又有何用,放不下只会让自己愈发难堪。 衡言牵着黑马在阵法中心诸多的道路转了一大圈,不管朝那个方向走,最后均会回到原地,地底没有一条路能够出去,那么此刻唯一剩下的路就是往上了。 他仰头望向头顶,上方黑气环绕,黑气里不知躲藏了多少鬼怪,寻找出口肯定不容易。 他已经任性了一回,选择救息景,那么现在,他必须尽快赶回父亲的身边,他不仅是那个人的爱将,也是那个人的爱子。 稳了稳情绪,衡言转过身,他松开缰绳,亲昵地抚了抚黑马的马鬃,他身体前倾,额头轻轻碰了碰黑马的头,低声道:“抱歉了,让你留在这儿,虽然时间会有点久,但是我会回来接你的,好吗?” 黑马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随后,衡言朝息景伸出手:“我背你上去。” 第87章 衡言背着息景往上找出路,沿途斩杀了数不清的鬼怪和缠人的鬼藤。鬼藤有毒且行动灵敏,衡言护息景,被鬼藤数次割破皮肉,火辣辣的痛。 他对这些皮肉伤丝毫不在意。 当衡言彻底撕破黑气,两人重新来到地面之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死气沉沉的状态,到处是尸体,满地鲜血,北方鬼帝的帝辇空无一人。 衡言握紧长枪,直直地站在帝辇跟前,许久不说话。此刻不是低落和伤心的时候,他必须认真思考事情的始末,父亲有没有遭遇不行,以及父亲的去向。 信鸟送来传位消息时,他和父亲都心里明白,灾难将至,东方鬼帝绝不会让父亲顺利回去即位。 衡言闭目冥思。半路遇袭早在意料之中,只是衡言没料到陷阱中的诱饵是息景。遭遇袭击,父亲的首要选择是什么? 东方鬼帝何其聪明,绝不会轻易现身,留下把柄。他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北方鬼帝的即位,北方鬼帝死在半路,他就不必夺位,省了不少麻烦。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东方鬼帝会出手,但东方鬼帝自己永远会坚称自己无辜,他从未涉及此事。 除非有人逼他亲自出手。 片刻,衡言的情绪渐渐静下来。投之亡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 他问道:“你的伤势怎样?” “命硬,一时半会死不了。”息景回答。 衡言点了点头,那就好,踏入危险的时间到了。 凉夜被一名魔将困在原地,多少有点儿恼了。他正欲硬冲过去,忽然,一只浅褐色的小鸟飞近了无声,无声抬起手,小鸟停在他的指尖,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随后飞走了。 无声淡淡地别过视线看了凉夜一眼,瞬间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方这么来无声去无声,简直和名字太过符合。凉夜快步跑上前,奈何无声的气息已经完全扑捉不到了。 凉夜心里十分纳闷,这个人在这儿挡住自己前进的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单纯仅是拖延时间吗?如果对方当真是为了阻止凉夜尽快赶路,那么在到达鬼宫的沿路是否已经发生了某种变故。 拦路的魔将悄然离开,女鬼拾起斩断的灯笼重新点燃烛火,在鬼界,有这么一盏光亮引路,不容易陷入迷途。 凉夜搜寻无声未果,扭过头问女鬼:“这一路过去还有多远?” 女鬼轻轻掸了掸灯笼的泥土:“挺远的。路上有一段恐怕不怎么安全,那儿易守难攻,就怕……” 女鬼的话没说完,她看了看凉夜,叹气摇了摇头,怕就怕那里有埋伏。 距离东方鬼帝的鬼宫大门不远,是怪石林立的峡谷,那段路特别窄,又是到达鬼宫的必经之路。虽说守护鬼宫有利,可凉夜此行,万一路上有埋伏,峡谷的危险将会陡增。 魔将的出现令女鬼心里平添一分阴影,之后引路,她格外谨慎。离鬼宫越近,女鬼深感情况越不对,路上太过安静,静得完全不正常,仿佛鬼界从来无人出没似的,死一般的静谧让人头皮发麻。 很快,女鬼认定情况彻底异常了。 路上出现了鬼兵的尸体,对方下手相当的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就把沿路的守卫清理得一个不剩。 不仅如此,半路出现了陷阱。但是,凉夜他们来得晚,这个陷阱已然被破坏,陷阱内的毒全数放空,埋伏于四周的鬼怪也全都死了。 种种迹象让凉夜相当费解,不难看出,有人比他们早一步走了这条路,顺便清理了大大小小的麻烦,手起刀落非常果断。 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消灭了这么多人,对方的实力不容小看。 走近峡谷,凉夜明确感到他们真的来晚了。 峡谷已经历了一场血战,双方死伤均十分惨烈,横七竖八倒的全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血染红了溪流。 几只秃鹰在半空盘旋鸣叫。 凉夜环顾四周,他相信,有人比他们心急,先来找东方鬼帝了。他刚要继续往前走,白乌鸦站在呆籽肩头喝了一口酒,大声喊道:“等一下。” 闻言,众人动作一顿。 “有件事想问清楚。”白乌鸦看了眼凉夜,随即它偏过脑袋望着女鬼,“鬼宫平时的防卫程度怎样?” 女鬼微微顿了顿:“东方鬼帝这儿的防卫向来比较严,鬼兵数目也多。” “也就是说眼前这些人还不是整个鬼宫的士兵?”白乌鸦问。 女鬼给了肯定答复。 白乌鸦慢悠悠的环顾四周死亡士兵的数量,远望前方的鬼宫,若有所思。 “大白,怎么了?”呆籽好奇问道。 白乌鸦张了张嘴壳:“我在想,剩下的鬼兵在哪儿。他们是埋伏在鬼宫之内,还是赶往别的地方完成命令,或者全部被人清空了。” 如果他们被提前到来的人清空,那么凉夜他们进入鬼宫会十分安全,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见东方鬼帝无望了。 如果鬼宫士兵调去了别的地方,估计另外有人又该遭殃了。 但是,如果,剩余的鬼兵仍在鬼宫内,此刻他们贸然进去,多半被重兵包围。 呆籽略感迷惑,偏着脑袋思考。 鬼宫的门敞开着,整座鬼宫静得仅剩风声,这儿不见半个人影,满地的凌乱。凉夜意识到,这之前,鬼宫绝对不宁静,随处可见的毒镖和机关不知伤到了多少人,地面赫然砸的塌陷了一大块地方,激战程度难以想象。 大家全提起了十二分的谨慎。 女鬼心有余悸,轻飘飘地绕过地面带有血迹的毒箭。 他们径直进入鬼宫正殿,那里根本没有东方鬼帝,等待他们的是房门悄无声息的突然关上,重重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了。 领兵的首领呵斥道:“凉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意图谋反。” 闻言,白乌鸦无比淡定地喝了一口酒,还真是上演这么老的戏码,着实没趣。 相对白乌鸦的神情自若,呆籽紧张的多,对方人多势众,还出言诬陷他们,现在绝不是清闲的时刻。 对于欲加之罪,凉夜不由皱眉,他拿出东方鬼帝的书信:“我是奉鬼帝之命前来。” “少在这儿装无辜。你们强闯鬼宫,肆意厮杀,还敢狡辩。”首领喊道,“杀了他们。” 解释无力,凉夜下意识往后退了小步,怒视面前的鬼兵。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笑声让人心里一颤。 呆籽顺势往上望,只见旎女站在房梁,她单手叉腰,不屑地俯视宫殿内的鬼兵,红艳的唇微微上扬:“我正纳闷,鬼宫内的家伙跑到哪儿去了,原来藏在这里。” 旎女的出现让首领火大,怒斥道:“鬼界并未招惹你们魔域,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滋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界确实没有招惹魔域,所以,我们魔尊与你们的大帝也没有任何恩仇。”旎女的笑妖媚至极,“但是,不要自以为是的把东方鬼帝的事比作整个鬼界,他还没这个资格。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帝把帝位传给北方鬼帝了。” “大胆狂徒。”说着,首领扬起大刀准备砍向旎女,尚未出手,他手里的武器眨眼就被一柄大剑削断。 常闻如同一堵高墙稳稳地立在大殿的门口,彻底堵住了出路。 旎女轻轻一跃,飘然落地,停在常闻身旁,她含笑看了一眼鬼宫首领:“六界诸星移位之际,魔域发生了一丁点小骚动,那么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自以为能够战胜魔尊,竟胆敢造反。可惜实力不济,步步败退之后,居然逃到了东方鬼帝的鬼宫来。” “魔域的家事,我们魔域自己会处理,此行不过是和和气气来要个人,讨个说法,不劳烦东方鬼帝他老人家担心。”旎女话语一转,“偏偏鬼帝不愿合作,非得藏起魔域的叛徒,这可让我们相当为难。抓不到叛徒,我们回去可没法向魔尊交代。” “你们含血喷人,我们这儿哪有魔域的叛徒。”首领怒吼。 “没有吗?”旎女随意地拨了拨黑发,“我亲眼看见他逃进来,鬼宫的人还出手相救,峡谷那儿牺牲了不少魔域的兄弟。怎么,你认为我在胡说?” 首领气愤:“明明是你们强行攻打鬼宫在先。”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脾气不太好。识相就快点儿把魔域叛徒交出来,我说不定可以考虑,”旎女眼神骤冷,“给你留一个全尸。” 冷不丁,旎女扬起九节鞭把几个鬼兵削成了两截,血飞溅。 白乌鸦摆摆头,示意凉夜他们别牵涉其中,这事无需他们动手,既然魔域有心为他们清除路上的阻碍,何不让他们继续。 呆籽听的一愣一愣的,魔域的叛徒到底是真跑进鬼宫了,还是压根没来。 无论是真是假,反正魔域的人已经追过来了,看旎女如此理直气壮的姿态,不抓到叛徒,肯定也要找东方鬼帝当面问个明白才会罢休。不过问题在于,东方鬼帝在哪儿呢? 呆籽正想着,意外发现旎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虽有不满,可眼底的笑意分外明显。她按照凉阖的命令,已经见到了魔尊让她找的人。 首领的挡箭牌是两个被捆绑的人,见到对方,凉夜猛地一震。凉云明显特别着急,恨不得立刻扑过去。被绑住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找寻了很久的父母。 母亲伤势非常重,闭着眼睛,没有多少意识,凉哲稍微清醒一些,他抬眼就见到了旎女和常闻,话语微弱但有力:“是那个人派你们来的吧,告诉他,不用考虑我,没必要为此交换任何。” 凉哲心里一沉,东方鬼帝很清楚每一个对手的弱点,息景能挡住衡言的路,凉弈让凉阖下不了杀手,而自己,凉哲不希望自己成为凉家的绊脚石。 “父亲。”凉云喊了一声,声音有些不稳。 闻言,凉哲偏过头望向自己的子女,三个孩子都已经平安的长大成人,他深感欣慰。他的目光从凉云到凉昼,最后落在凉夜身上,年迈的术士曾说,凉夜是凉家的祸,但,也是福。 凉哲不能阻拦儿子前进的脚步。 他的失策在于,操之过急,自身力量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他发现了真相,他以为他能为家族讨回公道,哪知却陷入对手的圈套。 东方鬼帝把他们藏得格外隐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换取更多的利益。他们中了毒,杀了东方鬼帝就得不到解药,他和妻子将不治而亡。 在凉夜收到书信的那一刻,东方鬼帝已决心置凉夜于死地。半路的埋伏死不了,峡谷的包围死不了,鬼宫内的暗器死不了,那么,要想换回父母,凉夜无处可逃。 首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最后的交易拥有无法战胜的筹码:“我死了,他们会当场毒发。你们要杀我,尽管来。” “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旎女笑意}人。 首领不以为然:“你不在乎,但总有人在乎。” 话音刚落,首领转向凉夜,他扬手丢了一个东西过去。不管凉夜抱以何种心态,以何种方式来到鬼宫,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必须死。 凉夜接住对方丢过来的黑色药丸,他低头闻了闻,是剧毒。 旎女满不在乎地扬起九节鞭,正欲击杀首领,凉夜握紧拳头:“等一下。” 呆籽着急地瞄了眼首领,又瞅了瞅凉夜的父母,急得要发疯:“大白,该怎么办?” 白乌鸦不假思索回道:“看来,只能让凉夜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们太多,一对一对写过去太恐怖了,所以,我决定,配角戏份统统进番外,主线留给尸体兄和呆籽 魔尊和弟弟小时候的生活以及之后的二人世界,师父和情郎的相遇以及衡言追息景,大白的天界生活和重明鸟追大白,呆籽救杨岳峻的往事……以上,如果写完正文还没掉气,或许会有配角们的番外出没orz 第89章 呆籽对白乌鸦的这个建议完全无法接受,他眼巴巴地求助白乌鸦,明明是指望白乌鸦给点妙计解救燃眉之急。哪知道,白乌鸦就吐出来了这么一句。 目前这种情况下,凉家显然处于被人威胁的劣势。假如凉夜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万一凉夜死了,不能活过来,凉夜的父母又没救回来那该怎么办? 对方不老实放人,岂不是亏大了。 况且死了容易,活过来难。呆籽并非凉夜,不具备凉夜起死回生的医术,可以尽快把凉夜救活。凉夜真若出了事,呆籽心里肯定难受死了。 尸体兄变成真尸体,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凉云和凉昼也与呆籽一样有同样的担忧,可父母被人绑架,他们束手无策,焦急地看着凉夜不说话。 听到白乌鸦给出了回答,要凉夜死,首领瞬间格外得意,相信自己胜利在即,这群小毛孩怎么可能不管自己失踪已久的父母。 然而,首领的笑容维持时间很短。 在凉夜准备吃下毒药的前一刻,旎女果断出手了,她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就把成群的鬼兵切成无数截,不带丝毫的后顾之忧。 “既然你说不必管你,那我就不客气了。”与她的话一致,她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 旎女杀机陡增的刹那,凉哲眼底闪过了一丝诧异。 首领发火前,常闻的大剑横扫一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配合旎女清除这些留在鬼宫意图不轨的士兵。 他们不是凉家人,手起刀落,也不顾鬼兵的刀会不会架在凉哲脖子上。他们动作敏捷,合作默契,转眼把所有对手全部放平。 首领在血泊中咽气的时候,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旎女。他不懂,旎女怎会出手如此坚决,没有任何顾忌。首领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理应是凉夜为了护凉哲夫妇,自己选择服毒,为什么如今却变成他死了。 对此,旎女显得十二分的淡然。 旎女和常闻迅速清理完鬼宫剩余的鬼兵,期间不允许让其他人靠近分毫。之后,她甩了甩九节鞭上的血,扬笑朝呆籽勾勾手指:“喂,种子,你过来。” 闻言,呆籽发愣,旎女这是在叫他,要过去杀他吗? 可是如果对方真要杀他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呆籽的战斗力很微弱。 “放心过来,我不吃素。”旎女催促道。 呆籽:“……” 呆籽略微迟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呆籽走近后,旎女扬起手指了指凉夜的母亲,示意呆籽过去仔细闻闻。 对旎女的行为不明白,呆籽只清楚,一丝淡淡的花香飘过鼻尖,花香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闻到过。 随即,呆籽一惊,恍悟原来是这种香味。一个身影浮现在脑海,是那个在魔域小花园遇到的老婆婆。呆籽心有疑惑,老婆婆不是掉进深坑里面了吗? 面前这个人不是老婆婆的模样,看起来年轻多了。 难不成老婆婆所在种族全是这种香味? “丝帕涂抹的花香是根据凉宅小瓷瓶的花香制成的类似味道,碰过之后,很久不会消散。”旎女含笑说道,“所以,这个人触碰过丝帕,味道很熟悉对不对?” 呆籽点点头,他好奇地闻了闻自己的手,意外他的手上竟然也留着这种味道。由于他收藏了小瓷瓶,又拿过丝帕,呆籽对这个味道的残留不怎么在意,想不到竟然是特别的。 “所以,这位昏迷的母亲,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你何时前往魔域,见过魔尊?”旎女猛地扬起声音,毫无任何征兆扬起九节鞭大力挥打过去。 凉云惊得大喊:“住手,不准伤害母亲。” 在凉云叫喊响起的同时,几乎处于昏迷状态没有多少意识的母亲突然不见了。对方往后退了几步,挡住了旎女的攻击,化为另外模样的中年女子,她双眼紧闭,眼睛四周泛着可怕的黑色,目不能视。 呆籽吓得一大跳,这双被毒瞎的眼睛唤起了呆籽所见的梦魇碎片的内容。呆籽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人,当初梦魇笼罩凉宅,在凉宅外,那名杀害小女孩的女子。 她化身为小女孩的母亲,化身为老婆婆,如今变成凉夜的母亲。 “是你。”呆籽喃喃道。 中年女子不吭声,自从眼睛看不见,她的听力愈发敏捷,呆籽的声音告诉她,呆籽知道她的身份了。 赶在常闻挥剑攻击之前,方才还十分虚弱的凉哲眨眼幻化了形态,他不再是凉哲,而是一个陌生男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凉家兄妹大吃一惊。 自己的父母莫名其妙改变了模样。 “东方鬼帝的手下,有人精通幻化之术,他们与本人接受之后,幻化会更加惟妙惟肖,难以察觉。”旎女话语骤然一转,“传的神乎其神,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这能耐,顶多骗一骗初入江湖的小孩儿。” 对方不屑地轻哼一声,懒得与旎女废话,既然失去了暗杀时机,这儿不宜久留。他们正欲逃却发现自己无法脱身,鬼宫大殿的地面泛起亮目的紫色光芒,紫光浮出的符文围绕地面绕了三圈,随即封住整座大殿。 凉云迷茫地往后退了小步:“这是怎么回事?” 凉夜微微摇了摇头,莫非方才所见的父母不是真的,而是专门负责暗杀他们的此刻?即使他不愿意服用毒药,就算他们成功救了父母,那么这两人很快将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刻,伺机除掉他们。 这些魔将既然早又准备,这一切,他们是如何看出来的? 凉夜正思考着,大殿的门,忽然打开了,鬼宫的魔将数量又增加一个。 墨骁倚着大门,显得颇为清闲,他拿起折扇晃了晃,微笑给旎女打招呼,旎女看见他就心情不好,别过头懒得理他。 于是,墨骁冲呆籽他们摆摆手,笑道:“接下来是属于大人的时间,小孩子需回避。” 呆籽:“……” 呆籽左瞅瞅右瞧瞧,貌似这里就属他的模样看起来最小。难道墨骁是招呼他到外面守门,里面的内容不给他看,不待这么有年龄歧视的。 显然,墨骁话语中的这些人不仅仅指的呆籽,同样包括凉夜他们,墨骁朝女鬼点头:“鬼界的美人,能不能把这些孩子领出去暂时回避一下,他们在这儿,我办事不随心。” 呆籽一脸血。 女鬼惊讶,她望向困在阵法之中的两个人,说道:“这儿总归是鬼界,不是魔域胡闹的地方。” “你有任何不满,可以直接告诉魔尊,他此刻就在你们大帝的宫殿内。”墨骁说。 女鬼挑眉:“你们这是……”趁着六界诸星移位攻打鬼界? 可是这说不过去,大帝与凉家并无深仇大恨。 “鬼美人,你别误会,我们魔尊可是大帝邀请的贵客,见证新帝即位大典的客人。”墨骁客气地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可以回避了。 呆籽听的一头雾水,他们辛辛苦苦从大帝那里赶过来,现在又要让他们急匆匆的回去。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说,往返跑很辛苦很耗费体力的好不好。 他不懂,他们这番前来鬼宫到底有什么意义。 为了让鬼兵团团围住他们,然后用假的凉哲夫妇威胁凉夜服毒? 墨骁稍稍退开了些许,门外出现了一抹身影,墨骁道:“回去的时候,反正大家顺路,不如多一个人热闹一点儿如何?” 看清门外的人,女鬼立刻行了大礼,恭敬唤道:“参见鬼帝陛下。” 凉夜瞪眼,这个鬼帝是五方鬼帝之中的哪一个? 看出了众人的疑惑,女鬼低声解释,这位鬼帝是北方鬼帝,也就是大帝御旨要传位的人。 对此,凉夜理解不能,为何北方鬼帝选择此时此刻来到东方鬼帝的鬼宫,这不是摆明了往火坑里跳吗? 似乎读出凉夜眼底的疑问,北方鬼帝淡然一笑:“你在想,我来这儿是自寻死路?” 心思被人看透,凉夜稍稍一顿,他确实是这么想。 北方鬼帝捋了捋胡须:“会这么想那是你不了解东方鬼帝,这个时候,要说鬼界最安全的容身地绝对是这儿。他肯定会留下诸多埋伏然后赶去大帝那儿,绝不会把时间耗在自己鬼宫内。” 闻言,凉夜稍微理解了丁点儿,可又困惑。北方鬼帝的出现,是不是意味着此刻鬼界的情况不乐观。路上机关重重,北方鬼帝该如何顺利到达大帝的宫殿。 凉夜一行走出大殿,留下魔将他们。虽然凉夜很好奇,但依旧没有问。身后的大殿冷不丁传来几声惨叫,随即陷入了寂静。 关于何时出发,北方鬼帝没明说,凉夜也不好问,他们在门外等了小会儿,远远的,有人影出现。 一匹黑马,马背有两个人。 北方鬼帝的表情不由柔和了些许,呆籽则忍不住直接喊出声,他大力地挥动胳膊,欣喜不已:“师父,看这里,我在这儿。” 息景没奈何地笑了笑。 近了,衡言翻身下马,他快步来到父亲身前,单膝跪地:“父亲,我来迟了。” “没事,你平安就好。”北方鬼帝对儿子平安归来倍感欣慰。他扭头看了看一眼与呆籽说话的息景,随后又看着儿子,等待结果。 衡言留意到父亲的目光,他的笑透出一丝苦涩,轻轻的摇了摇头,北方鬼帝一眼看出了儿子的意思,不再多问。 待到三位魔将兴高采烈的出来,门外的人已抓紧时间养足了精神,斗志高昂计划出发前往大帝宫殿。 魔将的出现,使得衡言不禁提高警惕,略感费解。 墨骁笑着解释:“奉魔尊之命,清理沿路不干净的东西,让北方鬼帝平安前往大帝宫殿。魔尊在那儿等他。” 对此衡言加倍迷茫,凉阖何时到达了鬼界宫殿。 尽管衡言心里不怎么踏实,但北方鬼帝较为平静,也乐于接受魔尊的好意。 常闻找来一辆帝辇,又牵来几匹马,众人整装待发。 大帝的宫殿内,气氛祥和的相当不真切,凉阖悠闲坐在座椅品茶,他身侧站着银面魔将无声。 凉阖的对面坐着年迈的东方鬼帝,东方鬼帝身后,是眼神黯淡,意识极浅的凉弈。 凉阖瞄了眼凉弈,收回视线,默默地喝了一口茶。 许久,东方鬼帝打破了沉默:“魔尊如此年轻有为,果然是历代英雄出少年。” 面对含义不明的赞扬,凉阖嘴角微微扬起些许:“不该当,鬼帝年事已高,仍为鬼界大事奔波操劳,如此精神,让人敬佩。” 东方鬼帝白色的胡须几乎垂到地面,他并未生气,而是淡淡的笑了笑。 “其实,并非我执意不愿老,只是当年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让我想老也老不了。”凉阖笑容淡然。 第91章 凉阖说完,东方鬼帝对此没有任何表示,他平静看着凉阖,眼神让凉阖感到十分不爽。 他似乎在无声的对凉阖说,不老也是一种福气,多少人求之不得。 凉阖对此相当的反感。 琢磨着北方鬼帝一路过来不会太顺利,需要的时间较长,能不能即位就看北方鬼帝会不会死在半路。于是,凉阖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一下,比如说,站在东方鬼帝身后,这位不属于凉家的凉家人。 凉阖静了静心情,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杯中的茶水:“据说,东方鬼帝精通术数,旦夕祸福一看就知。今天有幸得见鬼帝,不知鬼帝是否也能帮我占卜一卦。六界诸星移位,我怕我这条命熬不过几天了。” “魔尊说笑了。魔尊身强体壮,定能延年益寿,统治魔域安定巩固。”东方鬼帝平淡答道。 凉阖抬眼看了看眼神黯淡的凉弈,静静道:“看似年轻仅是表象,心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老去。天下迟早是年轻人的天下,有时,我在想,何不趁早放手,把位置让给他们,让新的一代担起重任。” “年轻人不成熟,担不了大事,只会误事。”东方鬼帝说。 凉阖浅笑:“如此说来,鬼界这些年没有优秀的后辈让鬼帝满意,为你分担,才使得鬼帝如此辛苦。” 东方鬼帝没说话,神情自若的抬眼看了凉阖一眼,不知道凉阖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我这儿有一个合适人选推荐给鬼帝。”凉阖说。 在凉阖的意料之中,东方鬼帝摇了摇头:“魔尊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鬼界的事理应由鬼界来处理。” “这就是鬼界的事情,我不会插手。”凉阖扬扬手,无声眨眼移到东方鬼帝跟前,他手里握着一块标志着东方鬼帝继承人的鬼令。 东方鬼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回归了往常的平静。 继承人有三个,对应的鬼令也有三个,他不懂,凉阖找到的鬼令是怎么回事。 东方鬼帝垂涎大帝之位已久,他兵强马壮,其余鬼帝和他相比,实力相对较弱。加之身为天帝的舅舅,哪怕他不在大帝之位,东方鬼帝的待遇相比大帝也差不了多少。 但,差了这一步之遥的距离,东方鬼帝始终耿耿于怀。 大帝早已觉察东方鬼帝的用心,当他明显感到东方鬼帝对自己心存杀意的时候,他明白自己的生命及宝座均面临危机。 命运的转机是,东方鬼帝比大帝年迈,大帝只要熬过东方鬼帝的退位,之后将高枕无忧。 大帝能考虑到的问题,东方鬼帝同样也意识到了,赶在大帝有所行动之前,东方鬼帝为自己寻找到出路。 他精通术数,决心冒险一试,占卜自己往后会出现的三位继承人。他聚集了四位最优秀的术士,占卜了决定他命运的这一刻。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占卜给出了比较明确的指示。得到指示后,东方鬼帝立刻对四位术士下了杀手。 一位青年术士警觉极强,他对此早有察觉,悄无声息的逃了;一位年龄最大的术士命硬,重要时刻冲出陷阱,劫后余生;另外两个术士则死在了鬼宫里。 第一个继承人信息最为准确,且已存在,当即,东方鬼帝做了决定,除掉这个人,以绝后患。 可惜,他发现,直接杀掉不是好方法,死亡牵动了死薄记录。 可恨的是,有人趁乱拿走了属于继承人的鬼令,清楚继承人消息的仅有东方鬼帝和四个术士。更可恨的是,东方鬼帝的行为引起了大帝的警觉,大帝随即派出了鬼使暗中彻查这件事。 逃走的两个术士销声匿迹,无论是东方鬼帝还是大帝没能找到他们。 此后,大帝立刻偷偷派了一名不起眼的鬼使前往世间,寻找鬼帝继承人。 与此同时,东方鬼帝也有了自己的安排。他根据占卜的结果,寻来那名他将来或许选为继承人的手下。 手下年龄不大,模样看起来仅七八岁,深谙幻化之术,冷血心狠,倒是颇符合鬼帝的选择,鬼帝命他前往第三个继承人的方向。 第三个继承人的信息十分模糊,东方鬼帝摸不准是术士力量有限导致消息不正确,还是第三个继承人存在某种异样。 不过他明白,大致方向应该是那个斩妖除魔的家族,凉家。 等到这名手下为他除掉凉家的隐患,那时东方鬼帝再杀了这个手下,一切困难全数了结。 事情没有东方鬼帝想象中进展顺利。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这名鬼使很快发现凉家存在诸多不安定的隐患,尤其是少年凉阖。这名少年奇筋异骨,修行得天独厚,若说凉宅存在对鬼帝的威胁,目前而言多半是这个人。 要无声无息,让凉阖正常死去,不引起死薄的异常,鬼使拿不定主意。 担忧凉阖难以下手的同时,鬼使发现,凉阖有一个刚会走路的弟弟凉弈,每天摇摇晃晃跟在凉阖身后喊哥哥。 鬼使观察了一段时间,把收集的有用消息告诉了东方鬼帝。 东方鬼帝提早窥视了天机,得知了往后,那么,既然此刻凉宅尚未出现鬼令,他需要的就是让凉宅永远不出现鬼令,他要在静默中覆灭凉家。 第一步就是鬼使吸取了凉弈的力量,幻化为了凉弈。凉弈年幼,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有何变化,被发现的可能都会降低很多。 把鬼使留在凉阖身边,有朝一日除掉凉阖时,容易下手。 为确保凉宅不发生异动,东方鬼帝逐步替换了凉家的主要支撑力量,惊觉家人不对劲的凉阖母亲,被关在下九层受尽折磨。 东方鬼帝深知,凉阖羽翼渐丰,必须下手,不能再拖下去。 他下了命令给此时的凉弈,但凉弈没有执行任务。凉弈心里不知何时住了心魔,心魔吞噬了阴暗,鬼使成为了昔日伪装的善良温柔的凉弈。 这样的鬼使对东方鬼帝毫无用途,迟早要除掉,不如尽快动手。 可惜,奉命杀凉弈的凉阖父亲和凉阖祖父没能打过养精蓄锐已久的心魔,凉阖似乎发现了端倪,凉宅的情况慢慢迈向失控。 东方鬼帝考虑再三,仔细调查了大帝派出了的鬼使,暗中除掉了鬼使,延缓凉宅出现鬼令的时间。之后,他的视线再度转向了凉弈,凉弈把自己当成凉家人,好坏各占一半。 坏的是他不能让凉弈亲手杀凉阖,而目前有所知情的凉阖对凉弈表现出深深的厌恶情绪。 好的是凉阖曾经一度相当宠凉弈,非常宝贝这个弟弟。即便讨厌假凉弈,凉阖的一举一动依旧展现出,假凉弈毫无悬念成为了凉阖的弱点,凉阖对这个凉弈下不了杀手。 凉阖对身边人的警惕陡增,他反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对父母安排的婚姻,让东方鬼帝要抹杀凉阖子嗣的目标落空。同时,凉阖把凉弈推到了当家的位置,把自己不要的媳妇丢给凉弈,折磨凉弈,让凉弈感到难堪。 这让已被吞噬掉自身黑暗与过去的凉弈非常的迷茫和难过,他越是把自己当作凉弈,他越无辜越无助,凉阖就越狠不下心。 激化的矛盾伴随凉弈娶妻生子,凉阖一直没有娶妻生子,慢慢走向了平缓。 凉阖无子嗣,让东方鬼帝安心的过了一段时间。 然而,大帝新派出的鬼使踏入凉宅大门的那一刻,东方鬼帝铲除凉家的杀意再现。哪知他行动前,一夕之间,凉宅发生巨变,凉阖突然堕入魔道,凉弈封在凉宅第八层,宅院完全被梦魇笼罩,整座山岭亦在第三层梦魇之中。 大帝的鬼使又一次被东方鬼帝派人杀害。 凉宅被彻底隔离了,将所有陷入梦境。 入魔的凉阖迅速成长起来,夺得魔尊之位,东方鬼帝明白,这个人再也不会回来当一个鬼帝的继承人。假凉弈的子嗣并非凉家骨肉,凉家主家已无后,旁支家族更是不足为惧。 若不是强烈的魔气阻隔了鬼气渗入凉宅,东方鬼帝早已抹杀凉弈,解决最后一个麻烦。 囚禁了寻找真相的凉哲夫妇,凉云三姐弟有所行动也好,没有行动也罢,他稳操胜券,这些小孩对他不会造成丝毫威胁。 但是,一个出乎他意料的问题横空而降,凉宅的气息剧烈改变,鬼令的存在感瞬间增强,预示着第三个继承人即将出现。 东方鬼帝收到探子消息,凉宅有一位几乎可以忽略的访客,一颗不发芽的种子,如同一粒小石子跌入了平静无波的凉宅水面。 梦魇解除的那一刻,魔尊身份出现的凉阖把半入魔的凉弈带去魔域,增加了东方鬼帝铲除凉弈的难度。 真相一点一滴浮出水面,凉阖与东方鬼帝一样,心知一切。 与鬼帝的恩怨他不愿留给小辈们承担,这些事由他亲手解决,痛苦尘封在他的过往,留给小辈们更多的美好和光明。 在凉夜到达之前,为子孙清理好前进的道路。 东方鬼帝清楚他的弱点,连他自己也清楚。不管真凉弈还是假凉弈,他希望对方明白,一心为凉家着想的人,就是凉家的一分子。 既然凉弈是凉家的人,那么也有要为凉家牺牲的准备。 凉阖声音平稳:“无声跟随我多年,四魔将之中最为优秀,无论是身手还是智慧均属上乘,他不爱说话,但办事沉着稳妥。他肯定能够为东方鬼帝分担重担。” 继承人的出现预示鬼帝的退位,东方鬼帝没料到,凉阖竟然已把鬼令带到了自己跟前。且不论无声的鬼令从何而来,就目前形势,无声的身份是继承人。 东方鬼帝想了想,笑道:“魔尊推荐的人确实不错,可惜,鬼界有鬼界的规矩,继承人有继承人自己必须面对的输赢。” 说着,东方鬼帝从容地取出一块鬼令,放在凉弈手中。鬼帝可以自行选择一位继承人,继承人之间的较量需赢得鬼帝的认可,采取怎样的方式由鬼帝与大帝商量决定。 如今大帝病危,新帝尚未登基,继承人的较量由东方鬼帝说了算。 “胜者为王,”东方鬼帝望向凉阖,慢慢捋了捋雪白的胡须,“败者,死。” 鬼帝抬手拍了一下凉弈右胸的空洞,一道红光闪过,毫无温度的身体出现了心跳,凉弈失去的心又回来了,只是这一次,心里不再住着心魔。 东方鬼帝在他额头轻轻一点,吞噬的阴暗已不复存在,可淡忘的记忆汹涌而出,占据了凉弈的思维。 凉弈浑身颤抖不停,他低着头闷不吭声好一会儿,之后,他抬眼望向面前的凉阖,眼底闪烁着难以言喻的情愫。 原来他不是凉弈,原来他不是凉家的人,原来他是杀掉真正的凉弈的凶手。 他是一直欺骗凉阖,把凉家推入灾难的坏蛋。 难怪凉阖看着他的时候,眼中会有那样的痛恨与仇视。 可是,闭上眼,他仅记得凉弈的名字,凉弈的相貌,如果他不是凉弈,他该怎么办,这么多年来,他已经想不起原本的自己了。 凉弈心底涌起了厌恶感,对自己的存在深深的厌恶感,他活得那么丑陋又那么可悲,丢失了自己又成为不了别人。 他从未如此庆幸凉哲是凉阖的儿子,凉家的血脉得以延续,凉夜他们也平安长大,真的是太好了。 一个鬼兵上前,递给了凉弈一把剑,作为比武用的兵器。凉弈一手握着宝剑,一手握着鬼令,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面对凉阖,面对凉家子孙。 但是,他相信,无声心中没有这么多不必要的迟疑。 胜者为王,败者死。 他仅需在较量开始的那一刻,站在原地闭上眼,一瞬间,一切就会结束。 这般丑恶的自己,没资格留在这个世上。 作者有话要说:凉弈:…… 凉阖:? 凉弈:…… 凉阖:?? 凉弈:…… 凉阖:??? 呆籽:爷爷,这个时候,配角千万不能说话,一说就是临终遗言 凉夜:好的不学,跟着大白学乌鸦嘴…… 第93章 信鸟送来消息给北方鬼帝的时候,北方鬼帝正面临一片死一般寂静的战场。 得到三位魔将的相助,突破陷阱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同时北方鬼帝也明白,一切没有这么容易,肯定有巨大的难题在最后的那一道坎儿。 大帝宫殿的提前兵变倒是让北方鬼帝有几分在意,按理说,东方鬼帝应该是先确定在半路除掉自己,同时除掉继承人凉夜。大帝指定的继位者没了,这样东方鬼帝就可以顺利的登上大帝之位。 不必大动干戈。 可是如今,尚未除掉北方鬼帝,东方鬼帝的行动急匆匆的往前赶了一步。北方鬼帝有理由相信,应当是在大帝宫殿的凉阖给东方鬼帝惹了不小的麻烦,逼迫东方鬼帝兵变。 如果不是面临即位的严重危机,东方鬼帝不可能这么做。 如此一来也好,兵变是叛乱,至少北方鬼帝可以派兵光明正大的征讨叛贼,成功的希望又添加了一分。 衡言骑马护在帝辇旁边,周围跟随三位魔将。白乌鸦驮着呆籽,息景和女鬼,重明鸟飞在白乌鸦旁边,它负责照顾凉家三姐弟。 衡言沿路召集了一些鬼兵,大多数时间还是他自己冲锋在前。他抛开了关于死薄问题的纠结,这种时候不应该再考虑息景会为秦霄宇修改多少年寿命。 一路上,他没有回头去看息景,他清楚,息景身边的人会好好的保护息景。既然息景目前平安,那么,他必须沉下心来,一心一意护送父亲到达大帝宫殿,完成登基。 息景伤重,又是凡人之躯,呆籽战斗力也不行,于是白乌鸦几乎不靠近这场战斗,在半空飞着。 呆籽瞅了瞅重明鸟后背的凉夜,凉夜的表情不怎么好看,在父母出现之后,他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呆籽并非不能理解,在鬼宫的父母虽然是假的,可也意味着,东方鬼帝手中可能真有凉夜的父母。 呆籽偏偏脑袋,他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这一点,凉夜比他好多了。 片刻,呆籽扭头看了看息景,息景离开微雨山之后,肉身和力量都留在了微雨山内,这次在人界遭遇混战,想必是身心疲惫。 息景得到死薄之后,一路都有点心神不宁,他打量过衡言几次,可衡言的情绪并没有写在脸上。更多时候,衡言背对他,选择了不看他,或许是不愿影响息景做决定。 确实,这让息景的心里稍微平静一些。 死薄上面有秦霄宇的名字,他该为秦霄宇延续多少年的寿命,息景不清楚。擅自修改死薄的罪名不小,衡言把死薄交给息景等于是已有准备承担最坏的结果。 这让息景不由愧疚,衡言从不欠他什么,却还是愿意这么帮助他,偏偏他无法给衡言所需要的情感。 息景叹了一口气,他低头望着地面的情况,地面的争斗愈演愈烈。 东方鬼帝提前兵变导致沿路的埋伏变得相当肆无忌惮,掩藏少了一分,杀戮平添了好几分。 衡言手握长枪浴血奋战在最前方,为父亲的帝辇杀出一条血路。他不屑于魔将的帮助,不让魔将靠近自己。墨骁在衡言那儿碰了壁,微笑着去帮旎女,又被旎女赶走了,于是转身站在常闻身边打了一个哈欠。 墨骁用折扇敲了敲肩膀,叹道:“太残忍了,都不理我,太让我伤心了。” “伤你心的人不是都死了么。”常闻淡淡地说了一句。 墨骁动作一僵,清了清嗓子:“兄弟,不待这么说实话的。” 呆籽:“……” 他如果觉得魔域的人很奇怪,这些家伙会不会揍他。自己妖力微乎其微,打不过他们,所以还是无视好了。 前往宫殿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多的鬼兵和鬼藤几乎封住了路。 见状,北方鬼帝冲重明鸟挥挥手,重明鸟飞低了一些,靠近帝辇。北方鬼帝看着凉夜,认真说道:“东方老头有心要困住我,让我寸步难行。他的主要目标是我,你另寻道路,想法先过去。” “可是,”凉夜有点犹豫,他确实着急,希望快点赶过去,宫殿内估计有不少凉家的人。奈何,他在鬼界根本不识路。 完全理解凉夜的担忧,北方鬼帝唤来白乌鸦,他拿过女鬼手中的灯笼口念咒语,加强了鬼火的火焰,还顺势改变了鬼火的颜色。 北方鬼帝把灯笼递给女鬼,女鬼双手恭敬接住,鬼帝叮嘱道:“目前走这条路应该比较安全,你领凉夜快速赶往宫殿。路上要格外小心。” “是。”女鬼应了声。 下一刻,呆籽眼前猛地一黑,北方鬼帝和衡言他们瞬间不见了。明亮的鬼火照亮了周围,重明鸟贴在白乌鸦身旁,转动着四个眼珠到处看。 可惜除了脚边的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耳边能够听到水声。 女鬼离开了白乌鸦的后背,她拎着灯笼站在前方十余步路的位置,四周光线暗了,呆籽觉得她雪白的脸看起来比之前还可怕,默默地摸了摸额头的冷汗。 女鬼轻声说道:“这条路前往宫殿很快,但仅有能看见鬼火的人,才有机会过去,不然将在黑暗中迷失方向。能看见鬼火的,请来到我的身边。” 听到这话,呆籽一头黑线,女鬼的脸被火光照得那么恐怖,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呆籽稳了稳情绪走向女鬼,然后看到了站在女鬼身边的凉夜。 此外,没有其他人了。 呆籽十分意外,他回望师父和大白他们,他们全停在原地没有动。 女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呆籽和凉夜先跟随我过去。剩下的各位,请与鬼帝一同前往宫殿。” 呆籽心里一惊,不会吧,只有他和尸体兄么。这么黑的路,人少了总觉得有点害怕。 “两位,请走这边。”女鬼说道。 闻言,息景稍稍皱眉,喊了声:“呆籽。” 呆籽回过头望着息景,有点迷惑:“师父,怎么了?” 息景取出怀里的白玉面具,轻轻道:“你过来。” 由于息景看不见周围,呆籽快步走了过去,觉察到呆籽的气息贴近,息景伸出手摸到了面前的小种子。他为呆籽戴上的白玉面具,随后他咬破手指在眉心破损的位置抹上了些许鲜血。 鲜血立刻被破洞处的妖血吸收了。 “呆籽,记住,”息景顿了顿,“罗刹从不畏惧黑暗,苦难磨练心智,让你变得更加坚强。” 呆籽点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剩余人重返光明的时刻,呆籽看不见他们了,他深吸了口气,给自己说。 呆籽,别怕黑暗,戴上师父的白玉面具,你就是玉面罗刹了。虽然没有无影无声玉面血罗刹那么厉害,但是也绝不能让人小看。 如同女鬼所说,这条路确实很黑,还非常的冷。 呆籽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冷得直哆嗦,他默默琢磨着,这是不是就是来自地府的死亡的绝望和冰冷。 他睁大眼,努力想要看清四周,脚下冰冰的感觉,耳边若有似无的水声始终让呆籽有点不安心。偏偏,火光之外的世界,什么也看不见。 呆籽下意识往凉夜身边靠近了些,幸好还有尸体兄在,要不然,他一个人肯定会胡思乱想的更厉害。 约莫感到呆籽的担心,凉夜握住了呆籽的手:“害怕吗?” 暖意传来,呆籽点点头,老实回答:“有点。” 暗无天日会让一颗种子死掉,而且这里还寒意阵阵,这一切不是呆籽喜欢的环境。 “破土而出之前,种子埋在土中,身处黑暗。”凉夜徐徐说道,“所以,种子发芽挣脱地底的那一刻,会感到迎接它的阳光,温暖又耀眼。” 呆籽摸了摸脑袋:“要是永远发不了芽怎么办?” “刨开泥土,当一颗开心的种子。”凉夜说道。 呆籽扬起笑,说的也是,他如果成为不了漂亮的花,还可以当颗无忧无忧的快乐种子。 走着走着,女鬼的步速变慢了,她拎着灯笼左右看了看。 呆籽不由好奇,也瞅了瞅四周看不透的黑暗:“怎么,到了吗?” “嗯。”女鬼偏过头,勾起嘴角,“到了。” 红艳的嘴搭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诡异的笑意,吓得呆籽往后退了小步。 瞬息间,灯笼突然熄灭了。 世界顷刻陷入了彻底的黑暗,悉悉索索的声音陡增,阴风阵阵,似乎是哭似乎的笑,惊得呆籽头皮发麻。 凉夜握紧了呆籽的手,这种时候一定不能走散了,不然很难再找到对方。 “这是怎么回事?”呆籽忧虑。 凉夜颦眉:“看来,我们还是中了对手的圈套。” 凉夜摸出两粒药丸,自己吃了一颗,把一颗塞到呆籽手里,让他吃下去。 呆籽嚼了嚼微甜的药丸,后知后觉的想,且不论药丸有什么功效,这么黑的环境,万一尸体兄拿错药丸,那不是超级苦逼了。 忽然,呆籽胳膊一痛,手臂划出一道伤口,有利爪撕开了皮肉,疼得呆籽直跳。与此同时,凉夜也遭到了攻击。 这些隐藏在附近的人能看见他们,这真的糟糕透顶。 “瓶子。”凉夜拉近呆籽,低声说了一句。 呆籽心中一喜,摸出玉瓶,一人喝了两口。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道保护符,他看不见对手,对手也别想看见他。大家都看不见,看谁更厉害。 只是不知道不清楚对手在哪儿,玉箫还能不能攻击。 玉箫:小菜一碟。 玉面:罗刹生黑暗,长在黑暗,这样的环境太熟悉不过。 呆籽欣喜:“面具兄,你还好吧。” 玉面:不太好,脸痛。 呆籽:“……” 凉夜手上稍稍用力:“走吧。” “去哪儿?”呆籽纳闷,他们对鬼界不熟,更何况在看不见的环境下。 一路过来的时候,凉夜沿路用药粉做了记号,不同的环境采用不同的药粉区分。凉夜十分平静,这些年,他寻找梦魇出口,早就习惯了沿路留下标记。 尤其在这种仅有他和呆籽,又黑又诡异的道路。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跟丢了女鬼,于是,凉夜在女鬼衣裙也偷偷撒了特殊的药粉。 所以,他决定先找女鬼,如果找不到女鬼,再根据原路折返。 呆籽紧紧抓着凉夜,生怕把自己弄丢了,他敌不过内心的好奇,问道:“刚才我们吃的是什么药?” “减缓呼吸和脉搏的毒药。”凉夜静静回答。 对于对方这般冷静的态度,呆籽实在是哭笑不得,他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鼻息,果然异常微弱。想不到,他也要变尸体了。 身为一颗尸体种子,呆籽感到压力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呆籽:尸体兄,过节了,我们吃月饼吧 尸体兄:没食欲。 呆籽:()给你一个种子仁限量版的,保准美味可口~ 第95章 气息变得微弱的同时,呆籽发现了药丸的好处,身体所承受的伤痛减缓了。 眼前摸黑,呆籽又不会辨别凉夜撒下的药粉,于是老实牵着对方的手,他实在没想到在鬼界会如此艰难,每走一步都暗藏杀机。 他不自在的稍稍晃了晃胳膊,胳膊上的伤口没有流血了,但是仍旧留有不舒服的触感。 片刻,凉夜停下脚步,呆籽听到了细微的说话声。 如果呆籽猜得没错,刚才攻击他们的那些恶鬼已经来寻他们的主人,显然他们在除掉凉夜两人的问题上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呆籽辨别出了女鬼的声音,女鬼有点生气:“什么?逃了?” “眨眼消失,气息非常难以寻觅。”一个男声说道。 女鬼沉默半瞬,问道:“三世蛊的气息也消失了?” “是的。”男声回答,“应当是在见大帝的时候,被大帝清除了。” 女鬼淡淡道:“就算玉面罗刹能够隐藏自身,他们对鬼界不熟,四周布满陷阱,不懂正确的方向,他们不可能逃出来。你们再仔细找一找,没准他们已经落入陷阱了。” 闻言,呆籽非常无语,黑灯瞎火的地方居然还布了数不清的陷阱,简直太过分了。 “这儿的光亮是不是能照亮道路?”凉夜冷不丁问道。 呆籽有点迷茫,他虽然上辈子生活在鬼界,但是以往的事情确实记得不多,他摆摆头:“不太清楚。” 凉夜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妨放手试一试。 凉夜松开了手,呆籽贴在凉夜身边,免得两人一会儿分开了。凉夜摸黑混合了药粉,他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直接散了过去。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如同光明撕裂了黑暗,呆籽忽然感到眼前明亮起来。 视线渐渐清晰,呆籽吓了一跳。除了女鬼之外,附近存在大量的恶鬼,他们长得凶神恶煞,长牙利爪沾有血迹,呆籽不禁怀疑那是自己和尸体兄的血。 药粉混合了此前撒在女鬼身上的药粉,变得格外耀眼,恶鬼和女鬼痛苦地捂住眼睛,根本不敢直视这样的光亮。 呆籽低头看了看自己,幸好,他和凉夜没有发光暴露行踪。 玉面和玉箫不由兴奋起来,获得反击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如此良机。它们的情绪引得呆籽也忍不住激动,他握紧玉箫刚要攻击,这时,耳边响起了凉夜的声音:“留一个,引路。” 呆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他们需要一只鬼带路,返回原路浪费时间,此刻最好的路线是赶往宫殿的方向。呆籽和凉夜想法一样,引路的鬼选择了女鬼。 呆籽吹动了玉箫,无数道风刃顷刻撕开了恶鬼庞大的身躯,散发恶臭的污血流淌一地。呆籽郁闷的屏住呼吸,太臭了,早知道应当改变攻击方式,致命小伤口一击毙命。 这方面的抉择,凉夜与呆籽差异很大。他手指夹着纸符,口念咒语,他轻轻一跃,纸符贴在恶鬼额头。脚尖在恶鬼肩头一点,翻身到达恶鬼后背,指尖在半空画符。 金色的符文猛地窜入恶鬼体内,同时,额头的纸符点亮了,纸符迸发出数道金色光丝,将恶鬼的脑袋捆起来。 光丝倏地收拢,来不及痛苦吼叫,恶鬼的头转眼没了,巨大的身躯失去了主导,斜斜的倒向一旁,落地的刹那,符文在体内燃烧起来,黑烟腾空而起。 呆籽滴汗,恶鬼烤熟了也很臭啊,混合了腐肉味,四周的空气难闻到了极致。 这种时候,呆籽庆幸自己的呼吸极其缓慢,伪装尸体的好处在于,臭味可以少呼吸几口。 女鬼浑身的亮光让她无法张开眼睛,但是,她不难判断出身边的变化对自己非常不利。凉夜和呆籽不仅没有掉入陷阱,还一路找了过来,开启了反击。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儿,找一个帮助她熄灭身上光亮的人,要不然光明会灼伤她的身体,让她残破不堪。 女鬼闭着眼,她熟识鬼界的道路,她往后大步退了几步,仔细聆听。忘川河水里,无法投胎转世的孤魂野鬼在死命挣扎,发出苍凉的悲鸣。 水流的声响告诉女鬼朝什么方向前进是最快最安全的路线。 女鬼转过身,趁着凉夜和呆籽对付恶鬼,即刻离去。 呆籽准备追过去,凉夜伸手拦住呆籽,轻轻地摇了摇头,如果现在追赶女鬼,女鬼肯定不会直接赶往外面。反正药粉已留下了女鬼的行踪,不急于一时。 大致解决了四周的恶鬼,待女鬼走远,凉夜停下了动作,他站在原地理顺呼吸。三姐弟之中,体力最好的当属二哥凉昼,由于凉昼长期挡在最前方,凉夜打架的时间不算多。 短时间消灭大量恶鬼,会耗掉凉夜的体力。 吃了一颗丹药调养身体,他偏头看了看呆籽,呆籽打恶鬼打得非常起劲,或者说,玉面和玉箫打得特别开心。 旋风般剿灭许多的对手,呆籽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心满意足地伸了伸胳膊。除了气味不好闻,其余还算好。 两人稍作休息,根据药粉的痕迹,去寻找女鬼。 前方约莫透出光亮的时候,厮杀声随之传来。呆籽望向凉夜,凉夜面无表情,似乎已经明白那儿恶战不断。 走出黑暗,眼前的景象说不出的混乱,混战的鬼兵乱成一团,女鬼未能成功寻得帮助,虚弱地倒在地面。 凭借看不见的微弱优势,呆籽跟随凉夜径直往宫殿内飞速赶去。 大殿之中,没有东方鬼帝,没有凉阖,唯见凉弈躺在地面,静静的,一动不动。 呆籽心里咯噔一声,完了,凉爷爷出事了。 凉夜动作一滞,他眼底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步速稍稍一缓,随后又大步跑向了凉弈的位置。他想要扶起凉弈,可是双手穿过了对方的身体,不禁微微一愣。 呆籽马上意识到,他们仍处于玉瓶水的效果,他踌躇着取出酸溜溜的小果实,仅是看一眼,酸掉牙的感觉立刻苏醒了。 他把果实递给凉夜,然后自己鼓足勇气吃了一颗。 酸到极致的感觉渗入心扉。 呆籽简直要抹泪。 身体恢复正常,凉夜赶紧为凉弈把脉,让他惊讶不已的是,凉弈活着,尽管浑身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可是,凉弈实实在在的活着。 被心魔带走的心也重新回到胸膛,顽强跳动着。 呆籽负责守在附近,凉夜急忙配制了药物喂凉弈服下。不久,凉弈的手指稍微动了一下,苍白的唇一张一合,话语断断续续:“哥哥……对……不……起……” 凉夜的情绪一沉,太多的琐事闹哄哄的,令他无法冷静思考。 不管凉家曾经发生了什么,那些毕竟已经属于过去,他们不能永远生活在难过的时间里。是时候给凉宅的悲痛做一个了结,迈向更好的生活。 凉夜放缓了心情,丢开那些不必要的压力,他和呆籽扶着凉弈坐在椅子上,这时,一块鬼令静然滑落,落在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呆籽纳闷地拾起鬼令左看看右看看,凉夜下意识摸了摸怀中,表情微变,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鬼令何时不见了。 自从呆籽再度交给他鬼令,凉夜分外小心,不让陌生人靠近自己分毫,拥有如此身手悄无声息的取走鬼令的人本身也不多。 凉夜努力回想了一番,他来到鬼界之后所遇到的人,哪些身手不凡。 不由自主的,凉夜脑中浮现了一个名字,无声。 这位四魔将之中排在第一位的魔将曾经来找过凉夜,阻拦凉夜前进。无声与他的名字一样,他的出现和消失均是安安静静。 无论是不是无声偷走了鬼令,凉阖来到鬼界本就意味着,凉阖绝对牵涉其中。 凉夜接过呆籽递来的鬼令,默默收好。 他还当真又把鬼令弄丢了一次。 小心守着凉弈,呆籽与凉夜的心情都不平静,他们赶到大殿了,偏偏北方鬼帝还没到。若是北方鬼帝能到达大殿即位,就可以用大帝的身份向整个鬼界追捕兵变的东方鬼帝。 可惜,北方鬼帝能不能来,何时能来,全是严峻的问题。 凉弈如此状态,他们又不识路,即使有心带着凉弈逃出去也不懂该走哪个方向。况且,此刻绝不是凉夜离开鬼界的时候,他身为东方鬼帝的继承人,尚有许多问题有待处理。 比如说,继承帝位,让东方鬼帝退位。 正当呆籽和凉夜苦恼下一步怎么走,大殿的地面猛然间扯开一道裂口,下一刻,大殿快速坍塌起来。数不清的砖瓦接二连三的往下掉,呆籽手忙脚乱帮助凉夜将昏迷的凉弈挪出大殿。 他们前脚刚逃出大殿,大殿塌了,他们身后扬起了漫天尘土,金碧辉煌的大殿眨眼成废墟。 呆籽除了感慨好可惜,还是感慨好可惜。 大殿的巨大裂缝越来越深,呆籽匆忙往一侧避开,裂缝腾起了阵阵黑气,涌出数不清的鬼兵,他们身强体壮,训练有素。 鬼兵之中,浮现了一抹身影,那是身披战甲的东方鬼帝。 在东方鬼帝对面的人是凉阖,他神情自若,似乎并未受到多少伤害。 凉夜忽感身旁有响动,他偏头一看,无声已站在他身边,一手扶着凉夜的父亲,一手扶着凉夜的母亲。 凉夜回过神之前,无声又一次悄然消失了,凉夜赶快拉住父母免得他们倒地遭遇不必要的撞击。 此时此刻,凉夜倍感压力巨大。同时有三个人急需照顾,奈何这儿仅有他和呆籽,而呆籽仍是少年,有些时候,这颗小种子也需要别人关心保护。 凉夜不由叹了一口气。 呆籽偏偏脑袋,望着面前的凉家人,要带走这么多人,貌似是体力活,这该如何是好? 第97章 两个人要带走三个人,不仅呆籽苦恼这份体力活,凉夜也苦恼这份体力活。 寻了附近一处稍微平坦的位置,凉夜急匆匆的先配制适合的疗伤药给父母服用。现在只有暂时等一等,如果三人之中有一人能彻底清醒过来,那么接下来的路会好走许多。 等待片刻,令凉夜欣喜不已的是,父亲醒了。 凉哲环顾四周,妻子在身旁,依旧年轻的凉弈在身旁,有一颗不认识的种子,和长大了的儿子凉夜。 凉夜没有说话,默默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踌躇对方是真是假。无声带回来的人,按理说,应该问题不大。 凉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夜伸出手扶着他坐起来,凉哲记得自己上一刻还被关在隐蔽的地牢中,然后出现了一个强大的魔物,把他和妻子带走了。 他望向大殿的方向,跟随凉阖的魔兵已蓄势待发,与东方鬼帝的鬼兵的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这么多年了,太多的情绪堵在胸口,一时间,凉哲不知道该说什么。魔物救他出来的时候,对他说,让他出来之后快速远离鬼界,不要再涉入其中。 这事说得容易,可是眼看仇人在跟前,无法复仇,凉哲心里怎会甘心。 但是,以目前的情形,他们确实不适合继续留在鬼界,他们无力对抗东方鬼帝,留下仅会让凉阖分心而已。 凉哲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看了看凉阖,很快收回视线,他扭头对凉夜说:“夜子,先到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话音刚落,凉哲发觉呆籽一脸好奇地打量他,凉哲不认识呆籽,也显得有点迷惑。凉夜解释道:“他是我的朋友,安然。” 凉哲理解地点点头。 凉夜的母亲相对凉弈的重量要轻一些,于是,凉夜和呆籽分工,呆籽负责背着凉夜的母亲,凉夜背着凉弈,两人再扶着凉哲往人少的地方慢慢退去。 呆籽努力让自己走快一点儿,四周战火弥漫,在大殿附近停留的时间越长,他们面临的危险将会直线增加。 让呆籽深感讨厌的是,偌大的宫殿,居然找不到逃出去的快捷道路。 他们在宫殿内晃悠了一圈,终于寻得了一线希望。当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们靠近一扇直冲云天的大门,凉夜和呆籽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门内有诸多的守卫,硝烟四起。 似乎有人在门外攻打,可是现在尚未突破防卫。 呆籽不确定,到底是里面还是外面的才是应该帮助的人。 恰好这时,一只光秃秃的大鸟飞到了半空,它大力拍打着没有羽毛的翅膀,发出鸣叫,卷起疾风攻击门里的鬼兵。 呆籽:“……” 重明鸟打架的方式永远是那么的不同寻常,极其容易辨别。白乌鸦爱面子,永远不可能扒掉自己身上的羽毛。 凉夜找一处能藏身的位置,他放下凉弈,呆籽也跟着他放下凉夜的母亲,凉哲淡然问道:“门外的人是谁?” “北方鬼帝和他的兵将,大姐二哥与他们在一起。”凉夜说道,“我去帮他们开门。” 凉哲点点头:“小心点儿。” 呆籽瞅了瞅凉哲,又瞅了瞅凉夜,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该留在原地守着受伤的人。觉察到呆籽的疑惑,凉哲平静说道:“去帮夜子吧,这儿有我在,没事。” 闻言,呆籽倍感松了一口气,乐呵呵跟着凉夜跑向宫殿大门。 重明鸟再度飞起来的时候,瞄到门内的呆籽和凉夜,开心地喊道:“小种子他们在里面清除鬼兵。” 得知呆籽两人平安,众人顿时安心了。息景他们退回到北方鬼帝身旁的那一刻,北方鬼帝心里明白,凉夜和呆籽肯定有危险了。他明明是让女鬼带大家一起去宫殿,显然,女鬼并没这么做。 那么,等待凉夜两人极有可能是黑暗与杀戮。 如今凉夜顺利逃过劫难,证明大帝的选择是正确的,一切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命数注定凉夜是合格的继承人,将会平安继承帝位。 北方鬼帝仰望鬼界满天混乱的星辰,他相信,自己的命数是登基大帝之位,还给鬼界一分久违的宁静。 多行不义必自毙,东方鬼帝的命数终结已经不远了。 内外双重夹击,守城的鬼兵不久败下阵来,大门周围血流成河,凉夜迈过诸多的尸体,与呆籽合力打开了沉重的大门。 帝辇踏入宫殿的刹那,北方鬼帝浑身沐浴金光,金光越来越耀眼,光束直冲上天,天空一颗星骤然变亮,光芒柔和又强势,为杂乱无章的星系指引方向。 几颗星慢慢贴近变亮的那颗星,鬼界的新星空在逐渐形成。 空气中咄咄逼人的压抑瞬间减退,若有似无的暖意弥漫开来。 衡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他稳了稳情绪,大步行至父亲身旁,他单膝跪地,低下头。紧接着,周围的鬼兵全数跪了下来。 衡言双手捧起大帝御旨的卷轴,声音平稳:“恭迎北方鬼帝,请前往大殿完成大帝登基大典。” 北方鬼帝接过卷轴,他扬扬手,指向大殿的方向:“东方鬼帝违背大帝御旨,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使得鬼界陷入腥风血雨,罪大恶极。命全鬼界讨伐叛贼。” 他话音刚落,衡言即刻领兵征讨逆党东方鬼帝。 衡言带领鬼兵赶往大殿,凉夜则领着大姐和二哥来到父母跟前,经过了短暂的休息,凉夜的母亲微微睁开了眼睛,虚弱地打量着面前的子女。 凉云的眼圈忽然就红了,她轻轻牵住母亲的衣角,声音哽咽:“母亲,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傻孩子,”凉母伸手温柔地摸了摸凉云的脸,“别哭。” 凉云忍住眼中的泪水,她稍微侧过身,指了指凉昼和凉夜:“母亲,我有好好的照顾两个弟弟,他们都很听话。” 凉母微笑点点头:“我知道,我的好女儿,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说着,凉母牵过凉昼,又看了看凉夜,眼底闪烁着泪光:“让我好好看看你们,转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 重明鸟转了转眼珠,往白乌鸦的位置挪近了些许,感叹:“白兄,有家人真好。” 白乌鸦没有立刻回答,它不急不慢地理了理自己沾血的白色羽毛,半晌,它低低的应了声:“是啊。” 鬼界起初的失控逐步走向平缓稳定,即使如此,凡事仍需小心为上。多了这么些人照顾自己的家人,凉夜心中踏实了许多。 他偏过头望着大殿的方向,手握鬼令,若有所思。 “夜子,”凉哲喊了儿子一声。 凉夜回头看着父亲,凉哲费力走到凉夜身侧,面对大殿的方向:“能帮我一个忙吗?” 凉哲突然这么说,令凉夜一头雾水,凉夜问道:“父亲,怎么了?” “我的父亲为了凉家在独自作战,而我无法助他一臂之力。”凉哲的视线落在凉夜身上,“夜子,替我确保你爷爷的安全,好吗?” 凉夜一愣,随即垂下眼帘,轻声道:“父亲,你放心。” 凉夜下定决心前往大殿,其余人思索再三,没有阻拦他。凉云取出照天镜递给三弟,她握紧凉夜的手,声音柔和:“它会保护你。” 凉夜点头应了声。 呆籽犹豫的目光投向了息景,息景理解的挥挥手,示意呆籽想去就去,孩子长大了,不是他想拦就拦得住。息景认为作为师父,自己该做的事应是告诉呆籽做决定时遵从自己的心,不要让自己以后感到后悔。 息景相信,自己的徒弟终有一天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妖怪。 白乌鸦驮着凉夜和呆籽飞到大殿附近,那儿尸横遍野,东方鬼帝和凉阖两败俱伤。六界诸星移位,凉阖是魔域的主星,他遭受了沉重伤害,而鬼界的伤害由大帝承受,东方鬼帝并未受到影响。 这一点,东方鬼帝比凉阖具有优势。 然而,随着北方鬼帝成功进入宫殿,新主星的力量瞬息间显现,北方鬼帝下令缉拿叛党,四魔将护在凉阖身侧,东方鬼帝起初的优势开始减弱了。 凉夜突然现身大殿,凉阖略感意外,他以为凉夜已带着凉哲他们远离鬼界了。不过,对于凉夜的决定,凉阖也并非无法理解。 鬼界的事情,最终还得交给鬼界自己来处理,凉夜是东方鬼帝的继承人,没有谁比凉夜更适合终结东方鬼帝的恶行。 逼得东方鬼帝提前兵变,迅速削弱东方鬼帝的力量,凉阖认为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的一切,交由凉夜处理并无不妥。 如果事情有变,凉夜解决不了,他再出手也不迟。 照天镜的光芒在东方鬼帝脚边浮现的同时,呆籽的形态发生了些许改变。 息景告诉呆籽,他已与玉瓶里的那个家伙商量好了。即使不唤醒妖血,对方也会协助呆籽。能够吸食鬼帝的血,对方还算比较乐意。看在有鬼帝血肉的份上,这次就勉强答应卖给了息景一个面子。 呆籽的个子没有太多变化,但体型已是强健无比,他的皮肤泛起红色,胳膊长出坚固锋利的骨刃,面具和玉箫随着他的变化,随之发生了改变。 面具嘴的位置朝两侧裂开,露出尖锐的獠牙,玉箫一端伸出了长刃,颇像捕猎的长矛。 四周的空气滚烫,几乎会眨眼燃烧起来,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附近的气息已经到达会伤人的程度。 呆籽把玉箫递至唇边,四魔将立刻护在魔尊跟前,形成一堵魔气的保护屏障。 未闻丝毫箫声,东方鬼帝所在的方圆霎时塌陷。东方鬼帝扬起长剑抵制箫声,下一刻,呆籽径直扑了过去,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东方鬼帝的胳膊,狠狠撕开几条深口。 尚未来得及咬第二口,呆籽的肚子挨了一拳,他吃痛地退了几步。照天镜对东方鬼帝有所束缚,呆籽动作敏捷,来去无踪,如同饥饿的猛兽。 他稍稍缓了缓动作,果断又一次扑向东方鬼帝。吸取了之前的教训,他以玉箫作为抵挡,锢住自己的猎物,每咬下一口,东方鬼帝的伤就增添一分。 东方鬼帝的士兵仍挡在照天镜外,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被衡言带领的士兵缓慢消灭。 呆籽相当享受这般撕裂血肉的感觉,尽管他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变得这么凶残,完全不像是自己了。他接触过玉面与玉箫,玉面偶尔提及玉瓶内的家伙,绝不能吵醒,要不然会非常可怕。 或许,让自己变成这副模样的就是玉瓶了。呆籽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别人兵戎相见,谁会料到他如同一只发狂的猛兽撕裂东方鬼帝,况且,不管他怎么挨打仿佛都没知觉,非得耗到猎物死去才罢休。 呆籽唯有默默的期待,希望这一刻的自己看起来不会太恐怖,若能显得比较豪迈霸气就非常理想了。 东方鬼帝流血越来越严重,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急匆匆地环顾四周。凉夜的力量和他相比尚有差距,挣脱照天镜的束缚相对于应付难缠的恶兽,前者或许简单一些。 这颗发狂的种子,任由他这么继续下去,绝对会把自己撕成碎片。 东方鬼帝稍微定定神,他聚集剩余的力量,轰的一声冲破了照天镜的捆绑,他厌恶地甩开呆籽,直直往天空飞去。 凉阖不由皱眉,东方鬼帝一旦离开鬼界,可能逃往的地方仅有一个,天界。 第99章 几乎所有人都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严峻问题,唯有呆籽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东方鬼帝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他正撕咬得起劲,口里的猎物居然插上翅膀跑了。 发呆之际,白乌鸦已然飞到了呆籽跟前,凉夜坐在白乌鸦后背,朝呆籽伸出手:“快上来。” 呆籽迷茫地拉住凉夜的手,他来到白乌鸦后背,尚未开口说话,白乌鸦已经大力地拍打翅膀,火速飞向南天门。 太长时间没有回去了,白乌鸦以为自己早已忘却前往天界的路,直到此时此刻,它方才恍悟,原来一切已深深地刻在它的记忆中。昔日的光辉荣耀挥之不去,然而,即使给它一次再选择的机会,白乌鸦也不会回到原来的自己。 它卸下战甲的那一刻就注定,他这一辈子将是一只自由自在的白乌鸦。地为床,天为被,迎接日晒雨淋,风吹雨打,但是也得到了肆意翱翔的惬意。 稳了稳复杂的情绪,白乌鸦朝着南天门急速飞去。目前的情形,要半路拦截东方鬼帝不太容易,但只要天帝不见东方鬼帝,那么,他们赶在东方鬼帝进入南天门之前,仍有机会抓住东方鬼帝。 没有了撕咬的猎物,呆籽随意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嗜血的冲动减弱了丁点儿。他好奇地看了看四周,他们越飞越高,身旁云雾缭绕,恰似仙境,呆籽愈发困惑:“大白,我们去哪儿?” “南天门。”白乌鸦应道,“东方鬼帝逃去了那里。” 呆籽偏偏脑袋,他约莫记得南天门是通往天界的大门,他常年生活在世间,从未见过天界是何种模样。 书上说,天界的仙女极其漂亮,超凡脱俗,那里遍地大罗神仙,法力深不可测。最重要的是,天界的蟠桃相当美味可口,三千年的蟠桃吃了能得道成仙,六千年的蟠桃吃了可长生不老,九千年的蟠桃若是吃了,能够与天地齐寿。 呆籽深感这一切非常不可思议,那儿的桃子竟是呆籽年龄的数倍。 想着美味的蟠桃,呆籽不禁淌口水,一会儿他们成功抓获东方鬼帝之后,他们可不可以去一趟蟠桃园,如果不准吃的话,哪怕看一眼也好,呆籽很想知道,几千年的桃子到底长什么样。 呆籽万分期待的目光投向凉夜,凉夜默默扶额,一个带着血面具的种子,獠牙利爪的,竟然打蟠桃的主意。以呆籽现在的恐怖长相,多半是直接被天兵天将当作祸害拦在南天门外,怎么可能允许他进入天界,还溜达到蟠桃园。 况且,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抓住东方鬼帝带回鬼界审判,这是头等大事。尽管几千年的蟠桃,凉夜也没见过,同样好奇,不过这些琐事待到以后再慢慢考虑也不迟。 白乌鸦飞上云端,呆籽眼前的视线豁然开朗。 云彩之上耸立着雄伟壮观的南天门,横匾三个发光金字气势恢宏,呆籽觉得不仅字在发光,横匾在发光,整个南天门甚至于整座天宫全笼罩在圣洁的光芒里,呆籽的眼睛都要看花了。 石阶两边站着守护南天门的天兵天将,他们手握神兵利器,气宇轩昂。 呆籽下意识哆嗦了下,险些收起自己的青面獠牙。 作为小妖这时候显得有点儿不争气,他从小至今没见过大世面,呆籽怕天将,这个问题自己也没办法解决。 白乌鸦飞得快,值得庆幸的是东方鬼帝还没能进入南天门。一位天兵已经向天帝通报东方鬼帝求见的消息,尚未归来,于是东方鬼帝仍在门外静静等候。 惊觉凉夜追赶而来,东方鬼帝不由往后退了小步,呆籽气呼呼的正欲来一个猛虎扑食,哪知被凉夜一把大力抓住。 数名天兵瞬间全转向了呆籽的方向,他们扬起了手中的兵器,呆籽再敢有所行动,他们会立刻拿下这只小妖。凉夜把呆籽拉至身后,低声劝道:“不可以在南天门闹事。” “可是,”呆籽感到些许委屈,如果不快点抓住东方鬼帝,让对方逃进天界那该怎么办,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东方鬼帝躲进天帝的庇护。 “不急这一时半刻。”凉夜说道。 若是天帝有心包庇东方鬼帝,凉夜他们如今身处天界的范围内,人数少,寡不敌众,绝对无法从南天门强行带走东方鬼帝。此刻,唯有等,等天帝最终的决定。 瞬息间的时间如同千万年一样漫长,呆籽深吸一口气,压住躁动的妖气,让自己耐心等待。 呆籽扭头望着一直不说话的白乌鸦,他记得白乌鸦喝醉酒时常骂天帝来着,于是忍不住问道:“大白,天帝是怎样的一个人?” 白乌鸦果断应了声:“靠,他不是人。” 呆籽:“……” 凉夜:“……” 天兵天将:“……” 缓了口气,白乌鸦这才慢悠悠补充:“他老人家明明是神,至高无上的神。中央天帝又称昊天金阙大帝,六御之首,为众神之神。他哪是人,记住了,昊天大帝不是人,这可是基本常识。” 闻言,呆籽一脸血。 他不懂,白乌鸦这次是在表扬天帝呢,还是和以前一样在骂。 貌似两者差别不大。 没多久,南天门内出现了大动静。 数十位天兵天将行至南天门外,他们整齐排列站在路的两侧,紧接着,数位仙女脚踏七彩云雾,手执金色灯笼迈出了南天门,帝辇上的铃铛轻轻作响,铃声越来越近。 呆籽从凉夜身侧探出头,惊喜地伸长了脖子打量,仙女果然名不虚传,长得特别好看。 凉夜不由自由地望向门外,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家仇国恨的凶手已在眼前,他明白,这个时候出现的这个人将决定整件事的结局。 东方鬼帝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意,门内的动静不难猜测,南天门来了一位大人物。 与此同时,鬼界的追兵跟随白乌鸦的引路,也赶来了南天门外,大量鬼兵在衡言的带领下,聚集在不远处静待天界的结果。 东方鬼帝清楚,唯有这个大人物才能助他避过此劫。 金色帝辇现身南天门的刹那,天兵们悉数下跪行礼。呆籽不认识天帝,于是把询问目光转向白乌鸦,岂料意外发现白乌鸦笑了,呆籽一头雾水的又望向东方鬼帝。 此刻的东方鬼帝已收起了唇边的得意,表情严肃起来。 南天门确实来了一位天帝,不过并非他的侄子昊天大帝,而是其余六御之一,中天紫微大帝。 白乌鸦转了转乌溜溜的黑眼珠,紫微大帝严肃威严,执掌天经地纬,他是众星之主。看来此番六界诸星移位,同时影响了六界的君主,身为中央天帝,昊天大帝不可避免的也受到了沉重伤害。 白乌鸦笑叹,命数有时挺可恨又挺可笑。 命中早已注定,该面对的逃也逃不过,即使再位高权重,依旧如此。 紫微大帝望向凉夜,他轻轻动了动手指,凉夜怀里一空,照天镜闪过一道光没了。眨眼间,照天镜到了紫微大帝手中:“此乃天界遗失之物,不应再留世间。” 凉夜轻声应了声,照天镜原本就来自天界,紫微大帝此刻收回,凉夜自然没理由反对。 但是,令凉夜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凉夜眼前金光闪烁,一柄金色长剑出现在手里,剑鞘金龙嬉戏,灵气四溢。 “凉家历代斩妖除魔,对世间平稳的贡献功不可没。勾陈大帝特赐凉家宝剑一柄,望你们惩奸除恶,匡扶正义。”紫微大帝说。 “谢天帝恩赐,凉家世代必将鞠躬尽瘁,不负厚望。”凉夜握住宝剑,强大的灵力让他为之一振。 随后,紫微大帝的视线落在白乌鸦身上:“白羽,你在世间漂泊已久。勾陈大帝惜才,愿赐你五极战神之位,你可愿重返天庭?” 白乌鸦闻言略微一愣,随即坚决地摆摆头:“承蒙勾陈大帝的厚爱,白羽喜好世间的自由,铠甲对我而言,太过沉重了。” 理解白乌鸦的不乐意,紫微大帝也不再勉强。 最后,紫微大帝面向东方鬼帝,冷冷说道:“六界诸星移位,昊天大帝身体不适,静养中,恕不见客。东方鬼帝,请回。” 东方鬼帝环顾四周逐渐逼近的鬼兵,他朝南天门靠近了些许,不甘失败的大喊:“我要见昊天大帝。” 他不是客,他是天帝的舅舅,没理由不让他进去。 然而,紫微大帝已不准备再继续这个问题,昊天大帝身体不适,当前天界由勾陈大帝代管,其余天帝辅助,容不得有人来南天门胡闹。 天兵天将们立刻堵住了南天门的入口,不许东方鬼帝再走近半步。 大局已定,凉夜稍稍站直了身体,他毫不犹豫地拔出御赐的宝剑,剑身灵气环绕,光芒美轮美奂。既然紫微大帝明确表达了天界的答案,那么接下来就轮到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时候了。 觉察到凉夜下定了决心,呆籽也不再迟疑,他果断的猛扑过去,牢牢咬住东方鬼帝的胳膊死也不松口,拖住东方鬼帝不准逃。呆籽目光异常坚定,他必须缠着东方鬼帝不放,他手中的玉箫穿透东方鬼帝的肩头,长刃如同倒钩勾住对方。 呆籽为凉夜提供了下手的机会。 凉夜紧握剑柄,充沛的灵气环绕全身,凉夜义无反顾的冲向东方鬼帝,剑刃泛起金光,金光里透着杀意。 第一剑,为了凉家上下。 为了抹灭鬼帝的继承人,东方鬼帝狠心下令替换了年幼的凉弈,继而又替换了凉阖的父亲和爷爷,囚住凉阖的母亲在下九层备受煎熬。 凉家与凉家相关的太多无辜的人卷入了这场灭顶之灾。 第二剑,为了那些由于鬼帝继承人而陷入灾难的人。 一个继承人遭遇灭门,术士夺走了他的鬼令,逼迫林鸶成为鬼母,扰得微雨山不得安宁。一个继承人被派来替代凉弈,他失去了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出路。 大帝派出来的鬼使死了,大帝派出来的小女孩死了,小女孩的家族也遭到了覆灭。 第三剑,为了那颗不发芽的小种子。 年复一年,呆籽几百年苦苦寻求真相却没有结果,他每十年发病一次,在三世蛊的痛苦中垂死挣扎。他虽然不记得,却仍旧努力守护鬼令残影,等待鬼帝继承人的出现。 第四剑,为了自己。 凉夜从不在乎鬼帝的位子,他没那么渴求权势,可是,如果一个不称职的鬼帝扰得世间不安宁,让许多人痛苦,凉夜愿意担负起自己的使命。 凉夜举高宝剑随即又放了下来,第五剑本应是致命的一击,但是,这样的决定权理应交还给曾经的北方鬼帝,如今的鬼界大帝来做决定。 剑回鞘中,凉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衡言派人绑住了负伤的东方鬼帝,勾陈大帝所赐的宝剑,剑气极盛,却伤人不见血。东方鬼帝表面看来未有丝毫新伤,实则已斩断了筋骨。 玉面吸了一大口血,心满意足的恢复至最初的形态,玉箫收回长刃,也变回原样。 沸腾的妖血霎时安静下来。 呆籽松开不肯服输的东方鬼帝,他取下面具,把三件玉器小心的装回锦囊。随后,他乐呵呵地跑向凉夜,东方鬼帝力气够大,刚才反抗还揍了他好几拳,打得真疼。 不过,呆籽不怕疼,打败坏人的感觉真好。 呆籽高兴地牵住凉夜的手,冲凉夜扬起笑容,凉夜表情柔和了些,伸手揉了揉呆籽的头发,说道:“谢谢。” 对此,呆籽一脸诧异。他正打算问凉夜为什么谢他,可大家都急着赶路,快速离开南天门返回鬼界了,凉夜也与白乌鸦一起准备走了。 呆籽不敢再多想,害怕留他一个人在天界大门外,他赶紧跳到白乌鸦后背,之后又念念不舍的回望了一眼南天门。 当真不能进去看一看几千年的桃子长什么样么? 好可惜。 心情突然放松了,困倦马上铺天盖地的涌来,呆籽气力消耗过大,他倚着凉夜疲倦地揉了揉眼睛。 “休息会儿吧。”凉夜建议。 呆籽接受了这个建议,他合上眼枕着凉夜的胳膊,喃喃道:“我就睡小会儿,一小会儿而已。” “好。”凉夜回答。 呆籽的一小会儿,这一觉睡了很多天。 期间,鬼界新任大帝把东方鬼帝打入了地府第十八层承受自己的恶行,直至偿还完为止。众人相信,他这辈子估计是没机会再出来了。 平息了叛乱,衡言以北方鬼帝继承人的身份开始自己的帝位考验。 这些,呆籽都不知道,他仅知道自己作了一个美梦。他梦到自己发芽了,后来还开出好看的花,他开心的不得了,一直笑一直笑,然后笑醒了。 呆籽醒来时,躺在凉宅的房间内,四周十分安静,柔和的风吹进屋送来些许清新的气息。凉宅显得有些陈旧,但打扫得十分干净。呆籽纳闷,他记得凉宅之前被业火拽到地面之下,难道又冒出来了? 莫非他在做梦? 他掀开锦被,走出房间,黑血岭已不再是黑血岭,后土赐给土地公的泥土,拯救了这儿的山岭。可惜,如今不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要不然眼前的绿意肯定会非常惊艳。 冷不丁,楼上传来了欢乐的笑声,呆籽不由一顿,他想了想,沿着楼梯上了楼。 楼上有镇楼的勾陈大帝赐予的宝剑,房间内聚集了不少人,全是熟面孔。 息景陪白乌鸦喝酒,重明鸟讨好的在旁边斟酒。 凉云和凉昼正在琢磨鬼使刚送来的鬼帝新袍,凉夜登基的那一天会穿,他们一边兴奋的看一边认真的讨论。 “叫不醒你,就让你多睡了一会儿。” 说话声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呆籽扭头一看,凉夜站在后面,手里端着一盘糕点。他见呆籽有点发懵,就把盘子递到呆籽跟前,让呆籽先选。 呆籽愣愣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好甜。 他扭头望了望四周,这儿很热闹,但总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貌似有些人不在。 就在这时,骤然一股强烈的魔气逼近宅院,凉云与凉昼想也不想,立即放下鬼帝袍子,开心的跑到走廊,倚着栏杆欣喜地望向外面。 凭空浮现出一道红光笼罩的大门,魔气扑面而来。 大门打开的同时,凉阖与凉弈扶着面带微笑的母亲走了出来,一扫以往的阴霾,似乎心情都不错。 呆籽瞪眼,感觉自己有点反应不过来。 仿佛算好了时间一般,凉哲与妻子含笑走上楼,凉哲春风得意,信心满满:“今天的饭菜由我一手包办,当然,如果有谁不放心,可以在吃饭前找夜子拿一颗保命金丹。” 对此,呆籽默默的抹了抹冷汗。 呆籽挠挠头,又摸了摸饿扁了的肚子。肚子好饿,先吃饭,天塌下来也等到填饱了肚子再说。 如果,天有机会塌下来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呼,正文到此告一段落,谢谢大家一直陪着我和我的小冷文o(n_n)o 番外慢慢写,国庆出门,无更新。 番外从魔尊哥哥和弟弟小时候开始,之后有呆籽的发芽篇,主要是和尸体兄的感情线,师父的故事和大白的故事还在考虑中,感觉番外很多的样子,压力好大。 近期会慢慢墨迹一会儿新坑题材,估计是现耽() 呆籽:谢谢大家对我和尸体兄的支持 尸体兄:各位,呆籽发芽篇见~ 第101章 年幼的凉阖踮着脚尖往小竹床里望。 小床内躺着一个男婴,长得白白胖胖,盖着薄被老老实实的在睡觉,他是凉阖的弟弟,凉弈。 大家都说,凉弈会是一个安静内敛的孩子,他出生后不怎么哭闹,填饱肚子就睡觉。 大家也说,凉弈会是一个温和的孩子,他爱笑,尤其在凉阖伸出手指头轻轻戳他脸颊的时候,凉弈总会呵呵的笑。有时,凉弈会抓住凉阖的手指头,静静的望着凉阖。 凉阖对此不理解,凉母总笑着说,或许是弟弟希望凉阖陪他玩。 凉弈是凉阖心里的宝贝疙瘩,凉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凉弈学说话时,第一声喊的是哥哥,凉阖得意的不得了,凉父搂着凉母站在旁边笑而不语。凉弈还没学会走路,凉阖就背着他漫山遍野的跑,经常裹一身泥回来,把奶娘吓得够呛。 奶娘向夫人偷偷告状,凉母微微一笑,淡然道:“没事。” 凉阖天生奇筋异骨,灵力充裕,而凉弈却平凡普通,与凉阖长期相处,说不定可以对凉弈的修行有所帮助。 但凡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有凉阖的,肯定就有凉弈的,就算凉阖自己没有,他也会想办法折腾一份回来给弟弟。 凉弈的第一个大玩具是凉阖抓回来的会发光的胆小妖怪,凉弈的第一只坐骑是一只长着小翅膀的小魔物,脾气温顺,不会伤到凉弈。 凉父偶尔忍不住感叹几句,淘气的大儿子总算有点哥哥的风范了。只是小儿子自幼喜欢哥哥多过黏着父母,身为父亲,凉父表示对大儿子无限羡慕。 这时,凉母免不了笑话丈夫,一把年纪了还孩子气。 凉弈刚学会走路,摇摇晃晃每天跟在哥哥身后,活像一个会移动的小尾巴。 他肚子饿了会牵着凉阖的衣角:“哥哥,饿。” 凉阖立刻就会为他找来食物。 夜里,他和哥哥挤一张床,听凉阖讲那些完全听不懂的故事。 凉阖读书练字的时候,凉弈安静的坐在旁边的小板凳打盹,等哥哥忙完了,再一起出去玩。不管遇到怎样的危险,凉阖都会竭尽全力不让凉弈受到丝毫伤害。 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凉阖说,凉阖,你是哥哥,你必须好好保护弟弟。 然而,凉阖万万没想到,他捧在手心的弟弟无声无息没了,甚至于他当时并没意识到弟弟永远离开了他。 “哥哥,我睡不着。” 夜里,凉弈站在凉阖门边,怯生生的说道。 凉阖掀开被子,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含笑朝凉弈招招手:“过来。” 得到凉阖的许可,凉弈走到床边。担心凉弈翻身掉到床下,凉阖让凉弈睡在床内侧的一方,他给凉弈盖上被子,好奇地凑近凉弈闻了闻:“你跑哪儿玩了,味道怪怪的。” “什么味道?”凉弈一脸迷茫,望着凉阖。 凉阖笑着摆摆头,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清楚到底是哪儿不对劲,好像来自于凉弈,好像又不是。凉阖打了一个哈欠,他太困了,今天父亲带他去围观家族狩猎大魔物,魔物又高又壮,好多人才抓住它。 他在旁边激动得不行,中途悄悄拿起黑弓,使用了一支猎魔箭,可惜没能正中目标。 “快睡吧,明天我给你说家族狩魔,可有意思了。”凉阖搂住凉弈,合上眼睛。他感觉凉弈的身体有点冰,不知道是何原因,于是又把凉弈抱紧了些。 “哥哥。”凉弈轻轻喊了一声,凉阖含糊应了声,但没睁开眼。 凉弈并未再喊对方,他的目光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呆籽不发芽[妖怪文] 作者:壹小糖 顿时冰冷了许多,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这个小孩。凉阖灵力非常强大,长大后定会成为威胁到鬼帝的存在,必须尽快想办法除掉凉阖。 气息不对吗? 凉弈垂下眼帘,他已经非常谨慎,看来气息估计还是有所差异,他与真正的凉弈本身有较大差异,接触时间又短,在不够了解的情况下形成的幻化不怎么完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凉弈常与凉阖在一起,过不了多久肯定会被凉阖揭穿。 他必须想办法把自己更好的隐藏起来。 天亮时,凉阖睡醒了,他叫了身旁的弟弟起床。凉阖快速穿好衣服,然后站在床边给凉弈系腰带,他打量了凉弈两眼,给凉弈披了一件外袍。 “近来天气转冷了,多穿点儿,昨晚你身体好凉。”凉阖说道。 凉弈笑着点点头,他坐在床边,凉阖蹲下替他穿上鞋。 凉阖对家族狩魔的热度很高,起床之后立刻在凉弈耳边把整件事说了一遍,说得兴高采烈。说那只魔物如何厉害,最后又是如何被降伏了。 凉弈一直默默地听他说,末了,凉阖兴奋地望着凉弈:“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狩魔。” 凉弈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见凉弈有点迷惑的样子,凉阖这才反应过来,以凉弈的年龄或许也不理解猎魔到底是怎样的场景,他笑了笑:“你以后就明白了。” 凉阖以为凉弈又会静静地点头,哪知凉弈拉着他的手问道:“哥哥,我也会有黑弓吗?” “对啊,凉家主家的孩子都有,是主家的标志,等你力量增强,黑弓就会出现了。”凉阖声音高兴的上扬,肯定的说道。 黑弓很沉,不仅需要力气还需要灵力支撑,对目前的小凉弈而言太沉重,还不到黑弓出现的时间。不过凉阖并不担心,过不了多久,他相信黑弓就会出现了。 但是,这个问题,凉弈非常担心,他不是主家的孩子,他仅是吸取了原来那个凉弈的力量,幻化了凉弈的模样。这样的他,黑弓肯定不会出现。 面对的难题又增加了一个。 自从凉阖见过了家族狩魔,心心念念想要抓一只凶猛的大魔物。可他毕竟年纪不大,虽说比凉弈好一些,但在长辈们眼中仍是幼年小辈,长辈们认为他目前还不到骑马执弓的时候。 凉阖感到有点怨念。 一天下午,他看了书,陪凉弈在院子里玩,望着天空展翅的飞鹰不由恍了神。 凉弈愣愣地跑到他旁边,好奇地偏着脑袋打量他:“哥哥。” 叫了好几声,凉阖才回过神,他歉意地看着凉弈,扬手拍了拍凉弈裤子上的泥土。凉弈走路学得慢,走的不太稳,一着急十分容易跌倒。不过凉弈不会哭,他会快快站起来,跑向凉阖。 这时候,凉阖就会给他一个赞扬的笑容。 于是,凉弈收获的信息记录为,自己摔倒了要站起来,凉阖会表扬他勇敢,这样符合听话弟弟的形象。 顺着凉阖的视线,凉弈也扬起头望向翱翔的飞鹰,琢磨着凉阖在想什么。他时常听凉阖说狩魔的乐趣,不过,凉阖也只是在附近看着,没有真正加入其中。 大人们有所顾忌,害怕凉阖受到伤害,不过凉阖不怕。 凉弈也相信凉阖不怕,凉阖是相当优秀的后辈,比许多同年龄的小孩都强大很多。他是凉父凉母的骄傲,他是凉弈的好哥哥,同时也是凉弈的心腹大患。 “好想去狩魔啊。”凉阖仰望天空,喃喃说道。 这句话立即触动了凉弈的想法,他马上有了一个主意。他清楚凉宅后方有一大片山岭,那儿时常有猛兽出没,大人们会告诉他们不要随意靠近。 此刻有没有魔物出现,凉弈不太确定,不过他相信,危险肯定是有的。 他大力拽着凉阖,指了指山岭的方向,急急地拉着凉阖要走。凉阖对凉弈的举动感到十分意外,他瞅了瞅山岭,那儿有猛兽,或许也有厉害的魔物,凉弈的意思莫非是让他去山岭狩魔。 “怎么了?”凉阖问道,清楚凉弈的想法之前,他认为多问一句比较好,毕竟凉弈了解的事情太少。 凉弈指向山岭,说道:“哥哥,狩魔。” 听到这话,凉阖忍不住笑了,他有点怀疑凉弈到底懂不懂狩魔的真正意思。凉家世代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不让妖魔作恶,守护一方安宁。 每一个凉家人,血液里都流淌着伏魔的执念,凉阖如此,凉阖相信凉弈长大了也会如此。 魔物不全是坏人,他们有些温顺,有些凶残,降伏危害世间的那些魔物为凉宅的祖训。狩魔所针对的也就是这类具有威胁的大家伙。 家里的大人们总对凉阖要狩魔存在诸多分歧,难得得到凉弈的认同,凉阖感到十分欣慰,哪怕凉弈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凉阖眺望山岭,他认真想了想,也许,他确实该自己亲手抓一只厉害的魔物回来,证明自身的实力。推翻大人们对他的不信任,告诉大家他有能力对付凶恶的魔物。 然而,狩魔绝不该在此时此刻。 他不能带着凉弈去,狩魔十分危险,他第一次一个人去尝试,担心无法好好照顾凉弈。 凉阖握紧拳头,绝不能让凉弈卷入危险。 凉弈扯着凉阖的手要走,发觉凉阖有狩魔的想法,但是没有出门的打算,不由心里叹了口气。要让凉阖单独前往危险未知的地方,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偏偏,他目前的身份不适合勉强凉阖做决定。他权衡再三,选择了放弃,这次没机会,下次再说,反正时间还长。 这么想着,凉弈瞬间释然了,扭头又去和发光的小妖怪玩。 入夜,准备妥当的凉阖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门。殊不知,他前脚刚出门,他的小尾巴弟弟后脚就跟了过去。 第 103 章 夜晚的山岭,静谧中隐藏着汹涌的杀机。 凉弈不远不近的尾随凉阖,他不敢靠得太近,凉阖会察觉他的存在。可他也不能离的太远,凉阖动作快,眨眼就容易跟丢。 他悄悄地跟了会儿,发觉凉阖果然去了自己白天所指的那片区域。凉弈琢磨着,与猛兽也好,魔物也罢,等凉阖和它们打得两败俱伤,精疲力竭,他再偷偷下手除掉凉阖。 如此一来,凉家最大的隐患就除掉了。 可惜,一切没有凉弈计划的那么顺利,凉阖当夜仅遇到了一只站在果树下的小魔物,战斗力还不如凉弈。一人一魔大眼瞪小眼,僵持片刻,凉阖放小魔物走了。 第二天,还是那只小魔物。 第三天,依旧是那只小魔物。 第四天,第五天……第三十天过去了,偌大的山岭,除了这只头顶两只小角的小魔物在守树,凉阖再也没有遇到其它稍微厉害丁点的魔物。 默默地盯着小魔物看了好久,凉阖忍不住问道:“你家大王在哪儿?怎么每天只让你巡山?” 小魔物不说话,一脸委屈地瞅着凉阖。它没有大王,但它有母亲,它迷了路,把自己弄丢了,找不到自己的母亲。 它好几天没吃东西,又累又饿。它跑不快,追不到猎物,牙齿也不锋利,啃不动草根树皮,想要上树摘果子,奈何又没翅膀,所以每天守在果树下,眼巴巴盼着熟透的果子掉下来。 今天的果实非常顽固,至今没掉下去。 望了一眼枝头的果子,小魔物泪眼汪汪。 小魔物听到自己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几声,肚子咕咕叫的声音也传入了凉阖耳朵。 凉阖顺着它的视线望向树枝那颗红通通的果实,倍感无语,难不成这是一只整天饿肚子的小魔物,时刻等果子掉下来充饥。 这也……太没魔物风范了…… 抓回去连凉弈都不玩。 凉家祖训是要斩妖除魔,但这种程度的魔,估计属于传说中的那一种,完全不具备杀伤力到可以忽略危险系数,同时忽略存在的魔物。 凉阖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一跃跳起,爬上大树在上面用力跳。随着他的动作,枝头的那些果子如大雨般往下落。 小魔物兴奋不已地抬头往上看,哪知一颗果子正中它的脸,砸得它晕厥倒地。很快,遍地堆满了果实。 凉弈每天晚上跟着凉阖出门,每天和凉阖一样毫无收获。今晚显然也落空了,他无聊地坐在一棵树上打盹。 凉家的大人们太爱吓唬人,说什么危险不准靠近的地方,居然转来转去仅有这么一只小不点。别说伤到凉阖,估计只会被凉阖一击毙命。 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唯有对自己说,这儿的大家伙多半是搬家了,对付凉阖的法子以后再想。 凉阖在树上忙碌了小会儿,相信这些果子应该够小魔物吃很长一段时间了。他拍了拍手,满意的从树上跳下来,却意外发现小魔物砸晕在果实堆中。 凉阖默默抹汗,弱小到这种程度的魔物估计活不了多久。 但凉阖并没饲养魔物的嗜好,他只帮对方这一次,往后能不能活下去,得靠小魔物自己。 离开前,凉阖在果实堆里面挑选了两个长相最好的果子,揣在兜里带回去给凉弈吃。 这儿的山岭恐怕是找不到他理想中的大魔物了,折腾这么久毫无进展,凉阖对狩魔的热情也减淡了不少。 或许,他该找点儿别的有趣的事情来做,比如说,夜里给凉弈讲故事。 太多事,凉阖猜不到,除了他的宝贝弟弟凉弈,还有这只饥肠辘辘的小魔物。 这只他曾认为极可能会活不下去的小魔物,后来却成长为了他手下最得力的魔将,无声。 时光如梭,照顾凉弈的日子,凉阖每天都特别开心,然而,与凉阖相处的日子,凉弈每天都特别揪心。 他暗算凉阖无数次,竟然没有一次成功,不清楚是凉阖运气太好,还是他运气太烂,每次都不顺利。 凉弈几乎要疯了。由于他多次下手失败,鬼帝差人给他传了话,让他老实留在凉宅内,别再有所动作,鬼帝另外有安排,凉弈安心的静待时机即可。 然而,凉弈最安不了就是他的心,莫名的不自在,总感到多了什么。殊不知,如同他悄然无声替换凉阖的亲弟弟一样,心魔无声无息的住进了他的心中,吸取他的黑暗为自己疗伤。 凉弈对凉阖的心境慢慢发生了转变。 他认为自己本就是凉家的一份子,生在凉家,长在凉家。凉阖是他的好哥哥,时刻护着他照顾他,只要是他期望的,凉阖都会给他。 凉弈高兴时,哥哥陪着他笑,凉弈难过时,哥哥会揉揉他的头发,告诉他要勇敢坚强。 他第一次落泪,凉阖轻轻地搂着他,说道:“眼泪会显示你的软弱。所以,当你想哭的时候就来找我,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凉弈大力地点点头,瞬间哭得更伤心了。 一天半夜,凉阖隐约听到凉弈在门外喊他,声音很低,又很焦虑,似乎非常惊慌失措。 察觉凉弈情绪异常,凉阖顿时没了睡意,赶紧让凉弈进屋。 凉弈表现的与平时格外不同,他微红着脸,双手紧张的抓住衣服,低着头看自己的脚。 “出了什么事?”凉阖将他拉近,关切地问道。 凉弈张了张嘴,吱吱唔唔半天不说话。 凉阖急忙探了探他的额头:“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凉弈埋着头大力晃了晃脑袋,片刻,他犹豫万分地说道:“裤子……” “裤子?”凉阖一脸诧异,一边伸手探向凉弈的裤子,一边追问,“裤子怎么了?” 莫不是还会变成妖怪咬他? 凉弈相当的不知所措,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半天憋出了一个字:“湿……” 闻言,凉阖先是一惊,随后猛地松了一口气,他微微扬起笑。凉弈年龄也不少了,难不成居然在床上画了图。 凉阖含笑为凉弈找来了干净衣裤,又备了热水,扒了凉弈的亵裤准备把凉弈往浴桶里面丢。下一刻,他的动作微微一滞,亵裤上的白色浊液好像与他之前认为的可能有很大出入。 凉弈光着身体站在浴桶边,焦急瞅了瞅哥哥,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儿不对劲,迟疑问道:“哥哥,我是不是病了?” 凉阖闻言一僵,不懂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他让凉弈坐在浴桶内,挽起袖子给对方清洗身体。白布移到凉弈腿间时,凉阖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眼对凉弈轻松说道:“这不是生病,是我的弟弟凉弈长大成人了。” 凉弈没说话,一直看着他,思索凉阖的话是什么意思。 “长大成人都会这样吗?”凉弈小心问道。 凉阖点点头,给了肯定答案。 凉弈犹豫问道:“那哥哥也是这样吗?” 凉阖为凉弈洗澡的动作不由一顿,他清了清嗓子,再一次给了肯定答案。 “那我以后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凉弈十分担忧,他仅是做了一个梦,梦的内容完全不记得,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对此,凉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点点头,告诉凉弈的话与以往相同。不管任何时候,遇到任何困难,凉弈都可以来找他。 这是凉阖能给予的最大承诺,从小到大,凉弈一直跟在他的身边,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 他活着一刻,就会守护凉弈一刻。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