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暗香[出书版]》 分卷阅读1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文案 他是常欢的霉星,大大的霉星。 他霸道、骄傲、蛮不讲理,除了有个闪亮亮的身家, 除了有身俊帅的皮囊,在常欢心中,他就是个比路人甲漂亮一些,耀目一点的路人乙。 自从遇到他,常欢就衰运连连。 先是救人差点领便当,后是被救的人将他扑倒。 这个美人儿武功高、模样好,除了冷若冰霜跟拒人千里, 百分百符合他燕山月的择偶标准。想也不想压倒他,因为他讨厌等待! 天生一对的人们,为什么还要浪费时光在互相试探互相磨合上? 要问合不合,直接问身体才是最便捷的。 只是,问过一次之后,他好想再问第二次, 问过第二次,又开始贪恋第三次。 不是武林中人又怎样?天下闻名的大将军, 他一样可以让他在自己怀中化为绕指柔。 永夜系列第三波,霸道腹黑帝王攻vs冰山闷骚将军受 看他们如何揭开隐于暗夜的黑幕,冲出重重危机! 楔子 轻纱幔笼,翠帏含烟,水晶串成的珠帘遮在八角如意亭前,将亭中的人与外界隔开了。风自湖面轻拂而来,撩动着珠帘,发出叮咚的清音脆响。隔着珠帘和纱幕,亭外的人只能隐约看到晃动的人影,听到其间暧昧的调笑,却无法一窥亭中之人的真面,只被那似有若无的甜腻声响拨弄得骚痒难耐。 湖边遍植杨柳,柳丝绵长,垂在湖面上,被风吹动时,梢尖划过水面,漾起层层的涟漪,在明亮的日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采。正是初夏之际,新绽的嫩叶有着极青翠的娇嫩色泽,映得湖水也青润可爱许多。 湖中的小亭位于湖东,离岸并不太远,有低矮的九转回栈连着,四周到东岸,圆圆的荷叶铺满了湖面,初起的花苞也颤巍巍地探出水面不少,婷婷袅袅地立着,煞是好看。 亭外,跪伏着的三个人却完全无心这满目的美景,低着头,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亭中的调笑声渐不可闻。 一阵叮咚的脆响,水晶的珠帘被挑起,从里面步出一位红绡乌鬓的少女来。额上贴着花钿,细描的黛眉,点朱的红唇,明明是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儿,微微上挑的眼角却含着三分煞气。 那三人见到有人出来,刚要抬头,却看到了一双白白嫩嫩的玉足立在了他们的面前。倒吸一口冷气,三人立刻又将头埋了下去。 “尊主说,你们这几个怎么办事的,平日里也没少给你们甜头,这会子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白养你们了。”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动人,似笑非笑的语调也透着娇憨之态,跪着的三人却把头埋得更低,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 少女的目光扫着他们,嘴角一撇,露出几分不屑。 “我说你们啊,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头脸的,怎么做起事来就是这般不挤?连几个人都看不住。” “是、是!属下等无能!请尊主责罚!”三人叩头如掏蒜,额头红肿青紫也一直不停。 “还算你们聪明。”少女冷哼了一声,“得了,尊主说了,你们出了事不找藉口开脱,也能主动来认错领罚,这次就饶了你们,但是如果一点不罚,也有违规矩,你们选吧,是削两根手指头还是断一根腿骨?” 这三人互望一眼,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属下领罚,愿断腿骨!” 少女伸指抵着腮灿然一笑道:“我猜也是,腿骨反正以后能长合,指头没了可接不上去。那你们自己断了骨再走吧。”说完转身走入亭中。 亭外传来三声闷响,不多时,三人拖着一条断腿,咬牙离开。 “尊主,他们走了。”红衣的少女轻轻偎到榻前,将头轻轻靠在横卧榻上的男子身旁。 “嗯。”男子身上的黑衣敞着,露出精壮的胸瞠。他伸出手,轻轻抚着少女的头发,带着几分慵懒,“很久没去西边了,明天我就过去。” “尊主,带着合阳一起去吧。”少女抬起头,星光般的眸子看着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尊主来这儿也不多住两日。”说着,撅起红唇,脸上露出一丝不忿,“尊主对别的姐妹要比对合阳好。” 男子轻笑起来,伸手捏了捏少女的脸颊:“谁说的,你们都是我的宝贝呢。” “那带合阳一起走?”少女向前凑了凑。 男子眼睛眯了起来,手掌摸着少女的下巴。 “乖,我事情办完了,会回来看你。” 少女还想说什么,但看着男子的脸色还是忍了下来。 见她不说话,男子满意地拍拍她的面颊道:“这才是乖孩子。” 一阵风吹过,帘上的水晶珠儿互相击打碰撞着,发出乱响。 红衣的美人站在亭子前面,云鬓微乱,星眸迷离。 如棉一样的轻絮随风轻扬,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伸出手指,轻轻拨弄着掌心又轻又薄的白絮,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一章 残阳如血,映红了半边天。虽已入夏,风沙却还依旧张狂。明明是无云的好天气,但时不时卷起的沙尘还是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黄,连停在树丛之中的鸟儿也很少鸣叫了。 马蹄踏在满是尘土的官道之上,蹄铁嗒嗒,将周围的寂静敲破。军容齐整的一支队伍丝毫未受风沙的阻挠,向着不远处的驻地行进。 “将军,前面就到辕门了。” “是吗?”戴着虎头盔的青年将军朗声一笑,催了催身下的马,加快了队伍的前行速度,“快一些,我都等不及要见神策军的弟兄们了。” 青年将军长得虎头虎脑,看起来刚毅中带着几分可爱,可爱中却又有几分精明。他个性爽朗,为人坦率,虽然年轻,却深得兵士爱戴。 远远的,高大的辕门之外,金色盔甲的神策军早已经排成了队,队伍前列,一人骑在黑色的战马上,默默地看着前方。 银色的盔甲衬着纯黑的战马,整个人沐浴在泛红的阳光之下,逆着光看不清样貌,却一下子可以吸引全部的视线。 “常将军!”那青年将军远远看见了他,一夹马蹬,箭一般向前冲去,到了近前才一勒马缰。战马长嘶了一声,高高立起前蹄,将将在那人的面前停下。 “好久不见了!”银甲的将军轻轻点头,向他打招呼,脸上严严覆着一副薄银面具,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彭将军,恭喜你,又升职了。” 彭洋嘿嘿一笑,脸上飘过一丝红云:“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燕云十三骑的威名啊!您带着燕云十三骑横扫西夏两州,现在朝中人人称颂,都说你们十三骑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呢!” 常欢微微垂下头道:“那是主人的功劳。” 常欢口中的主人,彭洋知道,那是他曾经效过力的宣威将军。去年初秋的灵武之役,宣威将军和燕云十三骑所率的四十万神策军大胜,天下也自此始知,常年戍守西疆的宣威将军原来竟然是今上的堂弟,顺意侯赵p。 因赵p得胜之后又率军退出西皇灵、武两州,将胜果拱手还与敌人,被皇上下诏问罪,功过相抵,被罚回到永夜城思过一年,所以现在神策军由燕云十三骑的首领常欢暂管至今,算起来,也已半载有余。 会让彭洋接管,常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飞虎营的参将,真可以连升三级来管自己辖下留守灵州城外的二十万军队吗? “放心吧!”彭洋一脸的笑,伸手拍拍常欢的肩,“我会好好守着的,而且现在西夏国内打得正热闹,他们也没那个精神越界过来。要是敢越半分,老子我保管把他们揍得哭爹喊娘地滚回去。再怎么说,我也是小侯爷带出来的将,你还信不过侯爷?” 常欢身体微微一侧,不露痕迹地将彭洋的手让开:“彭将军是侯爷定的人选,自然没有问题。我将兵符留给你,明日,我便要离开。” “呃……”彭洋怔了怔,“明日?会不会太快?您最少留个三五天,带我先熟悉一下军中的各级将士和这里的四周环境吧。” 常欢摇了摇头:“兵符在手,将士们自会听命于你。这里地势平阔,想要熟悉地势,我这里可以当向导的人很多。” 彭洋扁了扁嘴,挥手道:“知道了,半年没见到侯爷了,你想回去见他的心情我也能理解……本来还以为这次来可以跟你痛饮几杯。” 常欢侧目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声:“军中禁酒,有违者军杖三十,再犯一百,三犯……” 彭洋立刻摆手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您别说了,我也就是这么说说,哪敢真跟您喝啊。” 常欢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神策军交给你,军纪可别给我带松了。” 彭洋摇头:“哪儿能呢。再说,这里我只是暂代些时日,等你的事儿办完,你的兄弟还得还给你。” 大漠到了夜里,起了风。虽然白天热,但这里只要太阳一落下去,就连热度也会跟着一起消失。身体差些的,不穿上薄袄就容易受凉伤风。 常欢正在收拾行囊,捡了两身素净衣服,塞了几张银票,似乎也没什么好带的了。上阵所用的长枪太重太长没办法用,想了想,常欢把幽泉剑放在包裹旁。 “老人!”门帘一挑,走进一个眉眼清俊的青年,正是燕云十三骑中的甲影,“真的不要我们去吗?” 常欢伸手拍拍他的肩说:“小甲,我知道你也想回去了,但新来的统领还太年轻,你得一边看着点儿。我们虽算军中的人,但到底是主人的影卫。主人在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等彭洋能当事了,我们这几个兄弟就都会卸了军职回永夜城去。” 甲影眉毛微皱了皱:“现在西夏内战正酣,他们哪有那个功夫打过来。我们在这儿守着,骨头都要锈了,实在是无聊得很。” 常欢笑了一声说:“别抱怨了。你跟小乙再多待待,等我回去了就叫小丙跟小戊来换你们回去。” “真的?”甲影欢呼了一声,转声就向帐外跑,“我得去跟小乙说,那小子得乐死!” 常欢伸手入怀,摸出顺意侯赵p的传信,仔细看了看,轻叹了口气。 长宁县离幽州城不远,因为西行的客商想到幽州必要经过长宁,所以虽然长宁县城不太大,但也极繁华热闹。五月初五是端午节,家家户户门上悬着艾蒿叶和菖蒲,街上四处弥漫着雄黄的特有气味。常欢牵着马,缓步走在繁闹的街头。 因为不急于赶路,常欢并没有横穿大漠,而是沿着官道,取幽州东行。 屈指算算,过了长宁之后,再有两三日就可以进入安平府境内,离永夜城自然也就不远了。但不知为何,离永夜城越近,常欢的步子放得越慢。也挺久没回去了,这就是所谓的近乡情怯吗?常欢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有四五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糖葫芦一路笑闹着跑过来。扎着羊角小辫的丫头和光着脚的小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手牵着手笑得很纯真。 常欢停下了步子,身边的战马乌云打着响鼻低头刨着蹄子似是有些不满。看着眼前嬉笑玩闹的孩子们,常欢有些恍神。从军十几年,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纯真的笑声了。 腿上一痛,常欢回过神来,原来是一个女孩儿不小心撞到他的身上,摔倒在地,手上的糖葫芦串儿滚出去老远,那孩子嘴扁了扁,放声哭了起来。 常欢蹲下身,要扶那孩子起来,那女孩儿见了他脸上的银色面具,吓了一跳,向外爬了几步,哭得更大声了。 常欢楞了一下,知道是自己脸上的面具吓到了她,于是伸手将面具揭开,对着那孩子伸出手说:“别怕,叔叔扶你起来。” 那孩子见了他的脸,突然不哭了,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天也没说话。 常欢从身上解下颗银铃铛,铃铛摇了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来,这个送给你。” 女孩儿看着常欢脸上的笑容,就像着了魔似的,顺着他的话伸出手抓住铃铛,然后被他抱起来。 “要不要叔叔重买一个糖葫芦送你?”常欢柔声对着她说。 “要。”四五岁的孩子说话的声音又甜又脆,跟他刚刚送出的铃铛一样。常欢听了心里十分欢喜,单手抱了她走了几步,在小摊儿上重买了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中串儿给她。 “谢谢叔叔!”女孩儿十分开心,抱住常欢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亮地亲了一口。 常欢脸一红,将孩子放到地上,那女孩子从脖子上解下个香囊套在常欢的脖子上,淡淡艾草的香气从小小的香囊里飘散出来。 女孩儿笑着,拎着裙角,拿着糖葫芦跑向同伴。 常欢正要离开,突然觉得好像有人在窥视自己,转头一看,街对面的酒楼之上,临窗的二楼雅座处,一个人向自己举起了酒杯。 常欢微微蹙眉,抬手将面具戴好,牵着马继续向前走。 那人笑了笑,将杯中美酒饮尽。 远处,一个女人正在骂自己的孩子。孩子嘤嘤地哭着,远远地传过来。 “你骂什么骂,不就是个香囊嘛,你再给她重做个就是!”约略是孩子的父亲不满地阻止着妻子的抱怨,突然高声叫出来,“咦?这个铃儿从哪里来的?孩子他娘,纯银的啊,足有一两二钱呢!” 那边夫妻俩又惊又喜着,另一边,放下酒杯的男子对身边娇俏如花的绿衣少女扬了扬下巴:“飞翠儿,去把那个小姑娘手里的铃铛拿来……” 绿衣少女应了一声,刚要转身,却被他叫住。摸着下巴,看起来有几分薄幸的长眉挑了挑,他微微笑着说:“多给点银子,别把孩子弄哭了。” 少女怔了怔,随后灿然一笑,点头应了,拎着裙子就跑下楼。 在县城的近郊找了间不大的客栈,常欢把乌云交给小二去饮水,再喂些草料,自己上楼去休息。时已过午,原本应是赶路的时候,只是夏日炎炎,虽然只是初夏,但温度已经升得很高。常欢也不是很怕热,只是这日头灼灼,他有些心疼乌云。便想着,午后先歇歇,明日凌晨,等天爽利些了再赶路也不迟。 街外,依旧人声喧闹,洗了个澡,常欢喝着店家送的雄黄酒,靠着靠台看着外面的风景。阳光明媚,浓翠罩烟,这里早已没了大漠的荒凉和苍寂,热闹活泼得仿佛另一个世界。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悠然一个人待着了啊! 常欢轻轻吐了一口气。 一条蜿蜿而行的小河流经窗下,过于明艳的阳光将清澈的河水照得几可见底。河岸边,长得不甚粗壮的柳树抽出了长长的枝条,随着风轻轻摇摆,像个羞涩的少女,婀娜生姿。这么西北的地方,居然可以见到生于江南的柳树,连常欢都忍不住觉得好奇了。大约这店家是从中原迁来,因为怀念故土而特地种上的吧。 看着岸边那六七棵还很纤弱的柳树枝干,闻着河水带来的清新空气,常欢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说起来,自己也很久没去过江南了。或许等这次任务完成,自己可以跟主人告个长假,回江南去看看? 暖暖的风拂在脸上,沐浴其中,油然而生的幸福感将人重重包裹着,心情平静而安宁。常欢手肘搭在窗台上,怔怔地看着这窗外极简单的一水一木,时间仿若停滞了一般。 睡到半夜,常欢突然从梦中惊醒,手一伸,已从枕下摸出幽泉。 屋顶上细碎的声音已听不见。常欢微皱了皱眉,悄声跃至窗边。长年担当影卫的常欢在外留宿时从不宽衣,兵器也一直贴身放着。虽然这次在外带兵大半年,但身为一个影卫该有的警醒他丝毫未敢松懈。 果然,过不多久,月光将黑色的人影映在了窗前。窗纸悉悉簌簌地响了两声,白色的窗纸上已经多了一个小孔,铜制的细小壶嘴从小孔处探了出来。 常欢不禁失笑,他当影卫多年,不过大多时间还是在战场上,这种江湖传闻中的鸡鸣五鼓迷烟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伸手想堵住铜嘴让迷烟回流,想了想,常欢放下手。 这么难得,怎么可以不好好玩玩? 常欢唇角一勾,现出一个自己无法查觉的顽皮的笑容来。 无声地跃回床边,将床头茶壶中的冷茶叶捏了撮出来,揉了两个小球塞入鼻中,常欢倒在床上用薄被蒙住头,只余了一条小缝,让他好看清外面的动静。 过了一会,房门被人轻啊了两声,见没声响,门外的人将匕首从门缝里伸进来,一下一下拨弄着门栓。 门栓落在地上时,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奇怪,这么大的声音,别的住客不会醒吗? 常欢侧耳细听,除了微弱的呼吸,再无别的声响。说不定这整店的客人都被下了迷烟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门外走进两个人。 脚步虚浮,一看就是没什么功夫的人。常欢不觉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若真是有些本事的人,这两人也不会用江湖人最不耻的迷香吧。 那两人穿着黑色的裤子和轻便的乌锻靴子,因为用被子蒙着脸,常欢也看不见这两人的长相。就听得耳边一阵乱响,这两人似乎在翻自己的随身包裹。 “娘的,这家伙包裹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其中一人厌低了声音向同伴抱怨。 “是啊!这家伙看起来挺称头的,没想到也是个穷鬼。”另一人踢了一下桌子。 “你小点儿声!” “怕什么!这里头的客人都睡得跟死猪似的,就算起来人了,咱一刀一个,看他还能嚷嚷不!”这人恶形恶状,听起来很横。 “老二,我们要财不要命的,你别总是喊打喊杀的,小心将来有报应。” 那个老二似乎有些忌惮这人,嘴里嘟囔两声也就不说了。 “算了,我们换别的屋儿,这家伙没什么好肉。” “不是啊,老大,他这几身衣服料子都不错……” “给人留点换身衣服吧。” “这儿还有几钱碎银子!” “你总得给人家留着一星半点的,做人不能做绝了!” “咦,他枕头旁边有什么……白花花的,好像是银子!” 那个老二兴冲冲过来俯过身去要拉常欢收在枕头边上的银面具。 常欢突然掀了被子,抬手向上点,那老二“哎哟”一声,人被定在当场动弹不得了。 那老大一惊,立刻扑过来,用刀指着常欢:“你别动,动了我砍你!” 常欢站在床上,冷冷地看着他:“是吗?有本事,你大可来试试!” 房中黑漆漆一片,那人看不清常欢的相貌,只是他那带着金属感的声音听起来微微有些沙哑,带着几分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漠和死气。那人头皮发炸,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见到自己的兄弟如同木雕泥塑一般定在那里动也不动,若非能听到那粗重慌乱的喘息气,他几乎以为自己的兄弟已经死了。这么场景实在诡异,让他心里发慌,手脚冰凉。 腿一软,那人跪在了地上。 “大侠!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到您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兄弟吧。我们只是穷急了,来求点财,没半点意思要害您性命的!求求大侠,放了我兄弟!”说完了,磕头如捣蒜一般,地板被他磕得“咚咚”响。 常欢绕过那个被自己点了穴的老二,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月儿弯弯如钩,高高悬在半空中。借着微弱的月光,常欢看清了这两人的长相。两个人面色黝黑,长着落腮胡子,跪在地上的老大体格魁梧,床边的老二身材瘦小,不过这两人长得都还算憨厚,五官也像,似是亲兄弟。 常欢取了鼻巾的茶叶,转身坐在了椅子上。 “你这贼做得还算有些良心,我也不难为你,只把今晚窃的赃物都还了,我便饶了你们。” 那大汉听常欢如此说,立刻磕了个头说:“小人立刻就办!”说着掉头就冲出屋去。 刚冲出门,那大汉又折了回来,一脸苦闷地对常欢说:“那个啥,大侠,我们弟兄今儿第一个主顾就是您,还没偷着别人的金银哩。” 常欢见这汉子憨的有趣,抬手在桌上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包袱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几块小碎银子。 “你心地还不错,知道给人留生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了你兄弟,不过今后不可以再做这种营生。你们两个年轻力强,不正经过活却来做这种下流勾当,若以后再被我撞上,绝不再留手的。” 那大汉连声称是,低着头一个劲地磕。 常欢皱了皱眉,手上一弹,一块碎银子从指间弹出,将那大汉的兄弟被封的穴道撞开。 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又给常欢跪下。 常欢嫌他们烦人,连连挥手让他们二人离开。二人千恩万谢地站起身来,正眼看到了常欢的长相,都是一怔。 “看什么看!”常欢见那二人则着自己看,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就觉得堵得慌。“快给爷滚出去,再看,小心我把你俩的眼珠子挖出来。” 这两人傻楞楞地点头,却还是盯着常欢的脸,眼珠子动也不动。 常欢嘴里骂了一声,起身将面具拿在手中覆在脸上。 被面具一隔,这两个人才惊醒过来,脸色也变得煞白,一溜烟地逃出门去。 常欢刚要关门,那老大却又折返回来,对常欢说:“大侠,小人还有件事儿,要对大侠您说。” “什么事?” 那大汉顿了顿,迟疑了半刻才说:“大侠您是要往东去吗?” 常欢点头。 “东边有个鬼哭涧,最近不太平。如果您要向东去,最好绕道过去,或是在此多留一二天,等过了初七再走,那就安全了。” “为何?” “小人也就是听了道上的朋友说的。”那大汉神色紧张,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对常欢说:“听说有人要对付一个大人物,在那边设了伏的。您也知道,我们这个小地方,鲜少有江湖人来。他们要对付的是个年轻人,听说武功很高。当然,应该不会是您,因为您看起来也不像……” 常欢暗暗皱眉,什么不像?是不够年轻还是武功太差?不过想想也对,自己的长相并不像中原人,而他们要对付的估计是中原武林中人,与自己无干。 “总之,大侠一切小心,能避就避,那些人凶悍得很,就算您功夫再高,也避不开炸药……”惊觉自己失言,那汉子一捂嘴,脸上慌乱万分,“就这些了,小人告辞。”说着,撒了脚丫子奔得不见踪影。 常欢摸了摸下巴。 鬼哭涧!不是头回走了,他当然知道那地方。 若是绕路,最少也要多走两三天。 虽然一个人闲晃也不错,但为了避难而多走两三天路程的行为显然不符合他的个性! “如果让主人知道我是因为这个原因而绕路走,他一定又会嘲笑我!”常欢喃喃自语。 “而且,我也很想去见识见识那个让人想用炸药炸死的大人物!”常欢笑了起来,“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什么大人物了!” 第二章 晨光微露,常欢骑着乌云,缓缓地走在官道上。初夏的清晨里,风带着一丝水气,微微有些凉。 马蹄踏在满是露水的青草上,就连蹄声也变得柔软湿润起来。 天色还有些灰暗,只在东方一线处,即将跃出的阳光将那一小片天空映出明亮的色彩。 路上的行人很少,就算有,也很少能像常欢这样,如此悠然地信马由缰,不疾不徐地走。 鬼哭涧离长宁县大约五十里,虽然是这么吓人的名字,但其实是个有山有水,山青水秀的美地。两座高峰相连,中间有一条窄缝,如上天鬼斧劈开的一线,中间一条山溪,溪水清澈但溪流湍急,九曲十八湾,那溪水撞到岩石上,飞珠溅玉,十分美丽。 之所以会有“鬼哭”的名字,那是每年到了秋至,朔风乍起的时候,风穿过空涧之间,会发出极大的啸声,远远听去,就像是厉鬼在嚎哭一般。 天光已大亮了,常欢远远地勒住了马缰。 这鬼哭涧是向东的必由之路,若不走这宛如一线的两山之间的谷地,就得绕山而行。只是靠近了鬼哭涧,山谷之间吹来的风已经让他身上十分凉爽了。这里虽然是个山美水秀的地方,但地势也的确凶险。如果在此埋设伏兵,才真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常欢翻身下马,拉着乌云缓步向里走。 这里真正打仗其实并不能派上用场。谷地狭小,能容的兵马不多,两边岩陡石滑,几乎找不到合适的立足之处。若是普通的士兵,这里根本伏不了几个人。 常欢走到山谷口,前后左右张望了张望。谷中十分安静,只有几声清脆的鸟啼声远远流泄,听不到人声。 若是有伏兵,他们能埋伏到哪儿?常欢后退几步,手搭着凉棚向上看。山峰如削,耸入云端,见不到峰顶。这山谷偏又不是直线,弯弯曲曲的,只在外面看,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常欢想了想,松开了马缰。 若真有人用炸药,这里倒是插翅也难逃的好地方。 常欢拍了拍乌云的耳后,轻轻说了声:“去!” 乌云欢叫了一声,高高立起前足,刹时四蹄翻飞冲进了山谷。 蹄声在他耳中渐行渐远,常欢听了半天,没听到响动,于是提脚进了山谷。 溪水在身边欢快地跳跃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山谷中繁花似锦,绿草如茵。只是在溪边不远处,由往来的马队,行商们踏出的小路湮没在繁茂的草闪,泛着黝黑的色泽。 或许那些人在等的“大人物”还没到来吧。常欢摘下面具,蹲在溪边掬了一g清凉的水洗了洗脸。自己也太心急了些。 蹲在那里,常欢看着面具上反射出来的自己的脸,蹙起了眉尖。 这闲事还要不要管? 正纠结着,远远突然傅来一声马嘶,接着天摇地动般一声巨响,常欢立刻跳了起来。 “乌云!”他高喊了一声,身如飞箭,向着谷地深处奔驰。 深谷腹地之中,白色的烟尘几乎将天也遮住,在空中浮荡着,久久不散。还未及靠近,浓重的血腥气味就随着风飘了过来。常欢将面具拉下,侧耳细听,山壁上已无石子崩落的声音,而隐隐的,他听到了乌云长长的嘶鸣……乌云没事,它应该还在更远处。常欢定了定神,借着尘烟,闪身冲了进去。 地上满是碎石,有大有小,散落了一地。山谷已被落石死死堵住,红色的血从石缝之间缓缓流出。 常欢皱了皱眉头,原来不是没到,是比自己先到了。心里不免有些懊恼起来,早知道应该再早些动身才是。一处石头下,伸出一只手臂,手边落着一柄青锋剑。常欢蹲下身,将剑拾起,剑身上古篆阴刻着“峨嵋”二字。原本洁白的手臂上蒙了厚厚一层石灰,发紫的手指上套着象征身份的青铜玉指环。 峨嵋派的。常欢皱着眉轻轻叹了一口气。峨嵋派只收女弟子,行事正派低调,一向与世无争,怎么会与人结下梁子的? 再走几步,地上散落的弯刀引起了他的注意,拾起细看,却是崆峒派的半月斩。 远在蜀中的峨嵋派怎么会和南越的崆峒走在一处?常欢心里打了个突。细细听来,石头底下传来细微的呻吟。还有活着的!常欢辨别了一下方向,纵身飞上乱石,跃向石堆的另一面。 从石堆上爬下来,常欢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看到的峨嵋弟子和崆峒派的人应该是殿后的,前面才是大部队啊!那层层乱石之下,翻倒的马匹和穿着各色服饰的中原武林人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满地的血将身下的绿草染得通红。溪流被石块截断,无法渲泄的水流溢出河道,渐渐漫涨起来。 这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石头,想搬开很困难,溪水不停地上涨,这样下去,就算人没被砸死,也要被水淹死了!常欢急得团团转,以他个人的力量,根本无法救出被压在石头下面的人。 石头下方的呻吟声渐渐弱下去,常欢仔细地辨认方位,运功打飞了一块石头。搬了半天,石头山也只下去一半,而下面的呻吟声却已听不到了。常欢擦了擦额头的汗,扶着石块发怔。 溪水已经漫上了脚踝,清澈的溪水冲淡了浓厚的血液,拍击着碎石的溪水渐渐变成让人作呕的粉色。 一声尖利的破空声传到耳中,常欢一个后翻,精钢的箭身撞击在石块上溅起火星。没等常欢站稳,另一个方向连射来三箭,分取上中下三路,来势又快又狠,他的身边又都是些散乱的碎石,想避开已很困难。 常欢的反手抽剑,倒转剑身在身前划了半个圈,叮叮几声响,箭身被他的剑扫飞出去。剑势未歇之际,常欢腾身跃起,在碎石上借力几个起落,人已飞在半山之际,剑尖直刺向刚刚暗箭射来的方向。 就听得前方一声惊呼,果然是有人藏在此处。常欢冷笑了一声,剑尖微偏,对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就冲了过去。可是剑尖还没刺到人,身体就听到破空之声呼啸而来。可是常欢此时人正在半空,想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了。 三只闪着幽光的暗箭眼见就要射到常欢的后背,他突然身体一沉一扭,正好避开最上面的三支箭,但第三支却怎么也避不开。常欢闷哼了一声,余下的那只箭正刺中他的右臂。 落下去的身体借着这一箭之势,又向前飞了半步,却正好让他的左手勾到岩壁上的藤蔓。常欢手上一用力,身体再次腾起,右手剑交左手,又准又狠地刺了下去。 一声惨叫,一个浑身黑衣的男人从半山岩壁之中落下,直直跌在那堆乱石之中,顷刻头破血流,手脚抽动了片刻再无声息。而常欢借势钻进了那个男人刚刚窝着的地方。 这山壁上被人凿开了一个洼坑,刚好容一个人藏身,坑外用藤蔓遮住,再穿一身黑衣,还真是很难让人查觉。 常欢坐在坑中,右臂已经麻了。这箭力量很大,是用精弩射出来的,箭身短,箭尖处带着倒钩,常欢只轻轻向外拔了拔,就痛出了一身汗。对面应该也有同样的浅坑,也藏着一个黑衣人,只是那人在自己钻到洞中之后就不再射箭了。 想趁自己出来的时候一击而中吧。常欢冷笑一声。虽然身上中了箭,但想就此占便宜,这人未免也太天真了。 常欢摸了摸身上,飞镖飞石一件也没带着。不过就算是带着了,两山之间隔得太远,用暗器应该也打不到。若是此刻有一张硬弓,几支利箭就好了。常欢咂了咂舌,有些怀念起大漠的战场来。 出去吗?出去就会变成活靶。但是总在这里窝着也不是个办法。自己封了右肩的穴道让血流得慢些,但时间久了不行,万一以后右臂废了那可不妙。 正想着要怎么快速地解决掉对面的杀手,突然就听到一声惨叫,对面一个黑影落了下来。 常欢一楞,刚刚他的确看到了一点亮光,那是什么金属反射的阳光。那道光,来自他身下的某块大石之后。 想了想,常欢探身出来,将剑还入鞘中,左手拉着野藤,轻巧地跃下。 就在自己的正下方,三块崩落的石头相互架空,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空隙。因为被石头遮挡,里面的人不易被外人看见。常欢迟疑了片刻,将压在那人头顶上的石头推开,对着满头鲜血却还呲着牙对自己笑的男人发出不解地疑问。 “我刚刚在这里时间不短,为何不出声求救?” 那男人眨了眨眼睛,抬起右手擦了擦落到眼睑上的血水,一脸的不以为意:“我又不认识你,谁知道你是不是敌人派来灭活口的。” 常欢顿了顿,伸手将他身前的一块石头推开:“那刚刚又为何要出手救我?” 男人喘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不过嘴角一直翘着:“他们要杀你,你自然不是敌人。不是敌人就是朋友,朋友有难,没有不出手的道理。” 常欢皱了皱眉:“你的内力不错,这么远也能射得中。刚刚抬手就可以解决了我,怎么没动手?” 说这话的时候,常欢有点生气,离自己这么近的大活人,他居然没有发现。这人虽然受了伤,但隔着那么远也有余力杀人,若是刚刚他动了杀机,自己只怕凶多吉少。 见身前的石头全被常欢搬开,那男人对他挥了挥手:“朋友,多谢了!” 见常欢还有些赌气似地站着不动,那男人苦笑了一声,指指自己的腿说:“我的骨头有些裂开,劳烦你,搭一下手,扶我起来。” “裂开了还是先别乱动,免得以后落下残疾。”常欢四下看看,在地上拾起两片碎木,问清男人骨裂的地方,用木片夹住了,在身上扯了条布,给他绑扎起来。“我带你出去,先抓点药养伤。” 那人轻笑了一声,扶着常欢的身子站起来:“小伤,不妨事儿。” “还有……刚刚没动手,是因为,我觉得你不是他们那一路的人。若还有伏兵,你能将其诱出来,若没有,最后我再出声叫你,也还来得及。” 常欢抬头看他一眼,冷硬着声音说:“你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你好像很想知道的样子,所以我就告诉你啊!”男人笑得很开心,洁白牙齿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其实呢,还有一个原因。” 他将嘴凑到常欢的耳边,小声说,“我见你功夫很不错,能不让你发现就很费劲了,万一动手打不过你,我不是找死吗?” 这人的语气轻浮,不过听起来却并不令人讨厌。他一身的白衣早已污损不堪,衣角还染着斑斑的血渍。常欢伸手扶住他的腰身,触及的身体坚韧而有弹性。 “你叫什么名字?” 常欢抬起头,这男人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脸上全是污血,看不清样貌,不过那双眼睛,出奇的明亮,看似温和,却很犀利。直觉告诉他,这男人不简单。 “你猜猜看?”男人笑着将身体的重量完全交给常欢,口中还在调笑,完全没有大劫之后的紧张感。 常欢皱眉:“不说就算!我会把你先送回长宁……长宁,怕是回不去了。”若是自己一个人,越过崩垒的石堆还不困难,但他伤了腿,自己伤了肩膀,两个人一起翻过这小小的石山只怕不易。 四下望了望,他对那人说:“你的这些……同伴,怎么办?” “他们嘛……”男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就这样吧,尘归尘,土归土,以后我会叫人来把他们的尸骨捡回家的。” 这男人怎么对自己的同伴如此薄情?常欢有些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自己原本也不过是个路人,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他常欢也没有坚持的立场。 想到这儿,常欢屈起食指入口,吹了一个极响亮的呼哨。过不多时,乌云撒着欢儿地跑了过来。 “好马!”那男人用手去摸乌云的脖子。一向不喜欢生人的乌云竟然没有发火,而是甩了甩头刨着地打了几个响鼻。 常欢有些不满地伸手拍拍乌云的前额,乌云转过脸,亲匿地舔着常欢的掌心。 “上去!”常欢将男人用力托上马背。 “你这里怎么办?”男人用手指着常欢右肩上乌黑的箭身。 常欢低头看了自己的伤口一眼,淡淡地回答说:“先不管它,等到了前面的镇子,再找个大夫把它起出来。” 男人伸手要去摸,常欢微一侧身让开,对他说:“别拔,有倒钩,硬拔我这条胳膊就废了。” 男人将手缩回,盯着常欢的脸看了半天,突然抬手挥向他的胸前神藏穴,常欢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下意识地含胸让开,却不料这手只是虚招,招至半路便换了方向,却是手指斜上,将他覆在脸上的面具给勾了下来。 “你!”常欢怒极,愤愤看着他。他却一只手勾着面具在手中转,歪着头对着常欢笑。 “长得挺好看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要戴着这个东西,好像多见不得人似的。” 常欢冷冷地看着他,伸手:“还给我!” “戴这东西多气闷,别戴了吧。”他笑着就要把面具放入自己的怀里。 常欢面色一凛,突然反手抽剑,向着那人就劈下去。那人在马身上扭身刚闪过,剑招一偏,又反向划了过来,那人再闪躲已来不及,眼见剑尖到了胸前,只好屈指在剑身上一弹。 他知道常欢的身手不弱,特地在指上加注了内力,不料这内力一出,触到剑身上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没半点回力。心里刚道了声不妙,那剑势早已改刺为削,将将把他胸前的衣服割断了一片,银色的面具随之应声落出,被常欢剑尖一挑,拎在了手中。 “别人的东西,劝你最好不要随便拿!”常欢瞥了他一眼,将手上的面具抖了抖,吹了吹,再次戴到脸上。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半晌,突然伏在马鞍上闷笑起来。常欢也不理他,径自牵了马向外走。 那人看着常欢在前面牵着马的侧影,口中喃喃低语:“我真是,越来越中意你了啊。” 离开了鬼哭涧,向前三十多里地之处有个小集镇,虽然远比不得长宁热闹,但该有的客栈和医馆还是一个也不会少。 时已正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地面。看不见的热气自地面向上膨胀着,远处的景物微微有些扭曲。 “你还走得动吗?如果不行,你也上马吧,你的马够壮实的。” 耳边的话听起来有些空荡而不真实。肩部的疼痛感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麻木中透着的酸胀感。常欢的身体已经不太稳,牵着僵绳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三十多里路不算远也不算近,就算步行,二个时辰也该到了。可是,他仰起头看了看如洗的碧空,炫目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走了多久了,身上的气力仿佛随着伤口渗出的血一点一点流失着。 这支箭上,居然淬了毒!常欢藏在面具下的脸浮起一丝苦笑。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毒药,但耽搁太久于身体也是有损伤的。 早知道这样,自己干嘛要淌这浑水……不知道是渗入体内的毒素在发作还是因为被过热的阳光晒昏了头,常欢的脑子里开始乱七八糟地浮现一些景象。有年幼的时光,也有在战场上的情景。 “喂,你怎样了?” 马背上的男人有些忧心地看着突然站在原地不动的常欢。覆着面具的脸看不到任何表情。站立的身体挺得笔直,只是,他觉得十分不对。 “喂?”看他依然站着毫无反应,男人伸出手指在他的肩上戳了戳。 不动。 加了点劲戳! 然后他看见常欢以站立着的姿势,僵硬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喂!”他吓了一跳,飞身跳下马,单脚立着,赶在常欢的脸撞到地面之前一把将人捞住。 揭开面具,毫无血色的脸映入眼中。常欢双眼紧闭,已经晕了。 男人用手搭在他脖颈上,传来的脉动让他皱起了双眉。俯身在常欢肩膀的伤处嗅了嗅,男人的脸色刹时变了。 “该死!”他怒骂了一声,抱着常欢跃上了马背。拍了拍乌云的脖子,男人沉声说,“好马儿,为了你主人的命,你可得跑快一点儿。” 乌云像是听懂了一般,仰起头长嘶了一声,驮着两人奋力向前冲去。 男人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常欢,眼中闪过寒冽的光。伸手入怀摸出一只小巧的竹筒。用牙齿拽出筒中的黑色引信,男人挥手一扬,竹筒儿飞上高空发出尖利的哨声,随后在空中爆裂开来,红色的火光伴着响亮的奇特声音在空中停留了很久。 常欢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既大又柔软的床上。床上笼着薄纱帏幕,床边垂着飞翠流苏。身上的薄被轻薄软滑,像是上等的丝缎,鼻翼间,淡淡的香气似有若无地缓缓流动。 常欢睁着眼睛,看着描画着碧水红鸳的床顶静静地躺着。 这里不是客栈。一般的客栈不会有这么奢华舒服的大床和这么淡雅的熏香。缎被贴着肌肤的地方滑腻柔软,让人舍不得离开。常欢放在被中的手握紧再松开,右臂传来了隐隐的疼痛。 能够感觉到疼痛,那是一件好事。体内的真气流转着,没受到什么阻滞。常欢轻轻吐了一口气。不管这里是哪儿,身上的毒看来已经被清除得差不多,而右肩的箭也已经被人拔出去了。 常欢慢慢地坐起身。柔滑的丝缎被子随着他的动作从身上滑落,露出精壮柔韧的赤裸上身。 床边的纱帐有些微的抖动,像是被风拂过的水面,漾起一串细小的涟漪。 纱帐外的世界一片模糊,就像常欢此刻的心情。 木质的轮子行走在地板之上的吱呀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常欢静静地坐着,目光看着帐外模糊靠近的人影。 “你醒了?”那个男人的声音清晰而有力,但在常欢听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恶质。 他微微皱了皱眉,对着帐外说:“你把我衣服放哪儿了?” 男人笑了起来,伸手撩开帐子说:“第一句话不应该是多谢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之类的话吗?” 被纱帐遮挡在外的阳光蜂涌挤入,将常欢微微发白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两人都是一楞。闪着光的尘埃在阳光中安静地浮动着,屋里淡淡的香气此刻也变得浓郁起来,原本清雅的味道此刻竟然有些令人窒闷。 男子脸上的尘泥早已洗净,露出一张轮廓深刻的脸。 明明很英俊的一张脸,却偏偏给人感觉很朴实。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很好看,眉眼弯弯,眼角微微有些下垂,柔和的表情让人觉得安心。一股寒气从尾椎直冲头顶,常欢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你冷了?”男人回过神来,从膝上抱起一堆衣服扔给他,“你原来的衣服脏了,我让人给你新做了一身,试试看,合不合身。” 常欢垂下眼,沉默着将轻软的衣服套上。 “不问我的名字,也不问这是哪儿吗?”男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常欢,眨也不眨一下。 坦然地在男人的视线中穿上衣服,常欢打算下地,却被男人的轮椅挡着。 “麻烦你让一下。”常欢的声音有些沙哑,原本就特别的嗓音透出一丝焦躁。 “急什么?”男人拉住他想要挪动的身体,完全不顾他因为牵动伤口而拧起的眉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常欢深吸了一口气,转脸直视着他:“你叫什么与我并无关系。现在你安全了,我也无事,等今日别过,说不定就再无相见之日,便是知道了你叫什么,这里是何处又有什么用处?” 男人轻笑了一声,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这个人,还真是冷淡得过份……不过……我喜欢!” 血液瞬时逆流,原本苍白的面颊也被染得通红。从来没人有胆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压抑着满腔的无名怒火,常欢为自己这么容易失控而感到羞愧。这个男人,他的笑容里那不易让人觉查的丝丝恶意让常欢不得不提高警惕。 “你还是第一个,见到我没有迷上我的人。”他说话的语调好像是在开玩笑,常欢却能听得出其中的认真。 “……”对着这样极度自恋又极度自傲的男人,常欢只能保持沉默。 “我说……”见常欢板着一张脸,垂着眼睛没什么反应,男人将身体向前倾,几乎贴近了他的鼻尖说,“我是真的很中意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做我的人吧!” “砰!”常欢一拳打在了男人的肩膀上,将他打回了轮椅上。男人歪着身子,看着他一脸的笑。 “谢谢尊驾为我驱毒,”常欢脸色有点儿青,“一命还一命,你我之间两不相欠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请你让开!”说着赤足就下了地。 “可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才刚刚开始……”那男人以手指抵着下巴,目光专注,口中喃喃低语,“现在就放你走,我不是太亏了些吗?” 常欢身后一股大力袭来,他仰天摔倒在了那张过于柔软的床铺之上。 第三章 常欢惊呆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被人压倒的一天,更没想到对方还是个男人。被扑到的那一瞬间,常欢因为过于震惊而忘记了抵抗。 唇上传来了有些沉重的压力和温度,他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这个男人的唇。他突然惊醒一般用力去推这个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男人,却因失去了先机而使不上力气。 右臂因为自己的过度用力而抽痛着,但他已顾不上许多。在男人用强硬的舌头去撬自己牙关的那一刹,他松开了口,而后,毫不迟疑地用力咬下。 男人却是反应极迅速,在常欢突然松口的当下,将蠢动的舌头收了回来。于是,常欢狠狠地咬上了对方的嘴唇,铁锈一样的腥气立刻从齿关漫延到了口中。 看着男人捂着嘴抽身而退的样子,常欢抹了抹口唇边带着血的唾液,立起了身。 “你还真野!”男人含混不清的声音从指缝间流出,换来的是常欢带着怒气的冷笑。 “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吗?”剑,就在枕下,他轻轻地将其抽出。寒冷的剑光映着窗外投入的阳光,亮得叫人睁不开眼睛,“如果你这么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男人将轮椅向后推了推,唇上明显的伤痕在他那一张含笑的脸上,看起来十分刺目。 “瞧,不过逗逗你,你就这么大火气。不过这样也挺好,你发起火来的样子也很漂亮,比起之前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要好看多了。” “你!”常欢为之气结,却不知怎么的,心中的杀意一点点淡了下去。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男人放低了声音,低沉而带有磁音的声音在充满阳光的屋内缓缓流动着,仿佛有着可以安抚人心的神奇魄力。 常欢抿着嘴,眼中满满的戒备。 “不说就算了。”男人轻笑了一声,将轮椅向前推一推,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不管怎样,你救了我,我始终欠你一命!” “你帮我去了毒,你我互不相欠了。”常欢僵硬地回绝。 “如果不是救人,你根本不会中毒。”男人拉起常欢的手,将东西放入他的掌心,“以后,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以此为信,无论天涯海角,我会飞奔至你的身旁,一尽绵薄。” 入手的东西冰凉入骨,却又滑润异常。 墨绿色的玉牌样式古朴,脉理清润,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东西,玉牌的腰身上镂空刻着古篆的四字“浩气长存”,右上角浮雕着一只振翅的飞燕。 常欢倒吸了一口凉气,手中的牌子重得压手。 天地存正气,浩然满乾坤。 江湖上最大的世家联盟,势力深厚,黑白两道都唯其马首是瞻的武林统帅。 “你是……燕家的人?” “燕家只余一人。”他的目光如炬,悠然靠在椅背上,“我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燕山月。燕归城的城主,浩气盟的盟主,执掌天下武林的最高人。 常欢握着浩气盟代表盟主亲临的飞燕令缓缓坐回了床上。 “怎么样,我这样的身份不算辱没了你吧。”他浅笑,只是目光让常欢觉得浑身发冷。 “浩气盟……我只是没想到盟主居然如此年轻。” 燕山月笑了起来,脸上的神情更见温柔。 “我接掌浩气盟还不到三年,见过我的人本来就不多。上一任是我的祖父,隔了一代,年纪自然要差出不少。”然后,他以更加温柔的语气对常欢说,“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加入我的浩气盟?” 他的浩气盟吗?常欢歪头想了想。燕山月也真够狂妄的,江湖上十大门派四大世家的联盟只是这么轻轻一句话就全数归于他的囊下。 “只要你愿意,天下武林都会听命于你。”燕山月无视常欢脸上闪而过的讥诮,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自顾自地说,“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这样的机会不是人人可以得到的。” 常欢将飞燕令收入怀中,俯身去摸自己的靴子。 遍寻不着。常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燕山月嘴撇了撇,手指向外点了点说:“又脏又破,我也扔了。” 常欢默然片刻,光足站在了地上,对他说:“我的马还在吗?” “在!”燕山月点了点头,“你的马不错,我已让人好好地喂它。” 常欢松了口气对燕山月道:“把它还给我。” 燕山月看着他,脸上笑容渐褪:“还是要走吗?” “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谢燕盟主错爱。”常欢对燕山月拱了拱手,不过目光却看向门外,“天下英杰多的是,盟主只管去挑那些可承君美意的青年才俊便是,用不着执着一个外族。” 外族?燕山月笑了起来。 “你说你是外族,可是你一口汉言说的比一些汉人更地道,功夫也出自中原,除了眉目有异,我却看不出你是个外族。” 常欢心中一动,侧目看向燕山月,却见他目光炯炯,神态不像是说笑的样子。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如盟主这么想。” “所以总是用这个遮住自己的脸吗?”燕山月手指一勾,常欢的白银面具在他的指尖晃动,“明珠暗投,美玉蒙尘,真是可惜了这么美丽的一张脸。” 常欢伸手从燕山月手中取过面具,用手摸着冰冷却又美丽的金属,淡淡地说“皮相这东西本来就没什么价值。上阵杀敌凭的是本事,而非容貌。” 将面具收起,常欢对燕山月点了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 燕山月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说:“听闻西疆顺意侯麾下有一支神勇奇兵,名叫燕云十三骑。” 常欢停下了脚步。 “燕云十三骑所向披靡,从无敌手,不管是哪国的将军,只要听到十三骑的名字就会头疼欲裂。” 常欢转身,看着燕山月。 他唇边一抹微笑,深邃的目光凝视着常欢的脸。 “十三骑均覆面出战,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而十三骑之首,有一张白银面具,杀敌之时,血溅其上,如修罗降世……我说的对不对?常欢将军?” 常欢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燕盟主既然什么都知道,又何必向我求证?居然邀约朝中武将入盟,燕盟主居心何在?” “居心?”燕山月轻轻地说,“我只是,觉得有些寂寞,而且,对你相当中意。” 常欢垂下眼,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出门。 身后一阵风响,常欢偏头让开,抬手接住,却是一双银丝素缎的靴子。 “后会有期。”燕山月向他挥手。 后会无期!常欢心里默念着,快步离开。 永夜城明亮的灯火在山下就可以看见,高大的城楼上,红色的巨大灯笼将城门前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现。多日的疲惫在见到门楼上那熟悉的灯光时便一扫而空,连坐下的乌云也兴奋地甩起了鬃毛。 “到家了哦,乌云。”常欢拍了拍乌云的脖颈,双脚一夹,黑色的战马长嘶了一声,撒开四蹄就向山上奔去。 将马送到马厩,回自己房里净了手脸,换了衣服,常欢拿起面具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收回了堡里。 赵p正和殷子若说笑,闻声站了起来。 “v玑!”赵p走向他,正要给他一个拥抱,却在见到他的脸时怔住了,“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常欢嘴角抽了一下说:“没事。” “没事怎么把面具摘了?”赵p围着常欢转了好几圈,“奇怪了,以前你不是死也不肯摘的吗?” 常欢望天:“主人,我长什么样子你不是早就见过了……殷大人之前也见过……都不是外人,我想也用不着遮着掩着了。” “这才像话。”赵p笑着捶了他一下,将他紧紧在怀中抱了一下,“许久不见,想你想得紧啊。” 常欢脸一红,微微垂下了头。 赵p见了嘿嘿一笑,指着他对殷子若说:“你瞧,他也会脸红呢。以前老蒙着那玩意儿,什么表情也看不到,整个人冷冰冰的,现在这样可不就好多了,像个正常人了。” 殷子若走过来扯扯赵p的袖子:“你别老是欺侮老实人。”说着转脸看着常欢,笑着说,“v玑兄,此人最近张狂得很,你别理他!” 常欢看看眼前推来挤去的两人,微微一笑:“恭喜主人!” 赵p将殷子若搂着,对常欢呲牙笑:“恭喜什么?” 常欢脸上露出一丝促狭:“抱得美人归啊!” 赵p大笑,殷子若脸也红了,狠狠去踹赵p的腿骨。 “走吧,去见父王。”笑闹够了,赵p拽着殷子若,带着常欢去见赵琛。 赵琛见到常欢却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笑着让他坐下。 常欢见赵琛素衣轻裘,依旧神仙般的样貌,赵琛的身边坐着一个人,青衫乌发,相貌极俊美,眼尾细长,目光犀利,他默默无声坐在赵琛身旁,身上的气势却让人无法忽视。像是被吸引住,常欢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这人,看得都有些出神。 赵琛轻笑了下,转身对那人说了不知什么,那人眉头一皱,瞪了赵琛一眼。 常欢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是什么来历,对赵琛这么不客气! “v玑,你没见过他,他是……”赵琛侧目看了那人一眼,脸上淡淡的笑,“呃,他就是我们上回去西夏带回来的战利品――西夏银州王沙燕。” 沙燕眉头挑了挑:“什么叫战利品,而且我不当银州王已经很多年了。” 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看赵琛,索性直接将人抓入怀中,扬眉说:“你为何不肯直白点,说你是我的人!” 赵p和殷子若抬头看天,当做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常欢却是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沙燕的名头他自然早就听过,年前众人深入西夏,为了救沙燕,赵琛不惜亲身犯险……这狐狸似的王爷,明明说是为了打探西夏的国情而让大家跟着潜入西夏的,却没想到,真正目的原来是为了去救情郎。 常欢只能叹气,当然,在心里叹,不能让赵琛看出来。 “沙燕,”赵琛推开沙燕,指着常欢对他说,“你看他,长得是不是跟我有些像啊?” 沙燕仔细地看了看常欢,突然皱眉说:“有些,不过,他没你漂亮!” 常欢无力地看向赵p,赵p却将头偏开,跟殷子若絮絮地咬耳朵。 “真的吗?”赵琛笑眯眯的,好像很受用。 “他是你跟哪个女人生的?”沙燕抓着赵琛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险恶,“当初你说想要个孩子,我忍了。你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为什么还要再找女人?!” 沙燕眼睛眯起来,一张脸贴近了赵琛的脸,好像随时会咬下去。 “哎呀呀,你发什么疯!”赵琛伸出手,一把捏住沙燕的鼻子,“你别乱说,v玑不是我生的!” 不只是常欢,连赵p的脸都发灰了。 “p儿啊,你别听这个疯子乱讲。”赵琛对赵p眨眼睛,“你娘是我明媒正娶来的,我很喜欢她!” 沙燕冷冷地哼了一声。 “v玑是p儿的影卫,本名叫常欢。”赵琛笑眯眯地指着常欢,对沙燕说,“知道燕云十三骑吧,他就是十三骑之首,皇上封了他骁骑将军,也是个有俸禄的。” 沙燕瞄了常欢一眼,似乎对他并不感兴趣。 常欢突然有些后悔,早知道还是戴上面具好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见,呃,王爷的情人? 沙燕站起身,对赵琛说:“你们还有事情要谈吧,我先回去,你早点过来。” 赵琛点点头,伸手拉了他一下。 “沙燕……” 沙燕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微笑,俯身凑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赵琛面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微红,嘴角牵出一丝笑意。 这两人之间的感觉实在是太过亲密,似乎任何人也无法插言。常欢看了看赵p,莫名地同情起自己的主人来。 可是赵p一脸的浑若未觉,只顾着跟殷子若咬咬耳朵,捏捏手,把殷子若弄得翻眼睛直踹他,他却一脸的甘之如饴。 常欢心里叹了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 沙燕一离开,赵琛将一旁打闹的赵p、殷子若和常欢一起叫来身边坐下。 “我给你去的信你还带着吗?”赵琛问常欢。 常欢回道:“属下自边关启程之时,已经将信烧毁了。” 赵琛哦了一声,一双美目盯着常欢看,看得他十分不自在。看赵琛手摸着下巴半天不说话,常欢忍不住开口问:“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赵琛摇了摇头说:“没有……v玑,我看你的右臂不太灵活,是受了伤吗?” 常欢闻言,下意识将右肩缩了缩。 “怪不得,我刚刚见你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赵p伸手将常欢右手拉住,伸手就将他的衣襟拉开大半,肩上还裹着细纱棉布,因与燕山月的推扯,再加上这几日赶路,棉布渗出的血渍看起来有些吓人。 赵p脸色一变:“这是谁做的?” 常欢抽回手臂摇头说:“不妨事,一点儿小伤,无碍。” “什么无碍!这么多血。”赵p面如锅底一样,气势汹汹道,“哪个家伙瞎了狗眼,敢伤我的人,我去将他活剐了!” 常欢将赵p拦住,苦笑了一声说:“别急,主人。那几个宵小已经被我杀了,你现在去找也找不着的。” “好了,v玑的伤我们过会再谈,”赵琛敲了敲桌子,“你看他那样子,活蹦乱跳的,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急得上房揭瓦做什么?小心子若吃飞醋。” 殷子若的脸轰地烧了起来,对着赵琛吼:“我什么时候吃飞醋了!” 赵琛一捂耳朵,笑着对赵p说:“瞧,我怎么说来着,子若的性子一点就着,你仔细点,快点把你家的河东狮看好!” 赵p回身将殷子若往怀中一搂,仰着头斜着眼对自己老子说:“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子若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每分每寸都是我的,就算是河东狮也是最乖的那只。” 话音未落,腿上已经被狠狠踢了一记,殷子若从腰上抽出一把短剑就向他乱刺:“赵p你想死啊!” 赵p跳开,一边笑一边叫:“呀呀,不得了了,谋杀亲夫啊!” 常欢走到赵琛身边,坐下,伸手给他的茶盏续了茶水,递过去。 “王爷,我们说正事儿!” 赵琛收了笑容,坐正了,对常欢说:“你还记得当年对我下手的那个组织吧。” 常欢皱眉:“血月?” 赵琛微蹙眉尖点了点头说:“正是!” 身为今上唯一的亲叔叔,赵琛偏安永夜城已近二十年,远离朝政,不问世事。顺意侯赵p虽然年少就投身军伍,却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除了皇上和几个亲近的,没人知道名震天下的宣威将军会是赵琛的儿子。 可是血月却潜入永夜城向赵琛下蛊,一是为了赵琛手中的秘宝,二也为了牵制镇守西疆的赵p。之后浩气盟又广发英雄帖,将赵琛指为勾结西夏意图篡位的国贼,引得无数武林人氏杀上永夜城。 血月是武林之中近年兴起的神秘杀手组织,虽然要价极高,但从未失过手,也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历。能混入永夜城潜伏两年多而不被发现,足以证明他们的实力和严密。如果不是任天弼雇了他们谋刺安平知府殷子若,并将赵p牵扯入内,或许赵琛就没那么好命被白景u救起。 只是,谋刺殷子若的与潜入永夜城的,并非一个雇主。当朝太师任天弼虽与西夏临孜王李则剡合作,但二人各有各的小算盘。 赵琛受召回朝,将二人的通信交给了皇帝赵时,赵时震怒,当即派兵去抓任天弼,但那个狡猾的老狐狸早就得了风声逃走。天下通缉了半年,到现在也没有任天弼的任何消息。而李则剡,因为西夏的内战忙得焦头烂额,没有三五年缓不过这口气来。 “皇上下召暂歇了p儿的军职,令他回永夜城反省己身,其实不过是个幌子。”赵琛敲了敲桌子对常欢说,“任天弼虽然跑了,但他之前遍植的势力党羽还在,如果不将其连根拔除,日后怕有祸患。所以请我们暗地探查。” 赵p接过话头,对常欢说:“之前父王曾给任天弼一张假的藏宝图。” 常欢点头,他自然还记得。 “所以我们想,这老小子应该是奔那儿去了。就算自己得不到龙脉,将龙脉毁了也能撒撒气儿。所以我带着墨然和几个影卫一路追了过去。”赵p从怀里摸出一物,放在桌上,对常欢说,“这一追,却让我们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儿,你看看。” 常欢目光向桌上一扫,惊得差点叫出声来。 墨绿色的玉牌,右角一只展翅的燕子停在枝头,正回首梳理羽毛,牌子的正中,浮雕着一只昂首对月的狼头,张开巨口,露出尖利的牙齿。 这面玉牌,无论大小,形状,色泽还是雕工,与燕山月给自己的那块一般无二。 “是……血月?!”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常欢觉得一阵血气上涌,将手探入怀中,可是握住玉牌时又犹豫起来,若是凭两块玉牌认定浩气盟与血月的关系,那燕山月会怎么样?想到种种可能性,常欢就浑身发冷。 好在众人的目光都在这块玉牌上,没人注意到常欢变换的脸色。 “任天弼他啊,从血月的雇主不知怎的变成了追杀对象。想来这半年他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赵琛伸手将血月的令牌拿到手上反复观看,“我们也在追踪任天弼的下落,于是一路上我们与他们交锋了不下五回,但都抓不到活口,得不到半点与血月有关的线索。这块令牌是一次血月堵住任天弼的时候,从任天弼的身上掉落的。为了抢到它,两边打得很凶,结果让任天弼趁乱跑掉。这东西,我猜应该是血月内部极高的信物,否则那些杀手也不会不惜性命也要夺了去。” 常欢听到赵琛的声音,涌上头的血气刷地回去。身为影卫之首,居然在此关键之事上犹豫未决,常欢为自己一瞬间的动摇而感到羞愧不己。 “我这里……也有一块。”说着,常欢郑重地将它拿出,放在桌上,“浩气盟飞燕令,据说是浩气盟最高令信,见令如见盟主。” 众人齐惊了一下,一起探头过去看。 赵琛也急忙将手上的玉牌放在它的旁边,两块玉,色泽相近,纹理相似,水头也差不多。赵琛将两块牌子转转,换了几个方向摆,然后指着它们说:“同块玉上切下来的,你们看,这里的纹理全接上了,是一块玉一分为二。” 赵p将浩气盟的那块拿在手上掂了掂:“嗯,原来如此,连重量也都差不离呢。v玑,你小子发财了。这么大一块油青墨玉,万金难求,更何况还是个古物,以后若是离了我们,这块玉就够你吃喝逍遥一辈子了!” 常欢脸色一沉:“生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魂,断无离开主人的那天!” 赵p将玉塞到他手里,嘿嘿一笑说:“这么说,像你是我家媳妇儿一般……也对,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是时候帮你张罗张罗终身大事了呢!” 赵琛从常欢手中将玉接过,对着赵p瞪了一眼:“你越来越贫了,v玑是个老实孩子,别总没事逗他,有空说说正事!” 正是呢!殷子若借机狠踩了赵p一脚,然后闪到赵琛身边,一起看玉去了。 “奇怪,怎么看都是同一块母玉上的。”赵琛口中喃喃自语,“可是浩气盟与血月能有什么关系,要说浩气盟是武林之首,血月是中原令人闻风丧胆的索命组织。” 殷子若接口道:“所以啊,水火不兼容,黑白不相亲,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两家会有过深的联系的。” 赵琛眼前一亮道:“子若此言甚是啊!若二者早有狼狈,一明一暗共同作用,那就可以当上江湖中的帝王……只是,”赵琛眉头一紧,“浩气盟在江湖上的地位已牢不可破,他与血月合作,又能得多少好处?” 想不通,猜不明。 赵p眯起了他的桃花眼。 “我原是想调你回来,帮忙把任老头儿抓到,再去毁那血月的总坛的。既然情形变成这样,那我们还是先去将浩气盟盟主找到,打听打听浩气盟里的事儿吧!” “可惜这位盟主听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四处游荡,从无定所,想找到他谈何容易。即便遇到,没个识得他面貌的,遇到也是白遇。”赵琛抓了把扇子手中摇着,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常欢沉默片刻说:“我前日才见过他,还是我去找吧。” 第四章 众人瞪大了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常欢。 “v玑!”赵琛眯起了眼睛。 “常欢!”赵p直呼他的本名。 “怎会有如此巧事,你人还未到永夜,竟见会遇到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常欢脸上一僵,随后点了点头说:“说来也的确太巧了些。”然后将自己与燕山月相遇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将他被燕山月轻薄的那段略去不提。 浩气盟盟主被人设伏暗袭,这还真是个大事。近些年,因为有浩气盟居间平衡,武林间的争斗和纷扰少了许多,黑白两道还算太平。 虽然浩气盟灭不了血月,但一旦被查出谁是血月的雇主,浩气盟的处罚会十分严厉,因此也算挡了不少血月的财路。 能有这个能力和手段去伏击浩气盟盟主的,最大的嫌疑当属血月。但浩气盟盟主一死,武林必将大乱,新仇旧恨全算到血月头上,它能得什么好处?! “若是血月做的,不可能只安排两个人去伏击浩气盟的盟主吧。他们做事一向严谨,很少失手。”常欢想了想说,“那两个杀手的连机弩厉害,但以身手来看,并非高手。不太像是血月的作风。” “炸药……”赵p眼神冷了冷,“他们的方式真是出奇的像啊。” 殷子若知道他想起了安平府衙的爆炸,伸手握住了赵p的手。那一次的爆炸,赵p的亲卫折损许多,那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属下,赵p心疼又恼怒,一心想将血月斩尽杀绝,但就是苦于找不出更多关于血月的线索。 “就算不是血月做的也无妨,”赵琛摆了摆手,“浩气盟与血月也斗了几年,黑白两路都有深厚的势力,如果能借助浩气盟的力量,对我们铲除血月一定大有裨益。”赵琛将玉牌还回常欢的手中说,“你有办法再找到他吗?” 常欢打了一个激灵,那双深邃的,直刺灵魂的双眸在脑海一闪而过,像一簇烈火掠过了他的身体。 “v玑?” 常欢一震,挤出了个笑容:“属下尽力。” 常欢走出房门后,殷子若拉了拉赵p的衣袖说:“你有没有觉得,v玑好像有点怪?” 赵p一扬眉:“有什么奇怪的,只不是摘掉了面具而已。” 赵琛靠在椅背上,悠然开口:“能打破自小的阴影,不再将自己隐藏起来,学习坦率和直面,这些改变,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我只是好奇,那人究竟做了什么,可以把他幽闭自己十几年的硬壳敲碎……呵呵,我真的很好奇啊!” 赵p皱了皱眉,对父亲的说话方式有些不满。 v玑是与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可不是让他用来调剂心情的玩具。 赵琛看了看他,微笑不语。 常欢只在永夜城住了一夜,第二天,他抽了二个影卫去换边城的甲影和乙影,然后收拾了一下,骑着乌云下山前往安平。 殷子若在官籍上早已除名,现任的安平知府是从别处调来的。常欢经过安平府衙时特地绕了个圈儿。因为原来的府衙死了不少人,风水先生说不吉,所以将原址挖成了一个大池塘,将池塘前面的地面盘下,重新建了府衙。 新修的府衙比之前威风了许多,高大的衙门口,簇新的鸣冤鼓和高大威猛的石狮子安静地立着。这新衙门是永夜城给出钱重修的,连震坏的民舍和街边的店铺也都领到了永夜城派发的大修银子,所以不论是官是民,对永夜城都赞誉有加。 常欢提了一壶酒,绕到府衙的后院。院后的池塘里,碧绿的茶盘已经铺满了半个塘面,几枝花苞伸出水面,在风中袅袅婷婷地立着。建新衙门的时候,常欢在西夏带兵,没办法回来。 “没想到再来,这里的荷叶都这么大了。”常欢喃喃自语,将酒缓缓倾入池中,“如果你们还活着,就可以与我们一起杀入西夏了……不是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而是在这里被炸死,你们也一定觉得很冤。你们跟着侯爷出生入死,征战沙场,他待你们个个如兄弟一般。如果你们泉下有知,保佑我们早日找到那些害死你们的凶徒,为你们报仇吧。” 说着,将酒壶抛入池中,双手合十,默默祈祝。 牵着马从安平府出来,常欢有些迟疑,天下如此之大,他要上哪儿去找浩气盟?常欢在安平城外的十里亭想了许久,索性放开手上的马缰,拍了拍乌云说:“老伙计,你说咱们向哪儿走?” 乌云长嘶了一声,对着东面刨蹄子。 “但我们是在西边碰到的人啊,”常欢坐在亭边上,手托着下巴对乌云笑,“不过也是,他人也不会总留在那儿等我们送上门去,对不对?” 心里喀磴一下,又想起被燕山月推倒在床上的情形。心里好像揣了个耗子,抓心挠肝一般。常欢脸一热,从亭子里走出来,“那就向东走走看好了。” 乌云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常欢,轻声地嘶鸣。 “我知道了。”常欢苦笑一声,“我是该带几个兄弟来,可是……”可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他与燕山月明明只见了一面,一起说过的话也没有几句,却偏偏像藏了什么秘密一样,不愿被人知,怕被人晓。 “我大概是余毒未清,人都变奇怪了。”常欢无声地叹气,翻身上马,向东驰去。 赶了一天一夜,常欢到了昌南府的时候,已近午时。人马都有些疲惫,常欢牵着乌云向城中最大的客栈走去。将马缰递给客栈伙计牵去喂饲,常欢去柜台要上房。店家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见到常欢之时惊的手中的毛笔落到帐簿上。 常欢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只是将定银放下,自己上楼。楼下喝酒吃饭的客人有几个见了他了,也是伸长了脖子,一路直盯着他消失在楼上。 小二见了,凑去老板跟前问:“当家的,怎么了?那客人有问题吗?” 店老板收拾了弄脏的帐簿,摇了摇头:“这世上怎么真有人长成那样的?” “啥样儿?” “脸白得跟擦了粉一样,鼻子很高,眼眶陷下去,眼珠子也不是黑色的。” “乖乖,长这样的,那不是妖怪?!”小二跳了起来,一脸惊吓。 “也不是……”老板眼光向楼上瞄了瞄,表情有些复杂,“这五官吧,真不像咱们,可是……你别说,那模样,实在是好看……” “别骗我了,高鼻子,凹眼眶,这长相能好看?”小二撇了撇嘴,“吹吧您呢。” 店老板有些气了,将小二推开:“不信拉倒,快点干活去!” 有喝酒的客人见小二从店老板那儿过来,招手将他叫过去,说:“刚上楼那人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小二有些吃惊地看他们道:“这我哪儿知道啊。” 客人塞了块碎银子给他:“打听打听。” 小二掂掂银子,立刻眉开眼笑:“行,那小的一会打听打听!” 常欢脱了外衣,就着水盆洗了把脸,就听得外面叩叩两声,小二端着个食盘走了进来。 “客官,小店送的一壶好茶,三盘点心,先给您搁桌上啊?” 常欢点了点头,伸手摸了几个钱丢给小二当打赏。 那小二笑呵呵地弯腰谢了,殷勤将将茶给他倒上,一边倒一边偷眼看向他。不留神,将茶水倒在桌上,流了一桌子。 那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拿抹布擦了又擦,告了个罪这才掩门出来。 冲下楼梯,魂不守舍地踱到店老板旁边,扶着桌子半天缓不过来劲儿。 那老板抬眼看了看他,不屑地撇嘴:“你瞧瞧你那点子出息。” 小二好半天才匀过气,跟老板说:“真漂亮,明明是个高鼻子深眼睛的,怎么看起来就这么漂亮啊,漂亮归漂亮,还一点也不像娘儿们,真绝了。” 店老板眨了眨眼睛,小声对他说:“那几个人对这位客人好像不怀什么好意,你看着点儿,别在我们店里出事情啊!” 小二摸了摸怀里揣的碎银子,咧了咧嘴。 到了夜里,常欢正睡着,突然听到外面细微的脚步声。眉头皱了皱,他从枕下将幽泉拖出来,放在了手边。 脚步声有些杂乱,听起来应该是三个人。但他们刚在常欢的门前停下,就听得一阵咚咚声,随后小二的声音爽朗地在门外响起。 “几位爷,走错了,你们的屋子在那儿呢!” 门外几人似乎暗骂了几声,急匆匆地离开了。 常欢松了口气,翻身继续睡。 没过半个时辰,房顶上又响起声音来。常欢皱眉,叹了口气,将幽泉抓在了手中。 “啊,那来的野猫!”窗外,打着哈欠的小二拖着根棍子什么的弄出很大声响,指着房顶叫,“老子天天在外面放食盆喂你们,你们居然还想来打野食,小心老子一棍子抽断你的贼猫腿!” 房顶上的声响顿时没了。常欢心中微微一惊,索性坐起来,蹭到窗边上,将窗户开了条缝儿。月凉如水,泄在小院中庭,就见日间见的那个年轻小子仅穿着中衣,扛着一根烧火棍,坐在庭中的水井栏杆上打哈欠。 “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屋顶上传来低低地骂声,“老子白天还给他塞过银子,晚上居然来坏老子好事。” “大哥,这小子也挺清秀,不然一起抓去玩儿。” “油头滑脑的,清秀个屁,教训他一下,省得过会又来坏事。” 常欢盯着楼下的小伙子,突然笑了起来。 破风声响,一只黑色的飞镖从屋顶上射下来,那小二随手一挥棍子,那镖落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 屋顶上又是两镖,小二又挥了挥,叮当两声。 “奶奶的,这蚊子这么多。”那小二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扛着棍子痞痞地挠腿。 屋顶上的人沉默了会,悄悄地离开。 小二状似无意地抬头向常欢的房间瞥了瞥,轻笑了一声,扛着棍子回下屋睡觉去了。 常欢将窗子关好,坐回床上,睡意全无。 捱到早上,常欢下了楼,却见那个年轻老板坐在柜台后正劈哩啪啦打着算盘,昨晚上的小二搭着一条白色的抹布凑在老板身边看账本。 见常欢下来,老板淡淡一笑,点了点头说:“哟,起啦,要结账上路了吗?” 常欢点了点头。 那小二靠着桌子,呲着一口白牙笑:“路上小心啊,客官,最近路上有狼,不是很太平。” 常欢对他微微一笑:“多谢小哥。” 见他笑了,小二脸一红,扭到一边去擦桌子。 “用不了这些银子。”老板见常欢扔给他一锭整银,吓了一跳,“早上还没开张,我没那么多碎银子找啊。” “用不着找了,老板。”常欢指了指哼着小曲擦桌子的小二说,“多的就给他吧,昨天帮我抓蚊子抓得好,就当赏钱。” 那小二立刻蹿回台前,狗腿地帮常欢捶背:“爷您太大方了,小的多谢多谢!” 常欢看这两人,从怀里将浩气盟的玉牌拿出来,往桌上一放。 那店老板打算盘的手一抖,小二捶背的手一顿,两个人直着眼睛盯着那块玉不放。 常欢见状,将玉牌托在手上,伸向老板鼻子下面:“老板,你可知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此物的主人?” 老板斜了小二一眼,垂下头继续打算盘:“我不过一个开客栈的,谁晓得这些。不过客官你最好将此物收好,这么值钱的东西露了白,会被人盯上的。” 常欢闻言一笑,将玉牌收回怀中说:“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因我也不识得江湖人,想着客栈人来人往的多,或许老板有些消息,却是我莽撞了。”说着,将马牵了,告辞出门。 左右也无事,昌南府也很久没来过,常欢就牵了马到处溜达,直到午后了,才买了点干粮出了东城。 信马走到城外四五里的一个树林前,地上黄土一崩,一条绊马索从路上弹起,乌云是战场上出来的,感觉不对,一个长嘶,早已四蹄腾空向前跃了一大步。 马还未停稳,常欢从鞍上跃起,长剑剑鞘将绊马索绕住,一使力,将绊马索向后猛地一拉。就见二个大汉从路的两边滚了出来。 “什么人?”常欢将长索扔到一边,站在那里横眉冷对,身上的肃杀之气让那两个大汉不禁有些发怵。 “怕什么!”从林后又转出一个男人来,摇着一把折扇,眯着眼踱上前来,“他一个人,我们三人。” 一听这声音,常欢立刻记起,这三个正是昨夜想掀瓦偷袭自己的。 “原来是几位梁上君。”常欢嘴角一勾,将剑收回,“几位从昨天跟到现在,不知道找在下有何要事?” 那个头儿摇着扇子晃上前,一双眼贼溜溜地上下看,口中啧啧有声:“昨天只是惊鸿一瞥已是惊艳的,没想到这么细看,更是个妙人。大爷我是短刀门的少门主,门中弟子上千,家产无数,小哥儿,爷瞅你实在是喜欢,想收你回家,当个体己人。” 常欢怔了一下,原以为这三个是剪径的强盗,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人看上了自己,强的是人不是钱。常欢左右看看,狐疑地看着这个一脸贼笑的家伙,以为自己听岔了。 “小哥儿,你老老实实地跟爷走,爷好好疼你。” 那人见常欢一脸迷惘不说话,以为他在犹豫害怕,便上前一步说起狠话来,“要是不老实,爷就将你绑了,让你吃许多苦楚,到时候非但不能怜香惜玉,若是操坏了身子,你悔都悔不来啊!” 正笑着,突然肚子一疼,就见自己整个人飘起来,飞在半空。 “大哥!”另两个汉子急忙后退去接,却因为来势太猛,三个人跌成一团。 常欢那一脚,踹得那人五脏六腑都挪了位,他抱着肚子在地上滚,杀猪似地嚎叫起来。常欢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向前走了几步, 常欢容貌虽然美,但脸上带霜,杀气一上来,整个人就如修罗一般,让人手脚发冷。那两个汉子见他走过来,早吓得架起那个少门主就往后退。 “找死。”常欢口中吐出两个字,伸手拔出剑来。 剑气如冰,白光刺目,那两人立刻跪下去,磕头道:“大侠饶命,饶命!我们瞎了狗眼,冒犯了大侠,您人人大量,手下留情啊!” 常欢立起眉毛,冷冷说道:“瞧你们这行止,也不知道害过多少人,今天既然找上门来,我便帮人去了你们这几个祸害!” 正要举剑,耳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官道上奔来二十多人的马队,有僧有俗,有男有女,见常欢持剑挡在路当中,都勒住了马缰。 常欢迟疑了一下,当街杀人总是不妥,于是微侧了身,让路让开。 那两个人见有人来,立刻连呼救命。马队中的一人“咦”了一声,从马上跳下来说:“你们不是短刀门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那两人一见,立刻叫了起来:“三爷,三爷,我们少门主被人打了,还要杀他呢!”说着向常欢一指,“就那个小子,我们只是跟他询个路,他就翻脸要杀人,三爷啊,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众人一起看向常欢,见是一个生得美貌的年轻人,都又回头看那个脸色发青,唇边带血,只有出气没进气的短刀门少门主,这人有名的好男色,估计是见人貌美去调戏,结果反而被人揍了。 可是那个三爷却不管这些,拔刀上前,指着常欢就骂:“你是哪儿来的野小子,居然连短刀门的少门主也敢打,把人打伤不说,竟然还要行凶,简直不把短刀门放在眼中,看爷爷我怎么教训你!” 常欢冷笑一声,扫视众人一眼:“原来江湖人都是这么不讲理的,若今天是个普通百姓被这厮欺侮了去,是不是就不算目中无人了?” 那三爷眼一瞪,一刀就劈了下去:“小子少废话,瞧你长得这么怪异,妖精样的,一定非我族类,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老子先剁了你!” 常欢身子一侧让来刀锋,眼中杀机已现。 自小因为相貌受人排挤,被赵琛捡去之后,特地做了个面具将容貌藏起,就是不愿再被人称为异族。现在这三爷蛮不讲理,一心护短,又句句戳他肉痛之处,他如何能再忍下去。 “老三,小心啊!”为首的老道见常欢剑锋一指,心里道了声不妙,已经飞身而出,用剑将常欢的兵器挡开。若不是这老道士出手,常欢刚刚的剑锋已经刺入那个三爷的咽喉了。 那三爷见自己在常欢手下没出两招就差点丧命,早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不敢托大,招呼友人一起将常欢围住。 那老道须发皆白,面目慈善,上下打量一眼常欢,和声道:“少侠好功夫,这么年轻,内力却如此深厚,江湖上的年少一辈很少能有这样的成就,请问尊师是哪位?” 常欢没回答,只看着那惊魂未定的三爷,眼中满是戾气。 “萧道长不要问了,这小子一身邪气,绝对不是什么正道出身!”与三爷私交不错的几人一起说,“而且你瞧他的眼神,绝对是杀过很多人的……” 常欢哈哈一笑傲然道:“老子杀过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要上就一起上,怕你们不成!” 老道士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倨傲之人他也不是没见过,但没哪个的气势能及得上常欢,他一人立于包围之中,神色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感觉更加兴奋,这种感觉,不像个武林的后辈,倒像是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还没等他说话,早有几人按捺不住,刀剑一起向常欢招呼了过去。 那老道细看常欢的招式,灵活,大气,一招一式力量沉厚,大开大阖完全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功夫。那几人也算是江湖中有名的高手,联起手来,居然并点没讨到好处。 “等等,你们先住手!”老道士出声喝止,那几个人却已杀得性起,收不了招势。 正打得难解难分,林间突然响起一声尖哨,声音直冲云霄,惊得林中飞鸟扑腾腾四处乱窜。众人闻声心中一惊,立刻收了招式退到一旁。 常欢却是杀红了眼,剑似流云,直取身前人的双眼。那人闪躲不及,眼看就要刺上,急忙就地打了个滚,沾了满头满身的黄土才狼狈躲开。 “小子你莫嚣张!”那人从来没吃过这种亏,气得跳骂,“你再发疯,我们就不客气了!别瞧你一个人能敌我们五个,我们身后还有十几个同伴,你若想死,即刻就让你了帐!” 话声刚落,就听得一个人的声音自半空传来:“我当鸿门十二家是多厉害的,原来惯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的,真给中原武林长面子啊!” 看不到人,那人的声音却好似就在耳边,众人面色一白,都默默退开来。 常欢听到声音,心中一颤,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就见林中铃声清脆,四位妙龄女子身着红衣,骑着马从林中奔出,其后跟着一个人,白衣风流,乌发金冠。 那老道见了,急急向前两步,躬身施礼:“盟主大驾,如何到了这里,早知道,我们当先来拜揭。” 燕山月眼睛越过众人,直视着拄剑而立的常欢,柔声道:“常将军,数日未见,伤势可好些了?” 常欢抬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看看他,淡淡回道:“有劳燕盟主关心,本来好得差不多,不过刚刚使了些力,伤口怕是裂开了,一会还要向盟主要些伤药。” 燕山月眸光一冷,看着老道说:“你们可真好意思,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受伤的人,传了出去,你们十二家还有脸在江湖上再混吗?” 那老道冷汗滴了下来,连连告罪:“我们真不知道这位少侠是盟主旧识,太莽撞,太莽撞!” “莽撞?”燕山月冷笑一声,将目光投向常欢,“他可不是什么少侠。他是保我天朝西疆,杀过无数西夏敌军的骁骑将军,燕云十三骑的首领,你们若将他如何了,头一个饶不过你们的,便是宣威将军。四十万神策大军,踏也把你们连环十二家给踏平了。” 第五章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不管是不是在江湖上混的,对宣威将军的神策军都是耳熟能详,特别是那有如传奇的燕云十三骑,民间传说得都是神乎其神。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简衣素服,相貌俊美的异族青年会是保家卫国的传奇英雄。 需知这些江湖人平素对忠义十分看重,西夏经年侵扰边疆,他们一个个都狠得牙痒,所以对力破西夏的神策军是钦慕之极。否则,当年浩气盟发英雄帖说要诛杀勾结西夏的赵琛,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武林人士千里迢迢杀去永夜了。 众人看着常欢的目光顿时变得敬重,那三爷当即挥手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连声道歉:“我这个混帐蛋子,竟然这么冒犯大将军,死一百次都不够的!”这几下子抽得极狠,脸上立时肿起老高。 他回头将那两个汉子踢开,拎起奄奄一息少门主就是两个耳光:“臭小子,被猪油蒙了心了,连大将军的主意也敢打,今儿就算是你爹来了,也不能留你这条贱命!” 常欢站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这些人对自己的前倨后恭实在让人很难接受,屈指吹了声哨,乌云甩着鬃行就跑了过来。 燕山月也没理那些人,一双眼睛就看着常欢,见他催马踱来自己身边,于是笑了笑说:“听说你在寻我?” 常欢楞了一下,想起晨间那店家老板和小二的表情,心里有数,于是点了点头。 燕山月扫了那群人一眼,招手叫来一名侍女,在她耳边叮嘱了几句,然后领着常欢扬长而去。 一路向东,燕山月也没怎么跟常欢说话,只是不停地拿眼瞄瞄他,弄得常欢有 些尴尬。明明当日离去之时说了后会无期的话,却也没想到,这才隔了没几日,又跟他会上了。 被燕山月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常欢索性偏过了脸,任由他领着走。 走了半个时辰,燕山月带他来到一处庄园,庄园外围植了许多杨树,荫荫绿树间透出一角红墙灰瓦,若不进了林子,很难发现这么大的一个园子。 到了庄园入口,常欢一勒马缰,四下看了看说:“这里倒很清静,莫非是盟主的别院?” 燕山月冲他一笑说:“正是,里面也不错,若是将军喜欢,我就将这园子送你。” 常欢挑了挑眉,这浩气盟的盟主果真大方。 走进院门,早有下人过来,将马牵到后院马厩,一路走过来,回廊幽径,拱桥曲栈,处处遍植了花草果木,比外面要荫凉不少。 燕山月带他进去内苑,常欢才发现,这园中竟然还挖了个池塘,荷叶田田,白色粉色的荷花有些已经绽开,连空气中都飘着淡淡的荷香。 常欢觉得自己似乎身在江南,而非西部的城镇,满是黄土黑沙。自小离开江南,若非来此,他几乎都要忘记那里的风韵了。 见常欢出神,燕山月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引到池边的画舫。 “这里安静,是个谈事情的好地方,而且,也只有你我二人。”说着,对着常欢露出的脖颈吹了一口。 常欢惊地捂住了脖子,问道:“你做什么?!” 燕山月哈哈大笑起来:“我哪有做什么,想对你做的还一样都没做呢。” 常欢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接过燕山月递来的茶。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找你,有人通报了?” 燕山月看着他笑:“你胆子不小,竟然将我给你的飞燕令随便拿给人看,若是遇上了不安好心的,说不定就出手抢了,那可是无价之宝呢。” 常欢将玉牌放到桌上,推还给他:“这么宝贝的东西,在下实在无福领受,原本就是要还与盟主的。” 燕山月推回去说:“既然要还,当初为何还要收?我燕山月送出手了,断无要回之理……而且,你来找我,不会是还块玉这么小的事吧。” 常欢默然片刻,从怀中摸出另一块玉,放在桌上:“盟主认得此物吗?” 燕山月将玉拈在手中,眼中闪过一丝阴婺之气:“这是从何得来?” “不知盟主知不知道任天弼此人?” 燕山月点了点头:“知道,当朝太师。” “那盟主应该知道血月吧。” 燕山月眉峰微拧:“你是想说,任太师雇了血月做了什么事吗?” 常欢便简短将血月刺杀殷子若,炸了安平府衙又给赵琛下血蛊的事说出。听完了,燕山月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对常欢说:“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在下想问,盟主为何要发英雄帖引人来杀我家王爷?” 燕山月嘴角抽了抽:“这事的确有欠考量,也是因为听到传言,一时激愤才会下此诛杀令。但事后知道是个误会,浩气盟曾派专人前去永夜城向十六王爷致歉了。将军不会还为此事来找我兴师问罪吧。”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以浩气盟这样的势力和声望,这些年却偏偏不能将血月的势力铲除,盟主不觉得可疑吗?”常欢喝了一口茶,淡淡挑动燕山月的想法。 燕山月眉头一扬,漆黑的双目中寒光微闪,随即又笑起来:“将军是说我浩气盟中有内奸?” 常欢默然片刻,抬眼对燕山月说:“盟主,那日在鬼哭涧遇伏应该有数了吧。谁有这个胆子想动浩气盟的盟主,又谁会预先知道浩气盟盟主的动向,挑好时间,设好炸药呢?” 燕山月没说话,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 常欢耐心地等着燕山月的答复,却觉得脑袋发沉,眼皮发重,眼前的燕山月也有些扭曲模糊。 见他身体有些摇晃,燕山月伸手将常欢的手掌握住,在上面轻揉慢拈说:“这些事,你又何必执着。常欢,你这名字可是让你常常欢乐?” 常欢也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就觉得天旋地转。 “人生苦短,你经年累月在战场上搏杀,不会觉得累吗?”低沉微带着蛊惑的声音刺入耳膜,沿着他的脊背传入身上,让他莫名地热起来。 燕山月站起身,细长的双眸弯弯,将倒在桌上的常欢抱起来,走入画舫的内间。 “太没戒心了……再厉害的将军,到了江湖上,也不过是个小白。” 没过一会,有人轻轻叩了叩门。 燕山月将门打开,门外托盘装放着一只玉匣和一只小瓶。拿着东西坐回床边,歪头看着已经被自己剥得精光的常欢,燕山月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我对你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常欢醒来时,身上正热得厉害。唇边湿濡着,有些难受。他想抬手擦擦嘴,但四肢发软,使不上力气。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混乱中只看到一双深潭似的乌目。 身上覆着一层薄汗,发梢沾在微湿的脖颈处,有些刺痒。 “盟主……”他动不了,只能发出声音向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的男人求援,“你给我喝了什么?” 燕山月伸手轻轻划过他的前胸,在突起的红果上刻意地停留拨弄,引得常欢震栗着从喉底发出了轻喘。 “很难受吧,想要我帮忙吗?”燕山月抬手散开发髻,乌黑的发丝如瀑而泻垂落在常欢的胸前,似是无意地撩拨着常欢此时过于敏感的身体。 “卑鄙!”身体里的热流如脱缰的野马四处乱蹿,完全无法控制。 常欢咬牙吐出这两个字,闭上眼睛全力应对高昂的欲念。为了任务,影卫们从小就会少量服食各种毒药,以增强搞药力,因此他并不担心燕山月在茶中下毒…… 但该死的,这家伙偏偏下的是媚药! 冷汗从额角渗出,常欢紧咬着唇,希望以痛感转移方向,但越是对抗,那焚人的感觉越是强烈,挣扎了许久,一丝呻吟终于从他的喉底溢出,带着一丝无奈。 “放弃了吗?”燕山月轻轻地拭去他额上的汗滴,俯身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本以为你会抵抗再久一些。” 常欢睁开眼睛,愠怒的双眸中因为充盈的水气而失去了魄力。 “你不过是想享受别人挣扎的乐趣,如果你想要这个身体,只管拿去,我就当是被忘恩负义的野狗咬了一口。” 燕山月笑出声来,一向冷冰冰的脸,此时红润潮湿,似怒非怒地瞪着自己,变得有生气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执着于常欢,或是当时在鬼哭涧透过石缝的惊鸿一瞥,他奋力想要救人的姿态……如果他跟永夜城没有瓜葛,自己还会不会这么费心这么急切地想把他弄到手呢? “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野狗吗?”他有些调笑的口吻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傲,虽然是赤裸着身体,却比朝堂上的皇帝更加威风。 常欢看着他,胸口涨满着,又酸又涩,几欲破胸而出。他扭过脸,急促地喘息。 “只要我愿意,这天下都可以是我的。”燕山月伸手将他的脸扭转,面向自己,“在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男人更有资格得到你!” 常欢的下巴被他掐得生疼,动也动不得。 “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要做就做,不做就快点从我身上滚开!” 燕山月眯着眼睛嘴角微微翘起,眼中闪动着黑色的火花。 “还从来没有过一个人,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即便是曾经有人想过,他也得不到开口的机会,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能忍你忍到现在?” 常欢不再理他,紧紧闭起了双目。 觉得双腿被他抬起,虽然心中做了装备,常欢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毫无预兆,也没有任何抚摸,冰冷坚硬的物体毫不容情地撬开了他的密处。 喉底压抑的呼声终于被他吞回去,向后仰起的头将雪白的咽喉没有遮挡地敞露出来,送到了燕山月的牙齿上。探入体内的手指并未多做停留,而是飞快地拔出,沾上油腻的琼脂,下一刻,再次用力地探入。 一次又一次,执着而强硬地探入,涂抹,再拉开。 身体的热流四处激荡着,随着手指的频率产生了共鸣,身体因此而搏动的快感夹杂着深深的耻辱感沾湿了他的睫毛,化身成细微的,压抑的低泣。 只有此时,他的表情才显得脆弱,让人想摧折,更想怜爱。 当手指无法企及的巨大一点一点侵入身体的内部,再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悲鸣从他的唇瓣溢出。虽然有琼膏的滋润和手指的扩张,但身体被撬开时像是要将灵魂也要撒裂的痛楚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眼泪不断地滑入潮湿的鬓角,常欢抓着丝质的床单,像个孩子似地哭出了声。 “别哭……是药的关系,你不用为此自责。” 被剧烈的疼痛感折磨得几欲晕厥的常欢隐隐听到了燕山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压抑且忍耐。 他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在燕山月将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肩上,并将他的身体托起来靠在自己身上时,常欢张开口,在他的肩上狠狠咬了下去。 汗水和血腥味弥漫在口中,身体紧紧地贴合着,从那强健的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他,让他如微醺。随着越来越猛烈的抽动,他的身体被一次次地举起,再重重地放下,疼痛渐渐麻木,取而代之的是欲死的快感,将他的理智完全焚尽。他的身体后仰着,将柔韧的身体完全交付给那个人,被陌生甚至令人恐怖的欲潮支配着,他的喉间发出欢愉的呻吟。 画舫随着水波微微沉浮,常欢的眼中,这狭小而奢华的小小舱房里,整个世界都变了颜色。他像溺了水的人,除了攀附的对象,完全没有着力的方向。 他只能随着他,冲上浪潮的顶点,再从高处狠狠跌下。热楔激烈地磨擦着柔嫩火热的内壁,刺入身体的深处,就像是在被刨挖着灵魂。 “你是我的!” 那个骄傲自负的男人,在他被欲念的风暴抛上高空之时,在他的耳边如蛊惑一般一遍又一遍地宣告着所有。能回答他的,只有常欢破碎的呻吟和最后冲上顶峰的弦音。 两人颓然倒在床上,身上的汗水彼此交融,混乱的呼吸彼此纠缠。侵占并恣意掠夺的巨大缓缓从他的体内退出时,痛感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同样空虚的身体和灵魂。 渐渐平稳的呼吸在感受到从那个不能启口的秘处缓缓流出的粘腻时再次乱了起来。常欢涨红了脸,有些无措地夹紧了双腿。 “你还好吗?”燕山月用自己也未能觉察的温柔表情拨开常欢汗湿的头发,看着他躲闪的视线和潮红的双颊发出了声音。 常欢咬着唇,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困惑。 “让我看看伤了没有。”燕山月坐起身,将手伸向常欢赤裸的双腿。 常欢颤抖了一下,急急向后躲,但他身上完全没有力气,又刚刚经历了一场过于激烈的情事,燕山月几乎没有费力,就将他的腿抓到,向上拉开。 “唔……”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感觉到羞耻,就算刚刚在燕山月怀里失态的放浪时也没有觉得很耻辱,但当燕山月将脸向他的身下凑近,并用手指将还在红肿的部分拉开时,常欢恨不得抽出幽泉来杀了自己。 “还好……”鼻翼间喷出的热气刺激着还在余韵中的花蕾,初尝情事的身体完全受不得撩拨地起了丝微的反应。 看着常欢羞愤难当的脸和身体浮现的红潮,燕山月眸光闪动,将身体再次贴向了他。 “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常将军,如此柔软有力,若是常人,就算我给他用了逍遥散,第一次也很容易受伤……”说着,恶劣地伸手握住微微探头的欲望,“将军兴致这么高,不如我们再玩一回。” 常欢惊慌地瞪大了眼睛,向床角爬去:“住手,你已经得了手,怎么还如此下流。” 下流吗?燕山月脸上露出邪笑,将人从床角捞了回来。 “你以为逍遥散的药效一次就够了吗?”轻轻咬着他柔软的唇,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放心,这回你会更快乐,我要你记住这种快乐,并且,永远归我所有!” 常欢并没有昏睡太久,醒来的时候,月光正透过窗棂斜斜地照进来。微凉的夜风从窗缝钻入,吹去盛夏的热气,于是,淡淡的青草香气混和着不知名的花香轻盈地房中流淌,并将自己的气味染入每一个角落。 偶尔几声蛙鸣在空旷的院落回响,隐隐地传来纺织娘的低吟浅唱,越发显得空寂。水浪拍击石岸的声音被风拂枝头传来的沙沙叶响取代,身下的床铺也不会摇动,薄被覆在赤裸的身体上,柔软凉滑十分舒服。 “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j低沉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燕山月衣衫齐整坐在床头,正全神凝注着他。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在显明的俊美五官烙下斑驳的阴影。他的头发散着,目光也很柔和,仿佛之前的冷冽严酷只是一张面具,撕开之后,便露出柔软的一面。 两两相望,谁都不说话,静谧之中带着一丝色香,轻盈地围绕着两人,仿佛这时间也停滞了一般。常欢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药效应该已经过了吧。”他喃喃低语,声音却喑哑难听,楞了一下,醒悟过来,是因为之前被燕山月恣意翻弄时因为他的侵入而过度使用,自己在他的身下是如何哭喊吟哦的,一声声在他的脑中回响,让他立刻僵住了面容。 燕山月却像没有注意一样,只是用手玩着被角。 乌色的长发未束,全部披散在胸前,像一只优雅的黑豹,慵懒中透着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被他噬咬殆尽, “只是累到脱力罢了,”燕山月弯着眼角,眼中的狂傲和狠戾之气早已消失不见,“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享受鱼水之欢也做到人昏厥。想来,我如此努力,你应该十分满足才对。” 血气上冲,原本雪白的肌肤立刻浮出诱人的红晕。 常欢压抑着羞耻和怒气,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的不是那个,为什么我现在丹田之内真气全无?你究竟下的是什么药?” 燕山月眉毛挑一挑,将盖在常欢身上的夏被掀开,直接探向他的下腹:“你说的丹田,可是此处?” 常欢抓起旁边的枕头,一把向他的脸砸去:“你给我放手!” 燕山月竟然将手抽了回来,摸着鼻子小声说:“真是小气,该看的不该看的,我哪里没看过,你浑身上下,哪里又没被摸过,羞臊什么。” 常欢脸上一红,怒视着他骂道:“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下流无耻的吗?” 燕山月指了指落到地上的枕头说:“瞧,你不是还有力气吗?” 常欢怔了怔,将手伸到眼前握了握,果然,较之前有力多了。 “这药不伤身,只是暂时使不了内力,过二日就会好。”燕山月盯着常欢的脸,脸上一闪而过的局促让常欢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见面没几次,但或许是因为身体交合了多次,仿佛灵魂也交合过了一样,对方的情绪都变成坦率了许多。 看着燕山月有点别扭的表情,常欢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任性的时候竟然有些像小孩子,因为被他侵犯而积压的怒火也散了一半。 被长发遮去半边的脸,那双幽黑的眸子中再也见不到之前的狂傲和严酷,没来由地让他心里动了动。 视线相触之后快速闪开,沉默不语着,心情却都意外地平静下来。 沾满花香的夜风温柔轻盈地缠绕在他们的四周,时间犹如停滞了一般,只有难言的情绪,暖暖地缓缓地爬满全身。 燕山月迟疑了一下,将手轻轻放在常欢裸露着的肩头,指尖轻柔地在肌肤上摩娑着,亲昵却不狎昵。 “你……”常欢轻声说,“什么时候放我走?” 燕山月楞了一下,抓着肩膀的手用了一点力:“是你来找我的,为什么还要走?” 常欢沉默片刻,抬眼看他:“你明白我的意思。” 燕山月眉头一皱,抽回手来说:“我并不认为自己对你是种辱没。” 常欢叹气:“我想你应该换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不过算了,高高在上的人很难体谅别人的想法。” 燕山月眸光一闪,冷笑了一声:“你要我像一般凡夫俗子那样去讨好心仪的美人吗?” 常欢直视着他:“用下药这种手段,你觉得与你堂堂浩气盟盟主的身份相配吗?” “这又有何问题。”燕山月一脸不以为意,“反正最后你还是会乖乖留在我怀里,我只是不想等太久,把该发生的提前了一些罢了。” 常欢闭嘴,决定不再对燕山月的任性抱有任何幻想。 “你……”燕山月看着常欢的脸色,知道他还在生气,不由得放柔了语气,对他说,“要不要去洗洗?” 这个建议让常欢心动了一下,被折腾了一天,浑身上下又粘又腻,加上出了很多汗,就算不是很有洁癖的他也觉得十分难受了。 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一脸想去又别扭的神情,燕山月索性将被子一掀,将人抱了起来。 “喂!”常欢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将两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燕山月眉梢一挑,脸上露出几分欣然,大步走出去。 “衣服!”这么赤身裸体的,被人看到还不臊死。常欢把脸埋向他的肩头,又气又恼。 “这里没别人。” 燕山月抱着他,用脚踏开后门,原来在屋后,是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当中用长条的青石沏了一个不大的池子,池中蓄满清水,白色的水雾在水面上缭绕不散。 “从山上引来的温泉水,对伤有好处。”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着,带着一丝诱惑,常欢涨红双颊,被他放入了池中。 甫一触到这温热的水,常欢激灵灵打了个颤。如被万根利针从毛孔里刺入,又痛又麻,但只一会儿,这让人疼痛的温度就化为舒适的热流将酸软的身体一点点地抚慰展平。 “舒服吗?”燕山月解开衣裤,赤裸着走进水池。 常欢靠在池岸上,闭着眼,被带有硫磺味道的水雾团团包围着诚实地点头。 “在西疆的时候,有一年西夏的游军打到边境劫掠财物,我带兵追击了他们三百多里,直打到西夏国界。” 常欢那带有金属质地的特有嗓音在水雾中与他的容貌一样模糊不清,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燕山月将身体移到他的身边,像他一样,将身体靠在石岸上双手沉入水中。 “我将边城围了半个月,直到守城的西夏总兵写了道歉书,并将劫掠的财物三倍奉还我才收兵。” 燕山月笑了起来:“没想骁骑将军也这么贪财啊。” “两国并未宣战,我已经打到了他们城下,如果强令攻城,就演变成两国之战了。边民生活辛苦,多要些财钱也可以多补偿他们一些。” “为什么不打呢?直接灭了西夏多好,也省得他们总来扰边。”燕山月侧过脸,看着常欢,“你们的实力应该不会打不过那些家伙吧。” 常欢将头仰起,枕在石岸上,看着雾气中模糊不清的月亮说:“战场犹如修罗地狱,杀敌的时候,我们不把自己当人,而是鬼……没人愿意去当鬼,可是当你不做鬼的时候,那些在你身后由你守护的百姓就会成鬼。我们眼中,分天朝,分西夏,但其实哪里的百姓都一样,谁不想好好儿过日子,有一分田,一间屋,一个暖和的被窝和一个贴心的人?” “这话说的,半点儿不像是个军人。” “所以我不会在人前说这些。” “为什么要跟我说呢?”燕山月伸手,将常欢沾湿的长发拢到一旁, 常欢苦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想说就说了。” “你啊……”燕山月低叹了一声,将身体覆了上去,“不如辞了官,与我同策江湖。” 微微将目睁开,常欢看着他:“不如,相忘于江湖。” “……”燕山月的双眸在水气之中再显幽深,他只笑笑,俯身轻轻吻上了常欢的唇。 “这是什么?”常欢将燕山月推开一些,拾起刚刚他给自己套在脖上的东西,一脸困惑。 墨绿色的古玉被水气浸润,通透的玉身中仿佛也有流动的液体,活了一般闪动着美丽的光泽。 “我母……娘说,这个只能留给自己的正妻……”燕山月用手指撩拨着常欢的脖子,眼中浮起的欲念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我又不是女人!”他想将玉牌拉下来,可是那红绳十分牢固,试了两回也没拉断。 “别拉……”燕山月握住常欢还在拉扯红绳的手,低声道,“这种东西,我只想送给你……” 然后,常欢没了力气。 水气愈加浓厚,一片云彩悄悄将月亮挡在了身后。 第六章 还未睁开眼睛的时候,常欢下定了决心。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事情问清楚了,不能再让燕山月一味地打岔躲避。 他曾认真地向燕山月求证浩气盟与血月的关系,被他以粗暴的唇封缄,也曾试想趁着情迷心热的时候进行试探,可是滑溜如泥鳅的燕山月却以一句“看来我还不够努力,才让你有如此闲暇余裕纠缠这些问题”,于是用更激烈的手段让自己沉溺肉体的快感而发不出除了那令人羞耻的声音外的任何声音。 燕山月一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常欢翻了个身,身边触手一摸已经凉了,燕山月的离开应该有了一段时间。枕上,落着两三根黑色的长发,常欢用指拈了起来,在指尖绕了绕,又觉得这举止太过丢人,于是扔了头发坐起身。 床头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桌上放着用热水温的茶食。过了这两日,体内的药力早已被燕山月耗尽,暂时被封闭的内力也恢复了不少。吃着早餐的常欢想,若是燕山月不在,或许今天是个离开这里的好日子。 只是,想知道的答案还在燕山月的脑子里,没拿到就这么走了,要他如何回去向赵p交代? 可是留在这里也不一定能问出些什么来吧…… 常欢皱着眉头在屋内来回踱步。屋外守着两人,屋顶伏着两人,连屋后也蹲着两人。这些人呼吸绵长细微,没有刻意隐藏呼吸,一听就是高手。 幽泉剑不在身边,乌云也不知被牵到了哪里,身体又酸又软,内力也恢复了不到八成。想要从这里离开着实不易。 常欢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之人长发垂胸,一脸慵懒,襟口敞开之处,淡色的痕迹张扬地裸露在外。 常欢眉头一皱,将襟口紧了紧,但还是有几处红痕露在了外面。常欢将发挽好,将外袍一披,伸手推开房门。 “将军止步!”刚走出房门,眼前就出现了两人,四十开外的年纪,面有微髭,双目有神光,内力修为看起来很不错。 “怎么,燕山月让你们看着我的?”常欢双眉一挑,脸上不怒自威。 虽然他的容貌以男人来说有些阴柔之美,但于他在战场上纵横千军万马之中而得的气势却丝毫无损。 他只是站在那里,面带寒霜,双眉微蹙,就像是一柄开了刃的宝剑,寒意逼人。 被他的气势震慑,两人对视了一眼,说话的态度较刚才谦恭了许多:“将军别生气,盟主并未要限制您的自由,只是,最近这里不是很太平,他派我等在此保护将军安全,所以,方才我等才冒昧请将军留步。” “不太平?”常欢看着两人的神情,心念一转,于是问:“你们是说,现在还有人对燕……盟主不利吗?” 两人显然不愿多说,只是拦在他的前面,没有让开的意思。 常欢眉头一皱,突然拔地而起,一个鹞儿翻身,就跃上了身后的屋顶。 这几人并未想到常欢会有所动作,之前只知道他是盟主相当在意的一个边关守将,见到他的容貌时已经是暗自吃惊,那一个腾身所现的轻功,竟然丝毫不落于武林高手之后,惊愕之余,不觉在心中添了几份敬意。 守在屋顶上的人见突然一个人影跃了上来,不待细想,已经双双出手。 两人都是外家的横练功夫,铁砂掌、罗汉拳齐齐对着常欢的胸腹袭来。 常欢身体刚落上房,还未立稳,眼见拳掌到了自己的面前,也不惊慌,身体向后一倒,堪堪将拳风避开。 屋下的人见他身体大半悬于屋檐外,以为他会落下来,急忙奔到下面伸手就要去接,一边扬声叫道:“别伤了他!” 那两人听到下面同伴的喊声,想收势早已来不及,正在后悔,常欢却没落下去。也不知他用了什么巧劲,身体像鱼一样滑溜,嗖的一下平飞了出去,落在了那两人身后。 立定了,那两人也都回了身,常欢才发现,这屋顶上的二人是一僧一道,年纪在三十上下,肌肉贲张,看起来极有力气。 这二人正在惊异,屋下的二人已经跃了上来,抱拳对常欢说:“兄弟之前未见过将军,实在是多有得罪。” 常欢摆摆手,上下打量了那二人,点头说:“二位年纪这么轻,外家功却已炉火纯青,实在是难得的人才。若是能入我神策军,为国出力,将是国之栋梁。” 那二人神色尴尬,面面相觑。 他们出身武林名门,天份高,人也刻苦,是师门中数一数二的年轻弟子,没想到他二人联手,竟然会让一个年纪比他们还轻,容貌又极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的青年走脱。 “我们是出家人,没想过要入行伍去求前程,将军好意,我们心领。”那和尚浓眉大目,性情极豪爽,也没管常欢的身份,有什么就说什么。“你功夫看起来不错,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这么好的功夫去当什么将军啊,来我们浩气盟,不出一年,你就可以名满天下!” 那和尚为人纯厚,见常欢年纪轻轻,武功高强,人又长得精神,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 那道士在一旁往和尚光滑滑的后脑勺上拍了一记道:“你又浑说了,人家是燕云十三骑之首的骁骑大将军,打下过西夏无数的城池,早就是天下闻名了!还用得着来草莽混什么劳什子。”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那和尚从小跟着师父就是念经练功,不问世事,也不知世事,被师父差来给燕山月差使也没多久,所以他摸着后脑勺,一脸茫然,“什么十三骑啊。骁骑大将军是什么官儿,很大吗?” 常欢见他憨厚,不觉笑了笑,对面前四人说:“各位武林好汉,我知道你们是受燕盟主所托,不过我既然在朝中奉职,自然不比得你们江湖中人自由,我们军中有点卯应卯的规矩,这几日我未与同伴联络,他们想来找我找得也急了,不若……” 常欢想了想说,“我直接去找你们盟主把他和我之前的事情了结一下,我好回去复命。” 四人互望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盟主有事在身,他现下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的。” 常欢见他们神情恳切,不像在说谎,于是点头说:“那也罢,先让我回去与我家元帅说一声,之后再回来见他,你们看可好?” “元帅?”那憨和尚问,“怎么你上面还有师兄师父也要听他们话吗?”还没说话,脑袋上又被道士敲了一记。 “我家元帅是神策军之主,宣威将军。”提到赵p的名字,常欢精神一振,脸上现出敬慕之色,“我只是他麾下的一员先锋将。” 和尚摸着头说:“我管他是谁,盟主叫我们看着你,自然不能让你乱走。虽然你功夫不错,但我们这儿有四个……呃,屋后头还有俩,单打独斗或许不是你对手,但大家一起上,你绝对不是我们对手。 若是你们家那个什么将军元帅找你的话,我叫别人去找他,给他捎信,就说你在浩气盟做客,一时半会不能回去!” “和尚,你这回脑子动得还挺快的!” 那白净面皮的道士拍了拍他的肩头,回头对常欢说,“那就这样办吧。将军,军中有军中的法度,但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现在你在我们浩气盟的别庄,那就还是得照我们江湖上的规矩来。主人没有送客,客人哪有不告而别的道理?” 常欢眉头挑了挑,脸上露出一丝不悦。 不过看看眼前四人,掂量了一下,还是勉强点头说:“好吧,我回屋,不过麻烦几位帮我传个信给燕盟主,说我着急要见他,请他事情办完了速速来见我。” “那是自然。”那道士点头应了,视线在常欢脖子附近扫了扫,脸上现出一丝暧昧来。 可是燕山月半点消息也没有,常欢到日头西斜也没见到他的人影。想想前两日时时耳鬓厮磨在一起的样子,耳热心跳之余却又找不出一点真实感。 摸着发烫的耳垂,常欢靠着墙,心里暗骂,自己怎么这么做出这样的小儿女态来,若是被赵琛和赵p看到,一定要把自己给笑话死。 万一浩气盟与血月真有割扯不清的关系,自己该如何是好?常欢轻叹一声,将窗户推开。月亮刚从西边升上来,苍白的一轮,悬在还没完全黑透的天幕上。 只是想到可能性,常欢就心乱如麻。 等一下!常欢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为什么自己要乱?燕山月与他不过数面之缘,虽有肌肤之亲,那也是被那小子强迫的,自己并不情愿…… 只是……燕山月那双深如浓夜的眸子在他脑子里晃来晃去,怎么赶也赶不走。常欢按住自己的胸口,从那里传来的鼓动慌张而紊乱。 常欢的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发愣。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骄傲、霸道、蛮不讲理的却又时而温柔的男人已经驻进了那里。 “我们莫不是被诅咒了?”常欢有些颓丧地嘟囔,“主人在安平追到了殷大人,王爷从西夏抢回了银州王……我却是被拐入了浩气盟……真是不够争气!” 可是,一旦证实浩气盟确与血月有关系的话,一心要剿灭血月为兄弟报仇的赵氏父子必然会与燕山月对上。自己要怎么办?怎么办?常欢苦笑了一声,将背靠在椅子上。 想为在安平府爆炸中丧命的弟兄报仇的并不只有赵p而已,自己也曾发过誓。往最坏的结果打算,若真到了那一步,只怕第一个与燕山月执剑相对的,就是他常欢。 那些轻言蜜语依旧在他的耳畔回响,侵蚀着他的身体。彼此拥抱而换来的体温也依旧温暖着他的身体,让他不断地堕落。 “只有希望……”常欢喃喃着自语,“希望你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有什么关系?”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月光下,如花的美人婷婷而入。“妾身方才听闻将军在说关系,不知将军所指为何,可以说与妾身听听吗?” 那美人红纱委地,明眸皓齿,赤着一双玉足,左足戴着一串金铃,每走一步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十分好听。 常欢微蹙起眉头,如此没有礼貌的直接推门而入,就算是再美的女人,他也不会生出什么好感来了。 红纱轻衫的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常欢,目光在他颈边流连了一会,艳红的唇角微微翘起,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看起来有些古怪。 “将军莫怪,妾身是盟主随侍七宫之中的赤焰宫主合阳。”她走上前,美目流转,盯着常欢看了半晌,才幽幽地说,“我家主人平生最好美食美景美色,我本以为我们七宫宫主容貌已经少有人能及,想不到将军堂堂男儿之身,竟也有如此惊才绝艳,难怪主人会在此处流连忘返。” 常欢脸色一沉,这女人字字句句如尖刺一般,说是夸赞,但听起来格外刺耳。压下心中的怒气,常欢对合阳说起话来也不觉多了几分冷傲:“合阳宫主,来见本将军所为何事?” 合阳目光流动,掩着嘴轻轻一笑:“将军莫怪,女孩子总是不太待见比自己漂亮的人。不过既然您是我家主人中意的,合阳自然不能对您无礼。” “今夜过来,是受了主人之托,给您送来一件礼物。” 常欢从椅上站起,冷着脸说:“燕山月人在何处?我要见他!” 合阳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摸出一物,口中说:“主人俗务太杂,在此流连了数日,盟中积了太多的事要他处理,所以一时半会怕是来不了将军这里。” 常欢心里发堵,脸上的表情更见冷硬。 “所以才会让妾身亲自过来啊!”合阳指了指桌上,“这里是一份名册,主人说您应该很感兴趣,所以让我交给您。您若愿意在此等他,或许过了两三个月,他事情处理完了就会过来,您若不愿意等,拿了此物,便可回您的永夜城。” 常欢听到这些话,再看到桌上放的东西,肺也气炸了。 红色的缎子中放着一本薄薄的册子,上面工整的楷书写着“名册”,旁边是一只对月长啸的狼首。 “他这是什么意思?”常欢将手册拿在手中,上挑的眼角盈满煞气。 之前自己怎么问都不肯说的东西,为何今日要假他人之手相赠?与得知浩气盟果与血月有瓜葛的打击相比,常欢更气的是燕山月的态度――就好像,得了手,玩够了,送你个小玩意儿让你有多远走多远一样。 合阳冷冷地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手上的名册又轻又薄,常欢却觉得重得打手。那册子每张的边缘都被粘了起来,没办法揭开。 合阳微微歪着头,轻声说:“劝你别硬扯,这纸很薄,两层夹空,中间有磷硝,若你不小心扯坏了整本册子就都烧毁了。” 常欢抬眼看了看她:“那不跟没给一样?” 合阳站起身,向门外走,一只脚还留在门里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看常欢说:“你留着回去用热水浸了慢慢再揭。还有,想好了吗?要走的吧,我现在送你出去。” 常欢愣了一下,看着门外有些迟疑:“我的剑……还有马……” 合阳点点头说:“没事,我让人给你拿来!” 如果不是看到日间阻拦过自己的四个守门人对合阳行礼致意,常欢几乎要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份了。 如鬼魅般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带来燕山月过于绝情的资讯,常欢甚至想,说不定这位自称合阳的女人其实是来暗杀燕山月的杀手,只不过误打误撞见到了自己。 一路沉默着跟在合阳的身后东绕西绕,从最初的大门走了出去。门口,一个家仆打扮的人牵着他几日未见的乌云,马鞍上挂着他从不离身的幽泉。 乌云见到常欢,兴奋地嘶叫着,挣脱家仆的手,跑到常欢的面前,用鼻子亲昵地蹭着他的脸,不住地拿蹄子刨地。 常欢拍拍乌云的脸,翻身上马,将幽泉缓缓拔出,白色的寒光在空中划过,幽泉的剑身微微震动着发出低鸣。 “多谢合阳宫主相送。”常欢对着合阳拱了拱手,最后扫了一眼她身后高高的院墙,策马而奔。 乌云被闷了几日,早就捺不住性子了,四蹄生烟就是一顿猛跑,常欢也不管它,任由它在黑夜狂奔。 夜风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似乎可以将他胸中闷着的那口气给打出来。常欢突然一勒马缰,让乌云停了下来。四周漆黑一片,也分辨不清方向,抬头望天,天上月朗星稀,一丝云彩也没有,却是个好天气。 耳边传来淙淙的水声,乌云低了头嗅嗅,甩了甩尾巴就向有水的地方缓缓走去。那一段林木稀疏,黯淡的月光透过叶隙投洒在水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常欢下了马,坐靠在水岸边的树干旁,乌云自去饮水。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流水的声音和偶尔轻声的马嘶。林间拂过的风犹如情人的细语,总是在不经意间搔人心底最软之处。 常欢抬起头,月光如水,静静从枝叶间流泻而下,将他纷乱的情绪慢慢抚平。常欢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手探入怀间,温润的墨玉上还带着他的体温。似酸似甜的感觉就这么从他的指尖弥散开,透入五脏六腑。 身体放松下来,闭上眼睛,常欢依着树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走在一片树林中,四周是缭绕的迷雾,他走来走去,都只在林间徘徊,看不见来路,也找不着出口。 当他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初升的阳光已经取代了昨夜的月光,洒在小溪之上,被水波反射出灿烂的金色光芒。乌云还在啃食着溪边的青草,悠闲自得地甩着长长的黑色尾巴。 常欢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涩的四肢。醒来之后他已经看清了周围的地势,乌云这匹笨马,跑了那么久,也不过是兜了个大圈儿,最后竟然跑到了浩气盟别庄的后院。 树林并不稠密,远处,隐现出一角红墙灰瓦来。常欢想了想,在乌云肩颈上轻轻抚拍了两掌,从鞍上取下幽泉,纵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林中。 乌云大大的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主人的背影,随后低嘶一声,向着相反的方向跑去。 时至凌晨,天光已经放亮,守卫了一夜的人也在此时最易轻乎。尽管如此,常欢还是加了十二分小心,侧耳聆听一切可能的动静。 这里果然是别院的后院,常欢辨别了方向之后,就小心地向着自己原先住的那间房潜行。只是这么大的院子,确实人也太少。一路行来,别说女婢和守卫,就连洒扫的杂役也没见到一个。 果然。 常欢心里冷笑了一声,飞速摸到原先的住处。那里在庄园的中间,东面临着小湖,湖边停着画舫。常欢瞥到朱漆雕花的画舫,脸上顿如火烧了一般。 脑中不由映出当日的种种不堪,让他又恼又躁,连呼吸也不受控了。勉强收敛心神,常欢绕到墙角,瞅见四下无人,纵身跃入院中。 院中死寂一般,常欢心中一凛,伸手将幽泉缓缓擎出,轻轻推开房门。 房内,一片狼藉,桌椅被拆得零零碎碎散落一地,柜门大敞着,里面的所有东西都被扔在外面,那张大床也被人掀开,床板也被人拆解开,只剩了个床架子凄凄然地立着。 常欢嗓子有些发紧,急急从房中退了出来。在门外静立了一会,常欢的双眉拧在了一处。 四处探看了一圈,庄子里真的没有什么人留下来,但各处都有被人翻找过的痕迹,犹以主屋为甚。他们在找什么?常欢心中一动,手指拂上胸口。燕山月要将它送给自己,难道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天? 天空中突然想起哨声,常欢抬头一看,半空中升起明亮的火焰,就算是在晴朗的白日,那光芒也清晰耀眼。 那是影卫之间召唤同伴所用的特制信号。看来是有人找过来了,自己被燕山月拐来此处也好些日子,他们估计也急得不行了吧。 常欢苦笑一声,将幽泉剑柄末梢一按,机簧u嗒一声响,剑柄中落下一颗粗如鸽卵的信弹。用内力将信弹弹上空中,尖利的哨声随之响起,并在半空中同样爆裂出耀眼的光芒。 顺着记忆中的路走出山庄,手中的幽泉突然呜呜地振动起来。饮尽千人血的宝剑对杀气异常的敏感,剑芒暴涨了一分,剑身也兴奋地颤动起来。山庄门口的杨树林中,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五六个黑衣人,一言不发,将常欢团团围住。 当先一人,体态婀娜,娇容带煞,一双美目冷冰冰地看着常欢,伸出了手。 常欢看着她,突然一笑:“宫主起得可真是早啊。” 合阳面似寒霜,对他伸出手说:“废话少说,把东西交出来。” 常欢冷笑了一声说:“名册是你双手交与在下,现在哪有再收回去之理。” 合阳双眉一皱说:“不是那个,我要的东西你不会不知道。快点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命。” 常欢摇了摇头道:“在下身无长物,实在不知道宫主想要什么。” 合阳面色一沉道:“不交也没关系,杀了你,自然就能拿到了。”说着手一挥,五个黑衣人一涌而上,刀剑齐发,向常欢袭去。 常欢将后背靠上院墙上,手中幽泉如虹,与五个杀手杀在了一处。 这五人功力较之前在门外拦截他的四个高手显然要差了一截,但这五人配合默契,进退有度,一时之间将常欢迫得只有招架之力,无力还击。 合阳站在一边,只是看着,并没有出手。常欢心里暗暗叫苦,现在自己的功力只有八成多,应付这五人还行,但若是合阳出了手,自己想要全身而退就是很困难的事了。 奇怪的是,这些人似乎并未尽全力,不像是要他的性命,而只是想让他耗尽体力。想生擒?刀光剑影中,常欢瞥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合阳。 一张脸毫无表情,只是冷漠地看着,但是右手扶在剑柄之上,手指不停地弹动着,似乎有些按捺不住。 常欢手中的幽泉剑芒爆涨,剑招也变成大开大阖之势,完全不要命的打法,与武林之中所遵循的招式规矩完全不同。 这些杀手平时何曾见过这种打法的,一时之间被他逼的手忙脚乱。常欢瞅了个空子,跃到高高的墙头,伸指入唇,吹出一声长长的高亢的哨音。 合阳此时突然出手,身体如乳燕穿林,轻盈迅捷,细剑乱颤,挽出了十几个剑花,招招狠辣刺向他的要害。 常欢见招笑了笑,完全不顾那些剑花,将手中幽泉斜刺而出,直指合阳的双眼。合阳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不要命的打法,急急将剑收回,去推常欢的剑。 常欢的剑又重又狠,自己的剑推过去,也只是将他的剑势稍稍打偏一点,剑却直直向前递,没有半点停滞。 合阳大骇,只是自己身在半空,没有落脚之处,只能再次将手上的剑弹上常欢的剑,打算措力换气闪开。却没想到常欢此时突然撤招,剑向下一沉,避开了合阳的剑。 提着的真气只此一击便泄尽,合阳一声惊呼,身体从半空中坠下。下面的杀手急忙上前将她接住。 合阳落了地,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回受挫,心里又急又怒,扬剑指着常欢对那几个杀手道:“拿下他,不论死活。” 几个杀手对望了一下,有些迟疑:“宫主,可是,尊主说了,要活的……” 合阳一脚踢去:“你们这样打下去,连他半根毫毛也碰不到。尊主还养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这里我最大,管他活的死的,如果抓不到人,回去死的就是你们几个。” 那几人一听,面上一凛,果然都拼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常欢心中有些焦急,刚刚那一声哨音加上了八分内力,乌云应该可以听见了,怎么到现在也没过来。 视线一扫,就见其中一个杀手从怀里摸出几把镖杀在指尖,那镖尖锐利,在阳光下发出蓝幽幽的光来。 那人手一扬,那镖夹着一股腥气扑向常欢的面门和胸腹。 这镖上原来是带毒的!常欢心中一惊,视线所及,却发现除了这几只镖,还杀着许多细如牛毛的细针,如果不是阳光灿烂,将那些针映出来,他说不定就看不出来了。 若只顾着避开这些镖,必会中了暗针。果然够毒辣的!只是镖和针的来势极快,想完全躲开几乎不可能。 常欢向后一退,直接从墙上落下来,那些毒镖毒针从他的头顶飞过,全落在了园中。 只是这么一瞬的功夫,原来在院外的杀手们一起跃过墙头,再次将常欢围了起来。 明晃晃的刀剑,还有让人躲避不开的暗器,常欢握着剑柄的掌心,渗出了冷汗。 第七章 杀手们正要向前,忽然听到墙外一声马嘶,然后变成好几匹马嘶鸣的声音,其中一匹马的叫声格外洪亮,与众不同。常欢眼前一亮,口中发出一声清亮的啸声。仿佛回应一般,不远处,响起好几声啸鸣之音。 这些声音直冲云霄,内力充盈,竟有五六人之多。那些杀手们脸色一变,互相望了望,一起疾冲过来。 知道后援就在外面,常欢也不恋战,手上长剑虚晃一招,就将身纵出墙外,乌云就在外面,见他出来,前蹄立起,欢叫了一声,向他跑了过来。 常欢足尖着地,立刻借力再次跃起,等那一班杀手追出来之时,人已稳稳坐在乌云背上。 那几个杀手正要向前,却见林中冲出几骑。马背上的人个个黑纱覆面看不清长相,但均是身姿挺拔,看起来十分年轻。 当先一人,却是黑袍玄甲,头顶金冠,相貌俊美,神态傲睨,手中倒提着一柄巨大无比的宽阔古剑,不怒而自威。虽然模样没有常欢漂亮,却自有一股尊贵的王者之气。 原本在外面的合阳宫主早已不知去了哪里,这几个突然出现的人,内力都不错,而且一个个杀气腾腾的,这几个杀手见了,知道不敌,对视一眼,就要撤,却哪里跑得掉。 “主人!”常欢在马上对着赵p欠身致礼,刚要说话,却被赵p打断,他一挥手中巨剑,身后的影卫一涌而上,将那几个杀手围了起来。 “哼,又是这些血月的杀手,先将他们解决了,你的事以后再说。” 赵p说着,脸上现出一抹冷笑,提剑加入战团。 “主人,其中有一个人会用毒暗器。” 没等常欢提醒,一个杀手果然撒了一把毒针出来。 赵p也不闪避,手中巨剑划出个圆,浑厚的内力将毒针全反弹了出去,细如牛毛的针让杀手们猝不及防,一齐中招倒在了地上。 影卫们正要上前拿活口,却见这几人抽搐了几下,全都没了气息。 赵p走上前,扯开一个人的胸口,果然见到月下狼啸的刺青,又站起身狠狠踢了一脚骂道:“这些兔崽子,死得倒快,次次都抓不着个活的。” 骂过了,才转身问常欢道:“v玑,你怎么搞的,这些天跑去哪儿了,这么久才放信号联系。” 一旁的癸影接口说:“是啊,老大,这些天你突然消失,把大家急坏了,连主人也特地从永夜城赶来,你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 常欢心中感动,但也不好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全盘托出,只能挑些地方简单地向赵p说明一下。 赵p皱眉想了想,说:“这事倒有些诡异,照你的说法,浩气盟的确与血月有些关系,但似乎又并非同道,我们先回永夜城,商量一下再说吧。” 众人上马,也不理会那些杀手的尸体,策马向永夜城奔去。 经过昌南府之时,常欢特地绕到之前那家客栈去,只是那位年轻掌柜和滑溜的小二都不知去了哪里,客栈歇业了好些天了,问问四周邻里,竟然没一个人知道这里掌柜和小二的来历跟去向,常欢也只能作罢。 燕山月所赠的墨玉飞燕令就挂着胸前,可人却不知下落,在别院的那几日,深刻在常欢的脑中,一时半刻也没忘记。心中思绪万千,一路疾驰向永夜城赶去。 昌南里安平并不远,一行人日夜奔驰,没两日就到了安平。 一进安平,几人顿觉情况不对。原本安宁平静的小城中,不知为何多了许多拿刀带剑的武林人士。 骑马缓步走在安平的街道上,就觉得各处似乎都有眼睛在盯着他们,那些投向他们的目光中有探寻、猜疑、好奇、还有敌意。赵p皱了皱眉,心中升起几分不快。 安平怎么会聚集这么多江湖人了?莫不是又来了什么英雄帖,打算杀上永夜城的? 赵p这么一想,身上的杀气就隐隐透了出来,身后背的巨剑虽然封在鞘中,但也感应到主人的心情而兴奋起来,发出微微的震动。 常欢见状,用眼神示意身边的癸影和壬影,两人紧催了两下身下的坐骑,护在了赵p的身侧。 赵p斜目瞥了他们两眼,口中嘟囔一声:“多事。” 常欢在他身后低声道:“主人,虽说我们是官,他们是民,但能不起冲突尽量不要起冲突。江湖水深,我们轻易不要去涉足。” 赵p撇嘴,冷哼了一声:“管他水深还是水浅,若是不老老实实地非要鱼跃雷池,老子照样把水抽干,让他鱼虾上岸!” 众影卫都窃笑,主人跟殷子若待得久了,也一口一个“老子”起来。 正说着,前方突然从街角出现了一队人马,路边行走或是坐着的江湖人等不分男女老幼见了都站到路边,神态很恭敬。 赵p勒了马,见那群人正对着自己走过来。众星捧月一般被护在中间的那个白衣青年,却是自己认识的――名剑山庄的少庄主叶少言。 虽然曾在永夜城下见过他,但当时自己与墨然均是用面罩遮住了脸,也不能就算认识。再说,赵p一向率性惯的,从来是别人给他让路的份儿,他怎么可能绕开路走?赵p眉毛一挑,驱马就向前。 “让开、让开!”队伍前几个开道的青年见赵p一行堵在路中间,丝毫没有让避的意思,立刻上前交涉,“眼瞎了吗?少庄主在此,你们还不快点把路让开!” 赵p嘿嘿一笑,回头对常欢说:“看,有人敢当老子的面耍横的,这还是头一回吧。” 常欢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几个青年靠近了,看到赵p这一行人时,都是一怔。江湖上的人他们见得多了,但从没见过这么有气势的男人。玄衣锦带,乌发玉冠,容貌极俊朗,虽然带着几分外族的特征,但是看起来贵气逼人,不怒自威。 身下的黑马个头比一般的马要高,双耳尖尖,马吻很长,一双眼睛凶狞地瞪着前方,真是什么人配什么马。主人看起来傲气得不行,这马也跟着凶悍得要命。 再看看他身周的人,一个个都很年轻,五官或是清秀或英气,不管哪个拿出来,都是一等一的才俊。特别是在这人身后的那个,青色缎衫,肤白如雪,就是个异族,却美得摄人心魄。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记忆中,不管是哪个世家的,都没有这么出色的一群年轻人啊。 “小武,不得无礼!” 叶少言跃马而出,将那几个青年叫回,然后拱手向赵p施礼说:“不好意思,家里几个少辈不懂规矩,得罪之处,请少侠见谅。在下名剑山庄叶少言,不知几位少侠如何称呼!” 赵p撇了撇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理也没理。这下将四周的人都有些惹怒。 要知道名剑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颇高,到叶少言这辈,因为他为人谦逊低调,处事公正有理,所以近年来人望较比前辈更加要高。 就算前面家下有些不周到的地方,他叶少言亲自出来道歉,并有意交结,赵p如此的态度的确很瞧不起人。就算修养再好,叶少言却也有些恼了。 强忍着怒气,叶少言正想着怎样开口,却一眼瞧见赵p身后背的巨剑,心里一震,立刻指着剑说:“你不就是当日一剑就破了九绝剑的那位兄台吗?” 这下众人都有些哗然了。 崆峒派的九绝剑一向霸道,陆真人在崆峒派也是排名前五的厉害角色,但是去年被人剑未出鞘而一招破了九绝剑之后就誓言不出江湖了,这事当时在江湖上颇为轰动,但没人会想到,那么轻松破了九绝剑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无名男子。 叶少言下了马,走上前对赵p拱手说:“当日一别,在下一直挂念兄台,没想到今日有缘可以得见兄台真面,幸甚!在下喜欢交结天下英雄,不知可否请兄台喝一杯?” 赵p微微颔首说:“我非江湖人士,你我本就不是一道的,用不着这么客气。” 碰了个软钉子,叶少言也觉得有些没趣,只是他没见过如赵p这样的,又是敬慕又是向往,打定了主意想要结交。赵p越是不理,他却斗志越高。 赵p见叶少言就是挡在路上,没有让开的意思,不觉眉头一皱,心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的。 两下有些僵持着,却在此时,一队衙役穿过人群跑了过来。当先的,正是安平府衙新上任的捕头铁风。重修安平府衙及新任府君就职时,赵p曾来过安平,所以铁风识得赵p,见他被人挡在路上,急忙横在了两人中间。 “你们江湖人有什么事我们官府的确不方便管,但是叶少庄主若是为难小侯爷,官府就不得不出面了。还请少庄主体谅。” 小侯爷?!叶少言吃了一惊。 铁风点头:“他是永夜城少主人,顺意侯,也是皇上亲封的宣威大将军。” 赵p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捕头还真是个大嘴巴。 叶少言面色一沉,看着赵p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起来,而围在四周的江湖人有些骚动,似乎人人眼睛发亮,都想上前,却因为有些忌惮而留在原地。 赵p觉得有些奇怪。就算自己名声在外,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江湖人也用不着这么激动吧,只是这个叶少言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玄机,赵p冷笑了一声,事情有趣了。 叶少言看着赵p,默然地退到一边,并且挥手让人让路让开。赵p带着常欢和影卫们,大摇大摆地穿城而过,回永夜城去了。 这边赵p刚走,人们就将叶少言围了起来。 “少庄主,这下该如何是好?” 叶少言脸色发白,摇了摇头说:“没想到他就是宣威将军,这下可有些难办了。此人武功深不可测,他身边的那些护卫看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厉害角色,不可硬拼,只能去好言相求了。” “但那个将军趾高气扬的,就算去求也未必肯答应啊,难道让我们大家伙儿空手而回吗?” 叶少言叹了一口气说:“若是他坚决不答应,这事儿确实棘手得很了。” 一路无阻,赵p一行人回到了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永夜城,刚下了马,却见墨然拉着白景u的手在门外等他们。 “墨然!”赵p见了他,很是欢喜,上前抱了抱,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墨然和白景u一直在外探听血月的消息,顺便游历,也很久没有回永夜城了,见到赵p他们也是很高兴。只是来不及寒暄,墨然拉着赵p就去见赵琛。 “我们在路上听到了一则大消息,所以连夜赶回永夜城。此事关系重大,要跟王爷好好商议的。” 于是赵p他们连脸也没来得及洗,就被墨然拖去见了赵琛。 赵琛正在与沙燕下棋,殷子若在一旁观战,见呼啦啦一下涌进来这许多人,都是一愣。 “啊,小白!” 见殷子若跳起来一脸欣喜地冲过来,赵p喜笑颜开地张开双臂等着佳人入怀,只可惜佳人连正眼也没给他一个,直接扑上去将白景u搂住了,一边跳一边叫:“哎呀,小白啊,你可想死少爷我了!” 赵p垂下双臂,脸像锅底一样黑。墨然苦笑了一声,轻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赵琛将手中黑子丢下,笑眯眯地看着众人说:“哟,怎么一起都过来了,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儿了吗?” 见赵琛不下棋了,快要输的沙燕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人把棋盘给收了。 “哎,谁让你收的!”赵琛一把将沙燕拉住,面带薄嗔,“我再下几子就赢了。” 沙燕眉头一扬说:“谁说的,明明是我要赢的。” “你又耍赖!” 沙燕斜眼看他,一脸我就是耍赖了你待怎样的神情。 赵p咳了一声对赵琛说:“父王,谁赢谁输又能怎样了,这棋局不重要,还是先商量紧要的事好了!” 赵琛低声嘟囔:“谁说不重要了,我要赢了就可以……这样那样了……哼……敢耍赖……” 沙燕打了个冷战,看着赵琛一脸不甘心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墨然从怀中摸出一张帖子,帖子竹青色,封角之上以水墨画了一只仰首的飞燕。 浩气盟的英雄帖!赵琛脸色微变,将帖子拿过来扫了一眼,问墨然道:“这个帖子你从何得来的?” 墨然回答说:“三日前,从一位青城子弟手中得来。据说这个帖子五日前已飞书传遍整个武林,我与小白赶来之时,距离安平较近的青城、崆峒、峨眉、昆仑、布衣等十几个门派的人已经赶来了安平,其他远些的,现在也应该正在前来安平的路上。” 赵p将帖子接过,看了几眼后转给常欢,常欢见他脸色不善,知道事态严重,忙接过来看了,这一看,惊得半天说不出话了。 这帖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大意是燕归城镇城之宝,须弥剑谱被盗,而盗贼还打伤了燕归城城主,现任浩气盟的盟主燕山月。经过浩气盟的追踪,证实剑谱在永夜城之中。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赵p四下看了一圈说,“我们永夜城与江湖无干,要他须弥剑谱做什么!这剑谱能敌得了百万雄兵?” 常欢脸色发白,将帖子还给墨然,沉着道:“燕归城在江南,离我们永夜城相距千里,而且燕山月前些日子与我在一起,怎么会受伤?” 赵p眉头一挑,探询的目光投向常欢。 常欢苦笑一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燕山月与我在昌南城郊相逢,当时有不少武林人士在场,而且燕山月也曾当面说过,我是宣威将军?下的燕云十三骑一员。” “那又怎样了?”身后的壬影一脸不解,“这根那有什么关系。” “世人皆知,燕云十三骑士主人的直属,如果是我跟燕山月相处时下手偷了剑谱并出手伤了人,所有人都会认为此事是主人指使。燕山月是浩气盟的盟主,也可以说是中原武林之主。如果真是我们伤了他,那我们永夜城自然就是与整个中原武林结下梁子。不过山下的那些人,真正来讨公道的怕是不多,多的是窥见那所谓的须弥剑谱吧。” 常欢胸中憋闷得紧,不过还是将自己与燕山月相遇之后的事大致说来一下。 听常欢这么一说,几个影卫也知晓事关重大了。 虽说赵p手握重兵,但若是去对付整个武林,只怕也困难得很。何况这些江湖人,与敌兵又不一样,飞檐走壁,暗箭毒砂的,一般的士兵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赵琛也有些犯难起来,如果这些人当真攻上永夜城,莫非真要调军前来?虽然江湖人与平常人不同,但毕竟也是天朝的百姓,这样打起来,亲者痛,仇者快,与自相残杀又有何异? 当常欢说到那夜合阳宫主将自己放出来的时候,突然一顿,从怀中将那本血月名册拿了出来。合阳之后带着血月的杀手来阻杀自己,分明也是血月一员,又为何要将血月的名册交给自己? 沙燕在一旁听着,突然开口说:“堂堂浩气盟的盟主,家传的宝贝这么容易被人盗走吗?说不定是那个人故意设好了局,当着别人的面带你走,然后再栽赃给永夜城。只是他为何要对永夜城不利?” “还能为了什么……”赵琛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怀璧其罪罢了,蝇蝇苟苟的,无非是为了那处宝藏。” 沙燕眉头皱了皱,看着赵琛,轻轻摇了摇头。 常欢浑身一震,沙燕的设想不是没想过,只是自己不愿去想而已。 上回浩气盟广发英雄帖鼓动试剑大会,让各门各派以永夜城城主头颅为目标是,其借口是赵琛通敌卖国。这次再发英雄帖将窃宝伤人之罪推给永夜城,永夜城势必大乱。如果燕山月有那个心思,必然会趁此机会有所动作。 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之前的一幕幕在脑中如走马灯一样闪过。那些看似真诚的轻言蜜语原来都不过是算计好的虚情假意吗? 在众人的关注下,常欢从怀里将那本被封严的名册拿了出来。 他将名册交给离自己最近的赵p手中,身体像脱了力一样的酸痛不已。脑子里一团混乱,别人说的什么话也无法进入自己的意识。他只想找处没人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身体在自己的意识之前展开了行动,常欢突然转身,推开众人,冲出了门。 赵p手上拿著名册,有些茫然地看着常欢离去的背影,不知道他如此失态是为了什么,只有赵琛,微微皱起双眉,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阴郁。 “?玑是怎么了?”殷子若单手搭在白景u的肩上,向着门外张望,“他的脸色好吓人,而且……” 白景u摸着下巴,抬眼看了看墨然。 墨然想了想说:“看来他与燕山月的关系还不错,可能是觉得被人利用,受了打击吧。” 赵p瞥了瞥手上的薄书,突然叫出声来:“这个不是血月的名册啊!” 原来封面上对月而啸的狼形图案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四个苍劲有力的古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须弥剑谱”! 赵琛脸色微变,抬眼看着赵p:“这是怎么回事?” 赵p将书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口中啧啧称奇:“那天?玑把名册给我看,上面明明画了血月的标记的。之后我让他收起来……可是这书,明明就是那本,只是封皮怎么会变了。” “不入流的栽赃手法。”沙燕将书册接过来,用手指摸了摸书页表面,“我们西夏有种奇草名唤莎叶,用它造出的纸有种特性,你们看看……” 沙燕叫人取来一盆清水,又拿来一碗牛乳,先用牛乳将整张封皮涂抹一遍,没过一会,须弥剑谱四个字渐渐消失不见,沙燕又用笔沾了清水在封皮上写了大大的“赵”字,然后再炉火上方慢慢地烤,果然,过了一会,水写的“赵”字映了出来,变成浓浓的黑色,如墨书一般清晰。 沙燕将书扔在桌上说:“这上面的字只能保留三日,三日后就会消失不见,原来的字是用特制的染料所写,牛乳虽然能让其隐形,却也只能隐去三日,等清水写的字消失,原字就会再次显现。” 赵琛抬眉说:“哟,真是好物,有这种纸,那就算写了什么秘密资讯业不用怕泄露出去了。” 沙燕摇摇头说:“你当这纸很易得吗?莎叶长在雪顶极寒之处,本就很稀少,用来做纸更是珍贵无比,就算是西夏的皇宫,这样的莎叶纸也不过三十张,民间更不可能会有。你说说看,这个浩气盟是从哪里得来的?而且还知道莎叶纸的用法?” 赵琛冷笑一声道:“又是西夏,看来李则剡还是心有不甘,不愿意消停。我还以为内战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呢。” 白景u想了想说:“也不一定,若是李则剡与浩气盟达成协议,说不定这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莎叶纸我虽然在古籍上有看过,但所载极少,一般的中原人士不会知道世上还有这样奇物的。丛然知道,也不晓得要去哪里找来啊。” 赵琛点了点头说:“小白说的是没错。李则剡志在天下,虽然西夏现在乱着,但以他的本事,当上西夏王是迟早的事。得了西夏之后,他若想要更大的地盘,就非要借助外来的力量不可。那处宝藏,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若是浩气盟真与李则剡结了盟,不用过多少时候,怕是那些江湖人要冲上来找这本所谓的剑谱了吧……到时候他们再趁乱找我的藏宝图……” 赵琛突然一笑,对沙燕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不过,你可知道现下要如何将你方才留下的墨宝消去的方法吗?” 沙燕清冷的乌眸看着他,也笑了起来:“有是有,我却也想看看,你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赵琛扬起眉,一脸坏笑:“那你先应我,以后把这种莎叶纸送我十张。” “你当皇宫是我家的吗?说送就送……”沙燕冷笑了一声,“那可是宫中秘宝,统共不过三十张,别说我现在是西夏的弃臣,就算是还当银州王的时候也未必有这通天的本事拿出来送你。” 赵琛撇撇嘴:“小气……我才不信你弄不到呢!” 第八章 常欢一路狂奔,城中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有人穿过长廊,越过花坛。侍卫们以为出了什么乱子,都将腰间的刀剑抽出了一半,欲去拦截,但发现时首影?玑,于是又退了回去。 常欢也没看方向,只管放开身形全力地跑,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尽力奔跑之后,闷在胸中那些郁噪的情绪慢慢被风吹走,人也冷静了下来。 出了一身薄汗,被山顶的风吹着,有些寒意。四周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自己心跳的声音。 四下看了看,常欢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到了山顶,身边是永夜城高大坚实的城墙,面前是峻岭深壑,背后是茂密的树林。常欢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刚刚自己再向前多冲几步,说不定就落下悬崖,尸骨无存了。 永夜城依山而建,山倒不是很高,但山体天热有一条既长且宽的沟缝,就像是天降神斧,将山体一劈为二一般,两峰之间夹着传流,崖壁竖直向下,极为险峻。极目远眺,层密叠翠之上缭绕淡淡的雾气,让人心境也似乎开阔了许多。 常欢在永夜城住过不少日子,但还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这样的风景。 定下心来,走到崖边,捡了处干净的石头坐下来,常欢深深吸了一口山谷中吹来的清新的风。 从头回想,在鬼哭涧救助燕山月,之后在昌南府的偶遇,合阳宫主的出现,假的血月名册,别院的击杀,环环相扣着,却都指着自己受骗的事实,但冷静下来仔细去想,却又觉得疑点颇多。 如果是设局,燕山月明明可以换别的更有效更稳当的方式来接近自己。常欢回忆起那些神智混乱的荒唐日子,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 说他傻也罢,他却还是有些依恋燕山月敷在身上时火热的体温。常欢脸红了红,伸手入怀,摸着那里墨玉权杖。 “若要骗我,又怎会将飞燕令送我?” 喃喃自语的同时,他突然想起一事,“蹭”地自石上跃起。 合阳宫主去而复返,将别院拆得四零八落,似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而之后向自己逼索,甚至指使杀手要取他性命。 若是自己被他们杀了,那这个栽赃的局岂不是被他们自己打破?那合阳所要的东西便是比此局更为重要的东西! 自己怎会没有想到!常欢双眼发亮,胸口被乱跳的心脏撞得发疼。 他们要的,不是名册,而应该是,象征着浩气盟盟主地位的飞燕令啊! 心中涌起一股狂喜,燕山月或许并未骗过自己,真正设局的,应当另有其人!常欢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这么开心,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去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给王爷和主人……向回走了两步,心突地向下一沉,方才的狂喜转而消失。 如果不是燕山月,那他现在人在何处?为什么可以任人打着浩气盟的旗号发布英雄帖?! 那英雄帖发到江湖之际,正是自己与燕山月前往别院之时……那么,这个敌人目标不仅仅是永夜城,或许浩气盟也早已在他掌握之中了。 燕山月未留一言便仓促离开,之后合阳宫主出现,设局,厮杀……常欢一阵目眩。若自己的推测不假,那燕山月或许就在他们手中,也或许,他已经不在了。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心像被利刃绞割一样疼起来。 胸口堵得难受,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无法动弹,呆呆地站着原处,常欢茫茫然不知所措。山间一阵风拂过面颊,那凉意让他抬手抹了一下,又凉又湿。 看着手上留下的水渍,常欢闷闷地笑出声来。 本以为对世间一切都已看破,却想不到还是在不经意间被那个霸道又有点寂寞的男人夺去了心魄。 自己是何时沉沦的?常欢不愿去想,也懒得去想。胸口鼓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破胸而出一般。 常欢突然抬起头,发出一声清啸,啸声清远,将树林震得哔哔乱响。手上幽泉剑直直飞出,深深扎进了一株苍柏。 胸臆间的烦闷感消减了些许,常欢冷着脸将剑从树干里拔出来。现在去担心并没有任何意义,他所要做的,就是将那个神秘的幕后主使者抓出来。再去寻找燕山月的下落。 向前走了几步,背后突然爬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常欢四下看了看,林中寂静无声,没有半条人影,但那种一闪而过的凌厉杀意是如此清晰,常欢缓缓地将剑抽了出来。 凝神细听,只有风摇树梢的沙沙声,虽然听不到别的声音,但那砭骨的恶意还是清晰可辨,似乎有一双眼睛,藏于暗处,满怀恶意地窥视着自己。常欢握紧了手中的剑,平生第一次,对未曾谋面的对手产生了一丝怯意。 渐渐的,身周传来一些压抑的细微的喘息声,常欢数了数,差不多有四五人之多,这些人他并不在意,在意的,却是最初那个听不到声响却有强大存在感的恶意。 这里虽然之隔了两道厚厚的砖墙,却是永夜城最少人防守跟在意的地方。常欢不再犹豫,伸手入怀,一只响箭被他用内力激射而出,响箭窜向天空的时候发出尖利的声响,但也只响了一下,便被不知道从哪里射出的箭击落,掉在不远处的泥地上,原本应在天空爆裂出白色火光的响箭,只来得及在地上发出闷响,溅起无数泥土和碎叶。 常欢脸色微变,屈起手指,用嘴吹出清脆的哨声,果然,另一只箭羽向着自己的面门射来。常欢偏身躲过,但呼唤同伴的哨声却也因此而被打断。 他将视线投向了暗箭射来的方向。那里,五个黑衣蒙面的人,悄悄地向自己靠了过来。 “又是你们!”常欢一眼看见了当中的那个体态婀娜的女子,冷笑了一声对她说:“合阳宫主,您还真是阴魂不散。” 合阳也蒙着面,只是目光并不如原先见到时那般有神,看起来竟有几分萎顿。她冷冷地看着常欢,眼中充满了怨毒,一双手低垂在身边,似乎不怎么灵活。 她纤手一挥,另四个杀手将常欢围了起来,却也没立刻进攻,只是持着刀,沉默地堵住常欢可以逃避的方向。 常欢心中一动,看着合阳说:“你的主人呢?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合阳有些恨恨地瞪着他,却并没有回答。 “想不到阁下是如此藏头缩尾之辈,有胆子来到永夜城,却没胆子出来吗?”常欢提了口真气,声音在林中传出去很远。 “饶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林中响起一声轻笑,伴着掌声,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男子从林中缓步走出,“别说你只是个军中武夫,就算是整个江湖上,也未见得能有几人不辨声息就能知道我的存在。” 他的声音温和优雅,带着一丝慵懒,连他的神情也带着一丝惰怠。 微风将他束发的玉色丝带吹得飘起些许,与俊朗的五官相衬,很有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只是在风雅的表相之下,那一双凌厉的眼睛,却露出常欢所熟悉的残忍与嗜虐之色。 常欢看到他的时候,身体微微晃了晃,手中的幽泉剑差点拿不稳。气血全涌上了头,让他眼前一阵发花。 他慢慢走到常欢身前,仔细地打量着常欢,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来,对他伸出了手,放缓了声音:“拿来吧。” 常欢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人,轻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那人笑了起来说:“看你一脸困惑却又逞强的模样儿还真是可爱,只是本座现在没办法仔细欣赏……”说着,那双眼睛眯了起来,上下扫着常欢,仿佛要将他衣裳全数扒光一样,放肆而贪婪,“等本座事了了,自然会好好地“赏玩”!” 这露骨的口吻和目光让常欢身体发寒,几乎作呕。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吗?”他笑了起来,眉梢嘴角露出一股邪气来,“我不是送过你样小玩意儿吗?现在该还给我了吧!” 常欢看着他,沉默了片刻说:“你说你送的?既然送了,又怎有要回之理?” “你别开玩笑了。”男人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常欢,只有你交出来,本座可以许你别的宝物,真金白银,无上荣光,只要你想要,本座都可以满足你!” 常欢冷笑数声道:“一个赝品,就算有了证明身份的物件,还是永远做不成真货。” 男人脸上神情一变,目中射出杀意来。 “常欢,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常欢扬起眉,毫无惧色地看着他:“你不过是样貌与燕山月相像,但无论如何,你也是假冒不了他!” 男人嘿嘿一笑道:“谁说我是假的,浩气盟是我的,燕归城也是我的,燕山月的模样,声音,财富,武功,没有一样不是我的,你凭什么说我不是燕山月?”他眯起了眼睛,双手抱在胸前,“常欢,说不定你之前碰到的那个才是个西贝货。” 常欢笑起来,摇了摇头说:“天下最大的杀手组织血月的老大,又怎么会是浩气盟的盟主。你当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那男人看着常欢,哈哈大笑:“对啊,他么本来就都是傻子!” 他歪着头,用手指摸着下巴对常欢说:“我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哪个不服气,不相信,他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啊,对了,我还可以再告诉你,常欢,只要我愿意,我随时可以让你效忠的赵氏消失不见。”似是想起什么,他的脸上多了一份跃跃欲试的兴奋,“现在的皇帝叫什么?” 合阳立刻在他身边低声说:“叫赵时!” “哦,赵时……”他撇了撇嘴道,“赵时不过是有赵琛的帮衬才能坐稳他的宝座。等赵琛父子被我收拾了,我回头就去把他拉下来……” “大胆!”常欢又惊又怒,这个人非但想得武林至尊的位子,连皇位也不放过吗? “对啊,我从小就大胆!”他笑得似是十分开心,看着常欢说,“你也算是个难得的美人,若是识时务,我倒是很想将你收入后宫……” 顿了顿,他轻轻点了点头说,“你这样的,就算已经不是完璧之身,我也不会太在意了!” 看着常欢的面色发沉,他脸上的笑容敛了去,再次伸出了手:“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够了,常欢,把飞燕令交出来!” “先告诉我他在哪里。”幽泉剑在他的手中发出了呜呜的响声,那是战前感受到主人浓重杀意时的兴奋欢呜,常欢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与燕山月长得一般无二的家伙,生怕自己错听了什么重要的讯息。 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悠然地说:“看来不只是他迷上了你,你也是迷上了他吗?”伸指从腰间一勾,闪动着银光的朴素面具勾住他的指尖打着旋,“他把这个当宝贝一样,但这个不过是个死物,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 透过突然涌入眼眶的水气,他看到自己的面具在阳光下反射出炫目的银光,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坠落下身后的万丈深渊。 然后,甜蜜得让他恶心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那些死物,直接抛掉就行了,只有活在世上的,才能让人觉得留恋。” 常欢没有等他说完,手中的幽泉化为一道刺目的寒光,又准又狠地刺向他的咽喉。 四把刀从不同角度袭来,两只架住了他的利刃,两只指向了他的后心。 “不许杀他!” 听到主人的吩咐,后面的刀迟滞了一下,而前面架住幽泉的刀也只是堪堪将他的剑势阻了阻,便被震得手臂发麻,胸中气血翻涌,手中的刀差点拿不稳了。 男人向后退了两步,将常欢的剑避开,有些不满地扫了一眼那四个杀手,薄嘴中冷冷吐出两个字:“废物!” 那四个杀手浑身一震,立刻提刀拦在了常欢的面前。常欢冷笑了一声,剑花一抖,毫不客气地穿过那四个人,再次将剑对准了他们身后护着的男人。 “找死!”伴着一声娇叱,一柄弯刀斜刺里穿来,劈向常欢的左肋。 常欢身体腾空,将那一刀避开,足尖在刀背上轻点一下,借势向男人冲了去。 剑身撕裂空气时发出刺耳的啸叫,那是内力完全灌注之后与剑身的共鸣,银色的剑身中间现出一道血红的细线,像是敌人的鲜血在剑身上流淌。 这一刻,常欢倾尽全力,将后背的空隙全留给了杀手们,他的目标,只有眼前这个最大的敌人。 那人面色变得凝重起来,反手抽出了自己的兵器,一把状如圆月的弯刀。刀剑相交之时,发出的声响将身周得树木震得直晃,树叶扑啦啦纷纷落下,随着刀剑之气的激荡在半空盘旋。 一击未中,常欢已经知道自己失去了先机。此人的内力纯厚,自己讨不得便宜,但这内息流转之间,与燕山月竟也有八分相似,常欢心中不免又有些困惑。 “住手!”耳边一声厉喝,常欢一惊,背后一凉,他反应极快地向前扑出打了个滚,虽是避开了致命的一击,但背后随即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摸,满手都是血。 形似燕山月的男人满脸怒容,一刀将合阳手中的弯刀击飞,随手一掌打得合阳口中吐出了一口鲜血。 “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动手杀人了!”男人掐住合阳的脖子,满眼怒气,“嫌我废你一条膀子还不够吗?没关系,下面有的是动你脑筋的男人,我可以把你扔给他们,让你心满意足地去死!” 合阳被他打得半边脸肿起老大,吓得花容失色,可是脖子被他掐着,话也说不出来半句,眨了眨眼睛,流出了两颗眼泪。 “我警告你!”男人眯起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有几分狰狞,“你别总是来坏我的事,等到我对你生厌的时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合阳流着泪,微微点头。 将人甩到一边,他收起了刀,脸上现出一丝得意的笑。慢慢走到常欢的身边,蹲下,伸手摸了一把他背后的血,放在口中舔了舔。 “你的血,味道还不错!” 常欢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嗯,你的眼神我也很喜欢!” 他似乎很享受地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常欢的耳根,在他耳边甜腻地低语:“想来,你在床上的功夫也跟你的功夫差不太多吧,真是值得期待!” 常欢咬着唇,一言不发。 “想杀了我吗?”他继续在他的耳边挑逗着,“其实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我们血月杀人的手段也有很多,并不一定要把头砍下这么没有美感,如果你感兴趣,我很乐意收下你这个学生。” 常欢冷冷地开口道:“或许把人炸成碎片更加有美感吗?” 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你是在说那件事吗?真可惜,炸掉安平府的时候我并不在场,不然,你家主人赵p和安平府的小知府大人没那个好命可以双宿双栖逍遥到现在!” 常欢深吸了一口气。后背被伤得很重,现在不是妄动的时候。 “听说赵p和殷子若也是美人儿,只是不知道跟你比起来如何……”咂了咂嘴,仔细的看着常欢发白的脸,“越看越可爱,难怪他会这么迷恋你……”说着伸手点了常欢背后几处大穴,一来帮他止了血,二个也封住了他的活动力。 常欢冷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将人抱起来,男人很高兴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足尖将落在一边的幽泉挑起来,看了看说:“浸透千人血,很重的杀气,果然是一把好剑。” 常欢睁开眼睛,突然对他笑了笑说:“把剑还给我。” 见到常欢的笑容,男人怔了一下。 “怎么,不敢吗?”常欢挑了挑眉。 “有什么不敢,”男人邪邪一笑,将剑放入他的手中,“你现在都没力气动了,难道还能用剑杀了我?” 常欢握住了剑,无声地看着他。 他伸手解开常欢的衣襟,雪白的胸口,墨绿色的古玉沉静地躺在那里。他眼前一亮,毫不掩饰脸上的兴奋之色。将飞燕令托在掌中。 “呵呵……我就说过,这迟早也是我的!” 没等他笑出声来,胸口一凉,幽泉的剑尖已经刺破了他的胸膛。又惊又怒之下,他直接将常欢的身体扔出,身体向后踉跄两步,血从胸口喷溅出来。 常欢被抛落得地方离悬崖不远,他以剑拄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刚刚强行冲穴发难已经让经脉大受损伤,只是那么好的机会还是没能一剑穿胸,常欢心里很是不甘。 “尊主!”杀手们有些惊慌地围拢过来,男人一挥手,止住他们。 “常欢,你真够狠的。”男人伸手封住心脉的穴道,脸上杀机顿现,“这么想死吗?我却偏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常欢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喘了两口气。 “只要你去死,我就一定不去死。”常欢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烟雾缭绕的悬崖,“你不想我死,那我就让你连我的尸骨也找不见半根。” 说到这里,常欢笑了起来,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绽开的笑容极为灿烂,看得那男人楞了楞。 “飞燕令,就算化为粉,你也休想拿走!” 说完,他将身体向后倾,带着满脸的笑意直直从悬崖上坠了下去。 “拉住他!”男人惊叫了一声,向前冲了几步,却连他的衣角也没摸到,眼睁睁看着常欢消失在山谷的雾霭之间。 他愣愣地坐在崖边,手向外伸着,半天没有动。 几个杀手站在他的身后,半口气也不敢出。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将手缓缓收回,看着自己的手,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困惑。 “为什么,连死都不怕呢?” “尊主……”合阳半爬着来到他的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口中含混不清,“要不要属下到下面去找找……” 他微微撅起眉尖,摇了摇头:“算了,就算找到,也只剩碎片了,何况下面还是条河,不知会被冲到哪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去……” “可是,飞燕令……” 他挑了挑眉,无谓地翘起唇角:“没就没了!” “但是……” 他站起身,懒洋洋地舒了舒肩膀,因为牵动胸口的伤口而疼得皱起了眉头:“切,这个孩子,下手可真是狠呢。” 合阳扶着他,尽力将自己被他扇肿的脸侧到一边去不让他看见,有些忧心地问:“没有飞燕令,万一那人出来,我们没有全胜的把握。” 他冷笑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天空说:“怕什么,浩气盟能有几人可以将我跟他分别开来?七宫宫主都认我的话,便没人可以再怀疑我的身份,有没有飞燕令,根本不是个问题。我说我是燕山月,那燕山月就不可能是别人!” 合阳沉默不语,他回身,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红肿的面颊,柔声说:“还痛吗?” 合阳看着他,眼中闪动着盈盈的水光,轻轻摇了摇头。 “合阳,你说,你是谁的?”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充满诱惑。 “您的,尊主!”合阳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 “真是乖孩子……”他咯咯地笑起来,“我废了你的一只胳膊,恨我吗?” “属下不敢。”合阳垂下头,轻声回答。 “如果其他几个宫主也像你这么听话那该多好……” 听到男人这么说,合阳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所以我才说,还是小河阳最贴心啦。” 合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牵动了腮边的伤口,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哎,常欢死了,真不好玩。”男人撅着嘴,露出孩子般怄气的表情,“难得找到个合心意的玩具……算了,过两天等人再来多一点我们就去找永夜城的晦气!” “可是,尊主,您受了伤!” “受了伤才好啊!”他眯着眼睛笑着,“那我就说,是常欢来偷剑谱的时候暗下的毒手吧,反正死无对证了,让那些正义的武林人士好好帮他们敬爱的盟主讨个公道出来啊!” 一阵风吹过,山林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有一地的落叶,随着风不停地旋转,落下,再旋转。 “是这儿吗,小癸?”辛影左顾右盼着,问身边的癸影,“一个人也没有呢。” 癸影皱起眉头,清秀的小脸皱在了一起:“明明老大是在这里发出啸声的……可是突然被打断……” 壬影从另一个方向跃过来,对着癸影和辛影摇了摇头说:“那边也没有!” “你们快来!”树林中,传来了丁影的喊声,三人互望了一眼,飞速掠了过去。 丁影蹲在地上,一脸凝重,手上,抓着一把暗褐色的泥土。 “丁丁,怎么了?” “血!”丁影将手中的土伸出,湿润的泥土,有刺鼻的血腥气味,“而且,现在的季节,怎么可能有这么多落叶!” 癸影拾起几片绿叶来:“像是剑气震落得。” “老大他……” 四人面面相觑,身上涌起一阵恶寒。 第九章 风声在耳畔呼啸之时,常欢默默计算着距离。下坠之势太快,如果计算不好,重伤的身体只怕在止住坠势之前就会撞上下面的岩石。 若用剑刺入岩石,发出的声音绝对会传到崖上,所以常欢无法使用幽泉,唯一可以借力的,是岩石上爬满的粗健藤蔓。 伸手拉住附在岩石上的藤蔓时,巨大的冲击力拉动着他后背的伤口,剧烈的撕裂感让他差点疼晕过去,藤蔓深深扎在石缝中的根被拉脱开,绿色的汁液和黑色的碎石泥土纷纷砸落在他的脸上。 那是比在战场上被敌人扎上几枪更难捱的痛苦。后背热乎乎地湿了大片,紧握着藤蔓的手已经麻木得失去了一切知觉。身体似乎被撕裂成了碎块,常欢咬破了下唇,只为了让自己可以保持一丝清明。 其实只是一瞬的光景,常欢却觉得好像过了几个春秋。当他确认自己的身体停在了半空之时,他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手指从藤蔓上滑落。 好在此时他离地面不远,惊醒之际,他又拽住了另一枝蔓条,这次几乎没下落多少,常欢的脚就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再也无法撑住自己,常欢手一松,人直直地向后跌去。后背撞击到岩石上产生的剧痛也无法将他从黑暗中唤醒。漫天的碎石和脱落的藤蔓落下来,压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而常欢,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常欢昏昏沉沉地醒来,身体麻木不堪,身下湿粘一片。天已经完全黑了,加上身上被压着的断藤和碎石,常欢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淙淙的水声。 压在身上的藤蔓又厚又沉,好在留着一丝缝隙,否则昏过去这么久,就算常欢没有血流过多而死,也要被这些东西压死。 体内的真气流泄殆尽,气力也随着流出的血一点点耗磨干净。常欢明白,如果再没人来救他,那他在此地必伤了性命。 只是这里,怎会有人来。常欢不禁苦笑了一声。丛然算得精明,身上的伤重得还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合阳这一刀,实在是太过狠辣了。 身体渐渐发冷,无边的黑暗中,常欢努力地回想起那些自己牵挂的人的脸,把自己从流浪的孩子堆里捡回来的赵琛,待自己如兄弟手足般的赵p,鬼精鬼灵的丁影,单纯孩子气的癸影,细心老道的辛影,还有那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最后的最后,他才将燕山月的影子放进脑海中,有些羞涩却又略带甜蜜。 俊美的五官,狂傲的神情,嚣张的对白,有些孩子气的口吻,还有,偶尔露出的寂寞和不安……一切都像刻在他心里一样,清晰得让他流出了眼泪。 常欢从来不会畏惧死亡,他自跟了赵p从军以来,不知有过多少面临生死绝境,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绝望过。 他知道,这由心底升起的绝望来自于他所知道的那个事实。那个别扭的,强势的,有点寂寞的男人,再也不会用拥抱遮掩他的害羞,再也不会在半夜里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睡颜开心得像个捡到宝的孩子。 他突然明白了燕山月抱着自己的那种灼伤人的热情,那是在孤寂许久之后,得到与自己相契的另一半的狂喜和珍爱。而此刻,属于自己那一半的爱已经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消逝无踪。 他不想就这样死去,在他的胸前,还有燕山月相赠的飞燕令,可以将那冒牌货揪出来为他报仇的信物,可以让永夜城摆脱大麻烦的转机……可是,除了在这里静静的等死,重伤的身体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难道是天意吗?常欢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罢了,如果这样自己也无法活下去,那么,只有到另一个世界努力地去找到他,告诉他自己濒死时的心情。 “燕……山月……”干枯的双唇动着,发出了让他觉得甜蜜的呼唤,如果此时燕山月可以听到,他会露出怎么的表情呢?一思及此,常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随后,他再次陷入了黑暗。 当疼痛再次降临,将他从无底的深渊拉出来时,常欢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口中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太好了,他终于醒了!” 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了几声低促的欢呼,像是女子的声音。 莫非,地府中的鬼役是女人吗?心中疑惑着,常欢微微撅起了眉尖。 “你们别碰他,万一再扯到伤口,我唯你们是问。” 熟悉的声音,有些发颤的语调,还有手心传来的火热温度。热意涌入了眼帘,虽然还没有睁开眼睛,两颗滚烫的泪水却罔顾主人的意志悄悄地滑落了。 他何等幸运,原来,那人一直在奈何桥头等着自己。常欢的唇角绽开了一丝微笑。 “常欢,常欢,常欢呐……”那有如叹息一般的轻唤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撩动着他的耳珠,让他耳朵发痒。 可是,鬼也有温度吗? 常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昏黄的火光映在顶上,将山石的顶部熏得黑黄,常欢怔怔地看着修道平整的山洞顶部,半天回不过神来。 “常欢……”耳边的声音夹着安心的叹息,益发清晰起来。 常欢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发呆。 微微凹陷的眼窝,直挺得鼻子,下巴上青青的胡渣。与记忆中相仿,却又并非完全相似。 常欢努力抬起手,想要亲自确认,却因为牵动了背后的伤口而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将常欢的手握住,轻轻放在了脸上,眼中既欣喜又难过。 “我还以为……我失去了你……”他深深地凝注着常欢惨白的脸,幽深的黑眸在火光映照下闪动着耀目的光芒,“我爱你,常欢!” 胸口又酸又涨,满满地像要鼓裂开,常欢看着他憔悴的脸笑了起来,我又何尝不是? “上天再一次将你送到了我的面前……”他伸出手,轻轻摸着常欢尖瘦的下巴,俯身轻轻吻住了他的双唇,“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 鼻翼间充满着他的气息,温暖而令人安心。常欢轻轻闭上了眼睛,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燕山月,我也爱你!” 燕山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眸瞪大,一脸的无法相信,然后狂喜地一把将常欢抱住,却又因为害怕他的伤势而将手松开。 “你说什么?”他的疑问中满是欣愉,甚至不惜将常欢再次摇醒以得到清晰的肯定,“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 常欢有些无奈地睁开眼,怨怒地看着他:“我才刚刚死掉,让我再睡一会吧……” 他放声笑着,将常欢的手指送到唇边细细地亲吻:“常欢,你没死,有我在你身边,我是不会答应你死的!” 常欢皱起了眉,口中有些不耐:“没死的话怎么可能看到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谁说我死了!”他一挑眉,将常欢的手放在胸口,“你摸摸看,死人的心会跳吗?” 常欢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缩了一下,但又立刻紧紧地贴上,然后,他的眼睛一点点睁圆。 “燕山月,这是怎么回事?!” “嘘!”燕山月将常欢的手放回,在他的额上亲了一口才说,“你的伤太重,先休息一下,回头我再跟你说。” “不!我要你现在跟我说!”常欢终于完全清醒,仔细地看了看四周的墙壁,脸色沉了下来,“这里是山腹的秘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想要假扮你的人他到底是谁?” 燕山月沉默了下来,昏黄跃动的火光中,二人默默对视着,时间也彷如停滞了一般。 “我……”燕山月眉头微皱着,脸露难色,“我现在并不想说……” 常欢扭过脸,轻声说:“算了,你愿意帮害你的人遮掩,我也不便说什么了。” 燕山月拾起长长的树枝摆弄着篝火,未干透的树枝在火中爆裂开,发出“噼啪”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燕山月才说:“你的伤,可是合阳弄的?” 常欢沉默片刻,轻声回答:“是。” 话声刚落,就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又是那个臭妮子!” “又毒又辣,早知道早些解决掉她就好了!” “就是,我早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 七嘴八舌说着的是三个分着绿,粉,紫三色衣裙的绝色少女,脸上均是忿忿不平之色。见常欢探询的目光投来,做了个鬼脸看着燕山月。 燕山月点了点头,那几个姑娘一起笑着挤上前来。 绿衫子少女对常欢说:“我叫飞翠,粉衣服的是天极,紫衣的是龙雀。我们从小就服侍尊主,你知道浩气盟的七宫主吗?我们就是!” 七宫主,合阳也是七宫主之一。常欢点了点头。 龙雀不像飞翠那么活泼,端丽的容颜看起来很沉稳,她将飞翠拉到一边,蹲下身对常欢柔声说道:“合阳背叛尊主,所以她已不再是浩气盟的人,可否求将军一事?” 常欢楞了一下,点头说:“请讲。” “她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龙雀说到此处,神色突然变得怨毒,“但是她背叛尊主,杀害手足,下毒暗害我们并且胁迫我们加入血月。虽然是她动手伤了将军,但日后还请将军将她交与我等,此仇不报,我们誓不为人。” 飞翠和天极一起点头。 “这……”常欢转头看了看燕山月。 燕山月神情有些暗淡道:“她杀了越谷和封衣,阿垣现在也下落不明,所以……” 常欢明白了,合阳宫主看来是背叛了燕山月,杀害了另两位宫主,而飞翠等三人则是脱身而出。 “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三姐妹相互看了看,都默默地向后退了半步。燕山月看了看她们,龙雀说:“属下去入口守着,免得被人发现。” “那我去拾些柴来。”天极也闪身出去。 剩下飞翠左右看看,撅起了小嘴:“其实属下不是很想出去……” 燕山月瞪了她一眼:“不懂事!” 飞翠吐了吐舌尖,拎着裙子去找龙雀了。 “你们感情不错嘛。”常欢想起合阳对自己又恨又妒的神情,忍不住取笑起来。 燕山月点了点头说:“我从小就跟她们几个一起长大的,她们年岁比我小些,感情便与我如兄妹一般。” “真的?”常欢斜目看他。 “真的!”燕山月瞪他。 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也有不这样看的人。” “合阳宫主吗?” 燕山月将手中的树枝扔向火堆,眼中露出了一丝冷绝。 常欢看着他,迟疑了片刻说出了心中的疑惑道:“我看到了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篝火的光映在燕山月的脸上,跳动的火光模糊了他的表情。他静静地盯着篝火,一言不发。 常欢轻叹了一声说:“好吧,如果相貌是易容的,他为何会有与你那么相似的内力修为与武功路数?这些不是易容能易出来了。” 燕山月抬起头,伸手轻轻摸着常欢的头发说:“你见过他了吗?也是,合阳远不是你的对手,如果没有他,合阳无法将你伤得如此严重。可是,你身上的飞燕令还在……他居然没有拿走……” 常欢轻笑了一声,说:“因为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假的。” 燕山月楞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就算是跟了我多年的人也不易分辨我与他的区别,你才与我在一起几天?” 常欢面上微微一红,有些疲惫地将之前的争斗讲了一遍。他虽只轻描淡写地说,燕山月却听得脸也白了。 “你这傻子!若不是我藏身在这里,这么莽撞地跳下来,便是有十条命也都要死绝了!”一想起常欢受伤跳崖的样子,燕山月胸口一阵抽疼,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让他焦虑得几乎要奔走大吼。 “我只是想,死了也比被他得逞了好。”常欢却毫不在意,“若死不了,能留一口气回永夜城,那人便绝无翻身的可能。既可以解了永夜城之围,又能为你报仇,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又不是做生意的,还说什么划不划算。”燕山月轻轻拍了拍他的额头,“人若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常欢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在看到燕山月脸上的笑容之后,常欢脸一红,扭过头索性不再看他。 燕山月俯下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你放心,我若先死,不论找到何处都要将你拉着一起走,绝不放开你一人!” “谁要跟你一起死!”常欢怒睁双目,瞪着燕山月,却被他一口含住了双唇。 听见常欢的呼吸渐促,虽然十分不舍,燕山月还是将他放开,只是眸色又深了几许,微哑着嗓子对他说:“你伤太重,先放过你。等好了,我便……” “便怎样?”常欢微喘着,雪白的肌肤上染了一抹红晕,吊起眼角挑衅似的目光竟然带着浓浓的媚惑之色。 燕山月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常欢的眼捂住:“别惹火,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干了。” 常欢默然片刻,有些失意地说:“我身上的经脉损了七八分,就算伤好了,也不过是比寻常人稍好一些……我想,差不多是废人了,只怕再也上不了沙场征战。” 燕山月垂下眼,过了一会才说:“你能留下条命,就该道声万幸了。” “谁说不是呢……”常欢苦笑了一声。 看着火光中燕山月的脸,心境渐渐平和下来,柔软而温暖的感觉将他团团围住,就连伤口的疼痛也似乎不那么明显。回想与燕山月相识的那些日子,都还从来没有过这么温和安宁的共处时光。 未完全干透的木柴在火中发出细微的爆裂声,淡淡的烟气弥漫在长长的秘道之中,手被燕山月握着,暖暖的十分舒服,身体还是没有力气,醒来时惊喜和言谈已经耗费了他大半的精力。四周安静却不会让人觉得冷寂,常欢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睡神的造访。 而此时,燕山月突然开口对他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常欢睁开眼睛,轻轻应了一声。 天光微亮之时,几个轻灵的身体在常欢坠落的崖边消失。 一大清早,赵琛搬了把椅子在前厅的院子里,高大的槐木绿荫蔽日。穿了件薄纱夏衫,他半躺在太师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 日头还没怎么猛烈,树上的蝉就已经耐不住寂寞地高声鸣唱起来,吵得人心烦意乱的。赵琛眯着眼睛,默默计算着时间,偌大的前院里,除了他,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w是不安生!”赵琛有些无奈地抬头看着高耸的树木,那些藏身在浓密宽大的叶片后的蝉儿们正努力吸吮着树汁,不知疲倦地发出喧闹的声响。 一向紧闭的永夜城城门完全敞开,守城的亲卫军已经全部换成了赵p的神策军。彭洋调防西夏之时,驻守安平的飞虎营换防了五千神策军,只不过一夜光景,这些远在百里外的军队已经飞驰到永夜城,虽然一夜未眠,这些年轻的士军依旧精神抖擞,士气高昂。 叶少言骑马来到永夜城的时候,楞了一下。这里他一年前曾经来过,虽然永夜城的城墙没有丝毫变化,但此时的气势与一年前相比,那有如云泥之别。 手执长枪,腰佩马刀,阳光照在枪头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寒光,明晃晃的让人睁不开眼。 头盗上红色的盗缨如血一般鲜艳,一排排齐整有序,让人赞叹这整肃军容的同时,不觉心生敬意和惧意。叶少言在心里赞叹了一声,不愧是天下闻名的神策军! 城门前,叶少言下了马,将马牵着走向前。 身后的男男女女们有些诧异,有耐不住性子的高声叫起来:“少庄主,您为什么要下马?他们门又没关,咱们直接冲进去不就得了!” 叶少言回过身,神情肃穆,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满。他人虽然年轻,行动举止倒w的是很有世家子弟的风格做派,的确也是有威望在的,所以被他看一眼,原本还在鼓噪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叶少言开了口,虽然身后聚集了来自五湖四海近千人,但他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这些年来,抵御外敌,保家卫国的是何人?在二十年前,将西夏来犯的敌军逐出边境,破城三百里,护我边民的又是谁?我们虽然身处武林,但也别忘了是天朝子民。我叶少言敬重所有神策军的英雄,也敬重永夜城的主人。 今日我们不请而来,已是没了礼数。愿与叶某一起下马,拜见永夜城主人者,请即刻下马,若不愿的,不必等此地神策军的勇士们动手,要进永夜城,先与叶某交上三百回合。” 此言一出,大家都没了声息,大部分人觉得叶少言说的在理。 行走江湖上,凡事都以义字当先,忠义之士一向最受人敬慕。原先来此,都是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须弥剑谱》,并来找赵琛讨要说法,为燕山月助阵的。 热血上了头,没人去想赵琛和赵p是保了边民安宁11十年的功臣,若是赵氏父子w的有什么意外,那他们岂不成了祸国的罪人,西夏的帮凶! 可是,能来此地的人也多半有私心,就算得不到须弥剑谱,看一看也是好的,再说,浩气盟也开出重赏,身在武林,谁不想得到浩气盟盟主的青眼呢。 只是名剑山庄在江湖上素有佳声,叶少言的武功又高强,少不得也要卖他些面子。不多一会,原先骑在马上的,都下马跟在了叶少言的身后。 见他们如此,神策军前的年轻军官手中旗帜一挥,排在门前的神策军分开一条道路,将城门让了出来。 见状,连叶少言也有些吃惊了,本来还打算客客气气地请人通报,但这阵仗竟像这里的主人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一样,直接开门揖客了。 向那位军官点首致意之后,叶少言牵着马走进了永夜城。 身后的队伍浩浩荡荡要进去,那军官突然伸手一拦,说:“城中地方不够这么多人进,各门派自挑三人入内,余者在城外等候!” 这一声,人群就如炸了锅一样,有些沉不住气的立刻跳脚骂开。原来还算有序的队伍,顷刻乱成了一锅粥。 这些神策军士兵就像演练多次一样,呼啦一声将人群拦住,不许他们再向前。 叶少言吃了一惊,忙回身对着那个军官说:“这些人很多都是从千里之外日夜兼程赶来的,若不许进,他们怎肯甘心?将军这么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那军官瞥他一眼,冷冷回道:“我们只论军法,不谈人情。永夜城若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那还要我们过来做什么!” 叶少言还待交涉,早有不服气的发起难来。只一个没注意,一个年青的昆仑派弟子突然自人群之中跃出,一招“天外飞仙”,明晃晃的剑就向那军官刺了过去。 叶少言一见大惊,若是让他伤了神策军的人,永夜城这里势必会变成战场,那自己的初衷岂不要全数付诸东流了? 只是那名弟子离得很近,剑势又快,想要出手阻拦已来不及,只能大声提醒道:“将军,小心!” 那军官只冷笑了一声,鞍上马刀已经出鞘,一刀横削,正挡在剑身之上。刀剑相接发出巨大的声响,那名昆仑派的弟子就觉得手臂发麻,手中的青锋剑已经被刀削得飞了出去,钉在了城墙上,剑柄露在墙外,不停地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众人都呆住了,他们一直以为神策军只是一些会打仗的士兵,但没想到这军官无论是内力还是武技都是极上流的,可以说,以他的身手,若入了江湖,那绝非泛泛之辈。 叶少言怔圣晌,才问他:“将军w是了得,请问尊姓?” 因为叶少言刚刚好意出声提醒过他,这军官对他倒也就客气了一些,说道: “在下并非武林中人,姓名什么的并不重要。家主身属朝堂而非江湖,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各位既然是来求见家主,那么就别按着你们的江湖规矩来。” “哦?可惜,我们也非朝堂中人,应该也用不着遵照你们的君臣之礼吧!”躁动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一顶竹舆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 半卧竹舆之上,白衣的青年神情有些佣懒地轻摇着一把折扇,长相是极俊美,但那双含笑的眸子却透着一股子邪气。 “啊!是盟主!盟主到了!”不知是谁欢呼了一声,竹舆立刻被众人围了起来。 浩气盟的盟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少人连他是男是女,是少年还是老人都不知晓。浩气盟自成立百余年,现任的盟主大概是最神秘的一个。 因此,听说燕山月到了这里,人们,特别是那些血气方刚,江湖历练浅的年青一代,都兴奋起来。 抬着竹舆的是四个青衫少女,合阳赤着双足站在一旁,红衣红裙,红色的面纱覆面。 “来者何人?”那军官横着马刀,对燕山月的出现和人群的x动似乎并不在意。 “他是浩气盟的盟主燕大侠。”叶少言是见过燕山月的,自老远就认出他来,于是对那军官说,“此人是我们中原武林的领袖,在江湖之上的地位极高。可否请将军将刀收起?” 那军官眉毛一挑,自顾自地答道:“我辈只知道上有皇上、王爷、元帅,下有天朝百姓,至于浩气盟,恕寡闻,不知算是何等品阶的官职?” 或许是他的w心话,但听在人耳中,偏偏极为刺耳。 燕山月却一脸的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说:“我们远来是客,主人家有什么规定自当遵从。那就各门挑最长的三人跟我一起进永夜城吧!我也w的很想见识一下名贯天下的十六王爷是何等的英雄气度。” 见燕山月发了话,人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果然依言各派了三人跟在他身后进了城。叶少言走在他们身后,不觉感喟,毕竟是盟主,自己与之相比,无论是气势还是威望,果然要差了很多。 正想着,忽然见前方出现三个青年。 当先一人,容貌俊美,五官深刻,虽然生就一双桃花眼,却是浑身透着贵气,叶少言认得,正是顺意侯赵p,不觉心中砰砰乱跳起来。 赵p身后站着两人,一个眉清目秀,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一个圆脸大眼,腮 边有酒窝,十分可爱,正是丁影和癸影。 赵p双手抱胸,似是已经等了很久,脸上已经有些不耐烦,见人进来,眉毛挑了挑,看着坐在竹舆中的燕山月一扬下巴说:“你就是燕山月?” 燕山月半眯起眼睛,对着赵p一笑,回了一声说:“你就是顺意侯?” 赵p双眉微微一皱,但立刻又舒开:“等你多时了。” 燕山月上下打量了打量赵p,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丁影与癸影,突然笑了起来,语气暧昧地说:“早听说顺意侯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龙困浅滩,不能腾云啊。” 赵p冷笑了一声说:“汝非龙,安知龙之喜乐。” 燕山月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一道厉光,随即忍住,过了会方问:“在下有事求见十六王爷,不知王爷可在城中?” 赵p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容来:“父王也正好想见一见你啊,燕大盟主!” 第十章 燕山月和各派长老们进入正院时,赵琛正跷着腿,慢慢喝着冰镇的酸梅汤。白衫白靴,头发只用根白色的丝缎带子在胸前松松地结成一束。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他莹白如雪的肌肤上,让人恍惚有离世之觉。 他慢悠悠地喝完最后一口,将玉碗放在手边的石桌上,抬起眼看向众人。比常人深陷的双眸呈现出琥珀般的美丽色泽,这一眼,如连连荷田,如灼灼桃开,让人脸热心跳却又沉醉入怀。 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有惊艳,有羡慕,有痴迷。而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依旧跷着脚,没有丝毫要起身的意思。 赵p向前走了几步,清朗的声音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父王,他们来!” 几乎所有人的下巴都脱到了胸前,原以为这树下白衣的异国美男子是永夜城的 住客,或是身份颇高的宾客,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年纪看起来与赵p相若的年轻男人,居然会是永夜城的城主,赵p的父亲。 怎会如此年轻?! 之前投向他的种种眼神,顷刻变换成三种:一种名为妖孽,一种名为恐惧,一种名为怀疑。 叶少言楞了很久,看一眼赵p又看一眼赵琛,两人相貌有些相似,但气质却差了千里,特别是赵琛细滑如少年的肌肤,怎么看也不是四十余的中年男人该有的。不觉将目光转向燕山月,却见他脸上似笑非笑,眼睛盯着赵琛,目光贪婪,未及掩饰的强烈欲望让他浑身一颤,心头泛起一丝寒意。 不知为什么,眼前的燕山月给他一种很奇怪的违和感,但这种感觉偏偏又说不清,道不明。叶少言皱起了双眉。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永夜暗香[出书版] 作者:风之羽 琛点了点头,依旧是半靠在榻上,有些懒洋洋地问:“这里面,谁是浩气盟的盟主?” 燕山月目光一闪,让少女们将竹舆落下,站起身就要走向赵琛,却被站在一旁的丁影拦住。 “我家王爷万金之躯,岂容尔等靠近!”那口气,竟是狂傲之极。 燕山月倒也不气,原地站着对赵琛说:“听闻王爷可以笑对西夏几十万大军,怎么独独不敢让我们靠近?莫非时过境迁,王爷已不复当年豪气了吗?” “哼!”丁影冷笑一声,对燕山月说,“我家王爷是今上皇叔,不管你在武林之中是何地位,在皇叔面前一样是个布衣白丁,君臣之仪怎可不守!” 赵琛笑了笑,缓缓起身,向丁影挥了挥手说:“小丁,无妨,你就让这个盟生上前说话吧。” 听赵琛如此说,丁影才将身让开,放燕山月过去。 叶少言等也想过去,却被燕山月止住说:“多谢各位侠义相助,只是须弥剑谱原就是我燕归城与永夜城之前的纠葛,在下想与王爷单独谈一谈,若有不逮之处,各位再来评说吧。” 听他这么说了,众人都有些气闷。既然他燕山月想与赵琛私了,又何必广发英雄帖让大家千里迢迢地从四处奔来?这不是耍着人玩吗? 虽说只是让各门挑了三人进来,因为门派众多,前院之中也站了百十来位。正站着发傻,就看见丁影招了招手,从月门之后便跑出几十个仆役装扮的人来,一人扛着一把椅子,轻巧快捷地沿着围墙摆放了一圈,跑了三四趟,竟然给每人都备了一把椅子。 这些家仆各个身手敏捷,行动迅速,行走奔跑间,不自觉地使出些轻身功夫,居然都不弱,把这些各派的长老看得眼花缭乱。 说起来,赵琛虽然军功卓着,但毕竟是皇族,从不与江湖为伍的,但他怎么连府中的仆役都有一身好功夫?想起当年赵p剑不出鞘,一剑破了崆峒九绝剑的场景,叶少言不觉暗自吃惊,莫不是赵家军有个极厉害的武林前辈在当教练? 见丁影正好在自己身边,当下理了理心情,和颜去问他:“请问这位少将军,贵主人师承何派?师父是谁啊?” 丁影瞥了他一眼,说实话,他对武林中人没什么好感,但叶少言容貌俊朗,看起来人很方正,刚刚又在为永夜城说话,所以对他态度也就温和许多。 “你问的是哪位主人?” 叶少言一惊,说道:“少将军不是小侯爷帐下的吗?” “哦,你说我们主人啊……”丁影下巴向赵琛努了努说,“我家主人当然是由王爷教导的。我们几个也是王爷亲自教的,但都不及我家主人厉害。” 丁影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都是各派的顶尖高手,已有不少人听见。惊叹之声过后,他们看向白衣飘飙的赵琛时,目光中的惊奇更甚。 如此的美貌年轻已经让人觉得妖孽,这位出身高贵,皇帝的亲叔叔竟然还是个 身负绝世武功的{手,那更是妖孽中的妖华了。 “怪不得,当年他只带着五千兵马就可以杀退敌军数十万人!”年纪大些的摸着胡子感慨,“王爷对那些西夏贼兵,就简直是猛虎入羊群啊!” 丁影心中暗笑,世间的传言就是这么神奇,就算王爷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托大到只带五千人就去与数十万大军对阵啊。 那一边,燕山月坐到了赵琛的对面,两人压低了声音,似乎已经在商谈。只是两人声音很轻,离得又远,众人便是伸长了耳朵也听不w切,只隐隐听到了“剑谱”、“图”、“天下”。 谈了许久,只见燕山月的表情越来越阴冷,而赵琛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二人四目相对,气氛僵冷到了极点。 燕山月看着赵琛,冷笑道:“这么说,王爷是拒绝合作了?” 赵琛脸上毫不掩饰鄙夷之色:“要本王跟个卖国求荣的贱民谈合作?这是不是太可笑了?” 燕山月脸上一冷,眼中燃起烈焰:“贱民?你说我是贱民吗?” 他仰头大笑,笑声震得头上树叶沙沙乱响,不少树叶被震落下来,飘到二人头顶上时,好像是受了什么力,叶片一滑,斜斜地落到边上,不多时,那些叶片在二人身周围成一个不完整的圆圈。 赵琛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毫无意外之色。这二人剑拔弩张,体内的w气激发而出,竟然不分轩轾。 “哼,王爷好内力。”燕山月轻轻拍了拍掌。 “盟主也不差啊。”赵琛半眯起眼睛,淡淡地说,“本王一年多前曾被人暗算,伤损了内力,至今也未痊愈……” 燕山月眉头微动了动,眼中露出一丝讶色。 赵琛伸手入怀,摸出一本册子来:“你的诱饵不错啊……燕、盟、主!”说着,突然起身,走到众人身前。 “各位侠士,今天来我永夜城,可是为了燕盟主讨说法的?” 也未见他提气,就这么轻轻扬扬的一句话,四周的人全听得一清二楚。见赵手中的薄册,众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燕山月也站起来,站在他的对面,沉声说:“那么,王爷是承认派人盗走了我燕归城的剑谱了?” 赵琛嘴角一挑,晃了晃手中的书道:“笑话,盟主你凭什么说这本册子就是你家剑谱,即便是剑谱,又怎么证明这是你燕归城之物?” 燕山月扬声一笑说:“须弥剑谱是燕归城的镇山之宝,在燕归城巳放置百年,这在江湖上人尽皆知。我家的剑谱为何会在王爷手上?” 赵琛微微一笑道:“这当然是要问燕盟主的。” 燕山月抱拳环揖,对众人道:“那么请各位见证,半月前,我在昌南府偶遇永夜城家臣骁骑将军常欢,好意请他去我别庄做客,不料那厮见我随身带着剑谱,竟然起了歹意,出手暗算。” 说着将前襟撕开,他的胸膛上果然有处剑伤,皮肉红肿,看起来很是吓人。“我敬重神策军是保家卫国的好汉,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卑劣之行,非但伤人夺谱,还杀了我身边不少浩气盟的兄弟。王爷,请问,常欢是否为永夜城之人?” 赵琛眼皮也不眨一下,点头说:“没错,常欢是我永夜城一员,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你手上的册子可是他交给你的?” 赵琛笑着点头:“不错,这个册子也是他交给我的。” “那王爷可敢让大家验看,这册子是否为须弥剑谱?” “验看是可以,但若这本不是你所说的剑谱,你要如何赔我名声?”赵琛将手册交给身边的赵p,笑眯眯地看着燕山月。 见他如此胸有成竹,燕山月也有些犯嘀咕,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册子的大小,厚薄,封皮的质地看不出有问题。 “可若要是呢?王爷要怎么给浩气盟说法?” 赵琛眨了眨眼睛,含笑道:“如果是,你想要什么都行!” “当w?”燕山月眼中一亮,随即将头转向外面,“王爷,您可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的,不会反悔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燕山月伸手就要去拿书册,却被赵琛拦下说:“这书却不能交给你,就算验看,也当找个公允的人来看。”眼晴扫了扫,落在叶少言身上,笑着向他招了招手道:“这位看起来不错,不如由你来做个公证如何?” 叶少言闻言又惊又喜,若是w剑谱,那他岂不是可以亲手摸到?但凡用剑之人,对须弥剑谱都是仰慕已久的,就算是不能拥有,能亲手摸上一摸也宁死无憾。见他涨红了脸半天没动,丁影捅了捅他说:“喂,王爷叫你呢,还磨蹭什么!” 叶少言有些楞楞地点头,提起衣角,快速地走过去。 丁影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摸起了下巴。 “丁丁……”一边的癸影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放低了声音说,“笑得太猥琐了,注意点形象,别给主人丢脸!” 丁影吸溜吸溜口水,向后退了一步,悄悄走出院子。 叶少言从赵p手中郑而重之地将书册接过,发黄的书面上,《须弥剑谱》四字赫然在目。叶少言心跳加速,唇干舌燥,有些不安地看着笑而不语的赵琛和目光灼灼的燕山月。 见二人都没什么反应,便去翻揭书页。 可是这册子像是被胶糊住的,书页全黏在一起,怎么也揭不开。叶少言不敢硬来,对赵琛和燕山月说:“这书册年代久远,怕是书页黏住了。” 赵琛浅浅笑着,却不出声,只是拿眼看着燕山月。 燕山月一笑说:“旧书哪有会黏住之理,叶少侠不妨再试试。” 叶少言点了点头,一用力。书突然发出一道刺目的白光,“蓬”地一声,火花四射,整本书都烧了起来,粉落的碎纸如带火的蝴蝶,忽啦啦散开,转眼变成了飞灰。 叶少言惊叫了一声,却还不肯放开手上的书,几片火蝶飞溅到他的身上,这火不知道是什么燃起来的,很邪门,不容易烧的丝制长衫转眼就被点燃,燎着了他的长发。 “少庄主!”众人见到变故全都吓傻了,眼见叶少言被烧成个火人儿,都手足无措地奔了过来。 “哗啦!”从天而降一桶凉水,将叶少言浇得透湿,身上的火顷刻被凑熄,只有淡淡的余烟从他的发尾和衣服上升起,衬得他惊魂未定的脸更加狼狈。 叶少言回过神,就看见丁影手上拎着两只桶,一只已经见了底,一只还满满的在他手中晃荡。 “早知道就拎一桶了……”丁影嘴里嘟嘟囔囔着,见赵p瞪他,吐了吐舌,冲叶少言做了个鬼脸,就乖乖地回到赵p身后站着去。 那些各派的长老们见叶少言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座位上。 “王爷您这是何意?”燕山月回身质问,“担心事情败露,所以要把证物毁掉吗?须弥剑谱是我燕归城的镇城之宝,现今被王爷毁了,您要拿什么来赔我燕归城?!” 赵琛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说:“笑话,你凭什么说这是须弥剑谱?” 叶少言犹豫了一下,说:“王爷,但刚刚在下所见,封皮之上的确是须弥剑谱四字。” 此言一出,众人都鼓噪起来,愤愤地指着赵探,一些难听的话就冲口而出。 赵琛摆了摆手,向前走了几步,从地上将烧剩的封皮从水里拎出来抖了抖,交给叶少言说:“你看仔细了,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刚刚的火那么烈,可是封皮却丝毫未损,连颜色也没变半分。 叶少言接过,仔细一看,w的,这封皮上哪有什么字?白白净净,一点墨渍也没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还是清清白白,一字不见。 赵琛含笑看着燕山月,悠然地说:“燕盟主,里面的纸虽然烧了,但封皮却没烧掉。你看看,上头可有须弥剑谱这四个字?” 燕山月脸色微笑,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却没有说话。 赵琛轻轻拍了拍叶少言的肩膀说:“少侠的手被烧伤了,我永夜城中有世间最好的大夫,等过一会让他给你看看,免得以后握不好剑。” 听他这么一说,叶少言才发现自己的两只手都被烧黑了一大块,未注意到时还好,此刻却钻心地疼起来。 “这书里夹了磷硝,见光就会爆燃,溅到衣服皮肤上一点,也会烧坏。”赵琛有些过意不去,对叶少言说,“没想到你对剑谱如此之痴,烧起来了也不肯松手自保。须知,剑谱是死物,用剑的人才是活的。再有效的剑招也是由人所创,你又何必执迷于前人的死招呢?” 一句话,云淡风轻,却如醍醐灌顶,惊醒梦中之人。叶少言恭恭敬敬向赵琛一揖:“多谢王爷提点。” 燕山月黑着脸,沉声问赵琛说:“王爷,你这是何意?” 何意?赵琛哈哈大笑,走到众人近前,将封皮拎着在大家眼前晃了晃说:“各位,可知道这封皮是什么做的?” 众人被问得摸不着头脑,这封皮看起来不像羊皮也不像牛皮,但天下怎么会有不怕火的纸? 赵琛冷笑了一声,对着燕山月说:“你将这东西交给常欢,无非就是想嫁祸于他。莎叶纸的确天下难觅,却也不是无人得知的。w不巧,我永夜城偏偏就有知道这东西的人在。” 燕山月脸色微变了变。 “莎叶纸一经火烧就会恢复原样,只有过了百年的墨迹才能深透纸芯,留下痕迹。燕归城的剑谱传世已经一百多年,若是w品,这上面怎么会什么字迹也不存?”赵琛顿了顿说,“因为,常欢拿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剑谱,更不是血月的名册,而是一个浸满磷硝的空白簿子。” 众人闻言大惊,这事情怎么又牵扯上血月了? 大家都知道浩气盟与神秘的杀手组织血月向来水火不容的,燕山月何来血月的名册?而永夜城要这名册又有何用? 赵琛继续说:“血月的杀手曾被西夏王室雇用,潜到永夜城暗杀本王与犬子,可惜无功而返,我永夜城自此四海缉杀血月的人,江湖之上并不知道此事。” 原来如此! “封皮的莎叶纸出自西夏绝顶,是皇家不传之宝,请问燕盟主,西夏皇宫的秘宝,如何到了阁下的手中?” 燕山月眉头微皱,冷笑道:“王爷说的是笑话吧,什么莎叶纸,什么西夏皇宫,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知道!”赵琛半眯起眼睛,唇边的笑容温柔明亮,却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因为……这东西不是西夏临孜王送给你的吗?” 燕山月脸色微变,一丝惊疑掠过眼睛。这话太过惊悚,众人的目光一起投向了居中的二人。 赵琛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本王说得对不对啊?血月的月首――燕空鸣!” 这下,如同晴空降下一道霹雳,将入都震傻了。 他们知道血月的神秘、血月的厉害,但不知道血月的首领名叫燕空鸣,更不知道浩气盟的盟主会与血月的首领同为一人! “这、这是玩笑吗?”叶少言脸色发白地问赵琛,“燕盟主一向戮力封杀血月,怎可能是血月的首领?王爷若说别的,我们可以信,但若说燕盟主就是月首,我们绝不能信的。” “是啊,绝不可信!”人们跳起身,大声地说。 “除非王爷拿出确实证据,否则如此随意诋毁盟主,就是与我们整个武林为敌!” 四周乱哄哄地吵成一片,赵琛却只静静地看着燕山月,轻声说:“燕空鸣,还要我拿出证据来吗?” 燕山月脸色发白,英俊的五官也有些扭曲,显出一片阴狠之色来。 “王爷怎么会知道月首的名字?” 赵琛淡淡地笑着,背着双手看着他。 燕山月突然仰天一啸,瞬时出了手,不知道何时,他的手上套了一只金色的手套,十指装着铁钩,锋利如刀,指尖上闪着幽蓝的光泽。 赵琛还是背着手,身体也没见怎么动,突然就向后滑出去老远,衣袖飘飘,有如仙人。 燕山月正要追击上前,背后突然传来一阵风声,他立刻回身,赵p身后背着的巨剑已经出鞘,巨大的剑身破开空气时发出的尖啸就像是这剑身在发出尖利的笑声,夹着嗡嗡地震颤,势如破竹一般。 这剑来势极猛,燕山月不敢用手去挡,只是生生将身体扭转开,向侧旁闪去。赵p提着剑,淡色的眼眸中闪动着嗜血的光芒,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脸上现出与俊美五官全部不符的嗜虐狂意,伸手摸了摸剑身:“老伙计,知道你饿的厉害,今天就让你好好吃一顿。” 杀气凌冽,森然刺骨。叶少言终于明白之前赵p不肯出鞘的原因。那优雅傲气的天皇贵胄,在拔出剑的一刹,就会化身为地狱修罗! 这样的杀气和满是血腥的味道,就算是见多识广的他,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怪不得敌军见了他就败,谁愿意与修罗为敌? 燕山月向后退了半步,赵p的突变远在他预料之外,他也曾杀人如麻,也见过杀人如麻的人,但没有一个有赵p这样的强大迫人的气势,那是会令人从心里向外生寒的惧意。 见到他变成红色的瞳仁,燕山月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慢慢地从身后拔出一把刀,一把形如满月的弯刀。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因为他们都知道,燕山月的兵器是一把剑,一把未开锋的剑,而血月中的高等杀手,使用最多的则是刀,弯弯的刀。 赵琛此时已经走回来,站在了赵p的身边。一双琥珀似清亮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燕空鸣眯起了眼睛,对赵琛说:“燕山月逃出来了?在哪里?” 赵琛笑了笑说:“他很聪明,这么聪明的孩子我也很喜欢。他求我留你一命,但是我没同意。因为,如果你活着,他就永远不得安稳,再说了,如果让你活着,p儿那些白死的兄弟就不能超生。” 他沉默了一会,说:“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命运之神都只眷顾于他。” 赵琛摇了摇头说:“不,凡事有果必有因,你今天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燕空鸣长笑一声道:“成者王侯,败者贼寇,赵琛,你用不着假惺惺故作姿态,你当年的所为也未见得比我好到哪去!” 此言一出,无异于他亲口承认了赵探的说法。 各派之中,受血月之害的人并不在少数,闻言都站起身,将兵器掣出,就要上前找他拼命。赵p手一挥,自院后涌出无数伏兵,将众人拦住不许他们上前。 “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青城派的掌门性情暴躁,见赵p设阻,吹着胡子说,“这厮是血月之首,江湖上的败类,不知害了多少江湖上的正道,我们要替天行道,官家的人莫要阻拦!” 赵p眉毛一挑,冷冷地说:“我管你江不江湖,他是我永夜城的敌人,是我神策军的仇人,要处置也是我们动手,与尔等无关!” 燕空鸣大笑道:“便是一起上又如何,什么江湖正道,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玩意,你们当中,找过我血月杀人的可不在少数,要我一个个都报出名来,告诉天下,你们雇用杀手杀了哪些邪道和正道吗?” 不少人果然脸色微变,不吱声了。 赵p看着他们,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燕空鸣站在那里,没有半点害怕或是退缩,仿如暗夜帝王一般,神情倨傲。 “赵琛,你可敢与我堂堂正正战一场?” 赵琛目光微动,看着燕空鸣出了会神,才点头说:“如果当年没有那场事件,或许你的人生会完全不同,说起来,我也是欠了你的。既然这样,我就满足你的要求!”说完一伸手,辛影忙上前,将赵琛的剑递到他的手中。 赵琛缓缓拔出剑,如水银流动,寒光迫人。 “燕空鸣,你出招吧!” 燕空鸣微微一笑,手中弯刀如虹,没等赵琛话音停落,凌厉的刀锋已经划向他的咽喉。 一边观战的人都将心拎到了嗓子眼,这是两个绝世高手的对决,稍有失神便无法看清二人的招式。只看了一会,很多人的额头就渗出了汗滴。 他们原以为自己的武技在江湖上已鲜有敌手,很多人都以武林前辈自居并以自己的武力为傲,但现在的两人,一个年仅二十余岁,一个是养尊处优的皇族,不论内力还是招式,都不知超过了自己多少。 有些人心灰意冷,有些人心弛神往,这场对决让他们看得连气也喘不匀了。 “当!”一声脆响过后,燕空鸣向后摔出老远,手上的弯刀也落在了地上。捂着胸口,他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笑了一声说,“王爷果然好身手,燕某不是对手!” 赵琛收了剑,扔给了一边的辛影:“你之前受了伤,不然,还可以再支撑三十招。燕空鸣,你空有这身好武功,实是可惜了。” 燕空鸣惨然一笑道:“可惜?若不是你弑兄夺位,现在赵时的位子就应该是我在坐,而你,也只能跪在阶下自称为臣。你又何必猫哭耗子!王叔!” 赵琛摇了摇头说:“你父王权欲熏心,有那样的下场也是自找。如果让他当了皇帝,受苦的是天下百姓,我宁愿背负弑兄之罪,也决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燕空鸣咳了两声,口角之处又溢了一大口鲜血。风之羽 “燕山月那小子,果然什么都跟你说了!这个背信弃义,没种的懦夫!” “他比你要坚强勇敢得多!”赵琛说,“他能当浩气盟盟主,是因为他正直有担当,知道什么是天下大义,他知道换个皇帝不会比现在的皇帝做得更好。” “呸!”燕空鸣一脸鄙夷,“狗屁,去他娘的大义,连自己的杀父仇人也能放过,他根本就不是个男人!之前总是跟我做对,若不是念着他是我唯一的兄弟,我早就应该下手除掉他。跟你说也没用,想要我的命吗?你自己过来取吧!” 赵琛沉默半晌,对他说:“不管你做过什么,总是我赵氏的子孙。当初杀你父亲也是势不得已,连累你们兄弟流落江湖,我有责任。燕空鸣,你自绝吧,我会将你厚葬的。” 燕空鸣喘了两口气,目光扫向人群。“合阳在哪里?” 红衣的少女分开拦在身前的众人,疾步奔到了他的面前:“尊主,合阳在这里。”红色的面纱下,滚落了两行清泪。 “合阳,跟了我,你可曾后悔?”燕空鸣柔声问她。 合阳摇了摇头:“不,一刻也未悔过。” “好,你与我一同去吧。”燕空鸣抱住她,手掌按住了她的胸口。 合阳却未挣扎,只是笑着看他说:“最后能与尊主共行,合阳何等荣光。”语音渐细,身体渐渐瘫软在燕空鸣的怀中。 燕空鸣微笑着点了点头,搂着合阳也渐渐没了声息。 “吱呀”一声,正屋的房门被轻轻推开。明艳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白衣素带,就好像带孝一般。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身形,唯一不同的,是他略带憔悴的神情和沉痛的双眸。 众人摒住了呼吸,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院中大树下,将燕空鸣失去生气的身体抱入怀中。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头埋在燕空鸣的胸前。 明明没有哭,但几乎每个人都感到那扑面而来沉重的悲伤。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神秘却又强大的燕山月,有的,只是失去至亲兄弟的落单孤燕。 太阳渐渐西行,院中槐木的影子斜斜伸展开,将他们温柔地笼在怀中。 赵琛静静地看着他们,目中流露出一丝伤痛。 尾声 “w的要走吗?”乌云轻轻蹭着常欢的手,发出低低的嘶鸣。 他轻轻摸了摸常欢的脸,浮起一丝无奈的笑。 “不走不行,你明明知道……” 常欢垂下了眼帘,默不作声。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意跟我!起走?”燕山月抬起了常欢的脸,仔细地看着他,彷佛要将他的五官和神情深深地刻入心中,“常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常欢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沓是轻轻摇了摇头:“我在军中,我有我的职责。” 见燕山月脸上的失望,他又忍不住说:“等我卸了军职,或许,将来会有一天……” “嘘……”燕山月伸出食指压在他的唇上,苦笑着摇头:“不,你别说了,我不想再有任何无望的期待。” 身后的飞翠急得跺脚,小声向龙雀抱怨:“尊主这是怎么了,想要就直接抢走啊!这么婆婆妈妈的,一点不像个男人!” 燕山月却像没有听到似的,轻轻松开了手。 “常欢,我爱你!”那是发自肺腑的告白,只轻轻一句,胜却千言万语。 看着他凝视自己的最后一抹眸光,常欢觉得自己的胸口被涨满似的,又酸又麻,眼眶一热,差点就要出声叫住他。可是,他只能握紧了拳头,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不去追吗?这样放他走了,或许一辈子也再难见了哦!”赵琛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常欢打了个激灵,回过身。 “王爷?”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放胆追过去?”赵琛伸出手,抹了抹他脸上的泪,“宁愿默默流泪,也不敢去面对吗?” 常欢垂下头““璇玑永远是永夜城的人。” 赵琛看着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璇玑是的,但常欢不是。” 常欢一惊,抬起头来看着他。 “璇玑是p儿的影卫,常欢却只是神策军中的骁骑将军。”赵琛的微笑在阳光下明艳无双,“也是我最喜欢的徒弟。” “王爷……” “你跟我一样,因为长得像异族所以小时候没少吃过苦,但是我比你幸运许多,看着你,我时常想起还没有遇到师父时的自己,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把在街头流浪的你拾回来养。常欢,比起能干的下属,我更希望你可以幸福……不只是为你,也是为了皇兄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血脉……” 常欢的眼眶一热,本已干涸的眼泪再次溃坝而出。 “去吧……我会向皇上说,给你三年的假。三年后,带着他再来见我!”赵琛从怀里摸出一只玉瓶,里面装着上好的伤药,“你受了重伤,三年时间养伤,应该够了!” 常欢接过玉瓶,笑了起来。 “老大……”丁影递上一只包裹,眼中满是不舍,“一定要回来看我们啊!” “嗯,老大,不许不回来!”癸影孩子气地哭出声来。 “谢谢!”常欢低低地说了一声,翻身上了乌云。 乌云欢叫了一声,前蹄立起多高,一撒蹄子就向前方绝尘而去。 赵琛双手合什,脸上漾起一抹微笑:“大圆满!” “走吧!”他骑上马,回身叫丁影和癸影。见两人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常欢的背影,一时兴起,打趣地说道:“再看的话,小心我把你们两个也给嫁出去!” 丁影和癸影齐齐打了个寒战,慌不迭地骑马跟了上去。 那年的夏天,领导中原武林近百年的浩气盟解散,燕归城的城主燕山月不知所踪,江湖传言,他与作恶江湖的血月之首燕空鸣是孪生兄弟。又有传言,他是前太子与燕归城老城主独女的私生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还有传言,有人在江南见过他,白衣飘飘,俊逸出尘,身边伴着一位绝世佳公子,雪肤深目,举世无双。 但所有见证过燕空鸣自杀的人,都晦莫如深,绝口不答传言的w实与否。 三年后,江湖上,名剑山庄悄然崛起,山庄的少主人叶少言,终于成为整个江湖首肯的新领袖。 于是,传言渐渐消失,最后变成了传说。 或许某一天,你会在西子湖畔见到携手游湖的神仙眷侣,但请不要打扰他们。 因为,他们的传说虽未完结,但新的传说又即将开始! ――本书完――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