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记》 分卷阅读1 宫中记 作者:Erus 宫中记 文案 他贵为皇子,只是──在冷宫长大,没有权势。 他也想报母仇,只是──不通计谋,找不到仇人。 他想平静地过普通人的生活,但── “彦哥哥,等我做了皇帝,你就是我的!”他曾经最疼爱的弟弟面露狰狞。 敌国的大将军淡然而肯定地发话:“小家夥,你以为除了我,你还能依靠谁?” “……”唯有信赖的大哥哥什麽也不说,因为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三头狼一只兔子,最终兔落谁口? 本文可能涉及兄弟,不喜勿入。 本文试图挑战np,不过我向来写不来np,估计最後可能会挑战失败。 宫中记 02 一个无聊的皇子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泰康九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欢快,阳光明媚,流水潺潺,杨柳青青,二月的风打破了一个冬天的寂静,鸟鸣虫语,一派生机勃勃,连宫里最深最冷的那一处都显得比平常活泼许多。 “殿下──您这样会受寒的!” 侍女站在少年後面无奈地低呼,但显然少年并不怎麽理会她的劝阻。 夏彦坐在池塘边,脱了鞋袜,将脚放在凉凉的池水里荡著,感受著微凉的水流从皮肤上拂过,他想起了当年母後的抚摸。 夏彦低头看著池水里侍女的倒影,他的侍女有一双美丽的眼睛,只是大半的脸都被纱巾蒙起来了,额头又盖著刘海,令人看不清她的模样。夏彦晃晃脚,水面上荡开的涟漪弄乱了侍女的面容,夏彦微笑道:“没事的,青荷,我喜欢这样,你就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吧。” “可是殿下……” “没事的,青荷,你忙你的吧。” 侍女青荷只能无奈摇头,她的小主子有时候十分固执,令人没辙。 青荷离开了,只留下夏彦继续坐在池边荡著脚。 这里是育芳宫,这里的建筑和其他宫殿相比倒也没有太差,虽然因为无人修缮而略显破旧,但属於皇宫特有的恢弘却一点也不少,後院里还有一池湖水,湖边种著几株垂柳,染得水面碧绿碧绿的。本来这池碧水中还有一群群红鲤快活地游弋,只是这些红鲤都在前几年渐渐死了大半,如今只剩下几只黑鲤了。这育芳宫里能喂鲤鱼的东西不多,而喂到鲤鱼嘴里的多半不是什麽好东西。 育芳宫里没什麽人,夏彦记得以前自己住在立z宫的时候,不论走到哪里身後都跟著一群人,而如今他往往总是一人独处,偶尔会有青荷跟在身边,但走在院子、走廊、房间或育芳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看不见随侍的行走小太监。 育芳宫也很少有人来,除了一个送饭的太监一天来三回以外,一年到头都看不见一个外人。 育芳宫十分冷清,夏彦在这里住了九年了,早已习惯了这种冷清,而冷清一旦被习惯,它也就不再是冷清了。不过夏彦偶尔也会觉得无聊。 夏彦在池边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屋了,早春的湖水还有些凉,他确实不能泡太久。 夏彦从床头拿起一本书翻开看,这本书他已经看了很多次,早已烂熟於心,但中午就要还人了,以後就看不到了,现在再看一次,免得忘记。不知道下次什麽时候能再看到新书,这些东西记在心里,没书的时候还能反复想想,也算一种乐趣。 看了一上午的书,确定书里每个字都记在心里了,中午小太监送饭来时青荷将书塞进了饭盒里,让小太监拿回去,又给小太监塞了一粒碎银子,拜托他有机会再拿些书来。来送饭的小太监都是刚入宫的没钱没地位的新人,一粒小小的碎银子就足以令他满足,若非如此,夏彦也贿赂不了他们。 小太监欢天喜地地走了,承诺一定尽快再给他们弄本书来。 用过午饭,夏彦回房小睡片刻,醒来後照例在後院练武,待到日薄西山,收了剑,等著小太监送饭来,只可惜没有新书。夏彦心中略有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其实後宫里对普通书籍的管理并不严格,自前朝发明印刷术之後,书籍大大增加,各宫都有一套常见的经典,但是这些娘娘、主子真正回去读书的并不多,所以若是有宫人想顺一本书走看上两三天,根本不有人发现,哪怕主子突然要用,也可以推说收起来了,到时马上还来即可。只是给夏彦送饭的小太监是个刚刚进宫的新人,对宫中的猫腻不清楚,地位又太低,所以才怯生生地不敢时常给夏彦带书。 吃了晚饭,夏彦在房间中打坐休息。月上树梢时,青荷拿了一只小纸条找到夏彦:“殿下,先生说他今天有点事,就不来了,让您好好休息。” 青荷递上纸条,夏彦瞄了一眼,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青荷退下,夏彦看著房门关上,半晌,方叹出一口气。 育芳宫的日子是很无聊的,没有人就少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没有了当权者的关注就没有怎麽忙也忙不完的勾心斗角,没有其他宫里新奇的玩意儿就没有了玩物丧志的消磨,对於夏彦来说,他这九年来的生活里除了看书和练武,几乎没有什麽事情可以让夏彦花大心思去做,於是每晚师傅的到来就成了他最期待的事情之一。 夏彦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固然,不可抗拒的境遇已经将他的性子磨得平淡,但毕竟不是走过一世繁华将红尘看穿的世外高人,在这个万物复苏的早春夜晚,夏彦心底那颗小小的躁动的种子也偷偷地探出头来。 夏彦记得自己的母後在临走前曾拉著他的手说过:“不要走出这里,十六岁之前不要走出这里,让大家忘记你,这是保护你最好的办法。”那时母亲的手冰凉冰凉的,瘦得只剩下骨头的形状,紧紧地握著他,握得他生疼,夏彦记住了母亲的话,自搬进育芳宫以来他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哪怕一步也没有,他是听话的,但他依然渴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样的。 夏彦记得在自己四岁之前,他可以在後宫的任何一个地方玩耍,他可以指挥绝大多数的宫人,他可以得到他看到的几乎所有的东西,他还会在几乎每一天都拿到新鲜的小玩意儿。但是这一切都在四岁那年的夏天改变了。 如果一个人从大富大贵的高空摔进什麽都不是的泥沼,他就能看见这个世界里所有的人情冷暖。 夏彦看过了,经历过了,以前他不明白,但他现在想透了。 若不是当年母後的善良和公正给宫里无数人带去了恩惠,夏彦现在的日子会过得更糟糕,他可能会连一顿可入口的饱饭都没有。 夏彦站在育芳宫的宫门口,他望著门外曲曲折折看不见头的回廊,他突然想再看看当初曾经看过的皇宫如今变成什麽样了。 宫中记 03 一个任性的皇子 “我最讨厌……嗯?!” 乓! 宝毓宫中传来一声沈闷的捧撞声,漂亮的花瓶被人用力掼在地上,只是於被摔之人所想的结果不同,厚实的花瓶配合柔软的长绒毛地毯,那种瓷器破碎的清脆声音并没有如期想起──花瓶只是在地毯上滚了两圈,就安然无恙地躺在那儿了。 掼花瓶的少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盯著花瓶,似乎不敢相信花瓶竟然没有破碎,连叫到嘴边的谩骂都突然收住了。 少年瞪著那花瓶好一会儿,突然抡起手边的另一个花瓶冲上去给了地上的花瓶一锤,硬生生将两个花瓶都给打碎了,一边打少年一边恨恨骂道:“我叫你不破!我叫你不破!你就跟那死老头一样,又臭又硬!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少年一股劲砸了十几下,两个花瓶都快碎得不成样了,他才渐渐住手,喘著气在一边凳子上坐下,吸吸鼻子,又吐出一句:“和我作对?哼!” 或许把花瓶当成心中那个讨厌的老头打了半天也消气了,少年一声招呼让宫人进来将残局收拾好,他踢了鞋袜一头扑进被褥中,蒙头睡去。外屋进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宫女,她看到少年如此,便上前道:“殿下,您若是想睡了,奴婢让人打水给您洗洗再睡,这样睡下去明天早上会不舒服的。” 少年很不想理会这女人,但这女人虽说只是一个宫女,但却是他母妃派来的,说是照顾,但也有管教的意思,若是少年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不出一刻锺,这女人就会将消息告诉他的母妃。少年最不耐母妃的说教,也最怕母妃的责罚,所以这宫女的话他就算不想听也不得不照做。 少年在床上磨了一会儿,终於坐起身来,有气无力地吩咐了一句:“你去准备热水啊,本王要沐浴。” 少年沐浴之後再次上床,只是头发未干,居然不能马上睡下,少年百无聊赖地顶著一头湿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之前那宫女又来了,这次却是递上一本书,道:“殿下,明日一早先生还要考试,您可以多看看书。” 一提书少年就烦。昨天晚上他忘记背书了,今天刚好被那老先生抽起来背诵,少年自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那老先生便训斥少年只知玩乐不知读书,又七七八八地絮叨了一堆,听得少年烦不胜烦,旁边的兄弟姐妹看他出糗又出言嘲讽,他一时气急,就和其中一人扭打起来,气得那老先生胡子都翘起来,最後一状告到他父皇和母妃那儿,害他被训斥了好一顿,这才出现了一回宫就乱打花瓶的事。 此刻宫女地上书本,少年立时一挥手将书打得老远,破口骂道:“你这丑八怪,不要以为你有母妃撑腰就就对本王指手画脚的!你给我滚出去!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这张丑脸!” 宫女对少年的谩骂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她面无表情地将书捡回放到了桌面上,又给少年跪安,接著便默默地退出去了。 宫女如此行径让少年的一拳怒气好像打到了空气里,毫不受力,气得少年又将书抓起来狠狠摔到墙上,仿佛那本书就是那个宫女一般,非要将它摔得粉碎才甘心。 纸制的书自然没有这麽容易摔坏,少年也不可能真把宫女抓起来往墙上扔,如此举动除了让少年一肚子闷气稍微出来那麽一点儿以外,毫无作用。 少年又扑回床上,他觉得这个世界好聒噪,每个人都讨厌死了,一刻也不让他清净,母妃虽然也是疼他的,但却管教严厉,令他根本不想见到母妃那w丽的面容。 少年心中心思百转,渐渐也有些朦胧睡意,在半梦半醒之间各种奇怪的念头一晃而过,等醒来了估计少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究竟想到了什麽,少年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只是夜里凉风吹过,他突然就冷醒了,迷迷糊糊地摸了半天被子也没办法将自己裹好,少年这才真正张开眼睛打量自己现在处境。 外面月上中天,早春的夜风还是凉的,他洗完澡贪凉就穿得单薄,这会儿风一吹就觉得冷了。再看少年半个身子都落在床外,被子被他压在了身下,自然再怎麽抓也无法将被子盖到身上来了。 少年有些郁闷,爬上床卷了被子,想在睡过去,但刚才似乎是睡饱了,这会儿精神大好,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少年在床上滚了半天,终於耐不住无聊和烦躁,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了衣服,头发用绳子随意扎成马尾,看外面的宫人都没动静,他便从房间的另一边翻窗出去了。 宫中记 04 “小安” 少年展开轻功一路跑出宫去,等出了他住的宝毓宫的宫门,便觉得似乎是刚刚放下了一个又大又沈的包袱,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少年回头冲夜里黑沈沈的如同怪兽一般的宫殿扮出一个鬼脸,嘿嘿笑上两声,丢了所有的礼仪,一摇三晃地离开了。 出了自己的寝宫,少年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他对著後宫极熟,什麽地方都去过,什麽东西都看过摸过,这会儿突然跑出来没人跟著、管著,却又不知道该干什麽了。 少年歪头想了好半天,最後决定去御花园里逛逛。 少年想到御花园里有一个很大湖,湖里有一头大鲤鱼,每次少年想下水去逗那鲤鱼都被旁边的人拦著,说是水又冷又深,下去会有危险。少年每次都只能在桥上看著大鲤鱼游来游去却奈何不得,这次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少年便想下水去将那头大鲤鱼给捉上来! 少年一路往御花园去,想到可以捉鱼了步子也快了不少,但等他一路小跑至御花园,却发现已经有人在那儿了。少年一愣,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不远处的人。 今夜月光明亮,那人背对著少年,身材不算高大,似乎也就是十几岁的模样,和少年一样用发带将头发随意束在脑後,露出的纤细脖子在皎洁的月光下雪白雪白的,少年看得有些呆,他觉得母妃的脖子都没有这样白这样漂亮。少年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往下咽了口口水,再看,那人穿著十分普通的青色衣服,虽然好像还挺干净整洁的,却不像是宫里主子们的衣服。 少年只道这人是个太监,便松出一口气──他还真怕在这里遇上哪个宫的主子,到时候又给一状告到母妃那儿,他可没好果子吃。 按规矩,除了负责值夜和打扫的宫人,其他太监晚上是不许随便离开房间的。 少年想到他这次可抓到这太监的小辫子了,想著等会儿要怎麽欺负这小太监,如此想著他不禁嗤笑出声,没想到这一声轻笑惊到了那人,那人飞快转过身来,一脸惊讶地看来。然而当看到了这人的真面目,少年却比他还要惊讶。 好安静的人! 虽然用“安静”来形容一个人的模样一点也不正确,说出去一定又要被老先生责骂,但是那人露出的面容却让少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词,可要少年说为什麽,少年可是一点也说不出来。况且那人背对著月光,面容并不清晰,只是能看到他眉目的一星半点,便让人觉得十分“安静”。这样的感觉对於烦躁的少年来说,就好象炎热的夏季里喝下一碗冰镇酸梅汤,冷流仿佛能汇到骨子里,令人无比舒爽。 少年发呆时那人往後退了一步,少年也随之清醒了,看那人似乎想跑,少年立刻冲上前一把捉住对方,佯做凶恶地喝问道:“你是哪宫的太监,看到本王也不行礼,好大的胆子!” 那人有些疑惑,目光在少年身上扫过一遍,估计是看到少年身上的皇子服饰,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显然是明白了少年的身份,但他却依然站在那里,并不行礼。 少年微微皱眉,又道:“我是祜王,你看到我为何不跪?!” “祜王”这个名字在宫里就像一只大老虎,可以说没人敢惹。 祜王是当今皇帝的第九子,姓夏名灏,他的母妃是三夫人之一的蓉贵嫔。 蓉贵嫔本来只是一名从民间选入宫的美人,可是一朝入得帝王眼,从此境遇就大不相同,她凭借帝王的宠爱直接跳过九嫔成为八妃之一的淑妃,又在前两年位列三夫人,封号贵嫔,至今依然龙宠不衰。如今後位空缺,另外两位夫人又都是深居简出之辈,後宫里最有权势的就是这个女人了。这一路走来,若说这女人没点手段,恐怕谁也不会信。 蓉贵嫔不但自己地位高贵,她的儿子夏灏也深得皇帝喜爱。皇子夏灏并非蓉贵嫔的亲生儿子,当年皇後下毒一案中,还是淑妃的蓉贵嫔因为中毒不但流产而且从此再也不能生育,皇子灏乃是和嫔李彤所生,只是和嫔死於难产,这个孩子就过继给了蓉贵嫔。这孩子从小就虎头虎脑机灵可爱,再加上蓉贵嫔教养有方,让这孩子在皇帝面前端的是乖巧聪慧,深得皇帝喜爱。後来蓉贵嫔寻了个机会,给皇帝吹吹枕边风,硬是让当时还不满四岁的夏灏得了个“祜王”的分封,不但有了王爷的名号,连食禄封邑都和二等王爷一样。要知道普通皇子只有到了十六岁才能封王,其间差距不知几何。 夏灏那麽小自然无法打理自己的产业,这些好处最终还是落在了蓉贵嫔手里。儿子能带来这麽多好处,就算蓉贵嫔对夏灏管教严厉,但宠爱却一点也不会少,又有皇帝撑腰,夏灏平时在宫里调皮捣蛋根本没人敢管,大家讨好巴结他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拂逆。 若是普通人听到“祜王”这个名字早就吓得跪下了,但那人却不,听了夏灏自报家门也只是静静站著,不亢不卑,不踞不恭,不言不语。换了旁人这样,恐怕夏灏早就叫人将他拖下去杖毙,但夏灏却很喜欢这人,他觉得这人看著舒服,就那麽打死了可惜。夏灏也是小孩子心性,眼珠子一转,怒气就消了,转而又拉著那人的手说:“喂,你叫什麽名字?哪个宫的?你说出来,再陪本王在这里玩,本王就不治你的罪了!” 那人看著夏灏得意洋洋满脸稚气还要故作凶恶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嘴角微微弯起,荡开一抹无声的笑意。夏灏看得一滞,就听那人终於开口道:“你半夜不睡觉,跑这里来干什麽?” “这声音比那些女人都好听多了!”夏灏心想,下意识地回答那人的问题,“宫里的人都好烦,本王讨厌他们,所以就出来走走!──喂,你还没有告诉本王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我没有名字。”那人轻声回答。 夏灏蹙眉,咬著嘴唇歪头想了好一会儿,道:“既然没有名字就让本王赐你一个名字,你就叫小安吧!” 那人好奇道:“为何叫‘小安’?” “因为我喜欢!”夏灏面色微红,他不好意思说他看到眼前的人就觉得舒服。 给新认识的小太监取了名字夏灏也就满意了,拉著小安的手往湖边走,边走边说:“小安,本王跟你说哦,这湖里有一只很大很大的鲤鱼,本王今晚要把它捞起来,你跟我来!” 小安的年纪大概有十二三岁了吧,他比九岁的夏灏高出了一个头,但是他却被夏灏拉著往前走,这画面就像是小弟弟牵著哥哥去玩一般。夏灏很是兴奋,但小安始终只是看著夏灏,温柔的眉目间似乎挂著一抹清淡的笑,但仔细看却又好像什麽都没有,眼中偶尔闪过的光也令人不懂。 走到湖中心的凉亭里,夏灏趴在栏杆上往水里看,可是夜里水面看似银光闪闪十分明亮,但实际看去时却是黑沈沈地不见水下情况。夏灏看了半天也找不到那头大鲤鱼在哪,又想到小安就在旁边看著,顿时觉得颇为丢脸,当下气鼓鼓道:“这死鱼,都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明天本王一定要把水给抽干了,看它往哪里躲!” 小安没有接话,夏灏觉得面子没找回来,眼珠子一转,又对小安说:“你在这里等著,本王下去把那头死鱼抓上来!” 夏灏捋了衣袖似乎真的要下去,小安连忙拉住他,道:“灏……灏殿下,你真的要下去?” 夏灏顿时来劲了,扬起下巴得意道:“当然,我要把它抓上来炖汤!” 小安却说:“那鱼儿离了水就活不了了,而且它炖的汤并不好喝,殿下还是不要抓了。” 夏灏撇嘴道:“我不管,我要把它抓上来炖汤!” 小安张口欲言,但顿了一下却没把话说出来,只是微微摇头,松了手,也就不再阻拦夏灏。 夏灏虽然本来就想把鱼抓起来玩,但这会儿却存了几分在小安面前炫耀的心态,可是小安如此反应,让夏灏兴致大减,卷了两下袖子,又看水面黑乎乎的似乎真有些可怕,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 夏灏磨了两下,败兴道:“真是的,不抓就不抓了。” 小安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夏灏就著栏杆坐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对小安说:“喂,小太监,本王照你说的不抓鱼了,你说你要怎麽补偿本王?” 小安一怔,疑惑地看著夏灏,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就好像两汪清潭,荡著亮晶晶的涟漪,看得夏灏几乎入迷了。 “殿下?”小安轻轻唤了一声,将夏灏从呆滞中叫醒。 夏灏轻咳一声,又抬头恶狠狠地说:“快说,你要怎麽补偿本王?!” 小安问:“殿下想要什麽?” “我要……要……” 夏灏刚开始叫得很大声,可说了两个字之後却支吾起来,脸也开始发红。小安更是不解,不知道还有什麽事情还会让这个小霸王不好意思。夏灏哼哼了两声,被小安看的恼羞成怒,突然伸手一把拉过小安,一脑袋凑上去,叫了一声:“我要咬你!”话音未落,他就一口咬在了小安白皙的脖子上! 宫中记 05 师傅 夏彦忍不住再一次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没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名义上的那个弟弟会那样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咬了自己一口──简直是条狼! 夏彦无奈摇头,又想起昨夜事情的始末。 夏彦无聊之下走出了育芳宫,本想回母後的坤宁宫去看看,路上经过花园的时候便停了下来,他想起小时候母後似乎带他来过这里,那是母後还在花园的湖中养了一条锦鲤,他想起这事便想看看那条锦鲤如何了。不过夜里的湖水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见,夏彦看了一会儿看不到鱼儿正打算离开时,後面突然有人发出一声轻笑。夏彦惊觉自己被人发现了,下意识地回头,却看到一个孩子站在那儿,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出是什麽模样。 夏彦当时就想离开,他不想招惹任何人,不想让宫里的任何人记得自己,他只想等到十六岁封王时就离开这个皇宫。可是没想到夏彦一动,那孩子就冲上来拉住他,还问他是什麽人。 孩子自称祜王,夏彦当即就知道这孩子是谁了── 仇人之子! 当初蓉淑妃流产不孕,调查出是皇後所作,後来皇後被废,打入冷宫,她的儿子五皇子夏彦也就随之搬入冷宫。几个月後皇後病故,独留夏彦和侍女青荷在冷宫中生存。如今夏彦长大了,他已经能完全明白当年发生了什麽,她不相信是宽厚仁慈的母後下的毒,他知道那一定是被人冤枉的,而嫌疑最大的莫过於得了最好处又极具城府的蓉贵嫔。 夏彦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对待这个弟弟,他并不是很想理会对方,但又看夏灏浓眉大眼,虎头虎脑的著实可爱,也无法忍心就此责骂,任由夏灏拉著他跑到湖心亭中,直到听夏灏说要抓鱼,夏彦隐约觉得那大鱼儿就是母後当年养的锦鲤,不由得出言制止,夏灏依然要抓,夏彦本还想阻止,却又想到此时不宜和这弟弟发生冲突,这才住了口,而後来夏灏居然也没有抓鱼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然而更出乎意料的却是自己被那孩子给咬了一口。 夏彦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麽想的,突然就咬上来了,咬完之後估计那孩子自己也不好意思了,一抹嘴,扔下一句“明天你还要来”这样的话,噌噌噌就给跑走了,令人哭笑不得。 不过今晚夏彦可去不了,因为他的师傅今晚要来。 夜深人静,皇宫上空掠过一抹黑影,在任何人都没有发觉之时,那抹黑影已经消失在了皇宫内。 “彦儿!” 伴随著一声沙哑的低唤,黑影掠过树梢,出现在夏彦身後。许是习惯了来者的神出鬼没,夏彦淡定地回过身,对来人拱手施礼道:“见过师傅。” 来者正是教导夏彦武艺的师傅,自然,这个师傅外人并不知道,否则夏彦在宫里的日子会麻烦得多。 来人披著黑色的大斗篷,从头罩到脚,令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他道:“好了,虚礼就免了,将上次我教你的使一遍给我看看。” “是。” 夏彦答应一声,提了剑跃入场中,将几日学的招式使出来。只见深夜中剑光如白练,虽然限於年龄和体型招式之中力量不足,但已有三分游龙惊凤之姿,就夏彦此时的年纪来说,已是十分难得。而且夏彦六岁才开始正式练武,比其他从小习武的孩子都大了不少,能练到这个程度可以说天赋和勤奋一样都少不得。 显然夏彦的表现让他师傅也颇为满意,黑袍人赞许道:“不错,已有几分味道了,半个月能练成这样相当不错。” “谢师傅。”夏彦垂手而立,听到师傅的赞许他是高兴的,只是这麽多年已经习惯掩饰情绪了,这时候他的脸色只是一派平静,根本看不出喜恶。 黑袍人显然也不在意这点细节,又道:“我今天再教你一式,看好了。” 黑袍人说罢便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比了起来,他先是以正常的速度使了一遍,剑如游蛇,银花飞绽,看的人眼花缭乱。这一遍过後,黑袍人又以较慢的速度使了一遍,让夏彦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每一招每一式。如此比了三次,黑袍人就让夏彦来使。夏彦也不笨,看过三遍之後已经能大致记住,只是一些细节做不到位,黑袍人便在一边指点,如此再三,等夏彦已经完全学会之後,黑袍人便停手了。 “你好好练习,过几日我再来。” 黑袍人如此说,夏彦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黑袍人就此离去,夏彦在院中多熟悉了一下招式,也就回房休息了。 因为晚上练剑,第二日起得就迟了一些,醒来时青荷拿了一本书来,说是早上送饭的太监带来的,夏彦心喜,一看,却是以前看过的,想来那小太监不识字,根本不知道自己拿了什麽书。 夏彦本是失望的,但想想这本书看过很久了,现在再看一遍也好。如此安慰自己,夏彦便将情绪收拾了一下。 因为起床比较迟,稍作收拾就已经是中午了,下午看看书,练练剑,很快就过去了,又是晚上,但今晚师傅并不回来,夏彦很早就睡下了,却在半夜醒来,躺了一会儿,又想起夏灏那弟弟,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那似乎还残留的牙印,记得前晚那孩子说昨晚要见,只是昨晚自己没去,不知道那孩子怎麽样了。 那夜夏灏并没有答应夏灏第二夜再见,但也没有拒绝(夏灏跑太快了,他来不及拒绝),结果昨晚没去,此刻想起来,夏彦怕夏灏昨晚真的去了又等了很久,便有些愧疚。 辗转反侧,心里惦记著夏灏的事情,夏彦睡不著,想了很久,最後还是爬起来,他想去御花园走一趟,若是再次碰上,就解释一下,若是没有看到人,夏彦也能放心。 宫中记 06 再见 夏彦到了御花园,花园里黑灯瞎火的,湖水依然像是一口张开的大嘴,黑压压的看不见底,夏彦左右看看,没看到人,他想夏灏一个受宠的皇子大概也不会那麽有空天天半夜出来闲逛,那夜也估计只是夏灏心血来潮而已。如此一想,夏彦放心了,却也隐隐有些失落。 夏彦在湖边站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却不想听到身後有风声扑来,夏彦正要闪开,却听到一个稚嫩的少年童音嚷道:“你给站住!不准走!” 夏灏? 夏彦反应过来,躲避的动作也停住了,他知道自己学武之事决不能让外人知道,特别这个人还是自己仇人的儿子的时候。 夏彦虽然没有躲闪,但还是假装不经意地回身,看似匆忙而凑巧地接住了夏灏扑上来的身体,他不能运功站住,便顺势往後退了几步,看起来像是承受不住冲击而往後踉跄。 不等夏彦完全站住,夏灏就已经在夏彦腰间摸来摸去,口里嚷嚷著:“好你个小太监,本王让你来等我你居然敢不来!快说,你是哪宫的人,本王要治你的罪!你的腰牌呢?!” 夏彦这才知道原来夏灏是把自己当成宫里的太监了。 本来太监有太监的服饰,从服饰上的区别能很容易地看出这个太监品级,而每个太监都有一个腰牌,腰牌上清楚地写著这个太监的身份、样貌。但夏彦并 恋耽美 分卷阅读2 宫中记 作者:Erus 不是太监。他身上的衣服算是皇子日常穿的一种常服,这种常服在款式上和宫外的人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面料上层,非一般人能穿著。但夏彦身居冷宫,哪里来的好面料,这身衣服还是三年前侥幸得到的一匹布制成,穿了三年了一直舍不得扔掉──谁知道下次得到新布料会是什麽时候啊?这身衣服洗得发白,还打著补丁,完全没有了一个宫里主子该有的富贵。夏灏看了便以为这是哪宫不懂规矩的大胆太监穿了自己的衣服半夜三更跑出来玩,压根儿没想到这“小太监”居然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是曾经也曾无比荣华无比尊贵的皇後之子。 夏彦心中苦笑,但却觉得让夏灏如此误会也好,也不解释,只是轻轻将夏灏从自己身上推开,道:“在下的腰牌没有带出来,殿下不必找了。” 夏灏停了手上的动作,瞪著眼睛质问:“你昨晚怎麽没有来?你知不知道本王等了你一个晚上,今天早上迟到了还被先生骂了一顿!” 夏彦道:“殿下,在下只是一名小太监,哪里能天天晚上到处乱跑呢?殿下早上睡迟了最多被先生责骂一顿,若是在下睡迟了耽误了主子的事情,可是要命的。”夏彦在冷宫这麽多年,无聊时也会和送饭的小太监聊上几句,他为人和善,又没有地位,所以送饭的小太监也都愿意和他说一些无法对旁人说的话,因此夏彦对这些底层太监的生活十分了解,甚至有几分感同身受的意味,此刻说来,神态、口吻都十分逼真。 夏灏果然信了,想起自己平日一个不顺心也时常鞭打ibb杖责太监,虽然他并没有真正打死过人,但他却亲眼看见他的母妃将做错事的太监杖毙,如此想来,恐怕小安的生活也十分难过。 夏灏还小,从小在宫中耳濡目染,也不觉得死几个太监有什麽,可是如今想到小安有一天也会被人打死,他却觉得有些惊恐。夏灏拉著夏彦的手急急道:“小安,你是哪宫的人?本王明天就将你调到本王身边来,在本王身边没人敢欺负你!” 夏彦自然不会答应,只道:“殿下,你这样做只会将在下放在风口浪尖之上,到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在下,在下若是出一点儿错,就会被人抓住把柄置之死地,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在下就像现在这样默默无闻。” 夏灏不服道:“有本王在没人敢为难你!” 夏彦依然摇头:“殿下,你越是喜欢我就越是让人嫉妒我,你能护得我一次,却护不得我一辈子。若是殿下哪天不再喜欢在下了,墙倒众人推,到时候落井下石的人会让在下死无葬身之地。” 夏灏分辨道:“我不会不喜欢小安的!” 夏彦只是笑著摇头:“殿下,就算你喜欢我一辈子又如何呢?你愿意护著在下,那些太监宫女自然拿在下没有办法,但是其他比殿下更加尊贵的人呢?皇帝陛下还有贵嫔夫人的话殿下能不听吗?在下听闻贵嫔夫人管教极严,若是让她知道殿下为了一个小太监大动干戈,她定然会将在下从殿下身边除去,免得殿下日後为了在下犯下不可弥补的错误。殿下,想想前朝耀太子的乐心是怎样死的,你就知道此事是否可为了。” 前朝有一名太子名耀,他十分宠爱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乐心,食同桌,出同车,睡同寝,皇帝怕耀迷恋美色无心朝政,就挑了一个小错将乐心给杀了,可怜乐心性情美好为人温良就因为太子的喜爱而枉死。 想及此事,夏灏便觉得十分泄气,他联想到自己母妃的性情,或许真的会像那名皇帝一样将小安给杀了。上次夏灏偷跑出宫,回来之後蓉贵嫔不但将他训斥了一顿,还将整个宝毓宫的人都杖责二十,有几个身体弱的宫女就那样被生生打死。想想若是小安也因为自己被杖弊,夏灏心里就难受得不行。 夏灏犹豫再三,最终只能咬著嘴唇沮丧道:“那好吧,小安,本王就不将你带在身边了。” 夏彦笑笑,心里也是松出一口气。若是夏灏真的一心要将自己带回宝毓宫,他还真不知道要怎麽办才好,到时候身份曝光,只怕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此时夏灏又说:“小安,你不和我回宫了,那你以後每天晚上都要在这里等我,知道没有?” 夏彦哭笑不得:“殿下,在下哪能天天晚上都出来呢?殿下也是如此,殿下第二天早晨还要上课,若是不好好休息,上课迟到了又要受到责罚了。一次两次还可以推说身体不舒服,可是一直如此,贵嫔夫人必然会起疑,到时候追究起来,在下哪里能藏得住呢?到时候贵嫔夫人怕是容不得在下了。” 夏灏听到母妃的名字就畏惧了,只得妥协道:“那好,以後我们三天见一次。” 夏彦无奈:“殿下……” 夏灏不耐烦了:“那好啦,你说你要什麽时候才能出来?” 夏彦想了想,才说:“一月一次。”他看夏灏想要拒绝,连忙说,“殿下,你也需要上课,晚上不睡觉对你来说也不好。” 夏灏却撇嘴道:“我才不喜欢上课呢,无聊死了!” 夏彦不由得说:“殿下为什麽不喜欢上课呢?像在下想看一本书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有先生教导了。” 夏灏眼珠子一转,说:“小安喜欢上课?那本王招你做侍读吧!” 侍读是可以陪主子一起进学堂的。夏彦想到上课一事十分心动,他若真的只是个小太监或许就此答应了,可惜他不是,他若真做了夏灏的侍读,那问题可就大了。夏彦只得说:“殿下,你忘记刚才在下和你说的话了吗?在下不可以陪在殿下身边的。” 夏彦是真的惋惜,夏灏也听出来了,想到蓉贵嫔的手段,夏灏只能作罢,只是在这时,他却萌生了不想再被人限制的想法。此刻夏灏就像一个普通的孩子,想要快快长大,想要脱离父母的约束,想要变得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任意行事。 宫中记 07 香气袭人 夏灏拉著夏彦在假山後面坐下,夜里御花园还是有人巡查的,不过不是侍卫巡查,而是值夜的太监每隔一个时辰过来看看有没有异样,因为这样的巡查作用不大,所以太监也就不怎麽上心,夏灏和夏彦躲在假山後面只要没有太大的动静,都不会被人发现。 夏灏说:“小安,你的衣服怎麽这麽旧了还穿?是不是都没有新衣服了?下次本王给你带几块新料子你去做新衣服好不好?” 夏彦摇头道:“殿下,你用的料子和我们的衣料是不同的,你给我了我也不能用来做衣裳,穿了会引人注意,也是犯忌讳的。” 夏灏不满道:“哪来的这麽多忌讳!小安,你等著,等本王长大了,本王就将你调到身边,到时候让你好吃好喝的任何人都不能欺负你!” 夏彦微笑,他发现这弟弟虽然是蓉贵嫔的儿子,但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麽讨厌。 夏灏拔著地上草,絮絮叨叨地说:“小安,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上课了,还有那些人都好烦!先生是最讨厌的,背错一个字他都要打手心,还会向母妃告状,老说我坏话,他一告状母妃就要骂我。我知道母妃其实也疼我,每次我做坏事都是她帮我善後,但是我还是觉得她也讨厌,她老骂我,一点都不对我笑!母妃还让柔沙跟在我身边,每天都盯著我,一旦我做了什麽那个丑女人都要和母妃说,然後母妃又要责怪我,烦都烦死了!庄夫人就不会那样教训六皇兄和八皇兄,金夫人也不会那样训斥七皇兄,庄夫人就像菩萨娘娘一样,慈眉善目的,金夫人也很温柔,总是笑著说话,母妃就不,她只对父皇笑,都不对我笑……” 夏灏口中的“庄夫人”“金夫人”就和蓉贵嫔同为三夫人的庄贵妃庄琳和芙贵姬金香芙,庄贵妃每日吃斋礼佛,为人和善,而芙贵姬温柔婉约,平日也多是深居简出,两个人和蓉贵嫔都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也因为如此,她们虽然同为三夫人,却不如蓉贵嫔得宠。 夏彦听了便想起了自己母後,不免有些伤感,轻声道:“其实你母妃会管你已经很好了,我母……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时候没有先生教我读书,她就自己教我认字,可惜……一本三字经还没学完,她就已经过世了……” 康国的皇子一般到了六岁才会进太学接受正式的教育,但是在此之前,各宫的娘娘都会教导幼子读书识字,为的是让孩子在进入学堂之後能比其他人更优秀,以此得到皇帝的重视。 夏彦想起自己小时候坐在母後怀里认字时的事情,那时候他并不怎麽喜欢读书──或者说那时候他根本搞不清楚为什麽要学那些勾勾画画的东西,只是他眷恋母亲的怀抱,才在母後怀里识著那些字。後来在冷宫中长大,才知那样的日子有多幸福,现在夏彦不要说再次偎入母亲怀抱这样不可能的愿望,就连能有一本新书看都是奢求。 夏彦羡慕夏灏,羡慕自己的弟弟可以抱怨,抱怨太学的先生爱告状,抱怨书本上的文章无趣,抱怨母妃总是骂他,抱怨身边的女官像背後灵一样烦人。这些都是夏彦连求都求不得的。 “殿下,其实你应该感到幸福了。”夏彦感慨,“你还能上学、看书,可以讨厌你的母亲,可是我却一样也不能,我不能上学,没有先生会打我的手心,也没有书可以看,连母亲也看不到了。宫里许多孩子都是因为家境贫寒才不得不入宫做太监,他们这一辈子不要说读书,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一旦入宫,就连母亲亡故时都不能出宫见上最後一面……其实,你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幸福了。” 夏彦下意识地摸摸夏灏的头发,他将眼前的孩子当作了自己的弟弟,而不是他嘴上所谎称的一个小主子。 夏灏一时愣住,他被夏彦眼中的哀伤捕获,他在这一刻想到,或许自己真的是幸福的,而小安却很可怜…… 夏灏没有将自己被一个“小太监”抚摸脑袋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小安,你喜欢读书吗?” 夏彦不明所以:“当然喜欢。” 夏灏眼前一亮,又问:“那我以後带书给你看好不好?” 夏彦有些惊讶:“殿下?” 夏灏兴奋道:“我以後每次都给你带书,所以你晚上多多出来好不好?这样我就可以给你更多的书啦!” 夏彦一愣,明白了夏灏打的主意,顿时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夏灏这个想法很诱人。若是让一个皇子帮他带书,那他不论想看什麽都可以看到吧? 夏彦心动了,想想觉得这个提议确实不错,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夏彦想了想,又说:“那你也告诉我上课时先生都讲了什麽好不好?”夏彦也想上课,因为书里有些东西他看不懂,却无人可问,令他无法理解。 夏灏不答反问:“那你愿意什麽时候出来见我?” 夏彦斟酌之後试探道:“嗯……半个月一次?” “不行!”夏灏断然否决。 “那……十天一次?”夏彦觉得这是自己的极限了,老跑出来风险是很大的。 夏灏依然否决:“不行!最多五天一次!” “可是……” “没有可是!”夏灏打断了夏彦的分辩,凑上前去带著三分威胁的口吻说,“小安,本王可没办法记住十天前先生说过什麽的哦!” 夏彦无奈,只得点头,夏灏顿时欢呼,却被夏彦连忙拉下捂住嘴巴,夏灏蹬了两脚挣扎不开,就听到远处传来轻微的交谈声,仔细一听,原来是两个太监巡夜的声音。夏灏也知道自己偷跑出来的时候不能被别人发现,当下就不动了,乖乖地被夏彦按在怀里保持安静,知道那两个巡夜太监走远了,夏彦才慢慢松开了手。 夏灏喘了两口大气,便追问道:“那以後我们每五天就在这里见一次哦?说好了不可以反悔的!” “嗯,好的。”夏彦点头,“但如果我们中有一人有事不能来要怎麽通知对方?” 夏灏也没有好主意,说了几个传话的方法都被夏彦拒绝了,夏灏沮丧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怎麽样?” 夏彦想想却说:“殿下,在下养了几只小鸟,下次来时我带一只给你。这种小鸟很好养活,你随意养在院子里即可,不需要特别让人照料,需要时只要吹哨它便会出现。到时候你若是不能来,就让小鸟给我带消息。我看到小鸟飞来就知道你不能来了。若是我不能来也同样如此。你觉得如何?” “好啊!”夏灏很兴奋,他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又隐蔽,又有趣。 说完这些,夏灏又拉起夏彦的手放在鼻子下面闻来闻去。夏彦不解,却听夏灏说:“小安,我觉得你的手上有一股好好闻的味道!” 夏彦莫名,闻闻自己的手,却闻不出什麽特别的香气。 夏灏又说:“小安脖子上也有好闻的味道!小安用的是什麽薰香?”说著又凑到夏彦颈窝里嗅鼻子,热气呼进呼出之间弄得夏彦脖子痒痒,忍不住闪开,道:“殿下,在下没有使用薰香。”皇宫里用於随身佩带的薰香都是很昂贵的,就算是用来熏衣料的香料也比外面高档许多,夏彦一个落难皇子哪里有钱去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夏彦的衣服都只是用皂子抹了洗干净就是了,不像其他皇子那样放进衣橱时还会用香料薰香。 夏灏也不懂,他以前从未闻过夏彦身上这样的味道,干净清爽的,不像其他人那样香是香,却让人觉得烦。不过夏灏也不在意,反正他知道他喜欢夏彦身上的味道便是了,至於那是什麽味道他才不在意呢。 夏灏眼珠子转转,鬼主意就冒出来:“小安,以後你都要让本王靠著知道不?不然本王就不给你带书也不给你讲先生说的东西了!” 夏彦暗自苦笑,对於这样霸道的弟弟,他还能有什麽说的呢?! 宫中记 08 美味的唇 宫里的人突然发现祜王殿下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上学就像上刑一样的祜王突然积极起来,不但准时起床上学了,而且还很认真地听课,做起了笔记。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拿出了一些以前学过的文章向老先生请教起了学问,又将老先生的话认认真真记下来,一副回去之後要认真研究的架势。虽然请教的东西不见得十分高深,但这种态度确实值得赞扬。连一向严苛的老先生看到祜王如此表现,也不由得赞许有加,还对皇帝和蓉贵嫔说了许多好话。皇帝自然十分高兴,给了祜王不少赏赐,而蓉贵嫔也有些惊讶,她问祜王为何突然好学了,祜王只说是自己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要读书了。虽然这个理由也说的通,不过这转变不免太快太惊人了。好在爱读书也是件好事,若真的是就此懂事了也是一件好事。 任旁人想破了脑袋都不会想到夏灏突然勤奋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这全天下除了夏灏自己,就只有一个人知道── “小安,这是今天父皇赏赐的‘雪织’,这种布料做衣服穿在身上最舒服了!”夏灏将一个小包袱扔在夏彦怀里,又扯扯夏彦露在外面的贴身的亵衣领子,说,“你看你看的衣服那麽粗糙,都把你的皮肤磨坏了!赶快换了,下次我可不准你再穿这种破衣服知道吗?!” 夏彦无奈:“殿下,我不能穿这样的衣服,会……” “我知道,会被人发现嘛!”夏灏不以为然地说,“你穿在里面谁知道?让你穿你就穿,真出了什麽事情就说是你刚好碰到我,我当时在生气,不要这匹布了就随手扔给你的。” 这种破烂理由夏灏说了很多次了,他之前送什麽东西给夏彦也都是如此说,就这样,他“因为生气而不要的东西”而“不小心”“扔”给夏彦的东西已经不知有多少了。 夏彦无奈,只能收下,他知道如果自己坚决不收,夏灏会将这些东西全扔掉──以前夏灏就是这样做的。夏彦无法,就只能都收下了。只是像是这些布匹收回去做了衣服平时也都不会穿,只有在晚上要出来见夏灏的时候才拿出来穿,让夏灏知道自己有用上,免得又说什麽。 夏灏看夏彦收下了才满意地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酒瓶,说:“这是父皇给我的葡萄酒,听说是胡人进贡的美酒,我喝了一点,觉得不好喝,不过这东西很稀奇,所以你也尝尝!带酒杯太麻烦了,你直接对嘴就好了!反正这一瓶都是给你的。” 夏灏将小酒瓶塞进夏彦手中,一脸期待地等著夏彦喝下。 夏彦无奈,以前他师傅也给他带过一些酒,都是烈酒,呛得他直咳嗽,一点也不觉得好喝,还差点醉倒了。不过看那小酒瓶不过巴掌大,想来只有两三口的量,应该不会因此喝醉,而且夏彦心中也是好奇的,不知道胡人进贡的酒会不会有什麽特别。 夏彦拔了瓶塞,一股和以往所喝过的烈酒不同的香气飘出来。夏彦闻闻,酒香进入口腔,便让他面上有些发热,但那味道却颇为诱人。 夏灏在一旁说:“父皇说这酒要小口小口地抿才有味道,我是不觉得好喝,你试试?” 夏彦便将酒瓶口沿儿贴上嘴唇,小小地抿了一口,让幼滑的酒液在口腔里打了一个转,才缓缓咽下肚。也说不出这酒是什麽味道,和以前喝的烈酒都不同,一点也不呛,还有些酸甜,刚喝时感觉就像是一杯酸甜的果汁,但却又在舌根处残留了些许苦涩。 夏彦喝酒容易上脸,一喝脸就红,这会儿酒汁下肚了,胃里就有一股热气窜上来,烤得全身都暖暖的,脸颊飞红,耳朵发热,烘得夏彦有些想流泪,於是眼睛便湿润了。 夏灏看夏彦喝了酒,便追问:“觉得怎麽样?好喝吗?” 夏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夏灏,道:“挺不错的。” 夏彦自己没有自觉,但他那一眼却看得夏灏一滞。 以往夏灏总是看到那干净清爽的夏彦,秀美的脸上带著淡淡的微笑,看了会让人心情平静,说话也总是轻轻慢慢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让人感到愉悦,所以夏灏特别喜欢和夏彦在一起。 可是现在夏彦却没有了以往的安宁,他的眼睛是水亮的,泛著晶莹的波光,随著扇贝一样长长的睫毛的颤动,似乎随时会落下一颗珍珠般的眼泪,还有他的唇,淡色的粉唇突然变得那样红润,鲜红欲滴,饱满而诱人。 夏灏想起了母妃,母妃也有一双饱满的红唇,只是那双红唇在夏灏看来却远不是那样招人喜爱,责骂自己的话和随意将宫人杖弊的命令都是从那双红唇中吐出,有时夏灏看到母妃的红唇,就会想起深夜里的湖水,仿佛是一头怪兽的嘴,会突然张开将人吞嗜。那样的唇只能让夏灏恐惧,而不能让他喜爱。 夏灏以前总是不明白为什麽父皇会喜欢亲吻母妃的红唇,但是他现在却好像明白了,因为他也想亲吻小安的唇,那样红润得似乎能滴出水的唇,是不是咬下去会吮出一泊蜜汁,甜得让人忍不住吃得更多呢? 夏灏作为皇子,虽然只有九岁,但对男女情事已经懂得很多了,起码他知道亲吻是表示喜欢的意思,虽然两个男人亲吻似乎是不应该的,但也有一种人叫“娈童”。先生说过“娈”的意思就是“美好”,夏灏觉得小安就是一个美好的人。 夏灏想亲亲小安的唇,不过他却怕小安生气,记得上次自己忍不住咬了一口小安看起来很美味的耳垂,却被小安一把推开,然後小安连书和笔记都没拿就离开了,五天後也没有出现,又过了五天小安才出现,但是看起来还是有些不高兴。 夏灏以前从没有这样担心一个人生气过,先生生气最多是打他手心,母妃生气了也不过是责罚他,这些疼痛都是一下子就过去了,可是小安生气却消失了,任夏灏如何寻找也无法找到,仿佛皇宫里根本没有出现过这麽一个小太监,仿佛“小安”根本就是他一个人幻想出的虚影一般。夏灏怕小安又会像上次一样消失,所以他一点也不敢让小安生气。上次亲了一下耳垂就气跑了小安,这次要是吻了小安,或许小安会再也不见自己了。 夏灏突然觉得当皇帝真好,不论想干什麽都可以,上次父皇看中了母妃身边的妙意,直接就带走了。夏灏听说妙意其实有一个相好的侍卫情人,只是父皇想要她,她最後还是做了父皇的美人,听说妙意现在怀孕了,如果能生下一个皇子,就有机会位列九嫔了。 夏灏在想,如果自己能做皇帝,就能把小安留在身边了,谁也阻止不了,父皇不行,母妃也不行。到时候他就能天天和小安在一起,也可以咬咬小安的耳垂,还可以尝尝小安的嘴唇是不是会流出甜甜的蜜,而且这些事情都要在自己的寝宫里做,如果小安生气了,他也不需要担心小安会突然跑走消失不见,反正都在身边,他可以慢慢等小安消气。 宫中记 09 摸摸你的脖子 夏彦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居然在打他嘴唇的主意,他将酒喝完了,他喝酒容易上脸,但酒量并不差,几口葡萄酒只是让他脸红体热,对於意识的清醒没有任何影响。 夏彦将酒瓶塞好收拾到夏灏手里的包裹中,这些东西是要带回去的,决不能遗漏留在这里,否则会有麻烦。夏彦这番动作让夏灏从臆想中回神。夏灏怕被夏彦看出自己的龌龊,连忙收敛了思绪,又从包裹中取出书和笔记交到夏彦手中,说:“小安,这是这几天的笔记,你上次问的问题我也问先生了,先生说的我都写下了,你可以拿回去看,有不懂的你还可以问我。还有你上次让我找的书我帮你找了,就是这本……还有这个,这是我问问题的时候先生说可以让我读的,我就给你带来了,不过我自己也读了,我还问了先生的,你有不懂也能问我的!” 夏灏骄傲地说,他喜欢在小安面前展示他的聪明。不过小安喜欢读书,这让夏灏後悔为什麽以前没有好好上课,有时候小安问的问题明明是自己读过的文章里的,可是夏灏却答不出来,这让夏灏觉得很丢脸。像是第一次夏灏给小安复述先生上课讲述的内容时,因为他没有做笔记的习惯,所以复述得乱七八糟,完全不知所以然,面对小安当时疑惑的目光,夏灏真是窘迫极了,於是,从此他就开始上课做笔记了,但这还不够,下学之後他还要再整理一次笔记、复习一下,要不然复述的时候还是说不清楚。连带著,有时候先生提到的一些有助於理解文章的书他也都要去读,不然小安问起来的时候他就回答不了──那样的感觉糟透了,夏灏可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夏彦点头,也拿出几本书和笔记交到夏灏手里,道:“这几本书我看完了,一些问题也都写在里面了,你可以帮我问先生吗?” 虽然是问句,但答案是肯定的,事实上每次给夏彦解惑的时候都是夏灏最得意的时候,这样会让夏灏很有优越感。 夏灏翻开笔记看看夏彦的问题,立刻欢喜道:“不用问先生啦,这些我能回答。” 看到弟弟兴奋的样子,夏彦并没有什麽负面的想法,相反地,他觉得能让夏灏这样高兴其实也很好。夏彦应道:“嗯,你说。” “你看,这个问题上次先生说过,他说是这样的……” 夏灏有认真听课果然不同,先生说的他都记得,解答起来便十分清楚,解开了夏彦心中的疑惑。 其实,夏彦的年纪虽说是比夏灏大了四岁,但夏彦从未上过学,只识了字和读过一些简单的书,在知识上几乎是白纸一张。而夏灏却从懂事起就接受蓉贵嫔的教育,蓉贵嫔十分懂得怎样的皇子日後才能做得大事,所以从小就给夏灏请了优秀的老师进行教导,因为夏灏的基础比普通皇子都高上许多,而六岁之後夏灏又进入太学接受大儒的系统教育,起点就更高了。可以说,夏灏和夏彦在学习上的差距就好象七年级生和一年级生之间的差距,按理说,夏彦有什麽问题夏灏应该都能解答才对。但是夏灏读书不认真,夏彦又是聪慧努力之人,时常问到一些关键的较为深刻的问题,就把夏灏给难住了,或者说有时候夏灏无法解释得十分清楚明白。现在夏灏也开始认真学习了,以他之前的高起点和自身的天赋,必然是突飞猛进地成长,这也是他认真读书之後先生和蓉贵嫔会那样欢喜和惊讶的缘故。 夏灏说了好多终於说完,嘴都干了,他咽下一口口水润润喉咙,看看夏彦,後者静静地抱膝坐著,眉目微垂,似乎在消化刚才他所说的问题。只是这时夏彦头发高挽,低著头,那纤长的脖颈便那样俏生生地裸露在月光之下,本就白皙的肌肤此刻更是如玉般洁白,那种曲线,引得夏灏好几次都想伸手抚摸。 母妃的脖子也没有这样好看。 夏灏想。 宫中嫔妃流行穿一种後领大开并且刻意向後倾斜以露出整个後颈的衣服,这种衣服可以让女人的後颈变得更加修长、性感而充满了诱惑,蓉贵嫔也穿著这样的衣服,但是即使这样,夏灏也觉得母妃的後颈比不上小安万分之一的漂亮。 “小安……” “嗯?”夏彦微微抬头看看对方,不知道夏灏叫自己什麽事,但他却看到夏灏失神地看著自己,仿佛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在说话似的。 夏彦的回应让夏灏略微清醒了一点,夏灏一愣才惊觉自己竟然不自觉地叫出声了,不过还属於孩子的那部分无知无畏让他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小安,我想摸摸你的脖子!” 夏彦愣愣,很是疑惑。 夏灏立刻不高兴地撇撇嘴,道:“我给你说了这麽多,你连脖子都不让我摸摸吗?” 夏彦不明白夏灏为什麽突然会有这种想法──他一直都不太明白夏灏的想法,比如第一次见面时的咬脖子,还有後来夏灏又咬了他的耳朵。第一次被咬了脖子夏彦只觉得痛和惊讶,并不生气,但第二因为是耳朵被咬,被人吮吸耳垂时那种奇怪的感觉让夏彦又羞又恼,所以才生气地离开了。这次夏灏又要摸他脖子,他脖子有什麽特别的吗? 夏彦摸摸自己的脖子,虽然不解,但是点头接受了夏灏的要求。 夏灏高兴极了,伸手摸上夏彦的後颈。夏灏的手还太小,无法完全体会出那种纤细得能一手握住的控制感,但那种细腻的触感依然让夏灏十分喜欢。 夏灏一边摸一边问:“小安,以後我都可以抚摸你的脖子吗?” 夏彦根本难以明白夏灏的心思,但想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也就答应了。 夏灏得陇望蜀,又说:“小安,你也让我亲亲你的耳朵好不好?” 夏彦迟疑,面露为难。他从懂事起就在冷宫过著极为简单的生活,对於情事完全不懂,他不知道被亲吻耳朵是一种怎样的亲密,但他在被亲吻耳朵的时候整个背脊都会为之一麻,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他一点也不喜欢。但是面对夏灏的期待,夏彦却也不知道该怎麽拒绝。 但夏灏却明白夏彦的心思,他失望,不想让夏彦生气,只得退而求其次:“那以後让我抱你好不好?” 夏彦想想,觉得自己不排斥和夏灏亲近,便点头答应。 夏灏欢呼一声,立刻扑进夏彦怀里,一把抱住夏彦的腰身,头伏在夏彦胸膛上,似乎十分享受一般。 夏灏的样子让夏彦想起了小时候偎依在母後怀里的温暖,他觉得夏灏或许也是喜欢那样的温暖吧?夏彦笑了笑,同样伸手揽住了夏灏的肩膀。 宫中记 10 昕阳大哥 夏彦回到育芳宫,刚刚放下包袱,却冷不丁从黑暗中冒出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彦儿,你去哪里了?” 夏彦一惊,後背立刻沁出一层冷汗。他没想到师傅今晚会来。 夏彦虽 恋耽美 分卷阅读3 宫中记 作者:Erus 暗自心惊,但面上依然是一派淡然,他施礼道:“师傅,您怎麽来了?” 黑袍人从黑暗中走出,道:“彦儿,不要岔开话题。” 夏彦知道今日之事躲不过去了,略微斟酌之後,才看似坦然地说:“徒儿去见夏灏了……” 不等夏彦说完,黑袍人就尖叫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个贱人的儿子?你去见他做什麽?!”黑袍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就像两片破碎的瓷器在相互刮擦。夏彦暗自叫糟,黑袍人可是恨蓉贵嫔入骨! 夏彦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师傅……” 不等夏彦说完,黑袍人已经尖声叫出来:“你还记得我是你师傅?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舅舅?你是不是忘记你母亲的仇了?你竟然去见那个贱人的儿子,你竟然──” “舅舅!”夏彦哪里还能等黑袍人再说下来,连忙一声喝断,辩解道,“舅舅且听我说!” 那黑袍人顿了顿,勉强控制了情绪,哑声道:“好,你说,你倒是给我说!” 夏彦暗自吸气,强作镇定,将之前想过的理由说了出来:“舅舅,难得有机会接近他们,难道您不认为徒儿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吗?” 黑袍人一愣,稍稍冷静了一些,问:“你这是什麽意思?” 夏彦忙说:“师傅,徒儿和夏灏的相遇只是偶然,他并不知道徒儿的身份,只以为徒儿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夏灏对徒儿十分信任,不但给徒儿带来各种书籍,还对徒儿说了许多宫中的事情,其中就有许多关於他母妃的事。” 黑袍人沈吟片刻,反问道:“你是想通过那小东西接近那贱人?” “正是。”夏彦道,“徒儿日前看了一本兵书,书上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徒儿想,若想报仇,像现在这样对那女人完全不了解,是报不了仇的。” 黑袍人当下便点头赞同:“说的是。” 夏彦暗自松出一口气,但并未完全放心,又道:“舅舅,那夏灏还是个孩子,十分好骗,他对徒儿十分信任,几乎无话不说,所以徒儿和他约定每隔五天便见一次面,刚才徒儿就是去见他了。” 黑袍人哈哈大笑两声,拍拍夏彦的肩膀道:“好彦儿,舅舅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姐姐的仇你可不能忘记!都是那死贱人害死的他,有朝一日,你定要将她和那个死皇帝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黑袍人越说越是狠厉,但夏彦这时已经不担心黑袍人会自行出去杀人了。 夏彦终於放下心来,对这个舅舅,他的畏多过敬和爱。 在夏彦暗自吐出一口浊气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呵呵,游师叔,我就说小彦不会做对不起皇後的事情的。” 伴随著话音落地,一个黑衣青年从黑暗中走出,那青年比夏彦高出许多,剑眉星目,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端的是英俊不凡。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已经透出一身沈稳的杀伐之气,显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夏彦看到青年也不免面露欣喜,唤了声:“昕阳大哥。” 陆昕阳笑著上前拍拍夏彦的肩膀,道:“小彦,几月不见,你长高了。”陆昕阳又俯身附在夏彦耳边轻声说,“看来多和夏灏接触还是好的,起码你的脸色看上去好多了,不像以前那样没有血色。” 陆昕阳虽然和夏彦师徒的感情都很好,但毕竟是和皇後没有半分关系的外人,他对蓉贵嫔等人并无特别的情绪,夏彦知道陆昕阳对夏灏不会有什麽杀念,听到他这麽说也不紧张,只是微微一笑,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陆昕阳说话只是普通的小声,内功深厚的黑袍人依然听得一清二楚,他也多看了一眼夏彦,果然见这孩子的面色红润不少。 黑袍人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既能探查敌情又能给自己好处,如此一举多得,哪有不好的道理?!黑袍人自然没有了再要杀死夏灏的心。 黑袍人查了一下夏彦的武功,又传授了一招便离开了,只留下陆昕阳。 陆昕阳在京城有事要办,干脆就留在育芳宫中,育芳宫空间极大,却只住著两个人,又没有外人进来,可以说是一个十分理想的栖身之地。而且康国的皇宫分为内廷和外廷,皇帝、後妃、皇子等主子居住在内廷中,也就是普通人所说的内宫,外廷则是皇帝上朝、设宴,大臣理事的地方,而育芳宫正位於内廷和外廷之间,是最容易被人遗忘的地方,却又和外面联系紧密,以陆昕阳的武功要进出育芳宫可以说是毫无困难。 “小彦,你最近似乎真的壮实了一点。”陆昕阳捏捏夏彦的手臂,夏彦虽然练武,但身形消瘦,肌肉并不发达,以前捏进去是硬的──都是骨头,但现在却好像有了一点缓冲的弹性──长肉了。陆昕阳又捏捏夏彦的脸颊,调笑道:“这脸上也长肉了。” 夏彦偏头避过,无奈道:“昕阳大哥……” 陆昕阳笑道:“呵呵,小彦长得好,大哥也高兴。”顿了顿,陆昕阳就转开话题,问道,“小彦,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骗游师叔的,其实你和夏灏接触根本就不是为了什麽打听消息吧。” 陆昕阳说的虽然是疑问句,但口吻确实肯定的。黑袍人身在局中,有时被仇恨蒙蔽了目光,看的反而不如身为局外人的陆昕阳清楚。夏彦知道自己瞒不过陆昕阳,也不需要去瞒,当下坦白道:“我和夏灏只是偶遇,开始是他缠著我,但是这孩子并不让人讨厌……” 夏彦没把话没完,他会答应和夏灏五天见一次面多半是因为夏灏会给他带书,但他喜爱看书之事陆昕阳并不知道,夏彦不曾提过,此刻也不想特意说出来,他觉得自己就那样被几本书收买了,实在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 陆昕阳并未察觉夏彦的下文,只道:“我明白。不过你要小心点,日後他长大了,只怕没有这麽单纯,你也知道,这里是皇宫,他是皇子,不可能就这样无忧无虑一辈子。” 夏彦感激地看了一眼陆昕阳,换来陆昕阳的一只大手搓揉他的头发,只听陆昕阳笑道:“好了,给我一间房间吧,跟著师叔一路赶来我都累死了。师叔那一头钻死的性子啊……唉……” 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陆昕阳此刻却像一个孩子一样抱怨著大人的缺点,轩昂而凌厉的眉宇间充满了宠溺,如果是江湖上那些倾慕他的女子看到陆昕阳此刻这个样子,大概会死心塌地一辈子吧,只可惜,这样的陆昕阳不是她们能看见的。而能看见的那个人,此刻只是微笑地听著眼前的大哥说著江湖上的趣闻轶事,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看见了这个男人多麽稀有的一面。 宫中记 11 不想麻烦你 看书、打坐、练剑,夏彦的生活简单而充实,他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生活也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以前看书总是看得不满足,练剑也只能一个人比划,反而是最枯燥的打坐成为最能消磨时间的事情,而现在夏彦有许多许多从没有看过的深奥的书等著他去看去理解,似乎连时间都不够用了,而陆昕阳在育芳宫中的停留又让夏彦多了一样有趣的事情可以做── “昕阳大哥,这招是这样吗?” 夏彦提剑比划了两下,不知为何,每次他练到“仙人指路”这一式就觉得别扭。 陆昕阳看了两眼,上前一手扶住夏彦的腰,一手抬高了夏彦持剑的手,道:“你的手太低了,还有腰太软了。来,提气,後腰绷紧。” 夏彦照著陆昕阳纠正之後的姿势试了一下,果然顺畅许多。夏彦收了剑,腼腆道:“昕阳大哥,以前练剑总觉得十分枯燥艰难,有你在真太好了。” 陆昕阳心下一动,多看了一眼夏彦,就见夏彦额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但却没有普通男子的汗臭味,只是那股子皂子的清香飘散出来,清爽宜人。 “少年都是如此吗?”陆昕阳不期然地萌生了这个念头,他盯著夏彦练功後微红的脸颊,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浮躁。只是陆昕阳早已练就了一番城府,心中异样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半分。他听了夏彦的话,便笑道:“怎麽,想留我下来吗?” 夏彦没有想太多,只是单纯地说:“当然,如果可以,我希望昕阳大哥能在这里住上三年,到时候我开府了,就能和大哥出去了。” 陆昕阳听了也颇为心动,当下道:“大哥虽然不能陪你在这里住上三年,不过三年,你离开了这鬼地方,就到大哥那儿去,到时候大哥天天陪你也没有问题。” 夏彦听了十分高兴,但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欢喜,面对陆昕阳的目光,他略显羞涩地笑了,头低下去,只能让人看到他微微弯起的嘴角和天鹅一般优雅的後颈。陆昕阳忍不住伸手捏捏夏彦的脖子,少年特有的纤细被他握在手中,有著与普通女子完全不同的控制感。陆昕阳不由得有些坏心眼地想:“好像在捏兔子……” 以往陆昕阳都是半夜匆匆而来,教导夏彦武功之後就赶在天亮前离去,但这次不知道这次他要在京城做什麽事,在皇宫里一留就是好几天,皇宫的守卫大概也是这些年太平惯了,竟然松懈至此,从未发现过还有一人在皇宫里来去自如。 陆昕阳以前从未在夏彦身边呆过这样长的时间,他一向自认和夏彦感情很好,但在这短短几天里,陆昕阳却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夏彦。 这晚陆昕阳和前几日一样在夜幕降临之後出宫了,只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夏彦并不在育芳宫里,陆昕阳仔细一想,便想起距离自己到来那日似乎已经五天,夏彦大概是去见夏灏了。 夏灏母子对陆昕阳来说就是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陆昕阳并不太能理解,这样五天一次的偷偷见面究竟有什麽吸引人的?陆昕阳想到自己平日里有时也会很想来见见夏彦,难道夏彦对夏灏也是如此? 心里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像根杂草扎著陆昕阳的心,他转念一想,便在夏彦归来时必经的院子里坐下,等待著夏彦的归来。 陆昕阳没等多久,夏彦就回来了。就看那夏彦穿著比平时鲜亮多的衣物,虽然是深色的,但在幽幽的月光下却能泛起一道光泽,这样美丽的衣服显然更加适合这白皙的少年,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完全衬托出来。夏彦手里抱著一个包裹,似乎有些分量,不过陆昕阳看不出是什麽,只是陆昕阳看到夏彦时不时看向包裹的目光是欣喜的。 不知为何,陆昕阳心中腾起了些许的怒气,他突然觉得自己放任夏彦去和夏灏见面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陆昕阳坐在那里暗自生气的时候,夏彦已经看到了他,夏彦快步走上前来,笑著打招呼:“昕阳大哥,你也刚回来吗?” 夏彦自然是知道陆昕阳昼伏夜出的习惯的,他只是很顺口地问一声罢了。但陆昕阳听到那个“也”字的时候心中的怒气不期然地腾了起来。 但陆昕阳并没有马上发作,只是看似自然,却沈了声音问:“小彦,你是去见夏灏了?” 夏彦并没有注意到陆昕阳口吻中的异样,只是点头应了一声“嗯”。 陆昕阳状似不经意地将夏彦上下打量一番,以开玩笑般的口吻地说:“晚上的小彦比较好看呢。” 夏彦看看自己,不好意思道:“这衣服是夏灏一定要我穿的,如果我不穿,他还要送的更多。” 陆昕阳稍稍释然,目光落在夏彦怀里的包裹上,又问:“这次他拿了什麽东西给你?” 夏彦一点也没察觉自己正在被人“审问”,只是想到包裹里的东西,他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包裹里除了一些吃食,就只剩下书和笔记了。但夏彦从未对游天骐或陆昕阳说过自己喜欢读书之事,他总觉得不好意思。 夏彦的师傅──那个黑袍人,名为游天骐,他是在夏彦六岁那年出现的,出现时就自称是夏彦的舅舅,开始夏彦不信,但游天骐说了一些关於他姐姐也就是夏彦母亲游皇後的事情之後,夏彦才渐渐信了,毕竟“皇後小腿上有一处被蛇咬的伤疤”这一类的事情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知道的。 游天骐性格偏激,执念极深,再加上是半途出现的人,夏彦感激游天骐的照顾,但却不知该如何和这个舅舅沟通,因此他和游天骐之间的感情并不十分亲厚,平时称呼也都称“师傅”而非“舅舅”。 夏彦本来就是脸皮薄的人,和游天骐又不亲厚,所以有什麽事情都放心里,从不对这个“舅舅”述说。不然纵使游天骐只是一介江湖人士,要买几本书总不是问题。 而陆昕阳,这青年是游天骐的大师兄的儿子,後来那位大师兄死於非命,临终前将陆昕阳托给游天骐。游天骐这人偏激嗜杀,但对真正的亲人朋友也极重情义。因此,陆昕阳虽说只是游天骐的师侄,但游天骐却十分看重和信任他,几乎是当成儿子一般栽培,连夏彦的事情都毫不隐瞒,有时候游天骐有事无法入宫传授武艺时就会让陆昕阳前来,所以夏彦和陆昕阳也十分熟悉。 对於陆昕阳,夏彦也差不多是抱著“不可再麻烦他”的心态,所以夏彦从不对陆昕阳说自己想看书却无书可看之事,甚至对自己的喜好也不曾一提──夏彦知道一旦自己提到了,陆昕阳肯定会给他带书,那样岂不是变相地要求了? 在夏彦心中,游天骐、陆昕阳和那送饭太监、夏灏之间是完全不同的:他和送饭太监之间不过是交易,我给了你钱,你帮我办事,这是理所当然的;而那夏灏是对方自己提出带书的,大家各取所需,也不为过;但游天骐和陆昕阳,一个是舅舅,一个是大哥,如果故意去利用他们对自己的好来满足欲望,那太过分了。 夏彦怀著这种感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陆昕阳的问题,但落在陆昕阳眼里,这种迟疑就变成了刻意的隐瞒。陆昕阳几乎想一把将那包裹抢过来,好好看看其中究竟有什麽东西需要让夏彦对他隐瞒,但陆昕阳毕竟不是热血冲头就不知所谓的少年了,江湖历练早已让他养出了城府,此刻陆昕阳虽然心中怒气渐增,但他面上却只是笑笑,以调侃的口吻说:“小彦也有秘密了呢。” 夏彦尚未答话,陆昕阳已经站起身来,揉揉夏彦的头发,柔声道:“很迟了,快回房休息吧。我也要去睡了。” “昕阳大哥……” 夏彦张张嘴,不知该说什麽好,眼睁睁地看著陆昕阳回房,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不好的事。 宫中记 12 黑鱼和白鱼 很难说夏彦对陆昕阳隐瞒了自己的爱好究竟是对是错。夏彦原是不希望给陆昕阳添麻烦,但他如此客气小心,放在陆昕阳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事实上陆昕阳很快就知道夏彦晚上带回的包裹里装的是什麽了。他一个学武的人,对身边的变化特别敏感,第二天早上起来後他就看到夏彦抱了一本书在看,陆昕阳一眼就看出今天夏彦看的书和昨天的不同,後来又找了个机会借故走进夏彦的房间,果然看到夏彦床头的书也不同了,眼见夏彦看书看得痴迷,陆昕阳一下就明白过来:这些书就是昨天夏彦带回来的包裹。 前几日陆昕阳也看到夏彦在读书,但夏彦终究是个皇子,读书是理所当然的,陆昕阳自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看夏彦拿著书籍爱不释手的样子,联想一下夏彦昨晚看著包裹时那欣喜的神情,他哪里还不知道夏彦是爱书的?! 陆昕阳也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麽滋味,他发现夏彦从未对他说过好书之事,而且看夏彦这行为,显然冷宫中书籍来之不易,但夏彦竟从未开口提过,陆昕阳大概能猜到夏彦是怕麻烦他们才只字不提,但那种被排斥、见外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陆昕阳想了想,找了个机会上前,对夏彦说:“小彦,你似乎很喜欢看书?我看你白天都在看书,不累吗?” 虽然夏彦自己不会主动提起爱书一事,但陆昕阳提到了,他也不会再去刻意掩饰。夏彦略显羞涩地笑道:“嗯,我觉得看书很有意思。” 夏彦这话说的很含蓄,但陆昕阳已经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便接话道:“你这麽喜欢看书,改天我出去的时候给你带几本吧。你喜欢看什麽书?” 夏彦惊喜非常,却还是有顾虑:“会不会……太麻烦了?” 此刻陆昕阳真想给夏彦一拳让他不要再这麽客气,但这样的事情也就是想想而已,陆昕阳抬手捏捏夏彦的脖子,道:“你叫我一声‘大哥’,和我这麽客气干什麽!再说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带两本书而已。说吧,你喜欢看什麽书?” 至此夏彦也知再推脱就矫情了,当下抬头,睁著他那晶亮亮的眼睛,满怀欣喜地说:“我都喜欢!” 当天晚上陆昕阳出宫,果然如约给夏彦带了几本书回来。夏彦那个高兴,笑得露出了一排白亮亮的牙齿,陆昕阳本该高兴的,可是看到夏彦如此兴奋,他却又有点小郁闷:我还不如一本书麽? 陆昕阳隐约不太喜欢夏彦整天抱著书看,便找借口说他在这里也不容易,不如多抽点时间陪夏彦练剑,如此硬是将夏彦从书堆里拉了出来。不过夏彦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觉得有道理,便和陆昕阳练起剑来。 “这招叫‘鲤鱼跃龙门’,分八式,专攻敌人头部。” 陆昕阳说著比划了一招。他所练的黑白游鱼剑法每招下面都分了若干式,说是一招“鲤鱼跃龙门”,但其实是一串连贯的动作,脚下连走十六步,手上使出二十四剑,这才算一招完成。这招专攻敌人头部,二十四剑之下敌人避无可避,乃是极凌厉的剑法。 夏彦看得目瞪口呆,他和陆昕阳练的都是天非门的黑白游鱼剑法,这套剑法分黑鱼剑和白鱼剑,黑剑主攻,白剑主守,可一人使单剑也可一人使双剑,可双人使单剑也可双人双剑相互配合,还可以多人组成剑阵,人数越多则威力越大,练到极致攻则所向披靡,守则滴水不漏,是江湖上出名可怕的阴阳两仪剑法。但和它的威力同样出名的是它的复杂,陆昕阳三岁习武,至今十六年,堪堪能将整套剑法流畅使用,若要做到如臂使指,那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夫根本做不到,要想人剑合一,只怕还要十年。饶是这样,已经要说他资质过人勤奋刻苦了,像是夏彦这样的也学了七年了,但一套较为简单的白鱼剑也不过学了二分一左右。 正是因为这套剑法的复杂,所以天非门中多半是两人一搭档,一人练黑剑,一人练白剑,对敌时也是两人齐上,只要他们之间不发生矛盾,以游鱼剑法的威力,旁人根本不要想攻破这个组合。只是这样的配合方式对双方的默契要求极高,所以搭档的两人多半是从小一起长大,共同生活十几年,早已心意相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想法,甚至连说话都是异口同声没有半点差别。大概是因为这种特别的练剑法,所以天非门里有两多:双胞胎多,情侣多。 话说回来,此刻陆昕阳露了一手,夏彦看得万分崇拜,就听陆昕阳说:“你应该练过‘万龙抬’了吧?来,我用‘鲤鱼跃龙门’,你用‘万龙抬’即可挡住我的攻击。” 夏彦连忙点头,提剑下场。 “万龙抬”是游鱼剑法白鱼剑中的第二招,当初夏彦十岁时学习此招足足学了半年才完全学会,相较之下,陆昕阳七岁练此招,不过用了三个月而已。 看夏彦准备好了,陆昕阳便揉身上前,使出两分功力进攻,即便如此,两剑相交之时,夏彦依然被震得虎口发麻! 陆昕阳的进攻持续著,夏彦不敢疏忽,慌手慌脚地用著他的“万龙抬”,不过几个来回过後夏彦渐渐找到了感觉,动作流畅了不少,看起来不再那麽狼狈。 陆昕阳见夏彦逐渐上手,便加了一分功力,一步上前,一招“锦鲤望门”直取夏彦眉心! 铿! 剑尖擦过夏彦的发鬓插入身後的木柱子中,几根细发颤悠悠地飘落,可想而知,若是剑锋再偏一毫,大概夏彦的脸上就要留下一道疤了。 看著明晃晃的剑身还在眼前轻微颤抖,夏彦一时有些发愣,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危及生命的胁迫,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人绝不会伤害他,但心脏还是禁不住紧缩。刚才他确实使出了万龙抬,只是陆昕阳的力道却直接破开了他的防御,直取要害。 陆昕阳就这麽擎著剑看著夏彦好一会儿,看得夏彦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可是他却不知自己哪里做错了,虽说没能挡住陆昕阳的攻击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但黑白游鱼剑法那麽复杂,夏彦没练到家也情有可原…… 夏彦咬著下唇想要道歉,却不想陆昕阳缓缓抽出了长剑,抬起左手揉揉了夏彦的头发,叹道:“小彦,下次挡不住就要让开,知道吗?” 夏彦松出一口气,乖乖地点点头,倒还没忘记送上一顶高帽:“我本来以为可以挡住的,但是昕阳大哥太厉害了。” 陆昕阳笑了笑,心里很是得意,他拉著夏彦在台阶上坐下,旁边青荷端上两碗水。陆昕阳接过水碗就喝了,夏彦却捧了碗坐在那边呆呆地不知道在看什麽。陆昕阳察觉了,转过头来,顺著夏彦的目光看去,就看到院子里的一丛花草,今年春天来得早,那小小的野花也开得特别灿烂,还吸引了一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这景说好也挺好的,但也就是普通的春景,似乎没什麽特别的。 陆昕阳不由得问:“你在看什麽?” 夏彦回神,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了头,班上,方指著花丛中的那只小蝴蝶羞涩道:“昕阳大哥,你看那只蝴蝶。” 陆昕阳顺著看去,就听夏彦在耳边轻声解释:“这只蝴蝶是今年的第一只蝴蝶。以前蝴蝶都要等三四月的时候才会飞来,可是这只蝴蝶今年二月初的时候就来了,有时候停在花上我就过去看,它一点也不怕我,还会落在我手上。你看。” 夏彦说著抬手,没多久,那蝴蝶真的飞了过来,在夏彦的掌心上盘旋了两圈,仿佛夏彦的手心里藏了一朵芳香四溢的花儿,令它流连忘返。 陆昕阳惊讶地看著夏彦和蝴蝶之间的互动,他下意识地低头打量身边的可人儿:白皙的後颈,纤细的脖子,若隐若现的青色的细小血管,还有那小小的隐约可以看见一层细细绒毛的小耳朵──这是兔子吗?怎麽可以这麽纤弱这麽可爱? 兔子想和和蝴蝶做朋友? 陆昕阳忍不住摇摇头,笑著捏捏夏彦的小脖子:真的好像刚出生的小雏兔哦! 宫中记 13 胖兔兔养成 夏彦突然发现夏灏的眼睛简直比老鹰还尖,明明是半夜,明明天上只挂著一弯黯淡的新月,这小家夥居然看出自己鬓角少了几根头发?要知道若不是仔细看,夏彦自己都发觉不了。 当夏灏发觉夏彦的鬓角少了两根头发之後,他气愤地叫道:“小安,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本王,本王帮你报仇!” 夏彦哭笑不得,又不能说出实情,只得说:“殿下,是在下不小心碰到树枝了,所以被勾断了两根。” “真的?”夏灏将信将疑。 “是真的。”夏彦无奈点头。 夏灏想想,他虽然不了解底层太监的生活,却知道其中有许多卑鄙和龌龊,若真有人欺负小安应该不可能只是割断了两根头发,或许真的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勾到了。 夏灏不再追问,却说:“小安,本王不许你再这麽不小心,你现在是本王订下的人,你要好好保护自己,一根头发都不许少!等本王长大了,你要完完整整地给我知道没?!” 夏灏说的十分霸道,夏彦只当孩童趣语,好脾气地笑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夏灏看到夏彦那样微笑就知道夏彦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他也不在意。大康的太监入宫之後要等六十岁之後才能离宫,在这之前若是没有主子的特许,是不可走出宫门一步的,否则就是死罪。夏灏只道夏彦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虽然至今不知道“小安”究竟是哪宫的太监,但只要在这皇宫里就跑不掉了。“小安”说他只有十三岁,要离宫就还要再等四十七岁,夏灏自觉有足够地时间去长大,他已经决定,等他封王开府了,他就向父皇将小安要到自己府里,到时候就能天天看到小安,也不用担心母妃会对小安不利。 夏灏的小算盘倒是打得很响,只可惜夏彦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太监,这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 夏灏想著这些,一边从包袱里捧出一个大食盒,打开,里面盛著各种糕点和美食,虽然都是冷的,但也比夏彦在育芳宫里吃的不知好了多少倍。夏灏将食盒放到夏彦怀里,又掏出一个大瓶子,不过这回里面装的不是酒了,而是羊奶。 夏灏在第二次见面时就嫌夏彦太瘦,於是每次都带东西给夏彦。 那日夏灏听乳娘说羊奶很补,就动了心思。以前夏灏嫌羊奶有味儿都不喝,可是现在却又嚷嚷著要喝。蓉贵妃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让人弄来了羊奶,哪知道夏灏根本不是自己想喝,而是想带给夏彦。只可惜羊奶不可长久保存,所以夏灏只能将见面当天的羊奶带来,其他四天只能自己喝掉了,这倒是让夏灏又健壮不少。不过现在夏灏为了在小安面前炫耀,又是刻苦读书又是勤奋习武,每五天还要熬夜一次,体力消耗极大,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如此折腾也确实应该补补。 夏彦本来并不是特别想吃夏灏给他带的东西,但夏灏威胁他不吃就不给他书和笔记,夏彦无法,只能一一吃下。 夏彦吃东西的时候,夏灏抱上他的身子,两只小手在腰身上又摸又揉,夏彦怕痒,扭了两下想闪开,但却被夏灏用力抱住。周围的空间不大,夏彦躲闪不开,刚想叫夏灏住手,夏灏自己就已经住手。 听夏灏有些得意地说:“就是嘛,本王说还是有点肉抱起来舒服!” 敢情夏灏是在研究猪长肉了没有。 “多吃点,你还是太瘦了,本王喜欢你长胖点!”夏灏理所当然地说,完全将夏彦当成他的私有物品了。 夏彦无奈,为了他的书和笔记,只能将东西全都吃下,撑得他难受。 夏彦在吃的时候,夏灏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著:“小安,你知道妙意吗?” 夏彦摇头,他对宫里的事情知道的不是特别细致,像一些没名气的小人物他就不清楚了。 “妙意就是意美人啊!”夏灏看起来很惊讶。 夏彦还是摇头,他只知道三位夫人和几个育有皇子皇女的妃子,地位最低的美人宫中无数,连皇帝都认不全,他怎麽可能都知道了。 夏灏撇撇嘴,虽然不满意,但还是继续说:“意美人本来是母妃身边的侍女,那时候她长得挺好看的,对我也挺好的,母妃不让我吃太多甜食,她有时候会偷偷塞几块糖给我。我挺喜欢她的……不过父皇喜欢她,所以就把她封为美人,前几个月意美人怀孕了,我看见过,肚子鼓鼓的,人变胖了,脸也肿肿的,不像以前那麽好看了。听说如果意美人能生下一个男孩,就能成为九嫔。不过前几天意美人摔了一跤,小孩就没了……我昨天去看她,她好像疯了,我看到她抱著一团棉被唱歌谣……” 夏彦不由得停下进食,看了一眼夏灏,问道:“知道那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了吗?” “嗯……听说是个男孩。”夏灏说,“我有两个妹妹了,本来还以为这次可以有一个弟弟呢。” 夏彦听了不再说话,默默地吃著食盒里的东西。 後宫里的事情就是这样,每个女人都想为皇帝生个男孩,但每个女人却又都不希望别的女人为皇帝生下男孩。宫里夭折的孩子很多,有的出生了,有的没有出 恋耽美 分卷阅读4 宫中记 作者:Erus ,这些死去的孩子绝大多数都是男孩…… 或许因为夏灏对妙意比较有感情,亲眼见了妙意的发疯让他有些郁郁,而夏彦对妙意全无感情,又经历过游皇後那样的事情,再听这种事情也不觉得有什麽。 不过看到夏灏的沈默,夏彦想了想,道:“殿下,你知道贵嫔夫人并不是你的生母吧?” 夏灏点头。 夏彦道:“当年你的母妃因为……中毒而流产,而且再也不能生育……可是你母妃并没有疯了,她当年只是淑妃,现在却是贵嫔了,是後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 夏灏看了一眼夏彦,他不知道夏彦想说什麽。 夏彦道:“殿下,如果你的母妃当年也她疯了,她就不会有今天。” 夏灏还是不解。 “在这个皇宫里,软弱的人是无法生存的。”夏彦说。 如果意美人没有疯,她还年轻,那麽她还可以再次得到皇帝的宠爱,可以再次怀孕,可以学会小心,好好保护她的孩子,当孩子诞生、长大,她可以靠著这个孩子去争取更多的东西…… 如果她愿意,她还有很长的未来。 但是对於软弱的人来说,或许逃避是最好的选择。疯了──从此完全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这或许是软弱的人所能选择的一个好结局。 夏彦想起了母後,母後曾对他说过:“彦儿,你和我像,我们都不是应该留在这个皇宫的人……彦儿,不要走出这里,十六岁之前不要走出这里,让大家忘记你,这是保护你最好的办法……彦儿,有机会你就离开这里,离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和这里的有任何联系……” 离开也是一种逃避,虽然这种逃避或许看起来会稍微多了一点尊严──起码你还能离开。 夏彦看了一眼夏灏,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做错了,他不应该和这个孩子有更多的联系,日後身份一旦暴露,这个霸道的孩子又会怎样呢? 夏彦叹了一口气,但陷入自我思绪中的夏灏并没有注意到夏彦突如其来的伤感。 宫中记 14 寻人启事 夏彦随口的感叹让夏灏陷入了一种繁乱的心绪中,夏灏也不知道为什麽,但似乎那句“软弱的人无法生存”给了他很大的触动,夏灏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却依然有一层薄纱蒙在眼前,怎麽也看不真切。 夏灏想得太多,晚上没睡好,第二日起迟了,上课就迟到了。 夏灏之前素行不良,那老先生怕夏灏旧态复萌,故而见夏灏迟到就将夏灏好好地念了一顿,念得夏灏烦不胜烦。没想到下学後,蓉贵嫔不知怎麽得了消息,为了迟到这事又将夏灏叫到合馨宫中训斥了一顿。蓉贵嫔明显心中有事,她说个没完,夏灏都听出她话中有话,夏灏自小长在宫里,也不是笨蛋,依稀听出母妃似乎在为一些後妃间争宠的事情烦心,但夏灏毕竟还小,还没深切体会过後妃争宠背後的意义,只觉得母妃把她自己的不快发泄在自己身上十分烦人,可夏灏对蓉贵嫔颇为畏惧,纵然心中不爽到了极致,却只能低著头老实挨训。 这被训了半个下午,还是一个宫女进来对蓉贵嫔说了什麽,蓉贵嫔才让夏灏离去。这时夏灏的心情已经像炸了毛的地毯一般烦躁,哪想到回到宝毓宫中,又碰到柔沙那女人跟在屁股後面。其实平时夏灏回宫後柔沙都会跟在他身边,只是今天夏灏心情特别不好,看柔沙也就特别不顺眼。 夏灏开始还想装做没看到忍著,但他回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那茶水是刚泡的,滚烫滚烫的,夏灏一口喝下被烫得说不出话来。夏灏顿时爆发了,气急地将茶壶砸在柔沙脸上,一壶滚烫的茶水浇了了柔沙满头满脸,转眼就起泡了,旁人的宫人看了都吓得跪下求饶。但这并不能让夏灏消气,他对跪了一地的宫人咆哮:“谁泡的茶,给本王滚出来!” 一个小太监从人群里哆哆嗦嗦地爬出来。夏灏立刻冲上前给了那小太监狠狠一脚,同时对旁边的人厉声吩咐:“把这个人给我拖下去杖毙!” 周围的人纷纷求饶,那柔沙不顾自己被烫,也开口道:“殿下……” 但这回夏灏是真的气疯了,转身踹了一脚柔沙,骂道:“你给我滚!本王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个丑八怪!来人!把这个丑八怪也给我拖下去杖毙!” 柔沙虽然也只是个宫女,但她是蓉贵嫔派来的人,这件事人人皆知,平时连夏灏都不得不让她三分,普通宫人哪里敢上前将柔沙带走。 看周围的人都哆哆嗦嗦地不敢动,夏灏更是生气,当下说:“你们都不听本王的话是不是?好,本王留你们也没用!来人啊!都给我拖下去,全都打死!” “殿下饶命啊!” 一时间屋子里哀鸿一片,但夏灏哪里管他们,此刻他烦躁极了,看到这些人就讨厌,他想起了小安,那个安安静静清清凉凉的人,夏灏从未如此渴望要将小安带到身边来!这个念头一起就止不住了。夏灏开始设想如果是小安跟在身边,那生活一定会十分愉快,他喜欢小安安静的眉眼,喜欢小安无声的微笑,喜欢小安身上淡淡的香,小安身上似乎没有一处不是好的,和眼前这些贱人比起来,简直是白云和泥土的区别! 夏灏无法抑制自己的渴望,他不再管屋子里跪著的人,一路小跑冲入後院,叫出夏彦给他的那只小鸟,却突然想到自己要的说话还没写成字条,於是又跑回屋里寻了纸笔,写下:“小安,本王要你到我身边来!”抓了这小字条,夏灏又跑入後院,将纸条系在小鸟腿上,将鸟儿放飞了。 那鸟儿扑腾几下翅膀就飞入树梢不见了踪影,夏灏便在院子里等待。 那鸟儿飞的不快,但从宝毓宫到育芳宫也没有很远,夏彦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夏彦和夏灏有约定,如果不是要取消见面,那就尽量避免使用小鸟传信。但一般取消见面的决定都是在见面那天的傍晚才会送来,昨夜他们才见过面的,今天怎麽突然来消息了? 夏彦不解,取下小鸟腿上纸条一看,不由得失笑。 夏彦不知夏灏为什麽突然作出如此决定,但这是不可能的。夏彦想了想,纸笔回信道:“不可。贵嫔娘娘必不许。” 鸟儿又飞回宝毓宫。夏灏看了夏彦的纸条,当即虚火上扬,回复道:“本王说要你就要你!” 夏彦看了回复只是无奈,他自恃夏灏决计无法找到他,故而面对这霸道的宣言也就不再回复了。 那边夏灏久等等不到“小安”的回信,知道小安肯定是不同意了,他也就不再被动等待,回到前院,找来太监吩咐道:“本王命令你们在宫里给我找一个小太监,十三四岁,这麽高,瘦瘦的,眉毛细细的,眼睛大大的,脖子很细,皮肤很白。赶快给我去找,找不到本王要你们的命!” 太监得了命令惶恐地下去了,却十分苦恼:瘦瘦白白十三四岁的小太监,这宫里有多少啊! 因为夏灏的一句话,後宫被闹翻了天,连身在冷宫的夏彦都得了消息:祜王在找一个小太监。 陆昕阳听了便问:“小彦,这夏灏是在找你吧?” “是啊,他突然要我到他身边,我怎麽可能过去?我拒绝了,他就突然找起来了。” 夏彦苦笑,知道夏灏找的一定是自己,但既然是个“太监”,那再怎麽找也找不到他头上了。 果然,那些太监们拼死拼活地找了三天,符合描述的小太监都被带到夏灏面前走了一遭,却没有一个是“小安”。夏灏大怒,责备这些太监不上心,认定了他们肯定有将人藏起来,杖责一群人之後又发起第二轮搜查。但他们再怎麽查也没有用,夏灏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口里的小太监其实正是他的哥哥。 又到了见面的那个晚上,夏彦却给夏灏发了消息:“殿下如此大动干戈,在下也不好再出现了,今日见面就此取消。” 消息到手,夏灏气得将寝宫里的花瓶都砸碎了,但这没用,“小安”说不来,那就是绝对不来了。 夏灏本想带人去御花园埋伏,但他总算还没有气到全无理智,关键时刻还是想到了他和小安半夜见面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外人知道。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夏灏头上,让夏灏稍稍冷静了一点。睡前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自己这次大动干戈,母妃居然毫无声息,这实在有些奇怪。 以往夏灏若是如此闹事,蓉贵嫔就算不是把夏灏叫去责罚,好歹也会派人过来传个话,说一些“适可而止”之类的告诫。但这次却没有。 夏灏年纪尚小,很多事情倒未必想的那麽清楚,但也正因为他年纪小,所以直觉比普通成年人更强,他不见得能说出母妃这次究竟哪里奇怪,却知道母妃一声不吭是很奇怪的。 夏灏想了想,叫来随侍的太监,问:“母妃有没有差人来说过什麽?” 那太监摇头说没有。 夏灏又问:“母妃最近很忙吗?” 那太监迟疑了一下,上前凑在夏灏耳边轻声说:“殿下,最近陛下十分宠信徐惠妃,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娘娘那儿了,所以……娘娘最近可能心情不大好……” 夏灏只道父皇冷落了母妃,所以让母妃不开心了,可能母妃不开心了就暂时没心情来管他了。 夏灏也没多想,他知道後妃争宠的事情很平常,只是自他有记忆来後宫都是他母妃专宠,对於後妃之间的争宠,他并没有太深刻的认知。 宫中记 15 美人之死 今天春天特别暖,花开的早也开的w,蓉贵嫔在御花园里开了一个赏春宴,邀请了宫里几乎所有有名分的嫔妃,皇子们也收到了帖子,夏灏自然也去了,他母妃举办的宴会他不可能不去。 御花园里难得这样热闹,一群盛装的後宫男女们聚在一起享受著难得的轻松。夏灏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他也懒得去和那些客套,便坐在蓉贵嫔身边吃著糕点想著关於小安的事。 夏灏在想著要如何将小安从深宫的角落里挖出来,从此跟随在自己身边,但他派人找了却找不到,如今小安连他的面也不见了,令人无法可想。 “……你看,是徐惠妃……” 一丝低低的议论飘入夏灏耳朵里,夏灏抬头看到两个窃窃私语的嫔妃。 夏灏朝著院门看去,果然看到款款而来的徐惠妃。 夏灏记得,徐惠妃是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三个月前那个美人新年宴会上时她在皇帝面前跳了一支舞,於是全场都安静了,每个人都盯著她的容颜看得不目不转睛。夏灏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说要让这美人做自己的妃子,只可惜当天晚上那美人就进了父皇的寝宫,第二天她就被封做了丽嫔,这转眼不过三个月,又成了惠妃。 夏灏还记得惠妃跳舞时那舞衣的裙摆轻飘飘地荡开,如同一朵盛开的荷花,却是红ww的,宛如天边的红霞,犹如盛开的蔷薇,倾国倾城的风姿,惊心动魄的美丽。 是那样的美人在和母妃争宠?夏灏突然想到这事。他下意识地看著一眼近在咫尺的母妃。蓉贵嫔十六岁进宫,十八岁得宠,如今也近三十了,虽然容颜依旧w丽,但比之夏灏记忆中的惠妃,似乎自己的母妃显得黯淡许多。 女人老了就是这样吗? 夏灏不确定地想。 徐惠妃渐渐走近了,夏灏再次看见了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容颜。 徐惠妃如同骄傲的公主,昂著下巴,款款走到蓉贵嫔面前,她站著,居高临下地看著位子上的蓉贵嫔,年轻而美丽的容颜和蓉贵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牛奶般幼滑的肌肤,鲜花般娇嫩的嘴唇,还有那天池一般灵动的双眸,这一切都是蓉贵嫔曾经拥有但现在却慢慢失去的。 徐惠妃的眉毛让所有女人嫉妒也让所有男人垂涎。 夏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蓉贵嫔,就见蓉贵嫔嘴角噙著淡笑,没有露出丝毫不满或慌乱。 蓉贵嫔不慌不忙地看著面前的美人,那双狐媚的杏眼中透出的是上位者的沈稳。这样的蓉贵嫔拥有著徐惠妃所没有另一种风姿:雍容。 徐惠妃嘴角噙著冷笑,声音却如雏鸟初啼般清脆婉转,温柔地说:“妹妹来迟了,蓉姐姐莫怪呀。” 蓉贵嫔微微一笑,道:“哪里的话,妹妹陪伴圣上,来迟片刻也是自然。” 徐惠妃颇为得意,道:“姐姐这话说得妹妹惶恐!” 徐惠妃说的好像她好像多歉意似的,但有耳朵的人都能听出她话中的炫耀。 蓉贵嫔神色不变,只笑道:“妹妹辛苦了。妹妹稍等,让姐姐叫人加张桌子,好给妹妹坐下休息休息。” 蓉贵嫔让人搬来桌椅,让徐惠妃在自己身边坐下。坐定後两人之间并无过多交谈,夏灏不免多看几眼徐惠妃,却不想蓉贵嫔身边的一个女官走到他身後,轻轻道了一句:“殿下请自持。” 夏灏一惊,看了一眼母妃,心下冰冷,不敢再看徐惠妃。 没多久,一名神色憔悴的妇人在两名宫女的陪伴下到来。夏灏多看了两眼,才看出这已经消瘦得近乎脱了型的女人乃是妙意。 听闻这妙意已经疯了,按说不会在出现才对。 夏灏看看蓉贵嫔,不知母妃将妙意叫来是何用意,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蓉贵嫔也中看到了惊讶,似乎蓉贵嫔也没想到妙意回来似的。 妙意在蓉贵嫔下手不远处坐定,神色消沈地不言不语,外界的喧闹根本无法影响到她。 夏灏多看了两眼也就不再注意,只听周围的人偶尔提到只言片语,大多也是奇怪为什麽妙意会在此出现,也有人隐约提到妙意的孩子没得如何蹊跷之类的。 酒过三旬,不知是谁发起的,众嫔妃开始向三位妇人敬酒。 夏灏看一名女官在妙意耳边说了什麽,那妙意黯淡的双眸透出些许光亮,她抬头朝四周看了两眼,似乎是犹豫了片刻,终於端起酒杯走入敬酒的行列中。 夏灏颇感惊奇,他以为妙意今天来不过是做个摆设的,没想到还会参与敬酒。 当妙意走到蓉贵嫔面前时,妙意对蓉贵嫔举起酒杯,轻声道:“娘娘,妙意多蒙您的照顾才有今日……妙意敬娘娘一杯,娘娘莫要推辞……” 本来只是很普通的敬酒词,但从妙意口中用那低哑得仿佛丧失了魂魄一般的声音说出,便在不经意间被赋予了更多的含义。周围不少人都看过来,向来喜怒不形於色的蓉贵嫔也微微皱了眉头。 只是转瞬间,蓉贵嫔又回复了笑容,道:“妙意是本宫的好姐妹,这样的话说来可就生分了。” 妙意轻轻一笑,说不出是冷淡还嘲讽,但她没说什麽,仰头喝下了手中酒。 蓉贵嫔多看了她一眼,这才抬手将酒杯送到唇边。 就在蓉贵嫔以手遮杯酒水即将入口之时,突然妙意突然扔开手中酒杯,疯了一般扑向蓉贵嫔!蓉贵嫔措手不及被压了个正著,狼狈倒在地上,就见妙意面色狰狞,转眼间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扎向蓉贵嫔! 周围人的惊叫声这才响起,後退的,前进的,场面一片混乱。 夏灏因为一直注意著妙意,此刻妙意发难他是最早反应过来的,在妙意拔出匕首的时候夏灏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就朝著蓉贵嫔的方向扑去,想要将妙意拦住。就算蓉贵嫔平时对他严厉,但那终究是自己的母亲啊! 然而就在夏灏冲到蓉贵嫔身边时,蓉贵嫔却不顾想要刺杀她的妙意,而反手将夏灏推了一把,虽然仓促间使不出大力,却依然将夏灏推得一个踉跄跌了出去。因为蓉贵嫔的这麽一推,妙意的匕首落下狠狠地扎入蓉贵嫔的肩膀! “啊!” 蓉贵嫔惨叫一声,鲜血喷出,转眼就将她一身华服浸透! 妙意不知是得了什麽失心疯,被溅了一脸鲜血,先是一愣,後是疯狂大笑她从蓉贵嫔身上爬起,刚才那剧烈的扑杀让她的发髻散开,沾满鲜血的双手毫无规律地在空中挥舞,她像是一个厉鬼狂笑著漫无目的地游走在人群中,引来围观者的阵阵惊叫。 夏灏顾不得妙意,手脚并用慌乱地怕到蓉贵嫔身边抱起她,紧张地大叫:“母妃!母妃!” 蓉贵嫔虽然受了重伤,但神智无碍,只是面色苍白,虚弱地握住夏灏的手,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似乎是为夏灏没受伤而高兴。 “灏儿……没事吧……” “母妃!” 过往的严厉、责骂都一瞬间消失,夏灏的眼泪无可抑制地簌簌落下,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母妃是爱他的! 就在夏灏抱住蓉贵嫔大哭时,人群中又传来一声惊叫,这回人群更是慌乱,隐约可以听见别人叫唤“徐惠妃”的声音。夏灏往那边看了一眼,目光穿越人群,他似乎看到一抹淡黄倒在地上,而血泊中,那张w冠天下的面容上正挂著死不瞑目的惊恐! 徐惠妃死了? 夏灏惊愕於自己认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蓉贵嫔,匆匆一瞥间,他仿佛看见了蓉贵嫔嘴角上那转瞬即逝的冰冷的笑意,夏灏一个激灵,心里有什麽东西被这笑容捅破了。 徐惠妃真的死了。 第二天,夏灏听宫人说起昨日之事。 妙意在刺伤了蓉贵嫔之後游走於人群之中,慢慢的,她来到徐惠妃身边,或许是徐惠妃轻蔑的躲闪态度激怒了她,她突然扑上去掐住徐惠妃的脖子,口里喊著“去死!你们都去死!”,就这样生生将徐惠妃掐死了。 而没多久,妙意也走入御花园的湖中,溺死了。 因为徐惠妃的死和蓉贵嫔的受伤,皇帝又回到了合馨宫。 这天晚上夏灏做了一个梦,梦见妙意抱著棉被唱著哄孩子的歌谣,梦见身著淡黄衣裳的徐惠妃缓缓倒下,梦见蓉贵嫔嘴角浮起的冰冷笑意。 一觉醒来,夏灏发现自己的亵衣已经被冷汗浸湿,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射入房间时,他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关於宫里的那些事情,关於那些事情之後的晦涩,那种淋漓,那种残酷,那种幸福! 当皇帝投入丽美人的怀抱时,夏灏给夏彦传了消息:“我不找你了,我们晚上见面吧。” 宫中记 16 泰康十年 春去夏来,夏走秋到,秋过冬至,冬去春再来,如此又是一年,泰康九年在徐惠妃的风波後安安静静地过去了,夏彦在夏灏和陆昕阳的有心喂养下白嫩了不少,个头也长了,但笑起来的时候还是改不了那种腼腆,看上去依然像是白兔子。 泰康十年的新年,北方下了一场瑞雪,春天比往常来得更早,雨水却比晚年多了一些,麦苗早早就抽了芽,长势喜人,但这对於康国来说并不算一个好消息。果然,秋天北方的农田获得了大丰收,农忙时节一过去,苏国就宣战了。 偌大的中原被漓江分为南北两块,自前朝大一统崩溃之後,历经十几年混乱的战争,最後形成了南康北苏的局面。论民生,似乎富裕的康国更胜一筹,但论军力,骁勇善战的苏国则更显优势。苏国的骑兵锐不可当,但是再厉害的骑士来到漓江边,也只能被康国的水师拦住,但是康国虽然占据了漓江,却因为陆军衰弱而无力反攻,於是南康北苏就这样僵持下来了。 早些年苏国的皇帝热衷战争,一些小规模的骚扰性进攻两三年就有一次,搞得像苏国的实战演习似的,不过三年前老皇帝驾崩了,一个刚刚满六岁的小皇帝上台,右相和左龙大将军争权,朝廷政局不稳,也就没有心思来攻打康国了,而康国也不主动进攻,故而两国之间的战争就暂时停止,一停就是三年。 然而,如今苏国又打过来了。 两年前,左龙大将军在政治斗争中击败了以右相为首的文官集团,苏国政权完全落入他的手中,两年後,苏国军队经过修整,这位被誉为“不败鬼将”的左龙大将军终於再次打过来了。 三年的时间并不算长,康国满朝文武听到“不败鬼将”这个名字都觉得头疼。 “不败鬼将”本名韩式希,其实他“不败鬼将”的名头大半不是在苏康两国的战争中获得的,而是苏国对北方的游牧民族的战争中获得的。在中原分裂的时候,塞外的游牧民族倒是形成了一个短暂的统一政权,被中原人称为“塞丹”。塞外民族民风彪悍,因为生活环境恶劣,每年开春都会进入中原掠夺。康国位於漓江以南,和塞丹八竿子打不著,都是靠苏国抵挡,这也是造就苏国强悍骑兵的主要原因。 十六年前,韩式希这个人出现在老皇帝视线内,甫一出现,就得到了老皇帝的信任。他战争中渐渐崭露头角,短短几年间就成为十二护国将军之一。苏国的五官体制是左右龙虎大将军最高,其次是四方上将军,再次就是十二护国将军。为了防止武将夺权,左右龙虎大将军要麽是空缺,要麽是名誉性的虚职,也就是说四方上将军实际就是武官中最高级别的实权人物了,而韩式希此时离巅峰也不过一步之遥。 成为护国将军後不久,韩式希提议将塞丹政权一举摧毁,这个提议得到了老皇帝的支持,韩式希作为左路军统帅出击,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了极大的功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就是“不败”的由来,而“鬼将”则是说韩式希始终带著一张鬼面具,关於面具下的模样却无人知晓。 这场战争韩式希彻底击垮了塞丹政权,让塞外游牧民族再次分裂成几十个大小政权,无力再入侵中原。战争结束後,韩式希就被封为镇北上将军,位极人臣,深得皇帝宠信。 因为游牧民族无法再对苏国形成威胁,韩式希改封平南上将军,调任苏国南方军──也就是和康国对峙的那只军队,於是韩式希渐渐成为让康国头疼的人物。 大约是五年前,老皇帝可能是自觉命不久矣,找了一个由头,将韩式希封为左龙大将军。这可不得了了。要知道老皇帝雄心壮志,他十六岁登基,以雷霆手段除去了当时握权的左右龙虎大将军,此後左右龙虎大将军两个位子就一直空悬,兵权始终抓在老皇帝自己手里,现在他却突然将兵权交给韩式希了? 旁人都看不明白为什麽,只知道韩式希权柄日大,又过了两年,老皇帝病重,大家都在猜测他会传位给谁。老皇帝有七个儿子,不过有四个都在前一轮的皇位争夺中或死或疯或流放,如今剩下三个小儿子,较大的两个都是碌碌无为之辈,最小的那个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左看右看,满怀抱负的老皇帝恐怕不会想选择其中的任何一个。 不过还是要选择,老皇帝驾崩,留下诏书,将皇位传给了小儿子,封小皇帝的母妃为慈仁太後,原皇後为惠宁太後,命右相和韩式希在皇帝成年前辅政。 之後就是右相和韩式希的权力争夺之战了,最终韩式希胜利,将苏国大权彻底抓在手中。 韩式希取得大权之後对右相在朝廷中的残余势力进行了一个拔除,之後就是整顿吏治,改善民生,休养军队,如此两年,苏国国内欣欣向荣,今年恰逢大丰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於是韩式希就率军打过来了。 当韩式希率军向漓江北岸集结时,康国朝廷之上也在商量这次的统帅人选。 康国其实并不是很著急,因为韩式希就算被誉为“不败鬼将”,面对滔滔漓江和康国引以为傲的水师也只能望洋兴叹,最起码,让水师抵挡那麽个把月是没问题的,所以康国的朝廷自认有足够的时间商量那些琐碎的事情。 康国皇帝昏庸,但下面的文武百官却相当厉害。毕竟是处於战乱之中的国家,必要时刻还是比较团结的,而且一些势力之间的潜规则也会让他们在适当的时候选择妥协。皇帝在上面昏昏欲睡之时,下面几十个人通过争吵已经将各将军人选确定了,现在唯一商量不下来的就是“监军”这个职位由谁担任。 监军其实是一个虚位,是专门给皇帝汇报军情但毫无实权的位子,一般都是由皇帝信任的人担任。因为监军是绝对不可以干涉军务的──不过如果你想冲在第一线和其他小兵一样抛头颅洒热血那是没人会阻拦的,所以皇帝派什麽人都无关紧要。以往的惯例都是派一个中臣(也就是太监)或是皇子担任。 当然,也不能说监军毫无用处,如果监军在皇帝面前乱说话,还是会给将领带来很大的麻烦──如果皇帝极其信任他的监军的话。 如果是派中臣那就没什麽好说的,这不是大臣可以左右的,但如果要派皇子担任那麽其中就有一番斟酌了。 这帮大臣多半各有各支持的皇子,虽然监军没有实权,但作为一次历练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若是能在战争中有那麽一点上佳的表现,那就是日後争夺皇位的资本。所以,当前面各将军的人选确定,各方势力都在这场肉骨头争夺战中取得一个平衡的时候,这个“监军”一职反而争执不下。 “请陛下定夺!” 百官的异口同声让差点就要睡著的皇帝惊醒,皇帝茫然地看著下面齐齐躬身的大臣,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麽。旁边的大太监附耳轻声道:“陛下,大臣们正在为让哪位皇子担任监军烦恼呢。” 皇帝反应过来,他也不笨,在这种时候还是拿出了皇帝的威严。他想了想,道:“既然爱卿们无法决定,那就让朕的皇子们自己选择吧。宣所有的皇子上殿!” 宫中记 17 儿臣想看大船 “父皇宣我上殿?” 夏彦惊讶地看著传话的太监,他不敢相信居然还会有人记得育芳宫里还有一位皇子的存在。 那太监说:“陛下的意思是让‘所有的皇子’上殿。”太监抬头对夏彦眨眨眼,道,“殿下,您在这里太委屈了,这是一个好机会,若是能由此让皇帝注意到您,您就可以回到宫里了。”太监似乎是怕夏彦不信,又说,“殿下,小的当初受过皇後的恩惠,这些年来一直铭记於心,只可惜人微言轻,也无法给殿下什麽帮助。这次小的听到消息就赶过来给您说一声,也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夏彦顿时明了了。果然不是皇帝特别宣旨的,而是这太监想著报恩才来通知一声,皇帝说的是“所有的皇子”,夏彦也是皇子,自然是有上殿的资格,只是若是没有这个太监私下通知,只怕夏彦等战争打完了还不知道有这麽一回事,自然也就将机会错过了。 夏彦有些迟疑,若是所有的皇子都上殿,他必然会和夏灏碰面,到时候身份曝光…… 谢过了太监,夏彦并没有上殿。他又想起母後曾说过的话,既然上殿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他何必要去? 那边太监对夏彦告辞时,夏灏已经穿戴整齐来到了大殿之外,和他一样还有其他四位皇子:大皇子夏锦,六皇子夏曦,七皇子夏烨,八皇子夏凌。在这些皇子里,夏灏是最小的,夏灏之下只有十二和十三两位公主,至於十、十一、十四尚未出生就已夭折,连名字都没有。 “参见父皇!” 皇子们站在大殿之中对皇帝施礼。 “免礼。”皇帝一手虚托,示意他们平身,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各位爱子来时应该已经知道朕为什麽宣你们来了。两国开战,朕需要一名监军,你们有谁自告奋勇的?” 此话一出,六皇子夏曦的脸色首先白了一白,随後就低垂著头站在那里不说话。 夏烨和夏凌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野心,夏凌立刻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愿往!” 夏凌话音未落,大皇子夏锦也站了出来,大声道:“父皇,战场凶险,八弟尚且年幼,还请让儿臣前往!” 此时夏凌不过十二岁,而夏锦已经十九岁,早已封王开府,他说这话倒也十分贴切。 但这是夏凌不服气了,针 恋耽美 分卷阅读5 宫中记 作者:Erus 相对道:“大哥,小弟已经很久未在武场里见过你了,你确定你的弓马还娴熟吗?那可是战场,一不小心就要丧命的!” 夏凌这话说得很不好听,夏锦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支持夏凌的几位臣子也连连摇头。 夏锦寒声道:“小弟筋骨尚未长全,只怕连跨上战马都要人扶吧!” “我!” 夏凌想要争辩的时候,却被一人打断了:“大哥,八弟──”说话的是七皇子夏烨,他打断了两位皇子的争吵之後转身对皇帝说,“父皇,依儿臣看,八弟年幼,大哥又不善弓马,倒不如让儿臣试试。儿臣年满十三,这些年在武场中跟随将士们练武,早有出去历练一番的想法,不如趁此机会让儿臣见识一下我大康军队的英武。” 夏锦沈了脸色,夏凌瞪起眼睛,两个人对这个突然杀出的黄雀很不爽。 皇帝迟疑一下,也不知该如何决断,似乎每个人都说的很有道理。 正在皇帝犹豫间,夏灏一蹦一跳地跑上丹墀,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双手揪住皇帝衮服的衣袖,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嘟起红润的小嘴,以软得像糖浆一样的稚嫩童音撒娇道:“父皇,儿臣想看大船!” 夏灏要去战场了,他用蜜糖政策击败了所有的对手,一句撒娇比所有兄长的长篇大论都管用。所以说,昏君和明君是要区别对待的。 出征是在三天後,而刚好出征前的那个晚上是夏灏和小安见面的时候。 “小安,我要去战场了,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看不到你了。” 夏灏嘟著嘴说,他并不是很想去战场,虽然他隐约明白这次上战场对他有很多好处,但一想到很长时间里都不能看到小安了,他便觉得不痛快,不过在皇帝宣传的时候,母妃也派人来说了:尽量争取。 夏灏现在还不能违逆蓉贵嫔。 夏彦摸摸夏灏的头,他觉得让这一个小孩子上战场太辛苦了。但是他却知道这次行动对夏灏来说意义重大,即便是毫无建树,也能增长见识,以夏灏的年龄也不会有人说他什麽,若是能有一点表现,那麽对夏灏日後的皇位争夺则大有好处。夏彦不会阻止──他也阻止不了。 夏彦道:“殿下,战场很危险,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知道了。”夏灏说,“母妃也说让我不要急於立功,保全自己最重要。” 夏彦笑笑,心想这蓉贵嫔总算还没到丧心病狂的程度。 夏灏一个人坐在那儿闷了一会儿,突然抬头发问:“小安,我要上战场了,还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呢,你都不给我一点鼓励吗?” 夏彦不由得笑起来,问:“你想要什麽?” 夏灏眨眨眼,微翘的嘴角透出一丝狡黠,他转身跨跪在夏彦身上,双手攫住夏彦的肩膀,在夏彦还在猜测夏灏想要什麽的时候,夏灏的脸就在他眼中迅速放大,唇上一热,夏彦愣住,就听夏灏说:“让本王亲一下!” 夏灏走了,还顺便带走了夏彦的初吻。 宫中记 18 被狼叼走的家养兔 夏彦一连几天都坐在桌子边发呆。这样明显的异常陆昕阳不可能看不见,找了个休息的机会,陆昕阳摸摸夏彦的额头,柔声问:“小彦,最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有什麽事情吗?” 夏彦看看陆昕阳,张张嘴,却说:“嗯,没什麽。” 以陆昕阳的深沈自然看得出夏彦有话没说,他不喜欢夏彦如此见外,便佯作生气地说:“小彦和大哥也这样客气吗?” “啊,不是,不是。”夏彦连忙摆手,迟疑了一下,才有些扭捏地垂头小声问道:“昕阳大哥……亲吻是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 陆昕阳一愣,看了一眼夏彦,只见後者面色微红──哦,害羞了…… 陆昕阳的的脸色顿时黑了,他不相信夏彦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难道有人亲了夏彦? 陆昕阳怀著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气盯著夏彦的眼睛,沈声问:“你和别人接吻了?” 夏彦点点头,脸色微红,但神情中透出的更多的是迷茫。 “昕阳大哥,你别和师傅说……”夏彦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昕阳的怒气,他玩著腰间的玉佩轻声说,“那天晚上,夏灏说要上战场了,说要让我给他一点鼓励,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然後他就、他就……昕阳大哥,接吻不是夫妻才能做的吗?” 夏彦抬起头睁著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著陆昕阳,那表情分明给这家夥打了一个标志:我对情事一无所知。 面对夏彦这样的眼神,陆昕阳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也难怪夏彦如此单纯。 夏彦看的书都是正正经经的典籍,涉及这种问题也都是几个字带过,语焉不详,令人雾里看花全然不解其实质。而夏彦住在冷宫中,日常接触的只有青荷、游天骐和陆昕阳三人,青荷一个女孩子哪里会和夏彦说男女之事,游天骐来去匆匆,一心念著报仇,对於情事提都不会提,至於陆昕阳,他来宫里的时间也不多,他和夏彦之间可交谈的事情却很多,没事也不会谈论这个话题。 夏彦如今都十四了,如果是其他皇子,早被专门的女官教过相关情事,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哪像他这样一张白纸似的,什麽都不知道,不要说接吻了,连被人咬一下耳朵都会惊惶地跑走。 陆昕阳强压下冲出去把夏灏碎尸万段的冲动,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下来,强作淡定地说道:“小彦,接吻不一定是夫妻之间做的事情,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也可以这样做。” 夏彦想了想,又问:“但相互喜欢的不是都是男人和女人吗?” 陆昕阳迟疑了一下,怀著不为人知的鬼祟,轻声说:“有时候两个男子也会相互喜欢。” 夏彦迷惑地看著陆昕阳:“那夏灏喜欢我?” “可、可能吧……或许他只是小孩子心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可能他是你把当成一个哥哥,小孩子有时候会喜欢和自己喜欢的长辈亲近……”陆昕阳牵强地解释著,顺带补充了一句,“有血缘的哥哥和弟弟是不能相爱的,这是乱伦。” “哦。”夏彦答应了一声,没有更多的想法了。乱伦他是知道的,书上有说“人之大伦有五: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什麽的,虽然从小一个人生活的他并不是很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但也知道这是不应该做的。 夏彦想想,他觉得他只是把夏灏当弟弟,至於夏灏的心思,应该也只是孩子一时兴起罢了。反正夏彦是不懂夏灏心思,他觉得夏灏就像六月的天气,反复无常,这一刻刚刚跟上他嘴上说的事情,下一刻就完全不懂在想什麽了。 夏彦在想等夏灏回来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麽,比如他们不应该接吻,理由呢?因为两人是兄弟?不,这个理由是不能说的。只能说因为两人都是男子,这样是有悖天理的……诸如此类。只是夏彦想到夏灏那霸道的模样,他觉得自己这样说夏灏一定不会理会。 夏彦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可是这些事情他也没办法对陆昕阳说,总觉得这样的事说出口似乎很奇怪。 陆昕阳看了夏彦好一会儿,看著夏彦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他突然发现,当他听说夏彦被夏灏亲吻的时候,他有一种自己的家养兔被野狼叼走的愤怒感。陆昕阳在意识到自己这种想法时他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种感觉好像被称为“独占欲”,一般是男人对女人才有的欲望…… 不过在陆昕阳弄明白自己的心思究竟是什麽之前,他觉得他应该给夏彦做一个启蒙课程── “小彦,以後你不可能和别人──不论男女──都不可以太过亲密知道吗?” 陆昕阳下意识地将自己排除在了“不可太过亲密”的范畴之外。 夏彦有些惊愕:“太过亲密?” 陆昕阳微笑道:“比如你不可以和其他人牵手,不可以让别人亲吻你──不单是嘴唇,其他地方也都不可以……” 夏彦有些脸红,却迟疑道:“可是昕阳大哥呢?” “我?” “我也不可以和昕阳大哥牵手吗?”夏彦的眼神单纯地如同刚刚出生的小鹿。 “这个……”陆昕阳在良心里挣扎了一下,心中毫无诚意地对佛祖告罪一声,面上一脸正直地说,“当然是可以的,因为我是小彦的大哥。” 夏彦看了一眼陆昕阳,点点头,轻轻拉住了陆昕阳的大手。 宫中记 19 哦,大船 夏灏在军队里的生活并不难过。 所有的将领都知道这个王爷靠著一句撒娇就击败了所有的对手获得监军一职,可想而知圣眷正隆,大家都不敢亏待这个小王爷,将他好好地供起来,再加上夏灏这孩子机灵,不惹麻烦,嘴巴又甜,叔叔伯伯叫得欢,大家都喜欢他,军队里有什麽好东西都让他先享受著,大鱼大肉,还有专人给他烧洗澡水,如此一来,虽然行军生活远比不上宫廷里的舒适奢华,但也谈不上艰苦。 大军行军月余到达漓江边,这时苏国军队已经和康国水师开战了,果然如同康国百官所想的那样,有水师挡著,苏军无法对漓江南岸的康国形成根本的威胁。 “殿下,这就是我们铁壁铧嘴船。” 随行的乔姓将军指著港口里停靠的一只大船,只见它长约九丈二尺,阔约一丈五尺,站在岸上看不出里面更多的构造,只能船身几处都包裹著铁皮,船头安装著冲角,想来作战时用其来冲撞敌船就犹如犁铧耕地一般,无坚不摧。 夏灏眯著眼睛看了半天,道了声:“哦,长角的大船!” 那将军也不知道这位皇子是怎麽想的,又解释道:“殿下,这还不是我们最大的船,最大的船出战了,这艘船是船身受损了,暂时放在这里维修。” 夏灏想了想,问:“最大的船什麽时候能回来?” “这不好说。”将军笑了声,“不过一般傍晚之前都能回来,夜里不适合打水战,我军还好一些,苏国的水军几乎完全不能适应,所以一旦天黑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这时夏灏偏头说:“他们不能从其他地方绕过来吗?” 将军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漓江将我大康和苏国之间完全隔断,漓江江面宽阔,想过江,要麽乘船,要麽架桥,我军凭借江南的几处湖泊组建了五大水军,完全控制了漓江。如果不是……”将军顿了顿,微微一笑掩饰了他的失言,只道,“在这水上,我大康的水师是无敌的,日後待我大康兵强马壮之时,就是我们渡江横扫北地之时。” 夏灏又不明白了:“难道我大康现在兵不强马不壮了吗?” 将军道:“殿下,良马多产自塞外和北地,如今我大康居於江南,所有良马都被苏国控制,纵使我大康的士兵再强健,没有良马也无济於事啊。” 良马固然很重要,不过康国军队的军风确实比不上苏国的凶悍,这位将军避重就轻,免得犯众怒。 但夏灏曾听先生说过康苏军队之间的差距,给他上课的老先生耿直不阿,绝不避讳这些,将话说得十分直白。此刻夏灏见将军只提良马而不提良兵便隐隐听出了其中的猫腻,但他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也不点破,而是跳转了话题说:“乔叔叔,我能让人给大船画幅画吗?” “殿下是想……” “我想将大船的画带回去给父皇和母後看!” 夏灏讨巧地回答,引得周围的文武官员都连声赞扬他懂事孝顺。那乔将军便说等大船回来的时候就找画师来作画。 傍晚时分,舰队果然回来了,除了两艘船船身破损之外,整个舰队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乔将军又给夏灏解释,这是因为一来苏国的造船技术不如康国,不论是船体的坚固度、灵活度还是速度都比不上,二来苏国的船炮比不上康国,两国在船上安装的都是投石机的改良版,但康国能投掷的石弹比苏国更大更远,准确度也更高,因此在双方对阵时康国的水师占尽优势,在船只数量相等的情况下,康国的军队完全可以压著苏国打。 夏灏立刻让人作画,因为他觉得金色夕阳下徐徐归来的舰队太壮美了!他要把这一幕保存下来带回去! 夜幕降临,康国这边的军营里歌舞升平,将军们为了迎接祜王殿下的到来而设宴款待。虽然,祜王其实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但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 当康国的将军大帐中男人们饮酒欢笑时,苏国的将军大帐里两个人男人却在发生争执── “大人!您不能就这样离开啊!” 将军打扮的青年满脸无奈,他不顾形象地死死抱住了眼前这位“侍卫”的身子,虽然他们看起来一般高,但“侍卫”还是很轻易地就将“将军”从自己身上拎了下来。 带著半张鬼面具的“侍卫”淡淡道:“作战计划我已经和张春说好了,你只需要当一个会点头的摆设就行了。” “可是将军……” “好了,不必再说了。”“侍卫”拿起桌上一个小包袱,露在面具外的嘴角微微翘起,道,“船坚炮利,兵强马壮,还有一个十分简单的而详细的作战计划,你们可以完成的。既然如此,我走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除了什麽差错让计划出现变故,我想以後你就可以和漓江里的龙王喝酒去了。” 说罢,“侍卫”身影一晃就消失在帐篷,独留“将军”在帐篷里对著一张鬼面具哀怨地叹息:“将军,您没人性……呜……” 宫中记 20 萍水相逢 在上至皇帝下至九品芝麻官都将注意力放在战争上的时候,夏彦偷偷出宫了。 夏彦不是想惹是生非,只是这一两年里陆陆续续听夏灏描述了许多宫外的事物之後,他对出宫萌生了不小的兴趣。毕竟只是个十四的孩子,好奇心总是有的。 以前夏彦的时间被书籍和武功占据著,但现在夏灏离开已经一个月了,夏灏临走前留下的书夏彦都以倒背如流,而陆昕阳自然那天离开後就再没有来过,游天骐因为有事暂时也不能来,夏彦总是比划著那麽几招几式不免无趣──在有了和陆昕阳对招的比较後,夏彦愈发觉得自己一个人练剑是多麽枯燥的事情。 冷宫是一个被人遗忘的禁地,没有人会过问这里的人怎麽样了,夏彦的离开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只要他能偷偷翻过宫墙而不被人发现。 不过,看起来,夏彦的轻功学得不错,起码他在黎明时分跃出宫墙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京城里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雨,青石砖铺成地面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著清晨特有的水雾的味道,京城的百姓们就是闻著这样的味道开始了他们的每一天,但这个味道对於夏彦来说却是新鲜的,冷宫的大殿总是被陈腐的木柱和斑驳的红漆的味道笼罩,那样的味道就像是只身一人行走在黄昏里的孤独的老人的气息,掺杂著悲哀、绝望、痛苦各种负面情绪,不像京城里这样清新的水雾,似乎是刚刚苏醒的年轻人,昭示又一个鲜活的日子即将开始。 夏彦沿著青石砖的向前慢慢走著,他好奇地让脚踩在石砖的缝隙之上,又在每一步间跨过一块石砖,他走路的方式就像一个孩子在跳格子,似乎走路也是一个让人愉悦的游戏。 夏彦的嘴角带著笑,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走路也是这样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在冷宫里,没有这样的青石砖地面让他行走,也没有如此清冷而湿润的新鲜空气让他呼吸。 “汲井漱寒齿,清心拂尘服。 闲持贝叶书,步出东斋读。 真源了无取,忘迹世所逐。 遗言冀可冥,缮性何由熟。 道人庭宇静,苔色连深竹。 日出雾露余,轻松如膏沐。 淡然离言说,吾悦心自足。”(注1) 夏彦轻声吟著他从书上看到的一首诗,他仿佛沈醉在诗中所描绘的清净幽雅的禅院之中,所有的烦恼也都在沁凉的晨风中消散。 夏彦怡然自得,微微一笑,顿了顿,又吟: “闲散身无事,风光独自游。 断云江上月,解缆海中舟。 琴弄萧梁寺,诗吟庾亮楼。 丛篁堪作伴,片石好为俦。 燕雀徒为贵,金银志不求。 满杯春酒绿,对月夜窗幽。 绕砌澄清沼……绕砌澄清沼?绕砌澄清沼……” 夏彦一时忘了下文,口中反复念著“绕砌澄清沼”,却怎麽也记不起下句是什麽了。夏彦边走边想,不想旁边冒出一个低沈有力的声音接上了他的诗── “绕砌澄清沼,抽簪映细流。 卧床书册遍,半醉起梳头。”(注2) 夏彦微愣,循声看去,只见一高大男子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巷口,小巷里幽暗的光线令人看不清的面目,却能看见一双深如幽泉、锐利如锋的双眸。 夏彦又想起这人接上了自己吟的诗,不由得对那男子莞尔,颔首道了声:“你好。” 不知是不是夏彦的问好让那男子惊讶,男子怔了怔,也为之一笑,道:“小兄弟怎麽会吟这首诗?” 说话间,男子也从小巷的阴暗处里走了出来,他很高,夏彦几乎是仰著头看他,他的眼睛一般深邃,那看似随意的目光中却充满了胁迫感,然而与这锐利的目光完全相反的,却是他极为普通的面貌,带著些许粗狂,总的来说只能说是五官端正,说不出什麽特色。 被这样的男人看著,夏彦略感不适,当下窘迫道:“我……我只是随口念念。” 那男子听了夏彦的回答便说:“虽然这首诗并不适合男子吟唱,不过那句‘燕雀徒为贵,金银志不求’似乎和你十分相似。” 夏彦没想到这男子一眼就看穿了自己,不禁微郝,哪知那男子居然呵呵笑起来,说:“果然是个简单的小家夥!” 夏彦这才知道自己被这男子诈了!人家不过一句试探,他的反应就给漏了底,若是四岁小孩这样那就叫单纯,那麽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就是单“蠢”了。 夏彦羞恼地瞪了一眼男子,不等他想到要如何反击,那男子已经哈哈笑著离去了,只留下夏彦在原地干瞪眼。夏彦从没有这样被人戏弄过,以至於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气鼓鼓地看著男子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恶劣的家夥!走路一定会被绊倒!” 夏彦在心中腹诽,这总算能让他稍稍消气。 夏彦继续往前走,只是这回不再踩砖线也不再吟诗了。 早市渐渐摆出来,夏彦走的是东市,也就是商人们做生意的地方,早市出来後就显得十分热闹。街两边的店铺陆续开张,零散的摊贩也在路边摆开摊子吆喝起来,各种早点的香气飘散开,引得早餐还没吃的夏彦肚子里的馋虫咕咕直叫。 “那个包子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夏彦看著不远处一个大蒸笼上白胖胖的包子,他觉得……好饿…… 买包子的大婶似乎察觉了夏彦的目光,转过头来热情地招呼:“小兄弟,要不要来两个包子?五个铜板就能买三个,管饱!” 夏彦倒是挺想吃的,不过……他没钱。 夏彦微微摇头,大婶善意地笑笑,又转过头去招呼其他路人了。 夏彦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的时候拿一根玉簪,就是想拿到外面当了换一点银两,一方面是为了补贴育芳宫的支出,一方面他只有这样才能有一点钱支付这次的出宫行程。 宫里也能典当东西,但都是私下里向一些富有的大太监典当物品,每次都会受到大太监的严重克扣。别看宫里似乎什麽东西都有,但做主子的开销依然很大,打赏下人,贿赂那些当权者身边的红太监,这些都是要银子了。就算夏彦深居冷宫无意争权,但每月依然要给那些做饭、送饭的宫人一些“孝敬”,如此一来冷宫里的生活才不至於太过窘迫。所以这次夏彦偷溜出宫,青荷就让夏彦带一两个没有宫廷标记的物什到外面去典当,希望能多换一点银两。 不过当铺没有这麽早开,夏彦只能饿著肚子在街上随便乱逛。 又走了一会儿,夏彦突然听到旁边一个声音道:“小家夥,不吃点东西吗?” 夏彦扭头看去,又是那个恶劣的男人。那男人正坐在一个馄饨摊子边,面前摆著一只碗,手里拿著一个调羹,显然是在享用他的早点。那男人在碗里随意舀了两下,似是推荐地说:“这馄饨挺好吃的,试试?” 馄饨的香味飘过来,夏彦轻轻咽了口水,却摇头,道:“我没有钱。” 男子一愣,又将夏彦上下打量一番,道:“我看你的打扮应该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难道是逃家出来了?” “我……”夏彦有些尴尬,但还是老实道,“我家里并不给我钱。”这是大实话,就算是夏灏那样得宠的皇子,除非自己有封地收入和皇帝的特别赏赐,否则宫里给的真金白银也是很少的,每月的“月份钱”也多半是绸缎布匹、胭脂水粉、香薰碳料、玉石摆器等实物。得宠的皇子都是如此,夏彦更是得不到了,他甚至连布匹碳火都只能分到很少的一点,而且还不是以月计的,而是以“年”计的。 男子有些惊讶,想了想,笑道:“那也无妨,坐下吃一碗吧,权当我请你。” “这……还是不要了。” “没关系,吃吧。小二,给这小兄弟来一碗!” 男子自说自话地硬拉著夏彦坐下,又让摊主给夏彦端了一碗上来。夏彦无法拒绝,只得接了那碗馄饨,对小二说了声谢谢,但他并没有马上食用,而是将汤碗放在桌上,转而对男子说:“谢谢你,等会儿我将东西当了,就将钱还你。” 男子问:“你要去当铺?” 夏彦点头。 男子又问:“你要当什麽?” 夏彦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摸出那只玉簪,托在掌心中给男子看,道:“我的侍女说这个能换一点钱。” 那玉簪通体翠绿,晶莹玉润,雕工也十分精细,绝品称不上,但也是上上之物,这一只玉簪若是放在店里卖,恐怕要上百两银子,但如果拿去典当能当个四五十两就很不错了。 男子看看玉簪又看看夏彦,不知想到了什麽,略微沈吟後道:“这簪子确实不错,拿去当铺当了可惜,不如由我买下如何?” “你?”夏彦没想到男子会有这样的提议。 男子伸手比比,道:“我出一百两买下这簪子,如何?” 夏彦想想,男子出的价格非常高,拿到当铺恐怕还拿不到这一半的价格。若是普通人可能就这麽答应了,可夏彦却不同,他虽然是落难的皇子,生活清苦,但他对钱财却也不是特别上心,而且生活在宫里的人都有一种特别的谨慎,即便是夏彦,对他人突如其来的好意也会有所顾虑。 夏彦当下就摇头,道:“不了,我还是去当铺吧。” 男子皱眉,口吻中透出些许不悦,道:“你是觉得价格太低?” 夏彦连忙摇头,解释道:“不,不,你给的价格很高了。只是出来前我侍女曾对我说,这簪子拿到当铺最多六十两,你出一百两太多了。” 男子显然是没想到夏彦居然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拒绝,一脸惊愕,又问:“我多出点不好吗?” 夏彦抿抿唇,看著男子认真答道:“好是好,可是你我萍水相逢,我不想无故受你恩惠。” 注1:《晨诣超师院读禅经》,柳宗元。 注2:《遣怀》,鱼玄机。 引用他们的诗只是刚好这两天看到而已,文中背景和唐没有任何关系~ (044鲜币)宫中记 21 奇怪的事 最後男子以六十两银子买下了玉簪,夏彦还是觉得男子给的太多了,但男子却要求夏彦陪他逛一天京城,这六十两银子里多出的部分就当作报酬。虽然夏彦说了自己对京城一无所知,那男子也毫不在意,只说他孤身一人前来京城十分无趣,需要一个人陪著,不熟也无妨。 男子自称韦卓,夏彦便叫他“韦大哥”,但韦卓却不问夏彦的名字,只叫他“小家夥”。夏彦不喜欢被人叫“小家夥”,刚要分辨,但转念又想自己的真名不能乱说,对方不问名字也好,夏彦如此一想,心中闷气只能吞回肚子里了。 韦卓和夏彦不紧不慢地走康国的京城大道上,闲聊式地问:“你的家不在京城吗,为什麽会从来没有逛过?” 夏彦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这是我第一次出门。” 韦卓十分惊讶:“难道你从来没有出过家门?你的家人不让你出门吗?” 夏彦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韦卓不由得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夏彦,看的夏彦十分窘迫。 韦卓惊疑道:“难不成你还被家人关起来了?” “呃……没有那麽严重……” 夏彦不想将自己的处境说的那麽糟糕,似乎要特意惹人同情似的,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哪怕实际情况比关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夏彦也不知道怎麽说才能让眼前的男子相信自己的处境其实并不是很糟糕,他只能微微一笑,用这抹淡笑告诉眼前人他活得并不是很痛苦。 韦卓看著这抹淡笑怔怔,半晌才重新向前走,沈默片刻,又问:“那这次是你偷跑出来的?” 夏彦很老实地点头:“是。” 韦卓似是不经意地问:“有想过离开那个家吗?” 夏彦陷入了沈默,似乎从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游天骐认为他理所当然地应该留在宫里报仇,青荷和陆昕阳则理所当然地认为夏彦应该离开宫廷,因为他的性格根本无法适应那残酷的纷争,连过世的母後也是这样想的──哪怕那时候夏彦不过四岁根本没有性格可言。 过往的种种在夏彦脑海中浮现,纷杂的思绪让夏彦产生了一点倾述的欲望,想将心里的那一点点小小想法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可能以後再也不会相见的人说,但一种莫名的恐惧又让他放轻了声音── “我不知道,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告诉我,一旦有机会就要马上离开,离得越远越好,最好从此不要再有任何关联……我的侍女也都告诉我要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起来,不要让自己被任何人记住,这样离开时才不会被任何人注意……从我懂事起,我生活的目标就是离开那里。我也一直那样以为,不过……” 夏彦想起了母後临死前那望向窗外的孤凄目光,他何尝不想找出真凶为母後报仇?他想起了夏灏铿锵有力的宣言,虽然只是孩子趣语,虽然那样霸道,但听在耳里依然让夏彦品尝到了一种温暖,来自弟弟,来自亲人的。夏彦不想失去这份感情…… 脑海中的思绪以夏灏的霸道模样为终点沈静下来,倾述的欲望在瞬间淡去,夏彦再没有勇气将心中其他的话说出来。 这场突如其来的倾述可以结束了── “可能离开会比较麻烦吧!” 夏彦这样说著展颜一笑,如同初春的第一束阳光,仿佛能以此冲破生活的所有阴霾。 韦卓不再和夏彦讨论关於夏彦生活的问题,韦卓看出夏彦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便不断地说一些各地的逸闻趣事,偶尔说到康苏两国时也会说一点他对於两个国家的看法,关於政治、关於官员、关於皇帝、关於战争的。夏彦听的十分入迷,时而被轶事逗得呵呵直笑,时而听著那些高深的言论微微皱眉,轻咬下唇的模样就像一只在思考的兔子,好几次韦卓看著忍不住笑起来,引得夏彦十分疑惑。 夜幕降临时,夏彦和韦卓告辞,抱著六十两银子回宫了。 或许六十两银子对於其他皇子来说连打赏下人都不够,但对於夏彦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青荷看到夏彦带了六十两银子回来十分惊讶, 恋耽美 分卷阅读6 宫中记 作者:Erus 按照她的想法自己的小主子能从当铺那儿拿回五十两银子就很不错,再加上玩了一天,总该花去一点,回宫时能带回四十两银子才是正常的。哪想到居然整整多了二十两。 夏彦也不隐瞒,将韦卓的事说了,说那男子花了六十两买下簪子,让自己陪他在京城里逛了一天,中间吃了一些东西也都是那男子付了,所以六十两银子一个铜板都没花出去就带回来了。 青荷听了不信,只问:“真的只是逛了一天,没有让你做什麽奇怪的事?” “没有。”夏彦摇头。 青荷有些担心地看著自己的小主子,自己的小主子性情纯良,对情事又知晓不多,偏偏长了一张惹人怜爱的秀美脸蛋,她十分担心那男子真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自己的小主子也不知道。 青荷不放心地追问:“他没有牵你的手?” 夏彦想想,说:“有一下有一辆马车差点撞到我了,韦大哥就将我拉到了一边。” 青荷顿时紧张起来:“然後呢?一直牵著你了?” 夏彦摇头:“没有,马车过去後他就松开了。” 青荷刚刚松下一口气,又紧张地问:“他有没有要带你去什麽地方喝酒?” “没有,他说我还太小,不让我喝酒,只给我喝茶。” “有没有说要带你去做什麽好玩的事?” “嗯……游船?” “他有没有……” 青荷还想再问,却被夏彦苦笑著打断:“青荷,我知道你想问什麽,韦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上次我问昕阳大哥那些、那些……”夏彦微微红了脸,“就是那些事,昕阳大哥和我说过一些,我懂得的。” 青荷眨眨眼,说:“陆大哥不是给你说男女之事吗?” 夏彦脸色更红:“昕阳大哥也说了男人和男人的事……” 青荷想了想,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随後像是放心了。 看著青荷大大松出一口气的样子,夏彦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想起陆昕阳曾经说过的那些事情,他就禁不住涨红了脸。 其实陆昕阳也没说什麽很“深入”的东西,只是提一些关於牵手、拥抱、亲吻的事情,还有些亲热的小动作,比如亲亲耳垂,用手指刮搔手心,只是陆昕阳再说的时候偶尔也会配合“肢体语言”进行解释…… (06鲜币)宫中记 22 战败了 夏彦那日回宫之後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夜路走多了总是会撞鬼的,夏彦并不觉得自己轻功盖世可以躲过所有的耳目,一次是侥幸,两次就是找死了。 而那日出宫回来後不久,陆昕阳入宫教他武功时,夏彦便将那天的事说了。夏彦本是想和陆昕阳分享一下在宫外看到的各种有趣的事,但陆昕阳听进去的却是夏彦不断提到了“韦大哥”。陆昕阳觉得自己应该对夏彦“强化教育”。 大约是夏彦回宫後的一个半月後,夏彦听说漓江平湖守陷落了。 漓江江南有多个与大江相连通的湖泊,康军就是以这些湖泊为要点形成了纵横整条漓江的大康水师,这些湖泊中靠南的有一个叫平湖,而以平湖建立的水师基地就叫平湖守。平湖守所捍卫的江面较窄而江流较为舒缓,一向是苏国进攻最猛烈的地方,所以平湖守的水师也最为强大,就算是苏国倾全国之力来攻打,平湖守水师也能抵挡月余,到时其他几湖的水师也都能赶来救援,据大家的推测,平湖守没理由会失守。 但是情况就是出乎意料。 夏彦无法得知具体的战况,只知道苏国突然拿出了十分强悍的攻船武器,大康水师根本无力招架。就这样,苏国靠著强大的攻击力缓缓推进,逼得康国的水师不断後退,最後退入平湖之中,苏国水师也追入平湖,一场大规模的覆盖攻击之下,不但整个平湖守水师给端了,连平湖边的城市都受到波及。 平湖守陷落後,苏国就准备让骑兵和步兵渡江登陆,於是战事暂缓,但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苏国骑兵登陆,那麽康国极有可能面临亡国的境地! 夏彦听到消息後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反应。 亡国?夏彦也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个名词,身为康国的皇子,他应该产生强烈的危机感才对,他应该恐慌、耻辱或者是义愤填膺,又或者是一身热血都开始沸腾,想要杀出这清冷的育芳宫在战场上大破苏军──这才是一个皇子该有的性情,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觉得……似乎很麻烦……他觉得自己对康国似乎缺少了一点应有的激情和热血……是因为这几年来的遭遇磨平了他对国家的感情吗?夏彦不知道,或许他本身就不是激情洋溢热血沸腾的性子。 夏彦在在对亡国的茫然感过後,他想起了夏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夏灏随军去的就是平湖守,现在平湖守陷落,那夏灏他…… 担忧立刻占据了夏彦绝大部分的心思,不过他转念又想到皇子丧命应当是十分重大的事,若夏灏真的出了什麽事,宫里不可能没有任何消息。如此一想,夏彦才能略微放下一点心。 冷宫的消息十分闭塞,更不用说这些军政大事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知道的,那些位高权重深得信任的大太监也不过知道些许皮毛,以夏彦这样只能和一个送饭小太监接触的交际面,想要知道的更多根本不可能。 夏彦在忐忑中度过了一个多月,直到夏灏与大军归朝,他才再次得知了较为准确的消息: 苏军从平湖守登陆,一路南下,凭借强大的武器和彪悍的骑兵短短月余就攻下康国上坝、长丰两路,到此时康国国土已失去五分一,这时,苏国在这时向康国提出了议和。康国以为苏国打到这里也不过是强弩之末,还想反击,哪想到苏国一阵强攻,将江南一座大城打得只剩下一片残骸,此时苏国再提议和,康国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不用说,这次议和对於康国来说绝对是耻辱的城下之盟。 而在这次战争中,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夏灏的表现。 夏灏年仅十岁,要他指挥大军力挽狂澜那是痴人说梦,但是在多场战役中他表现的聪慧骁勇却让不少人都刮目相看,将军们看到了他对各种战术、战略非凡的领悟力,而士兵们看到了这位小王爷与他们同甘共苦一起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的豪情──十岁的孩子能骑马冲上前线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皇帝显然也听闻了自己的爱子表现,虽然大军战败归朝没有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但据说皇帝在夏灏回宫後将他好好表扬了一番。不论怎样,这次康国战败,夏灏反而成为大赢家。 一时间,宫里每个人都在谈论夏灏的英勇,仿佛他一个人的表现就足以掩盖整场战争的失利。 夏彦也在为弟弟高兴,他想到以夏灏这番表现,再加上蓉贵嫔的手段,大概日後这个弟弟会登上皇位吧。 只是这对夏彦来说未必是个好消息。 当然,夏彦是无心争夺皇位的,他只是想到了自己的舅舅游天骐。 游天骐是在夏彦六岁那年来到皇宫的。 当时游天骐听说了自己姐姐的遭遇十分愤怒,执意要杀死皇帝和蓉贵嫔。夏彦生性善良,自然不肯一个“陌生人”杀死自己的父皇。夏彦急中生智,便对游天骐说他要自己亲手报仇,骗得游天骐放弃了杀人的计划,转而向夏彦传授武功。 夏彦本意是想将这件事拖下来,等时间慢慢过去,或许舅舅的仇恨之心会淡化,也或许不等舅舅再次发狂,父皇便已经驾崩了。至於蓉贵嫔,夏彦对她的生死倒没什麽特别的感觉。 不过随著夏彦渐渐长大,他对当年母後下毒一事有了更多的想法。 其实游皇後下毒一案并不是“蓉淑妃中毒,皇帝彻查,皇後暴露”这麽一个简单的过程。当时蓉淑妃中毒後,皇帝震怒,著游皇後调查。於是皇後著手调查,但是一直查不出头绪。 一般来说,宫里谁害了谁彼此心里都会有数,大多数时候是找不到证据但都会记在心里日後报复,只是蓉淑妃这事有所不同。 宫里有下毒嫌疑的人并不多,算来算去也不过几个人,真要说,宫里几个主子里,反而是善使手段的蓉淑妃像是会下毒的人。只是蓉淑妃自己给自己下毒还搞得不能生育了,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蓉淑妃中毒流产一案要不明不白地搁置时,事情出现了转机。 大约是事发三个月後,有人在枯井中发现一具尸体,旁人辨认出死者是合馨宫後院的行走小太监。因为涉及到了合馨宫,所以管事太监多上了点心去调查,果然找出了凶手──合馨宫里的一个太监。 那太监认罪之後,管事继而询问他为何杀人,太监开始是支支吾吾说不出所以然,上了刑又说是自己欠了那行走小太监一笔钱,小太监催著还,他一时还不上,逼急了才将他杀死了。但是旁人做作证那死去的太监刚刚入宫,并无积蓄,何来钱财借与凶手?这样的理由说不通。又继续审问,这太监几经酷刑折磨之後才说出了隐藏的那个惊人的秘密── 他竟然就是下毒谋害蓉淑妃的凶手! 那日合馨宫的太监端著银耳汤走在路上时,他上前打了个招呼,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就将毒药滴在盅盖边缘,那毒药十分厉害,慢慢就随著缝隙渗进汤里。 因为同在一个宫里行走的太监彼此都认识,那送汤太监一路走来和不少人都打过招呼,所以後来皇後调查时端的汤太监也就没有想起这回事。 但是哪想到下毒这一幕却被那个行走小太监看到了,这之後行走小太监就一直拿这事威胁他,他被逼急了,就将人杀了。 为何这太监要谋害蓉淑妃?那太监说是蓉淑妃曾经因为一点过错惩罚过他,他心中愤愤,才如此做。但这理由太过牵强,他一个无权无势的底层太监从哪里得来的剧毒?管事太监继续刑讯审问,这才让他说出了最後的幕後主使── 皇後! 这太监说他之所以下毒是因为皇後宫中的侍女来给他传话的,说是不这麽做就杀了他,还要让他宫外的家人不得好死,又说如果这事做得好会给他多少多少好处。威逼利诱之下,这太监只好照做。 後宫为之震惊。管事太监又不得不请来皇帝、皇後和被太监指认的侍女。那侍女见事情败露,立刻在皇帝面前招了,招了之後又对皇後磕头,说她对不起皇後,说完这些,这侍女便一头撞死了。 此案就此真相大白,皇後坐实了下毒的罪名,皇帝大怒,下令将皇後斩首,是後宫众人及百官规劝才改为打入冷宫,连带地殃及了夏彦。 当年皇後之事说来简单,如此单独拎出来,你若是坚信游皇後无辜,那麽这些看似乎都是一场陷害她的阴谋,但实际上这件事历时数月,其中柳暗花明、波澜起伏,当事人无不惊疑猜测,直到後来尘埃落定,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是因为过於震惊,所以几个当事人没有一个人怀疑游皇後不是真凶。纵使後来许多人都说游皇後宽厚仁慈,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他们也只是说“不像”而已,多半这些话後面还会再跟一句“没想到……”。 (064鲜币)宫中记 23 我要做皇帝 游天骐和夏彦就是属於坚信皇後无辜的人,但是他们二人的不同在於,游天骐认定这一切都是蓉贵嫔的诡计,而夏彦则认为此事还有待调查,或许是第三者的一箭双雕之计也未必。夏彦一直认为如果陷害母後的真凶不是蓉贵嫔,那也不可滥杀无辜──哪怕蓉贵嫔手上也不干净。而夏灏,本就不是蓉贵嫔的孩子,蓉贵嫔就算有罪也不应该牵连孩子。 话说回来,如果夏灏日後登基,夏彦担心这会刺激到游天骐的复仇之心,到时候父皇固然已经身死,但夏灏他…… 还有一点让夏彦隐隐担心的就是,夏灏至今不知他的身份,他要麽在十六岁离开皇宫之前暴露身份,到时恐怕又要掀起一番波澜,要麽在夏灏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无声无息地离开,只是夏彦不知道自己就这麽离开了,夏灏不知道会有什麽反应,若是他日後登基…… 夏彦总觉得有些不妥,为今之计唯有希望自己能默默过完剩下的两年,只十六岁时封王开府,就此静静离开京城,悄悄消失在夏灏的视线之内,然後让时间淡化一切,或许这是最好的方法。 夏彦的心愿是美好而卑微的,不过上天总是不遂人愿的。 夏灏回来的第二天,夏彦就在冷宫中接到了夏灏的小鸟传书。夏灏说要在今晚见面,夏彦想了想,答应了。 他们足有四个月没见过面了,夏灏想死了“小安”,夏彦也思念这个活泼的弟弟。纵然夏彦也知道夏灏并不是把他当成哥哥,但毕竟是唯一对他好的亲人,不论怎麽说,夏灏对夏彦来说都是特别的。 依然是老地方,夏彦早早就到了,夏灏反而姗姗来迟。 “小安,你有没有等了很久?”夏灏一来就问,不等夏彦回答,他便解释道,“柔沙那个丑八怪麻烦死了,我都叫她退下了她还折腾来折腾去的,天生的奴才命,烦死了!” 面对夏灏的抱怨,夏彦只是好脾气地笑笑。 借著月光,夏彦打量著数月不见的弟弟。 夏灏瘦了许多,也黑了许多,孩童的白嫩褪去不少,少年的刚强似乎隐约可见,大概是军旅生活给了他这样的变化。夏彦可以预见,日後这个弟弟定然会是个骁勇深沈的男人。这样的人才是适合做皇帝的人。 夏彦忍不住伸手拨了拨夏灏散落在颈边的发丝,他突然想到若干年後或许自己就再也不能这样做了,也或许有一天真相突然被揭开,夏灏会因为愤怒而拂袖而去,到时莫说如此亲密地为他拂去发丝,就连和和气气地说话都很难了。 夏彦不由得产生一丝伤感,但这微不足道的伤感很快就被夏灏颈间的一道伤疤冲走了。 夏彦动作一顿,问道:“殿下,你受伤了?” 夏灏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不在意地说:“是啊。不止那里呢,手臂上都是。”夏灏说著撩起自己的衣袖,露出小臂,藕段般雪白的皮肤上多了许多青青紫紫的伤痕,有的是瘀青,有的则是破皮後的伤痂。 夏彦看到这些伤疤不禁心疼,道:“还疼吗?” “呵呵,男子汉大丈夫,这点伤算什麽!”夏灏十分豪爽地挥舞著小拳头说,只是就在下一秒,他又赖进夏彦怀里,噘起小嘴委屈道,“其实痛死了!但是在父皇面前要这麽说,父皇高兴了母妃才会高兴,那天我回宫之後对母妃叫痛,母妃就戳著我脑门说:‘你是皇子,这点痛有什麽可叫的?!’──讨厌死了!”夏灏学者蓉贵嫔说话,将蓉贵嫔那柔媚的声音描绘得十分尖刻。 夏彦微笑道:“你母妃也是为你好。” 夏灏不屑地撇嘴,抱著夏彦的腰手里不规矩地摸了两下,撒娇道:“小安就不会对我这麽坏对不对?” 夏彦被抱著就想起了那日被夏灏亲吻一事,身子一僵,只能讪讪道:“这个……当然不会……” “那就是了,小安最好了,他们都很讨厌!” 夏灏做出如此结论。 夏彦扭了一下身子,想尽可能自然地从夏灏怀里脱身,他被陆昕阳“启蒙”了,觉得自己不应该和弟弟如此亲密,但弟弟亲近他他其实是高兴的,他怕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会让夏灏伤心,所以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身子,似乎是寻个舒服的姿势,但实际上却是想从夏灏怀里脱出。只是那夏灏深得八爪章鱼的真传,两只手臂看起来短短小小的,却抱得死紧,夏彦根本挣不开,而且那夏灏还有著野兽一般的直觉,夏彦一动,夏灏就抬起头来,疑惑却无辜地望著夏彦,可怜兮兮地问:“小安,我抱疼你了?” 按说夏灏若真的担心是自己抱疼对方了,那他就应该稍稍松手才对,但这小家夥不但没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 夏彦苦笑不得,却也不好再挣扎,只得轻轻拥住夏灏的身体,道了声:“没有。” 夏灏一笑,满意地将头埋进了夏彦怀里,贪婪地呼吸那久违的清新味道。 见夏灏如此,夏彦想想觉得对方不过是个孩子,又是自己的弟弟,既然自己能和大哥亲近,那这弟弟和自己亲近也是当然的。夏彦毕竟单纯,一堂简单的启蒙课根本不足以让他觉悟,他只觉得夏灏是自己的弟弟,亲近一点也没什麽关系吧?夏彦如此想著,也就将陆昕阳的“谆谆教导”扔到了脑後。 夏灏偎了一会儿终於松手,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将自己带来的包裹拿到怀里,抄了半天,抄出几卷纸,献宝似的拿到夏彦面前:“你看看!” 夏彦打开纸卷,就见纸上画著几艘大船,看背景,似乎是夕阳西下的黄昏,正是一张黄昏战船归来图。再往後翻,都是几种战舰的特写,每一幅画都将战舰画得宏伟壮观。 夏灏扬起下巴得意道:“这是我让画师特别画的,专门带给你看的!”不过夏灏又说,“但是我让他们画的时候说是要带给父皇和母妃看的,他们画得特别用心。不过我还没有让父皇和母妃看过,这次打败战了,父皇心情不好,母妃也特别凶。我怕我拿这些东西给他们看他们会说我,我才不要没事找事呢!” 夏灏说著有些低落,毕竟是个孩子,有什麽喜悦的事情还是希望和父母分享的,不过生在皇家注定会失去一些普通孩子的乐趣。 夏彦爱怜地拍拍夏灏的肩膀,安慰道:“等过两天你再拿出来给他们看,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灏吸吸鼻子,一扫失落,哼哼道:“无所谓,给小安你看了就好了,本来我就是画给你看的。” 夏彦笑笑,不接话。 夏彦看了船画,夏灏在旁边说著这次他去监军的经历:“我以前以为打战一定很苦,这次出去才知道,其实没我想的那麽可怕。那些大人看我是王爷,又得父皇宠爱,一个个都对我特别好。我看那些战士都在啃硬邦邦的饼,但那些将军却给我吃白米饭、烧鸡还有美酒。不过我没喝哦,你看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不要喝太多酒的!” 以前夏灏贪玩,喝醉了,夏彦就劝他年纪太小不要喝太多酒。现在夏灏居然拿这事来邀功了。 夏彦听了莞尔,就听夏灏又说:“以前先生对我说过,将军要和士兵同甘共苦,士兵才会对将军忠心。所以我就把那些好吃的东西都分给下面的人了,还说要和他们一起吃硬饼。不过他们都制止了。”夏灏说著吐吐舌头,“还好他们制止了,那个饼真是难吃死了,要我吃上几个月我一定会死的!” “嘘──殿下不可以将‘死’挂在嘴边。”夏彦说,但那神情并不是很较真,而是带著笑意说,“殿下以後还要上战场的,不可以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夏灏想了想,道:“对,我以後还要上战场的。母妃说了,如果我想做皇帝,首先要降伏的就是那些将军,要降伏那些将军,战场就是最好的地方!母妃说我这次做得很好,以後还有机会的话也要这样做。”夏灏一个翻身骑坐在夏彦腿上,盯著夏彦认真道,“小安,等我做了皇帝我就要让你天天陪在我身边。到时候任何人都无法欺负你。所以我不能死在战场上!” 夏彦听得暗自心惊,夏灏今年不过十岁,却已经萌生了做皇帝的欲望,而让他要做皇帝的动力却是要将自己带在身边。夏彦不禁担心:一旦夏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或者是自己悄悄离开了,这孩子会怎样?! 夏灏并未注意到夏彦的心慌,他说完那些话又趴进了夏彦怀里,闻著自己喜欢的气味,继续说起自己在战场上看到的事情:“小安,你知道‘不败鬼将’吗?我也看到他了。他真的戴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呢。个子似乎挺高的,不过他都没有上战场,他都是站在中军上远远看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里那麽勇武?小安,你觉得呢……好像明天韩式希会进宫吧,到时候就能靠近看看他了……” 正如夏灏所说,第二天韩式希进宫了。 苏国要求和康国议和,战争一结束苏国的使臣团就从军中出发了,为首的正是韩式希。 苏国使臣团是随著康军一同进京的,第一天先安排在了城中专门接待外国使臣的四方馆里。朝中大臣和使臣团有一些私人性质的接触,但国家层面的正式来往还需要一个准备时期,康国需要一个缓冲期,苏国也需要一个调整适应的阶段。 现在一切都准备好了,康国皇帝就向使臣团发出了邀请。 (048鲜币)宫中记 24 美人计 康国是战败国,为了尽可能避免签订的合约过於苛刻,所以康国的官员都希望通过一些私下的手段来获得较为宽松的条款,比如贿赂、讨好韩式希。韩式希在苏国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辅政大臣”,但实际上小皇帝太过年幼,惠宁太後不问政事,慈仁太後又十分信任韩式希,朝廷上反对韩式希的右相一派也在近三年里铲除干净,如今韩式希手握大权,几乎就是个皇帝!只要能说动韩式希,任何条款都好商量。 对於“如何讨好韩式希”这个议题,康朝文武大臣都进行过激烈的讨论,但韩式希这人很神秘,旁人只知道他当年从师云游真人,习得文武双全,後由真人引荐给了苏国老皇帝,之後就是韩式希荣耀而顺畅的生平。在那十几年间,老皇帝不论赏赐他地位、权力、金钱还是美人,他也都没有特别欢喜的表现,他仿佛就是一个战争和权力的机器,没有喜好,没有情绪,令人感觉冷酷,这也是为什麽敌军的将领听到“韩式希”就觉得烦躁的原因──他就好象一个完美的圆,无从突破,无从下手。 而现在,康国的百官都在为如何贿赂韩式希而郁闷。 最後给出方案的却是深居後宫的蓉贵嫔。 皇帝在蓉贵嫔面前偶然抱怨了一句,蓉贵嫔也是半开玩笑地说,男人最爱的无非江山美色,江山不能送,那送几个美人好了。 当时皇帝还没在意,後来回头一想,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派人一打听,得知韩式希家中美妾颇多,如此想来,这看似无情的男人似乎对美色还是有所偏好的。 虽然从没听闻韩式希爱女色,但百般无奈下,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韩式希入宫时受到了隆重的接待,不过今天还不是商量正事的时候,稍微聊了两句,蓉贵嫔适时地插话:“韩将军常年在北地征战,每次到我大康也都是来去匆匆,恐怕还没认真看过我南国风光吧?” 韩式希依然带著他那凶恶的恶魔面具,令人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表情,此刻韩式希闻言也不过是口吻平淡地说:“是没有认真看过,不知娘娘有何建议?” 蓉贵嫔轻笑道:“南国太大,若要每一处地方都走过只怕十年都不够。不过我大康的皇宫里倒是汇集了不少奇花异景,若是韩将军不嫌弃,倒是不妨逛逛。” 一个妃子邀请他国的将军在後宫闲逛,这样的举动如果没有皇帝授意,任这妃子如何大胆都是不可能去做的。邀请的话虽然是蓉贵嫔说出来的,但这无疑代表了康国皇帝的意思。 韩式希想通此节,略一沈吟,应允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蓉贵嫔柔媚一笑,对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一个美貌的宫女立刻上前对韩式希福了福,轻声道:“韩将军请随奴婢来。” 韩式希看了一眼宫女,蓉贵嫔说:“韩将军,请恕妾身不便相陪,妾身让凝菀领将军在花园中走上一圈如何?” 韩式希不置可否,算是接受了蓉贵嫔的“建议”。 凝菀带著韩式希在後宫中走动,一路给韩式希介绍各种珍奇。说起来凝菀也是个令人一眼就心动的美人,看她色若芙蓉出水,樱唇皓齿,行步如轻云之出远岫,吐音如白石之过幽泉,是个正二八经无可挑剔的美人,大凡男人看了都要动心,蓉贵嫔安排这麽一个美人在韩式希身边,也正是此次“美人计”的一部分。 只可惜,韩式希根本不为所动。 虽说韩式希的冷淡让凝菀有些气恼,但毕竟大局为重,凝菀是个典型的宫廷美人,相貌端庄而甜美,气质娴静而矜持,若是韩式希不好这一口,那也是没办法的,但这不要紧,蓉贵嫔还准备了其他“口味”的。 一路上果然陆续有各色美女出现在韩式希身边,大多都是宫女打扮,似乎只是为了做什麽事情而路过,但有一次却又两个美人打扮的少女从宫柱後“不小心”摔了出来,仿佛是为了偷看这稀有的来客而偷跑出来似的。 这两名少女自然也是蓉贵嫔安排,难为蓉贵嫔如此细心,考虑了韩式希可能会喜欢的各种女子,安排了五花八门的“偶遇”,如果韩式希喜欢那些活泼的少女,或许这来偷看的美人就会引起韩式希的注意了。 不过当那两名有著银铃般笑声的少女从宫柱後跌出来的时候,韩式希不过是看了一眼,嘴角稍稍牵动,再无其他表示。 凝菀之前得了吩咐,务必要仔细“照顾”这位戴面具的男人。只是韩式希戴著面具,本来就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而露出的嘴也总是抿著,无从揣测他的情绪。此刻凝菀难得看到韩式希的嘴角牵动了一下,连忙说:“韩将军莫怪,两位小主子只是想一睹将军的风采。” 韩式希嘴角微动,也不知是不是笑了,只听他语气平淡地说:“无妨。” 凝菀挫败了,她觉得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凝菀带著韩式希往深宫走,走到一处岔路时,凝菀指引著左边那条道路给韩式希介绍道:“大人,请往这边走。” 韩式希却停了脚步,目光扫过右边的路,问:“那边是什麽?” 凝菀微笑道:“将军,那边是皇子们住的。” 韩式希看了一眼凝菀,又看下左边的路,问:“那这边呢?” “这边是御花园。”凝菀避重就轻地回答。 韩式希的嘴角又是微微一动,看得凝菀心下一跳,果然听韩式希道:“御花园和後宫是一起的吧。” 韩式希本该说的是问句,但他的口吻却是笃定的。凝菀只能笑道:“是啊,平时娘娘们也都会在御花园里赏花。” 韩式希道:“那我就不去了。” “啊?”凝菀一愣。 “後宫本王不便进入,还是去皇子们居住的地方吧。” 韩式希如此说,不顾凝菀难看的脸色,自顾自地走上了右边的路。 凝菀面色扭曲,心中暗恨这韩式希太不识情。蓉贵嫔打的主意本来是要凝菀将韩式希引入後宫,到时各色美人自然会按照事先安排的陆续登场,不论是端庄秀丽的还是妖娆妩媚的,清纯可人的还是活泼灵动的,偶遇或请安,嬉戏笑闹或郁郁寡欢,总而言之,管你喜欢哪个类型,我这里都有,任你挑选,蓉贵嫔不信这样也不能让韩式希动心!按说这计划是不错,但这时候韩式希根本不配合,他连後宫都不进,那美人们怎麽出场?! 凝菀气得直咬牙,却看那韩式希已经走出五六步远了,她气苦,却不得不找了个行走小太监去通知蓉贵嫔事情有变,而自己则快步跟上。 韩式希看凝菀在後面暗自生气却不能发作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康国皇帝打的主意他怎麽会不知道,他又不是第一次担任使臣团的首领了,以前他和塞丹打战,议和、签约之类的事情也都是由他负责,在那大草原上,那些蛮人也都会想方设法地讨好他,不过手段就没这麽“曲折”了,大多都是直接送上他们草原上最好的食物、最好的武器或者是 恋耽美 分卷阅读7 宫中记 作者:Erus 好的美人,什麽事情都说的直截了当,哪有这麽弯弯曲曲的隐晦。 南人就是如此,一肚子弯弯肚肠,什麽事情都要绕一个圈。 韩式希想著这些,状似不经意地打量周围。 (05鲜币)宫中记 25 水边的少年 当韩式希走过了最後一个宫殿时,已是日薄西山,金红的落日余辉让皇宫看上去更加瑰丽暧昧。 韩式希看了一眼那恢弘的金色琉璃砖,随口问:“这就是最後一处宫殿了?” “正是。”凝菀答道。 韩式希背对著凝菀,目光在周围扫过,却看到了一条自己不曾走过的长廊正通往不知名的方向。韩式希当即指著那长廊问:“这是去哪儿的?” 凝菀看了一眼,道:“回将军,这是去外廷的。” “外廷?”韩式希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有关康国皇宫外廷的讯息,倒是有一个小小的发现,“听说内廷和外廷之间还有一处宫殿?” 凝菀一愣,想了想,才说:“回将军,是还有一处宫殿。那处宫殿在内廷之外、外廷之内,似乎是叫育芳宫,只是……”凝菀迟疑了一下,但韩式希始终盯著她,她心道那也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便说,“将军有所不知,这育芳宫本是太宗时期修建了让一些议事太晚的臣子们居住的,但这些年来都是做冷宫用的。” “里面可有住人?” “有,前皇後被废之後带著她的孩子住在那儿,後来皇後娘娘去了,就只剩下那位皇子住在里面了。” “皇子住在冷宫?” 韩式希感到很惊讶,按理说,皇後被废也不会牵涉其子,虽说皇後失势对皇子的未来肯定会有影响,但从未听说有皇子跟著废後一起打入冷宫的。就算是废後在怀孕期间进入冷宫,皇子出生後也都会被接出来,就算因为种种原因被接出来的皇子过的会很不好,但终归是堂堂正正地住在内廷里,是个有模有样的皇子身份。 韩式希的疑问让凝菀沈默了一下,片刻後凝菀才微微一笑,道:“不过都是些宫中琐事罢了。” 凝菀这话说的十分含糊,分明是不想继续说这件事。韩式希多看了一眼这女人,就见她低著头,一副低眉顺目的柔顺模样,韩式希心中闪过一丝嘲讽。 韩式希虽说不曾直接参与过後宫纷争,但也知道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此刻看凝菀的态度,分明是其中有什麽隐情。 韩式希想到这凝菀似乎是那什麽蓉贵嫔的人,一个本不该进入冷宫的皇子进入冷宫,而这凝菀却语焉不详绕开话题,显然其中是有什麽隐情。那蓉贵嫔能在款待外国使臣的宴会上出席并说话,那必然是後宫里最得宠最有权势的女人,她的人若是要避讳什麽,那这件事要麽和皇帝有关要麽就和蓉贵嫔自己有什麽关系。听说那蓉贵嫔深得龙宠,说不定就是那女人吹的枕边风,让皇帝把自己亲生儿子、嫡出的皇子都给关进了冷宫。 这些虽说都算是康国皇室里的家事,韩式希是没有立场去管的,韩式希也不想管,他本来是要离开,但却突然想到前皇後的儿子和如今最有权势的後妃之间有著不解之仇,而那後妃又育有一子,显然这是一个很容易挑起争端的由头,若是让两个皇子河蚌相争,弄得康国皇室乌烟瘴气,那他这苏国的渔夫显然能从中谋利。 如此一想,韩式希便转身朝育芳宫而去,他倒要看看住在冷宫里的皇子是什麽模样的,如果只是滩扶不上墙的烂泥,那就什麽都不必说了,如果对方也有复仇之心,他显然可以从中推动一把。 想到自己可能会亲手导演一出祸起萧墙的戏码,韩式希就禁不住扬起了嘴角,他觉得那样一定很有意思。 从外面看,育芳宫倒不比其他皇子住的地方差多少,只是有一点很明显:缺少人气。 其他宫殿里里外外都站著许多太监,韩式希一旦接近,就有人迎上来。育芳宫什麽都没有,没有太监,没有人声,地上的草是杂乱的、葱绿的,似乎没有人整理也没有人踩踏,那宫墙有些斑驳,大概是从没有人关心这里,也就没有人来粉刷油漆了,还有屋顶上的琉璃瓦,似乎也蒙著厚厚的灰层,在阳光下也暗淡无光。 相对於整个皇宫来说,这里过於荒芜了。 韩式希翘了嘴角,他知道,这样的地方最容易养出怎样的人:狭隘、偏执、疯狂。 韩式希走进宫门,沿著长廊轻声而缓慢地深处走去,当他拐过一个弯时,他听到哗哗的水声,韩式希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少年坐在池边,鞋袜脱在一边,双腿的裤管挽起,将脚放进了水里。那少年手里还捧著一本书,他看著书,脸上带著暖人的微笑,看起来满足而惬意。 ──这绝不是一个心中充满仇恨的狭隘偏执疯狂的人能拥有的神情。 韩式希看了那少年很久,才开口向身边的凝菀询问:“他是谁?” 凝菀看看少年,道:“他应该就是前皇後的孩子,五皇子。” 韩式希目不转睛地看著那少年,又问:“他叫什麽?” 凝菀出於那女人的敏锐多看了一眼韩式希,只可惜,隔著面具她什麽也看不到。 凝菀答道:“彦,皇子彦。”她还不敢直呼皇家的名讳。 “……夏彦吗?原来如此……” 韩式希再一次勾了嘴角,他发现康国的皇宫给了他不少惊喜。 水边,夏彦荡著脚看著书,却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夏彦莫名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空空的走廊,似乎从没有人在那里出现过。夏彦有些疑惑,歪头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错觉了,微微一笑,又低头看他的书去了。 两天後,皇帝设宴款待苏国的使臣团。 晚宴在昭元殿举行,康国这边,文武百官都来了,皇子皇女也都来了,三位夫人也都来了。但这次没有人再通知夏彦了,哪怕夏彦知道今天晚上有一场款待苏国使臣的重大宴会,他也没打算来。 皇帝坐於主位之上,蓉贵嫔陪在他身边,皇帝身後是嫔妃和几位皇女,他的左手边下位是诸位皇子,从大到小,夏灏坐在了最後,而韩式希等使臣坐在皇帝的右手边,首位上坐著的人就是带著鬼面的韩式希。 韩式希的目光在几个皇子身上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他想看的那个人,而从皇子的坐位来看,似乎康国的皇帝也没有给那位皇子留下位子。 也就是说那个人根本就没有被要求或期望出席这场极其重要的晚宴? 韩式希转头对康国皇帝说:“康王陛下,本王听说你有六位儿子,怎麽今天只来了五个?” 皇帝被问得有些茫然,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大太监。 那太监也是一愣,但随即就想起来了,他又在皇帝耳边轻声道,“陛下,废後游氏曾育有一子。” 皇帝恍然大悟,对韩式希说:“朕确实还有一子,不过此子不来也罢。” 韩式希听了这话不由得皱眉,想起那少年恬静的模样,他很难想象眼前这皇帝是如何说出这样无情的话的。 韩式希冷笑一声,道:“康王陛下,今日两国所议之事和诸位皇子皆有切身关系,本王建议陛下还是将此子叫来为好,免得将来後悔。” 皇帝听的一愣,一方面为韩式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恼怒,一方面却在猜疑韩式希此话是什麽意思。本来将那皇子叫来也不是什麽大事,只是这时却由一个外人开口,还是以这样胁迫的口吻,皇帝自认若是就此将那孩子叫来,那他皇帝的颜面岂不是丢尽了?! 皇帝不悦之刚要开口拒绝,却听蓉贵嫔附耳道:“陛下,不如将那孩子叫来为好。听韩将军的意思,恐怕是要拉个质子了。” (05鲜币)宫中记 26 夜未央 蓉贵嫔的话让皇帝迟疑了,却还是有些不甘愿。但蓉贵嫔又急急道:“陛下,这次打战灏儿的表现最为突出,韩将军若是将灏儿要去当了质子,既可以一报战场上的杀仇,又可以让我大康失去一个优秀的皇子,这、这可如何是好啊?陛下!” 皇帝听了心里一个咯!,看了一眼坐下的夏灏,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个聪明可爱又懂事听话的小儿子。这皇帝说也奇怪,他自己昏庸好色,但却希望自己能有个优秀的儿子继承大位,而每次想起这事,看来看去都觉得夏灏最满意,此刻他听了蓉贵嫔的话就想到如果真的让韩式希将夏灏带走做了质子…… 皇帝立刻不愿了,挥挥手,对大太监吩咐:“去把……呃,去把他叫来!” 这皇帝显然是连自己儿子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太监领命下去,一边派人去育芳宫传话,一边协调著给皇子中添一个位子。 夏灏看著突然多出来的空位,心中十分疑惑,不知自己什麽时候多出了一个哥哥。其他皇子则交换了一个眼色,各自都明白了自己的猜测无误。其实夏彦的存在在宫里并不能算是一个秘密,宫里大多数人都大概知道冷宫里还有这麽一个皇子,但大家都有意无意地对夏灏瞒著,导致夏灏完全不知情──不然以夏灏的性情早就杀去冷宫闹上一闹了。 育芳宫中── 夏彦本来都沐浴更衣上床了,却不想突然有太监来通报要夏彦参加晚宴。夏彦很惊讶,以为又是哪个当年受过母後恩惠的人私下通报的,还想推拒,却不想那传话的太监说:“是皇帝亲自吩咐的,殿下不可不去啊!” 夏彦更为吃惊,他以为自己早已被宫里的人忘记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韩式希要求的人,根本不会有人记起他。 既然是皇帝亲口吩咐的,那夏彦就躲不掉了,他不得不下床。 皇帝身边的那个大太监显然是十分了解後宫各种人的状况,他竟命传话的太监带了一套全新的皇子礼服来。这套礼服本来是给六皇子夏曦做的,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给,这就拿给夏彦了。 夏曦随他母妃吃斋念佛,身形也是较为瘦小,他的衣服给夏彦穿倒也差不多。 俗话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夏彦穿上华服立刻不一样了,平日里都看他穿著朴素的青衫,只觉得这人干净清爽,却全然不像一个皇子,然而此刻华服加身,平日里被埋没的尊贵立刻被衬出来了,端的是光彩照人,夺人目光。 那边传话太监不住地恭维夏彦长得如何如何好,但这时夏彦却很忧虑:要和夏灏见面了…… 夏彦满怀心事地随著传话太监的太监来到昭元殿,殿门关著,这倒也给了夏彦一个缓冲的机会。站在殿门之外,他深深地吸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大口浊气,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去想夏灏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在心里反复地预习那些繁杂的礼仪,他不希望自己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就只给人留下一个糟糕的印象──虽然他也不打算表现得多麽突出。 “五皇子到──” 伴随著司礼太监那嘹亮的嗓音,昭元殿的殿门缓缓打开,在不断扩大的光线中,人们看到了一个清瘦而华贵的身影,那人穿著和其他皇子同样的华服,却似乎拥有比其他皇子更加引人注目的光彩;他的头发被高高绾起,露出了纤细而白皙的脖颈,那样的线条,让人想到的优雅的天鹅;他有一双秀美的眉目,并不是最突出的,却是让人看了便会喜爱。他没有皇族的盛气凌人,他是那样纤细,只需要一眼,就让人想要将他护在羽翼之下。 在门外的人踏入大殿的那个瞬间,夏灏噌地站起来了,来者也看了他一眼,那与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安静眉目在这一眼里也没有任何变化。 夏灏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他被欺骗了!被他最信任的人欺骗了! 韩式希在看清了来者的模样时,他愣了一愣,仿佛没有想到来者会以这种姿态出现。而在夏灏站起来之後,他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夏灏的愤怒和来者的不动声色他尽收眼底,虽然并不清楚其中究竟有什麽内情,但韩式希知道自己在无意间已经导演了一出十分有趣的戏码。 居於上位的皇帝和蓉贵嫔也都是一愣,至於他们心中在这一瞬间想到了什麽,那就无从得知了。 大殿内的安静,众人的注目,夏灏的起身怒目,还有那面具後的打量,这些都让夏彦感到不自在,自他懂事之後就没有经历过如此万众瞩目的场合,纵然是天生绝世璞玉,没有後天的打磨,也无法显出好的色泽。第一次面对这样隆重的场面,夏彦的脑子几乎一片空白,好在天性里的沈静让他保持了表面上的从容,掩盖了他如擂鼓般的剧烈心跳。 夏彦看似自然实则极度紧张地僵硬地缓缓来到大殿中央,他按照在心中反复练习过的那套动作对著皇帝行礼,尽可能朗声地说道:“参见父皇──” 韩式希的嘴角翘起了,他听出了夏彦的紧张。 夏灏惊醒了,他坐下了,但他的目光更加愤怒。 皇帝盯著夏彦好一会儿,直盯得夏彦头皮发麻,还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正想要如何补救时,就听皇帝淡淡说了一句:“来了就坐下吧。” 对於大部分人来说,夏彦的到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插曲过後,一切都将有序地进行下去,但对於某些人,夏彦的出现远远不是一个小插曲那麽简单。 夏灏始终怒视著夏彦,而夏彦也没有忽略这道凌厉的目光。 夏彦低著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小口吃著桌上的菜,周围没有人和他说话,他也不想和周围的人说话,他不知道为什麽今天父皇会突然把他叫来,但直觉告诉他或许不会是什麽好事。夏彦希望用沈默将自己藏起来,他已经不能去想宴会结束後夏灏会有什麽反应,他只想默默地平淡地度过今晚的宴会,什麽都不要发生,什麽人都不要注意他,一直到两年後开府,他离开这里,离开所有人的视线…… 只是,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 这场宴席的意义除了要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下和韩式希达成某种意向之外,还有一点就是要给康国出战的臣子们一点封赏,这是做给康国的百官看的,也是做给以韩式希为首的苏国使臣看的,好让苏国的人也知道,我康国并非无人。 夏彦想不明白,他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而对於这种想法,韩式希只给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冷笑。 夏彦本来是不管这些政治场上的角斗的,只是他突然听到了“祜王”二字,这才稍稍拉长了耳朵去听。 “……臣以为,当赏。”一个老臣说,另有一些人纷纷附和:“正是。”“祜王年幼而英勇,实属我大康之幸!”“祜王殿下以王爷之尊与战士同甘共苦,实属难得!” 夏彦没听到这老臣前面说了什麽,不过听其他人的意思,大概是说夏灏在战场上表现很好,应该给个赏赐。 皇帝在夏灏归来那天已经以个人的名义给过赏赐了,而现在则是要让皇帝代表国家给夏灏赏赐。这是夏灏应得的,不过放到这样的宴会上做,不免有些对苏国炫耀“我有这麽一个好皇子”的意思。 (04鲜币)宫中记 27 崩裂的世界 夏彦看看皇帝,他觉得父皇似乎很得意,再看看蓉贵嫔,却是意外的平静,再看其他皇子,夏锦眼中有光,夏曦垂头默然,夏凌嗤之以鼻,夏烨面露嫉妒,而大臣们则各有各的面目,有的得意,有的淡然,有的忧虑,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看起来像是便秘了一样难受。 夏彦再看对面康国的使臣,韩式希戴著面具,令人看不穿他的情绪如何,只是从他嘴角淡淡的笑意来看,似乎他对如何封赏祜王并不感兴趣,而其他的使臣要麽是不以为然要麽是冷笑嘲讽。 夏彦觉得皇帝若是出於喜爱夏灏而这样做的话,那这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举动。 不过事已至此,夏彦也不可能去阻止什麽,况且他也阻止不了。 下面的大臣说要给夏灏赏赐,皇帝听了很高兴,抚掌道:“当赏,当赏!”他转头看向夏灏,问,“灏儿,你说说,你想要什麽?我赏你良田千亩、京中府邸一座可好?” 夏灏听到皇帝叫他名字了,才不情不愿地把目光从夏彦身上收回来,他听了皇帝所说,起身道:“父皇,儿臣不要良田千亩和府邸,儿臣只要父皇许我在这大殿之上做一件事!” 众臣哗然,良田千亩算得上大赏赐了。而京中府邸与其说是物质赏赐,倒不如说是政治意义重大。在大康,普通皇子开府之後都要回到封地上,做一个富足悠闲而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若是应召回宫,则是住在後宫原本属於他们的宫殿里。现在皇帝居然允许夏灏在皇城中开府,就意味著他是要将夏灏留在身边,这几乎就等於是默认夏灏日後的太子之位了! 如此重大的上次夏灏居然说不要?他居然说要用这些赏赐换成一件事,还是在这大殿之上? 没人能想明白这半大的少年想要做什麽。蓉贵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但转眼就恢复了那噙著淡笑的庄重面容,皇帝则是满脸不解,疑惑道:“灏儿想要在这大殿之上做什麽?” 夏灏抿著嘴角不想说。 皇帝倒也不生气,笑道:“灏儿不说父皇可不同意。” 夏灏眼珠子转转,带了几分撒娇地说道:“父皇,等灏儿做了您便知道了。” 夏灏在皇帝面前向来端得乖巧讨喜,深得皇帝喜欢,此刻皇帝听他这麽说,想想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做什麽?皇帝觉得也不是什麽大事,便点头同意了:“好,父皇就准了你的要求了。” 夏灏一笑,道了声:“父皇果然是天下最好的父皇了!”皇帝听的心花怒放,就见夏灏还带著笑意从桌子後走出,三两步来到了夏彦面前,当夏彦疑惑地抬头看他的时候,夏灏笑眯眯地说:“彦哥哥,你站起来一下好不好?” 旁人都看夏灏笑嘻嘻的,还以为这小皇子要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哥哥说点什麽,但夏灏的笑容落在夏彦眼里却并非如此,他与夏灏也相处一年多了,夏灏从没有对他这麽笑过,这笑容假的就好象用面团捏出来似的。再听夏灏的称呼──“彦哥哥”? 夏彦心里一个咯!,迟疑了一下并未马上站起来。夏灏立刻嘟起小嘴,又是撒娇道:“彦哥哥,起来嘛!” 夏灏童音清脆绵软,听的旁人都觉得夏彦理所应当就是要站起来才对。 上边皇帝看了两人的架势,稍稍唬了脸,对夏彦说:“夏彦,还不赶快站起来!” 夏彦看了一眼皇帝,不得已,只能站了起来。 哪想到,夏彦刚刚站起,夏灏瞬间变脸,笑容在眨眼间已经被寒霜取代,旁人还未反应出这是怎麽回事,夏灏已经一掌挥出,狠狠地往夏彦脸上扇去! 啪! 极清脆的一声巴掌让全场都安静下来。 夏灏寒声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夏彦的脸被扇到了一边,左脸上浮起了一道红手印,在他白皙的肌肤上分外显眼。 夏彦呆呆地站著,心中说不出的苦涩逼得他眼底泛起了水光。 在场的人都被夏灏突如其来的巴掌惊得说不出来,他们惊愕的目光在这两兄弟间游移,不知究竟是怎麽了。 皇帝傻傻地反应不过来,蓉贵嫔面无表情,只是低头抿了一口酒水,那边韩式希的目光渐冷,但他看著夏灏和夏彦也没有其他举动。 大家都在等待著夏彦的反应。 这算是自作孽吧? 夏彦心想。他觉得自己从欺骗夏灏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了,毕竟是生活在同一个皇宫里,总是不见面是不可能的。哪怕真的在这两年间瞒过去了,那麽出宫後呢?普通皇子出宫不得召见就不可再回宫,到时夏灏突然找不到人了,必然要发狂,一连串事情下去,总会有被拆穿的。 夏彦还抱著些许侥幸,期望夏灏发现真相时能理解自己,只是…… 夏彦没想到,这天来得这样快这样激。 夏彦给了自己一个嘲讽的笑意。 早该想到的事情,只是被夏彦故意忽略了,想骗骗自己,然而掩耳盗铃的结果不过是被人抓个现行。 夏彦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稳了情绪,他转过头,毫不避讳地看著夏灏,淡淡道:“一个巴掌够了吗?” 夏灏顿时瞪大了眼睛,他看怪物似的看著夏彦,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人居然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夏彦勾了勾嘴角,嘲弄自己又或者是嘲弄夏灏,在夏灏愣愣不动手时,夏彦拂了拂下裳,从容坐下。 夏彦突然想到,他和夏灏其实不过是两个世界的人,平行而过的时候相互看了一眼,便以为有了交集,但事实上他们还是在两个不同世界里。夏灏可以在如此重要的宴会上任性地打自己的哥哥一巴掌,以此发泄愤怒,但他却只能隐忍,他要微笑,要从容,要淡定,为的不是一个国家的颜面或是一个皇室的尊严,为的只是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多麽可笑多麽尖锐的差别,他居然以为可以通过几面之缘而填平?真是莫名其妙的天真。 (048鲜币)宫中记 28 再见了,母後 夏彦在心中对自己冷笑,只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情太过柔软,哪怕今天想明白了这些,到了明天,他依然无法狠下心来做一个真正的冷酷无情的皇子。 夏彦这些念头不过是坐下那一瞬间所想,而当他坐定之後,夏灏从嘴里轻轻吐出一声:“贱人!” 夏灏已转身离去,回他自己的位子去了。 夏灏那声辱骂只有他自己和夏彦听到了,其他人只看到夏彦被打了一巴掌依然从容坐下,而夏灏似乎是自讨了个没趣也就回去了。 对於夏灏的辱骂,夏彦无声地受了,他低著头,令旁人看不见他的表情,只道他城府极深,这样被打也毫不动容,唯有夏彦自己知道,他的眼泪已经快决堤了,只是这时候他绝对不能哭,哭了,就连最後的尊严也没有了。 夏灏如此一闹弄得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康国的大臣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皇帝和蓉贵嫔,皇帝此刻反应过来,气得面皮发紫,那蓉贵嫔倒还十分沈著,沈著嗓子呵斥了一声:“灏儿,胡闹!父皇平时太宠你了,让你无法无天了是不是?!他是你哥哥。” 夏灏瞪著夏彦,愤愤道:“他不是我哥哥!” 夏彦心底冰凉,但他什麽都不说。 皇帝不悦喝道:“夏灏,你太胡闹了!” 下边立刻有一名老臣起身,对韩式希拱手道:“韩将军,小皇子任性胡闹,扰了将军的兴致,还请多多见谅。” 韩式希轻哼一声,并不说话。 康国这边有一武将大声嚷道:“没想到祜王殿下在战场上那样勇猛聪慧,回到陛下和娘娘身边就变成个小孩子了!” 蓉贵嫔起身对皇帝跪下,道:“臣妾教子无妨,请陛下降罪。” 皇帝连忙扶起蓉贵嫔,道:“爱妃不必如此,灏儿他只是个孩子……” 夏彦低头不语,他知道夏灏的行为已经在蓉贵嫔和那老臣的一唱一和间被定性成为小孩子的不懂事了,再加上那武将的调笑缓解,和蓉贵嫔那一出以退为进,夏灏这件事就算揭过了,他这一巴掌,挨了也是白挨。 夏彦虽然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但心中还是委屈,他和夏灏同样是皇子,夏灏做什麽都可以被纵容,而自己却要隐忍屈服。夏彦纵然毫无争权夺利之心,此刻也不禁心生不平。 但在这种场合下夏彦什麽都不能说,说了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沈默许久的韩式希终於开口了:“康王陛下,您的孩子给本王上演了很精彩的一出戏。”他鼓掌起身,那不冷不热的语调如同一个打耳光打在康国所有人的脸上,韩式希不紧不慢地从他的席位後走出,慢慢地踱到夏彦面前,他伸手将夏彦的下颚轻轻勾起,逼得夏彦不得不抬头。 夏彦的眼眶是红的,眼底噙著泪水,却始终没有崩溃。 夏彦愣愣地看著突然出现的韩式希,根本不明白这人是要做什麽,他下意识地想要转开头,却不想韩式希手上力量极大,扣著他的下颚让他无法动弹。 韩式希的指尖抚过夏彦的眼角,沾上了些许湿润。韩式希目光微闪,反手将夏彦的脸按入怀中,似乎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夏彦的眼泪似的。而在外人看来,韩式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对皇帝说:“康王陛下,本王代表苏国向你们索要一名质子,相信你们没有任何意见,对吧?” 皇帝愕然,他第一次看见如此直接而霸道的使臣。 皇帝觉得落了面子,不想答应,但紧接著韩式希又说了一句话:“还是说,陛下想亲眼见识一下我大苏的神兵利器?” 皇帝忙不迭地点头了。 韩式希微微一笑,道:“既然陛下如此慷慨,那本王也不客气了,就将这孩子送给我吧。反正对你们来,也不过就是送了只兔子给我,对吧?” 没有人反驳。 韩式希把夏彦要走了,没有人任何人反对,连夏彦自己都找不出反对的理由:皇宫里已没有可留恋的东西了,为何不走? 从确定质子身份到真正离开的半个月里,夏彦都在仪德宫接受专门的礼仪、文化教育,事关康国颜面,不能让夏彦什麽都不懂就去了苏国。本来以为夏彦深居冷宫,大概是什麽不懂,不过显然夏彦的程度比所有人想的都要好,他不但能将全套繁琐的宫廷礼仪做得令最苛刻的嬷嬷也挑不出毛病,还能将几部经典一字不落地背诵出来。但每每想到夏彦是那位皇後的儿子,大家又都觉得夏彦这样的表现是理所当然。 夏彦在育芳宫和仪德宫之间行走,走过那长长的回廊,有时候他会希望在某一个转弯时看到夏灏,只是每次想到两人见面後的场景,他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对夏灏说什麽。 “夏灏恨死自己了吧?”夏彦这样想。 夏彦将这个猜测告诉青荷,询问青荷的看法。 青荷本不想让自家小主子和蓉贵嫔的儿子产生什麽纠葛,只是看夏彦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也不想打击夏彦,想了想,便说:“殿下,或许灏殿下是被蓉贵嫔拦住了,不让来,其实他并不恨你了。” “是吗?”夏彦将信将疑,但青荷的话多少让他轻松了一点。 青荷犹豫了一下,小心提议道:“不如……殿下去宝毓宫看看?”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现在没有人限制殿下的行动了啊。” “可是……他如果不想见我呢?” “不会的,”青荷安慰道,“灏殿下是个聪明的人,冷静下来之後他就会理解你的。” “哦……”夏彦想了好久,终於抿出一抹微笑,像是给自己打气似的,用力道,“好,我去找他!” 夏彦在上课结束後去了宝毓宫,他怀著忐忑的心走到宝毓宫门口,一个太监将他拦住。 青荷上前道:“麻烦通报一声,五皇子来探望灏殿下。” 那太监听了立刻说:“抱歉,殿下吩咐了,他不见五殿下。” 青荷回头看了一眼夏彦,果然看到夏彦唰地白了。 夏彦向宝毓宫里张望了一眼,却有一名太监不动声色地站上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显然不愿意让夏彦向里探望。 青荷微怒,欲上前争辩,但夏彦却已经转身离去,轻声道:“青荷,走吧。” 直到夏彦离去,夏彦也没有再和夏灏见上一面,哪怕远远看上一眼都没有,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他们隔开了。 夏彦离开那天皇帝来送了,不过夏彦看得出自己的父皇对自己并无好感,他的父皇甚至吝啬於说一句场面之外的话。 夏彦隐隐失落,但想到当年父皇将母後打入冷宫时也是这般无情,夏彦便不再期待什麽了。 “殿下,上马吧。” 青荷为夏彦牵来马。夏彦最後看一眼送行的人群──没有夏灏。 夏彦心中黯然,总还抱著点奢望想在最後一刻看见夏灏到来,只是时间不等人,那边车队已经要出发了,夏灏依然没有出现。夏彦无法,不得不收回目光翻身上马,驱马跟上了苏 恋耽美 分卷阅读8 宫中记 作者:Erus 使臣的队伍。 离开皇城的那一刻,夏彦望著东方陵寝的方向默默地道别── “再见了,母後。” 第一卷 那年春天 完 (05鲜币)宫中记 29 出行的兔子 使臣团出了京城,一离开百姓的视线,夏彦就下马和青荷一起回到了为他准备的马车里,随行的将士看到这一幕,都不免露出轻蔑的神情。 此时正是寒冬,马车里却很温暖:厚实的帘布将外面的寒风挡去,车厢里安了一个暖炉,烤得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夏彦躲在里面裹著厚厚的狐裘很是舒服,甚至可以说,这马车里的环境比他在育芳宫里还要舒适。 上车後青荷拎了小水壶放在暖炉上烧,准备给自己的小主子泡一壶热茶驱驱寒。 夏彦坐上矮榻,看著青荷的动作又想起刚才上马车时周围将士的目光,不免有些郁闷地说:“青荷,我这样进来是不是会让人看轻了?” 北方人大多性情豪爽,以健壮为荣,他们自然看不起夏彦这副“娇弱”的模样。 青荷微微一笑,道:“殿下别这样想。我们此去苏国人生地不熟,还是留上一手比较好。” 夏彦想了想,点头默认了。 青荷说的“留一手”夏彦知道,从小在冷宫长大,青荷都是这样叮嘱他的。别看夏彦白白瘦瘦体弱多病的样子,但他练武数载,身体并不差,这麽多年来几乎没有生过病,虽说马术确实不精,但也没有到一点颠簸都受不了的程度。只是青荷再三教他凡事都要“留一手”,所以夏彦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武艺。不过夏彦毕竟是个少年男儿,如此被人轻视,面上不表露什麽,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的。 暖炉上的开水壶开了,青荷从马车的小柜子里拿出一包茶叶,抓了一小撮放在茶壶里,冲入开水,转眼车厢里就被茶叶的清香弥漫。 夏彦坐在矮榻上,靠著暖炉,闻著茶香,抛开了那些烦人的心事,只感叹道:“青荷,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麽烤著火,喝著茶,聊著天,多好。” 青荷笑了,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仿佛两汪桃花潭。 青荷道:“殿下,您会过得比这更好的。” 夏彦也笑了,只是笑容尚未完全展开就渐渐消失了。夏彦想起了夏灏,想到了去苏国之後的未来,他并不觉得乐观。从没有听说那个质子能在别国的领土上生活得很好的,屈辱就如同家常便饭一样,来自苏国的人,也来自康国的人。 夏彦有些怅然,不知未来会如何。以前在宫里总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十六岁时就能离开那个清冷的地方,然後天南地北任君逍遥,他有时还会想,他可能会在那条小河边碰到一个采莲的少女,如同诗歌中所吟唱的那样“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可是苏康一战打破了所有的幻想。 夏彦看著远处的城墙渐渐消失,他知道自己或许这辈子都只能是个质子,走也走不了。 气氛突然沈闷下来,夏彦看著茶杯,闷闷道:“青荷,去了苏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好了吧?” 青荷也不知如何回答,沈默了半晌,方道:“殿下,青荷不会让坏人欺负您的。” “谢谢你,青荷。” 夏彦感激地微笑,他知道青荷一直在保护他。夏彦记得很长一段时间里,青荷都会将太监送来的饭菜先喂给鱼吃,开始的时候夏彦不懂为什麽要这麽做,直到第一头鱼死去,夏彦才明白了青荷的苦心。就这样,育芳宫後院水池里的鱼儿们一头头地消失,而夏彦则艰难地活了下来。 夏彦靠在青荷肩上,道:“青荷,有你在真好。” 青荷爱怜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殿下,您不嫌青荷丑陋,能让青荷留在身边已经是青荷的幸运了。” “青荷哪里会丑呢,青荷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夏彦真诚地说。 青荷微微一笑,却下意识地拉了拉面纱,将自己的面容尽可能遮去。 青荷道:“殿下,当初若不是皇後娘娘出手相救,青荷也活不到现在。可不想娘娘却因为青荷之事而身陷囹圄,青荷无以为报,唯有尽力照顾殿下,才能消去我心中的一点愧疚。” 夏彦不是第一次听青荷这麽说,却依然像以前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能说:“青荷不要这麽说。母後不是因为青荷才出事的,那些人早就想将母後除去,哪怕没有青荷的事,他们也会趁机动手的。” 青荷却摇头:“殿下您不懂。” 夏彦也不分辨,只是拉紧了青荷的手。这麽多年他和青荷相依为命,早已视青荷如姐姐、母亲一般亲切。 这次夏彦到苏国当质子,宫中本要派人跟随,但他都拒绝了。夏彦知道质子的生活并不好,他不想拉著人和他一起受苦,况且那些人也不是心甘情愿来的,跟在身边也不贴心,与其带人去受气,倒不如孤孤单单还更自在。夏彦本想给青荷一些银两,让青荷就此离宫,找一个好归宿,但青荷却执意跟在他身边,甚至以死相逼,夏彦无奈之余也万分感动,这才带上了青荷。 夏彦和青荷靠坐在一起说一些琐碎的小事,说著说著就说到韩式希藏在面具下的脸会是什麽模样的。 韩式希的面具遮去了他鼻子以上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嘴和下巴,单看露出的部分也不觉得他长得有什麽特别,只是那韩式希身形高大,站到夏彦面前更像是一只大老虎和一只小兔子面对面,令夏彦很有压迫感。 夏彦曾被韩式希扣住下巴动弹不得,所以他坚持认为韩式希是个面目丑陋的大魔鬼,但青荷却一展少女情怀,认为韩式希面具下的面孔一定极度英俊。但夏彦却不忘给他泼上一盆冷水:韩式希十六年前就在苏国崭露头角了,再怎麽说,今年恐怕都四十了吧?都是小老头了! 青荷不服气道:“哪有老头像他那样高大威猛,还充满气势的?他肯定很年轻!” 夏彦撇嘴道:“照你这种说法,他岂不是十来岁就当将军了?怎麽可能。” “有什麽不可能的。”青荷说,“我听说北人生性彪悍,十来岁的少年能上战场搏杀了,一点也不比我们这边弱冠的男子差。” 夏彦不信。 韩式希最早崭露头角就是他在一场对塞外游牧民族的战争中,一人一骑独入大军,杀得对方人仰马翻、阵脚大乱,趁机救出了陷入包围的苏国主帅。 夏彦曾问过陆昕阳,若是换成他,他能不能做到。陆昕阳说黑白游鱼剑法不是适合沙场的剑法,但若是能让他再练十年,那倒是没有问题。只是陆昕阳再练十年就是二十九岁了,比青荷口中那个韩式希大了不止一轮。十来岁的少年身体都还没有长开,而二十九的青年正是出於巅峰时期的男人,两者哪里能比? 夏彦所见之人不多,他眼中武学最厉害的除了游天骐就是陆昕阳,而论天赋,陆昕阳又比游天骐更胜一筹,已称得上天资卓绝了。夏彦觉得陆昕阳都做不到的,韩式希又怎麽做得到? 夏彦才不信青荷的鬼话。 青荷见夏彦不信也不在意,反正这些也不过是说著玩玩而已,韩式希长什麽样子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与其关心韩式希长什麽模样,倒不如关心一下那个男人对质子一事究竟是怎样看的,要知道现在韩式希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日後夏彦在苏国的日子是好是坏。 青荷曾听夏彦说过晚宴当天的情况,青荷听了眉头微蹙,心中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好,但又怕说出来会让夏彦担心,便将这些事情藏在心里,想著到时注意一点就是了。 (042鲜币)宫中记 30 韩复 夏彦和青荷又说笑了一些其他事情,中途苏国的使臣团有事停了下来,夏彦二人也不在意,却不想听了一会儿就有人敲了敲马车厢,青荷应了一声:“谁呀,有什麽事吗?” 外面的人道:“我找夏彦。” 青荷微微皱眉。夏彦不论怎麽说也是康国的皇子,纵然质子受人轻视是必然,但马车外的人直呼姓名也不免太无礼了。 青荷回头看了一眼夏彦,想请示一下主子的意思,却不想看到自家小主子一脸惊讶,仿佛外面的声音让他想起了什麽。 “殿下?”青荷唤了一声,唤得夏彦回过神来,夏彦指指那门帘,道:“青荷,快开门!” 青荷很是诧异,但还是依言打开了门帘,就见外面站著个男人,仅是一眼,青荷就被这男人深邃无底的眼睛摄住,竟呆在当场。却是身後夏彦一声惊呼将她叫回了神智:“韦大哥?!” “韦大哥?”青荷惊讶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这就是那日夏彦出宫碰到的男人? 夏彦离座来到门口,惊喜道:“韦大哥,你怎麽会在这里?” 韦卓微微一笑,道:“你可以在这里,我不能吗?” 夏彦听了神色一黯,低头不语。夏彦想起了夏灏,那愤怒的眼神,和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那一巴掌打得夏彦好痛,脸痛,心更痛。夏彦低著头,连分辨的话语都难以出口,只等待著韦卓的责难。 韦卓似乎看穿了夏彦的心思,然而他并没有发难,只是轻笑了一声,一只大手罩上夏彦的脑袋狠狠揉了一下,揉得夏彦的头发全乱了,就听韦卓笑道:“想到什麽了?说起来,当时你就算你是一个皇子我也会当你是发疯,若不是亲眼见到,我怎麽会想到还有皇子那麽窘迫还那麽……呵,单纯。你大概是我见过的最容易骗的皇族了。” 夏彦哑然,他想起小时候青荷对他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所以殿下做个快快乐乐的孩子就好了。”於是,这麽多年来,所有的阴谋诡计都被青荷挡在了夏彦的视线之外,正是因为如此,夏彦深处最隐晦的冷宫却依然能保持一颗纯良的心。 韦卓又道:“而且我不也骗了你?其实我是韩将军身边的人,先一步到建兴(康国京城)探察情况,当时我也没有和你说过我的身份不是吗?” “嗯……还是谢谢你,韦大哥。”夏彦的眼眶有些发红。 韦卓笑笑,说:“你以後不必叫我韦大哥了,我叫韩复,因为跟在将军身边就随将军姓,你以後叫我韩大哥吧。” 夏彦没有半分怀疑,立刻道:“好,韩大哥。” 韩复道:“那,你不让韩大哥进去坐坐?” 夏彦这想起两个人是在门口说话呢,连忙侧身让韩复进入马车,“韩大哥请进。” 韩复上了马车四下打量一下,随口问:“小家夥,你是不是很怕冷?” 夏彦不解地看了一眼韩复,就听韩复说:“这还没有过江,你就把暖炉烧得这麽旺,等过江了你怎麽受得了?” 到了冬天,江南江北的气温就差很多,像建兴那种气候对於北方的战士来说简直和春天一样暖和,暖和得甚至有些士兵还不适应了。但相对於南方气候给北人造成的影响仅仅是不舒适,北方的天气对南人来说简直是要命了,夏季酷暑,冬日严寒,春秋两季又是极度干燥,都不是什麽舒服的气候。 夏彦觉得马车里的暖炉不过是开得刚好,而这“刚好”对於韩复来说就是“热”了。 夏彦听了韩复的调侃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让韩复看轻,却又记著“留一手”的教诲,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就在夏彦左右不是时,青荷插嘴道:“韩大人,倒不是殿下怕冷,主要是奴婢身子弱,殿下体贴奴婢,这才将暖炉烧得旺了。大人从北方来,大概不习惯这样的温度,让奴婢把这暖炉拨拨。” 青荷给夏彦解了围,作势要去调整暖炉,却被韩复伸手拦下了。韩复道:“无妨,烧暖点也好。”他转而对夏彦说,“看你这瘦瘦弱弱的样子,真怕你到了贺安(苏国京城)会吃不消。” “呃……还好,还好,我……我没有那麽怕冷……”夏彦不好意思地啜啜回答。他差点想说自己习武多年身体没那麽糟,但转念一想,他和韩复今日不过是第二次见面,於是就将那些话都给吞了回去。 说到底,夏彦对韩复还不是完全信任。毕竟是从宫里出来的人,单纯是单纯了一点,但对人起码的防范和谨慎还是有的,而且他现在要去苏国了,完全陌生的人和事更是让他整个都提高了警惕。 不过夏彦顶著那小动物模样话说一半拐弯,只让韩复觉得这小家夥是怕他担心才说些逞强的话,当下拍拍夏彦的小脑袋,道:“怕冷就多烧点炭火,这点东西我们还是供得起的。” “哦。”夏彦低头应了一声,顿了顿,想起一事,抬头问,“韩大哥,你这样来找我这里没关系吗?” 韩复笑道:“是将军让我来的。他知道我和你认识,就让我来陪陪你,免得你太过寂寞,闷生病了就不好了。” 夏彦突然觉得韩式希似乎并不像传言中的那样冷酷无情。 夏彦忍不住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远远的,他能看到韩式希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中央,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高大。 夏彦回头问:“韩大哥,你们北方人都是这样高大吗?”夏彦比了一个手势,他发现韩式希和韩复都很高大,站在他面前都好像一座小山。只是韩复的气息不似韩式希那样凌厉,在韩复面前夏彦可以放松地说话,而在韩式希那副鬼面具下,哪怕韩式希什麽都没说没做,夏彦也觉得压迫。 韩复调侃道:“是你太小了,才觉得我们特别高大吧。” 夏彦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他知道自己的是偏矮小的。 韩复道:“北人的体格是比你们南人高大一些,但没你想的那麽夸张,只是这次来康国,所以特别挑选了体型高大的人随行。不过,话说话来,将军手下的亲兵大多是个头高大的。” 夏彦听了点点头,心想他要快点长高才可以。 (05鲜币)宫中记 31 初到贺安 车队一路从建兴驶向贺安,一路上韩复都陪著夏彦,聊聊天,也给夏彦说一些北方的风俗常识,好让夏彦对将来要生活的地方不那麽陌生。 越是往北,天气越冷,路上碰到了下雪,夏彦第一次看到雪,兴奋地将手伸出车窗去接那雪花,冻得一双小手红通通的。这倒还好,只是在这短短一会儿时间里那干燥又寒冷的凛冽冬风就将夏彦的小脸吹裂了,疼得他直咧嘴。韩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拿了面油给夏彦抹上,不许他再将头探出窗外。 雪天很快就过去了,太阳公公钻出脸来。夏彦看太阳出来了还以为气温就升高了,穿了外套就想出去看看,但韩复生长在北方的却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连忙将夏彦拦住,给他多加了一件厚披风,才许他在正午的时候出马车走走,免得伤风感冒了。 在车队停下修整的时候,夏彦也下了马车,蹲在雪地里好奇地玩雪。他用那套著厚厚手套的小手笨拙地搓了一个雪球,四下看看,周围唯一熟悉的就是韩复。韩复正在和一个将士说话,夏彦等韩复说完话了,於是他瞅准了目标,奋力一掷,将雪球砸在了韩复的斗篷上。 韩复看过来,夏彦对他眨眨眼睛,露出一脸无辜。韩复一时无语,大步上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夏彦的小脑袋,笑骂道:“小家夥,造反了是不是!?” 夏彦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却抬头对韩复咧嘴一笑,那跪坐著双手撑在地面上还向上仰望的模样──说他不属兔都没人信! 韩复也随之一笑,弯腰将夏彦整个儿从地上抱起来,跟抱小孩似的抱在臂弯里,说道:“好了,地上冷,你这样玩会著凉的。等会儿手套和外裤都脱下来烤烤,不然湿了就要生病了。” 夏彦尴尬道:“韩大哥,放我下来吧……我,我能走……” 韩复嘴角一翘,调笑道:“干嘛,还怕大哥把你卖了?” 夏彦坐在韩复臂弯里浑身都不自在,不由自主地红了脸,他已经知道,十四岁的男孩在北方都是能成家立业的小男人了,而他居然还被这样抱著,实在丢人。 韩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哈哈大笑,道:“你不就是一个小不点?呵呵,小家夥,让大哥抱著吧!” 周围的苏国将士听到夏彦和韩复的对话也都笑起来,虽然都是善意的,但依然羞得夏彦直想在雪里挖个洞躲起来。 韩复没有欺负夏彦多久就将夏彦扔回了马车,吩咐青荷把夏彦的手套和外裤都脱了拿去烤,被扒了外衣的夏彦则窝到被子里,手里抱了个小暖炉,缩在榻上好不惬意。 那边韩复脱了斗篷叠好,看到夏彦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韩复不由得一笑,上了矮榻,将夏彦拥入怀中,笑道:“真是小不啦叽的,等到了贺安,你可要多吃点,多长些肉!” “呵呵,谢谢韩大哥。”夏彦顺势往韩复怀里钻了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著,大概是这样的舒适让他想起了什麽,他犹豫了一下,躲在韩复怀里轻声说道,“韩大哥,我觉得你的怀抱特别温暖……呵呵,真暖和。” 夏彦说著自己笑起来,韩复却觉得有些郁闷:自己成什麽了?暖炉? 车队北上,韩复多数时间陪在夏彦身边,偶尔会被韩式希叫去说点什麽,而周围的人对韩复似乎也都挺恭敬的,这让夏彦觉得韩复在韩式希身边大概也是个颇有地位的人。有时候夏彦会问韩复他这样一直陪著自己会不会耽误他的事情。韩复时常只是笑,偶尔回答也是拍拍夏彦的头说没关系。 车队过了江,在军营里停留了几天後就向贺安进发,队伍後面多了两千兵甲,但韩式希似乎有意将夏彦和其他人隔开,这让夏彦从未和使臣团之外的人员碰过面,那些士兵也只知道康国送来了一名质子,但究竟长什麽模样也没见过。不论韩式希如此做是出於什麽打算,但对於夏彦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回到贺安,两千兵甲只有将军的五百亲兵进了城,其余的都留在城外扎营。 城里的百姓听说是韩式希凯旋,纷纷出城迎接。 韩复已经回到韩式希身边,离去前曾交代夏彦乖乖呆在马车里,不要下车,不要探头,不要凑热闹。夏彦很听话,乖乖地呆在马车里,只是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外面的百姓开始是吵吵嚷嚷的,後来不知是谁先发起,杂乱的吵闹声渐渐变成了整齐山呼,百姓们大呼著“韩将军千岁”,那震天的声音让马车都颤抖了。 夏彦没想到韩式希在苏国国内如此受欢迎,他们这一路行来走的都是郊外,从未进城,也就没有遇见过这种场面。夏彦忍不住将帘子撩了一条缝偷偷向外张望,就见沿街的百姓都跪伏在地上叩首,却又一个个都抬眼望向车队的最前方──韩式希所在的位置。那目光,分明是看见心中的战神才有的崇拜和虔诚。 夏彦暗暗乍舌,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那个背影,不知是不是被周围的百姓影响了,他竟觉得韩式希的身影似乎比前几天还要伟岸,那简直是矗立在天地间的一座巨塔,令人无限仰望。这种气势是夏彦不曾见过的。 虽然不太喜欢欺负过自己的韩式希,但夏彦还是忍不住对这个男人心生敬意。 车队进入皇城後百姓才逐渐散去。夏彦的马车跟著前面韩式希的队伍前进。眼见路边人越来越少,青荷掀了帘子去问马车夫这是去哪儿,那马车只回答她“跟著将军走就是了”,然後便什麽也不说了。青荷无奈地看看夏彦,夏彦倒是表现得很淡然,反正去哪儿对他来说都没有差别。 行了好一会儿马车才停下,车夫让夏彦下车,夏彦抬头一看匾额,发现自己来到襄王府了。 襄王就是韩式希。王爷的封号以单字为贵,这单和双之间就涉及到这个王爷的品级、封地、世袭等关键问题,差别极大了。可是韩式希一个外姓人居然封了一品的单字王爷,由此可见先皇对他如何宠信。 这些东西夏彦听韩复说过,此刻见自己到了襄王府,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甚在意。 韩式希也下了马,走在众人前面,王府门口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口里说著:“王爷,您回来啦。” 韩式希对那管家点点头,脚下不停,往里走去,走了两步似乎是察觉了什麽,又回头来看,看到夏彦站在马车前愣著不动,他便道:“进来吧。” 夏彦迟疑了一下,带著青荷跟上去了。 不过韩式希并没有对夏彦做什麽特别的事情,没有欺负他,也没有给他下马威,只是吩咐管家带夏彦去偏院住下。夏彦问了才知道,原来质子府还没准备好,现在是让夏彦在相王府暂住几日。 夏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要住在王府,他可不想和韩式希抬头不见低头见地做“邻居”。 夏彦在院子里乖乖住了几天,也没人来吵他,他也不去吵任何人,吃喝用度都十分完备,夏彦过的倒也十分滋润。後来管家通知他质子府准备好了,夏彦就搬出去了。 其实质子府反正就在王府不远处,宅子不大,据说是韩式希刚由真人介绍给皇帝时住的地方,如今挂了个“彦府”的匾额就给夏彦住了。 至此时,夏彦才算是真正地在苏国留下了。 (05鲜币)宫中记 32 必备糖葫芦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半个月,就夏彦自己的感觉而言,他觉得质子的生活比在育芳宫还要舒服。 夏彦搬入质子府的第二日,韩式希就派人将这个月的月份钱、坏笑送来的,点一点,居然足额不少。北方的冬天很冷,但有了足量的木碳,夏彦可以将炉火烧得旺旺的,让整个房间温暖如春,他可以坐在房间里,捧著热茶,看看书,聊聊天,设想一下他尚无著落的未来,而不必再穿著厚厚的冬衣在庭院里靠练剑暖和身体,或者是担心一口茶喝下去就会死於非命。 没人限制夏彦的活动,他可以在侍卫的陪伴上出门走走,碰到一个小书屋,买回一两本书,就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上好几天,没人打扰,也不必担心明天书就要被收走。 这样清静悠然的生活夏彦以前想都不想。 “青荷,为什麽我觉得当质子很愉快呢?”夏彦疑惑地发问,他总是听说质子生活如何如何悲哀痛苦,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甚至他还喜欢上这种生活了。 “那是因为我们碰上一个好大人了。”青荷一脸愉悦地回答。 夏彦知道青荷十分崇拜韩式希,虽然那个男人戴著鬼面,但这一点也不妨碍青荷少有的少女情怀发挥到极致,将那张鬼面下未知的面孔渲染得无比英俊。 夏彦撇撇嘴,刚想说什麽,却听到外面有人声,就听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韩大人,您稍等,我去请少爷出来。” 这声音是质子府里一个小厮的,夏彦来到苏国身边只带了一个青荷,韩式希就派了一些人到质子府供夏彦使唤,包括一个厨子、一个花匠、两个杂役和两个护院。夏彦倒不在意,不过青荷却说这些人大概就是韩式希派来监视他的,让夏彦和这些人不要太过亲密了,但也不要得罪,免得有些小人到韩式希面前胡乱说话。 夏彦奇怪,这时会有谁来找他。 那小厮敲了门,在门外通报:“少爷,韩复韩大人来看您了。” 夏彦惊喜非常,立刻起身开门,果然看到韩复站在外面。 韩复摸摸夏彦的小脑袋,微笑地问:“小家夥,有想大哥吗?” 夏彦稍带羞涩地点点头,轻声答道:“当然想。” 韩复一笑,解释道:“前几日将军归朝,事务繁多,今日得了空便来看你了。” 夏彦听了笑道:“韩大哥能看我,我已经很高兴。韩大哥,外面冷,你快进来。” 夏彦请韩复进屋,进门後青荷接了韩复的披风,抖了雪,挂到一边烘烤。 韩复脱了斗篷,露出一身棕色长裾。之前韩复都穿著甲胄,英武不凡,但不笑时也十分冷峻,如今韩复换了一套便服,便显得更加英俊潇洒,平易近人。青荷在一边看得两眼冒红心,夏彦瞅见了,撇撇嘴,暗道:青荷真花心! 韩复在暖炉边坐下,口中问:“小家夥,在这里还住的惯吗?” “嗯,我很喜欢这里。”夏彦实话实说。 韩复看看夏彦,又问道:“冷宫的生活很不好是不是?” 夏彦想了想,避重就轻地回答道:“也不是,冷宫里……有点无聊而已。” 韩复心知夏彦没有说实话,也不点破,只说:“那现在呢?想要什麽的话我让人送来。” 夏彦连忙摆手:“不缺,不缺。韩将军让人送来了足够的钱,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自己去买。” 韩复微笑著摸摸夏彦的小脑袋,说:“有什麽为难的不要客气,知道吗?” 夏彦摆手道:“不,真的没有,我觉得……嗯,现在的日子就很好了。我时常觉得我好像不是个质子,而是在这里休养似的,真是……太过舒服了!” 韩复听了只是微笑,抿了一口茶,见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沈默,想了想,便提议道:“小家夥,想不想出去走走呢?你还没有好好逛过贺安吧?” “咦?” “北方虽然不比南方商业发达,但是苏国有和塞外的游牧民族通商,许多货物都是你们在南方看不到的。怎麽样,要不要随我出去逛逛?” 夏彦惊喜万分:“真的可以吗?” 韩复笑著点头。 夏彦不是没上过街,但是之前是他和青荷出来,他们对贺安不熟,跟随的侍卫也不怎麽理会他们,两个人没目的的乱走,自然找不到什麽好玩的地方,而且毕竟是“寄人篱下”,两人那样跑出去似乎总有些偷偷摸摸的味道。 可如今不同了,夏彦跟著韩复出门,堂堂正正的,而且去的也不是宅子周围的小巷子,而是去繁华的东市。 贺安和建兴有些像,都将城市分成了东西两块,在贺安,东市是用来做生意的,白天十分热闹,但到了晚上就冷清得连个鬼影都没有,而西市是民居,到了晚上万家灯火都亮起来了,才显出京城的味道。 北方的物产果然和南方大不相同,不过这会儿正是冬天,说到摊贩什麽的北方就很少了,菜摊里能看到的几乎都是白菜,不比南方,虽说蔬菜也不多,但好歹还有各种河鲜、海鲜。不过贺安的街市上能看到一些卖野味的贩子,什麽蛇、蛙、獐子,大冬天的山里动物大多去冬眠了,身子肥硕又好捕捉。 街边还有许多小吃,烙饼、圆子或是其他什麽热乎乎的吃下去能让人从寒冬里回暖的面食,还有一大串一大串的糖葫芦,夏彦在南方没吃过糖葫芦,如今见了那亮晶晶的糖葫芦便十分好奇,瞅了好几眼,最後忍不住摸了几个铜板要了一串来。 夏彦一口咬下,那糖浆裹在外面冻得硬硬的居然还咬不开。小家夥下不了嘴,结果一个用力把一整粒山楂都给咬了下来,手又抓不得,串也串不回去,只得整个纳入口中,塞得整个腮帮子都鼓鼓的。嘎吱嘎吱要了好一阵才吞下去,沾得嘴角都是糖屑。 虽然吃得狼狈,但夏彦还是爱上了这酸酸甜甜的零食。 韩复自小在北方长大,糖葫芦实在是吃到腻口的零食,但见夏彦那嘎吱嘎吱吃得欢的模样,却不经怀疑起来:莫非真的很好吃? 夏彦仿佛能听到韩复的疑惑似的,在咬下第二粒山楂後突然想到了什麽,抬头来含著一大颗山楂含糊地说:“呜呜呜,呜呜呜?” 韩复哭笑不得,但看夏彦那双眼亮晶晶的样子也知道这小家夥是在问自己吃不吃。 韩复摸摸夏彦的小脑袋,笑道:“你吃吧,我自小就是吃这东西长大的,都吃腻了。” 夏彦好容易吞下糖葫芦,好奇问道:“韩大哥小时候也爱吃糖葫芦吗?” “是啊,很喜欢,只是师傅比 恋耽美 分卷阅读9 宫中记 作者:Erus 严厉,不许我吃这些东西而已。”韩复神色间的怀念转瞬即逝,随後他笑著说,“後来离开师傅了,有一段时间里买了很多糖葫芦,感觉似乎是要把小时候没吃的份都补回来一样,不过可能是那时候吃的太多了,从此以後就再也不吃了。” “咦?”夏彦很惊讶,原来看起来很稳重的韩大哥也会有这种往事呢,看起来完全不像。 韩复一笑,转而又说:“对了,小家夥,这糖葫芦好吃不过你可不能吃太多,吃太多是伤胃的。这麽一大串,你吃上几粒就别吃了。” 夏彦看看手上的糖葫芦,一串足有二十大个呢,他不免心疼道:“可是不吃的话就浪费了。” 韩复道:“怕浪费的话,回头我给你包起来,你带回去和青荷一起吃,吃了晚饭再吃,两个人分著吃,有晚饭垫胃的话就没事了。” “哦,好的。” 夏彦乖巧地点头,从建兴一路行来,他已经知道在北方这块地上,还是听从韩复的建议比较好。 (046鲜币)宫中记 33 汝陵王 两人慢慢走著,韩复给夏彦简单介绍贺安的方位。走到一条小巷口时,韩复说:“穿过这条巷子那边是永春坊,是贺安最大的花街。花街你知道吧?你这样的小家夥可不要随便往那边跑哦。” 夏彦当然知道花街是什麽,韩复所说让他想起了不久前陆昕阳还对他做过的“启蒙教育”,夏彦有些害羞,却又十分好奇,朝巷子那段张望了几眼,隐隐约约看到各种鲜亮服色的人走过,夏彦迟疑了一下,脸红地问道:“韩大哥,那种地方是不是除了女孩子,还有……还有男孩子?” 韩复眯了眯眼,笑问道:“怎麽,小家夥也想去开荤?” 夏彦大郝,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不是的!” 韩复调侃他:“不是这样是哪样?” 夏彦自然不能对韩复提起陆昕阳,那可是个秘密。夏彦支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编了个借口:“只是……听人说过……况且书中不是也写过那什麽耀太子和乐心的事情麽……” 韩复呵呵笑了两声,正要回答,小巷那边却传来一阵喧哗将夏彦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夏彦有些好奇地观望,巷子的另一边似乎是又一群锦衣人前呼後拥地走过去,只可惜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楚。 夏彦还想再看得更加真切写,韩复却揽了一把夏彦,将夏彦带入自己怀里,不让他朝著巷子那边看,又是一个侧身,将小小的夏彦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形中。 夏彦不解地抬头,就见韩复又将他的脑袋按入自己怀中,不让他露出脸来。夏彦不敢挣扎,乖乖地伏在韩复怀中,直到巷子那边的喧哗声都过去了,韩复才松了手。 夏彦疑惑地望著韩复。韩复随手捋捋夏彦蹭乱的头发,解释道:“刚才过去的人是汝陵王佟安,他是慈仁太後的亲弟弟,当今皇帝的亲舅舅。此人好狎娈童,曾放话要将你带走,所以你可千万别被他看到了,知道不?” 夏彦顿时涨红了脸:“他──他无耻!” 韩复捏捏夏彦的脸蛋,笑道:“先帝颁布禁娼令,禁止官员狎女妓,导致男风日盛,养小史不过是寻常事。” 夏彦羞恼得脖子都红了,瞪了半天的眼,憋出一句:“韩将军都不管吗?!” 韩复哈哈笑道:“小家夥,如果是其他人看上你了,摄於将军的威名或许还不敢妄动,但是这个国舅爷可没那麽多顾忌,对这个国舅爷,将军也是不怎麽管的。” “为什麽?” “因为他是皇帝的亲舅舅。” “将军怕国舅?” “怕倒谈不上。”韩复解释道,“日後将军是要还权给小皇帝的,国舅虽说无能,但毕竟是皇帝唯一的亲舅舅,从名以上说就是皇帝的亲信、心腹,不是,只是如果对国舅约束太多,会引人猜忌。” 夏彦愣愣,心里顿时生出许多疑问 ,却又不知该如何问出口,一时迟疑,便陷入了沈默。 只听韩复又以郑重的口吻在耳边告诫:“若是日後你不小心惹上汝陵王了,唯一能救你的也只有将军了。” 两人逛至黄昏,韩复送夏彦回府之後便离去了。 青荷给夏彦打水沐浴,夏彦泡在澡桶里对青荷说起今日逛街的事,说到那糖葫芦,青荷便问:“那你怎麽没带回来了?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少爷你太贪吃,把青荷的份也给吃了对不对?” 青荷开玩笑,夏彦连忙分辨:“没有,青荷,不是我吃的。” 青荷调侃道:“难道还是韩大人吃了吗?” 夏彦道:“不是,本来我是要带回来的,可是路上碰到一个老先生,他说想吃糖葫芦,但没钱买。我看他挺可怜的,就给他,我本来想是给他一半的,但是他却把我的糖葫芦全抢走了!” 青荷听了失笑:“哎呀,少爷,你怎麽这样也会被骗呀!” 夏彦也很委屈:“我麽想到会有人骗糖葫芦啊。” 青荷又问:“韩大人没阻止你吗?” “没有。那个老先生是趁韩大哥被人叫走时上来和我说话的。”夏彦郁闷地回答,“後来韩大哥回来知道我的糖葫芦被骗走了,他也笑我。” “唉,我的小少爷,您真是个小傻瓜呢。” 青荷半是叹气半是好笑地说,却不想窗外传来一声低笑,一个低沈的男声接话道:“是谁在说我们可爱的小彦是傻瓜呢?” 夏彦一愣,青荷已经欢喜地叫起来:“啊,是陆大哥来了!” 青荷跑去开门,果然,门一开,正是陆昕阳站在外面。 陆昕阳将披风递给青荷,笑著颔首表示了谢意,转头看到夏彦坐在浴桶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双手趴在桶沿上,小脸被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好不可爱。 陆昕阳忍不住揉揉鼻子,笑道:“小彦,好久不见了呢。” 夏彦趴在桶沿上睁大了眼睛,惊讶道:“昕阳大哥,你怎麽来了?” “怎麽,不欢迎我来麽?”陆昕阳佯做伤心,仿佛真的被夏彦不欢迎了似的。 夏彦知道陆昕阳是在开玩笑,当下抿嘴一笑,道:“怎麽会呢,我只是没想到而已。我还以为我来苏国了就见不到昕阳大哥了!” 陆昕阳的目光瞄到夏彦露在外面的瘦弱肩膀,忍不住又是揉揉鼻子,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了,随口应道:“怎麽会呢。” 夏彦见陆昕阳一直揉鼻子,不禁问:“昕阳大哥,你鼻子不舒服麽?是不是这边天气太冷了?我刚来的时候把脸都冻裂了,不过韩大哥给了一瓶面油,涂了就好了!” 陆昕阳在一边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听到夏彦口里提到了一个外人,便追问了一句:“韩大哥?” 夏彦连忙解释:“韩大哥就是韦卓韦大哥,他其实是韩将军的一个侍卫。一路上韩大哥都很照顾我。” 旁边青荷为夏彦拿来浴巾,笑道:“少爷,陆大哥都来了,你也出来吧。” 夏彦点点头,从桶里爬出来,因为青荷是从小就在身边的伺候的,陆昕阳又是男人,所以他也没什麽顾及,就站在桶边擦身子,说:“今天韩大哥还带我出去逛街──本来我买了一串糖葫芦想带回来给青荷吃的,可是被一个坏老头给骗走了!” 夏彦说起这件事就不由得郁闷,可是这时陆昕阳目不转睛地盯著大浴巾下时隐时现的娇嫩肌肤,根本留心夏彦说了什麽,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这样吗?” “就是啊,少爷实在太好骗了。” 青荷笑著插嘴,她给夏彦擦干了身子又为他拿来了衣服,手下仔细服侍著,也就没有注意到陆昕阳闪烁的目光。夏彦更是不会往那方面想,发现陆昕阳看著自己也毫无知觉,反而是套著松散的亵衣一边系著带子一边走到陆昕阳面前,郁闷道:“是啊,青荷和韩大哥都说我是傻瓜,连糖葫芦都会被别人骗走……” 陆昕阳收敛了目光,面上神色如常,当夏彦走近了便伸手揽过这小家夥,又从青荷手中接过干布,口中笑道:“连糖葫芦都会被人骗走,你呀,真的是个傻瓜呢。” 夏彦皱起小脸,一脸哀怨。 (056鲜币)宫中记 34 陆昕阳到来 陆昕阳呵呵笑著,不再逗弄夏彦,手上一带让夏彦坐到了他的腿上,柔声道:“坐下,我好替你擦头发。” 夏彦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对,乖乖坐在陆昕阳怀里,还挪挪小屁股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引得陆昕阳不得不又揉揉鼻子。 夏彦享受著陆昕阳的服务,问道:“昕阳大哥,这里是苏国啊,你怎麽来了?是有什麽事情吗?” 陆昕阳隔著软布温柔地搓揉著夏彦的长发,笑道:“还有什麽事情,当然是来看你啦。” “来看我?” “是啊,你一个人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能放心吗?”陆昕阳说,“你看你,连个老头子都能把你的糖葫芦骗走呢。” 夏彦羞恼道:“昕阳大哥不许再提这件事啦!” 陆昕阳笑著不说话,看著夏彦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不由得心情大好。 夏彦闷了一会儿,忽而想起一事,赶忙回头问:“昕阳大哥,师傅是不是很生气?” 陆昕阳微笑道:“怎麽会这麽问?” 夏彦不安道:“因为当初我承诺了要亲手报仇,可是我不但没有报仇,反而被当作质子送到苏国来了,师傅知道了一定会发怒吧?” 陆昕阳拨拨夏彦散落在肩膀上的头发,道:“没关系,师叔不会骂你的。” “真的?” “嗯。” “哦……可是最近师傅都没来看我了……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生气吗?” 陆昕阳听了微微垂了眼帘,柔声道:“不是。师叔最近身体不大好,都在谷里修养,这些事情我也没对他说,所以他还不知道。” 夏彦却更加担忧道:“那要是师傅身体好了去康国找我怎麽办?” 陆昕阳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沈吟片刻,道:“若真是这样,到时我就对师叔说,你其实是和韩式希联手,准备覆灭整个康国。唔,这样的大手笔,大概师叔会很喜欢吧。” “可是他会信吗?” “为什麽不信呢?” “……我觉得我不是这麽厉害的人啊……师傅也一定知道吧?” 陆昕阳一笑,放下软布,将夏彦搂进怀里,贴著小家夥白嫩的脸蛋,轻声道:“师叔在这件事上太过执著了,被仇恨蒙了眼,有时候反而看不清真相了。再说了,”陆昕阳稍稍偏头,嘴唇似乎是在不经意间擦过夏彦的耳珠,见夏彦单纯得毫无反应,那亮晶晶的眼睛里只透出些许迷茫和满满的信任,陆昕阳微微一笑,附在夏彦耳边柔声道:“还有我帮你不是吗?” 夏彦被陆昕阳说话间呵出的气弄得有些痒痒,忍不住缩缩脖子,却不没想到两人如此亲密有什麽不对,只是问出心中疑惑:“你帮我?” “是啊。”陆昕阳直起身子,如同普通兄弟一般松松地揽著夏彦的腰,笑道,“你要担心师叔不信的话,就说质子之事乃是朝廷的决定,你也无力施为,後来是听了我的意见,便决定顺应局势,找上韩式希与他商定如何里应外合覆灭康国。反正师傅对什麽国家大义也没有什麽偏执,你这麽说,他也不会怪罪,反而会称赞你心性狠辣,能做大事。” 夏彦郁闷了:“狠辣?这算赞美吗?” 陆昕阳莞尔:“对普通人来说大概不算赞美吧,不过在天非门里,狠辣算是很高等的赞美词。” 夏彦想想,叹气道:“可惜我大概一辈子都变不成那样的人吧。” 夏彦的口吻明显是带著失落的,而陆昕阳听了却觉得好笑,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怀中人,相较於普通男子,夏彦有著一身白皙细腻的肌肤,属於少年的尚未完全长开的骨骼显得有些纤细,後颈修长,锁骨微露,因为坐在自己腿上而无法让双脚著地,所以这会儿夏彦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荡著他的小脚丫子,脚丫的皮肤本来就没怎麽见阳光,现在又被皎洁的月光蒙上了银纱,看上去特别白嫩,每个脚趾头都圆乎乎的,说不出的可爱。 其实说起来也不过就是普通长相较好的少年的姿态,但落在陆昕阳眼中,却别有一番风情。 陆昕阳看了那小巧圆润的脚趾头看了一会儿,突然回过神,见夏彦正望著自己,便收敛了心思,微微一笑,低头亲吻夏彦的头发:“小彦保持这样就好了,其他的就让大哥帮你做吧。” 陆昕阳和夏彦聊了些许天非门中的事情,等夏彦头发干了,他便和夏彦一起上床睡觉了。 因为怕被外人发现,青荷也没办法再去准备更多的床褥,陆昕阳和夏彦不但睡在一张床上,连被子也是盖了同一床,好在那被子颇大,夏彦个头又小,陆昕阳索性将夏彦抱进怀里,两个人紧挨著,不但不会冷,甚至比一个人睡还要温暖。 夏彦缩在陆昕阳怀中,不自觉地偎进这宽厚的胸膛上蹭蹭,带著些许慵懒的鼻音轻声道:“昕阳大哥的怀抱也很舒服……” 陆昕阳的温柔抚摸停在那个“也”字上。 “也?” 陆昕阳的声音往下沈了一沈,但夏彦并没有察觉。 夏彦道:“是啊,来苏国的路上韩大哥也这麽抱著我,韩大哥身上好热,抱起来好像在抱一个大大的暖炉。” 陆昕阳微微收紧了手臂,看似温柔地说:“不是说过不可以和其他人太过亲密吗?” 夏彦想了想,认真地解释道:“因为天气很冷,我的外套被雪弄湿了,韩大哥怕我著凉才抱著我。我想以前冷的时候昕阳大哥也是这麽抱著我的,韩大哥对我也很好,所以就没有拒绝了。” “……” 陆昕阳心中无奈,但看到夏彦那认真单纯的样子也不好说什麽,顺了顺夏彦的头发,嘱咐道:“还是小心点知道吗?说起来他和你终归是无亲无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对你这麽好,不说现在一定有什麽企图,但你身份敏感,不保日後会不会有什麽变故。” 夏彦认真点头:“我知道。我没有告诉他我会武功,也没有告诉他师傅和昕阳大哥的事。” 陆昕阳知道夏彦不是笨蛋,而且就算夏彦不懂,青荷也会在一边提点,那女人聪明且忠心,陆昕阳相信她能像这十几年来一样将夏彦保护好。 “嗯,以後也要小心。”陆昕阳说,但想了想,却又不放心道,“小彦,干脆你和我回天非门吧,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留下。” 夏彦愣愣,以前陆昕阳也提议过带他离开,只是那时夏彦以为自己十六岁就可以离开皇宫了,无需那样急躁,而且夏彦对自己母後一案也有探寻之心,所以婉拒了。但如今夏彦到了康国,说不定一辈子都走不了,要探寻母後一案显然也不可能,这时候若是能离开倒真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夏彦沈默片刻,却问:“这样师傅会很生气吧?” 陆昕阳的手轻轻拂过夏彦的头发,轻柔地说:“师叔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会理解你的。” “可是……”夏彦有些犹豫,“我是质子啊……” “那又如何呢?” “如果我离开了,苏国就会对康国发动战争了。”夏彦担忧地说。 陆昕阳嗤笑一声,道:“即使那些人那样对你你还是要为他们担心吗?” “我……” 夏彦想起了夏灏,想到了那场晚宴,想到了那个巴掌。 夏彦还想起了母後临死枯瘦的手掌,那握著自己的冰冷力道,和闭目前最後一抹黯淡的目光。 “我不知道……”夏彦伏在陆昕阳怀中低喃,有些事情不见得一定能说的出什麽为什麽,就是本能地就去那麽做了,而做了就更不会去想为什麽了,似乎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夏彦是个被冷落的皇子,所以他会被选作质子。可是既然那个皇宫对夏彦并不好,为什麽夏彦还要为这个皇宫去承受质子的命运呢? 夏彦没有想过,连青荷都没想过。当然,就他们当时所处的位置来看,他们即使想了也没什麽用。但是完全没想过和想过了没办法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夏彦陷入沈默,陆昕阳也不逼他,轻轻拍拍夏彦的後背,安抚道:“没关系,不论你选择什麽,我都会支持你的。” 夏彦在陆昕阳怀里很快就睡著了,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就算心中有事,夏彦也能很舒心地睡去,仿佛一觉醒来,怀抱的主人就能将所有的烦恼都解决了。 (064鲜币)宫中记 35 狼对狼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夏彦舒舒服服地醒来,却发现陆昕阳已经醒来,只是靠坐在床头,手里还搂著夏彦的肩膀,似乎是静待夏彦的苏醒。 夏彦面色一红,连忙起身,啜啜道:“昕阳大哥已经醒啦。” 陆昕阳将夏彦抱到面前,让他跨坐在自己腿上,手上给夏彦拢了拢衣襟,说:“你大哥我在门中每日天未亮就要起床练剑,哪像你还能偷个小懒睡个大觉,让师傅知道了还不得罚站桩子啊。” 夏彦羞得低头,道:“昕阳大哥可以叫我起来的……” 陆昕阳将夏彦垂在肩上的头发撩到後面,笑道:“不了,反正这里人多眼杂,我也不可能出去练剑,看你睡的那麽安稳,哪里舍得吵醒你呢。”陆昕阳抚摸过夏彦精致的脸颊,目光落在那两片红润的唇上,柔声道:“你看你,这样瘦……要多长点肉才可以……” 陆昕阳两手圈著夏彦的腰身,少年腰身本来就细,夏彦又比同龄人瘦,这腰肢就更是纤细了,虽然不到盈手可握的极端,但在陆昕阳的大手中却依然显示出了那仿佛能被人完全掌握的极致美感。 夏彦低头看了一眼,扭扭身子,不服气地说:“我以後就会长得又高又壮了!” 又高又壮?陆昕阳看了一眼夏彦巴掌大的小脸,突然觉得这个形容词用在夏彦身上十分好笑。 不过陆昕阳也不再逗他,因为夏彦刚才扭动身体的行为让他有些尴尬。陆昕阳双手一抱就让夏彦坐到一边,他下床背对著夏彦,套上外衫掩盖了自己被挑逗得有些蠢蠢欲动的欲望,同时微笑道:“那我可等著小彦长大呢。” 夏彦丝毫没有察觉陆昕阳的异样,只是抱住一大团棉被睁著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干劲地嚷道:“我一定会长大的!” 兔子长大了也是兔子。 看著正在打坐运功的夏彦,陆昕阳这麽想。 不过最近这只兔子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陆昕阳突然想到。 兔子比以前活泼了一点。 要发现这点很容易,以往兔子时常会托著下巴坐下台阶上发呆,或者是安静地靠在狼哥哥的怀里,似乎什麽都不想,又似乎心里有事却不愿意说。 但是昨晚兔子却说了不少话。 陆昕阳不太确定,是离开了皇宫让兔子产生了这样的变化,还是因为那个尚未蒙面的“韩大哥”? 大多数看起来沈静的人只是因为没有碰到那个可以让他们打开心扉说话的人而已。 虽然陆昕阳很愿意看到夏彦快乐的样子,但他一点也不希望是韩复的出现让夏彦变得开朗了。 陆昕阳一直很想把夏彦带走,夏彦是个很简单的孩子,皇宫或者异国他乡都不适合夏彦,如果是在天非门,就算夏彦还是这样单纯善良,但起码陆昕阳认为自己有能力保护他。之前因为游天骐师叔执意报仇,所以当时夏彦委婉地拒绝之後陆昕阳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但是现在游天骐他……身负重伤,在天非谷的後山中修养,短时间里是无暇顾及夏家的事了…… 陆昕阳暗自叹气,有些惋惜,却也不愿勉强夏彦。 u! 屋檐上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传入陆昕阳耳中,陆昕阳面色一凝,翻身上了房梁,从另一边窗户潜了出去。勾身上房,四下望了一眼,却没有看到人。 陆昕阳有些奇怪。夏彦是质子,苏国人若是要监视他根本无需如此大费周章,像是那韩式希,直接派几个仆役跟在夏彦身边也无人能说什麽。既然如此,为什麽还有人要偷窥? 陆昕阳翻回屋中,刚刚在房梁上稳住身形,就听屋外小厮通报:“少爷少爷,韩大人来了。” 夏彦听到通传便停止了运功,他睁眼见屋中无人,第一个想到的正是陆昕阳去哪里了。屋梁上的陆昕阳看到夏彦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好像在找什麽东西,不由得一笑,屈指弹出一道指风。指风擦著夏彦的衣襟打在地上,发出低微的敲击声,夏彦顺著指风的方向去看,就看到陆昕阳坐在房梁上对自己微笑。 陆昕阳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夏彦不要声张,又指指房门,让夏彦去开门。 夏彦觉得好玩,开心地去开门了。 “小家夥,今天有没有睡懒觉了?” 夏彦一开门,一只大手就罩上他的脑袋,韩复开玩笑地问。夏彦想到早上之事便有些窘迫,没有立刻做声。韩复看了也只道是夏彦睡迟了被自己说中而害羞,未有多想,呵呵笑了两声便顺势进屋了。 “韩大哥请坐。” 夏彦为韩复倒来热茶水,随口问道:“韩大哥不用陪将军了吗?” “嗯,今天不用。” 韩复笑著接过茶水,抿上一口,热乎乎的茶水顺著食道下肚顿时让人暖和起来,似乎被凛冽的冬风冻得僵硬的身子也在这一瞬间灵活了。 韩复将人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著下巴,一手随意地将茶杯拿在身前,他看著夏彦忙著端茶递水的身影不由得一笑,但是当他的目光无意扫过茶水时他却愣了愣。 韩复看似不经意地微微转动一下茶杯,杯中不清澈的水面绰绰映出身後房梁上的情况,虽然很不清晰,但认真看的话还是能看出房梁上坐著一个人。 梁上君子? 韩复看了一眼夏彦,小家夥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质子,在苏国会有谁如此大费周章地趴在屋梁上“监视”他? 韩复的想法倒是和陆昕阳很像,只是他的身份与陆昕阳不同,在否定了来者是为了监视夏彦这个可能性後,他还有第二个猜测:康国的探子? 韩复仔细感应梁上人的气息,绵长清浅,如果不是刚好看到了,恐怕他也无法觉察。 是个高手。 韩复微微勾起嘴角,他倒要看看这人是什麽来意。 夏彦在韩复身边的椅子坐下,好奇地问:“韩大哥,我觉得你似乎很清闲,昨天也来陪我,今天也来了,这会儿还是上午,不需要跟在将军身边吗?” 韩复看了一眼茶杯,梁上的人气息完全没有改变,像是并不在意他们的对话。 韩复抬头对小家夥微笑道:“这几天我不需要跟在将军身边,所以没什麽事情需要做。” 夏彦惊讶道:“可是韩大哥不是将军的侍卫吗?” 韩复笑笑:“侍卫有好几个,不可能同一个人每天都跟著,总是有休息的。” 夏彦露出一脸恍然,韩复便问:“这些你不知道吗?”对於贵族来说,这算常识吧? 夏彦腼腆笑道:“我身边一直都只有青荷,不太清楚这些。” 韩复这才想起夏彦之前是住在冷宫里的。 韩复歉然道:“抱歉,小家夥,我给忘了。” 夏彦倒是不在意,笑道:“其实也没什麽。以前灏……灏殿下还向我抱怨,说身边总是跟著一群人很不自在。反正也不会有人害我,身边没有人也更清净。” “灏?”韩复想起那日晚宴上打了夏彦一巴掌的孩子,但此时夏彦透露出的意思却好像他们之间感情不错似的,“你和灏认识?” 韩式希的随口一问让夏彦有些尴尬。 “算……算认识吧……” 夏彦也不知改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 韩复看出这人之间肯定有什麽曲折,但见夏彦似乎不太愿意提及此事,韩复也就不再追问,想了想,说:“你终归是个皇子,在冷宫里也有学点什麽吧?” “啊?”夏彦没转过弯。 韩复的目光在夏彦身上扫了扫,微笑道:“我看你步伐轻盈而不虚浮,应该也是练过武吧?” “啊?这……确实是,学过一点……” 夏彦在短暂的错愕後迟疑地承认了一点。 普通的皇子自然有习武,但夏彦四岁就进了冷宫,哪里有人会教他呢。夏彦的武功都是游天骐和陆昕阳教的,学的是天非门的内功和剑法,夏家的武功他是一点不懂。但是陆昕阳的存在是个秘密,夏彦不能把这个秘密对韩复说,此刻韩复如此问,夏彦也只能撒谎。 韩复看夏彦略有迟疑,便想起夏彦身在冷宫本不应该学武,既然有学,多半是人私下里偷偷教的,虽说这并不构成什麽罪过,但以皇宫中的处境来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恐怕夏彦和教他武功的人都不会好过。 韩复看看夏彦,夏彦的武功自然不算顶尖,不过也有些火候了,步履轻盈,气息绵长清浅…… 一样的! 韩复突然灵光一闪:夏彦的武功路数和梁上那人是一样的! 夏彦的师傅?他是什麽人?他来干什麽?单纯地找夏彦还是…… 韩复的眸光微微沈了,看了一眼夏彦,後者依然是那副毫无心机的食草动物模样。韩复略一思忖,也就不再纠缠这些问题,随意和夏彦聊起来,说些朝中的事情,更方面都挑了些不重要的趣事说了说,一来是给夏彦解闷,二来也是试探一下梁上人的反应如何。只是说了许多,梁上人的气息都不曾改变,似乎是对此并不关注。 时至午时,韩复陪夏彦用了午膳就借口将军那边还有点事先行离开了,送韩复离开後,夏彦回头想再找陆昕阳,却发现陆昕阳也不见了。 夏彦不知道,陆昕阳早在韩复走出房间时他也追了上去,原因很简单,在夏彦背对他们的时候,韩复抬头和陆昕阳对视了一眼。 陆昕阳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而发现自己的那个男人居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显然是早有察觉。 对於这样一个男人,陆昕阳一点也不敢大意。 (058鲜币)宫中记 36 冬天也有虫子 韩复出了彦府没走两步就转入一条小巷,而他身後人影闪过,再回头时就多出了一个人──来者正是陆昕阳。 韩复打量著眼前的男人,这人的体格有著南方人的秀气特征,比自己小了两圈,但周身的气息却让人不敢小觑,那张年轻的面孔上透出远超他年龄的老辣──这显然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同样犀利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虽然彼此都收敛了杀气,却依然让阴暗的小巷更加阴冷。 陆昕阳和夏彦关系匪浅,韩复也不担心这人会突然发难,看气氛僵持,索性主动发问:“夏彦的师傅?” “师兄。”陆昕阳淡淡地回答。 这个回答确实让韩复略感意外,但他的意外绝不会表现在脸上。 两人静默地对视片刻,陆昕阳忽而一笑,以夏彦大哥的口吻温和道:“在下代小彦多谢韩?大?哥照顾小彦。” 听出陆昕阳话中有话,韩复微微挑了眉毛,勾起一抹微笑,道:“没什麽,我不过是看好自己的猎物罢了。” 陆昕阳冷笑一声,道:“猎物?你不如将这个词说给小彦听听。” 韩复笑容不改,反而是双手抱胸,一脸无所谓地说:“说了没什麽,最多我多费点唇舌解释就是了” 陆昕阳的目光在韩复脸上停留片刻,唇角冷笑并未消减,只是不再纠缠这个话题,眸光一转,道:“那随你,只是,既然你想看好你的猎物,倒不如留意一件事。” “你说。”韩复淡定地回答,只是心中却很诧异,他以为陆昕阳会有强烈的反应才对,却没想到陆昕阳居然一副无所谓似的。韩复在瞬间将陆昕阳从食草动物的行列中拨出,划入了凶恶的食肉动物行列。 陆昕阳道:“在韩大哥来之前,在下发现有人在外窥视,这才翻上房梁探查 恋耽美 分卷阅读10 宫中记 作者:Erus 只是没有看到可疑人物,刚好回房时碰到大哥到来。” 韩复也皱起了眉头:“你带来的?” “不,应该是针对小彦的。” 陆昕阳笃定道。 韩复想了想,颔首道:“我知道了。”这边算是应承此事了。 陆昕阳当晚就离开了贺安,对他来说,夏彦虽然是重要的人,但生活中重要的部分并不只是这麽一个人,天非门的那些人和事同样重要。 虽然陆昕阳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但夏彦看著陆昕阳离去的背影依然觉得心中暖暖,不论怎麽说,有这麽一个人愿意不辞辛苦千里奔波前来看望自己──哪怕只是一天、一个时辰、一个照面,这种心意也足以让夏彦感动。 陆昕阳临走前并没有告诉夏彦他和韩复的见面,而第二天韩复来时也没有提起此事,夏彦毫不知情,更是只字不提,於是此事就这样揭过了。 因为陆昕阳的提醒,韩复开始留心夏彦身边的动静,但他并没有发现有暗中窥视的人。虽然也想过是不是陆昕阳骗他,但又觉得不可能。韩复想想,只能吩咐彦府的守卫多加注意,既然陆昕阳说那人没有恶意,那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陆昕阳的出现让韩复意识到窥视傻兔子的食肉动物还是不少的。对於韩复来说,猎兔是一个消遣,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固然轻松,不过偶尔出现一个势均力敌的敌人可以让游戏变得更加有趣。 於是韩复出现在兔子面前的时间变多了。 冬日里难得晴朗的一天,韩复闲来无事便去了彦府,由小厮引至後院,就看到夏彦坐在湖中凉亭的栏杆上,荡著脚,看著书。似乎是被书中的内容吸引,小家夥嘴角带著淡淡的微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纯粹在冬日暖阳下如同闪闪发光的宝石,璀璨的光芒微微刺伤了韩复的眼睛。 韩复想起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家夥时,也是这股纯粹吸引了他,让本该藏身於人们视线之外的他走了出来。 其实这个小家夥不应该这麽单纯的。韩复想,他不认为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如此单纯是一件好事,但正是这个小家夥的纯真让他动了保护的心思。 不过保护也要收保护费的。 韩复没有让人通报,连青荷要说话都被他制止了,夏彦完全没有察觉韩复的到来,直到韩复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後,轻轻环抱住他才惊觉── “小家夥,在看什麽呢?” “啊!” 夏彦被吓得整个人都是一跳,手中书没拿住,人也从栏杆上跌出去。 韩复一手圈住夏彦的腰,一个使力就将他捞在自己怀里,而另一只手看似不经意地伸出却接住了那本险些被夏彦扔到湖里的书。 “小傻瓜,怎麽吓得把书都给扔了?”韩复低笑著将书放回夏彦手里,看夏彦还一愣一愣地没回神,他心中一动,双手一抄将夏彦打横抱起,自己转身坐到了亭中石凳上,而让夏彦坐到他的腿上。 “韩大哥!” 夏彦不知是惊得还是羞的,脸涨得通红,他发现自己竟然坐在韩复腿上,立刻想要跳下去,只是韩复圈著他的腰,他怎麽也跑不掉。夏彦羞赧道:“韩大哥,让我、让我下去吧!” 韩复却不松手,低声一笑,道:“怎麽,还怕我吃了你吗?” “不、不是……但是……” “但是什麽?” 韩复饶有兴趣地看著夏彦瞪大了眼睛一副想说什麽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傻兔子嘛,大抵就是这个样子才可爱。 夏彦支吾了半天还是憋不出什麽具有杀伤力的拒绝的话,他也知道自己说不出什麽有力的言语,张张嘴,最後还是放弃了,垂头丧气地老实坐在韩复腿上,撇撇嘴,表达自己的不满。 夏彦清楚以他的外貌总是会让人小瞧的,即使被人小瞧不见得不好,以他现在的处境被人小瞧了才能过得安稳,但夏彦还是不希望被人像小孩儿一样抱来抱去,更何况韩复和陆昕阳不同……虽然夏彦也说不出两人不同在哪,但坐在陆昕阳怀里是可以接受的,坐在韩复怀里却让他十分羞怯。 韩复在一边看得好玩,但还是放过了夏彦,将他抱到一边,让夏彦自己坐到椅子上。 “好了,小家夥,不欺负你。”韩复拍拍夏彦的小脑袋,他知道自己一下子逼得太紧会造成反效果。 “韩大哥你真过分……”夏彦小声嘀咕,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韩复的反应,见韩复还是笑著,便说,“你总是欺负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呵呵,我可没有欺负你。”韩复笑道,“寻常人想让我抱他还没机会呢,我这是喜欢你才抱你。” 夏彦撇撇嘴,以示他的不相信。 韩复知道夏彦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他也不在意,看了一眼夏彦手里的书,随意问道:“刚才在看什麽呢?看得那麽入迷,我走到你後面你都没有发现,万一我是坏人怎麽办?” 夏彦不以为然地说:“才不会呢,如果你是坏人青荷会叫我的。” 韩复调侃道:“小家夥就这麽相信别人?万一青荷也要害你怎麽办?” “不会的。”夏彦十分认真地说,“青荷是绝对不会害我的!” 韩复没想到夏彦会如此笃定。对於青荷的来历韩复也大体知道,青荷当初得罪了一个大太监,受了油炸酷刑,後来被游皇後救下,虽然保得一条性命,却面容尽毁,就是因为这样,青荷才终日佩戴面纱遮眼容貌。大概是为了报恩,在游皇後故去後,青荷就一直留在冷宫尽心尽力地照顾夏彦。 不过在韩复看来,这十几年来不离不弃忠心耿耿,青荷对夏彦也算得上仁至义尽,即便日後青荷背叛夏彦,旁人也无法苛责她什麽。只是韩复看夏彦如此坚持,他也不想打击夏彦,见夏彦如此回答,也就回以一个微笑,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了。 聊了一会儿,提到韩式希,夏彦犹豫了一下,问:“韩大哥,我可以问你一个关於韩将军的问题吗?” 韩复看看夏彦,觉得有趣:“你想问什麽?” “那个,你见过韩将军面具下的样子吗?” 韩复一愣,不答反问:“你觉得他长什麽样子?” 夏彦老实地摇头:“我不知道,我觉得他一定很凶恶,他的目光给人感觉很凶!”夏彦说著自己先点了头,但很快他又露出些许疑惑,道,“可是青荷说韩将军会是个英俊的美男子。但是我觉得……不可能。” 夏彦很认真地说出他的猜测,韩复失笑,摇摇头,无奈道:“你们与其关心他长什麽模样倒不如关心他准备怎麽处理你们吧。” 夏彦怔怔,神色一黯,小声道:“可是我关心了也不能改变什麽,他就算要把我五马分尸我也没办法反抗……那我何必想那麽多啊……” 没由来的,韩复感到一阵心疼。 韩复伸手欲摸夏彦的後颈,却不想一个声音从旁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谁要将我们家小彦五马分尸呀?我可不许。” (056鲜币)宫中记 37 两狼争兔子 二人寻声看去,竟是陆昕阳站在亭外看著他们。 “昕阳大哥?!” 夏彦十分意外,刚站起来要迎上前去,却突然想起韩复还在一边,心里有所顾忌,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步子自然也停了。 韩复也颇为意外,眼见陆昕阳带著温柔的微笑走到小兔子面前,双臂一展就自然地将小家夥带进了怀里,还揉著小东西後颈的碎发笑道:“小彦,这麽久没有看到大哥有没有想我?” 夏彦一点抗拒拥抱的表现也没有,只是用力地连连点头,那眼睛晶亮晶亮的,显然是极为欢喜。 陆昕阳很满意夏彦的表现,笑著摸摸夏彦的头发,目光却飘向了韩复。 这时韩复也起身,看著陆昕阳,却是对夏彦说道:“小家夥,也不帮我们介绍一下吗?” “啊,对不起,我忘记了!”夏彦拍拍脑袋,“韩大哥,这是昕阳大哥,他是我的……”夏彦一时迟疑,不知道该怎麽介绍陆昕阳的身份,说是大哥,那便要解释他是怎麽认识这个没有血缘的大哥,说是师兄,那又要扯出游天骐等人的秘密。 夏彦为难时,陆昕阳适时插话,他对韩复拱手道:“在下陆昕阳,是夏彦的师兄。” “在下韩复。”韩复同样拱手回礼。 二人先前已经见过面,此时的自我介绍不过是为了在夏彦面前走个过场,说得不多,但在短短几句话里却交换了几个眼神,透露出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讯息。 夏彦隐约觉得这二人之间似乎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想,因为他现在在担心另外一件事:“韩大哥,昕阳大哥这样来探望我可以吗?” “呵呵,没什麽不可以的,”韩复故意捏捏夏彦的脸颊,那眼神和动作都格外亲密,又说,“难得小家夥来到这里还有人来探望,我怎麽会阻止呢?” 夏彦说:“将军也不会在意吗?” 韩复点头:“不会。”顿了顿,韩复又补充了一句,“并没有规矩禁止别人来探望你。” 韩复笑著,想伸手拍拍夏彦的小脑袋以示疼爱,哪想夏彦突然身子一歪,脚下一个踉跄跌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竟是陆昕阳突然将夏彦拉进了怀里。 韩复一愣,瞪向陆昕阳。 夏彦也是疑惑地抬头,不解地问:“怎麽了?” 陆昕阳温柔一笑,指著不知名的地方说了一句:“刚才有一头虫子飞过,怕你沾上了。” 夏彦歪歪头,也不知道是真信还是假信了,总是他嘴角一翘,露出了欣然的微笑。 韩复看了一眼笑得纯洁坦然的陆昕阳,握握拳头,心中暗骂道:冬天哪里来的虫子?胡说八道! 陆昕阳来,夏彦很高兴,但韩复却很不爽。 特别是陆昕阳的到来让韩复看到了夏彦对待二人的不同。 “小彦,让大哥抱抱,看看有没有瘦了。” 陆昕阳说著很自然地就将夏彦抱到怀里,大手在夏彦身上来回摸摸,似乎在寻找夏彦有没有长出小肥肉似的。 夏彦被摸得有些痒痒,咯咯笑著扭动身子,却没有拒绝陆昕阳的亲密。 韩复还来不及说什麽,就看到陆昕阳眼角一抬,冲自己甩了个眼色,那目光分明在说:怎麽样,小彦会让你这样抱吗? 韩复一愣,想到刚才他抱住夏彦时夏彦的惊叫──韩复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半。 陆昕阳摸了两下不摸了,在一边坐下,又将夏彦抱到自己腿上坐著,搂在怀里,笑道:“唔,夏彦重了呢。” 夏彦开心道:“这是我要长大了!” “是啊。”陆昕阳十分认真地点头,一本正经地说,“小兔子要长成大兔子了。” “……才不是呢!我会长成大灰狼的!” 夏彦气呼呼地抗议,在陆昕阳怀里又是皱鼻子又是拿手比划,强调他一定会从食草动物进化为食肉动物。而陆昕阳只是微笑地看著他,那温柔的目光中透出的是浓得化不开的宠溺。 夏彦或许自己没有自觉,但韩复在一边却看得十分清楚:夏彦对陆昕阳和对自己是完全不同的。起码夏彦绝不会如此毫无防备地坐在自己怀里。 韩复面色渐阴,陆昕阳忽然一个抬眼,宛如翻书一般迅速变化的眼神在看向韩复时明白无误地表露出一个讯息:小兔子是我的。而当陆昕阳又将目光投向夏彦时,那宠溺的温柔又一次充盈了他的黑眸,仿佛从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 韩复恨得直咬牙:这个男人分明是在向自己挑衅! 陆昕阳时不时就把夏彦抱在怀里亲亲我我,虽然夏彦也有抗议,但他抗议的原因却是“旁人还有人,不要这样抱”,而陆昕阳则说“韩大哥也不是外人”, 夏彦那麽单纯,自然听不出陆昕阳话中有话,但陆昕阳这句话本来就不是对夏彦说的,而是对韩复说的,韩复算听出来了,夏彦的潜意思是如果没有旁人的话抱抱是没事的,而陆昕阳则在暗示韩复在夏彦心中还是个外人。韩复气得牙齿直痒痒,只可惜在夏彦面前发作不得,只能含笑看著两人,做出一副慈祥的大哥样。 不过韩复自有他的杀招。 笑闹一阵,三人坐在亭中闲聊,有意无意的,话题扯到婚姻大事之上,夏彦刚说韩式希府中似乎妻妾成群时,韩复忽然眼角微挑,看著对面的陆昕阳,唇角勾起,笑道:“昕阳,我可听说你即将大婚?在这种时刻这样丢下新娘子千里迢迢地来到贺安,岳丈大人可是会生气的哦。” 陆昕阳一愣,果然收到夏彦惊讶的目光,顶著夏彦如此惊疑的目光,再看韩复,陆昕阳顿时觉得韩复嘴角的那抹笑意邪恶得扎眼。 陆昕阳早想到韩复必然会派人来调查自己,只是没想到这麽快还这麽的细致准确! 陆昕阳来不及回敬韩复,只能先对夏彦解释:“只是可能,还没说定呢。” 夏彦好奇问道:“新娘子是昕阳大哥的师妹吗?” 陆昕阳不愿对夏彦详说这个话题,但眼见夏彦如此好奇却又不得不回答:“是,她是我的一个师妹,前几日她的父亲才和我说起这件事,其实,我也只是表示考虑一下……” 陆昕阳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韩复,暗暗心惊韩复从何得知此事,要知此事不过是刚刚商定了一个意象,虽然对方很想嫁女儿,但陆昕阳却有些犹豫。因为考虑到女儿家的名声,所以在陆昕阳给出肯定答复之前这件事并未对外宣布,除了几个当事人旁人根本不知。 韩复仿佛没有看到陆昕阳的眼神,只是笑著对夏彦说:“倪姑娘可是个很美丽的女子,自幼习得一身好武艺,更难得的是没有江湖女子的那股蛮气,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还精通琴画,和昕阳又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日後必是昕阳的贤内助。我们可要祝贺他!” 陆昕阳很惊讶韩复竟然了解得这样清楚。 韩复所提到的“倪姑娘”全名倪若芝,是天非门智慧长老的孙女。倪若芝生得明眸皓齿,是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又自小习武,练得一副匀称矫健的好身材,难得的是,她温柔娴静,大方端庄,是江湖中难得的大家闺秀。 倪若芝自小就爱慕陆昕阳,陆昕阳的父亲生前和倪父也是过命的好兄弟,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对於天非门里的人来说,陆昕阳和倪若芝的结合是意料之中的喜事。但陆昕阳从来没有对夏彦提过倪若芝这个人,这门喜事对於夏彦来说就显得十分突然而毫无征兆的。 夏彦很是惊奇,他看看韩复,张张嘴,想问什麽,却没问出来,而是转而对陆昕阳说:“那我可要恭喜昕阳大哥了。” 陆昕阳勉强绽开笑容,这声恭喜他可不想要。如果不是必要,陆昕阳根本不想让夏彦知道这件事,哪想会在此时突然被韩复说穿。 夏彦本是一脸欢喜,但想到了什麽,又露出惋惜的神色,道:“可惜我不能参加昕阳大哥的婚礼……” 陆昕阳尴尬不已,余光瞄到韩复嘴角的微笑,更觉刺眼。 结婚一事,陆昕阳并非要瞒住夏彦一辈子,但陆昕阳也没打算这麽早就说出来,他一直在谋划著一个适合的时机,比如当小兔子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的时候……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但现在这些被韩复破坏了。 然而比起忌恨,陆昕阳更强烈的情绪却是怀疑:韩复究竟是什麽身份? (048鲜币)宫中记 38 此韩彼韩 在陆昕阳的引导和韩复的退让下,三人很快就将话题从婚事上移开,聊了一阵,陆昕阳不动声色地将手自然落於桌下,可就在他人都没看见甚至是看见了也不会去注意的情况下,屈指一弹,将些许微末弹至韩复衣摆之上。 没过多久,将军府的一名副将突然找来,他在韩复耳边低语几句,韩复听了脸色微沈,沈吟片刻便告辞了。 送走了韩复,陆昕阳和夏彦回到屋里,刚刚带上门,一转身,陆昕阳就对夏彦说:“我要出去一趟,你呆在屋子里,假装我和你在一起,好吗?” 夏彦一愣,问:“昕阳大哥是要去跟踪韩大哥吗?” 陆昕阳一笑。“小彦真聪明。”夸了一句,陆昕阳正正脸色,道,“韩复这人绝不是一个侍卫那麽简单,不弄清楚他的身份我不放心。” 夏彦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陆昕阳笑著拍拍夏彦的脑袋,推窗从後院出去了。 出了彦府,陆昕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拔了瓶塞,居然有一种蜜蜂大小的小虫飞出来,就见这小虫在空中飞了两圈,便悠悠朝著街道的另外一端飞去了,陆昕阳见了便跟著虫子走了。 这便是天非门的秘宝之一:闻香识人。 刚才陆昕阳弹至韩复衣摆之上的粉末就是一种香料。这种香料的香气极淡,寻常人不注意根本闻不出来,但对於一种名为寻香虫的昆虫来说却是如同食物之於饥汉一般充满了强烈的诱惑。而这虫子和香料,都是天非谷里独有的宝贝。 虫子寻著香气,陆昕阳跟著虫子,一路到了襄王府外,眼见虫子飞入襄王府。 包围著王府的是望不见头的围墙,单这围墙的长度就足以让人知道王府拥有怎样的荣耀,更不用说那小到连门钉都超规格的门楼,简直令人望而生畏。 当初夏彦看到襄王府这等模样也不觉得怎麽惊人,毕竟他生於皇宫长於皇宫,在惊人的奢华都见过了,但陆昕阳却在第一眼就被其规格震慑,他虽是江湖人,却也知道九九八十一根门钉绝对是帝王的规格! 以前总听说韩式希如何深得先帝宠信,如今一看才知,这等荣耀绝不是“宠信”一词可以形容了。结合如今韩式希手中的权柄,他根本就是个不住皇宫的皇帝嘛! “这韩式希究竟是什麽来头?难道是苏国老皇帝的私生子?” 陆昕阳暗自揣测,他本不是好奇心过重的家夥,不过韩式希所拥有的过度荣耀实在让人惊疑。要知道以韩式希现在的权柄,不论是对於苏国皇室还是对於韩式希本人,都不是一件好事。苏国老皇帝给他如此之高的地位和如此之大的力量,真不知道是要宠信韩式希还是陷害韩式希? 陆昕阳对韩式希的权柄如何并不感兴趣,手上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拔了瓶塞,等待虫子飞回。如果说沾在韩复身上的香料对於寻香虫而言是一顿丰盛的饭菜,那麽陆昕阳手上的这种香就是一屋子的饕餮盛宴,对寻香虫来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果然,不过一小柱香的时间,寻香虫就飞回来了。 陆昕阳关了虫子,若无其事地走开,避开守卫,沿著王府高墙一直向後院走去,寻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处僻静的地方,贴墙听听墙内动静,没有听到人声,於是陆昕阳翻身入了围墙。 围墙後是一处花园,陆昕阳足不点地遁入花园旁边的抄手游廊中,接著廊柱翻身上了屋顶。 站在走廊的屋顶上,陆昕阳四下打量一番,就见一眼望不见头的范围里亭台楼阁错落而致,白墙红瓦金砖琉璃顶,虽说冬日阳光不强,却依然显得这片建筑群极为恢宏壮观。 陆昕阳放出寻香虫,那寻香虫又是盘旋两圈,扑扑翅膀,朝著某处飞出。 陆昕阳沿著虫子的踪迹腾跃於王府屋梁之上,他轻功卓绝,又有天非门的独特身法,有时从一处空地掠过,那巡逻的军士只觉得一阵风过,等他们回头看时,陆昕阳早已跃出不知多远了。 陆昕阳追著虫子前进,很快就看虫子飞进一间主屋,他便在主屋旁的耳房停下。 陆昕阳心知韩复功力比自己深厚,不敢马虎行事,调整了内息,陆昕阳才蹑手蹑脚地上了主屋的屋顶,一个倒挂翻身,吊上游廊的檐梁,透过虚掩的窗户缝隙往内探望。 屋里站著三个人,一个青衣人正在为另一人脱衣,另一个身著将士服饰的人站在一边。陆昕阳看了两眼,便知道那青衣人和站在一边的将士都不是韩复,再看正在更衣的男人,虽然是背对著,但那身形却越看越像。 陆昕阳微微皱了眉头,他细看之下发现那男人正在穿的乃是极为华贵的贵族服饰,丝滑面料,流水波光,金丝暗绣,花纹繁杂,单这件衣服就十分了得,而一边桌上又摆著环佩若干,皆是规格极高的王爷配饰。 最重要的是,陆昕阳看到饰物旁还摆放著韩式希的独有标志:鬼面具! “难道韩复是韩式希?” 陆昕阳刚这麽想,就听下面的人不知说了什麽,引来那男人的哈哈大笑,陆昕阳没听清他们的对话,却分明听出这笑声与韩复的声音完全不同! “不是?” 这个结论比刚才的那个猜测还要让陆昕阳惊讶。 但陆昕阳也不敢妄下定论,江湖中易容变声之术极多,陆昕阳自己就颇为精通,变声并非难事。 但如果韩复就是韩式希,那麽哪一种声音才是他真正的声音?变声虽然不难,但是日日夜夜长期都使用假声说话却非常消耗心力,稍有不慎就会出现破绽,要说韩式希的声音是假声恐怕不大可能,但两次见面韩复的表现都完美无缺毫无破绽,如果韩复的声音是假的,那这个男人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可怕。 或许韩复这时候只是因为某种缘故需要假扮韩式希? 陆昕阳想了想,决定再多观察一会儿。 男人换上了衣服戴上了面具,“韩式希”就此出现。青衣小厮和那将士对男人躬身行礼,男人拂拂袖子让两人免礼,几人又说了些什麽,男人便走出了房间,将士和小厮则跟在他身後。 陆昕阳一路小心跟在男人身後,看著一路上王府中人都对著男人行礼,再看男人自身,哪怕只看背影,也能看出那股子浑然天成的皇族威仪,而在华服之下又隐隐透出属於战场的肃杀之气。 “如果韩复是真的,这个将军是假的,那韩复的演技不免太好了吧?” 陆昕阳再看跟在後面的那个将士,这将士的身材虽然和前面的“韩复”十分相似,但那气质一看便知道不是韩复。 “难道韩复真的就是韩式希?” 陆昕阳有些郁闷,不论韩复是真的还是韩式希是真的,这样一个人凑在夏彦身边都不是好事,夏彦虽然不是笨,但对人没有戒心,以韩复或者说韩式希的心机,随便说两句都能把夏彦骗得团团转…… “不过这样的人留在夏彦身边未必没有好处……” 陆昕阳想。韩复对夏彦绝非没有企图,以他的性格和地位,要对付夏彦这只傻兔子,恐怕采用的手段…… 陆昕阳一分心,没留神就跟得紧了,等他惊觉前面的韩式希停下时,他想再後退已经来不及了。 (048鲜币)宫中记 39 不要骗我 韩式希身後的那两个人不知什麽时候已经离开了,他一个人站在无人的院子里,当陆昕阳警惕地停在原地不敢妄动时,却听韩式希低笑一声,道:“我都特别将人遣走了,你还不出来吗?” 陆昕阳不爽,但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没必要躲了。 陆昕阳一跃而下,在韩式希身後站定。 韩式希转过身,鬼面具遮去了他的表情,陆昕阳只能看到这男人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似乎是嘲讽的笑意。 陆昕阳与这男人静静对视片刻,愈发确定这男人就是那刚刚从彦府出来在兔子面前假扮好大哥的家夥。 “想不到你还真是韩式希!” 陆昕阳冷冷地喝问,先声夺人。 但韩式希却不为所动。 “是啊,那又怎麽样呢?” 韩式希出乎意料地笑著回答,看著那两片薄唇抿出的熟悉弧度,陆昕阳觉得这笑容真是扎眼极了。 陆昕阳单刀直入:“为什麽这麽做?” “什麽怎麽做?”韩式希还是笑著,就像是在嘲笑人似的,“你在说我假扮韩复接近傻兔子吗?” “傻兔子?还真是……”陆昕阳觉得这大概是他和韩式希之间最大的共识。 似乎是听到陆昕阳的低语,韩式希噗的轻笑一声,道:“难道你不认为戏弄小兔子是一种乐趣吗?” “戏弄?”陆昕阳的面色沈了。 韩式希冷冷一笑,缓步踱至陆昕阳面前,他足足比陆昕阳高出半个头,此刻他扬起下巴却是半垂著眼帘地看著陆昕阳,满目嘲弄地说道:“你这位陆师兄在傻兔子面前装装好人就可以了,在我面前还需要吗?别说你对傻兔子有多好,你刚才在屋顶上时难道不是打算著等我将兔子咬得遍体鳞伤後,再由你扮好人带走吗?” 陆昕阳眸光瞬间冰冷,脸色绷得死紧,拳头握起,全身内力都在经脉中疯狂奔涌。心中最隐蔽的谋划被人在第一眼当面揭穿,陆昕阳萌生了杀机,只是当他的目光接触到韩式希眼中的嘲讽时,他冷静了。 面对面的话,陆昕阳是打不过韩式希的,对於这点,两个人都有著非常清醒的认识。况且── “呵,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没想到被你看穿了。”陆昕阳放松下来,微微一笑,坦然道,“不过看穿了又怎样呢?你能告诉他吗?既然你从一开始就隐瞒了真实身份,而以‘韩复’之名接近他,那麽接下去的事情就成定局了,这时候你或我说什麽也都不过是枉然。” 韩式希笑容不改,却是说:“这倒也是。那只兔子太傻,你在他身边那麽多年,也只能抱抱而已。想把傻兔子吃了,唯一的方法恐怕也只有凶相毕露,可是我不能以韩复的身份做这些事情啊……” 韩式希的话语里似乎真的透出些许苦恼,但陆昕阳却从中听出了深深的戏谑。 “我在想,或许坏事由‘韩式希’来做比较好,而‘韩复’只要做做好人,给小兔子一个温暖的怀抱就好了,你说呢?” 韩式希透过面具以眼角的光斜睨一眼陆昕阳,那目光分明在说: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陆昕阳有些恼怒,却听韩式希又说:“我这样做你一定会很高兴对吧?等兔子受了伤,你再告诉他其实伤害他的灰狼和安慰他的羊都是同一个人,以兔子单纯不设防的简单思想必然大受伤害,你再火上浇油,让他心灰意冷,最终只全心全意地依赖你,到时你想做什麽都十分容易,就算有了妻子也可以对他说‘那个不过是迫於无奈的利益结合’,以兔子的傻劲,他定会相信,若是你将自己说得再可怜一些,恐怕兔子还会因怜生爱,最起码你提什麽要求他也不忍心拒绝,再来个‘酒後乱性’,他虽然会伤心但多半也会就此顺从,於是你就这麽理所当然从头到尾不沾一点污秽地把兔子给吃了,真是非常好的计划……你说我猜测的对吗?” 陆昕阳回到彦府时心情很不好,从後窗翻入房中,夏彦立刻迎上来,这小家夥睁大了眼睛巴巴地望著,虽然一句话都还没有说,但那闪亮亮的清澈目光已经很明白地让陆昕阳听到了他的心声:有发生什麽事情吗? “小彦……” 陆昕阳突然很想将小彦按入怀中狠狠拥抱,然而想到自己的龌龊心思,他竟无法动弹。 “嗯?”夏彦单纯地看著陆昕阳,见陆昕阳迟迟不说话,不由得追问,“怎麽了?” 陆昕阳微怔之後迅速回身,收拾心中的惭愧心思,面上展开一抹笑容,道:“没什麽,只是想问刚才有人发现吗?” “没有。”夏彦摇头,“青荷在外面拦著,也没人想进来。” 陆昕阳点点头,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眼见夏彦依然直直瞅著自己,他知道夏彦想知道什麽,低头抿了一口水,整理了心中思路,抬头时放下了茶杯,皱眉道:“我本来在他身上留了记号,但没想到……半路竟然跟丢了。这韩复能躲过我天非门的独门手段必定不简单,小彦,以後你对他要对留个心思知道吗?” 夏彦歪歪头,带著 恋耽美 分卷阅读11 宫中记 作者:Erus 些许揣测的口吻,却显得十分冷静地说:“嗯,我知道。韩大哥对昕阳大哥的事情知道的那麽清楚,肯定不是一个侍卫能做到的。” 陆昕阳没想到夏彦会说出这些话,但转念一想也不惊奇,夏彦只是对人没什麽戒心而已,并非什麽东西都不懂。 陆昕阳在考虑是否要找个机会将“韩复就是韩式希”这件事告诉夏彦,免得日後夏彦知道了真相想起今日之事连自己也怨恨。但是以韩式希的威名,跟丢似乎也很正常,夏彦多半不会起疑,可万一…… 陆昕阳想得太多反而拿不定主意,就在他犹豫不定时,夏彦说道:“昕阳大哥,你怎麽突然就要结婚了?之前都没有听你说过啊。” 陆昕阳定定心神,笑道:“上次来的时候这桩婚事还没有确定,我便没有说了,今天不是刚来吗,韩复又在旁边,我便没有说了。没想到韩复竟然连这个都查到了,如果他那时没提,这会儿我就会对你说了。” “是吗……”夏彦小声嘀咕了一句,低低道,“可是昕阳大哥之前都没有提过有喜欢的人,现在却要结婚了……” “这……” “如果有喜欢的女孩子,不是都会挂在嘴边吗?” 夏彦的问题让陆昕阳尴尬。 陆昕阳会和倪若芝的婚姻只是出於利益,倪若芝确实是真心喜欢陆昕阳的,但陆昕阳对倪若芝只是普通师兄妹之间的情谊,谈不上爱。可现在游天骐重伤,无力管理门中事务,天非门需要一个新的掌门,而陆昕阳需要这个位置。如今天非门中呼声最高的除了陆昕阳就是另一位功法长老,陆昕阳需要在老一辈里获得更多的支持,而和倪若芝结婚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事情陆昕阳不想告诉夏彦,他担心如果说了会破坏自己在夏彦心中的形象。 “我……” 陆昕阳想解释点什麽,但夏彦却微微一笑,陆昕阳一阵莫名,就见夏彦转身拿了个茶杯,一边倒水一边轻声说:“其实昕阳大哥没说过也没什麽关系啦……” 陆昕阳不知怎麽地心里一个咯!,眼见夏彦将倒满了水的杯子送到他面前,看著他,微笑著说: “昕阳大哥不要骗我就好了。” (056鲜币)宫中记 40 孟春宫宴(上) 夏彦的声音轻轻软软的,但落入陆昕阳耳中却犹如一道落雷,惊得陆昕阳差点跳起来。好在夏彦又笑著说道:“昕阳大哥可不许明明有了喜欢的人却不对我说哦,我有了喜欢的人也一定会对昕阳大哥说的!” “……这是当然。” 陆昕阳勉强笑笑,接过夏彦手里的杯子,顺手也将夏彦揽入怀中。夏彦没有反抗,自然而顺从地坐上陆昕阳的大腿偎入这温暖的怀抱。 夏彦抱著陆昕阳靠了一会儿,问道:“昕阳大哥,你和我说说倪姐姐是什麽样的人好不好?她一定很漂亮吧?” “她……确实是个相当漂亮的女人。”陆昕阳想了想,说,“眼睛很大,皮肤很白……脸是很漂亮的鹅蛋脸……”陆昕阳说著他记忆中的倪若芝,离开天非门之前还见过她,但陆昕阳却很难说出她具体是什麽样子,其实一直以来都没有认真看过,只知道长得真的不错是个美人而已。“她的功夫很好,是同辈里唯一一个能单独使用黑白两套剑法的女弟子。”说起来,或许陆昕阳最欣赏的还是这点。 夏彦想了想,却含糊地低喃道:“昕阳大哥……好像不怎麽喜欢倪姐姐……” 陆昕阳一怔,不由得问:“你怎麽会这麽觉得?” “因为昕阳大哥说起倪姐姐的时候很……很平淡……”夏彦说,“以前夏灏对我提起意美人、徐惠妃的时候都让我觉得他很兴奋……和昕阳大哥不太一样。” “这……” 惊讶於夏彦的敏锐,陆昕阳发现夏彦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样,以前夏彦……恐怕就算有什麽想法也会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吧?!难道是察觉了什麽?陆昕阳在心中猜测。但却觉得不可能。 陆昕阳思量片刻,决定实话实说。 陆昕阳稍稍凝重了面色,沈声问道:“小彦,你知道我父亲和母亲是怎麽死的吗?” 夏彦愣愣,摇头。 陆昕阳声音渐冷:“当年我父亲随母亲回家省亲,路上碰到登徒子调戏母亲,父亲愤怒之下重伤了这个登徒子。不想这登徒子乃是名门之後,重伤之後被人送回家中,其家人大怒,便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杀了我父亲,那登徒子还想将我母亲掳走凌辱,但我母亲怎麽会苟且偷生,我父亲一死,她也撞柱殉情了!” 陆昕阳说起心头之恨不禁面露狰狞,咬牙切齿,恨不得当下就冲入仇人家中杀了他们全家! 夏彦听了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默默地拉住陆昕阳的手。 陆昕阳感觉到掌心中的温暖,缓了一口气,按下心中愤恨,又道:“自父母死後,我就跟在游师叔身边,发奋习武,发誓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报此大仇!可是当年我父亲天纵之才习武数十年依然抵不过对方人多势众、高手如云,我又如何能手刃仇人?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得掌门之位,学习门中秘法──偷天术!” 夏彦稍稍沈默,问道:“所以昕阳大哥才要娶倪姐姐……因为需要倪姐姐的父亲的支持?” “是!” 陆昕阳毫不迟疑地回答,他盯著夏彦的眼睛,不放过夏彦的丝毫变化。 但见夏彦握紧了陆昕阳的手,轻声道:“昕阳大哥,可惜我什麽不懂……不然我一定帮你报仇!” 陆昕阳见夏彦未因此生隙,悬著的心就放下来了,他搂紧了夏彦的肩膀,微笑道:“没关系,小彦有这份心就够了。况且我一直惦念著报仇之事,心情不免沈重,但每次看到小彦就会轻松起来,小彦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真的吗?”夏彦的小脸微微红了,眼睛却亮亮的,说不出的欢喜。 “当然是真的!” 陆昕阳在夏彦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柔声道:“我最喜欢小彦了。” 可怜的陆昕阳,夏彦对他近乎直接的告白依然毫无反应,还拉著陆昕阳的手说“我也最喜欢昕阳大哥了”,可就在下一刻,夏彦又很苦恼地说“可是我也很喜欢青荷怎麽办……”,陆昕阳看到兔子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真的很烦恼的样子,他只觉得好无力…… 陆昕阳很赞同韩复的那句话:对付笨兔子最好的办法还是凶相毕露把他吃掉的好! 可是…… 看著小兔子毫无防备地蜷缩在自己怀里呼呼大睡,陆昕阳真是一点伤害他的欲望都没有。 “小彦,你什麽时候才会开窍呢?” 陆昕阳抚摸著夏彦柔软的头发轻声说,夏彦已经睡熟了,白皙的小脸上浮起幸福的红晕,红润的嘴唇微微弯起,真是甜美的睡相。 手指抚按过夏彦的嘴唇,感受到如同花瓣般柔美的触感,陆昕阳忍不住低头,轻轻吻上了那朝思暮想的双唇。 这次陆昕阳在彦府呆了足足一周才走,但这次离开後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来了──陆昕阳要回去结婚了。不论陆昕阳是否爱倪若芝,单为了倪父的支持,他也不能无端地在新婚後抛下妻子长时间地外出不归。况且婚後不久便是天非门新任掌门的推举,陆昕阳更是不能走开。 “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对人多留一个心眼,不要太相信别人了……” 陆昕阳小心地嘱咐夏彦,他不方便明说韩复心怀不轨,只能如此提醒。 “嗯,我知道的。”夏彦点头应诺。 陆昕阳爱恋地摸摸夏彦的脸蛋,温柔地叮嘱:“如果有什麽难过的事情也可以给我写信。还记得之前我给你的小鸟吗?你把信绑在它腿上,它会把信带到城里天非门的联络点里,联络点的人会把信带给我的,虽然慢了点……但不论什麽时候,我都会来的。” 夏彦抿抿唇,低声道:“昕阳大哥,你可以留下就好了……” 陆昕阳有些无奈,他也很想留下来,但他不得不走,哪怕他对夏彦再怜爱,也无法在一念之间放弃蓄势那麽多年的复仇计划。如果可以,陆昕阳真想将夏彦直接带走。 “别担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小彦……” 陆昕阳还想说什麽,眼角的余光却瞄到站在街口拐角处的韩复。韩复并未特别藏身,只是静默地站那儿看著这边的情况而已。 陆昕阳心思一转,手上轻轻捧起夏彦的小脸,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微笑道:“我走了,小彦你好好保重。” 夏彦被亲得有些发愣,连“再见”都忘记说了,直到韩复站到身边他才回神。 夏彦刚要打招呼,却被韩复突然捏住下巴强行抬头。 “韩大哥……”夏彦吃疼微微皱起眉头,同时惊讶韩复这是怎麽了。 “小家夥,”韩复的声音有些冷,“没有人教过你不可以和其他人太过亲密吗?” “啊?”夏彦愣愣,“呃……昕阳大哥说过……可是昕阳大哥是大哥所以、所以没有关系……” 韩复勾起唇角,俯身贴在夏彦耳边轻声道:“那我也是‘大哥’,我亲你也没有关系对吗?” 夏彦傻了傻,愣了好半天,才迟疑地点点头,啜啜道:“应该可以……” 但这时韩复却毫无兴致了。 本来韩复看到陆昕阳亲吻夏彦(虽然只是脸颊)是很生气的,忍不住对夏彦发了火,可是看到夏彦那毫无戒心的小白模样,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难道他还能责怪夏彦和其他男人乱来吗?夏彦根本就不懂这些! 韩复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夏彦已经被捏红的可怜下巴,为他揉揉红印子,柔声道:“抱歉,小家夥,弄痛你了。” “没关系……”夏彦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但并没有抱怨更多,只是捂著下巴仰头问道,“韩大哥来看我吗?” 韩复笑道:“是啊,看看我的小家夥最近有没有瘦了,另外也顺道来通知你一件事。” 夏彦眨眨眼,问:“什麽事呀?” 韩复看著夏彦道:“过几天是孟春节,皇帝宴请文武百官,你也在受邀之列。” 韩复以为夏彦听了会有什麽反应,比如惊讶、惶恐、紧张之类的,但夏彦只是微微一笑,应道:“我知道。” 韩复倒猜不透夏彦的心思了,但想想也不觉得有什麽:兔子再怎麽样也不会变老虎的。 韩复微笑道:“到时会有马车来接你,宫里也有人接应你,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你跟著做就好了,不用担心。” “谢谢韩大哥。”夏彦点头,没有再多问。 (044鲜币)宫中记 41 孟春宫宴(下) 孟春节是苏国独有的节日。 当年有一位母亲含辛茹苦将她的儿子拉扯长大,可怜这位母亲不等孩子给她带来好生活就因为病痛而去世,後来这位儿子为了纪念他深爱的母亲而立下了这个节日。 这个儿子就是苏国的开国皇帝。 孟春节这天苏国会给文武百官放假一日,让他们回家对自己的母亲尽孝心,而到了晚上,宫廷则会举办盛大的宴席,款待文武百官和所有在京的五品以上育有子女的诰命夫人。苏国政风务实,一年到头很少举办什麽花俏的活动,当初开国皇帝有感母亲生子的痛苦,所以立下祖训要求後代不得庆祝生日,因此在苏国皇宫里,除了新年,孟春宫宴就是最大最热闹的活动了。 而且今年的孟春宫宴除了纪念母亲的含义之外,还包含了庆功的政治意义。之前韩式希率军攻打康国取得巨大胜利,回来後一直忙於处理政务和整理统计此次战争的相关资料,如今一切都忙完了,自然要好好嘉奖一下各方功臣。如此一来,皇帝要求夏彦出席也就不是很奇怪了──夏彦就是战利品啊! 当天晚上,青荷拿出从康国带来的礼服为夏彦穿上。 “青荷……我有点害怕。” 夏彦说,纤细的手指不安地玩著腰间的环佩。早料想到会有这麽一天到来,甚至於之前一直奇怪为什麽小皇帝没有叫他入宫面圣,没去的时候心下不安,可真要去的时候又忧心忡忡,这两日来不断想著这件事,越想越多便越忐忑,到了临行十分,这份忐忑更是积压到了极点。 青荷整理著礼服的衣摆,轻柔地安抚道:“殿下不用担心,韩大人也在呢,有什麽时候他多少会帮衬著。” 夏彦忧虑地说:“可是……那种场合,韩大哥也起不到什麽作用啊……” 青荷微笑道:“呵呵,少爷,您忘记了?韩大人其实也是韩将军的一种代表啊。之前韩大人对您那麽好,其中肯定有韩将军的授意,有这麽一层关系在,您还担心什麽呢?” 夏彦不以为然,但他不想再给增加青荷无谓的担心,只得勉强一笑,不再说什麽了。 天将黑的时候,门房的小厮来通传了:马车到了,请少爷出发。 夏彦不安看看青荷,青荷回以鼓励的目光。夏彦抿抿唇,深吸一口气,起身,理理衣裳,缓步走出了前厅。 夏彦走到大门外,就看到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夏彦接著火光细看一眼,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最高等的王爷的规格啊! 夏彦离开康国前曾得了一个“兴王”的封号,但这封号是康国给的,在苏国根本不值一提,哪里轮得到这麽高制式的待遇! 夏彦稍一迟疑,站在马车的那仆人便上前提醒道:“彦公子,该上车了。” 夏彦深吸一口气,稳下心思,踏上了马车。 小厮为夏彦撩开帘子,夏彦略微低头走进去,刚一抬头就被吓了一跳:马车里竟还坐著一个人──韩式希! 夏彦一愣,慌忙行礼道:“见过将军。” “坐吧。” 韩式希摆摆手,示意夏彦在自己身边的位子上坐下。夏彦稍稍迟疑,还是坐了过去。 马车平稳地启动,韩式希翘著腿斜倚著坐著,一手支著脸颊,一手随意放在大腿上,显得十分轻松。他什麽也没说,什麽也没做,就只是这麽坐著,夏彦却不由得绷紧了浑身的肌肉。 夏彦也说不出为什麽,以前在韩式希面前似乎也没这麽难受,可今天,坐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那张本就狰狞的鬼面具更是让夏彦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夏彦默默地垂头坐著,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动不动,大气都不喘一下,如果可以,他巴不得自己可以隐形消失。好在韩式希什麽也没说,就那麽散发著“阴沈”的气息随意坐著,好像夏彦根本不存在似的。。 一直到了皇宫,马车停下,小厮在外提醒到了。 夏彦依规矩起身,对韩式希做了一个揖,见韩式希不置可否,夏彦便赶紧下了车。 夏彦一出马车就给吓了一跳。 就见车前黑压压地站了许多人,看服饰,显然都是苏国百官,而且离马车越近官位就越大,略微扫过一眼看到的都是一品二品的大员,而站在所有人之前的,却是一个身著衮服的孩子──苏国的小皇帝,苏清! 夏彦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场面顿时安静不少。 “兔子?”站在最前面的小皇帝嘀咕了一句,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 夏彦听出小皇帝对自己的不满,但这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夏彦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个皇帝。无奈,夏彦只得恭敬地对小皇帝施礼,道:“见过陛下。” 小皇帝没说什麽,只是神色然不悦,似乎是不高兴看到夏彦。 夏彦知趣地退到一边,就听身边的小厮唱道:“襄王到──” 除了小皇帝和夏彦,马车前文武百官们纷纷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齐声高呼:“参见襄王!” 所有官员都弯下身体後,韩式希终於不紧不慢地从马车中走出,他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地扫了众人一眼,那姿态说不出的高傲。 韩式希没有出声,没有人敢随意动弹,场面保持著惊人的安静。 鸦雀无声之中,韩式希从容走下马车,来到小皇帝面前。 韩式希没有对小皇帝行礼,反而是小皇帝上前一步拉住韩式希的手,神色欢喜地叫道:“韩叔叔,朕一直在等你呢!” 韩式希微微笑了,拍拍小皇帝的脑袋,带著宠爱的意味将小皇帝搂在怀里,也不说什麽,便带著小皇帝往大殿走去。 随著韩式希的前进,弯著腰的百官们犹如被两只无形的大手排开,无声的自发地让出一条大道让两人通过。 夏彦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万万没想到韩式希在苏国的威势竟然隐隐超越了皇帝,而且看起来小皇帝对此并无芥蒂。 就在所有人都将夏彦遗忘连夏彦都没有在意自己的存在是否被人注意的时候,韩式希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众目睽睽之下韩式希回头看了一眼夏彦,淡淡说了一句:“还不跟上?” 夏彦立刻品尝到了万众瞩目的滋味,而在众多目光中夏彦更是捕捉到了一抹怨恨。夏彦顺著目光看去,却意外地发现视线竟来自那个在韩式希面前无比乖巧可爱的小皇帝! 夏彦没有动,韩式希就这麽一直看著夏彦,韩式希不动作,其他人也都不敢动,所有人都在等待夏彦,不得已,夏彦只能硬著头皮跟上韩式希。 (052鲜币)宫中记 42 把兔子生吞活剥(上) 大殿之上,苏国的大臣们高声交谈著,而夏彦却埋头默默吃他面前的菜,不论旁人说什麽,他都只是回以微笑,不激动更不回答。对於不善言辞的夏彦来说,面对这些大臣的讽刺侮辱,如此回应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 “哈哈哈……” 对面的几个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们以一种暧昧的目光看向夏彦,这让夏彦知道自己又成为他人议论非议的中心了。 “真想离开……”夏彦开始怀念青荷熬得小米粥,很简单的甜软滋味,却比眼前丰盛的佳肴更让人欢喜。 夏彦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瞄了一眼韩式希,那个男人就坐在仅比小皇帝低了半个身位的坐席上,抿著酒,目光淡漠地审视全场,偶尔小皇帝叫他一声,他才会转过去说点什麽。 “看来韩式希和小皇帝的感情很好啊……” 夏彦羡慕地想,那日韩复说韩式希会还权於幼帝,如今看这二人的感情恐怕真有此事,这对苏清这个年幼登基的小皇帝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幸运。 夏彦想著这些的时候,他看到小皇帝离开了座位,走下两台阶梯坐到了韩式希身边。 小皇帝抱住韩式希的手臂,仰著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嘟著嘴,以撒娇的神色说著什麽。韩式希听了微微一笑,伸手刮了小皇帝的鼻子,惹来小皇帝的皱眉。两人交谈了两句,小皇帝始终皱著脸一副不痛快的样子,最後韩式希说了什麽,小皇帝又呵呵笑起来。小皇帝稍稍坐正了身体,期待地看著韩式希。韩式希笑笑,命人拿来一个新杯子,他则拿起桌上的酒壶往杯子里斟了一点酒,随後将杯子推到了小皇帝面前,目光宠溺地看著,口里说了什麽。小皇帝笑得十分欢畅,迫不及待地捧起酒杯抿了一口,当他抬头时,小脸蛋就变得红扑扑的了。 夏彦亲眼目睹这一系列互动,他不由得想到:“好像父亲对儿子哦……” 夏彦带著些许恶意地猜想:说不定这个小皇帝就是韩式希和太後的私生子。 或许是皇帝的离坐为宴席注入了一股不一样的跳动气息,在场的苏国臣工们渐渐活跃起来,不一会儿,大家都离开了位子,相互敬酒的,凑在一起聊天的,还有一些走出去透风的,之前还略显拘谨的宫宴逐渐随意起来。夏彦眼看著绝大多数人都离座了,他也趁著别人没注意他的时候偷偷溜出了大殿。 孟春的夜风还是沁凉的,迎面扑来便将酒气驱走了大半,夏彦一阵清爽,在宴会上一直被压抑的心情也陡然鲜活起来。 夏彦沿著走廊漫无目的地向前走,走入一个无人的花园,他抬头仰望著星空。 星空璀璨,每一颗明星都像一颗钻石镶嵌在夜幕中,还有那细细的月牙儿,朦胧的月光为大地披上银纱。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祥和。 夏彦嗅著风中暗藏地孟春花香,轻轻地闭上眼睛,他想到很多很多年後,自己或许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个宁静的小山村,每日开轩看青山,闭目闻鸟啼…… “呦!这不是彦公子嘛!在这做什麽呢?” 猥亵的声音打断了夏彦的静思,夏彦回头看去,一个身形肥壮的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朝他走来,细看这男人腰间环佩,夏彦便知道这人就是那惹不起的汝陵王佟安。 想起那日韩复说过的话,夏彦心下先怯了三分,心中惶惶,直想避开此人,但又不能失了礼数,当下只能强作镇定对对佟安行了个礼:“见过国舅。” 夏彦曾听韩复说过,这汝陵王因为封号不够“尊贵”,所以不希望别人称呼他“王爷”,反而喜欢人家叫他“国舅”。 果然听到佟安满意地嗯了一声,笑道:“小东西还挺懂事的嘛。” 夏彦低头不语,寻思著要如何离开。 就听佟安嘿嘿一笑,以令人讨厌的下流口吻对身後的狗腿们说道:“小东西害羞了!”那些狗腿们听了纷纷嘿嘿笑起来,那猥琐的声音令夏彦十分不舒服,但他却不能表示出来,只能低著头,礼貌道:“国舅要和诸位大人在此赏景,在下不敢打扰。” 夏彦施礼,试图离去,但佟安哪里会让他走。 佟安那身子往走廊上一站,就将走廊挡去了大半,夏彦去无可去。 佟安笑道:“别这麽急著走嘛。来来来,陪咱们乐乐!” 夏彦心中不安,他逃不走,却又因为身份所困不能和佟安对著干,眼见这些人笑眯眯地步步逼近,夏彦只能向後退去,不自不觉就退了好既不,後腰一凉,回头看了才知到他撞上了一个装饰用的雪灯。 连後退都後退不了了,夏彦不住懊悔:还如老实呆在大殿里,虽然大殿里气氛压抑,但这些人最多也就是言语羞辱罢了,可现在…… 夏彦低著头默不作声,只希望佟安觉得无趣之後能自行退走,但──夏彦苦笑,他也知道这不显示。可除此之外他还能寄望谁来救他呢?韩复?不可能,那日在大街上韩复不想让夏彦露面的举动让夏彦明白,韩复的身份无法和佟安抗衡。韩复自己也说,唯有韩式希能压制佟安。可韩式希?那更是不可能了! 在凉如秋水的晚上,夏彦却沁出了一头冷汗,佟安还在步步逼近,如果不是夏彦还背负著质子的身份,他倒宁愿一头撞死在那雪灯之上,也好过被人侮辱。 就在夏彦焦虑无措之时,一个低沈的男音却宛如天籁般在他耳边响起── “小兔子,怎麽我一没留神,你就跑出来了?” 韩式希! 夏彦猛然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韩式希带著小皇帝从走廊那边缓缓走来。 夏彦万万没有想到韩式希会如此及时的出现,而且看起来还准备为自己解围。但夏彦并不觉得高兴,反而从韩式希的话里听出了另一种危机。 但── 夏彦看看佟安。 若真逃不掉,韩式希……也比佟安好吧…… 夏彦咬住下唇,告诫自己:忍耐! 佟安对韩式希抬手作礼:“呵呵,原来是韩将军!” 韩式希微微颔首,却问道:“怎麽,韩某的小兔子惹国舅不高兴了?” 佟安一愣,看了一眼夏彦,回头冲韩式希一笑,道:“原来韩将军已经……呵呵,在下冒昧,冒昧了。”佟安露出是男人都明白的笑容,在场的几个狗腿听了也是纷纷露出或意外或暧昧的神色。 夏彦也听出了两人对话中的意味,但他却不能说什麽。 韩式希走到夏彦面前,手上带了一把将夏彦揽进了怀里。夏彦哪里比得上韩式希力大,脚下不稳就扑了进去,为了稳住身体,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韩式希的衣服。这一系列动作落在已存偏见的外人眼中,就觉得是夏彦自己偎进了韩式希的怀里。 不等夏彦站稳,韩式希便扣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 “小兔子,我说过你要好好呆在大殿里不许乱跑的对吧?” 你什麽时候说过啊?!夏彦腹诽。但韩式希没等夏彦说话又勾起了嘴角,压低了嗓音语带暧昧道:“小兔子不乖是要被惩罚的,知道吗?” 夏彦只觉得毛骨悚然,差点想挣脱韩式希的拥抱。 韩式希呵呵一笑,将夏彦的小脑袋按进怀里。 闷在韩式希怀里,夏彦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大街上自己也是这样被韩复按在怀里的。不知怎麽的,夏彦觉得抱著自己的这个怀抱十分熟悉。可是夏彦却又疑惑:自己并没有被韩式希这样抱过啊。 韩式希的那句话让周围的人都呵呵笑起来,这些笑声落在夏彦耳朵里显得格外刺耳。 夏彦握紧了拳头,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被韩式希察觉了,那只落在夏彦後颈上的大手以安抚般的轻柔动作拍了拍夏彦的後背,仿佛在说:没事,不要怕。 夏彦一愣,心下竟安定了不少。 (044鲜币)宫中记 43 把兔子生吞活剥(下) 虽然不知道韩式希为什麽会突然出现,而且看起来明显是特地跑出来找夏彦的,但韩式希终究是替夏彦解了围,对此夏彦还是心怀感激。 韩式希和佟安闲聊了两句之後,就将夏彦带回了大殿,而且这次韩式希要求夏彦坐在自己身边。 夏彦坐下後却觉得万分局促,不自在了好一会儿,夏彦终於忍不住,趁小皇帝被太後叫去的时候,夏彦对韩式希轻声道:“韩将军,刚才很感谢您帮忙……如果没什麽事的话,我……” 夏彦的话没说话,韩式希便开口道:“小兔子,刚才你也不懂得反抗一下吗?” “啊?”夏彦惊讶地抬头。 韩式希的眼珠子缓缓转过来,目光落在夏彦身上,虽然韩式希什麽都还没有说,夏彦却从他沈沈的眸子里感觉到了隐隐的怒气。 韩式希放下酒杯,盯住夏彦语气不悦地说:“佟安要对你做什麽难道你不清楚?你学过武吧,反抗都不会?如果我没及时赶到你要怎麽办,让他上你?!” “我……”夏彦抿抿唇,他觉得十分委屈。 “哼。”韩式希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韩式希没有再看夏彦,夏彦垂头坐著,默默无语。 “反抗……也没有用不是吗……” 良久,夏彦低低飘出这麽一句。 韩式希侧目看来。 夏彦轻声道:“就算刚才可以离开,可接下去呢?我是质子,不可能一走了之,他是你们苏国的国舅,他真要做什麽,我也只能接受,反抗什麽的……只会让我受更多的伤而已,即使死了也不会有人说什麽……可是……如果死了,就什麽都不可能了,活著,起码期待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 夏彦断断续续地说著。他不是宁折不弯的性格,没有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强硬的祖国撑腰,他要活著,只有顺从而已。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韩式希那种的,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夏彦会努力,用他的方式去努力,但是无论什麽努力都不能避免的伤害,除了接受还有什麽办法呢? 活著最懦弱,活著却也最坚强。 夏彦深吸一口气,道:“若是你要对我做什麽,我也一样无法反抗,就算反抗,你也有一千万个方法让我顺从,不是吗?” 夏彦直视著韩式希,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在韩式希面前抬头。 韩式希沈默,眸光略微闪动,片刻後,他转开了目光,什麽也没说。 没过多久,小皇帝回来了。 小皇帝看到夏彦还坐在韩式希身边,脸色一顿,又笑嘻嘻紧挨著韩式希坐下,拉著韩式希的胳膊撒娇道:“韩叔叔,晚上您就留在宫里陪清儿好不好?” 韩式希晃晃手中 恋耽美 分卷阅读12 宫中记 作者:Erus 酒杯,看著透明的酒液在杯子里荡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地说:“今晚我有事,不能陪清儿。” 小皇帝看了一眼夏彦,趴在韩式希怀里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麽。韩式希听了嘴角弯起,笑问道:“清儿怎麽知道。” 小皇帝坐直身子噘嘴道:“韩叔叔真坏!” 韩式希刮一下小皇帝的鼻子,笑骂道:“你让佟安去做那种事我还没说你呢。” 小皇帝一怔,随後黑著脸转到一边去了,生韩式希闷气似的。韩式希也不理他,轻轻拍了小皇帝两下,见小皇帝不理会,也就不再管他了。但过了一会儿,小皇帝自己转过来了,讪讪问道:“韩叔叔讨厌清儿了?” “没有。”韩式希很干脆地回答。 小皇帝却不相信,抱著韩式希的胳膊说:“韩叔叔别生气,你看,我还帮了你呢!” 韩式希没说话,似乎是想了什麽,片刻後才转过去冲小皇帝一笑,宠溺道:“鬼精灵一个!” 小皇帝听了却很高兴,呵呵笑起来,一双骨碌碌的大眼睛弯成两道新月,小脸蛋红扑扑的,下巴还微微昂起,很是得意的模样。 宫宴持续到半夜,女眷们早已离去,百官门也都喝的差不多,韩式希拍拍小皇帝的脸蛋,柔声叫道:“清儿,回去休息了。” 小皇帝早已困得不行了,但他却不愿意回去,一直赖在韩式希怀里,後来就被韩式希抱著渐渐睡著了。这会儿韩式希叫他,他才迷糊地转醒,揉著眼睛含糊问道:“韩叔叔要走了吗?” 韩式希让小皇帝坐正了,应道:“嗯,时间差不多了。我让奶娘带你回去休息。” “嗯……可是我想和韩叔叔一起……” 小皇帝撒娇,韩式希只是笑笑,伸手招来奶娘,吩咐奶娘将小皇帝带回去。 小皇帝不太高兴,噘了嘴,在韩式希怀里赖了两下,最後还是不得不跟著奶娘离开了。 目送著小皇帝离开,韩式希这才将目光投向夏彦。 夏彦忐忑。 韩式希看了夏彦好一会儿,看得夏彦头皮发麻了,这才说道:“走吧。” 夏彦跟著韩式希上车,木头人一般坐在韩式希身边,马车的帘子都放下来,韩式希不吭声,夏彦也不知道马车在往哪儿开,等马车停了,他下车,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个陌生的院子里。 夏彦疑惑地打量四周,却不想韩式希站在他身後悠悠然地冒出一句:“这是我的王府後院。” 夏彦浑身一紧,寒毛倒耸,说不出是惊的还是冷的。 韩式希低笑一声,大手一揽,就将夏彦带进怀里,勾起夏彦的小脸,也算是温柔地说:“别怕。” 夏彦暗自苦笑:如何能不怕。 但夏彦也说不得什麽,在陆昕阳和韩复面前多少能表现一点孩子心性,但在韩式希面前,夏彦却不可能放开,不论韩式希说什麽做什麽,夏彦都只能强自维持表面的平静,好歹不能让人看轻了康国的质子。 夏彦神色中带著一丝戒备和疏远静静站在那儿,韩式希看了也只是轻笑一声,众目睽睽之下,揽著夏彦强行将他带进了屋子。 进屋之後,韩式希松了手,转身去吩咐仆人准备热水沐浴。 仆人出去时带上了门,房内的烛光略显昏暗,夏彦尽可能离韩式希远一些,看韩式希在茶几边坐下,夏彦忍不住问道:“你……你要做什麽?” 韩式希的目光斜睨过来:“你说呢?” “……”夏彦抿抿唇,惊疑不定地小声问,“和国舅一样、一样的事……?” 略微翘起的语调末尾暴露了夏彦隐藏的期冀,但显然,韩式希毫不留情地打碎了他的侥幸── “是,你还不笨。” “你怎麽可以说的那麽坦然……” 夏彦小声嘀咕,房间那样安静,他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钻进韩式希的耳朵里。韩式希弯起嘴角,戏谑的目光扫来,反问道:“你自己都明白我要做什麽,我干吗还要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夏彦咬住下唇,将身子往角落里缩,更加不敢靠近韩式希。 (044鲜币)宫中记 44 吃干 很快,仆人将高大的浴桶搬入房中,张开屏风,诸多仆役鱼贯而入,将热水倒入大桶,眼看著水渐渐满起来,夏彦的心也随之悬了起来。 韩式希并不理会夏彦的反应,在小厮的伺候下将衣服脱了,精壮的身子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中,夏彦偷偷看去,一眼就看到韩式希还垂软在胯下的巨物,夏彦面色一红,心里却是一黯。 韩式希仿佛是感受到了夏彦的目光,竟问:“怎麽,第一次看男人的身体吗?” 韩式希的话不幸言中,夏彦确实没看过自己以外的男人的身体。 夏彦啜啜不语,韩式希轻轻一笑,跨入浴桶之中坐下。 韩式希使了个眼色,那本应退下去的小厮又来到夏彦面前,温和而不容抗拒地说:“公子,请让小人为您更衣。” 夏彦看向韩式希,韩式希无动於衷的行为充分表达了他的态度:脱。 夏彦双唇紧抿,心一横,低声道:“我自己来。” 小厮看向韩式希,韩式希歪歪头,挥挥手让小厮下去了。 韩式希看著兔子,想看这小家夥要怎麽磨蹭。 夏彦涨红了脸,转过身去背对著韩式希,龟缩在角落里,磨磨蹭蹭地解他腰间的环佩,夏彦捏著那环佩慢吞吞地摆弄著,冰凉的玉佩都被他握热了,他才慢腾腾地解开了绳扣,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忍不住腹诽为什麽青荷不把绳子系得更复杂一点。 除下环佩,夏彦的小手覆上了腰封,可惜腰封实在没有多余的东西供他拖延时间,动作再慢,也是三两下就解开了。 夏彦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慢腾腾地将外套挂上衣架,趁机偷瞄一眼韩式希,见韩式希悠然自得地看著他,夏彦慌忙收回目光。 接下去就是外套,没有盘扣的束缚,袖子在夏彦手臂上恋恋不舍地滑下,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 夏彦觉得有些冷,他一点也不想脱,可是韩式希的目光如芒在背,他躲不开。 好在亵衣上有几对复杂的衣结,但夏彦却又埋怨为什麽不再多做几个…… 再怎麽不舍,亵衣还是要从身体上离开,因为夏彦缓慢的动作,韩式希看到的却是一幕“美人脱衣,香肩半露”的美景,常年习武没有让夏彦锻炼出过多肌肉,反而是练出了一身姣好的线条,脊柱在背部划下的线条犹如鱼儿游过的水痕,优雅得完美无暇。 韩式希看了一眼胯间,他发现自己心动了。 夏彦脱光了上衣,却抓著亵裤站在那儿不知所措。 韩式希浅浅一笑,温柔道:“小家夥,过来。” 夏彦迟疑了一下,慢慢挪到浴桶前,却不敢过分靠近韩式希。 韩式希好笑,再次发话:“进来。” 夏彦看看浴桶,这浴桶足够装下两个成年人,但是……他不想和韩式希如此亲密。 夏彦看看韩式希,韩式希似乎心情不错,他不由得抱著一丝侥幸,微微摇头,希望韩式希不要对他做那样的事。 或许是夏彦的表情太过可爱,被拒绝的韩式希,只拨了拨夏彦散在耳边的碎发,微笑道:“进来吧。” 夏彦心知不可抗拒,无奈之下,只得脱去亵裤翻进浴桶。 夏彦本想在浴桶另外一边坐下,哪想他刚刚走入浴桶就被韩式希拦腰拉了一把,脚下一滑,便跌坐在韩式希的大腿上。 “我、我!”夏彦惊慌失措地想要起身离开,但韩式希的手臂却紧紧箍著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将军……我……” 夏彦想要解释什麽,但韩式希并没在听,他打量著怀中这具白皙瘦弱的身体,那淡色雏鸟躲在稀松短毛中显得十分羞怯,韩式希很想抓起来玩两下,看看这只小鸟是不是像它的主人一样害羞敏感。不过韩式希还是照顾道小兔子初夜的惊惧,只是温柔地抚摸著怀中人纤细的腰身,放轻了声音问道:“水会不会太烫了?” 夏彦双手捂著耻部,低著头,没有回答。 韩式希也不在意,低头轻吻夏彦漂亮的後颈,感觉到夏彦身体一颤,他竟有些愉悦。 “小家夥,没被人抱过吗?” 韩式希捧起夏彦的小脸,准备亲吻他窥视已久的粉唇,却不想当夏彦被迫抬头看他时,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里竟盛满了泪水。 韩式希一愣,竟有些心疼。 “别哭。”用指腹拭去夏彦眼角即将滚落的泪珠,韩式希柔声安抚。 夏彦没有哭,只是湿了眼眶。 “真是……”韩式希有些无奈却也有些不痛快,“跟我不好吗?有我护著你,谁还敢欺负你。” 夏彦不说话。 韩式希不悦道:“难道你觉得佟安会对你更好?” 夏彦抿著唇,良久,才摇摇头,轻声应道:“不是……” “那便是了。”韩式希抚摸著夏彦的乳尖,看著夏彦面色渐红,他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好好爱我,我不但能保你在苏国期间自在快活,日後也可以给你家产万千,只要我韩式希在的一天,就没人敢对你使坏,让你过一辈子舒舒服服的富足日子,全无後顾之忧,这有何不好?” 夏彦听了不知作何想法,只是见他低头将嘴唇咬得更紧了,仿佛下一刻就会将嘴唇咬破似的。 “好了,别再咬了,咬坏了我亲什麽?” 韩式希这麽说著,勾起夏彦的下颚,低头吻下去。 唇齿相触的那一刻,夏彦的泪水终於无法抑制地顺著脸颊留下,虽然只是那麽一滴,却异常冰冷。 即使看到了夏彦无声的落泪,韩式希也没有停止这个吻,相反地,他不再满足於浅尝辄止的浅吻,扣著夏彦的下巴强迫他张嘴,舌头钻入,强势地品尝著属於这只小兔子的滋味。 冰冷而坚硬的面具抵在夏彦的脸颊上,夏彦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韩式希察觉了,顿了顿,停止了这个充满欲望的深吻。 “冷,是不是?” 韩式希轻轻抚摸夏彦被面具顶到的脸颊,柔声询问。 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认为夏彦被韩式希细心呵护著,但作为当事人,夏彦却只觉得屈辱。 夏彦垂头避开韩式希的抚摸。 韩式希没有生气,厚实的大手在水中温柔地抚摸过小家夥细嫩的肌肤,虽然这个动作让怀中人更为瑟缩,但韩式希很喜欢小兔子又惊又羞又不敢动弹的样子。 “好了,小家夥,别害怕。” 韩式希凑在夏彦耳边低声安抚,低沈的嗓音如同一根羽绒轻抚人心。 片刻後,当韩式希再次亲吻夏彦的耳垂时,夏彦惊讶地发现自己触碰到的不是冰冷坚硬的面具而是温热的肌肤! (042鲜币)宫中记 45 抹净 面具呢? 夏彦吃惊地抬头,面具不知何时被放到了一边,韩式希的容貌毫无保留地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就如同青荷所猜测的那样,这是一个充满了阳刚气息的美男子,阳刚与精致并存的五官,原本隐藏在面具後就已经让人发寒的锐利眸子此刻更显锋利,但在此刻,深邃而冷峻的面容上却呈现出让人温暖的笑意。 “这样就不会冰到你了,小家夥。”韩式希轻柔地抚摸夏彦的脸颊,那神情,满是疼爱。 “你……” 夏彦睁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而韩式希只是微笑。 “怎麽,不喜欢?”韩式希亲吻夏彦的耳垂,顺带著轻轻吮吸一小口,看著夏彦瞬间红到耳根,韩式希能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愈发强烈。 “这……”根本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啊!夏彦心想,短暂的沈默後,他啜啜低语:“你……是要杀了我吗?” “嗯?”韩式希没明白夏彦怎麽会有这样的想法。 夏彦轻声道:“你……我看到你的真面目了……你不是要杀人灭口吗……” “……” 韩式希突然觉得兔子好象有被迫害妄想。 “不会的,”韩式希好笑道,“你这麽可爱,我可舍不得。” “那你还不如杀了我呢……”夏彦小声嘀咕。 韩式希哈哈大笑,抱著夏彦突然就起身。夏彦下意识地抱住韩式希的脖子,却见韩式希走出了浴桶,顺手抽过大浴巾将两个人身上多余的水分抽取大半,当他将浴巾丢到一边时也将夏彦扔到了床上了。 看到床夏彦就心生恐惧,他试图起身,却不想一抬眼就看到韩式希胯间那勃起的欲望,色泽暗红,模样狰狞,一想到等会儿这东西就要硬生生塞进自己那个地方,夏彦就惊恐得不由自主地向後爬。 但韩式希只需要一只手就能将他拉回来。 “韩、韩将军……呜!” 韩式希就用吻阻止了夏彦的开口。唇舌纠缠,夏彦直被吻得喘不过气後,韩式希才移开嘴,转而吮吸夏彦红透的耳垂,轻笑著说:“叫我名字。” “啊?可是……” “叫我名字。” “我……” “再罗嗦我就不客气了。”韩式希笑著说,同时用力吮了一口夏彦的耳珠,吮得夏彦吃痛地皱起眉毛。 夏彦咬咬嘴唇,最终只得叫出那个名字:“韩、韩式希……” “什麽事?” 韩式希一边应著一边转移了目标,一路向下吻去,在夏彦精致的小小锁骨上流连。 夏彦被迫仰起头,韩式希带给他的吻让他身体有了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是痛是痒,虽然并不难受,但……夏彦为这种感觉而羞耻。 明知道没可能,但夏彦还是抱著一线希望轻声哀求:“我……不、不要……可不可以……” 韩式希抬头冲夏彦微微一笑,反问道:“你觉得呢?” 夏彦望著韩式希眉目带笑似乎并不气恼的样子,他觉得…… “可以?” 夏彦小心翼翼地问,整个身子都快蜷成了虾子,那样子看得韩式希直想笑,而夏彦那可怜兮兮明知道不可能却还耍赖一般的期待更是让韩式希乐不可支。 看来把这只兔子圈进自己的後院是一件很正确的选择。 韩式希在夏彦唇上轻啄一下,调侃道:“其实你也知道不可能对不对?” “可是、可是……” “小家夥,没有‘可是’,你要知道……”韩式希拉过夏彦的手,让这只软软的小手覆上他早已蓄势待发的欲望,“‘它’已经等不及了……” 夏彦惊得想抽手,韩式希自然不会让他跑走,但也没有强迫夏彦抚摸他的热物,只是顺势将夏彦的手带到身後,让夏彦抱住自己。 “好了,小家夥,我会让你很舒服的,虽然第一次可能会有点痛……” 韩式希吻住夏彦右胸的乳珠,以舌尖舔弄、吸吮,没一会儿,小珠子像被水浸过般的湿淋淋,而韩式希也没有放过左胸的乳珠,右手覆上,食指和中指夹著小小茱萸顺著乳晕缓缓转动起来。熟练而温柔的动作让细致的酥麻顺著胸膛缓缓蔓延开,哪怕是夏彦这样初经人事的小家夥也禁不住发出一身呻吟。 就在呻吟逸出唇角的那一刻,夏彦羞红了脸,他试图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这样奇怪的声音。 “小家夥,别忍著,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韩式希笑著说,虽然并没有用什麽特别羞辱人的言语,但那仿佛将人望穿的灼热目光就足以让夏彦直想一死了之。 夏彦撇过头去,不敢也不想面对这个男人。韩式希一笑,想说什麽的时候,却有人在外面轻轻敲门:“主子,汤送来了。” 韩式希看了一眼夏彦,一边伸手将帐子放下遮去一床春光,一边应道:“拿进来吧。” “是。” 一名侍女捧著一碗汤垂目走入,将汤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後便快速离开了。 夏彦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汤碗,这动作被韩式希捕捉到了,韩式希低低一笑,端起汤碗送到夏彦面前:“喝了吧。” 夏彦看看汤,又看看韩式希,露出不解的神色。 韩式希笑道:“小家夥,第一个晚上可是很痛的,这是让你舒服一点的药,喝了吧。” 夏彦白了脸,咬著嘴唇好一会儿,才伸手,微颤地接过汤碗,迟疑了好半天,终於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 些许褐色的汤水顺著唇角留下,韩式希低头将它吻去。 在韩式希的唇压上夏彦唇角的同时,夏彦面上一烫,手脚陡然失去了力气。!当一声,拿不住的空碗骨碌碌地滚到地上,夏彦的身体也如这空碗一般,失去了支撑,瘫软在床上。 眸光没有了焦点,目光却湿漉漉惹人疼爱,白皙的肌肤泛起诱人的粉红色,连那因为惊惧而始终垂软的小芽也蠢蠢欲动地翘起。 这一切变化夏彦都感觉到了,但身子和大脑里都仿佛有一个小火苗在烤著他,烤得暖烘烘地无法集中精神去思考、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朦胧间,夏彦看到韩式希微微一笑,而下一刻,韩式希拉开了他的双腿,就算夏彦还想用他残存的意识去反抗,可身体软绵绵地动不了。 “小家夥,别怕,我会好好疼你……” 夏彦似乎听到韩式希在耳边如此低语。 er:韩复的外貌在前文改为“没有特色”“十分普通”,而韩式希的外貌依然是“冷峻”“美男子”,两者样貌不同,所以夏彦是认不出来的。 (046鲜币)宫中记 46 禁脔 被强行撑开的撕裂的痛,无法控制的令人痉挛的快感,世界仿佛都随之晃动的入侵,这就是夏彦对於初夜的唯一印象。药让夏彦的意识朦胧,减少了疼痛也让记忆变得零散。早晨夏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韩式希怀里,轻轻一动,就能感觉到腰部强烈的酸痛以及羞耻处的不适。 夏彦想为自己揉揉腰部,但在他动弹之前,一直温热的大手已经覆上他的後腰为他轻轻按摩起来。 “是不是很酸?” 属於韩式希的低沈嗓音在头上响起,夏彦红了脸。 夏彦使劲摇头同时试图脱离韩式希的怀抱,但韩式希的手臂却将他牢牢圈住,根本不许他逃开。 韩式希轻笑道:“害羞什麽?你身上还有什麽地方我没看过没碰过吗?” 夏彦瞬间白了脸,闷头不再言语。 夏彦突然很想哭,但如果在韩式希怀里落泪只会让他的羞耻更加强烈。逼著自己将眼泪吞回去,夏彦闷头不语。 韩式希微微一笑,松手让夏彦躺回床上。 夏彦下意识地转头看去,看著韩式希下床穿衣,常年锻炼征战让这个男人拥有一副令人嫉妒的好身材,厚实的背部,呈现出倒三角的身材,略窄的腰部线条却呈现出一种充满爆发力的力量感,顺著线条往下,双腿修长矫健,似乎还能隐约看见胯间尚未勃发的巨物。 夏彦面色一红,咬住下唇闷头不看。 韩式希很快就穿好了衣服,回头看到夏彦僵硬地躺在床上,简直就是一副待宰的兔子模样。韩式希揶揄道:“小家夥,你在等我临幸吗?” 夏彦身子一僵,瞬间白了脸。 “小家夥,别这麽怕我。”韩式希锐利的眸光为温柔取代,这样的注视足以让任何一名女子沦陷,但夏彦却没有心动的感觉,他只觉得恐惧和羞耻。 韩式希轻柔地抚摸过夏彦光裸的身体,抚摸带来的痒麻减缓了些许疼痛,但夏彦却缩起身体想要躲避。夏彦的躲闪让韩式希有些不悦,转念想到夏彦会的恐惧很正常,也就释然了。 韩式希也不勉强,拍拍夏彦的小屁股,看著夏彦慌慌张张想用被子遮盖住屁股,韩式希笑道:“好了,小家夥你好好休息吧。” 在夏彦惊惧的目光中,韩式希洒然离去。 夏彦蜷缩在床上死死摁著被子盖住自己,他差点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涌出,然而就在他眼眶几欲夺眶而出时,一个熟悉地声音在门口响起── “少爷!” 青荷奔至床前跪下,泪水潸然而下,转眼就将她遮脸的面巾浸湿了,隐约让人看见她面巾下凹凸不平的面部皮肤。 青荷的眼泪仿佛就是夏彦的眼泪,青荷将它哭尽了,夏彦反而没有了哭意,只是微微一笑,掩去身体不适,轻轻按住青荷的手,哑声道:“我没事的,青荷。” 青荷的泪水却无法停止:“少爷……对不起,少爷,青荷没能保护好你!” 夏彦沈默片刻,以暗哑的声音轻叹道:“青荷,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可以保护我……除了我自己……可惜……”夏彦笑了两声,那声音就像是被掏空了躯干的枯树,干涩空虚。 青荷怔住:“少爷……” 夏彦挤出一抹笑,似是安慰,只是这抹笑太苦太涩,令人的心情根本轻松不起来。 青荷抱著夏彦抽泣,而夏彦却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 夏彦抚摸过青荷纤瘦的背脊,轻声安慰:“没事,青荷,我没事的,别哭了。”夏彦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安慰别人的一天。 青荷啜泣两声,却道:“少爷,奴婢这是替你哭啊!” 夏彦怔住,却不再阻止青荷的哭泣。 房间里各种物件一应俱全,青荷含泪从床头的小屉里翻找出药膏,哪怕再耻辱,夏彦也不得不露出耻处让青荷为他上药。 药涂上去,清凉的滋润感很快扩散开,缓解了伤处的痛楚。但夏彦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韩府的小厮来传达了韩式希的命令:从今往後,夏彦就在王府的後院住下了。 夏彦连惊愕的时间都没有,他留在彦府的物什就被人一件不落地搬过来了。 没有只言片语,但事实已经证明一切:从此夏彦就是也只是韩式希的禁脔。 小院的日子很清净,清净得让人误以为这世间已经失去了时间。夏彦在床上静养,有时捧著一杯热茶望著窗外云展云舒,在静谧之中一个下午甚至一整天的时间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小院没有人来,刚刚离去的陆昕阳自然不可能这麽快找来,“韩复”也没有出现,夏彦以为“韩大哥”是要避嫌,失落之余也未作深想。而韩式希,这个男人自那日走後也没有再来过。据说是最近塞外人蠢蠢欲动,苏国边疆不宁,一切政务都是韩式希在打理,自然忙得不可开交,这几日都在宫中留宿,偶尔回家也是拿了东西就走。 青荷嘀嘀咕咕地说干脆让韩式希战死沙场算了。 夏彦听了只是低头不语。 其实两人都知道,就眼前情况而言,韩式希不要出任何事才是最好的结果,若是韩式希出事,苏国政权旁落,夏彦的命运还不知要如何。某种意义上说,眼前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但夏彦却希望韩式希能更忙一些,忙得忘记自己才好。 不过夏彦的希望似乎总是不得老天同意,白天夏彦才听说韩式希在宫中留宿了好几日连回家都不得空,到了晚上韩式希竟然就出现了。 经过几天的静养,夏彦下身的伤处好得差不多了,入夜後他便想泡上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哪知夏彦刚刚脱光了衣服跨入浴桶,韩式希就推门而入。 夏彦呆立当场,愣愣地看著韩式希走到面前,直到韩式希以戏谑的目光将夏彦上下打量了好几趟,夏彦才惊醒,涨红了脸,轰地一下缩进水里了,以双手遮掩著耻处,埋头盯著水面,不敢抬头。 韩式希笑出声,摸摸夏彦的头,倒没说什麽。 夏彦紧张兮兮地等了好一会儿,没见韩式希有什麽後续动作,却听到细琐的衣物摩挲声。夏彦一惊,抬眼偷瞄而去,却正好看到韩式希胯间的狰狞之物,夏彦一吓,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再看韩式希。 似是察觉了夏彦的偷窥,韩式希轻笑一声,伸手一抄就将夏彦抱住,伴随著这个动作,韩式希也坐了浴桶,不用说,夏彦自然又是被他抱到了腿上。 夏彦垂著脑袋,身体崩得紧紧的,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韩式希靠在桶沿,抚摸著夏彦的身子,看到他这副紧张的模样,便安慰了一句:“别这麽紧张,我不会对你做什麽的。” 夏彦奇怪地看了一眼韩式希,他以为他之於韩式希无非就是一种类似於泄欲工具之类的东西,韩式希来这里就是想对他做那种事而已,若是韩式希不做什麽,那他来做什麽? (042鲜币)宫中记 47 相拥而眠 夏彦毕竟单纯,一个眼神就将他心中所想表达得明明白白。韩式希被看得一笑,抚摸过夏彦精致的下巴,看著夏彦如同发现敌人的兔子一般竖起耳朵,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沈闷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温柔道:“知道你不爱做那种事,我不逼你。今晚只让你和我一起睡而已,别担心。” 夏彦更是疑惑:这男人会这麽好心? 韩式希也不多解释,只是解下了面具,搂著夏彦在水中闭目小憩。 夏彦不由得偷瞄一眼水下,那可恶的家夥果然没什麽动静。 夏彦见韩式希确实没有动作,也就渐渐放松下来。就在夏彦无聊地拨著小水花的时候,韩式希的突然出声将他吓了一跳:“小家夥,起来吧。” “啊?哦。” 不等夏彦自己起身,韩式希已经将他抱起。又如那天晚上一样,韩式希一手抱著他,一手抽过宽大的棉布将两人身上水珠拭干,也不为夏彦和他自己穿衣,就这麽赤裸裸地将夏彦抱上了床。 夏彦以为韩式希又要做那种事,就算认命了,还是忍不住向後退缩,但这次韩式希并没有强行将他拉回,只是好笑地看了一眼夏彦,随後也上床了。 夏彦努力将自己缩进床角,韩式希也不管他,上床之後屈指一弹,将几步开外的烛火“吹”熄。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夏彦不知如何是好时,韩式希翻了个身,侧身对这夏彦,带著笑意问道:“不躺下吗?” 夏彦想到自己赤裸裸的身子,又想到那晚韩式希的侵犯,霎时白了脸,缩在那儿不敢动弹。 韩式希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睡下吧,我说过不会对你做什麽的。” 夏彦咬咬牙,紧贴著墙壁躺下,缩著身子深怕和韩式希有什麽接触。但床就那麽大,他躲来躲去还不都在那方寸之间,韩式希展臂一揽,稍稍使力就将夏彦强行带入自己怀中,大掌不轻不重地压在夏彦背上,只需要三分力道,就足以让夏彦无法挣扎。 夏彦心中大骇,却因无法挣脱,心灰之下干脆闭目等死。但韩式希并未对他做什麽,只是在夏彦光裸的背上细细抚摸了几下,轻声说了一句:“睡吧。”便再没有其他动静了。 夏彦僵硬地躺在韩式希怀中一晚未睡,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因为极度的困顿而渐渐睡去。而当夏彦悠悠转醒时,那都是吃午饭的时间了,韩式希早没了踪影。 青荷进来为夏彦梳洗穿戴,夏彦这才从青荷口中得知,韩式希一早就被皇帝紧急召进宫,临走前韩式希交代众人不要吵醒夏彦,所以夏彦才会一觉睡到大中午。 青荷本以为夏彦是被折腾惨了所以韩式希才交代众人让夏彦休息,中午特别为夏彦准备了稀粥,哪像进来时看夏彦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才发觉自己是误会了。 “那坏蛋真的没对少爷做什麽?”青荷很是疑惑。 “没有。”夏彦老实摇头,庆幸之余也十分疑惑。 青荷陷入思索,沈吟片刻,道:“或许那坏蛋对少爷真的有点意思。这倒也不是坏事……” 夏彦不说话,知道青荷说的没错,但这份“荣耀”他一点也不想要。 但听青荷又低低说了一句:“也或许这坏蛋比我们想的还要可怕……少爷,你可要小心,千万别被那坏蛋骗了!” “我知道。” 夏彦应了一句,又是沈默。 韩式希不知是发了什麽疯,连日来,只要他有回家,都会到夏彦的小院来,倒也没什麽特别的事,就是来睡个觉,午觉或是整晚留宿。大多数时候他都要求夏彦陪 恋耽美 分卷阅读13 宫中记 作者:Erus 睡,但除了睡前沐浴和躺下後的偶尔抚摸,韩式希也没做什麽不规矩的事。夏彦虽然不喜欢和韩式希那样亲密,但渐渐地,夏彦也就不再那样惧怕他,只是夏彦很疑惑,不明白韩式希打的是什麽主意。 这日入夜韩式希又来,沐浴之後抱著夏彦上床,却没有马上睡下,而是点了灯看书。 夏彦很是好奇,偷瞄了两眼,才知道韩式希看得似乎是公文。 夏彦不敢多看,将大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 过了不知多久,夏彦正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被子动了动,冷风灌进来,而他自己则被一具火热的躯体拥住,夏彦下意识地往那温暖的怀抱里钻了钻,哪想这个动作惹来了一声低沈的轻笑,夏彦心脏一缩,也随之惊醒了。 夏彦睁眼一看,眼前一片漆黑,显然是韩式希在看完公文之中吹灭了烛火,而就在夏彦适应了黑暗之後,他惊愕地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韩式希的怀里,那姿势,说不出的依赖亲密。 夏彦真想给一个打耳光,怎麽睡迷糊了就忘记身边还有一头大灰狼了? 此刻夏彦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生怕自己无意识地行为惹来韩式希的绮念,又怕躲来躲去反而引起韩式希的怒火,想到那晚的疼痛,夏彦就紧张得脑子空白、浑身僵硬。 但韩式希并不像他想得那样欲求不满,他只是轻轻摸了摸夏彦的後腰,轻柔地安抚道:“别这麽紧张,我不会吃了你的。” 夏彦心道这男人说的这麽义正词严的,其实该做的不都做了,该吃的也都吃过了,现在都只剩渣了,还留在盘子里不肯倒掉…… 夏彦越想越郁闷,更是闷头不语。 韩式希笑笑,也不强迫夏彦回答,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著夏彦的肌肤。韩式希觉得这样的触感很舒服,而夏彦却觉得韩式希的抚摸像是在摸宠物──比如猫啊狗啊之类的。 两人都安静了一会儿,夏彦昏昏欲睡之际,韩式希突然开口问:“小家夥,最近心情不好?” “啊?”夏彦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清醒,又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没有啊……” “真的?”韩式希显然不信,“以前你也像现在这样什麽都不说吗?” “我……” 夏彦不知该怎麽回答,就算他天性活泼,他也不可能在韩式希面前表现太多啊,更不用说夏彦本就不是聒噪的人,面对韩式希的时候更是没话说了。 韩式希又问:“小家夥,你是不是怕我?” 夏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韩式希似乎略有所思,抚摸夏彦的後背,没有再说话。 夏彦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放在心上,他很困了,韩式希不再说话後,他很快就睡著了。 (05鲜币)宫中记 48 一人两角 韩式希问话自然不是白问的。 过了一日,夏彦早上起床後准备去院子里走走,哪想一开门,竟看到韩复坐在小院的石桌边! “韩大哥?!”夏彦惊叫,“你怎麽来了?” 韩复微笑道:“不欢迎我吗?” “当、当然不是!”夏彦激动得连都说不完整了,这麽多日来终於看到一个熟悉的信赖的人,他心中的欢喜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韩复──或者说是韩式希,他看到夏彦如此高兴不免有些郁闷,想这夏彦在“韩式希”面前那样安静瑟缩,到了“韩复”面前如此活泼,真不知道该说是“韩式希”做人失败,还是“韩复”扮演得太过成功。 但起码这说明,韩式希再次以韩复的身份出现是个正确的选择。 顶著韩复面具的韩式希拉起夏彦的手将後者带到面前,微笑道:“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来陪陪你。” 夏彦一愣,神色黯然道:“是韩将军叫你来的?” 韩式希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有什麽委屈说给我听好吗?” 夏彦抿著唇摇摇头,轻声道:“没什麽……” 韩式希无奈,将夏彦揽进怀里,夏彦倒是不抗拒“韩复”的轻拥,这让韩式希再一次郁闷。 韩式希以安慰的姿态轻抚夏彦的後背,柔声道:“没事的,我……我们将军会好好疼你的。” 话音未落,韩式希突然觉得太阳穴上一刺──被人窥视!他猛地抬头,却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之人。 而这时,夏彦说道:“……我不想要这种疼爱……” 韩式希没发现偷窥之人,想了想,便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夏彦身上,问道:“那你喜欢过什麽样的生活?或者,你想回康国?” 夏彦摇头:“不,我没有特别想回康国……”犹豫了一下,夏彦才接著说,“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我只想和青荷一起,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就好。” “这倒是很像兔子的作风。”韩式希想,“日後若是腻了,让他走也不是不可以。” 韩式希说道:“你想要的生活也不难。但你现在身为质子,就算没有将军,也有佟安和其他想要欺负你的人,你不可能过上平静的生活。若是跟著将军,若干年後,你想离开时,和将军说说,他也不会为难你,反而能帮你顺理成章地摆脱质子的身份,更能给你金银无数,让你过一辈子舒服日子,这不是很好吗?” 夏彦沈默了一会儿,却摇摇头,但又抿唇不语,没有说出心中所想。 韩式希知道“韩复”和夏彦还不够亲密,不足以让夏彦将心里的话完全说出来,但他要听,他再次以“韩复”的身份出现就是要听夏彦对自己说心里话,若是夏彦不说,那他何必假扮韩复? 韩式希让夏彦自己腿上坐下,夏彦此刻脑子一片纷乱,也没注意这个小细节,就顺势坐在了韩复怀里。韩式希见夏彦不反抗,索性将他搂得更紧,一手托起夏彦的小手,以指腹细细摩挲著,温柔地说:“小家夥,如果你觉得不开心,可以和大哥说,好吗?” 夏彦看看韩复,後者眼中自然是一片真诚温柔,夏彦心性单纯,被这目光看得心下暖暖,没有多少迟疑便微微点头,应道:“嗯……好……” 韩式希一笑,问:“你很讨厌将军吗?” 夏彦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差强人意,韩式希还算满意,毕竟他也算是强行占有了夏彦,夏彦没有斩钉截铁地说“讨厌“已经不错了。 韩式希继续引导:“将军对你不好吗?“ 夏彦又是想了很久,才啜啜答道:“倒也不是……我需要什麽,他都让人给了,说话也都很温柔……也没逼我……逼我做那种事……但是……” 韩式希支起了耳朵。 然而夏彦始终没把“但是”的下文说出来,只是垂著脑袋在那儿默默不语。 韩式希忍不住追问:“但是什麽?” 夏彦咬著下唇仍是不说。 韩式希知道心急不得,搂著夏彦静静等待。 小院里一片寂静,韩式希又感觉到了那窥视的目光,但这次韩复并没有抬头,而是不动声色地锁定偷窥之人的所在之处,确定是在屋顶之上,他斜睨而去,但依然什麽都没有看到。 韩式希微微皱了眉头,他发现不了来人足以说明来人武功高强,想起之前陆昕阳曾说过有人窥视夏彦,但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个人,莫非…… 韩式希暗自思忖,直到夏彦在他怀中摇了摇头,他才低头关注夏彦。 只见夏彦抬头对韩式希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道:“没什麽。或许……你说的对,跟著将军……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夏彦已经尽可能让语调变得轻快,但依然可以听出其中的勉强。韩式希对这样的回答失望,但又不好强迫什麽,见夏彦强颜欢笑,他也只能柔声安慰:“你能自己看开就好,若是有什麽委屈,就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好吗?你放心,我不会和将军说的。” “嗯,好的。” 夏彦应了,但韩式希知道恐怕短时间内夏彦都不会将真心话说出来。 既然夏彦不说,韩式希索性借“韩复”之口开解夏彦。 韩式希说:“小家夥,我知你从小只读过圣贤经典,大概你对这几日所经历之事感到羞耻吧?其实你不必如此耿耿於怀,如今男风盛行,举目皆是男男相伴,你自己处得坦然,旁人也不会说你什麽。” 夏彦自然是没有接话,十几年来形成的观念不是几句话就能改变的,况且夏彦作为承受一方,自然更难看开。 韩式希不求夏彦回答,只是将该说的话说出来: “小家夥,莫觉得将军对你不好。你住在这小院里,外面的风风雨雨将军也都为挡下了,其他不说,就说那佟安,你若还是住在质子府里,只怕他早就找上门了。佟安可不像将军这麽疼惜你,玩腻了便让你上堂会,以你这小身子骨,一场堂会下来恐怕你就活不了了。” “堂会?”夏彦不解。 “就是野兽堂会。”韩式希见夏彦还是不懂,便捡了不太难听的话来解释,“就是让许多人对你做那种事。” 夏彦白了脸,神色更是黯淡。 韩式希也不想吓他,只是想让夏彦知道利害而已。 韩式希轻抚夏彦的後背,柔声道:“你别怕,你乖乖跟在将军身边,便什麽事也没有。” 夏彦沈默片刻,忽而低声问:“韩大哥,是将军让你来说这些的吗?” 韩式希避重就轻地答道:“不论将军有没有吩咐,这些话我都要对你说。夏彦,你太弱小了,寻找强者的庇护是你最好的选择,既然不得不委曲求全,能得到最强者的有力保护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这似乎是韩式希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称呼夏彦的名字。 “我知道……” 听得出夏彦的不甘愿,韩式希微微一笑,又说:“小家夥,你不必将将军想得太坏,他留下你并非贪图你的身体,你不爱做那事,他也不会太过勉强你,你不需要这麽紧张。” 夏彦困惑地皱起眉头:“可是……那晚他……” 韩式希知道他介怀什麽,索性解释道:“不论怎麽说,你现在都是王府的人,总要打上王府的标记,否则日後如何向佟安交代?这做没做过明眼人可是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小家夥,你别想太多,你最吸引人的地方,绝不是你的身体。” (064鲜币)宫中记 49 小皇帝的心思 韩式希在夏彦这儿用了午膳後离去,离去时他往屋顶上看了一眼,依然没有看到人。 被窥视的感觉若隐若现,但每每看去却又看不到人。韩式希出师以来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况,这让他的感觉很不好。 就算那人针对的是夏彦,但如今夏彦是韩式希的禁脔,打狗也要看主人,韩式希可不允许别人这样窥探他院子里的宠物! 韩复离开夏彦的小院,在王府里转了一圈,避开众人耳目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摘下人皮面具,换了衣服,又戴上鬼面具,恢复了韩将军襄王爷的身份。 “韩复”这个人并不是专门为夏彦杜撰出来的──韩式希还没有那麽无聊。“韩复”是韩式希的分身,专门用於做一些不适合以将军、王爷身份出面做的事情,因此很多人都认识“韩复”,但只有极个别人知道韩复就是韩式希。 恢复了身份,韩式希去了书房,他从早上开始就泡在夏彦那儿,当日呈上来的政务没有处理就都堆积在书房了。 韩式希随意看了几本折子,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朝中虽然是韩式希独揽大权,但下面还是有各自的党派,这些党派之间你争我夺,韩式希既要打压他们也要扶持他们,凡事都在於一个词:平衡。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十分麻烦,盘根错节的,烦不胜烦。 如今这些老狗为了战争的事情又咬起来了,韩式希看到折子就仿佛看到他们在面前争吵的样子,顿觉头疼。 “还是小家夥那而清净啊……” 韩式希叹气。 韩式希对夏彦说他贪图的不是夏彦的身体,这自然不是谎话。 老实说,韩式希并没有认真注意过夏彦长得怎样,对於见惯了各色美人的他来说,除非真的是美得倾国倾城,否则都只会觉得“不错”“顺眼”而已。况且韩式希对於美色也就是一般喜欢,真有倾国倾城的美人在面前,他也不会有什麽过激的反应,最多是多看一眼,表达一下欣赏罢了。 在韩式希的印象中,夏彦长得只是顺眼:尚未完全长开的五官中带著孩童的纯真和少年的青涩,江南的湿润气候养育了他花瓣般娇嫩的肌肤,那眸子也如南方星星点点的小湖泊一般,纯净清透。这是一个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舒服的少年样貌,但也仅限於此,至於“惊w”之类的形容词和夏彦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夏彦这样一个样貌中上的少年能吸引韩式希,靠的自然不是外貌,而是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纯净,这对於位於权力巅峰入目尽是污浊隐晦的韩式希来说,无异於夏日里的一泊清泉,清心宁神。 纯净的人不是没有,但多半是还未被世事污染的孩童,像夏彦这样明明生长在最黑暗最阴森的冷宫中却依然能保持一颗纯净的心,这便少有了。 夏彦的小院,清净得似乎连时光都停止了流失,烦恼也被小小的院门关在了外面。韩式希很喜欢呆在夏彦身边时那股自然而然沁入心扉的宁静。 韩式希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对那地方太过留恋了。这几日回府後他去的都是夏彦的小院,以往还算宠信的美妾也都忽略了。 “唔……这可不是一个好事……偶尔去休息一下是不错,但是当做温柔乡来避难的话……那可不妙了……” 韩式希看看手中标著醒目的红封折子。 “战争……或许我也安逸太久了……” 韩式希沈下目光,心中有了决断。 韩式希不想让自己过分沈湎於那清净无忧的环境,坐在他这个位子,每一步都是杀机重重,安逸的生活谁都喜欢,但过分安逸就会出事了。 韩式希叮嘱跟在夏彦身边的侍卫多注意些,但当晚他便没有再去夏彦的小院。 第二日早朝,韩式希处理了几个党争的问题後,提出了关於战争的事情。 “陛下,臣以为,该是出击的时候了。” 韩式希并没有长篇大论阐述战争理由的欲望,他要说的只是一个建议,或者说──命令。 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听到韩式希这麽说,便点点头,稚嫩的声音毫不迟疑地宣布:“那就开战吧。” 朝廷上主和的大臣不免交头接耳想站出来反驳,但在韩式希的目光下,这些人都将一肚子的话生生憋住了。 韩式希不是好战的人──虽然他是从战场上走出来的武将权臣,但在很多方面,韩式希更像一个君王,顾全大局以国家利益为重的君王。韩式希说要战,那便是战定了! 散朝之後,韩式希照例去了上书房,小皇帝没有回宫也跟了上去。 进了上书房的里间,关了门,韩式希将小皇帝抱起,笑问道:“今天怎麽不去上课?” 小皇帝搂住韩式希的脖子,将小脑袋枕在那宽厚的肩膀上,凑在韩式希耳边甜甜地撒娇道:“要开战了,韩叔叔又要离开了,朕要和韩叔叔多处一会儿!” 韩式希笑笑,宠溺地捏捏小皇帝的鼻尖儿,抱著他坐上了属於皇帝的那张龙椅。 对於韩式希形同谋反的作为,小皇帝并没有什麽不满,他只是顺势侧坐在韩式希的大腿上,安静乖巧地伏进韩式希怀里,小手指轻轻戳著韩式希的胸口,半是埋怨半是撒娇地说:“韩叔叔这几天都没有进宫陪清儿,韩叔叔都去陪那只兔子了。” 韩式希笑而不答,任小皇帝在他胸口做坏事。 小皇帝噘起小嘴,又说:“韩叔叔,你这几天一回府就往他那儿跑,後院那些美人你连理都没理,韩叔叔不会是喜欢上那只兔子了吧?” 韩式希勾起嘴角:“清儿好像不喜欢?” 小皇帝嚷道:“朕当然不喜欢!一只丑丑的兔子怎麽可以把韩叔叔的目光都吸引走了呢?朕不许!” 韩式希失笑,说起来,夏彦确实是一只不太出色的小兔子,既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也没有倾国倾城的智慧。不过兔子的价值不见得只局限於食用。 韩式希摸摸小皇帝的脑袋,温柔笑道:“清儿,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有那麽一只小兔子在後院里等著你临幸,会是多麽快乐的一件事了。” 很明显,韩式希在带坏小朋友。 不过小朋友也有小朋友的判断力:“朕不要!” 小皇帝的断然拒绝让韩式希哈哈大笑。 韩式希状似轻浮勾起小皇帝的下颚,慢慢低头作势亲吻。而就在小皇帝惊愕羞怯之时,韩式希却只是以长辈的姿态亲吻了小皇帝的额头,看著小皇帝羞恼不甘的模样,韩式希屈指轻弹小皇帝的额头,笑道:“小傻瓜,你还是去找属於你的兔子吧,至於我,你就不要妄想了,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蛰伏於你,更不可能临幸你。” 被说中心思的小皇帝顿时涨红了脸,羞中带怯地瞪了一眼韩式希,终究挨不过韩式希揶揄的目光,跳下韩式希的大腿,!!!地跑出了上书房。 气跑了小皇帝,韩式希也并非完全无动於衷,他将大臣们呈上的比较重要的政务处理之後,看时近中午,便进宫去找小皇帝了。 本来外臣不该如此随意进出内宫,但韩式希身份超然,皇宫对他来说和自家王府没什麽差别。 有太监一路指引,韩式希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正在马场练习马术的小皇帝。 韩式希说了要还权给小皇帝,自然不会培养一个废物傀儡出来,他疼爱小皇帝的同时对小皇帝的要求也十分严格。自小皇帝登基之後他就严抓小皇帝的教育,不但请了大儒给他授课,还让小皇帝跟著侍卫统领习武,甚至将小皇帝带在身边亲自教育。 韩式希站在场边静静观看小皇帝的练习,见小皇帝动作娴熟,知道小皇帝确实有认真练习,便从一边走出,让小皇帝下马休息。 小皇帝还在生闷气呢,看到韩式希也不像以往那样亲热地扑上去,而是板著脸将头扭到一边,故意不看韩式希。 韩式希不以为意,知道小皇帝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索性蹲下身,拉起小皇帝的手,温柔地笑问道:“怎麽,还在生气?” 小皇帝轻哼一声不作答。 韩式希笑笑,又道:“清儿若是不生气了,改天我就带清儿出宫如何?” 出宫对於小皇帝来说还是很有吸引力的,小皇帝终於给了韩式希正眼,眼珠子转转,却说:“韩叔叔,你不答应朕是不是因为朕是君你是臣?” “君臣?呵呵,清儿,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吗?”韩式希刮了一下小皇帝的鼻子,笑容不改,但话语中的玩笑成分已经不多,七分认真三分温柔地说,“清儿,我的身份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下次可别再说这样荒谬的话,知道吗?” 小皇帝不悦道:“韩叔叔既然连君臣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必在意那兄……唔!” 小皇帝话未说完已被韩式希捏住了脖子。 韩式希没有伤害小皇帝,只是阻止了他继续说话。 韩式希慢慢松了手,轻轻揉了揉小皇帝脖子上的红印子,轻声道:“清儿,以後这样的话放在心里就可以了,不要说出来知道吗?” 小皇帝倔强地咬住唇不说话,眼底泪光闪闪,很是不服,但在韩式希的逼视下,他还是不甘愿地缓缓点了头,应道:“我知道了。” 韩式希笑笑,将小皇帝抱起,带他回宫用膳。 小皇帝搂住韩式希的脖子,将脸埋入对方的颈窝里。固然知道韩式希所说所做都是为了他好,但小皇帝却宁愿将这件事说穿,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个秘密,而他,只要做韩式希後院里的一只小兔子就可以了。 (054鲜币)宫中记 50 兔子的纯净 过了两天,韩式希果然如约带小皇帝出宫。 小孩子喜欢热闹,看到街市上人来人往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小皇帝就忍不住左冲冲右跑跑,若不是还记得韩式希在旁边,他想端个乖宝宝的样子,只怕早就跑没影了。 韩式希自然是易容了,但并非“韩复”那张面具,而是另一张英气中不乏秀气的俊俏面孔,既不与他高大的身材冲突,也不会让人将他与那个冷峻的韩将军联系在一起。 小皇帝自然不叫韩式希叔叔了。 “三哥,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那边好多人,好热闹哦!”小皇帝一手拉著韩式希,一手指著小巷的另一头。 韩式希看去,竟是永春坊。 虽然是花街,但韩式希也不介意带小皇帝去见识见识。 穿过小巷,入目皆是莺莺燕燕,街边不断有穿著w丽的女子上前勾搭。小皇帝好奇地四处打量,但韩式希只是带著他不断往前走。小皇帝问:“三哥,我们要去哪儿?” 韩式希指著前面不远处的一处较为安静的门面,道:“我带你去看这条街上最好的美色。” 小皇帝兴奋地点头,跟著韩式希走向那名为“曲非烟”的小楼。 进入小楼,便有一名清秀小厮上前招呼,韩式希随手给了一块碎银子,那小厮知道来贵客了,便带著两人上了二楼的包厢,一路上介绍道:“韩公子,您也是是来听丹若姑娘的琴的?” 韩式希显然对各种门道十分熟悉,听了微微挑眉,问:“丹若?今天可不是十五吧。” 小厮笑道:“爷还不知道吧?丹若姑娘被一位大官人给赎了。” “哦,那可是件好事。”韩式希淡笑著应了。 小厮出去了,小皇帝才问:“三哥,丹若是什麽人?他们好像认识你,他们知道你是将军?” 韩式希答道:“丹若是这儿的头牌,人长得不错,琴也弹得不错,身价很高,许多贵公子都以和她共度春宵为荣。你等会儿可以看看,她算是当下这条街里最顶级的女人了。” 一个大名鼎鼎倍受贵族士子追捧的花魁到了韩式希嘴里就变得和街边的白菜差不多了,不过能让阅美无数的韩式希嘴里给他一个“最顶级”的说法也算一份殊荣了。 韩式希又解释:“我这个身份来过这里两次,和丹若单独见过,所以他们认得我,知道我姓韩,但他们并不知道我真实身份。” 没一会儿,场子里的人越聚越多,这楼上楼下坐满了人,若不是韩式希凑巧来得早了,恐怕连位子都没有。 小皇帝没见过这麽热闹的场面,更加好奇那丹若究竟是如何美w惊人。 人渐渐坐满了,那老鸨才不紧不慢地上得台来,说了一些场面话後,听得老鸨捏著嗓子道:“大哥大爷们安静喽,请我们的丹若姑娘出来喽!” 吵杂的大厅顿时安静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痴痴地投向了一扇挂著红纱帘子的门上,每个人都拉长了脖子巴望著。 哒、哒、哒。 几声细碎的脚步带动了红纱帘子,门後绰约身姿隐约可现。 侍女悠悠撩起门帘,一名红衣女子缓缓步出。看那女子黑发若云,面色如桃,眉黛如画,一身红纱长裙将她妙曼地身姿裹得玲珑有致,莲步轻移,脉脉无语如仙子下凡,w而不俗,媚而不妖,果然不失为绝色。 小皇帝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嘀咕一声:“也不过如此。” 韩式希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丹若在布好的台中缓缓坐下,转弦拨音,三两声未见曲调先有情。再见她玉手轻抚,一串水珠似的圆润琴音从弦中抖落,如甘露般滋润心田,听者如沐春雨,浑身舒坦,在场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但小皇帝认真听了一会儿,却皱眉道:“没什麽特别的……” 韩式希抿上一口茶水,道:“丹若的琴虽然美,却过於委婉,不免沾染俗气落了下沈,你自幼听惯了大儒雅士的清雅脱俗,对於这等曲调自然觉得一般。” 小皇帝眼珠子转转,突然问:“三哥,你觉得把丹若和那兔子比起来,哪个好?” 韩式希笑道:“这两人可没得比。” 小皇帝不依不饶:“若是要这两人中一个当你的妾室,你选哪个?” “兔子。”韩式希毫不迟疑地回答。 “那当正妻呢?” “还是兔子。” “为什麽?”小皇帝面露不悦,“丹若可比兔子美多了!” 韩式希没有马上回答,手中不经意地晃动著杯子,目光落在场中弹琴的丹若身上,片刻後,方道:“你且看著,等会儿便知道了。” 少时,丹若一曲弹毕,她给众人福身作礼便退下了。 过了一会儿,韩式希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响,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韩公子,可否让丹若见上一面?” 韩式希给小皇帝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小皇帝看著,他则对门外发话:“姑娘请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那w丽动人的丹若姑娘。 丹若对韩式希福了一福,柔声道:“韩公子,好久不见。” 韩式希微笑道:“坐吧,丹若姑娘。” 丹若在韩式希对面的位置坐下,看了一眼小皇帝,轻声问道:“这位是……” “家弟。”韩式希简单地回答,也不介绍。丹若知道眼前这男人无意说的更多,也就知趣地不再多问,只见她眸光流转,那双美目在韩式希脸上流连一圈,又垂了眼帘,轻声道:“韩公子,奴家即将离开这是非之地,最後一日还能见到公子您,真是……万分惊喜。” 韩式希淡淡道:“家弟喜欢热闹,在下也是刚好来此。” 丹若神色一黯,稍稍沈默後,起身一福,低头道:“明日起奴家恐怕便再难见到公子,今日便让奴家献上一曲,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韩式希微笑道:“自不会,丹若姑娘的琴艺在下晓得。” 丹若勉强一笑,再次施礼後退去了。 没过多久,丹若再次上台,弹起了一曲“伤别离”。 琴声缕缕,哀思阵阵,哪怕再不懂琴的人也能听出这曲子中的难过和不舍。 韩式希转头问小皇帝:“你可听出什麽了?” 小皇帝歪头想想,道:“她想让你留她。” 韩式希笑了:“耳力还不差。” 丹若一曲奏完,韩式希和小皇帝早已离去多时。 韩式希并没有送小皇帝回宫,而是带他回了王府。 韩式希先是回房换下了人皮面具,恢复了韩式希的样貌,这才带著小皇帝继续往後院去。 小皇帝本来见韩式希带自己回家还是很高兴的,哪想一路往里走,居然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而那头夺走韩式希注意力的兔子就坐在院子里!小皇帝的脸顿时臭了。 “韩叔叔,你干嘛带我来这里?!”小皇帝不高兴地说。 韩式希一笑,道:“我让你看看丹若和兔子的不同。” 韩式希并没有领著小皇子进院子,而是抱著小皇帝跃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地静静观看夏彦的所做作为。 夏彦倒也没做什麽,这几日韩式希没来找他,他也乐得清净,此刻他正拿了一本书坐在院子里看著,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而当他看到什麽不解的问题时,他时而轻咬下唇,时而眉头微皱,时而又亲身踱步,时而又咬咬手指,偶尔青荷拿来茶水糕点,他便会对青荷笑著说点什麽,那浅浅的笑容展开,连带著眉眼儿也微微弯起,让人看了不由得也想跟著微笑。 小皇帝看了一会儿,不悦道:“韩叔叔,这臭兔子哪里好了,不但让你临幸,还要让你变成韩复去接近?” 韩式希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韩复的真面目可是秘密,不可以乱说。至於这兔子的好嘛……” 韩式希看了一眼毫无觉察仍在认真看书的夏彦,不由得弯了嘴角,微笑道:“丹若再清高再有才华,她眼中有哀,她就只是个妓女,而这兔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14 宫中记 作者:Erus 哪怕再怎麽作践他,他也是个皇子。这种纯净──呵呵,清儿,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046鲜币)宫中记 51 生果子 确定开战之後,韩式希没有刻意避开夏彦,心情烦闷时就去夏彦的小院坐坐,需要疏解欲望则去後院临幸那些美妾──兔子不愿意,韩式希也不愿强求。 忙了一天,韩式希觉得累了,吩咐了一声,便去夏彦那儿用膳。 和夏彦一同吃饭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看夏彦那样吃什麽似乎都如同山珍海味一般的稀奇样子,韩式希也觉得平常吃腻的菜色颇为美味。 韩式希一来,夏彦就安静了,完全没有在“韩复”面前那种雀跃,这种差别待遇让韩式希有些郁闷。不过今晚的夏彦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同,平日里夏彦吃饭的时候都是闷头狂吃,匆匆扒完自己的饭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去,而今天夏彦却吃得很慢,还是时不时咬著筷子瞅上一眼韩式希。 韩式希明知道夏彦肯定是有什麽话想说,也知道夏彦惧怕自己不敢说,那眼珠子提溜提溜转的样子估计是想等韩式希开口问,但韩式希却故意不问,等著夏彦自己开口。 韩式希猜的不错,夏彦是有话要说,但却因为有些惧怕韩式希而不开口,虽然知道最坏的结果就是被拒绝而已,韩式希也不可能真的把他给怎麽的,但不知怎麽的,每每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结果他看了韩式希好几回,话都没说出来。 夏彦很是沮丧,觉得自己很没用,一边暗暗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另一边依然不敢和韩式希提起出去的事。 一直到晚上熄灯睡觉了,夏彦还没能把话说出口。 韩式希也挺郁闷的,他自认对夏彦不错,也没凶过他,至於让夏彦这麽害怕吗? 看夏彦想说的话都快烂在肚子里了,韩式希抚摸这夏彦细致如瓷的肌肤,索性开口问道:“小家夥,你是不是有什麽话想和我说?” 夏彦愣了愣,想到可能韩复事先和韩式希说过了,听韩式希的口吻似乎并没有不高兴,夏彦悬著的心多少也放下一点,他点点头,顺著韩式希的话头小心翼翼地说:“我……想出上街走走……” “你离开这儿?”韩式希故意曲解夏彦的意图。 夏彦连忙摇头解释:“没有,没有,我只是……只是想去买几本书……” 韩式希故意为难他:“你想要什麽书,我让管家买给你就是了。” 夏彦啜啜,想说什麽,但闷了半天,却什麽也没说。 韩式希笑了一声,又道:“你要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 韩式希故意买了个关子,果然看到怀里的小家夥惊喜地抬头看他,黑暗中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韩式希用指腹轻轻抚摸过夏彦的嘴唇,仅仅这麽一个动作,便透出浓浓的暧昧。 夏彦一怔,即被韩式希翻身压在身下,那抚摸嘴唇的手也毫不客气地在那精致的小小锁骨上流连。 夏彦红了脸,瑟缩著身子想要躲闪,但躲来躲去也不过是在韩式希健壮的身躯下扭动罢了。 韩式希微微一笑,坏心地问:“我让你出去,有什麽好处呢?” 夏彦哀怨地看了一眼这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的男人,小声道:“我、我不出去就是了……” 韩式希哈哈大笑,不再为难这可爱的小家夥,笑道:“你若亲我一下,我便让你出去。” 夏彦登时涨红了脸,在韩式希胸前推了一把,惊慌道:“我、我不要!” 韩式希却低头在小家夥滚烫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道:“你若不亲我,我就自己来了。” 夏彦徒劳地推著韩式希,在这男人身下挣扎扭动,不过这样做除了让韩式希心情更加愉悦之外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夏彦抗拒了一会儿,知道这恶劣的男人是打定主意要让亲他,若是不亲,恐怕还有其他更坏的事情。 夏彦心知抗争无效,也只能妥协:“我、我亲就是了……你放手……” “不要。”韩式希又动了其他坏心思,“刚才你不答应,现在我可不满足於一个亲吻了。我要──抱你……” 韩式希这麽说著在夏彦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夏彦吓得魂飞魄散,他一个劲地推搡韩式希的身体,尖叫道:“韩、韩将军!你说过不、不会逼我做那种事的!” 夏彦急得都快哭了,对他来说,那夜的记忆不但是屈辱,更是痛楚。 韩式希心中有些不悦,但又看夏彦如此惊惧,疼惜之余也不想强求。韩式希自有韩式希的骄傲,非要用那种下三滥的暴力手段夺取一个人的身体,那不免太掉价了。 韩式希只是想欺负欺负夏彦而已。 松了手,韩式希轻轻搂著夏彦,故作不满意地说:“好吧,你就亲我吧。” 夏彦惊魂未定,看韩式希似乎打定了主意,他不得已,扭捏了一会儿,才慢慢挪动身子靠近韩式希,带著舍生取义一般的大无畏神情,闭著眼睛,在韩式希脸颊上飞快一啄,韩式希还没品出个中滋味,夏彦已经用被子将自己蒙了起来。 韩式希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韩式希向来不在情色上花费太多精力,水到渠成,顺其自然,吃的都是恰到好处的熟果子,像是夏彦这样的生果子倒是第一次,不过这枚小果子也太生了吧! 算了,害羞的兔子才是兔子嘛。 韩式希安慰自己,也安慰地拍拍夏彦的背,让夏彦不必那样紧张。 “小家夥,明天你出去我没空陪著你,你要记得带上护卫,遇上什麽事就报我的名号,贺安这一亩三分田里坏家夥可不少,别我一没留神就被人给欺负了。”韩式希温柔地叮嘱,“现在你是我的人,出了什麽事有我给你撑腰,你可别再像上次宫宴时那样,别人欺负你你也不懂得反抗,知道吗?” “哦……” 夏彦低头应了,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虽然两者的关系让这番话带上了些许屈辱的味道,但话中的关心依然让自小孤苦的夏彦心中暖暖。 韩式希笑笑,对这小家夥他还真不放心,总觉得一放出就要出事似的。只是最近几天朝中政务繁多,他抽不出太多的空闲时间陪伴小家夥,若非如此,明天他会亲自陪小家夥出去。 韩式希想起朝中的事情,便说:“小家夥,你想要什麽就在这两天给买齐,过几天我就要去打战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就不要乱跑了,要什麽让管家给你买,否则出了什麽事我赶不及救你,就算我回来了帮你把那些人给教训了,你这苦也吃过了,不值得,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夏彦应了,却又问,“韩将军,你要去打战了?” “是,大概要去几个月。”韩式希简单地说。 “哦……” 夏彦陷入沈默,韩式希也不以为意,闭了眼睛也就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夏彦轻轻碰了碰韩式希的手臂,支支吾吾地低低说道:“战场很危险……将军……将军多小心……” (058鲜币)宫中记 52 医者仁心 韩式希想起昨晚夏彦在怀中的低语,嘴角再一次不可抑止地翘了起来。 这好像是韩式希今天早晨第十三次走神微笑了。 虽然韩式希不至於因为夏彦的一句话就失魂落魄、春心荡漾,不过对於第一次吃生果子的韩式希来说,这种体验算得上新鲜。因为新鲜所以有趣,韩式希的心情十分好。 但是小皇帝的心情就不好了。 小皇帝噌噌爬上韩式希的大腿,撅著嘴地问:“韩叔叔,你今天好奇怪,动不动就一个人在那里偷笑!” 韩式希看他一眼,微笑地说:“因为小兔子很可爱啊。” 这话答得有些没头没脑,但小皇帝还是听懂了。小皇帝不高兴地说:“韩叔叔,你在意兔子多於在意朕了!” 韩式希摸摸小皇帝的脑袋,笑道:“怎麽会呢?我最疼清儿了。” “哼,韩叔叔以前可不这样的!”小皇帝看似蛮横却也十分认真地说,“以前不论父皇还是朕送给韩叔叔什麽样的美人,韩叔叔也不过是用了暖了床就算了,碰到乖巧的也最多是多给些赏赐,可不像现在这样,天天往兔子那儿跑,处理朝政的时候也想著兔子。” 韩式希含笑不语,倒没有否认。 小皇帝又说:“还有呢,上次我让佟安对兔子使坏,你可是立刻就赶出去救人了,别人可没让你这麽上心过呢!” 韩式希失笑道:“我家的兔子我还没吃到嘴,哪里能让别人给叼走了?这不算。” “韩叔叔除了第一个晚上之後都没有再和兔子做过那事对吧?韩叔叔还扮成韩复去安慰他,否则兔子哪里能那麽悠然自得?要朕说,这和纯净不纯净没什麽关系,若是没有韩叔叔你护著他,让他也到曲非烟里任人作践几次,他也不过是丹若那般货色罢了!” 小皇帝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客气,韩式希听了也不过是笑笑,疼爱地捏捏小皇帝白嫩嫩的脸颊,却是调侃道:“看来清儿是吃醋了。” 小皇帝不高兴地摆过头去,没好气地说:“韩叔叔护著他,他可不见得记得韩叔叔的好!” 韩式希不以为然:“他不记得也无妨,我也不要他记得。” 小皇帝眼珠子一转,瞥了一眼韩式希,已有所指地说:“这可是韩叔叔自己说的?” “清儿又想做什麽坏事了?” 小皇帝!地跳下韩式希的大腿,整整衣摆,一脸认真地搁下话来:“清儿做了韩叔叔就知道了,到时候韩叔叔可不要怪清儿坏了韩叔叔的好事。” 韩式希想了想,小皇帝最多是把韩复的身份告诉夏彦而已,但夏彦知道了又如何? 韩式希觉得无所谓,便说:“随你吧。” 小皇帝狐疑地看了一眼韩式希,甩甩头,跑出了大殿。 小皇帝跑出大殿之後,没有回到他自己的寝宫,也没有闷头冲出宫去找夏彦,而是去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院。 小院里有些杂乱,摆著各种各样的药材,整个院子里都弥漫著浓重的药味,而在小院的中央,一个老人正坐在竹摇椅上打著扇子,闭目小憩,看上去十分惬意。 小皇帝跑到那老人面前,叫唤道:“杜爷爷!” 老人慢慢睁眼,笑道:“呦,清儿来了啊。” 小皇帝在老人面前就没有像在韩式希面前那样娇惯的模样,而是相当乖巧地点点头,说:“杜爷爷,我和韩叔叔说了,过几天我就把他是韩复的事情告诉夏彦。” “哦?三哥儿可有说什麽?” “没,韩叔叔说随我。” 老人重新闭上眼晴,坐在那摇椅上一晃一晃地,沈吟了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估计是你那三哥儿和小家夥的感情还没多深,所以才觉得无所谓,不过我看小家夥对你三哥儿可没那麽淡……” 小皇帝问道:“那我还要去和夏彦说不?” 老人道:“嗯……你可以先探探小家夥的口风,让我看看情况。” 晚上回到夏彦的小院,韩式希就看到夏彦一手拿著书,一手持笔在纸上画著什麽,还时不时转头看一眼书,像是在对照什麽。 “在画什麽?”韩式希凑上去看了一眼,“这是什麽东西?”韩式希微微皱眉,夏彦这画的都是啥玩意儿,看起来像花又像草,定睛一看又好像是狗尾巴。 夏彦好心情地将书摊到韩式希面前,眉眼儿弯弯,笑著说:“我在画这个!” 韩式希看了一眼,书上印著一幅图,乃是一株植物,图下写著两个小字:甘草。 敢情夏彦是照著书上的图在画甘草? 韩式希看了一眼宣纸上那歪七扭八的玩意儿,对夏彦的画技实在不敢恭维。 韩式希无奈地问:“小家夥,你学过绘画没有?” 夏彦眨眨眼,摇头:“没有”。 韩式希失笑,摸摸夏彦的小脑袋,看夏彦今天似乎不怎麽怕自己,他的心情也颇为不错,索性取走了夏彦手中的那只毛笔,道:“这画画用的笔和写字用的可不一样,画画可不是这麽画的。来,你给我铺张纸。” 夏彦连忙将自己的拙作拿开,展开一张新纸,期待地等待韩式希的作画。 韩式希从笔架上拿了最小号的笔,沾了墨,却不是自己拿著,而是揽过夏彦,将笔放进了夏彦手里。夏彦愣愣地接过笔,摆了个拿笔的架势,他那只白皙的小手就被韩式希那肤色略深的大手整个儿握住。韩式希便这麽带著夏彦,照著书上的甘草图,在纸上一笔一划地描绘起来。 夏彦怔怔地看著尖细的笔尖在雪白的纸上画出一笔笔流畅的线条,在韩式希沈稳有力的带动下,不过眨眼的功夫,一株与书上分毫不差的甘草图便跃然而出。 一图画罢,韩式希停了笔,看夏彦呆傻的模样,忍不住捏他一把,笑问道:“怎麽,这样就让你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夏彦顿时红了脸,却偷偷瞅了一眼韩式希,小声道:“我还以为你只会打战呢……” 韩式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在夏彦脸上轻咬一口,看著夏彦大惊失色,他也觉得颇为畅快,当下解释道:“我师傅云游真人乃是当时高人,文武双全,他将他所学尽数传授於我,我若是连简单的临摹都做不到,我师傅还不立刻下凡将我给逐出师门?!” 夏彦扑哧一声笑出来,一时也忘记了韩式希刚才还对他不轨的事情。 夏彦好奇地问:“韩将军,你师傅是不是很有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爷爷?” 韩式希见夏彦不怕自己,也乐得回答这种白痴的问题:“我师傅他虽年过百岁,但看上去只有四五十岁,头发乌黑,身材高大。说仙风道骨麽,也是有的,不过和你想象中的那种白胡子老爷爷恐怕很不一样。” 夏彦更加好奇:“那他现在做仙人了吗?” 韩式希不由得发笑。五年前他收到云游真人的最後一封来信,说是大限已至,即将离去。韩式希立刻赶到真人身边,亲眼目睹了真人的去世。如今五年过去,只怕真人的尸骸都已化为枯骨。但是对於这种世外高人来说,死亡并不是痛苦,而是生命的升华。真人他去的十分安详满足,有感於此,对於师傅之死韩式希并没有特别悲痛,只是偶尔想起时会不禁感伤。 如今夏彦如此问了,韩式希微微一笑,道:“是啊,去仙界了。” 夏彦果然单纯,满目神往,显然是信了。 韩式希心想著小家夥也太好骗了。 不过好骗的兔子才是兔子嘛。 韩式希想起另外一件事:“小家夥,你怎麽突然看起这个──”韩式希往那本书上扫了一眼,“《百草经》?” 夏彦也不觉得有什麽不妥,说:“前几天我在桌子上看到一本医书,我看了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想多看看。” 夏彦在小院里所看之书都是韩式希著人买了送来,但是具体买了什麽韩式希并没有交代,都是由下面的人自己挑选,混杂一本杂学医书倒也十分正常。不过韩式希没想到夏彦会对医术这麽感兴趣。 “今天你出买的也是医书?” “嗯。”夏彦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没想到你对医术这麽感兴趣。” 韩式希随口说了一句。哪想夏彦听了神色微黯,抿抿唇,说道:“我母後被打入冷宫後不久就生病了,那些御医都不愿意替她看病……” 韩式希了然,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也是那样虚弱,每每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韩式希便希望自己能有一身高超的医术为母亲摆脱痛苦。不过後来…… 韩式希一笑,摸摸夏彦的小脑袋,爱怜地说:“你若喜欢学医,我给你找个师傅。” (058鲜币)宫中记 53 意乱情迷(上) 过了两日,韩式希果然给夏彦带来了一个师傅。 韩式希召夏彦过去,给他介绍:“这是杜太医,让我他教你医术,以後你便跟著他学吧。” 夏彦好奇地打量他的新师傅,这姓杜的太医是个看不出年岁的老者,但看他鬓角略微花白,可面上皮肤却颇为光滑红润,再加上他精神矍铄步履稳健,说是四五十来岁也差不多。 若是小皇帝在此,就知道这老人便是他口中的“杜爷爷”。 夏彦打量之余也没忘了施礼,对著杜太医深深一鞠,道:“见过师傅。” “莫要叫我师傅,我可没有收你做弟子。” 杜太医让夏彦起身,但说的话却让夏彦十分沮丧。 但杜太医却也不是板著脸,而是乐呵呵地捋著胡子对韩式希说:“韩将军,老夫收徒讲的是个资质,若是收了个笨徒弟,损了杜家的名声,这可是不行的。今天卖你个面子过来看看,看这孩子乖巧懂礼,老夫倒也颇为喜欢,教他些寻常医术也未尝不可,但师徒的名分就可没有了,这杜家一脉相传的绝学也是不可能教的。将军以为如何呢?” 韩式希将目光投向夏彦,让夏彦自己选择。杜太医愿意传授医术夏彦已经十分感激,哪里还会挑剔,自然是连连点头。 见夏彦点头,韩式希便对杜太医说:“杜太医看著办就好了。” 杜太医笑笑,对夏彦说:“那你也不必叫我师傅,叫我杜爷爷就可以了。” 当下夏彦对杜太医又是深深一鞠,欣喜道:“杜爷爷。” “呵呵,起来,起来,不用这麽拘束。” 杜太医托起夏彦,转而对韩式希说:“韩将军,你这面子我卖了,那你答应我的事如何了?” 韩式希笑道:“自然不会食言。杜太医,不如这样,日後你就在我这王府住下,这样每日来教夏彦也方便出来,你觉得呢?” 杜太医想了想,道:“老夫孤家寡人一个,也无不可。” 这事便这麽定下了,夏彦便有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师傅。 难得能有一个学习医术的机会,夏彦自然是十分勤奋,一本书别人看三遍他就看十遍,古语都说了,骐骥一跃比不上驽马十驾,更何况夏彦又不笨,如此一来,他学的比正经的徒弟还要好。 看到夏彦如此勤奋,杜太医自然也很高兴,说是只教些寻常的玩意儿,但实际上他总会在不经意间告诉夏彦许多独门技巧,夏彦就更是用心。只是如此一来,夏彦更是足不出院。 夏彦不出门,小皇帝也不可能跑出皇宫,两人没有交集,韩式希也不担心小皇帝会把韩复的事情告诉兔子,不过对於此事韩式希本来就没有很在乎而已。 这晚韩式希没有去夏彦的小院,而是去了一个妾室那儿。 韩式希是个身强体健的成年男子,正常的生理需求总是有的。他知道夏彦对那种事很排斥,心生怜爱之余也觉得小皇帝那番话未尝没有道理──若是夏彦多被人作践几回,说不定也就和那些寻常小史差不多。韩式希也不想毁了夏彦的那份干净,便也不强求夏彦为他做那种事。 除了第一个晚上韩式希说什麽也要给夏彦打上一个标记之外,之後韩式希有需要都是去找小妾解决,他在苏国掌权多年,身边自然少不了美人,反正饿不著他。 泄了火,夜也深了,虽然床上的美人软语挽留,但韩式希还是起身离去。 从早以前开始,韩式希就没有在妾室身边留宿的习惯,倒不是怕人暗杀,只是对这些美人的枕边风十分厌烦,懒得听便连机会也不给。 唯有夏彦是特别的,不但让韩式希为他摘了面具,还抱著他睡了一整晚。 因为夏彦决不会对韩式希提任何要求,这种安静让韩式希十分喜欢。 以往韩式希若是去找小妾当晚便直接回他自己的卧房休息,因为夏彦睡得早也睡得浅,若是完事之後再去小院,就会把夏彦吵醒,韩式希吵过一次之後就不再去了。 不过今天韩式希穿过回廊时,不知怎麽的,突然想去看看夏彦。 想看看那小家夥有没有好睡觉,想看看那小家夥是不是把身子蜷得像小猫一样,想看看那小家夥是不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就开始踢被子了。 韩式希站在垂花门前迟疑了一样,转身去了夏彦的小院。 小院果然是静谧的,夏彦早已睡下,或许是这几天学医学得累了,韩式希推门进入时并没有让夏彦惊醒。不过当韩式希走到床前撩开纱帐时,夏彦还是嘤咛一声有了些许反应。 夏彦些许根本没有转醒,只见他哼哼一声,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睫毛颤呀颤的,却始终没有睁开。 韩式希看得一笑,轻轻抚摸过那柔软的双唇,他很想尝尝小家夥的味道。 不过小家夥会惊叫著醒过来吧? 韩式希好笑地想。 最近小家夥不像以前那样怕他了,韩式希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很久没有对小家夥做过那种事,纯良的兔子就慢慢放低了戒心。 韩式希早已看出,夏彦心性淳朴,对於情事所知不多,也有可能是因为那位陆昕阳师兄的“教导”,所以对情欲并不敏感,如果只是抚摸、拥抱、亲吻(脸颊)之类的行为,夏彦并不像普通懂事的少年那样抗拒,夏彦唯一抗拒的行为只有露骨的欢爱而已。 或许是韩式希的抚摸让夏彦有了感觉,夏彦眼皮跳了跳,缓缓张开一条小缝,大约是眼睛酸涩,夏彦举起他的小爪子揉了揉,那毫无防备的慵懒样子让韩式希心中一跳,刚刚消去的欲火又有些翻腾了。 韩式希俯身在夏彦的眼角落下一个火热的轻吻,低喃道:“小家夥,让我抱你好不好?” 夏彦显然是没有清醒,含糊不清地哼哼两声,居然点了头,估计他还在睡梦中,没有理解“抱”这个动词的深层含义。果然,夏彦迷迷糊糊地点了头,却往下缩了缩身子,卷了被子,居然翻身背对著韩式希又睡了过去。 看到夏彦这样,韩式希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无奈,在抱和不抱之间挣扎了一会儿,欲火没有强烈到不得不发泄的韩式希终於还是选择了做圣人。 韩式希脱衣上床,如同往常一样,将夏彦抱进怀里,温热的大手伸进小家夥的衣服里抚摸了两下,也就没有更多动作。 就在韩式希闭目准备睡去时,夏彦动了动身子,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面对著韩式希,下意识地往韩式希的怀里缩了缩,小脑袋枕上韩式希的手臂,而他自己的小手则很自然地搭上了韩式希的腰,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後,夏彦便再次安静下去,大概对於睡梦中的夏彦来说,他只是往一个温暖的地方寻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黑暗中,韩式希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愉悦的笑意。 夏彦总以为韩式希强抱他,却不知,每次夏彦睡熟之後都会自己主动往韩式希怀里钻,天气冷的时候抱得更是紧,还要将小脚伸进韩式希的双腿之间取暖,若不是韩式希定力好,只怕早就将夏彦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韩式希轻轻抚摸著夏彦的背脊,心想著不如让小兔子真的爱上自己好了。不过韩式希又怕夏彦真的爱就不像现在这样纯净可爱了,韩式希不缺少人爱,他不想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感情失去一个好消遣。 韩式希考虑著这些,突然感到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伴随著一声嘤咛,似乎是要醒了。 夏彦的身子稍稍向後倾去,将自己和韩式希拉开了一点小小的距离,他揉著惺忪睡颜,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却已经含含糊糊地开口道:“将军……你来啦……” 韩式希笑笑,柔声问道:“吵醒你了?” “嗯……”夏彦倒是很老实地承认了,韩式希可以想象,如果是其他小妾听到自己这麽问,一定会或殷勤或妩媚地回答没有。 夏彦打了个哈欠,随口说:“将军,你身上很香……” 韩式希微微挑起眉毛,想起自己刚从小妾那儿出来後并未重新沐浴,大概是残留了女人香。 韩式希问:“不喜欢吗?” “嗯……没有……”夏彦的声音听上去还处於半梦半醒之间,他哼哼唧唧地不知道发出什麽声音,好一会儿,他又往韩式希怀里钻了钻,抱著韩式希嘀咕:“有点热……” “有点热还钻过来?”韩式希好笑地想,在夏彦身上随意轻抚了两下,却见夏彦扭扭身子,低喃道:“摸……舒服……” 韩式希发觉事情有些蹊跷。 想了想,韩式希试探性地将手伸入夏彦的裤头,揉揉夏彦圆润小巧的臀瓣,见夏彦也不知是抗拒还是迎合地动了动身子,韩式希又将手探入小家夥的双腿之间,果然不出所料,小家夥那青涩的小东西不安分地翘起来了。 (044鲜币)宫中记 54 意乱情迷(下) 伴随著韩式希的动作,夏彦发出一声暧昧的呻吟。 怀中的夏彦半睁著眼睛,目光迷离,面色绯红,意义不明的暧昧呻吟从微张的红唇中逸出,如此明显的反应,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夏彦情动了。 只是这情动得蹊跷。 韩式希玩弄著夏彦的敏感,轻声问:“舒服吗?” 夏彦只是发出轻微的呻吟,略带迷乱地点点头,面色更红,从衣襟中露出的锁骨也蒙上了一层粉红。 韩式希略微一想,感觉到夏彦是被人设计了。 刚才夏彦说他身上很香,又说发热,显然是那香气诱发了夏彦的情欲。虽说那些侧室有时为了挽留韩式希会点一些催情的香料,但这种香料的作用很微弱,对於普通的成年男性来说也只能起到助兴的效果,对於韩式希这样功力深厚的更是无用。而韩式希不过是身上沾染了些许香气,就算夏彦再怎麽敏感,也不可能因为一点残香就迷乱不知所以然。只怕夏彦今天在不知不觉中还吃下了什麽东西,和香气一撞,便成了强效的情药。 但韩式希很疑惑,如果被设计的是自己那倒好说,可是有谁和夏彦过不去要设计夏彦?要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对韩式希不会有任何影响,唯一不舒服的只有夏彦而已。 感觉到掌心有些湿漉,韩式希知道青涩的小兔子经不住他的抚摸已经到了喷发的边缘。夏彦烦躁地扭动著他的小身体,无意识地在韩式希身上磨蹭,那难耐的模样看得韩式希心痒痒。 既然是夏彦主动了,韩式希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 拉开夏彦的双腿,手指按上那娇嫩的小花。小花早已因为充血而变得火热,对於外人的抚摸探索毫不抗拒,韩式希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让小花舒展了花瓣,手指顺利探入,甬道里异常湿润,显然也是那药物的作用。 韩式希开始好奇夏彦吃下的究竟是什麽药物了。 手指缓缓抽动两下,夏彦也无任何不适,只是身子的扭动更加激烈暧昧,仿佛在叫嚷著“给我,给我”。 韩式希轻笑一声,小心地送入第二根指头,轻缓地开拓著那还十分生涩的小地方。 肉襞一点点地舒展开,贪婪地吮吸著手指,前面的嫩芽高高翘起,晶莹的泪珠从尖端渗出,打湿了夏彦的小腹。夏彦低低的呻吟著,怀抱著韩式希的双手也在渐渐收紧。 韩式希俯身吻住那花瓣一样鲜美的双唇,舌头探入那湿润的口腔,品尝属於兔子的味道。而不同於以往收到的反抗,今天的夏彦给出了羞怯的反应,那湿软的小舌头像个害羞的小姑娘,怯生生地舔过韩式希的舌尖,在他们接触的那一刻,夏彦的身子微微打了个颤,身上绯红更甚。 “真是敏感的小家夥……”韩式希愈发好奇那药物的来历。 唇舌交缠,韩式希也失去了开拓的耐心,扣著夏彦的腰身让夏彦趴伏在床上,抬起夏彦的臀部,双手分开白嫩的双丘,那娇w的小穴就完全暴露在视线之内,一翕一张著,仿佛是等待著他人的侵犯。 韩式希不再忍耐,早已硬挺的热物顶上穴口,一个挺腰,将欲望完全送入了湿热的甬道。 夏彦不适应地摆动腰部,但这只能让那巨物进的更深。 “嗯……嗯… 恋耽美 分卷阅读15 宫中记 作者:Erus 疼……” 夏彦口中发出小小的抗议,却又将臀部翘得更高,迎合上身後人的挺入。 韩式希不再客气,缓缓抽出硬物又狠狠撞入,在夏彦的呻吟声中开始了激烈的冲撞…… 一夜欢愉,第二日早晨夏彦醒的时候韩式希早已离去,夏彦完全不记得昨晚的淫乱,只是醒来後发现下体酸痛,身上多了许多青红的小印子,而随之而来的青荷也让夏彦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韩式希又对他做了坏事! 夏彦愣愣躺在床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哭的欲望都没有。 时近中午,韩式希才再次到来。 夏彦看到韩式希靠近,立刻畏惧地往床里缩了身体,但一动,下体的肿痛就让夏彦皱起了小脸。 韩式希也理解夏彦的感受,但昨晚可是夏彦主动的,该说清楚的韩式希还是要说清楚。 韩式希爱怜地摸摸夏彦的脸颊,感觉到小家夥的瑟缩,韩式希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小家夥,是不是很痛。” 夏彦垂下眼帘,咬著下唇不说话。 韩式希轻笑道:“小家夥,你别这样怕我,昨晚可不是我强迫你的,是你主动向我求欢的!” “我没有!”夏彦探出个小脑袋尖声叫起来,但随即他又将自己缩进了被子里,生怕被韩式希看到似的。 韩式希很喜欢夏彦这种兔子行径,忍不住笑笑,说道:“小家夥,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多半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不过这种事情我不需要骗你,本来我也只是想抱著你睡而已,但是你却莫名其妙地情动了,我又不是圣人,美味当前,我当然不会放过。” 韩式希说的认真,夏彦也知道韩式希没必要骗自己,沈默片刻,眨了眨眼,小声道:“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夏彦眼眶微红,十分委屈,他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昨晚的事他根本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似乎睡到半夜韩式希来了,他闻到了一股很香的味道,接下去怎麽他就完全不知道了。夏彦不想让韩式希觉得他是淫乱的人,他不是的! “我知道。”韩式希安慰道,“我想你大概是吃了什麽不该吃的东西。你还记不记得昨天你说我身上很香?” 夏彦连忙点头:“记得,但是、但是接下去我就不记得了……” 韩式希柔声道:“那便是了,多半是你闻到我身上的香气後才让药效发作。小家夥,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有吃什麽特别的东西吗?” 夏彦想了想,终究还是摇头。 韩式希也不在意,这个回答他已料到。 韩式希不想看夏彦闷闷不乐,便安慰道:“好了,小家夥,你也别太在意了,这次你是被人设计了,和你自己没有关系。你不喜欢做这种事我不会强迫你。一切都和以前没差别,别不开心了,好吗?” 夏彦抿著唇,抿了好久,抿得嘴唇都发白了,他才轻轻点头,低低应了一声:“好。” 这事并非这麽过去了,夏彦被人设计,连带著自己也一起被牵连,韩式希不可能就此不管,更何况此时边疆战事纷乱,难保此事不是什麽有心人做出的。韩式希要将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才可以。 但未等韩式希将事情调查清楚,事情又有了新的变数。 (038鲜币)宫中记 55 韩复的真面目 事过之後,夏彦就变得十分沈默,抱著一本医术可以一动不动地看上一整天,也不知道他是真看进去了还是在做样子。 韩式希看夏彦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找了个空闲,扮成韩复去找他。 在韩复面前夏彦还会活泼一些。 随便扯了几个话题,韩式希揽过夏彦,捏捏他的脸颊,关切地问道:“小家夥,你最近看起来很不开心。” 夏彦垂下眼帘,没说话。 “告诉大哥好不好?”韩式希柔声说,“不要放在心里,说出来会舒服很多。” 夏彦沈默了好一会儿,才啜啜道:“没有……” 韩式希无奈,只得引导地问:“小家夥,是不是在为那天晚上的事介怀?” 夏彦只道韩复天天跟著韩式希,自然无所不知,此刻韩复这麽问,夏彦只是觉得窘迫,脸慢慢红了,突然一头扑进韩复怀里,紧紧抱著韩复,如同惊惧的小动物一般缩在韩复的怀里轻微颤抖著。 韩式希轻轻拍打夏彦的後背,安抚他的情绪。 “小家夥,别难过了,没什麽的。好了,别难过了……” 韩式希不擅长安慰人,只能这样不痛不痒地说。 夏彦将脸在韩复怀里埋了一会儿,忽而闷闷问道:“韩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韩式希安慰道:“没有,夏彦只是不擅长那些事情而已。” “可是……可是……可是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没什麽都做不好,明明不想那样的,可是……” 夏彦说著,眼眶又红了。 除了在康国时那场夜宴,这还是韩式希是第一次看到夏彦哭──虽然还没有完全哭出来。夏彦平日里虽然看起来比较惧怕韩式希,有时候也会有些闷闷不乐,但哭却是第一次,看来那晚的事对小家夥的打击真的很大。 韩式希多少有些不高兴:被自己疼爱就是这麽糟糕的事情吗?! 韩式希摸摸夏彦的头发,轻声问:“很讨厌将军吗?” 夏彦闷了一会儿,低声答道:“也没有,但……但我不想做那种事……” 这个回答让韩式希舒服许多,就听夏彦又说:“将军说那天晚上是我要、要那个的,可是我根本不记得了……我……我……就算将军不说,他那个表情……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一定很……呜……” 夏彦越说越小声,说到後面更是差点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显然是极为羞耻那晚的自己。 就算夏彦没把那个词说出来,韩式希也知道他想说什麽:淫荡。 嗯……话说起来,那晚夏彦的表现还真是出人意料的热情…… 韩式希摸著下巴想,他想起那晚夏彦扭著小屁股说“嗯我要嗯……”还用那火热湿润的肉壁不住的吞吐吮吸自己的热物……血气上涌啊血气上涌,那晚过後,韩式希每每看到夏彦就想起他那扭著小屁屁的样子,著实惹人犯罪。 不过── “其实……嗯,只是药物的作用,和小家夥你没有关系的。” 韩式希笑著安慰,其实他现在很想把肇事者抓出来质问他:你用了什麽药?居然这麽好用!!! “嗯……我知道,可是……”夏彦还在纠结。 “没事的,没事的,夏彦很纯洁很可爱的……”纯洁可爱得引人遐想…… 夏彦在韩复怀里赖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心情明显好转许多,韩式希来的时候他还能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韩式希看夏彦心情有所恢复,心想韩复这张牌还真好用。 韩式希本来觉得就算韩复的身份揭穿也无所谓,不过现在他却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了。 或许“韩复”这个人对夏彦来说并不是那麽不值钱? 过了几天夏彦自己慢慢看开,抑郁之色渐去,虽然看到韩式希还有些躲闪,但也逐渐回复了开朗。韩式过几日就要出征,临行前的准备事宜特别繁杂,韩式希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处理这些事情,既然夏彦自己平复了他也就不再多问。 这日韩式希扮作韩复出去办事,回来时就顺道拐去小院一趟,看夏彦正跟在杜太医身边辨识草药,他就站旁边看了一会儿,之後因为还有许多政务等著他处理,和夏彦打了一声招呼後就匆匆离去了。 夏彦望著韩复离去的背影,他觉得有这麽一个大哥陪在身边真好。想到过几天韩式希出征,韩复也要跟去,夏彦不禁有些失落。 杜太医在一边开口问道:“小彦,你似乎和这韩复感情很好?” 夏彦点点头,道:“是啊,我离开康国之後都是韩大哥在照顾我。” 杜太医目光微闪,捋捋胡子,又说:“可是我看你似乎很讨厌韩将军?” “呃……我……我也不是讨厌……”夏彦低头,他知道韩式希对他很好很疼爱,他不讨厌韩式希,但每次想到和韩式希做过那种事……夏彦没办法像对待普通大哥一样对待韩式希。 “唔……这可真是……”杜太医摇摇头,似乎有些迟疑,但顿了顿,他还是说,“小彦,你可知道,一个人的样貌、声音、姿态都可以伪装,可是身体里的那股‘气’可是假装不来的。” 夏彦疑惑地看向老人,不明白杜太医为什麽突然提到这个。 只听杜太医又说:“人的气也有轻重缓急,而老夫则将这气用乾、坤、坎、离、震、艮、巽、兑这八个方位来表示,像是刚才那韩复的气,嗯,可是威霸四方、横扫千军的天将之气!” 夏彦听得一愣一愣的,听杜太医如此说,不由得好奇问道:“杜爷爷,你是说韩大哥以後会成为像韩式希那样的大将军?” 哪想杜太医却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以後,而是现在!” “现在?” “是,他的气正处於将之巅峰,不是以後会成为,而是他现在就是!” 杜太医说得极为笃定,夏彦却听得愣住了。 紧接著,杜太医又说了一句让夏彦彻底懵掉的话── “我可以肯定,韩复就是韩式希!” (042鲜币)宫中记 56 崩裂的第二世界 晴天霹雳,平地惊雷,夏彦彻底愣在当场,连手中的医书落地都没有察觉。 夏彦突然明白了那日夏灏打他一巴掌的心情。 一巴掌根本不够! 夏彦不会打人也不会骂人,他找不出更多的行为和语言去表达他对这种欺骗的愤怒,他茫然地看著韩复离去的方向,他竟连哭都哭不出来。 杜太医什麽时候离开的夏彦也没有印象,只是记得杜太医离开前留下了一个小瓷瓶,据说是把瓷瓶里的膏体抹一点点在韩式希身上,等“韩复”再出现的时候,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夏彦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接过瓷瓶又如何回房的,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的脑子里却又被各种杂乱无章的思绪充满,夏彦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韩式希的强势,想到韩复的温柔,想到韩式希灼热的体温,想到韩复温暖的怀抱,想到很多韩式希的坏和韩复的好,却也想到,韩式希曾经抱著他柔声安慰,想到韩式希的大手握著他的小手画出一株栩栩如生的甘草,想到韩式希将他从佟安身边带走,想到韩式希带来了杜太医,想到的韩式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他挡下的风雨…… 夏彦不知道自己要如何面对“韩复”和“韩式希”这两个身份後的同一个人,这个人好坏并非那样鲜明的分布在两个身份上,夏彦甚至想到那天韩式希轻轻搂著他安慰他的时候,他忍不住也想抱住对方…… 韩式希对他很好,真的很好,像个温柔的大哥哥也像个体贴的情人,总是笑著包容他的沈默和抗拒,夏彦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韩式希不对他做那种事,他会很喜欢很喜欢对方的,甚至比喜欢昕阳大哥还要喜欢,因为韩式希身上有一种陆昕阳没有的信赖感,可是…… 夏彦想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这件事,可是每每当他想到韩式希刚刚对自己做完那种事情,转眼又化妆成韩复来软语安慰,他就无法平静地对待。 夏彦想到或许从韩式希见到自己的第一眼起就已经计划好了要这样一步步地吃掉他,他想到韩式希在康国夜宴上的冷笑,想到韩式希主动提出要他当质子的要求,想到“韩复”在大街上对他说的话,想到韩式希在佟安面前将他揽进怀里说的话,想到在韩复恰到好处的出现和不偏不倚的探问…… 夏彦总是将心里的话对韩复说,虽然或许不那麽完完全全,但关於他对韩式希的所有想法和感官却几乎都说得一干二净,而夏彦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信赖地倾吐心声的“韩大哥”竟然就是韩式希! 不知过了多久,青荷进来叫夏彦吃饭,她看到夏彦拿著一个小瓶子呆呆地坐在那儿,便随口问了一句:“少爷,你拿著什麽呢?” 夏彦多少有了一点反应,缓缓地转头,愣愣地看了青荷好一会儿,突然惊醒了! 夏彦突然想到,韩复的身份是杜太医说的,说是可以让真相大白的膏药也是杜太医给的,可是杜太医只是一个太医,韩式希却是权倾苏国的大将军,说穿这些对杜太医有什麽好处呢?他的目的、动机何在? 身处韩式希那个位子,总是有无数人在谋划著如何伤害他。夏彦不笨,久居宫廷对於阴谋诡计多少有所耳闻,他突然想到自己或许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那说是让真相大白的膏药究竟是什麽他根本不懂,如果贸然用在韩式希身上…… 但如果韩复真的就是韩式希呢? 夏彦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之中。 晚上韩式希来到小院的时候,不意外地看到夏彦已经睡下了,不过韩式希也发现,当自己走近之後夏彦的呼吸乱了。 但夏彦面朝里地侧躺著,一动不动。 装睡? 韩式希觉得好笑,脱衣上床从後抱住了夏彦,大手探入衣襟,轻柔地抚摸夏彦的乳尖。 夏彦身子顿时僵硬。 韩式希咬咬夏彦的小耳朵,呵著热气调笑道:“小家夥,在想什麽?” 夏彦的身体僵硬地像石头一样,动都不敢动。 韩式希觉得夏彦今天似乎有些异常,以往他这麽调戏夏彦,夏彦总是会羞怯地缩到一边──虽然总是会被韩式希给拉回来。韩式希觉得夏彦那样哀怨地躲来躲去的样子很可爱,所以总是喜欢欺负他。不过今天…… 不好玩。 韩式希觉得没意思,就不再逗弄夏彦,紧紧手臂将夏彦抱住,便准备休息了。 而这时,夏彦的内心正在经历痛苦的挣扎。 被韩式希抱在怀里,夏彦突然想到韩式希的怀抱和韩复很像,那种宽厚和温暖,让人有些惧怕却也让人觉得无比可靠。 “将、将军……” 良久,夏彦终於艰难地挤出声音。 “嗯?”韩式希应了一声,顺带在夏彦身上摸了两把──嗯,很舒服。 夏彦紧紧攥住被子,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说出那十分简单却在心里翻腾了一整天的话:“你……你就是……韩复……对吗?” 话一出口,夏彦便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空了,身子软绵绵的不著力,头也晕乎乎的,唯有耳朵似乎比以往更加敏锐,连韩式希骤然一顿的呼吸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式希稍稍沈默,淡淡地问:“谁和你说的?” 夏彦的心忽上忽下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刻是稍稍放松了还是更加紧张,只是下意识地回答:“……杜、杜爷爷说的……” “他还说了什麽?” “他说……他给我一瓶药,说弄一点点在你身上就可以知道……知道是不是真的……” “药呢?” “……在这里……” 夏彦乖乖地从枕边拿出那个小瓷瓶,却不敢抬头看韩式希。 韩式希接过瓷瓶,打开瓶塞闻了闻,随即拍拍夏彦紧绷的身体,似乎是语带安慰地说:“没什麽,只是一些不太好洗掉的特殊香料。” “哦……” 夏彦缩著脑袋不敢作声。 韩式希什麽也没说,搂著夏彦躺下,似乎又要睡了。 夏彦眼见韩式希闭上了眼睛,忍不住追问:“将军!你、你真的是……” 韩式希注视著夏彦,手指抚过小家夥的唇,在那细嫩的脸颊上来回摩挲。 夏彦咬著下唇缓缓垂下眼帘,他以为韩式希会否认,但韩式希没有。 韩式希在夏彦的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微笑地反问:“我喜欢你,这就够了不是吗?” 韩式希用另一种方式回答了夏彦的质问,当答案显而易见时,夏彦唯有沈默。 (05鲜币)宫中记 57 离去 第二天韩式希去找杜太医的时候,杜太医已经不见了。 韩式希本来也不太在意,因为那杜太医是小皇帝送来的人,这次的事件只怕也是小皇帝的计划,杜太医消失了多半也是厨子小皇帝的手笔。 韩式希本不想和小皇帝计较什麽,他是那样疼爱小皇帝,小皇帝想做什麽他也只当小孩子的游戏,但接连几天夏彦避而不见的态度让韩式希恼火了。 以往韩式希来到小院,夏彦怎麽都会上来打个招呼,心情很好的时候还会说一些让他兴奋的事情,比如今天发现一种草药很有意思之类的,虽然在韩式希看来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小事,但看到小兔子蹦蹦跳跳的样子韩式希也觉得十分有趣。 可现在不一样了。韩式希来了,夏彦就躲到不知道哪儿的角落,如果韩式希不特别叫他到面前来,那就连面都见不到。就算把夏彦叫到面前了,夏彦也总是低著头在那儿默不吭声,韩式希说什麽做什麽夏彦都没反应,就算韩式希强迫夏彦开口,夏彦也是咬著唇支支吾吾地冒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若是到了晚上睡觉时,夏彦虽然不躲不闪,却整个人紧绷著身体,好像要把自己变成一尊石头似的。韩式希不由得想到以前这时候,夏彦软软小小的身体温顺地躺在他怀里,任他抚摸、亲吻,有时候把小家夥弄得痒痒了,小家夥还会不自觉地蹭蹭,又像抗议又像撒娇,可爱得不得了。 韩式希渐渐地有些恼怒。 这日进宫韩式希看到小皇帝探究的神色,韩式希突然想到杜太医就是小皇帝弄来的人。 “清儿,给我一个解释,那个杜太医是怎麽回事?” 韩式希的口气不太好,他几乎没有对小皇帝凶过,这次他沈了脸色,小皇帝顿觉委屈,也不高兴了。 “什麽怎麽回事!”小皇帝没好气地反问。 “别装蒜。”韩式希冷冷道,“当初我去太医院找人的时候,其他太医都不愿意来,只有杜太医一人表现得十分积极。我早已觉得蹊跷,已经私下向他们问过,分明是你交代过他们不需要他们答应。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小皇帝瞪其眼睛叫嚷道:“就是朕要杜太医去的,干嘛?不行吗?!当初我说了要告诉兔子真相,你也没有反对不是吗?干吗现在来凶我?!” 韩式希一愣,想起当初小皇帝确实这麽说过,而当时自己也确实没有反对,因为那时候他觉得不重要。但现在他却因为夏彦的抗拒而十分不舒服。 韩式希一愣神,小皇帝又叫起来:“韩叔叔!你对兔子太花心思了,我不喜欢你这样!” 韩式希不悦道:“我对谁好轮不到你管。” 小皇帝寒声道:“韩叔叔,你对谁好朕是管不到,但是你对他好他根本不感谢你,你干嘛对他那麽好?!” 韩式希不语,瞪了一眼小皇帝,突然说:“你又想做什麽?” 小皇帝撇撇嘴,爬上韩式希的大腿,绷著小脸一本正经地说道:“韩叔叔,你应该给兔子一点苦头尝尝,他才知道你有多好!” 韩式希不屑道:“没必要。” 小皇帝显然没想到韩式希会如此干脆地拒绝这个提议,愣了愣,才说:“韩叔叔,朕知道你不屑用那种小计俩,不过小计俩可是最管用的!” 韩式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小皇帝,不知道是真的心动还是对小皇帝十分宠爱而纵容他,听了小皇帝这麽说也不反驳,而是淡淡道:“那你想怎麽做。” 小皇帝立刻来劲,兴奋道:“韩叔叔,我们可以把他送给佟安,反正佟安也很喜欢小兔子,但是佟安那人卑鄙下流,对兔子肯定不会像你这麽好,等兔子去他那儿走上一回,就知道你对他有多好了!” “嗯,有道理。”韩式希不置可否地说。 “如果韩叔叔不喜欢佟安,那把兔子放到曲非烟里去也可以!” “还有呢?” “还有……还有就是直接找人凌辱他了!” 韩式希听了呵呵直笑,屈指在小皇帝的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半是责备地说:“清儿,这些都是谁教你的?若是在让我发现你有这些龌龊的想法,我可就要好好教训你了!” 小皇帝不高兴了,别过头去不理人。 韩式希收起笑容:“清儿,莫要忘记你是皇帝,不要和那些小人学这些龌龊的小计俩。这里……”韩式希点在小皇帝的心口,严肃地说,“装的是天下,不是那些泥垢。” 小皇帝的小小眉毛拧得像两条纠结的小龙,凝视韩式希半晌,他不服气地分辨:“朕学的是人心。” “是,但不该用在这种地方。” 韩式希让小皇帝在地上站好,长身而起,唇角带著淡笑,从书桌後款款走出,他明明不是帝王,却在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的雍容,仿佛天下就在他指中,犹如一颗听话的棋子任他翻覆。 小皇帝呆呆地看著韩式希,他的目光从不悦到敬慕不过是一个眨眼罢了。 韩式希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小皇帝,阳光在他背後灿烂,他就有如从天而降的天神,那样耀眼而令人无法直视。 “清儿,你今年六岁,至你十六岁亲政,我可只陪你十年,你不要辜负了我的期望。” 韩式希不屑用那种手段强迫别人喜欢他,固然,如果对夏彦用上那些手段,或许再次见到夏彦的时候夏彦就是一只真正温顺的兔子了,但那不是韩式希要的,他要的是一个会跳会蹦会目光清亮露出开怀笑容的夏彦。 不过韩式希看到夏彦那样躲著自己,久了,也有些烦。 韩式希喜欢夏彦是因为夏彦能给他带来别人不能给的宁静,以前的夏彦同样是静静地在一边做自己的事,但那淡泊纯净的神态在无声中营造出一方没有烦恼的小天地,然而现在的夏彦,即便他依然是静静地站著,但那闪烁不安的神色却让人跟著烦心。 夏彦就像过期变质的药丸,失去了定心的作用,也就失去了他的价值。 当韩式希再次看到夏彦躲闪的行为时,他做出了决定。 “彦公子,王爷说,这几日让彦公子担惊受怕了,今日就送彦公子回去。” 管家温和地对夏彦传达了韩式希的意思,而门外,仆役已经在为夏彦整理行李。 夏彦愣住,而青荷已经惊讶地叫出声:“将军让我们回去?” “是的。”管家看看有些呆滞的夏彦,心中暗叹一声,王府里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少年,大多是来自风尘之地,被王爷带回来,疼惜一段时间後失去了兴趣,便让人送出去好生安排。王爷对这些少年还是不错的,给了不少银两,让他们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有的真心爱上了韩式希,便会露出这种呆滞的神情。要说什麽夏彦和那些少年有什麽不同,也就是身份特殊一点罢了。 关键对这安静的少年也有些怜惜,难得逾越了身份,出声安慰道:“彦公子放心,公子需要的东西日後还会派人送去,一切都和刚来时一样。” 青荷也不知该如何时候,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夏彦。 夏彦低著头不知在想什麽,而片刻後,他抿出一抹干涩的微笑,对这管家微微施礼,轻声道:“谢谢管家。” 夏彦就这样搬出了王府,回到了他的彦府,只是从此之後再不会有韩复的探望。 (04鲜币)宫中记 58 人面桃花 没过几天,韩式希出征了。 韩式希在皇城门口和文武百官辞别,夏彦去了,站在角落里默默看著。韩式希察觉了夏彦了目光,看过去,夏彦不自然地低下头,韩式希略带自嘲地微微一笑,上马离去了。 夏彦愣愣地看著韩式希远去,突然觉得有些失落。 夏彦也说不出自己对韩式希是怎样的感情。 讨厌吗?好象不是。 惧怕吗?似乎也不是…… 夏彦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而已。 或许任谁都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一个以双重面目出现的人吧。 当韩式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大路尽头之後,夏彦也打算和青荷回去了。但是却有一个人拦住了他── “小东西,怎麽,疼爱你的将军走了,你就这麽闷闷不乐呀?” 轻佻的声音响起,猥琐的笑容在那张肥腻的脸上扩大,夏彦惊惧地看著眼前人,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韩式希离去的方向,然而留给他的只有一片尚未落下的尘埃。 夏彦勉强保持面上的镇定,给眼前人施礼:“见过国舅。” 佟安没有错过夏彦的那一瞥,调笑道:“怎麽,这麽不舍得韩将军呀?呵呵,韩将军不疼你了,让本王来疼你!” “不、不要!”夏彦畏惧地向後退去,青荷插进两人之间尖声喝道:“不许你欺负我们家少爷!” 佟安不屑地看一眼青荷,道:“你一个丫鬟插什麽嘴!” 佟安使了个眼色,旁边有人拉开青荷,纵然青荷一心护住,她也只是个没习过武的少女,哪里敌得过男人的力气,没挣扎两下就被人强拉到了一边。 少了青荷的阻拦,夏彦再无保护。 夏彦咬牙道:“你、你不要过来,我、我……将、将军他……” 夏彦说不出完整的话,他没办法将“将军会保护我”这句话说的那样坦然。但话说到这份上,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夏彦的意思。但佟安却撇撇嘴,嘲讽道:“怎麽,你还以为你是韩将军的心头肉吗?告诉你,将军他把你赶出王府了!你不过就是被人玩过的破布!” “我、我不是!我……” “你什麽?呵呵,怎麽,将军玩得了,我就不行吗?!” 面对佟安的步步逼近,夏彦想分辨什麽,但他还能分辨什麽?分辨“将军还疼我”?分辨“我不是被人玩过的破布”?夏彦一句都说不出来,他被赶出王府了,他被、被韩式希玩腻了不要了…… 夏彦又惊又急又委屈,眼眶红了,他禁不住寻找可以保护他的人,然而不知什麽时候周围的人早已散的一干二净,只有小皇帝远远地站著,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冷冷地看著这边的情况,红润的嘴角似乎还噙著一抹冷笑。 夏彦突然想起孟春宫宴上韩式希刮著小皇帝的鼻子说“你让佟安去做那种事我还没说你呢”,难道…… 佟安是小皇帝叫来的,可是、可是为什麽小皇帝要这麽做? 夏彦愣愣地看著小皇帝,他不敢相信,为什麽这个和自己只见过两面的小皇帝要这样针对自己。 似乎是读懂了夏彦眼中的疑惑,小皇帝冷冷一笑,无声地比出口型:“朕讨厌你!” “为什麽?”夏彦啜啜低语,他不懂。 小皇帝白嫩的小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因为你将他的目光都夺走了!” 不论夏彦如何反抗,他都抵不过佟安,抵不过佟安背後的那个人、那股势力。 夏彦还是被带入了汝陵王府,当晚,汝陵王大宴宾客,喧哗之中,王府中的人似乎都听到一个少年凄厉地尖叫,那声音在王府之中缠绕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几个仆役从後门抬出一顶软轿,那软轿抬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只是过了几天传出康国质子水土不服患了重病,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三个月後。 蛮族的入侵被击退,韩式希凯旋归朝,小皇帝在城门外迎接,韩式希将小皇帝抱上马,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 回宫了,小皇帝在御花园为韩式希接风洗尘,两人许久未见,小皇帝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伏在韩式希宽厚的怀抱里软软说著三个月来的所见所闻,韩式希笑著听著,抿著酒,初夏暖风徐徐,正是一派安宁恬美。 却不想有人来煞风景,礼部的大臣呈上康国使臣团前来的消息,带队的正是九皇子夏灏。 韩式希看到康国二字便想起那个小家夥。 不知道小兔子消气了没有? 韩式希晃晃手中的酒杯,看著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 恋耽美 分卷阅读16 宫中记 作者:Erus 透出琉璃的光泽,他想起了夏彦那清澈透亮的目光,不由得露出微笑。 韩式希便对那礼部大臣吩咐道:“既然来了,你就酌情安排吧。” “可是……可是彦公子那边……” 礼部大臣游移不定地口吻让韩式希微微挑起了眉头,而韩式希依然是云淡风轻地说:“若是夏彦想去看看自己的低低就让他去吧。” 礼部大臣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不等韩式希质疑,礼部大臣已经大声哀叫道:“将军!彦公子已经死了一个多月了啊,这让我们那什麽人给康国交代啊!” “什麽?!” 韩式希噌地跳起来,甚至忘记小皇帝还站在他的腿上。 “哎呀!” 小皇帝跌坐在地上,然而韩式希却瞬也不瞬盯著礼部大臣没有伸手去拉。 礼部大臣道:“将军!您一走彦公子就被国舅爷带走了,那晚国舅爷大宴百官,臣、臣也去,国舅爷他、他……那场面,臣连看都不敢看!那孩子他挨不住那折磨不到一个月就不行了,才拖了两天就去了!现在恐怕连尸骨都拼不出完整了啊!” 酒杯从失力的手中滚落。 纾 一声清脆,酒杯四碎。 韩式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破碎的酒杯。 韩式希想起刚才回府时他还去那小院走了一趟,石桌石椅静静地伫立在青青芳草之中,仿佛是在等待一个手中捧书的安静少年到来。 韩式希还在回来的路上想到如果夏彦不生气就将他再接来,他还在想著要如何将兔子吃干抹净,想著小家夥浅浅的宁静笑容,想著小家夥意乱情迷时的绯红芬…… 原来…… 桃花依旧笑春风,人面不知何处去。 (054鲜币)宫中记 59 边境小镇(上) “话说,这九年前,康国战败,不得已,送了皇子彦去了苏国做质子。未到一年,皇子灏出使苏国,哪想刚到苏国就听闻了自己哥哥受辱於国舅爷,不久前刚刚一命呜呼的消息。皇子彦之死这岂止是国家颜面尽失,皇子灏更是痛失爱兄!当时皇子灏便搁下话来,他日必将踏平苏国为其兄报仇。果然,时过五年,皇子灏长及十六,开府封王的当天便向康王请命攻打苏国,康国再三犹豫,还是准了,後来便封了皇子灏为天宝将军,让他领兵打战去了。这兔走乌飞,康苏之战如今也打了三年了啊!” 说书人说到这里也不由得叹息一声,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作为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战争一日不消停,他们就一日不得安生,也只有眼下这远离战场的边境小镇里还多少有些清净,普通的百姓能在空闲的时候去茶馆、酒楼吃上两盅,听说书人说上几段轶事。 说书人抿上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就听下面有一个稚嫩的声音问道:“爷爷,那国舅爷後来如何了?天宝将军有没有杀了他?” 孩子旁边的妇人连忙捂了孩子的嘴,因为惊慌而用力过大,那孩子的小脸都被捂红了。 说书人听了却不在意地笑笑,道:“这位婶子,你也别伤著孩子了,没事,没事,那国舅爷早去了。”说书人顿了顿,看场子里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过来了,连那坐在角落的几位大汉都有意无意地听起这边的声音,说书人不由得有些得意。就看那孩子挣开了妇人的束缚迫不及待地追问:“国舅爷是不是被天宝将军给杀了?” 说书人摇摇头,却轻咳一声,卖了个无声的关子,看大家都竖起了耳朵,这才说:“这国舅爷可不是天宝将军杀的,而是襄王给杀的!” 不知其中缘由的人都显出错愕的神情,纷纷问道:“啊?这是为什麽?”也有知道一点消息却不知内情的人则问:“国舅爷不是给陛下赐死的吗?怎麽变成襄王了?” 说书人摇头晃脑地不接话,等大家渐渐安静了,这才说:“这国舅爷当初表面上确实是被陛下以‘犯上作乱’的大罪给赐死的,但你们想啊,当时陛下才七岁呢,这朝廷里还不都是襄王说的算?要说这国舅爷虽然声色犬马,无功无劳,但人家毕竟是个国舅爷,哪有舅舅抢外甥天下的道理?说到底,还是因为这国舅爷动了襄王的禁脔啊! “当年皇子彦到了苏国,虽然只是个质子,但却没人亏待他。为什麽?就是因为襄王宠著这孩子。听说这孩子生的秀美贵气,是个人见人爱的宝贝。国舅爷一早就对这孩子动了心思,但襄王早将这孩子纳入羽翼之下,还接入襄王府中,让国舅爷看得却动不得。但後来也不知这孩子怎麽惹襄王生气了,竟被送出了府。刚开始大家还有些忌惮,谁也不愿做出头鸟,但没过多久,襄王便出征御敌去了,这孩子顿时就没了保护。襄王後脚刚离开京城,国舅爷就把皇子彦给掳走了,听说当晚那场面……啧啧,去过的人事後提起都叫一个不忍心,都说‘多好的孩子,可惜了,可惜了’。皇子彦就是这麽在国舅府里硬是给折腾得一命呜呼。後来襄王回来,闻言大怒,再後来,襄王就找了一个由头,硬是给国舅爷扣上了谋反的罪名,让他给那孩子陪葬去了。” 说书人说的又是叹气又是摇头,酒楼里的人都听的津津有味,虽然没那麽多离奇曲折,但小老百姓们对这些豪门大户的隐晦秘史就是有那麽一股子窥探的欲望,哪怕只是听上一点点也好。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大汉冷笑一声,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在这里非议襄王,不要命了是吧!” 周围人皆是一愣,那说书人本是漫不经心地抬头想要回嘴,但甫一和那汉子的目光接触,他就没了勇气。这汉子眉目间充斥著杀伐之气,光背看上一眼就觉得背脊发凉,说书人哪里还敢顶嘴。 说书人正要求饶,却听汉子旁边的男子出声道:“张春,坐下。” 男子语调淡然,但那汉子听了男子的话却是立刻闭嘴坐下了,虽说脸上还在些许愤愤神色,但显然他对这男子极为敬畏。 男子的开腔让酒楼里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众人都道这男子应该身份尊贵时,却见这男子面目平凡,衣著普通,和大家所想差别颇大,好奇的人还想多看两眼时,就听那边店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大夫,这次怎麽过了这麽久才来呀?掌柜可给你准备好些美酒呢,你不来,我们可要卖给别人了呢!” 众人的注意力再次转移,纷纷看向门外。 伴随著话音,店小二笑呵呵地领了一个人进来了,也不知这来人是多大岁数,但应该只有二十来岁,脸上带了个露出右边脸颊和嘴唇的面具,身形消瘦,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似乎是右脚很不灵便。 店小二的招呼让这面具青年微微一笑,张口却是以微弱的气音说道:“抱歉,来晚了。” 店小二将青年领到柜台前,一边问:“什麽事呀?诶,你等等,我进去给你拿酒!”说著,不等青年回答,店小二就一路小跑跑进了後堂。 那边掌柜迎上来,笑问道:“小大夫,这回你可三个月没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是不是有什麽事耽搁了呀?” 青年抿抿唇勉强拉开一抹微笑,依然是以气音道:“家师过世,料理了一些琐碎的事情,所以就耽搁了……” 掌柜一愣,忙道:“啊!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在下不该提!” 青年摆手道:“没事,没事,生老病死,家师早让在下看开了。” 掌柜惋惜地叹了一声,又问:“那小大夫你今天还要买酒吗?” 青年道:“要的,家师临终前还特别吩咐了,让我要记得给他浇上好酒。只是,过段时间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次买了,掌柜就不必替我寻酒了。” 掌柜道了一声知道了,又安慰青年节哀顺变。青年听了也只是微笑。 青年以气音说话,他和掌柜的对话旁人听的并不是很清楚。但见青年和掌柜的对话停了下来,便有人笑道:“小大夫,你可好久没来了,这次要留多久啊?我可要带上老娘去你那儿再看看呢,上次吃了你开的方子,她的病可好了不少呀!” 一个人开了头,後面纷纷有人附和:“是啊是啊,我媳妇也是吃了小大夫的方子,现在气色红润多了!” “还有我爹爹呢!” “诶,我的脚也是小大夫给接的,现在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显然青年在这镇上有著不小的名字。大家如此嚷嚷,连坐在角落的始终面无表情的男子和刚才发难的汉子也都侧面看来,只可惜青年脸上带著面具,看不出来什麽端倪。不过,要说的话,戴面具本身就是个挺引人注目的事情,平白无故的谁也不会把自己的脸给遮起来。 青年看著大家热情的样子不由得微笑,想回应点什麽,张张嘴,却又转头对掌柜说点了什麽。青年说完了,那掌柜才替他大声宣布道:“这次小大夫只留五天,还是在那个小院里,这五天里大家都可以去找他。只是五天之後小大夫就要离开这里了,以後小大夫可能就再也不回来了。” “啊?怎麽会这样?小大夫你要去哪儿啊?!” “小大夫别走啊!你走了我们可怎麽办呀?” “就是啊,你走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你们好的大夫了!” 大家纷纷挽留,青年却是歉然一笑,转头对掌柜说了几句,那掌柜便帮他转述:“小大夫说对不住大家了,只是小大夫的师傅交代小大夫要多走动,小大夫这是师命难违呀。” 众人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青年带著歉意给大家鞠了个躬,借掌柜之口谢过大家的好意,等小儿拿著酒出来了,他便抱著酒坛走了。 er:明天考古代汉语,通宵恶补,貌似古代汉语读得太多写出来的文字都不太正常了…… (048鲜币)宫中记 60 边境小镇(中) 面具青年走後不久,角落里的男子和汉子也离开了。 张春跟在男子身後,愤愤不平地说:“大人,那些人说那样大不敬的话,您怎麽不让我教训他们一下!” 男子微哂,但不知为何,这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只听他温和地说道:“怎麽这麽多年了,你还这麽冲动?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什麽了,暴露了身份,还做不做事了。” “对不起,大人!但──” “咳,咳咳……” 张春还想争辩什麽,男子却轻咳了一声,他似乎是想压抑住咳嗽,但却没能忍住,刻意地压制反而咳嗽更为剧烈。男子咳得有些难受地躬了腰,张春连忙上去为他抚背顺气,口中急切道:“大人,大人,您还好吗?” 男子咳了好一会儿终於停下,面色未改,眼中却因为长时间的咳嗽而沁出了一点水光,显然这咳嗽并不轻松。男子轻轻挥手让张春放心,淡然道:“我没事。” “大人……” 张春想说点什麽,男子却转开话题道:“好了,以後要是再碰到有人说什麽,你就别去管他们。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好了,你抓了这个还能将天下人都抓起来不成?再说了……” 男子话音渐弱,似乎是想到什麽往事,乌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怀念,看得人不忍出声打扰。 张春闭嘴了,不敢再提此事。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上至二楼便有两青衣人迎上来。男子从他们二人之间走过,这两人便自动跟在男子身後。并肩时,男子问了一句:“找得怎麽样了?” 身材较为高大的那人答道:“有人说大约一年前圣手大人在这个镇的一家药铺里出现过,但这之後似乎就再没有出现过了。” 男子问:“那家药铺查了没?” 男人答道:“查了,但是药铺的夥计在半年前换了一个,这个新夥计没有见过圣手大人。属下本想问问他们掌柜,但是他们掌柜前两天去别的城市了,要明天下午才回来,属下准备明天再去一趟。” 说话间,四人进屋,男子在茶几边坐下,那个不曾说过话的面目较为清秀的随从站至男子身後为男子斟茶,另外两个则垂目站在男子面前,神色十分恭敬。 男子抿了一口茶,沈吟片刻,道:“明天下午我和子辛去药铺,看看有没有什麽线索。” 张春立刻说:“属下愿随大人一起去。” 男子尚未开口,那眉毛秀气的随从便说了:“大人,您的身体……还是多休息吧,探问的事情让在下和子辛去就好了……” 男子轻笑一声,却又不得已咳了两声,那随从又要说什麽,却被男子抬手制止,男子不容置辩地说道:“别说了。我这病又不是见不得风、下不了床,不用这麽小心翼翼的。” 那随从顿时拧起眉毛,似是赌气地问道:“大人是不相信属下吗?” 男子看他一眼,失笑道:“子青你什麽时候学会这招了?” 被唤作子青的随从忙要分辨:“大人子青是……” 男子打断他,笑道:“我知道。咳,我不是不相信你们的能力,只不过,咳,我可不想整天闷在房间里,四处走走才不那麽无聊。” 第二天下午,男子和他的三个随从去了镇上的一个药铺。 知仁堂是这个边境小镇里最大的药铺,但虽说是最大,也不过是一般规模,放在男子眼中,似乎还不如京城里的一个普通小药铺。只是走进这药铺,迎面扑来的药材香气似乎让人体味到一种久违的平和──正是医道的精髓。 也只有淳朴的小镇里才能有这种平和。男子想到这里,不期然地想到很久以前的一个人,那个人不论何时何地,身边似乎都自成一个小天地,恬静和谐。 四人走进药铺,夥计显然是认出了男子身边的韩子辛,当下便说:“官人是来找掌柜的吧?掌柜刚回来,您等等,我给您去叫。” 韩子辛点了头,那夥计便进後堂叫人去了,没多久,夥计领了个鬓角略带斑白的老人出来。 那老人对四人拱拱手,道:“几位有礼了。听说昨天你们就来找过老朽,不知是何事?” 韩子辛上前一步,回礼道:“掌柜,在下想向您打听个人。” “但说无妨。” “不知掌柜可曾见过一个老者,他的左手手腕处有一个像这样的纹身。” 韩子辛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上面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雀屏展开,色彩w丽,只是那孔雀的眼睛呈现狭长的水滴状,又以银白色装饰,让孔雀看起来妖w而不祥。这样独特的孔雀,任谁看过一次都不会忘记。 那掌柜只看了一眼,便说:“这纹身老朽没见过完整的,只是这雀屏……”掌柜以巴掌盖住了孔雀的身子,只露出一个雀屏尾巴,又是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点点头,道,“这尾巴老朽似乎见过,那人衣袖遮著,老朽只看到他手腕上似乎有露出过这样的图案。不过那人不是个老者,好像是个中年人。” 韩子辛大喜,忙问:“掌柜,你可知道此人现在在哪?” 掌柜却摇头:“不知道,他在一年多前来我这儿买过几副药材,但自那次之後就再没有来过了。” 韩子辛失望极了,无奈之下回头看了一眼男子。男子想了想,问道:“那他身边可有带著什麽人?” “没有,当时他是一个人来的。” 男子沈吟片刻,只得再问:“你知道他往哪儿去的吗?” 掌柜摇头。韩子辛忍不住说道:“掌柜,麻烦您多想想!” 掌柜不得已,又仔细回想起当时的事情。只是事情都过去一年多了,又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那奇特的纹身,谁会记得那麽多?只是面对眼前人迫切的目光,心善的掌柜也希望自己能给出点线索。 男子静静等待著掌柜思索,时不时地轻咳两声。 掌柜思索间,夥计插进话来,道:“这位官人,听您一直咳嗽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您要找那老人是不是要找他看病呀?” 四人目光看去,见是个年轻的夥计,也不答话。 那掌柜责备地瞪了一眼多嘴的夥计,向明显是主子的男子告罪:“老朽这夥计年轻不懂事,官人别在意。” 男子笑笑表示不在意,对那夥计和颜道:“你知道那老者在哪里吗?” 男子并未承认什麽,但夥计却以为男子是默认了,自顾自地说:“官人,我们这儿也有个小神医,您要是不舒服可以去找他的,保准药到病除!” 男子眼中闪过失望,但毕竟对方也是好心,他也不苛责什麽。 那夥计见男子微笑不答知道男子并为将自己的话听进去,正想再说点什麽,却见门口有人走进来,定睛一看──呀,巧了。夥计当即乐呵呵地对男子说:“您看,我正说著呢,小神医就来了!──小神医,您来啦!好久没有看到您了呢,昨天听说您下山了,我就一个劲地盼望您呢!” 夥计最後那句话是对著刚进门的那人说的,男子也顺著话音向外看去,却发现来者正是昨天在茶馆见过的面具青年。 er:话说刚才去别的专栏看文的时候受了一点小刺激……为什麽我的票票连人家的零头都没有……是我写的太烂了还是因为我从来不呼唤票票所以被票票鄙视了……? 泪奔 ~~o(_)o ~~ (058鲜币)宫中记 61 边境小镇(下) 那青年还是带著面具,清瘦的身影一瘸一瘸地慢慢走近,他背後还背著个竹编的箱子,似乎是箱子比较沈重,让他的脚步更加不利索了。 那青年听到了夥计的招呼,微微一笑,以气音招呼道:“你好呀。”只是这声音实在太微弱,男子和他侍从凭著过人的功力才能听个清楚,其他人只能看到青年动了动嘴唇,根本什麽都听不见。 那夥计上前为青年接过竹箱放在柜台上,口中热情地招呼道:“小神医,今天您给我们带来了什麽呀?哎呀,好沈呀。上次那药丸这次还有吗?大家都还想要呢!” 青年点点头,轻声说道:“有。我要离开这里了,所以这次将所有的药都带来了,还有一些我背不动了,过两天再拿来。” 掌柜捋捋胡子笑呵呵地说:“让通子明天跟你回去拿,东西重,别把小神医压坏了。” 青年笑著应了一句:“不打紧。” 男子看青年来到,便给韩子辛使了个眼色。韩子辛便趁著空挡插上话问掌柜:“掌柜,关於那人的消息你还能想起什麽吗?” 韩子辛的声音让青年看了过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韩子辛手上的那副孔雀图,不由得愣住。 旁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掌柜身上,并未注意到青年的一样。那边掌柜闻言想了想,答道:“想不起来了。” 韩子辛十分失望,以目光询问了一下男子的意思,见男子点头表示够了,韩子辛便收了画,对掌柜拱手道:“在下打扰了,多谢掌柜。” 四人转身离去,正要走出药铺时,却突然听到有人叫住他们:“几位官人等等!” 男子回头,见出声的是夥计,又见夥计拉著面具青年的衣袖,便以为夥计还要向他们推荐那戴面具的青年。虽然对方也是好意,但男子所受之伤非同寻常,以他的身份找人治了一年也没见好,这才不得已要找那有孔雀纹身的人医治。这青年虽然被人口口声声称作神医,但一个边境小镇的“神医”能神到哪里去呢? 大家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韩子辛正欲替男子拒绝,却听夥计急急道:“官人等等,小神医有话要说!” 男子看看青年,出於礼貌,还是问道:“有什麽事吗?” 男子一开口,青年明显一怔,面具後的眼睛恍了恍,竟有些走神的样子! 男子有些奇怪,旁边韩子辛已经再问:“小兄弟要说什麽?” 青年闻言回神,慌忙收敛了思绪,张口欲言,却好像是突然想到自己声音不便说话,便转头对夥计说了一句,才由那夥计转述出来:“几位官人,小神医问你们找那人做什麽?” 四人皆是一愣,一时竟没反应出青年口中的“那人”是谁。还是夥计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手上有孔雀的人”,几个人才反应过来。 韩子辛大喜之下冲上前问道:“你知道那人在哪里?” 青年吓了一跳,向後退了一步,惊怯而戒备看著冲上来的韩子辛。 韩子辛连忙收住脚步,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却又迫不及待地问:“小兄弟见过这人?” 青年的目光在韩子辛和男子等人身上慢慢转过,心里不知道是在考量什麽,静默了片刻,不答反问:“你们找他做什麽?” 韩子辛急切道:“我们找他有急事!” “什麽急事?”青年又问。 “这……很重要的事!” “什麽是很重要的事?” 两人对视片刻,韩子辛沮丧地发现,这青年异常执著。 韩子辛为难回望男子。 男子沈吟片刻,上前道:“在下心肺受伤,需要找他疗伤。咳咳。”话音未落,男子又是一串轻咳,显然所言不虚。 青年看了男子一眼,缓缓低下头,指了指药铺大堂的一张椅子,轻声说了一句:“坐下吧。” 男子有些疑惑,猜测著青年可能是要坐下慢慢说那老者的去向,便在椅子上坐下了。不想那青年在男子对面坐下後从竹箱里拿了一个脉枕放在桌上,然後就没了动静。 男子有些疑惑,不确定地问道:“你要替我诊脉?” 青年点头。 男子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委婉道:“我受的伤不是普通的伤。” 青年还是点头,或许是怕男子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 男子显然是有些不悦,但出於良好的修养以及对那个孔雀纹身去向的追问,他还是按下怒气,将左手放在了脉枕上。 青年并无迟疑,轻轻地将三根指头搭上了男子的脉门。 男子只觉得好像三点冰雪搭在自己的手腕上,青年的手指竟是冰冷异常!男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青年,那青年大半张脸都掩盖在面具之下,露出的部分肌肤十分白皙,往下看去,青年垂头的姿态让他颈部线条显得十分修长优雅。 青年安静地垂目而坐,那专注的神态让男子想起了几年前的那个人,这份安宁竟意外的相似。 片刻後,青年收了手,又说:“右手。” 被平静和谐的气氛感染,这次男子没有怎麽犹豫就伸出了他的右手。 静待片刻,青年收手,轻声道:“截脉手,素心痛,伤在中府、云门,损及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应该有一年了,一直用内力压著,现在压不住了,所以咳嗽不止。” 男子微微挑眉,能看出他中毒和伤了心肺并不难,能说出中毒一年已经是有点本事,但竟然能说出对方用的招式、毒药和所伤之处,这可就不简单了。 性急的张春已经问出声:“小兄弟,你能治我们家大人的伤?!” 青年也不罗嗦,让掌柜拿来纸笔,素手执笔,转眼的功夫竟写了五张方子出来。 青年写好後将药方推到男子面前,一张张解释道:“这方子,前三张都是用来沐浴,第四章是熬药喝的,第五张是沐浴时配合使用的穴位按揉。泡澡的方子一天一换,三方为一轮,交替使用。药喝到不再泡药澡为止。” “真的?”张春大喜,上前拿起方子查看,“那在下怎麽知道毒已经解了?” 青年指指肩头的中府云门两穴,道:“将军这里应该有两处乌黑,就是受伤後毒气凝聚的地方,等毒全解了,这两处乌黑也就消失了。” 青年的气音很微弱,掌柜和夥计都听不见,只有他面对面的男子和围在两人周围的韩子辛、韩子青及张春三人听见了他的说话。青年自己说“将军”二字说得十分顺口,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但其他四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男子挑了眉头,再一次正眼打量眼前的人。而张春却在第一时间抖出袖中匕首架上了青年的脖子,又有用身子挡住了外人的目光,令药铺里的其他人看不出这里发生了什麽。 韩子辛低声喝问道:“你是谁!” 青年怔住,根本不懂自己做错了什麽,惊吓之余更是满目错愕。 韩子青倒是看出青年的疑惑,面色不善却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家大人的身份!” 青年愣愣,突然想起自己刚才说了什麽。 青年的眼睛里瞬间装满了懊恼,看看对面那个目光带著审视的男子,他轻咬著下唇,低头沈默。 双方僵持片刻,男子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忽而出声道:“你认识我。” 青年身子微震,却依然不答话。 男子咳了一声,又说:“我很好奇,你长什麽模样。” 话一出口,没等男子命令什麽,青年竟是猛地按住了他脸上的面具,惊慌地拼命摇头抗拒。他的行为甚至让张春不得不将锋利的匕首稍稍移开一点,免得不小心把这青年给割伤了。 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却又因为气流的出入而陷入一连串咳嗽的尴尬境地。 韩子青连忙上前为男子抚背顺气。男子好容易缓过起来,抬头对上青年那受惊而又带著哀怨的眼神,不由得又是一笑,再次咳了两声,才说:“算了。” 不知怎麽的,男子不太想为难眼前的人,或者是看在青年为他开方解毒的份上吧。 不过青年依然保持著警惕地神色看著男子,手按著面具,那个样子简直就像一头大兔子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男子看到青年这副小动物姿态,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几年前那个被他戏称为小兔子的少年,记忆中的少年在受到惊吓时似乎也是这副模样,总让人觉得他会在下一刻抱头奔逃似的。 要是小兔子还活著,现在也长成大兔子了吧? 男子看著眼前的青年一时有些出神,直到韩子青唤了他一声,他才回神。 看著眼前和故人有些相似又似乎一身本事的青年,男子做出了一个他觉得很棒的决定: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了以防万一,你就跟我回去吧!” (046鲜币)宫中记 62 面具同好 er:我终於开始更新了…… 以下为正文 五天後,韩式希回到了军营,当然,对於外人来说 “韩式希” 从来没有离开过,只不过韩式希的心腹张春带著子辛、子青两个近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顺手捎了一个戴面具的青年回来。 众人开始比较韩式希和那名为何过水的青年,谁的面具更加狰狞。 韩式希的面具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偶尔心血来潮或是其他什麽原因他就会换一个面具戴戴,这大概算是韩式希的……一种乐趣吧…… 苏国的官员知道韩式希这个“嗜好”,逢年过节都会挑一些别致的面具做礼物。韩府里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存放著韩式希的面具,零零总总几百个,第一次进去看的人都会觉得……很变态…… 现在韩式希带的是一个十分精巧的银质面具,光亮的色泽和细节处的雕刻,让这个面具显得十分精致,虽然金属的色泽让面具透出冷酷的意味,但总的来说并不狰狞。 而何过水带的是铜面具,不知是不是年代久远又或者是手艺的原因,铜面斑驳陈旧还有些凹凸不平,看上去就像是破庙里没人修缮的天王相。 於是众人做出裁定:何过水的面具更狰狞。 而下一轮的票选将等待韩式希再次更换面具。 对於下面的人的议论,韩式希倒是很清楚,不过他并不计较这些,他甚至在考虑下次用什麽面具好,或者是,他要不要给何过水换一个面具,他觉得何过水的气质比较适合精巧的银面具,而不是破旧的铜面具,可惜两个人脸的大小差太多,不然他不介意互换一下面具。 本来何过水戴什麽面具和韩式希是没什麽关系的,不过何过水名义上是他的专属大夫,理论上说何过水是不需要时刻跟在韩式希身边的,不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7 宫中记 作者:Erus 韩式希有心探查这人究竟是谁,便将何过水带在身边,遇到一些不重要的事情时,何过水也能充当一下仆役的作用。於是何过水就每天都要在韩式希眼皮底下晃,而最关键是,韩式希觉得何过水这个面具很难看,有悖他的审美情趣。 有时候韩式希是一个霸道的人,这点毋庸置疑。不过一般我们称这个为“上位者的威仪”。 这天韩式希闲下来时看到何过水抱著药罐口里念念有词地从面前晃荡过去,又看到那张丑陋的铜面具,韩式希叫住了何过水: “过水,等等。” 过水慢半拍地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疑惑地看著韩式希。 真是迟钝的兔子! 韩式希忍不住一笑,问道:“过水,你这个面具有什麽特别的吗?” “呃?”过水愣了愣,“这……没,没什麽特别的。” “那就不要戴了……” 韩式希的本意是让过水换一个面具,哪像他话还没说完,何过水已经激烈地捂著面具使劲摇头,用他那可怜的气音急急辩解道:“不不不!我我要戴面具!” 韩式希失笑,无奈道:“急什麽,我又不是不让你戴。换个戴,这个太难看了。” 过水又是一愣,顿了顿,才迟疑地说:“可是……我没有其他面具啊……” “嗯,这不是问题,我给你一个。” “啊?” 第二天,韩式希真的拿了一个面具给过水,这面具虽然是木头雕的,但是很薄,表面打磨的十分光滑,看上去十分精巧,唯一一点让过水无法忍受的是,不过这个面具是……桃、桃红色的……而且在它的右半边从额头顺著眼角延续到脸颊这个部分,还绘制了w丽藤蔓花…… 澹 “将、将军,我……”过水明显是想拒绝,却不知道要如何拒绝。韩式希很有耐性地看著过水欲言又止的窘迫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很明显,韩式希是在拿过水寻开心。 看著过水露在面具外的脸颊微微泛起了红色,那双眼睛闪啊闪的,韩式希想起了一个他一直想知道的问题:“过水,你为什麽要戴面具?” 过水愣愣,支吾道:“我……我长得不好看……” 韩式希却不放过他:“是吗,怎麽不好看了?是牛眼睛猪鼻子兔子嘴,还是方额短鼻血盆大口了?”韩式希饶有兴致地说,军中这男人汇聚的地方,长得丑陋甚至丑到抽象的人他也看了不少了,也没见那些人戴面具。 过水犹豫著不想说,但在韩式希面前他又不敢不说,手里无意识地抚摸著那桃红色的花面具,支吾了两声,拗不过韩式希那揶揄的目光,只能硬著头皮说:“那、那将军为什麽要戴面具?” 以过水的身份,他这麽问算是犯上了,摄於韩式希的威势,他低著头不敢看人。但韩式希只是轻声一笑,问道:“我?我如果告诉你为什麽我要戴面具,你会回答我吗?” 听韩式希这麽,过水便点头了,以为韩式希定然不会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借此就可以把问题推掉,哪想韩式希笑道:“我戴面具是因为我戴惯了。” “啊?”过水错愕,“那、那你刚开始为什麽要带面具?” “嗯……这个问题……”韩式希托著下巴想了想,不知道他回想到了什麽,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不过这抹无奈太淡太快,过水没有发现。在过水眼中,韩式希只是微微沈默了一会儿就说:“呵呵,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 过水有些疑惑,不过也看出关於韩式希戴面具的原因不是他能知道的。 韩式希让过水去做自己的事情,但走出韩式希的房间,过水却看著手中的花面具十分苦恼: 这、这面具叫我怎麽戴啊? 过水怕自己不带花面具会惹韩式希生气,但那面具实在太妖w,妖w得甚至让过水想起了许多不好的事情。过水一点也不想戴这个面具,犹豫再三,还是把花面具收了起来,依旧戴著他那个铜面具。 过水以为韩式希会生气,不过韩式希没有。看到过水依然带著丑陋的铜面具,韩式希只是笑了笑,拍拍过水的脑袋,说了一句:“改天我给你一个新面具。” 还有新面具?! 过水瞪大了眼睛,心中腹诽:你是开面具店的吗?! 不过这次韩式希没有再捉弄过水。过了几天韩式希拿了一个精巧的银面具给过水。那银面具的内里是一层细密柔软的绒布,而外层则是打得非常轻薄的生铁壳,在铁壳表面又附著了一层银箔,让整个面具即轻巧又精美,贴在脸上也不会冰冷。面具的样式完全按照过水现在佩戴的铜面具来打造,露出了右边的小半张脸和嘴部,在细节处更有所改进,让面具更加贴合脸部肌肤,而在眼角下面面具上多了三个非常细小的镂空的图形,让面具的透气性变得更好。 这是一个非常完美的高级面具。 过水拿到面具时很惊讶,他十分怀疑,韩式希是不是因为难得碰到一个面具同好所以特别热心?! 韩式希的心情过水无从得知,他只知道这个位高权重的将军很喜欢逗自己玩,就像……以前一样…… (048鲜币)宫中记 63 战争,伊始 一天军务忙下来,入夜之後韩式希才有空闲泡个澡休息一下,过水照例为韩式希准备了药澡并为他按摩穴位。 一年前韩式希不小心在战场上遭到了夏灏的暗算,对方派出的刺客以截脉的手法打在他的右肩上,韩式希功力深厚,一点小小的进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本以为什麽大不了,但没想到刺客的内力极为诡异,透入韩式希的身体,伤了中府、云门两穴,又因为掌力中包含了素心痛之毒,随著毒性的扩散,进而损及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阴肺经。 素心痛是康国天非门的独门秘药,毒性不是很强,但缠绵难除,韩式希用内力压了一年始终不能除去,迫不得已,才离开军营寻找百毒圣手疗伤。好在现在正处於休战期,韩式希离开几天也不影响大局。 百毒圣手顾秦和苏国皇室有一点渊源,和韩式希也有几分交情,韩式希找他解毒不必担心被暗算。 不过顾秦没有找到,却带了一个何过水回来。 感觉到过水被热水浸泡得温暖的手指在自己肩头轻轻揉捻,韩式希渐渐放松了身体,想到一事便随口问:“过水,你的师傅是顾秦?”之前人在外面要小心谨慎,刚回到军营又忙於处理军务,到了这两日才松下来,韩式希还没仔细问过过水的背景。 “呃?”过水的动作顿了顿,才说,“我,不清楚。” “你的师傅没有对你说过吗?” “我师父他说他姓顾,但没有告诉我名字,说不重要,让我叫他师傅或爷爷就好了。”过水很乖地全盘托出。 “你师父没有在你手臂上纹孔雀吗?” “啊?啊……有,有……” 过水有些迟疑的回答,不过还是说了实话,韩式希瞥了一眼过水的手臂:空白的。 或许是察觉到韩式希的目光,过水缩了缩手,小声的像是解释地说:“我遮掉了……” 遮掉了?韩式希再次打量过水的手臂,那手臂肤色均匀,粗细也无不同,泡在水里也没有任何异常,若是遮掉了,那这手段著实高明。 “易容吗?” “嗯……” “你师父研究出的方子?” “嗯……”顿了顿,过水说,“要用特殊的药水洗……” “哦,改天教我。” 韩式希理所当然地说,过水愣了好半天,才沮丧地认命了:“哦。”过水觉得自己好倒霉,为什麽韩式希变得这麽霸道了,以前韩式希都没有这麽霸道…… 过水不知,以前的那个他身无长物,又是被保护的身份,韩式希对他无所图,自然温柔宽和,如今的过水身怀绝技,又换了个无所谓谁保护谁的身份,韩式希对他的态度自然与以前大不相同。而且都八年过去了,总是会有变化的。 安静了一会儿,韩式希又开口了:“你为什麽叫‘何过水’?” 过水答道:“是师傅给的名字……” “你师傅为什麽给你这名字?你之前有其他名字吗?还是说你从懂事起跟在你师父身边了?” 韩式希问的十分细致,过水心里有些发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之前叫……叫……”过水眼珠子转了半天,总算找出了一个普通的名字:“我之前叫二狗!” 憋出了一个名字後过水总算松出一口气,但未等他心落回原位,韩式希又问了:“你师傅为什麽给你‘何过水’这名字?” “因为……” 过水明显不想答,眼珠子又开始转,想转个缘故出来遮掩过去。其实他随便说“没有缘故”“随便起的”就好了,他师父都过世了,韩式希也无法找人求证。但这过水明显是不擅长撒谎的,他这眼珠子转来转去,傻子都知道他没说实话。 韩式希好笑地看著过水,倒也不催,就看何过水能给他一个什麽答案。 不过没等何过水编出了缘由,就有人打断他们了。 韩子青和张春在请示後推门而入,对方内的情况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韩子青将韩式希需要换的衣服放好,便站到一边静後。他其实是韩式希的贴身小厮,八年前他还是个稚嫩的少年,只是韩式希有意培养他,长大之後便成为韩式希的侍卫之一,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 张春则是韩式希帐下的得力干将,自韩式希二十三年前出现在人们视线内後不久,他就跟在韩式希身边了。旁人只知道张春是韩式希救下的一个人,但具体情况如何除了当事人谁也说不清楚。 张春对韩式希施礼,已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过水,没说话。 过水立刻明白了张春的意思,收了手,说:“将军,在下先出去了。” 韩式希点点头,没有阻止。 过水退了出去,韩式希从浴桶中起身,韩子青立刻拿著浴巾上前为其擦身。 “什麽事?”韩式希问。 张春忙道:“大人,前线探子来报,康国的水军动了。” “哦?嗯,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韩式希淡然道。 双方大战三年,彼此都有些疲惫,今年双方又都遭了天灾。那边康国的老皇帝吓得屁滚尿流,以为是上天谴责其为政不仁,慌慌张张地下了罪己诏又上山祈福,还命令天宝将军夏灏停战。而康国这边也是如此。其实夏灏和韩式希对“天谴”都是不以为然的态度,不过天灾下民生疲敝,有一个修养的时期也好,於是双方就很有默契地停战了。康苏战争就进入了缓和期,也给了韩式希离营找人的机会。 如今苏国境内天灾已过,民生趋向缓解,想来康国也是如此,这战争,又要开始了。 当下苏康两国依然以漓江为界,但和八年前苏国强势主动不同,如今苏康两国并没有很明显强弱之分。 九年前韩式希以秘密武器攻破康国防线,但那严格说来只是出其不意,韩式希得了便宜就立刻收手,给康国以“我军尚未尽全力”之假象,事实上那秘密武器制作不易,数量不多,操作也有一定难度,再加上笨重难移,用於攻城是很勉强的。当时康国人被一下子打蒙了才没发现其中猫腻,否则如果那秘密武器如此厉害,韩式希为何不直接攻下建兴? 後来夏灏说服老皇帝发动战争,几次交手之後就发现了这武器的弱点,就不再那样惧怕了。 康国水师强盛,加上南人大多谙熟水性,夏灏以漓江为依托,胜则进而攻,败则退而守,虽然在韩式希手上讨不到太多便宜,但韩式希拿他也没有办法。并不是说夏灏这小屁孩就比韩式希强,但夏灏年纪虽小却知人善用,手下网罗了无数勇猛果敢的新将和经验丰富的老将,攻有尖矛,守有强盾,除非韩式希能出其不意,否则也绝难攻下。只是毕竟双方对峙十几年了,能出的奇招都出过了,小小花枪都不管用了。 打了三年了,韩式希对战争也有些烦了,以他的性子,大胜和大败都好过现在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势,若不是当初答应了先皇要扶小皇帝坐稳皇位,韩式希早就离开了。 此刻听说康军又有了动静,韩式希也不过是想了想,十分随意地下命:“那我们也动吧。” 於是,第二天,大军开拔了。 (046鲜币)宫中记 64 蛇羹 “何先生,您来啦!” 过水路过营地时,周围的士兵都冲他热情地招呼,嗓子不方便的过水便微笑著颔首以示回应。 这几日寒流南下,天气突然转冷,军中有不少人都得了风寒。韩式希吩咐随军的军医给将士们熬煮驱寒的汤药,这等事原本轮不到何过水动手,但是过水不想每日都坐在韩式希的帐篷里面对那个可怕的男人,便索性出来给各位军医帮把手,有时看到士兵身体有什麽不便利的,他便主动上前为其医治。 虽说给士兵看病本是军医的本分,但一营数万将士不过配了几个军医,这些军医多半要为军官服务,哪有空给这些下等士兵看病,甚至是战场上下来的受了重伤的士兵有时候也会因为人手不够而得不到治疗,更别说平时这些小伤小痛了。 偏偏何过水顶著韩式希专属医师的名头无人敢使唤,韩式希又没什麽事,白白让何过水落了空闲,心地善良的他便给这些下等士兵们看起了病。这麽多日下来,何过水自然深受士兵爱戴。 何过水笑著走过,眼角瞄到一个身影,便上前叫住了那人:“大壮!” 那高大的士兵转过身来,见是这小军医,立刻呵呵笑开了。 “何大夫!” 过水微笑地应了,看一眼大壮的大腿,问道:“前两日的咬伤好了吗?” “好了好了,何大夫的药真灵!”大壮忙不迭地应著,目光往两边瞄上几眼,又弯下腰来压低了声音说,“何大夫,等会儿去俺那儿,俺给你个好东西!” 过水好奇道:“什麽好东西?” 大壮得意道:“蛇哩!俺知道蛇可以入药,给先生最好。” 过水苦笑,摆手推辞。 原来这大壮前两日趁著轮休时跑旁边的山里去抓野味,想开开荤,没想到被毒蛇给咬了。要是在以前,这大壮中毒不得医治死了不说,还会因为触犯军规而让家里得不到任何抚恤,那真是死了也白死。但他在被同伴背回来的路上恰好碰到了正在河边散步的过水,过水为他处理了伤口,又答应他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这才让大壮即保了性命又保住了军功,大壮自然万分感激。 大壮是实诚人,报恩的方式也特别实在,搁下一句:“再过一个时辰来俺那儿,俺把东西给您!”说完就跑了。 过水苦笑,看著大壮离开,也唯有收下这份回报了。 蛇拿在手上却不知道该怎麽办好。到了下午,韩式希就看到过水在他面前徘徊了两圈,时不时偷偷放一个眼神过来,似乎是有什麽事情要说。 韩式希又想起了小兔子,以前小兔子有什麽事情想说又不敢说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韩式希一晃神,微微一笑,开口问了:“过水,你有什麽事吗?” 过水立刻转头来问:“将军,你吃蛇吗?” 半个时辰後,过水端了两碗蛇羹上来,一碗给韩式希,一碗自己吃。 北方人多半不吃蛇肉,那大壮也是个北方人,他把蛇抓回来也只是为了“报仇”。大壮是不知道过水吃不吃蛇,他送蛇的本意是让过水拿蛇下药,要知道蛇浑身都是宝,对大夫来说确实是个好东西。 不过那些蛇宝贝弄掉了还有一身蛇肉呢。过水倒是吃蛇,这几年他跟著师傅住在山里没少吃蛇,还觉得挺好吃的。只是过水不好意思占用军营的“厨房”就为了给自己煮蛇肉,眼珠子转转,便想了个“好主意”出来:如果韩式希吃的话,自那不就可以扯虎皮拉大旗了? 蛇羹看起来十分美味,香气扑鼻,韩式希拿起碗时问了一句:“你去哪儿抓的蛇?” “在……在那个小河边看到的。”过水撒了个谎。 “怎麽突然想到吃蛇了?” 过水继续撒谎:“只是……只是刚好看到,差点被咬了,所以就抓回来了……” “有被咬伤吗?”韩式希倒是挺关心过水的,不过看过水行动正常,似乎没什麽问题。果然,过水摇头道:“没有,没有。”他看韩式希搅了几下都没吃,又说,“将军,蛇肉能活血祛瘀,消肿解毒,对你的伤有好处。” “这样吗?呵呵,那我要吃一点。” 韩式希笑著应了,但还是没有马上开吃,他身处高位又在战争期间,行事自然万分谨慎,虽然一般的毒物无法对他造成什麽影响,但陌生的食物他还是不怎麽吃的。过水这人虽然是韩式希自己带回来的,又是顾秦的徒弟,但究竟是什麽样的人谁也说不准。 韩式希犹豫著是否要相信过水,抬眼看见过水已经坐在那儿一边看书一边吃得欢快,也难为过水如此“贪吃”,实在是军营没啥合胃口的东西,他虽然跟在韩式希身边,但韩式希要和将士们同甘共苦啊,弄得过水一日三餐不是硬馍馍就是干馍馍,偶尔一点肉干也是十分难吃,吃著这麽多日,这一点点蛇羹实在是再美味不过了! 看到过水毫无防备的模样,韩式希没由来地心下一软,看了一眼那洁白的蛇肉,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味道不错。 吃了两口,韩式希想起一事,问道:“过水,你是南方人?” “呃?呃……是……”过水没敢在这个问题上撒谎,南人和北人差距很大,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韩式希哦了一声,又问:“怎麽不留在康国反而到苏国来了?” 过水哀怨地看了一眼韩式希,小声道:“……被你抓来的……” 韩式希哑然失笑,顿了顿,突然跳开话题:“军中的食物不好吃是不是?” 过水一愣,反应出是自己贪吃的模样被韩式希看到眼里了,耳根立马烧起来,不好意思道:“嗯……有点,有点吃不惯……” 岂止是吃不惯啊,简直是他近二十年来吃的最难吃最难以下咽的食物,哪怕是他之前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好歹也能吃上白米饭,要麽也是细面做的窝窝头,怎麽说也是香甜可口的。哪像这些随军干粮,为了能降低耗费同时也是为了多存放一些时日,一个个都弄得跟石头似的,过水咬得都牙疼,每次都要放水里泡一会儿才能吃,但馍馍泡一下就糊了,那口感叫一个恶心……至於肉干更不用说了,过水宁愿吃糊掉的馍馍! 韩式希问:“那你为什麽不说?” “呃……这个……将军不也吃那些吗……”过水啜啜道。 其实军中食物也是有分别的,战士们吃的自然是最差的,将领们吃的略好,而吃的最好不是韩式希这个大将军,而是军中的文员,比如文人谋士、军医,因为这些人一般不通武艺,身体较弱,所以必须吃好一点。 按说过水属於军医,应该也要享受优待,只是他是半途插入的,又不是正儿八经的军医身份,韩式希没有特别交代,旁人就以为他是韩式希的仆役,自然没有给好东西吃。而过水也没好意思自己去提,就一直吃著那些粗劣食物到了现在。 听了这样的回答,韩式希深深地看了一眼过水,没说什麽。 (044鲜币)宫中记 65 过水的面目 和韩式希交谈果然是有效,当天晚上过水的夥食就改善了,看到了久违的细面馒头,过水感动得都快哭了。 韩式希看到过水两眼汪汪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招来过水迷惑的目光,韩式希摸摸过水的脑袋,调侃道:“瘦成这样还客气什麽。”说著,韩式希的大手在过水的後颈上捏了捏──就像在捏一只雏兔。 本来过水还是很感动,但再多的感动被这麽一捏,也都烟消云散了。 “我又不是宠物,为什麽这样捏我……”过水在心中腹诽,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他甚至不敢对韩式希抗议,他只能吞下哀怨,闷头啃馒头,在心里将馒头幻化成了韩式希的模样,狠狠咬下去! 几日来大军行行走走,过水不通军法,只知道大军开拔他也跟著走就是了。如今韩式希体内的绵毒已经去除了大半,只要再过几天就可以痊愈,过水想著到时候就找个机会离开,反正韩式希把他抓来应该也是心血来潮而已,他要走应该不会很难。 想到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离开了,过水心里似乎也放下了一个不小的包袱,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不过过水这开心的时机好像有点不大对,他一轻松,没注意,晚上穿著单薄的衣服就去河边散步去了,没想到这两日接连几场雨让气温骤降,过水这麽一溜达,回来的时候就“哈秋”一声大喷嚏,揉揉鼻子,过水也安慰自己可能只是有人再说自己坏话,没想到到了第二天鼻子就塞住了。 过水本来就只能用气音说话,现在鼻子塞了说话更是困难,音量小了不说,气也短了,话都说不连贯了。过水给自己配了药,皱著眉头地喝下了墨水一般的药汁,苦得直吐舌头,但即使这样,他的伤寒症状还是在加重,也说不上什麽特别的原因,大概就是身子弱吧,就算已经穿了颇为厚实的冬衣,但药效就是不明显。 老实说,伤风是十分麻烦的病,倒不是说病的大小,而是伤风了就会流鼻水,流鼻水就要擦啊,可是过水带著面具呢,虽然是贴合皮肤制作的面具,留出了鼻子呼吸的通道,但呼吸是可以,擦鼻水却是不行的。 过水很郁闷,吸溜吸溜了小半天终於忍不住了,趁著营帐里没人韩式希也还在大帐那边和将军们讨论作战方案的时候,过水摘了面具偷偷给自己擦了擦鼻子,擦完鼻子,他又做贼似的把面具带回去了。 就这麽偷偷摸摸地擦了一天的鼻子,到了晚上给韩式希按摩的时候,才按了没多久,热气一蒸,那鼻子就不争气地哭了。过水无奈,不得不向韩式希请示:“将、将军,我去外面……擦擦鼻子……” 韩式希顿时乐了:“干吗擦鼻子还要到外面去?” 过水扭捏道:“我……相貌丑陋,不堪入目,所以……所以将军还是不要看的好……” 韩式希不答应了:“没关系,我不回头看你就是了。” “还是……不太好吧……” “我说可以就可以。”韩式希拿出了他上位者的威仪──俗称“霸道”。 过水小郁闷了一下,心里却想还好我早有准备,於是他等韩式希转过去背对自己了,再三强调韩式希不许偷看,韩式希笑著答应了,过水才摘下了他的面具,拿出手帕擦拭鼻子。 韩式希老奸巨猾,他早就想看过水的真面目,这麽好的机会哪里会错过。不过韩式希确实没有转头,他只是低头看著水面,虽然过水始终拿面具挡著脸,但韩式希还是在过水侧身的瞬间借著倒影看清了过水的真面目:一张略显消瘦但还算五官端正的脸,眉毛较细长,眼睛没有很大,鼻子没有很挺,嘴巴不大不小只是比较薄而已,下巴不怎麽尖却也没什麽肉──总的来说,差不多就是普通书生的模样,虽然从倒影是看不清肤色的,不过韩式希猜测过水的皮肤应该很白。 虽然看到了过水的真面目,但韩式希并不感到高兴,相反的,他很失望。八年前的那个人,韩式希不是没想过他真的死了,只是当年尸体下葬太快,韩式希未能亲眼看到那人的尸体,这让韩式希心里多了一分侥幸。如今遇到过水,每每看到过水在无意中展现出和那人相似的情态,韩式希就忍不住猜测过水会不会就是那个人呢? 可惜…… 韩式希叹了一声,靠在木桶上,失去了继续观看过水的兴趣。 过水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被韩式希看到了真面目,他只是迅速擦了擦鼻子,再一次戴上面具继续为韩式希按摩。 沈默片刻,韩式希问道:“过水,我身上的毒还要多久才能去除干净?” 过水想了想,答道:“七八天吧。” “到时候你是要回去吗?” 韩式希的问题有些出乎过水的意料,迟疑了一下,才说:“嗯,如果将军允许的话……” 韩式希淡淡地笑了笑,道:“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吗?” 过水一愣,忙道:“不、不用了,我自己就好了,而且,我也可以顺便到各个地方走走,师傅……师傅临终前也是这样嘱咐我的。” “唔,那到时候你自己小心吧。” “嗯,我知道了,将军。” 韩式希愿意放人无疑让过水十分雀跃,似乎连感冒都好了不少,早晨起来後过水就在营地里不犯忌讳的地方走动走动,活动一下身子骨,没想到没走几步,就陆续有士兵上前对他告别。一听之下才知道,原来韩式希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一部分军队要开拔前往他处,这些要离开的士兵有的受过过水的恩惠,刚好这时碰到,就上前来道个别。更有甚者,还特地跑到过水的营帐前和过水告别。 “大壮?” 过水惊异地看著这个特地把自己叫出来的人。 大壮挠挠头,有些歉然又有些伤感地说:“何大夫,俺也要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昨天俺听说何大夫吃的和俺们这些粗人是一样的,大夫这麽瘦弱,吃那些肯定吃不惯的。俺本想给大夫打点野味,不过今天就要走了,所以只给大夫抓了一点小东西……” 大壮举起手,过水这时才发现他手里还拎了个麻袋子。 “这是……” “是几条蛇。” “蛇?!” 过水瞪大了眼睛,看那袋子沈甸甸鼓囊囊的样子──这里有多少蛇啊? 浑浑噩噩地从大壮手里接过麻袋,愣愣地看著大壮离去,过水这才想起一件事:私自离营捕猎是违纪的啊!!! 过水头疼了,他不知道要怎麽向韩式希解释这些蛇的来历,一条蛇还可以说是在水边意外碰到的,可是这麽多蛇总不能说是每次去水边都会碰到吧?况且这明显是山蛇不是水蛇啊…… (054鲜币)宫中记 66 瓦解易容的温泉之旅 过水坐在营帐里苦恼,没多久,韩式希回来了。 其实过水的营帐就是韩式希的营帐,帐子很大,分了内外两间,内间就是韩式希的卧房,外间本是韩子青的休息之处,不过韩子青渐渐从仆役向侍卫发展之後,就不怎麽睡在这里了,於是就变成了过水睡在外间。 韩式希一眼就看到了那麻袋子以及过水苦恼的神色,随口问道:“什麽东西?” 过水一惊之下回神,脑筋不怎麽灵活地转了两圈,啜啜了两声,才憋出了一个还算合理的解释:“药材……” 韩式希倒是没追问,给自己倒了杯水,想起一事,才又问:“我听说今天很多士兵向你道别?” 过水想了想,才觉得似乎真的是这样,点头道:“是啊。” 韩式希抿了一口水,不咸不淡地问:“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还行吧……”过水觉得韩式希问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心想韩式希该不是怕自己“篡权夺位”吧?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过水还是多解释了一句:“之前帮他们看过病什麽的,所以会认识。” 韩式希笑笑,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不用想太多。”顿了顿,韩式希转开了话题,“伤风好一点没有?” 提到这个过水就觉得哀怨,他身体底子很差,一旦气温变化就很容易生病,一生病就难好,到现在他的鼻子还是塞的,只是他说话本来就是用气音,除了音量小一些,也听不出鼻音而已。 过水摇头,垂头丧气地说:“没有,鼻子还是塞的,呼吸不了了,好难受。” 韩式希忍不住抿嘴一笑,觉得过水这话说的很像撒娇,虽然声音不够甜,但韩式希 恋耽美 分卷阅读18 宫中记 作者:Erus 又想起小兔子了,小兔子难受的时候也是这副沮丧的样子,让人看得就觉得他的兔耳朵也耷拉下来了,忍不住想给他顺顺毛。韩式希向来是想做就做的,他想给大兔子顺毛,於是他就上前捏了捏过水的脖子,安慰道:“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 “是吗?”过水抬头露出疑惑的眼神。 “这有什麽好疑惑的?”韩式希心想,觉得过水似乎生病之後脑子也变得迟钝了,不过这种迟钝蛮有意思的,很容易让人想到那只可爱的兔子。韩式希心情更好,笑道:“你自己就是大夫不是吗?” “可是大夫医人不医己啊,况且我也不是……” 过水越说越没声音了,甚至连韩式希都没听清楚,不过过水说了一半的话让韩式希想起了一件事:过水可是顾秦的徒弟,顾秦的绰号是“百毒圣手”,专长可是制毒用毒啊。 这个问题的记起让韩式希陷入了沈思。过水察觉了韩式希的突然沈默,忍不住抬头看去,不过这时候韩式希已经回神了。 韩式希看看那张从面具後透出的清澈眼睛,便问:“过水,你跟在你师傅身边那麽多年,不会只学了医术吧?” “我……”过水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就把实话说出来。但韩式希却引导他:“你的师傅与我的师傅生前曾是至交,我也曾跟在他身边学习过简单的药理,可以说,他也是我的半个师傅,你也算是我的半个师弟。” “是、是这样吗?”过水惊讶地问。韩式希点点头。过水想了想,老实回答了韩式希的问题:“师傅教的主要是毒术,医术其实只是次要的……我也只知道皮毛而已。” 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出乎意料,相反的,这样的答案才正常。 韩式希考虑了一下,问道:“过水,不考虑留下来吗?” 过水没有迟疑地摇头。 韩式希又道:“你师傅和苏国皇室颇有渊源,可以说你师傅也是苏国皇室的一员,你真的不考虑帮助苏国吗?” 过水犹豫了一下,看看韩式希,见後者面色真诚而不凶恶,过水也就大著胆子说:“其实……我是康国人……”你不总让我帮著敌人打祖国吧? 过水没有把最後那句话说出来,但韩式希也听明白了,话都说到这份上,韩式希也不好勉强,有一瞬间杀机闪过,但过水救过自己,又是顾秦的徒弟,还和那小兔子那麽相似…… 韩式希下不了手。 过水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逃过一劫,只知道韩式希没有强留他,他便十分高兴。 大军继续前进,连吃了几天蛇羹,被韩式希似笑非笑地反问“你就这麽爱吃蛇?”,过水窘迫得答不出来,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吃蛇羹的日子里气温又降了几度,冷空气一吹,过水咳嗽更是厉害,有时不小心就会咳得面红耳赤、泪眼汪汪,偶尔碰到韩式希在旁边,韩式希还会给他抚抚背,虽然只是非常简单的动作,但依然能让过水感觉到韩式希的关心。 过了两天,过水的伤风略有好转时,大军在一个山脚下驻扎了下来。 晚上过水照例来为韩式希按摩,还没等韩式希脱衣服入水,过水又开始咳嗽了。韩式希顺手为过水拍拍背,突然想起了什麽,问道:“过水,你这咳嗽怎麽老不好?” 过水咳得喘不过气来,缓了好一会儿才睁著湿润的眼睛委屈道:“我身体不好,病好得慢……” “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韩式希也不知是在埋怨谁,只是轻轻搡了过水一把,道,“你去拿上换洗的衣物,我带你去山上。” 过水愣住:“山上?” 韩式希笑道:“这山叫火龙山,山上有许多温泉,我带你去泡温泉。” “啊?” 过水呆头呆脑地被韩式希推到了外间,愣愣地拿上衣服,这才想起一个大问题── “韩、韩将军!你说你要带我去泡温泉?!” “是啊,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韩式希好笑地捏捏过水的脖子,“怎麽现在才反应过来?” 过水慌张道:“我、我,这,这不太好吧!” 韩式希调侃道:“你怕什麽?还怕我把你扔到山里不成?” “可是、可是……”过水急了,热水会让他脸上的易容化开啊!那天他敢站在韩式希背後脱下面具不是因为他坚信韩式希不会回头,而是他在面具下又覆盖了一层易容的膏药,普通的擦拭和冷、温水清洗都不会让这种膏药化开,但是热水却会让膏药完全融化脱落,他要是和韩式希去泡温泉,那不是什麽都暴露了?! 不行,他不能去! 过水连连摇头:“不不不,我、我不喜欢泡温泉!” 韩式希微微眯了眼,浅笑问道:“泡泡温泉对你的伤风有好处。” “不不不!” “为什麽这麽讨厌泡温泉?” “我、我……我泡温泉会晕!”过水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理由。 韩式希一笑,道:“哦,没关系,我会在旁边看著你,你不用担心。” “啊?可是、可是……” “或者说你有什麽事情瞒著我?”韩式希的声音危险地提了起来。 过水的头摇得更是厉害了:“没有!绝对没有!” “呵呵,没有就好,既然没有,那我们就走吧!” 韩式希再次拿出他那俗称“霸道”的威仪,拎小鸡一样拎著过水出门了。 韩式希强迫拉著往前走,过水觉得自己衰透了!为什麽世界上会有温泉这种东西呢?这根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啊!过水想起了自己惨痛的泡温泉的经历:因为温泉有助於他的身体,所以师傅特别带他去泡温泉,但没想到过水气血过虚,泡著泡著就晕过去了,还好他命大,师傅及时赶到把他从温泉里打捞上来,否则现在这世界上就没有过水这个人了!可是更糟糕的是,过水为了治疗身体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晕倒在温泉里…… 但是,现在过水却面临著比泡温泉泡到晕更糟的事,过水在必须对韩式希隐瞒身份的情况下却必须和韩式希去泡温泉,而温泉的水温一定能非常彻底地瓦解他脸上的易容…… “早知道,早知道就使用防水的膏药了……虽然透气性差了,用久了皮会痒痒,但是……但是也好过被发现吧!”过水在心里哀怨地想,一想到被韩式希看到真面目後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过水觉得自己会不会装死比较好? er:我总觉得我把易容写成了彩妆遮瑕……另外:票票!票票!票票不要忘记~~~~ (056鲜币)宫中记 67 过水的真面目 韩式希带过水来到山上的一个洞穴里,往里走大约十来步,就看到一潭温泉。山上温泉颇多,但此处温度最为适宜,又有洞穴挡风遮雨,可谓得天独厚。 进了洞穴过水就紧紧抱著衣服龟缩在角落不肯动弹,韩式希挑了眉毛──虽然这个表情隐藏在面具下无法让过水看到,但是过水还是感觉到韩式希身上危险的气息越来越重了! 韩式希笑著说:“过水,如果你不懂得如何泡温泉的话,我可以帮你。” 过水赶紧摇头,但脚下依然一动不动,事实上这个洞穴里已经被温泉湿热的蒸汽填满,过水几乎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易容膏药在缓缓地如同粘稠的水一样在往下流…… 两人对峙了片刻,过水终於抵不过韩式希笑眯眯的威胁,硬著头皮,从洞穴的角落走出来了。 过水安慰自己:只要我不摘面具就没事了…… 看到过水走过来,韩式希满意地点点头,自己先脱衣服下水了。 过水扭捏了一下,缩在一边行为鬼祟地脱去衣服。洞穴里气雾弥漫,当过水慢慢走近,韩式希看到过水那白皙窄瘦的身体上布满了粉色的伤疤,虽然时间已经让这些伤疤淡化了许多,但热气一蒸,这些伤疤又明显了起来,像一条条红色蜈蚣爬在身上,触目惊心。 韩式希微微眯了眼,心里那个原本已经放弃的猜测再一次萌生了。 过水虽然脱了衣服,但没有马上下水,而是蹲在岸边从池子里舀出热水浇在手臂上,慢慢,手臂上留下一些肉色的液体,一只色彩斑斓形态妖孽的孔雀纹身出现在他的手臂上。这一变化韩式希在一边看的一清二楚,这让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过水会不会也在脸上涂了这种易容的膏药呢? 韩式希还记得早些时候他就向过水问过这种易容膏药,说是要学,但後来因为军务繁忙外加也不是特别上心,就一直没有再去过问了。当时过水说要用特殊的药水清洗,不过现在看来用热水似乎也可以…… 韩式希多看了一眼过水还戴著面具的脸,他很想知道过水在面具下是不是也易容了。 过水将手臂清洗干净才下水,小心地在距离韩式希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扒著池壁,水温恰到好处,但过水知道这种水温已经足以让他晕倒了。过水祈祷自己今天能争气一点,千万不要在韩式希面前晕倒。 其实泡温泉是非常舒服的事情,温泉的温度和水流都能让人身心放松,只是对过水来说他有一个小麻烦:他要时不时地把从面具下流出的易容液体抹去,免得污染了泉水。不过他不这麽做也没关系,这口温泉很大,而且是活水,从地下冒上来,却从另一边朝山洞深处流去。过水有些好奇地看向山洞深处,那里黑摸摸的,什麽都看不到,不知道里面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麽。未知让人害怕也让人好奇。 过水摇头晃脑地观望洞穴深处的状况,一点也没注意到韩式希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他身後了。 “在看什麽?” 韩式希低沈有力地声音突然出现在过水耳边,过水吓得整个人一跳,脚下一滑,手没抓紧,人就往後倒去。然而想象中溺水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因为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接住了他。过水一抬头,入目正是韩式希那张和自己同款的面具。 过水心里一慌,手脚并用胡乱泅到岸边,挣开了韩式希的怀抱。 韩式希没有勉强,还帮了过水一把,只是他站在过水身边就不离开了。 看著过水扒在池壁上畏缩的模样,韩式希又问:“刚才在看什麽?” 过水瞄了一眼洞穴深处,小声答道:“在看山洞那边……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野兽?” 韩式希也看了一眼,只是他这一眼看得很随意,并没有多少好奇,口中说道:“以前大概住过什麽大型的猛兽,不过不知道什麽原因离开了。我前年来的时候在里面见到过大型兽类的粪便以及一些小型动物的尸骨,不过都已经干枯了,想来是离开很久了。” 过水好奇道:“将军以前进去过?” 韩式希道:“嗯。这几年战争频繁,时有路过此处,这里的温泉在当地颇有名气,有时候战事不紧急时都会让士兵们山上来洗个痛快澡,不过今天时机不对,就没有让战士上山了,只是带你来泡一泡,去去体内风邪而已。” 韩式希对过水果然是特别好的。过水听了心里暖暖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头去,整个下巴都泡进了水里,只是没两下,他突然想起脸上还有膏药的事情,连忙抬起头来,顺便在下巴上抹了一把,果然抹下了一手淡黄色的液体。 过水用另一只手捧了点水在按上将右手冲了冲,他这个动作引起了韩式希的注意,但韩式希却不动声色,仿佛什麽都没发现一样。 又泡了一会儿,过水开始感到头晕了,鼻塞的状况虽然因为热水的蒸烤而缓解,但此刻也略感呼吸困难。过水觉得自己再泡下去就要糟糕了,不得已,只能对韩式希说:“将军,我……有点头晕了,我想先上去了……” 韩式希眨眨眼,摸摸过水的脑袋,微笑道:“这麽快就头晕了?” 过水一点也没发现韩式希罪恶的拖延之法,而是很单纯很诚实地回答:“嗯,师傅说我气血太虚,所以泡温泉很容易头晕。” “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 “不……不是,是因为……受过伤……”过水显然一点也不想提这个话题。但韩式希并没有打算这样放过他。 “是因为这个吗?” 韩式希轻轻抚摸过过水肩膀的一道伤痕,这个动作引得过水微微战栗了一下,过水缩缩肩膀,这个动作让他一阵晕眩,但在下一秒,他就被韩式希揽住了腰。 强壮的手臂将过水按入一个厚实的怀抱里,韩式希低沈而温柔的嗓音在头上响起,震得过水头皮一阵阵地发麻:“头晕的话,就靠著我吧。” 过热的蒸汽、连续的说话和剧烈的动作让过水脑袋发晕,思考时断时续,他觉得这样靠著确实轻松很多,可是……可是似乎有哪里不太对?过水想不明白,就听那带著蛊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这一次,是在耳边:“戴著面具不难受吗?” “……不知道……”其实过水想说难受的,但是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要听信那个声音的蛊惑。 那个声音好像是轻轻笑了笑,一只大手覆上过水的後脑,过水觉得有哪里要糟糕了,然而没等他想清楚,下一刻,面上一凉──面具离开了他的脸。 过水迷惑地抬头,对上了韩式希那深沈的目光。 真实的面容彻底暴露在韩式希面前,就想韩式希不断怀疑地那样,过水就是夏彦! 和八年前相比,怀中人的模样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从少年到青年,稚嫩少了,棱角多了,常年掩盖在面具和膏药下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虽然被温泉的热气泡出了红晕,但似乎还是少了些许当年的灵动,多了几分苍白和憔悴,黑瞳水雾雾,又是迷茫又是委屈,但清澈一如既往。这应该是一张秀美的脸,然而几道狰狞的伤疤却破坏了他的完美,从额头划过眼角一直延续到脸颊,这道疤就像一只大蜈蚣趴在夏彦的左脸上,而其他地方也布著几条细细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还是留下了红色的痕迹。 “小家夥……” 手指按抚过那被蒸汽薰得发红的伤疤,韩式希心痛极了。他一直没敢细问当年汝凌王府中发生的一切,他怕知道的太多会压制不住怒气,虽然总是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总是期待著有一天会在某个街角看到对方,但理智却告诉他这只是妄想,随著时间一日日的流逝,这份期望也渐渐变成了绝望。 韩式希本以为时间会让他忘记那个安静的孩子,不过他好像错了,这麽多年来始终没能再出现一个让他那样喜爱亲近的人,那份能让人心境平和的安宁再没有出现过。 世间之事大多如此,人都道失去了才知珍惜,只因为没有失去过就永远不懂得他的重要。 “夏彦,我很想你……这次,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韩式希的话夏彦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这时候夏彦已经完全被温泉的热气蒸晕了。 (064鲜币)宫中记 68 请赐我一个壳 夏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韩式希的床上──准确的说,他发现自己躺在韩式希的怀里,进而发现他们正在床上。 夏彦怔了怔,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跳下床,但没等他起身,他又被韩式希勾回了怀里。夏彦也没力气挣扎,因为他发现自己手脚有些发软──泡温泉晕倒的後遗症。 “夏彦,别跑。” 韩式希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让夏彦呆住。 夏彦看到韩式希没戴面具的真容,他也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没有面具,没有膏药! 夏彦的脸一阵白一阵红,紧紧抓著被子似乎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却又时不时地瞟一眼韩式希,想看看韩式希什麽反应。 但韩式希只是微笑地看著他。 夏彦更是忐忑,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连一点点成篇章的想法都没有,既想不到韩式希会不会把他留下,想不到韩式希会不会因为他曾经的敌国皇子的身份而杀了他,想不到自己脸上的伤疤有著何等触目惊心的视觉效果,也想不到此刻自己会在韩式希床上意味著什麽。 夏彦完全陷入了被韩式希发现身份的慌乱中,韩式希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烈,既是因为韩式希的身份和强大,也是因为韩式希所代表的那段不堪回想的过往,虽然夏彦已经努力放下那些伤害,也从未恨过韩式希,但他依然无法以夏彦的身份直面对方。 夏彦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荒谬的念头: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 韩式希看著夏彦眼珠子乱转不由得好笑,轻轻拉开夏彦蒙脸的被子,抚摸过他的脸颊,顺著那道大伤疤蜿蜒而上,韩式希的目光里充满了温柔和怜惜。这样的目光让夏彦渐渐平静下来。 其实韩式希也没有那麽可怕。 夏彦慢慢露出头来,小声道:“将军……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只是不想再涉足以前那些纷纷扰扰而已…… “我知道。” 夏彦没有将下半句话说出来,但即使他不说,韩式希也懂。 韩式希应该要让夏彦离开的,离开了就能夏彦就能闲云野鹤地过上他喜欢的平静生活,但是韩式希一点也不想让夏彦离开。 夏彦刚刚知道“韩复”的身份时,韩式希也让夏彦离开了,那时候韩式希觉得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离开了也还能找新的,他没有预料到会发生後面那些事情,大家都以为韩式希厌倦夏彦了,佟安将夏彦带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阻止也没有一个人告诉韩式希──这就是上位者的悲哀。 韩式希在外征战数月,心烦意乱时不时想起这个恬然静默的小家夥,他逐渐意识到小兔子就算只是摆设品也是很重要很珍贵的,不止是“小玩意儿”那麽简单,他想回来之後好好安慰一下小兔子,小兔子是不记仇的善良孩子,很快就会忘记那些不愉快了……没想到,当韩式希回来时他听到的却是那样的噩耗! 韩式希以为时间会让他忘记这份感伤,但是时间没有,时间反而让他一日一日更加思念。 韩式希失去过,所以他不愿再失去! “夏彦,恨我吗?”韩式希抚摸著夏彦脸上的伤疤轻声问,“当初把你扔在那儿,让你遭受了那麽多痛苦,恨我吗?” 夏彦拉起被子想遮去脸上的伤,但韩式希却把被子轻轻拉开了。 夏彦有些窘迫,这些伤痕他自己都不想看,更何况是给别人看。 听到韩式希那麽问,夏彦躲闪著小声道:“不会……我知道不是将军让人做的……” 韩式希微微一笑,将夏彦抱紧,半是解释半是自语地说:“当初我离开时警告过他们不许乱来,但是没想到佟安以为有苏清撑腰,不顾我的警告对你做出那些事。” “嗯……”夏彦低低地应了一声,对於韩式希的解释心中有所触动,当初佟安说他是被韩式希玩腻了丢掉的玩具,这句话让夏彦很伤心,现在知道了当初韩式希并不是就那样毫不留情地把他“扔”掉了,心里释然许多,对韩式希也就不再那样抗拒。 感觉到夏彦的软化,韩式希更进一步提出要求:“夏彦,留在我身边,这次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伤害了。” 夏彦没有直接拒绝,却面露迟疑,眼神闪烁,韩式希知道这个善良的小家夥是不想留下。但韩式希并不会因此就放弃。 “夏彦,我曾和老皇帝约定过,留在苏国打理朝政直到苏清成年。再过两年苏清就成年了,我知道你喜欢过平静的生活,到时候我和你一起离开,找一个绿水青山的地方,平平淡淡地生活好不好?” 韩式希的话让夏彦震惊,他万万想不到这个位极人臣的男人会为了他萌生这种想法。 夏彦在错愕之下连连摇头,道:“将、将军,你那麽厉害……躲起来、躲起来太可惜……小皇帝一定会很想你的……” 夏彦有些语无伦次,但韩式希还是听明白了。 韩式希将夏彦按进怀里轻轻抚摸,笑道:“这你不用管,反正,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 “可、可是……” “嘘,没有可是。我决定了,这次你不能拒绝。” “但……唔!” 韩式希霸道地说,看夏彦还想争辩,他索性低头吻住了那窥视已久的粉唇,将夏彦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韩式希体内的毒完全化解了,但夏彦却走不了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夏彦再一次醒来,他一整个晚上都没怎麽睡,被韩式希抱在怀里,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温暖让夏彦难以入睡,总是迷迷糊糊睡去没多久又醒来,每次醒到看到韩式希既满足又平静的睡眼,夏彦觉得很不忿。 “为什麽你能睡得这麽香,太过分了……” 夏彦在心中腹诽,他讨厌韩式希这副呼呼大睡的模样。 其实当年夏彦还是很喜欢躺在韩式希怀里的,贺安的冬天那麽冷,即使点上炭炉似乎也无法抵御寒风,那时候韩式希温暖的怀抱就成为夏彦的最爱,虽然夏彦永远不知道自己睡熟之後是如何蜷入对方怀抱的,但夏彦起码知道自己再入睡前并不排斥对方的拥抱。 可是都八年过去了,总是会有一些东西有了小小的改变。 夏彦的身体的变了。他长大了一点,从小兔子变成大兔子了,但却是瘸腿的大兔子,当初右脚被生生打断,後来被顾秦接起来,但是却好像不怎麽生长了,随著夏彦身高的增长,左右腿就变得不一样长了,走起路来也就一瘸一拐的。 夏彦的体温也变了。他从前练武,虽然说不上多麽厉害,但身体却十分健康,身子总是暖和和的,怕冷只是因为他刚从南方来不习惯而已。但八年前的变故让他的底子全毁了,气虚血亏,现在的夏彦一年四季手脚都是冰冷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要裹得紧紧的,但即使这样有时候睡上一个晚上脚还是冷的。 还有很多很多,脸上的伤,不愿拿下的面具,到了阴雨天会酸痛不止的腿,还有无法正常说话的嗓子……顾秦将夏彦救走,让夏彦忘记过去,於是给他起了一个名字:何过水──“喝过水”据说地狱有忘川,喝了忘川水就可以忘记一切。 虽然觉得这个名字很……很难听,但夏彦还是感激师傅的好意。 夏彦不想再陷入那些纷争了,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说活,做他的乡村小大夫,大家都会很喜欢他,在街上碰到都会热情给他打招呼,会尊敬地称呼他“小大夫”,逢年过节那些善良的乡里乡亲们会给他送来新鲜的鸡蛋和香喷喷的腌肉,还会有一些好事的大妈大婶们问他想不想讨个媳妇儿,虽然他总是以面目丑陋推辞,但淳朴的婆婆总是说人实在就好,可是夏彦还是会推辞,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那样善良的姑娘应该早一个清白的好男人才是。 在边境小镇的八年就是这样过来的,没有京城繁华,却有著京城所没有的质朴安宁,夏彦早已爱上这样平淡而温馨的生活,如果不是碰到韩式希,他会这样一辈子下去。 看到韩式希那麽英武的人却微佝著身子咳嗽,那毒夏彦知道,如果一直拖著,终有一天韩式希的身体会完全败坏。世间是见不得英雄迟暮的,夏彦不忍心,就出手帮忙了,哪想自己给说漏嘴了。每每回想起这件事,夏彦都懊恼得想抽自己的嘴巴!但是夏彦真的只是叫习惯了,从韩式希一开口夏彦就听出他的身份了,结果一没留神就给说漏嘴了…… 夏彦不懂,不懂当初韩式希没认出自己为什麽还要带自己回来,也不懂为什麽现在韩式希认出自己了却固执地要将自己留在身边。 夏彦自认自己本来长的就不是倾国倾城,现在又毁容了,更是难看了,嗓子也坏了,腿也瘸,武功毁了,身子差了,脑子也不好使──分明是一无是处嘛…… 可是韩式希却说他要放下现在的一切跟他过平淡的生活,韩式希说他要离开繁华陪著她他,韩式希说喜欢他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夏彦脑子懵懵的,他觉得韩式希似乎要为他放弃很多东西,可是……他值得吗? 夏彦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对於韩式希所描绘的未来他既没有特别向往也不是很排斥,他摇摆不定,不知该拒绝还是答应,拒绝似乎很残忍,况且他并不排斥,可是答应……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夏彦想啊想,想得脑袋都快烧起来了还是没有一个结果。 夏彦突然很希望自己是个蜗牛,能有一个壳让他躲起来就好了…… er:给你们两个选择:一票票二留言,以上选项可单选亦可多选!谢谢~ (052鲜币)宫中记 69 暴雨(上) 虽然韩式希说了很多让夏彦不知所措的话,但好像韩式希并没有展开什麽特别过分的行动,除了变得对他经常笑了,空闲时喜欢过来抱抱他,喜欢和他说说话,其他并没什麽变化。夏彦觉得这大概是因为韩式希很忙,战争在夏彦看不到的地方已经开始了,大军每日都在行走,驻扎的时候韩式希也都整日整日地带在议事的军帐里,有时候甚至可以看到军帐的灯亮了一晚,夏彦睡了又醒了韩式希都还在里面,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传令兵和探子在营地和战场之间来回奔波,将士们磨刀试剑,战争的紧张气氛很浓烈。 大军又在行走,夏彦不善骑术体质又弱的人就享受著和其他文官同样的待遇,坐在马车里。如今已经入冬,又是在山林原野中,气温降得很快,韩式希命人在马车里安上简易的暖炉,温暖干燥的车厢让夏彦感觉好了很多。 午前一场暴雨来临,夏彦坐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到湿冷空气的侵袭,听著车外雨声淅沥,他有些担心地悄悄撩开车窗的幕帘,但他探头探脑地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韩式希,不知道对方怎麽样了。 韩式希是骑马的,这个男人贵为将军却始终和将士们同甘共苦,这是士兵们都很爱戴他的原因。 冷风从撩开的帘子灌进车厢,夏彦冷得缩缩头,正要放下帘子缩回脑袋,却不想马车一个“咯!”重重顿了一下,就停了下来,整个车厢还带著倾斜。外面有些喧哗,不知道发生什麽,却不时感觉到马车抖动一下,夏彦心里有些不安,却不知该出去看看怎麽回事,还是就这麽呆著不要给外面的人添乱。 但很快夏彦就结束了他的忐忑,就在夏彦按耐不住想出去看看的时候,马车的门帘被掀开了。 “夏彦,还好吗?” 韩式希那戴著斗笠但依然沾了些许雨水的面具出现在门帘外,夏彦连忙上前道:“我没事,外面是……” 韩式希道:“大雨让山路变得泥泞,马车陷在坑里了。” 夏彦一吓,忙道:“那我下去吧!” 韩式希笑笑,却让他别急:“你披上披风,接下去的路我带你一起骑马,你有什麽随身要带的东西这时候收拾一下拿上。” 夏彦心里闪过一丝犹豫──他不太想和韩式希同骑,总觉得有点……尴尬。 但夏彦还是快速地收拾了东西,这里是军队啊,不论怎麽样他都不希望自己成为累赘。 夏彦有一个随便的小袋子,大约巴掌大,系在腰间很方便,里面装了一些零碎但有用的物品。夏彦拿了袋子出来。韩式希本是穿著蓑衣骑马,此刻他为夏彦撑伞,蓑衣并未脱去,但见夏彦瘸著腿缓缓走出,又十分不便利地下车的样子,韩式希顿时心疼了。他制止了夏彦下车的动作,找来韩子青让他帮自己脱下蓑衣,露出一身干爽的外套,这才展臂将夏彦从车上抱了下来。 “啊!将军!” 夏彦发觉周围人都在看,顿时红了脸,轻轻发出一声抗议。 韩式希只是轻笑,依然抱著他走向自己的坐骑。 夏彦窘迫极了,将脸埋在韩式希的颈窝里不想见人。 韩式希坐骑乃是一匹枣红色的俊马,此刻站在一处避雨处下,马身显然刚刚擦过, 恋耽美 分卷阅读19 宫中记 作者:Erus 没什麽水珠。韩式希将夏彦扶上了马鞍,却是让他侧坐著,随後韩式希也飞身上马,双手一拢缰绳,就将夏彦抱在了自己怀里,扯过斗篷将夏彦抱了个严实,又穿上蓑衣将夏彦罩在其中。如此一来,只要夏彦乖乖坐著,任风雨再大也淋不著他分毫。 韩式希蜷著夏彦的腰身低头在他耳郭上轻轻一啄,带著笑意柔声道:“好好抱紧我。” 不等夏彦反应,韩式希已抖开缰绳驱马上路了。 被韩式希抱在怀里,随著马匹的奔跑起落。夏彦很快就发现最轻松最惬意的姿势莫过於抱著这个男人并且将自己的重量完全放在他怀里──那真是连耳朵都贴上对方胸膛聆听心跳的亲密姿势! 有了这个觉悟,夏彦的脸唰地红了。 夏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和韩式希保持这样亲密的接触,他觉得这样不太好,可是却真的很舒服,这个怀抱又温暖又干燥,所有的风雨都被挡在了外面,强壮有力的手臂圈著自己,哪怕睡著了也绝对不用担心会掉下去。夏彦想起了九年前从康国到苏国的路上,那时候韩式希扮成韩复陪在他身边,那时候韩复也会这样抱著他,用温暖的大手揉揉他的脸或者是捂捂他的脖子,那时候夏彦觉得自己还好小,才十五岁不到呢,坐在高大的韩复怀里就像个小孩子。夏彦有时候会向韩复撒点小娇,比如用刚刚玩过雪的小冰手去触碰韩复热乎乎的脖子,不过结果经常是被韩复抓著打屁股…… 想到这里夏彦连又红了,韩复怎麽能打他屁股呢…… 可是现在夏彦都二十四了,如果是平常的男子,说不定都有两三个孩子了,不要说打屁股了,连这样抱著坐著都很奇怪了…… 夏彦好矛盾,想到这些事情脑子又是一团浆糊,拒绝和接受似乎都不太对,可是除了这两个选择还有其他吗?夏彦想著这些,脑子被坐下的骏马颠得乱七八糟的,心里什麽滋味都有,就好像厨房里的调味料全打翻在了一起…… 夏彦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意识朦胧间想起很早以前第一次看到韩复的事情,但是画面一跳,又变成了韩式希的模样,那次孟春宫宴的晚上,韩式希赤裸著将他压在身下,好像是药效发作了,夏彦只觉得自己好热好热,似乎缺少点什麽冰凉镇定的东西,可是当韩式希灼热的身躯覆盖上来的时候又是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口的地方被人抚摸著,一点也不难受,反而非常舒服,然後…… 佟安狰狞的面孔突然跳出来,夏彦猛地惊醒了! 夏彦一身冷汗,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他全身凉飕飕的。夏彦愣愣地保持著惊醒时的姿势,望著他也不知道是什麽的东西发呆,虽然事情过去很多年了,师傅也教他放下了,可是这些埋在记忆深处的东西依然在不知名的时刻跳出来提醒著他:你曾经有过那样的过往! 过了很久夏彦才从灵魂出窍的状态里回神,他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是躺在韩式希大帐的床上,夏彦一时想不通:他刚才不是还在马背上吗? 人不知道是睡迷糊的还是吓傻的,夏彦愣了很久都没能反应出马背和床有什麽关系,後来才想到可能是到了驻扎地韩式希就把睡晕过去的他抱下马了。 夏彦顿时羞红了脸,他觉得自己真是愚蠢透顶了,怎麽会在韩式希怀里睡到近乎昏迷呢?!夏彦捂著脸坐在床边哀叹,突然一股揪心地酸痛从右脚小腿骨里窜出来,夏彦倒抽一口冷气,顾不得羞怯当下曲起将右小腿紧紧抱在了怀里。 “好疼……” 小腿不止是疼,更是酸,从骨子里酸出来,算得整只小腿都麻了酥了碎了。夏彦知道自己可能是不小心淋到雨或者是吹到了湿冷的空气了,风寒麻痹症又发作了。如果是以往又准备的时候,夏彦会将整只腿都跑到特质的热药汤里,那样酸痛会缓解很多,但是现在他不要说去准备药汤了,连下床站立都很困难。 外面是淅沥沥的雨声,大帐里只有夏彦一个人,虽然点著炭火,但夏彦还是觉得冷,翻身的声音在安静之中显得特别噪耳。夏彦觉得很难过,但他只能抱著腿蜷缩在床上低声抽气,他希望能将最痛的这段时间忍过去,过一两个时辰之後就会缓解很多。 夏彦想起了韩式希,他突然觉得如果那个男人在身边就好了…… er:居然还有更新,真是太感动了……最後继续碎碎念:票票票…… (058鲜币)宫中记 70 暴雨(下) 韩式希在将夏彦抱到床上之後就去了军帐,之後一直在军帐里处理公务,如今前线正在交锋,战况激烈,韩式希和众谋士对著送来的情报不断地进行分析、排演。 事情告一段落,众人都停下来歇歇,这时韩式希想起了夏彦。 不知道夏彦醒来没有呢? 韩式希想起之前将夏彦从马上抱下是看到的恬然睡颜,不觉得展开了笑容。 韩式希吩咐小厮去看看夏彦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就顺便问他有没有什麽需要。小厮去了,没多久回来,面露为难之色,附耳道:“将军,何公子醒了,但看起来似乎不大舒服……抱著腿蜷缩在床上……” 小厮话没说话,韩式希已经起身离座,丢下一句“你们先休息”,随後在一屋子人的目瞪口呆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谋士甲合上差点掉下来的下巴,故作淡定地询问小厮:“将军怎麽了?” “这……”小厮权衡著透露风声结果会是什麽,小心答道,“可能是因为……何公子那边出点事……” 静默片刻,谋士乙叹出一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嗯~”一干谋士难得一直地点头附和,刚才路上将军是如何抱著人家的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韩式希回到大帐中,果然看到夏彦抱著腿身子蜷成虾米似的缩在床上,他连忙走上去将夏彦抱进怀里紧张道:“夏彦,你怎麽了?” “脚好痛……”夏彦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他觉得自己忍了好久好久,可是腿部的酸痛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越来越深,他一直希望有一个人会突然出现,给他煎药揉脚,可是忍啊忍啊忍,始终没有人出现。现在夏彦突然看到韩式希,所有的委屈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了,也顾不得自己和这个男人还保持著很等不上不下的关系,身体的重量完全放进了对方怀中,呢喃著控诉:“骨头好痛……都是你害的……” 韩式希看著夏彦僵硬地弯曲著的右腿,他顿时明白了:风寒麻痹症! 这个病症太常见了,几乎所有退伍的老将老兵都多多少少有著这样的问题,这就是战争但给他们的看不见的伤痛! 然而夏彦的麻痹症却不是来自战争,而是来自韩式希的一时兴起、一个疏忽! 韩式希既是愧疚又是心疼,以前的小兔子那麽健康活泼,可是现在却是这样一身伤痛。 “夏彦,你躺下,我给你揉揉。”韩式希扶著夏彦躺下,却将他的右脚抱进怀里。夏彦酸疼得没什麽心思去思考现在两个人是什麽状态,只觉得腿上一凉,韩式希已将他的裤腿拉至膝盖上方,小腿完全暴露在视线内,纤细得不像男人的腿,肌肉是软的,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丑陋的暗红色伤疤。 韩式希感到从未有过的酸涩,手掌覆盖上这纤细的小腿,按在腿骨上细细抚摸,便能感觉到有一个地方有一些细微的崎岖──这就是当初被打断後重新续接的痕迹。 韩式希不知道,这腿骨并不是断了就及时给接上的,当初为了将夏彦换出来,这腿没能在第一时间就接上,而是过了一段时间都长好了又给敲断了重接的,因此留下了痕迹、落下了病根,若不是如此,夏彦如今或许也不至於要一瘸一拐地走路。 韩式希将纯阳的功力凝聚在掌心中,缓缓地沿著小腿的血脉按摩,热力透过皮肤渗入骨头,顿时驱散了风寒邪气。夏彦觉得自己的小腿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这股暖流就在他的小腿里轻轻柔柔地流动,抚慰了他酸痛麻痹的肌肉。 “呼……” 突如其来的舒适让夏彦忍不住发出低微的呻吟,只是以他如今的嗓子,这声呻吟就像一声喘息。韩式希看夏彦渐渐放松下来也露出微笑,柔声问:“好点了吗?” 夏彦面色微红,脚趾微微蜷起,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本想把脚从男人怀里收回来,但因为实在太舒服了,又不小心懈怠了把小腿留在了男人手上。 韩式希笑著,细致而轻柔地按摩,气氛像暖暖的水,沈默而温馨。 揉了片刻,夏彦觉得小腿暖呼呼的,似乎完全不痛了,他不好意思地抽抽腿,羞意上来脸便红了,啜啜道:“将军,我的腿不痛了……” 韩式希也不勉强,松了手让夏彦将腿缩了回去,但没等夏彦把脸上这股热度退去,韩式希就换了个位置坐到床头,将夏彦拥进怀里。 “将……军……” 夏彦轻轻挣了一下没有强力抗拒,只将头埋下去。韩式希知道夏彦不是接受自己了,而是没好意思“过河拆桥”,不过这时候韩式希不趁胜追击一把岂不是笨蛋?韩式希收紧手臂将夏彦搂得更紧,看著夏彦的小耳朵也完全红了,韩式希忍不住低下头含住轻吮,低声道:“夏彦,以後我都给你这麽揉腿好不好?” 这回夏彦的脖子都涨红了,双手抵在男人的胸膛上轻微地抗拒,但韩式希却不松手,强壮有力的手臂将夏彦牢牢地困在自己的胸膛里,更过分地是,韩式希倾身将夏彦压在床上,毫不客气地攫住对方的唇,虽然没有将舌头伸进口腔捣乱,但唇瓣的滋味却被他尝了个遍。 可怜的夏彦,就如同一只小兔子在狼嘴下挣扎,无奈力量和体型都相差过大,以至於他的挣扎不但没有给韩式希造成任何困扰,反而让韩式希捉住了他的手,强行拉至身後,看上去就像夏彦抱住了他。 当韩式希松嘴时,夏彦已经被吻得喘不过气来了,脸又红又烫就像发烧一样,眼睛里聚集了雾气,那哀怨的目光既像是控诉又像是撒娇。 “和我在一起。” 韩式希轻咬著夏彦的耳朵说,热气喷在兔子敏感的耳根处,惹得兔子发出一声轻喘。 未等夏彦说点什麽,韩式希却又低喃了一句:“不要诱惑我……” “啊?” 夏彦愣住,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诱惑”韩式希,可是就在下一刻,他也顾不得研究自己做过什麽了,因为韩式希的大手撩开了伸进了他的亵衣,目标明确,直奔他可怜的乳尖而去! “不、不要!” 夏彦发出破碎而急促的气音,但似乎这对韩式希无法造成任何影响,那只从掌心一直火热到指尖的大手毫无迟疑地覆上了他的乳尖,长著薄茧的麽指腹侧绕著乳尖缓缓绕圈,粗糙的触感分外刺激,那乳尖噌地就站起来了,於是食指和中指上场了,温柔地夹住,灵活地搓揉,熟悉而陌生的微弱酥麻混合著些许刺痛在全身蔓延开,夏彦吓坏了,这个感觉让他想起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八年前! 夏彦的脸顿时白了,被吮得充血的唇也褪尽了血色! “不!不要!将军不要!” 八年後,夏彦第一次使用真音说话,气流通过破损的嗓子发出糙耳的声音,被惊恐拉扯得就好像石头从铁片上划过去似的尖锐难听! 韩式希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不、不要,将军……我、我不要……不要这种事……” 夏彦带著哭声哀求,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完完全全的抗拒和惊惧,他很害怕,韩式希从没见过如此害怕的夏彦,他甚至看到了他刚刚亲吻过的眼角沁出了泪水,手下的身体不正常颤抖著,甚至於让人觉得他在痉挛,体温似乎也渐渐冷了,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暴露在了空气中。 韩式希终於意识到当年的事情对夏彦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那种事,韩式希只听过,没做过,也没看人做过,只觉得似乎是很痛苦的,但听闻的感受永远比不上亲身经历来得深刻! “别怕,夏彦,别怕……”韩式希拭去夏彦眼角的泪花,温柔地安抚,“我不勉强,我不对你做那种事,别怕我,好吗?” 夏彦眼底还是湿润的,却含著泪用力点头,他怕极了,虽然努力做一个普通人、正常人,但许多事情放在心里怎麽也挥之不去!夏彦不知道韩式希是否真的会守承诺,他只知道韩式希做了一个承诺,哪怕是假的,夏彦也愿意去相信──他根本无法承受不相信的痛苦啊! “我……我很怕……对不起……我真的很害怕……” “嗯,我知道,我不怪你,该怪的是我……”韩式希懊恼地说,“如果不是我……别哭,以後我保护你,没人会欺负你了,别哭,夏彦……” 手里轻轻拍著夏彦的後背,韩式希在夏彦的额头上、眉间上、眼角上、唇角上……落下一个个安慰的轻吻。夏彦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了,只是将脸埋在男人的怀里,偶尔传来一声抽气,这低微的声音让韩式希尝到了从未有过的後悔。 (054鲜币)宫中记 71 蜗牛的壳 阴雨天终於过去,夏彦的腿不再终日酸痛,他也终於找到机会脱离韩式希的拥抱了。 不论怎麽样,被韩式希那样抱著夏彦总是会觉得窘迫──男人和男人那样亲密总是很奇怪的,对吧?从小看的书、接受的教育是这样告诉夏彦的。但似乎身边从没有人说过什麽,夏彦有时候觉得疑惑,有时候又觉得有些轻松,但从内心上说,他还是不想接受这样一个现状,虽然亲也亲过了,吃也被吃掉了…… 夏彦郁闷地拔著草,韩式希的大军多半是靠水源驻扎的,於是小河小溪边就成为夏彦发呆的圣地──普通的士兵是不允许随便离营晃悠的。 夏彦看著潺潺流向远方的小溪,他希望自己也像这溪水一样,想去哪里就流去哪里。 夏彦很苦恼,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和韩式希相处了。韩式希对他很好,可是是情人的那种好,夏彦没办法对对自己好的人凶,可是他也没办法回应这种好,他不能像韩式希抱著他那样回抱韩式希,也不能像韩式希亲吻他亲吻韩式希,他甚至没办法亲切自然地称呼韩式希的名字──哪怕韩式希总是说不用叫他“将军”。 夏彦有些眷恋韩式希温暖的怀抱,也舍不得韩式希那细致舒服的按摩,可是他知道韩式希愿意为他做这些是因为韩式希想留他下来──做情人。可是夏彦做不到…… 夏彦的小脸完全因为苦恼而皱在一起了。 夏彦坐了一会儿,心中的思绪乱糟糟的没有头绪,他想找点事情做,不要把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个上面,於是他蹲到水边,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个小磁瓶,在河水里淘了淘,最後装了一小瓶水上来。 夏彦每天都要吃药,但是这药比较特殊,对於水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夏彦在用水把药化开之前要先对水做一个检查。不过一般是不会有什麽问题的。夏彦撩开袖子,在手腕出搓了两下就搓起了一个小角,捏住小角轻轻一撕,一张不透明的肉色薄膜出现在夏彦手中,而他的手臂上一只w丽的孔雀跃然呈现。 夏彦用手指捂住瓶口沾了些许刚打上来的水,将这少量的水点在孔雀的雀屏上,接下去,他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片刻,如果雀屏没有变色,则说明水没有问题,他就可以用来配药了。 夏彦将小磁瓶收好,挽著袖子坐在河边静待时间过去。 没等多久,手臂上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夏彦就听到身後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韩式希来了。 夏彦还没想清楚要如何面对韩式希,脸上一红,窘迫地转过头来将脸埋在胸膛里。就听那脚步声在身後停下,一阵衣料细琐的声音後,夏彦被拥入一个宽厚的怀抱。 夏彦有些脸红红,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只是他一偏头,就被韩式希吻住双唇,虽然只是一个轻柔而短暂的接触,但夏彦还是涨红了脖子,匆匆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人了。 韩式希低笑两声,将夏彦搂在怀里。 当从背影看,这一幕还是很温馨的。 夏彦不知道韩式希怎麽想,但他觉得自己很窘迫。可是夏彦是没办法推开韩式希的──不忍心。 韩式希什麽也没说,夏彦渐渐地也进入了自己的思绪。 其实夏彦和韩式希独处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话说,这也是让夏彦一直对他们的关系感到忧虑的一点。夏彦印象中所谓完美的爱情生活应该是那种诗情画意的生活,大约就是夫妻之间举案齐眉,妾自抚琴随君沈浮,又或者是品茗对弈、笑谈诗书。可是这些夏彦和韩式希都做不了。韩式希很厉害,文武双全,治国治军,两手抓两手硬,又能写诗作画弹琴对弈。可是韩式希也有不懂的,他就不懂医术──起码并不精通,而偏偏夏彦懂得就是医术、毒术。再加上阅历、知识、境遇,两人都相差的太多,以至於似乎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可以去交流。 夏彦很疑惑,他不懂韩式希喜欢自己什麽。 “将军……” “嗯?” “你……喜欢我什麽呢?”夏彦有些扭捏地问出心中疑问,“我……又不聪明,也不好看……” “这个啊……”韩式希觉得这个问题很有趣,这代表夏彦在思考他们之间的感情吗?韩式希笑问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我应该喜欢你什麽呢?” “我不知道……”夏彦很牢实地摇头,“我没办法帮你出谋划策,也不能行军打战,而且我也不懂琴棋书画……” “哈哈!” 不等夏彦说完,韩式希已经忍不住笑出来了,对上夏彦疑惑的目光,韩式希捏捏夏彦的手掌心,道:“夏彦,我问你,你觉得我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吗──出谋划策、行军打战什麽的?” “呃……你不希望吗?” “谈不上希望不希望,这些事情我自己就能做好,你能帮,对我来说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你帮不了,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 “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和你聊天。” 韩式希叹了一口气,反问道:“难道你觉得我是很多话的人?” “呃……不……”夏彦知道自己想歪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对。 韩式希轻笑,拉起夏彦的手,柔声道:“夏彦,其实很多东西你不用想那麽复杂,为什麽生活就一定要诗情画意情投意合呢?你看医书我看你的生活不好吗?” “可是……” “夏彦,生活没有什麽样板,没有规定怎样的生活才是最完美的。”韩式希说著将夏彦抱坐自己腿上,这让夏彦发出一声低呼,但很快这声低呼就被韩式希封在了唇里。韩式希抚摸过夏彦绯红的脸颊,微笑道:“夏彦,生活并不是一定要波澜壮阔才有意思,就像你向往平静的生活一样,我也喜欢安静地喝茶看书,我很喜欢你,喜欢你的安静,喜欢你的坚强,喜欢你的善良而有自知之明,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记得以前你在我王府的时候吗?那时候我几乎每天都去你的小院,并不一定要拉著你干什麽,只是看著你就够了。生活无非如此。听弦而知雅意的是知己,但知己不见得是情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嗯……明白……”夏彦小小声地应了,但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 韩式希笑笑,也不勉强。 夏彦在韩式希怀里乖顺地伏著,韩式希的话在心里扔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的心绪荡起了无数波澜。夏彦想著韩式希说的那种平静的生活,他觉得这或许不会是一件很坏的事。夏彦自知自己无法和普通男子一样找一个贤妻良母过正常日子,虽然有了孤老终身的准备,但偶尔想起还是觉得凄凉。若生活真能像韩式希说的那样恬然无忧,未尝不是一个令人神往的未来…… 夏彦迟疑著,犹豫著,挣扎著,他既向往又害怕,害怕那不确定的未来,害怕那多变的人心,害怕有一天韩式希会厌倦了生活的平淡而离他而去,夏彦宁愿从未得到过也不要得到了再失去,夏彦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迈出这一步,他很想乖乖的怯懦地呆在他自己的壳里,却又忍不住想要探头向外张望,外面的世界似乎是鸟语花香的春天,可是又怕一走出去就变成狂风暴雨…… 良久,夏彦在韩式希怀中低语:“将军……你……会、会一直对我这麽好吗?” “当然。”韩式希没有犹豫地说,手里温柔地轻拍著夏彦的背,似乎想要将夏彦的担忧都拍去。 “那……你、你……你不要……不要……强迫我、我做那种事……好不好……” 夏彦断断续续地说,这话对他来说很难出口。 韩式希从夏彦羞怯的话音里听出了一点苗头,应道:“你不愿意的话,我不逼你。” 夏彦心中犹如放下了一块大石,陡然轻松了不少,虽然还是不知未来会如何,但夏彦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小心地往外走一点。他轻轻攥住韩式希的衣袖,低著头,用尽了他剩下所有的力气,轻声说:“那……将军……我……留下……你不要──唔!” 夏彦的话说不完了,因为他被狂喜的韩式希吻住了,这个吻激烈得──看起来一时半刻完不了。 (098鲜币)宫中记 72 毒(上) 夏彦失态地奔回大帐,韩式希的吻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什麽是情欲,韩式希还没有其他更加深入的动作,夏彦已经被内心的恐惧吓得逃开了。 回到大帐夏彦渐渐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对不起韩式希,只得安慰自己若是哪天不怕了,一定要……一定要……要答应韩式希那事…… 夏彦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心脏也跳得不那麽剧烈了,他便想起了之前正在做的却被打断的事:检查水源。 夏彦撩起袖子查看手臂上的妖异孔雀,一般来说这种天然的山泉山溪都不会有什麽大问题,所以夏彦有些漫不经心,但就在目光从孔雀雀屏上扫过时,夏彦的眼睛猛然瞪大了── 雀屏变色了! 夏彦惊讶地再次打量雀屏:那一小点的绿色确实变成了黑色! 会让绿色雀屏变色的原因有很多,有时候可能只是刚好有人在上游尿了一泡尿,尿液里污秽就会让雀屏变色,但这样的污物虽然听上去有些恶心,可是吃入口中多半不会对人造成什麽影响,但如果是变成黑色那就说明水里含有的杂质不是简单的污物了! 夏彦心下微沈,他虽然不通军法,但一些基本的行军常识还是知道的,战争期间水源是要被重点看管的物资,一旦疏忽被人下药,对战争造成的影响是巨大的。 夏彦谨慎地取出装水的小磁瓶,沾湿了手,一点点抹在孔雀的雀屏上。这雀屏乃是顾秦所创的奇特验毒纹身,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毒药都可以由雀屏变色的状况来判定。水珠浸润了多个颜色,有的变色,有的没有变,有的变成了黑色,有的从红色变成了绿色,又或者是从蓝色变成的黄色,每一个颜色都代表了特别的意思,夏彦细细观察之後他得出了水中含有的杂质的属性:一种迷药! 说是迷药可能不太准确,准确的说,这是一种会让人头晕头痛全身无力的药,溶於水後无色无味,而且药力强劲,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将身体健康的男子放倒,是江湖上十分常见的一种药物。 是有人在河水中投毒吗? 夏彦有些不安地猜测,听过一些打战的故事,似乎敌人总是会这样下毒…… 要去告诉韩式希吗? 夏彦犹豫。 是谁这样做? 康国? 夏彦突然想到和韩式希开战的正是康国──是他的祖国,是真正养生他的地方啊!夏彦一时懵了,他一直对康国并没有过多的热情和怀念,但真正想到自己要去向苏国的大将告发自己祖国的军事行动……夏彦迷茫了。 夏彦不知道改怎麽办才好,韩式希对他很好,这是私人的情谊,可是,康国毕竟是他的祖国,昕阳大哥还有夏灏也都在那里…… 夏彦的脑子里乱成了浆糊,很多他曾经避免去想的东西一股脑儿冒了出来,搅得他不知所措。 昕阳大哥毕竟是江湖中人,并不会直接参战,夏灏……听说也都在江那边,不上前锋的话总是比较安全的……韩式希就在身边,又总是身先士卒……母後,母後会允许我这样做吗? 沈寂良久,夏彦抿抿唇,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走出了大帐。 向侍卫询问了一下,得知韩式希已经回到军帐,夏彦便朝军帐而去,至帐前,拜托守门的侍卫为之通报。 韩式希虽然宠爱呵护夏彦,但夏彦毕竟不是军中大将,军帐还是不让进的──公私分明对双方都有好处,否则若是出了什麽事,夏彦这个“外人”必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侍卫知道这名叫过水的公子深得韩式希宠信,再加上夏彦在军中为人和气,大家都很喜欢他,侍卫没有为难,立刻转身去通报了。 没多久,韩式希便从帐中走出。 “怎麽了,过水?”在外人面前韩式希还是称呼过水这个名字,只是话语间的温柔分毫不少。 夏彦拉拉韩式希的衣角,示意他到无人的角落说话。韩式希有些奇怪,但还是跟著去了。 四下看看没人,夏彦才轻声道:“将军,河水被人下药了……” 韩式希眸光一沈,神色肃然问道:“你确定?” “嗯。”夏彦点头,同时撩开袖子露出孔雀纹身,“将军,你知道这孔雀的作用吗?” “我曾听说,这是用来试毒的?” “正是。”夏彦点头,指著那排有的变色有的没有变色的雀屏道,“我刚才将水涂了一点在这上面,雀屏的颜色变了,说明水里有毒。是迷药,人吃了不会死,但是会头晕脑胀手脚无力。” 韩式希问道:“你是什麽时候发现的。” “就在刚才。” “什麽地方取的水?” “就是刚才……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地方。”夏彦微红著脸回答,略带忐忑地看著韩式希。 韩式希沈吟不语,夏彦不知道韩式希心中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等了片刻将韩式希面色凝重却始终不说话,便有些急著分辩道:“将军,我不是骗你……” 夏彦话未说话韩式希已体察到了他心中的不安,韩式希安抚地笑笑,将夏彦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别紧张,夏彦是不会骗我的,我知道。” 韩式希毫无迟疑的信任态度让夏彦心头暖暖,韩式希将他按入怀中,他也就顺势靠了进去,虽然心中依然有些别扭,但却努力尝试著让自己放开心扉接受这个男人的好。 韩式希拜托夏彦检查整个军营的水源,夏彦验了,果然发现今日打来的水里都含有或多或少的迷药。 韩式希的军队执法严格,驻扎期间的水源均由专人定点取水,取来的水也都会进行检查,不然什麽水都喝这军队肯定完蛋。但限於条件,这种检查必然是比较粗浅的,一些难以觉察的特殊的毒物就无法查出,好在大部分特别的毒物都比较珍贵,无法大量投放、污染水源。但这次投入水中的迷药就不是普通的蒙汗药,无色无味,普通的检查是查不出来的,如果不是夏彦因为自己需要吃药而特别试毒,只怕再过半个时辰整个军营都要软成一片。 所幸发现得早,刚取来的水只用去了一点,问了水的去向,韩式希将那些食用了有毒水源的士兵都召集起来,夏彦帮忙配了解药,这场风波也就如此消於无形。 虽然韩式希没有明说,夏彦也不曾透露内情,但大家又不是瞎子,军队中的上层将领都知道这次毒物事件是夏彦发现并解决的,不经意间,大家都对夏彦 恋耽美 分卷阅读20 宫中记 作者:Erus 了改观。 军中人尤其崇拜强者,何过水那瘸腿体弱总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总是容易让人瞧不起的,加之韩式希的特别保护,许多人都认为何过水不过是韩式希不知从哪找来的男宠。虽然韩子青等亲近的人知道何过水最初是因为医术了得才被韩式希带入军中,但之後韩式希宠溺的态度也不免让韩子青等人有了不好的猜测。大多数人都以为何过水是韩式希带在身边的男宠,但这次解毒事件却让大家发现了何过水的本事──似乎还是不小的本事! 对於众人的改观,夏彦并没有太多触动,他早已学会了将外人的目光忽视──他似乎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地在自己身边构筑了一个小世界,只是这小世界并不冷漠尖锐,而是淡定和谐的,成了夏彦独有的吸引力。 之前夏彦不在乎他们轻视的目光,如今也不会在意那些或愧疚或感激的目光。 夏彦在军营可以行走的地方慢慢散步,他的腿脚不方便,要多走动才能保持灵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一群文人迎面走来。这些文人便是韩式希身边随军的谋士,虽然看上去其貌不扬,但脑袋瓜子却一个比一个灵活,想出来的战术也是一个比一个刁钻。夏彦和这些人没有什麽交情,以往碰面最多就是微笑点头算是招呼了,但更多的时候就是犹如陌生人般擦肩而过。这群文人是傲慢的,清高的,他们看不上身为暖床人的何过水,自然不屑和何过水打招呼。夏彦也从未觉得有什麽不对,此刻见到夏彦也打算就这麽走过去,却不想被走在中间的那个谋士给叫住了。 “何公子。” 谋士的声音对於夏彦来说实在是非常的生疏,夏彦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迟钝地回头看来,目光中满是疑问,不知对方叫住自己是为了什麽──夏彦甚至弄不清楚眼前几个人各自的名字是什麽。 那谋士微微一笑,对夏彦做了一个大揖,惭愧而恭敬地说:“何公子,这次多亏您了。之前在下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随著谋士的话音,在场的几个文人也纷纷躬身行礼。 夏彦完全傻眼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瘸著腿慌忙上前托住为首谋士的手臂试图将对方抚起来,惶惶道:“不、请不要这样……我,我并没有做什麽……” 後来夏彦和这些人拉锯了很久才算完,但对夏彦态度大变的并不止这些清高的谋士,还有中下层的将士们,这些习武的粗人看到夏彦便会说:“那就是替我们解了毒的小神医!”於是便有人上前抱拳施礼以示敬意。 没人看到夏彦在面具下面涨红了脸,既是害羞,又有些激动。虽然在边境小镇时也得到了镇民的敬意,但乡里乡亲的更多的是喜爱和亲近,像是军中人这样直接的敬佩感激确是没有的。 入夜,夏彦早早上床了,但白天的一切却在他脑海里徘徊,让他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睡。大约是很迟了,韩式希回来,稍作洗漱後上床,顺手将夏彦搂在了怀里。 夏彦也多少习惯了男人的怀抱,心中已决定接受男人的好,此刻被抱住了,犹豫之下搭著胆子翻了个身,在男人臂弯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心翼翼地将手臂搭上男人的腰身,听著男人的心跳,一种安定温暖的感觉渐渐侵占了他的身体。 韩式希轻柔地摸摸夏彦的脸颊,低声问:“还没睡呢?” “嗯……睡不著。”夏彦小声答道,心中有一股莫名的躁动让他无法安然入睡。此刻韩式希问起,夏彦又想起了白日的事情,顿了顿,忍不住说:“将军,今天好多人对我行礼……” 韩式希轻笑两声,道:“不好意思了?” 韩式希果然是敏锐的,一下就说中了夏彦的心思。夏彦的脸颊再次发热,将脸埋进韩式希的胸膛,低低应了一声“嗯”。 “没什麽,你救了他们,他们感谢你呢。”韩式希笑道,“说明我的夏彦很厉害啊。” 夏彦的脸更是滚烫滚烫的,什麽叫“我的夏彦”啊……夏彦腹诽,却又不可抑止地有些甜蜜。 杂七杂八地想了一些,夏彦却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将军……” “嗯?” “我……”夏彦迟疑了一下,但却又不能不说,“将军,如果、如果你在战场上碰到了昕阳大哥……还有夏灏,你不要杀他们好吗?” 夏彦终於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虽然为韩式希解决了下毒的事情,但这两个人他却是放不下的,他不想让韩式希战败,也不愿意看到昕阳大哥和夏灏出事……左右为难之下,夏彦只得将希望寄托给了韩式希,他希望,希望韩式希能听他一个请求,或许,这可以说明韩式希真的喜欢他…… 夏彦怀著那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小算计,在忐忑中等待著韩式希的回答。 即使是最短暂的空白,此刻也会在夏彦不安的心情下被放到最大。夏彦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好久,其实韩式希只是习惯性地在听完他人述说之後稍稍停顿了一下,立刻,没有什麽犹豫和考量地,便给出了答复:“好,如果碰到他们,我不会杀他们。” “嗯……谢谢……” 夏彦抱紧了韩式希,脸埋得更深,看似很微小的一个承诺却让他心中感动,甚至有点儿想哭了。夏彦吸吸鼻子,他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软弱了,是因为韩式希对他太好太温柔了吗? 就在夏彦想找点什麽话将自己的失态掩饰过去时,韩式希突然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 “啊……将军?” 夏彦有些疑惑地看著身上的人,又忍不住想要闪躲,此刻他的脸上全无遮掩,伤痕暴露在空气里,夏彦知道韩式希一定看得清楚──那是那麽丑陋而狰狞的伤痕……夏彦每次看到都想逃开目光。 但韩式希却不让他躲。 “别动,彦。” 韩式希轻声说,但哪怕是最轻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似乎拥有了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夏彦不由自主地不敢再躲,却窘迫地垂下眼帘,不敢与韩式希对视。 韩式希看了夏彦好一会儿,突然低头贴著夏彦的耳珠说:“夏彦,我突然很想吻你、抱你、占有你,怎麽办?” 夏彦的脑袋顿时烧了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如果不是黑灯瞎火,韩式希一定能看到他那红得能滴血的脸,但即使看不见,韩式希也能从相贴的肌肤上感觉到夏彦身体在发烫。 “你、你……你不许!”夏彦刚刚学会说话的孩子忘记了如何争辩,半天只憋出了这样无力的抗拒。 韩式希轻笑著含住夏彦的耳垂,吮吸著,用身子顶顶,低声道:“可是我忍不住怎麽办?” 夏彦急了,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夏彦扭动身体想要逃开,不过韩式希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扣住了他的腰,让他挪不开身子。 “让我亲亲你。” 韩式希说,他亲下去了,很浅很温柔的吻,一下下吻著,犹如羽毛扫过嘴唇般的轻柔,没有情欲的火热,让人不再那样恐惧。 “让我摸摸你。” 韩式希说,厚实的手掌抚摸过夏彦的腰线,顺著躯体向上,却没有在夏彦胸前停留,而是来到了肩膀,在肩头和大臂上来回抚摸。 如此温柔清浅的动作让夏彦惊慌失措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夏彦下意识地环抱住韩式希火热的身体──很温暖,又很踏实,给人以信赖的感觉。近乎本能的,夏彦忍不住略微贴上身子去获取更多的温暖和安心,而这样的贴合在不经意间迎合了对方的亲密,某个瞬间,韩式希的呼吸滞住了,但夏彦并没有发现。 借著幽暗的光线,夏彦看到了韩式希眼中的疼惜。 “他……他会很温柔吧……” 夏彦恍惚地想。 “他的动作会像他的目光一样温柔吧……我……我可以……可以……给……他……吗……?” “将军……”夏彦突然发现是自己在说话,而且他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好象藏著一点恐惧,却又好像是依恋,表面听上去,可能又是羞怯的── “你、你轻点……” er:很久没有更新《宫中记》了~呵呵,大家要记得投票啦~~~ (14鲜币)宫中记 73 疼爱兔子的运动 h~~ “将军,你轻点……” 夏彦声细如蚊的话语让韩式希的动作顿了顿。 这话的意思是──他可以更加深入吗? 韩式希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夏彦。 黑暗并不能阻挡韩式希的视线,他看到夏彦红著脸,满是羞怯地躺在自己身下,侧脸闭目,一副有些害怕却又任君采撷的模样。 韩式希意识到夏彦误会了。 其实韩式希并没有打算对夏彦做什麽,他知道夏彦害怕,他心疼、怜惜,故而并不想强迫夏彦,他只是想亲亲、摸摸而已,温柔的不带情欲地亲吻和抚摸,他想让夏彦一点点、慢慢地适应,直到有一天夏彦不会再对他的拥抱瑟缩。 虽然这个潜移默化的用心有点“险恶”,但不可否认,韩式希为夏彦克制著自己的欲望──哪怕韩式希真的迫不及待地就想将夏彦“占为己有”,但他依然忍住了。 可是夏彦居然自己送上门了。 美食当前韩式希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 手下的抚摸有了变化,不再是那样不著重点地抚摸肩头和手臂,而是缓慢地轻柔地向胸前移去,韩式希试图以这样温柔的动作让夏彦减轻害怕,不过夏彦还是禁不住颤抖了一下,韩式希的动作顿了顿,没有直接覆上乳尖,而是停在夏彦的胸侧,口中轻声安抚道:“彦,别怕……” “嗯……” 夏彦抿著唇应了,目光闪烁,手指紧紧扣住韩式希的衣摆──显然还是不能完全害怕恐惧。 韩式希不太确定现在下手时机是否正确,但是夏彦一副待宰羔羊的模样在他的欲望上弹起了琵琶,拨撩得厉害,绕是韩式希心志坚定也扛不住了。 “彦,给我,真的可以吗?” 韩式希问,但他却恶劣地不给夏彦回答的机会,就在这句话出口後,他用吻堵上了夏彦的唇,不论夏彦想回答什麽韩式希都不许他答了,舌头搅弄著,牙齿啃食著,夏彦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抗议,但韩式希并不理会,只吻得夏彦眼睛里沁出了泪水才意犹未尽地停止。 夏彦委屈地往下面缩,口中含糊地讨饶:“我、我不要了……” 韩式希眉毛一挑,将夏彦抓了回来,犹如一个孩子得到了宝贝牢牢抓紧了生怕别人抢走似的认真地说:“那可不行,你刚才答应了呢!” “……我、我後悔了……” 夏彦耍起了无赖,翻身想用背部抵挡韩式希的抚摸。可韩式希让他翻过了身,却奸诈地将手探到夏彦身下,在夏彦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这只可恶的手已经伸入裤头,手指尖在小鸟潜伏的森林里刮搔了一下。 “啊!” 夏彦惊呼,缩起身子,可是这时候已经无法阻止韩式希的探索了。 那只可恶的手握住夏彦还在沈眠的欲望,火热地掌心包裹住,看似随意却恰如其分地捏住了夏彦的敏感之处,捋一下,夏彦的眼睛里就泛起雾光,脸颊不可抑止地飞上了红云,喘息也带上了近乎呜咽的呻吟。 韩式希轻笑一声,吻著夏彦的後颈,爱怜地说:“彦,你真敏感……” “我、我不是……” 夏彦还想抗议,但是韩式希却好像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手里有技巧地套弄著,夏彦的青芽很快在掌心中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夏彦弓起了身子,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呜声,一只手无意识地推搡著韩式希的身体,他像是要抗拒,但这样做出了让韩式希的欲火更加旺盛之外别无用处。 兔子就是兔子,永远搞不明白狼是怎麽发情的。 夏彦的上衣被拉到了臂弯,雪白的背部裸露在空气里,一道道颜色不均的狰狞伤疤也完全暴露出来。 伤痕无声地提醒著韩式希他曾经是如何亏待了夏彦,又是因为他如何的疏忽和自以为是让夏彦蒙受了这样的磨难。韩式希俯身亲吻这些伤痕,他想将伤痕吻去,也将夏彦心中的伤痕一同吻去。他吻得那样轻柔,就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地发自内心地呵护疼惜。 韩式希心痛著却又庆幸著,他的夏彦没有变,在经历那样痛苦的折磨後,他的夏彦依然是那个恬静善良的夏彦,是让人看了便会喜爱的夏彦,是大白兔子,而没有变成大尾巴狼。 “彦,以後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了。” 韩式希在夏彦耳边低语,夏彦一字一句地听在耳朵里,不期然地,眼前的雾水更重了。 夏彦眨眨眼,想将雾水眨去,想看清楚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实的,可是他一眨眼,一颗泪水就掉下来在床褥上打湿了一个小圆点。夏彦赶紧抬手想将泪水擦出,但猝不及防,他突然被韩式希翻过身去,泪眼毫无遮拦地暴露在韩式希的视线下。 夏彦窘迫极了,扭头躲闪,却被韩式希捧住了脸蛋。 “别哭,夏彦。” 韩式希为夏彦拭去眼角的泪水。 “以後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你现在就哭了,以後不是每天都要哭?” 韩式希微笑著说,低头吻去夏彦的泪光。 “嗯,嗯……不哭……” 夏彦紧紧抱住男人的身躯,他不想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不管他自己是不是也爱上了韩式希,不管两个男人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可以,不管他们的未来是不是可以白头偕老,不管他们之间的生活是否可以像期待那样相敬如宾,夏彦只觉得这一刻他好像抓住了幸福,温暖的幸福,简单的幸福,渺小的幸福,他不想放开。 男人灼热的大手在夏彦身上四处点火,虽然对於这样的热度夏彦有些恐惧,但想到抚摸自己的是韩式希,是这个要给他带来幸福的男人,他还是强压下心头恐惧,尽可能地接纳男人的亲密。 或许情事真的不如夏彦想象中的那样恐怖,也或许是韩式希的温柔让他放心,夏彦在火热的亲吻和抚摸中渐渐找到了躁动的感觉,那象征著欲望的玉茎不安分地硬了,涨了,陌生的感觉弄得夏彦有些不安,想摸摸那儿,却又不好意思自己动手,但更不好意思和韩式希说,只能偷偷摸摸地扭扭身子,想蹭蹭,缓解一下肿胀的火热。 夏彦的小动作怎麽瞒得过经验丰富的韩式希呢? 韩式希没有说什麽“欺负”夏彦的话,他知道夏彦是害羞的也是隐含畏惧的,他只是亲吻著抚摸著,以令人放松安心的缓慢进度带著夏彦一步步滑入情欲。 手慢慢滑向股间,在抚摸上花穴以前,手在臀瓣上徘徊了一会儿,以免过於直接的触摸会让他的小兔子收到惊吓。 看夏彦似乎没有排斥,韩式希这才小心地按上穴口。 穴口紧缩著,轻轻触碰一下就收缩起来,夏彦整个人也缩了一下,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告诉韩式希他很害怕。 韩式希用指腹在花穴上轻轻地打著圈,在夏彦紧皱的眉心上落下一个轻吻,安抚道:“别怕,我们慢慢来,这样就不会痛了。” 夏彦抿著唇点头,颇有点慷慨就义的味道。 夏彦也在试图放松,但是停留在他後庭上的手让他无法放松。 手指不紧不慢地轻柔按压,手指所具有的温度让花瓣慢慢舒展开,夏彦也慢慢地适应了这种接触。韩式希看时机差不多了,从床头摸了一盒不知名的膏药涂在手指上,在穴口处试探性地往里按了按,却没有真正地进入,只是观察一下夏彦的反应,见夏彦瑟缩但又并非完全逃避,韩式希笑道:“别紧张,放松一点,一根指头不会痛的。” 夏彦闷声点头,眉宇间又带上了视死如归的阴影。 韩式希忍不住发笑,但好笑之余又觉得心疼,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自以为是了,夏彦不经受那样的痛苦,今天夏彦也就不会如此惧怕性事。 韩式希只碰过夏彦两次,两次都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夏彦神志不怎麽清明,对於这两次都没什麽清楚的印象,既不觉得快感也没觉得痛苦。而给夏彦留下记忆的都是在汝凌王府遭遇的,那些经历只有纯粹的痛苦而没有半分快感的国王让夏彦从心底对这种事产生了阴霾。 手指的尖端缓缓探入甬道,在油膏的作用下手指的进入并没有遭到太大的阻碍,只是韩式希能感觉到小穴在不住收缩,穴口紧紧箍著他的手指,一直想将异物排挤出去,分明是十分紧张。 韩式希用另一只手套弄起夏彦的玉茎,性器被抚弄的快感很容易就将夏彦的紧张瓦解,夏彦忍不住夹紧了腿,但是韩式希的身子顶在他双腿之间,夏彦无法收拢腿,只能缠住韩式希的腰,而另一方面,因为快感的冲击夏彦的後穴慢慢放松下来,让手指的进出更加容易。 “疼吗?” “……还、还好……” 於是韩式希挤入了第二根手指。 “疼……” 夏彦小声抗议,韩式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给了夏彦一个安慰的吻,让夏彦稍稍适应了一下,再继续往里开拓。两根手指对於这处私密来说还不算是很高的挑战,进出片刻就已经能适应了。 夏彦觉得私密处有些被撑开的涨涨的不适,但也不算疼痛,夏彦稍稍扭动身体想让自己更舒服一点,却意外地碰到了一根火热肿胀的硬物。夏彦一吓,猛地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麽,一抬眼,果然对上了韩式希那略带戏谑又极是隐忍的目光。 韩式希哑著声音调侃道:“彦,别玩火。” 夏彦的脸顿时烧起来了,直想找个洞钻进去! 趁著夏彦注意力分散的时候,韩式希不动声色地加入了第三根手指,但是三根手指同时进入的扩张强度已经不是久未承受欢爱的小穴所能接受的了。夏彦吃痛地惊叫起来,身子不受控制地拼命向後缩,如果不是韩式希强行扣住了他的腰,只怕这会儿已经滚到一边了。 韩式希早已料到这点,为了防止夏彦胡乱躲闪很有可能会让停留在他身体里的手指将他的穴口拉伤,韩式希在进一步扩张之前就不轻不重地压住夏彦的身体,既不会让夏彦感到疼痛,又不会让夏彦乱动。 韩式希停止了进入,虽然他的欲望已经快要忍不住了,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躁动,顾及著夏彦感受,缓缓退出一根指头,不让夏彦有任何痛楚。 “还好吗?” 韩式希亲吻著夏彦的眉眼柔声问道。 夏彦很想说痛,想让韩式希就此停止,可是他知道韩式希已经很隐忍了,男人的欲望一旦萌发就如同山倒海啸一般猛烈汹涌,要抑制欲望是那样的困难,可是韩式希还是为他忍住了。夏彦很感动,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为此做点什麽。 夏彦吸吸鼻子,努力坚强却又不免颤抖著声音,说:“你、你再轻点……我怕痛……” 还轻啊……韩式希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但手里的动作还是放轻了。 可再怎麽轻,这进程还是要继续的。第三根手指虽然慢了一步但总是进去了。夏彦痛楚地皱起眉头,韩式希轻了又轻慢了又慢,他的手臂被夏彦掐出了十道指痕,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後,三根手指终於完全进去了,感受著湿热的肉襞吮吸著他的手指,韩式希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 可是谁叫躺在身下的是他心疼的兔子呢? “还痛吗?” 韩式希问,见夏彦皱著眉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韩式希觉得自己终於有望看见成功了。 韩式希抚摸过夏彦的身体,安抚道:“别紧张,如果痛的话我们就慢慢来,都等了这麽多年了,也不在乎这一点点时间了。” “嗯……那、那你轻点……”夏彦还是这句话,他怕极了,之前那刻骨铭心的痛,是时间所不能洗去的痛,就连午夜梦回时,他都会因为恐惧而惊醒,如果不是打定主意愿和这个男人共度一生,他甚至无法这样赤裸著身子躺著──哪怕只是这样躺著,夜风接触肌肤的微凉感也会让他在不经意间想起多年前的往事! “好,我慢慢来。” 韩式希应了,但开拓的工作一点也不含糊。 开头总是困难的,进去之後渐渐就好了。花费的力气不算很多,历时不算很长,但韩式希觉得自己快忍出内伤了,好在这时他感觉到了夏彦身体对他的接纳──花穴在有规律地翕张,一点点地吮吸著侵入的异物。 抽了手,韩式希脱去自己的衣服,狰狞昂扬的欲望从裤子里弹出来,夏彦偷瞄了一眼,吓得赶紧用软垫蒙住自己的头。瞬间的偷瞄让夏彦觉得韩式希那个东西好大哦……虽然以前就看过,可是现在好像觉得更可怕了…… 就在夏彦胡思乱想之时,火热的触感从後穴传来,夏彦一愣,突然明白了顶上自己後庭的是什麽东西── 是那可怕的巨龙! 一想到等会儿那麽粗壮的东西就进入自己的身体,夏彦惊慌失措之下竟然将软垫掷在韩式希身上,尖声叫道:“不、不要!” 韩式希真是哭笑不得,随手将软垫扔到一边,捉住夏彦乱挥的双手,无奈道:“夏彦,我还没有开始呢,你不要这麽紧张好吗?” 夏彦涨红了脸,啜啜不知如何解释。 “别这样害怕好吗?痛了我就退出来,好吗?” 韩式希软言哄骗,但夏彦也不傻,当下弱弱地提出抗议:“你、你进去了就不会出来了……你骗我……” 韩式希笑了,他的彦儿兔子真是太可爱了,看来夏彦从小兔子变成大兔子也不是完全没有长进嘛。 抗议必然是无效的,韩式希的手臂从夏彦的腿弯处穿过,将夏彦的双腿分开,让私处暴露无遗。 一切准备就绪,韩式希笑问道:“你想抱著我,还是让我抱著你?” “我……我抱你……” 夏彦红著脸伸手抱住了韩式希的身体,他很紧张,韩式希还没有更深入的动作呢,他的十指已经扣紧了韩式希的背部,在上面抓出了十道小小的红痕。 韩式希亲吻一下夏彦,再也忍不住欲望的躁动,缓缓将热物顶入穴口。 “痛!” 前段还没完全没入花穴夏彦已经开始惊呼,他的指甲刺入韩式希的肌肤,红痕变成了小伤口,不过这一点点微小的疼痛完全无法影响韩式希的深入,稍稍用力挺腰,最粗大的蘑菇头便毫不留情地挤入了花穴,强行扩张的撕裂疼痛让穴口剧烈收缩,狠狠地夹住了韩式希的阳物,不让这可恶的东西继续深入。 韩式希也感觉到了疼痛,但他这时更在意的是夏彦的感觉。 夏彦的小脸完全皱在了一起,既委屈又痛苦,身子弓成了小虾米,因为韩式希的双臂牢牢压制住了他的下半身,夏彦动弹不得,只能在手上使劲,一不小心就在韩式希的背上留下的十道血痕。 “你、你出去、痛!” 夏彦尖叫,不过正如他自己说过的那样,这时候韩式希怎麽可能退出呢? 韩式希缓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抚摸夏彦疲软的玉茎,柔声安抚道:“放松点,放松点。放松了我才能出来。” “胡、胡说!”夏彦痛是痛脑子倒挺清醒的,还知道韩式希再骗他,“我、我放松了你一定会进来!” 韩式希更加无辜地回答:“可是你不放松我也出不去啊。” 夏彦没辙了,犹如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哭诉:“我、我讨厌你……” 讨厌归讨厌,但身体是最诚实的。在韩式希的抚摸下,前端的快感减轻了後庭的痛楚,韩式希的隐忍和温柔让这场进入变得不那麽痛苦──其实这些痛苦本来就有很大一部分源於夏彦的心理作用。 感觉到穴口的放松,韩式希果然恶劣地又往里顶去。夏彦早知道了这男人阴险的心思,可是事已至此他除了接纳还能怎样呢?况且韩式希那样温柔,温柔得让夏彦对未来产生了期待。 “你慢点……” 夏彦明知道这句话没什麽用,但为了给自己一点安慰,他还是说了。 韩式希笑笑,趁夏彦说话分心时一鼓作气将欲望完全顶了进去! “呀!” “好了,没事了。” 前面那声自然是夏彦的惊叫,而後面那声就是韩式希不负责地安慰。 夏彦哀怨地瞪上一眼,分明在控诉韩式希的劣行:你又骗我! “呵呵,我的小兔子,谁叫你这麽可爱?” 韩式希轻笑著说,在夏彦用眼神对他进行抗议的时候,他缓慢地抽出自己的阳物,再慢慢地顶入,虽然最初最艰难地扩张和进入已经过去了,可是韩式希还是体贴地给夏彦留下了缓冲。但这进出也并非直来直去的进去,而是巧妙地不断变化著进入的角度,开垦著每一寸内壁,不动声色地探寻著夏彦的敏感点。 为了让夏彦不要将注意力过分集中於交合处──这会让夏彦在恐惧的作用下将微小的疼痛放大。韩式希引导著夏彦和自己说话:“彦,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嗯……韩、韩式希……”夏彦羞怯地轻声叫,他不习惯叫这个名字,可是他又觉得叫这个名字比叫“将军”亲密多了,这才是……才是情人之间的称呼…… 不像韩式希竟笑道:“呵呵,这不是我的名字。” 夏彦露出疑惑,就听韩式希一字一顿地说:“苏政,我叫苏政。” “苏……?”夏彦突然意识到了什麽,“小皇帝他……” “他是我弟弟。”韩式希笑著说,“他是我最小的弟弟,本来,我应该是他的三哥。” “啊?” 夏彦的注意力完全被这句暗藏了惊天秘密的话给吸引过去了。 韩式希觉得好笑又无奈──他们在做爱g,为什麽会变成聊天了?但他还是耐心解释道:“我母妃是先皇的妃子,只可惜遭人陷害,本来是要处死的,但我舅舅暗中将我和母妃从宫中换了出来,之後我就和母妃以平民的身份在民间生活,再後来,我母妃不堪生活劳顿患了重病,而我也被师傅看中,收去做了弟子。几年後我回到京城郊区为母妃扫墓,意外碰到了父皇,之後我便以韩式希的生活留在了苏国,父皇临终前本欲将皇位传给我,但是我拒绝了,父皇便央求我留下辅佐苏清。苏清的母妃和我的母妃本是同胞姐妹,所以我也特别疼爱苏清。” 夏彦听得瞠目结舌:这、这才是真正的皇室秘闻啊! “那你……嗯!”夏彦本想说点什麽,但毫无防备的,身体里突然涌上的强烈快感一下子就将他扑到了,身子一颤,暧昧的呻吟在无人约束的情况下毫无保留地从喉咙里飘出来。 夏彦惊觉自己叫出了怎样的声音,顿时脸涨得通红,想伸手捂住嘴巴,可是韩式希的反应比他更快,嘴角一翘,手上一扶,夏彦的身体以一种奇妙的姿势被固定住,甬道里含著韩式希欲望的前端,臀部高高翘起,腰下被塞了个软垫──分明是即将就要承受进攻的姿势! 夏彦反应慢了一拍,没等他对这样的姿态做出有效的抗议,韩式希弯著眉眼笑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不等夏彦回答没有,韩式希故技重施,吻住夏彦的嘴,管你什麽拒绝抗议通通堵回肚子里,而那忍耐依旧的欲望在主人松开约束的瞬间,不由分说地重重顶进了它渴望已久的小穴深处! “唔!” 夏彦的眼底顿时沁出了泪水,却不是痛的,而是汹涌的快感逼的! 火热的巨龙在夏彦的身体里冲撞著,粗壮的坏东西将肉襞完全撑开,用高温熨烫著每一寸肠壁,连最深处也不肯放过,硕大的头部一下下顶撞著最深处的空虚,撞得夏彦只能无助地呻吟。 “嗯嗯……不要……” 夏彦近乎呜咽地呻吟著,声音被欲望撞碎,零零散散地从喉咙里飘出来,他紧紧抱著韩式希,他觉得似乎只有这样才 恋耽美 分卷阅读21 宫中记 作者:Erus 会被撞得粉碎。可此如此有力的进攻并没有让他觉得疼痛,後庭完全适应了外物的进出,撕裂的疼痛早已过去,敏感点被一下下地磨过顶住,快感疯狂地吞噬著他,夏彦被这陌生的疯狂感觉淹没了,失措地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随著韩式希的节奏在欲望中起起伏伏。 “将、将军……” 夏彦下意识地想要向男人求助,可是男人却在唇上亲吻一下,阻止了他的下文,坏心眼地说:“彦,叫我的名字。” “啊、啊……韩、韩……” “叫错了要罚哦。” 不等夏彦说完,男人已经笑著威胁了。 “嗯……我嗯啊……”夏彦迷迷糊糊地想到好像男人刚才跟他说过什麽……“政、苏政……嗯,不要,不要……” “呵呵,叫我‘政’。” 韩式希半强迫地说──他用行动证明不这麽叫的後果──狠狠顶上两下,夏彦就受不了了,求饶一般地叫道:“政!政!呜……” “呵呵,彦,你真可爱……” 韩式希压下身子,更加深入,更加快速,全心全意地投入这场疼爱大兔子的运动中。 (104鲜币)宫中记 74 毒(下) 顶弄多时,夏彦早已深溺快感之中,韩式希觉得不够尽兴,便将他翻了个身,肉棒在小穴里剧烈摩擦而过,激起强烈快感,夏彦早已以虚软,除了呻吟就只能跪伏在床上任韩式希扣著腰身大力抽插。不知被这样压著做了多久,夏彦又被翻了个身,一腿被韩式希抬起抱在怀里,一腿压在床上,双腿张开地被韩式希侧著进入。夏彦早已没有离去抗议了,只是死死抓著韩式希的手臂承受欢爱。 如此翻来覆去被韩式希带著做遍了各种姿势,夏彦被顶得脑袋昏沈,只记得喘息和轻哼,忽觉身子一轻,就被韩式希从後抱起,双腿大张著坐在韩式希怀中。 韩式希轻咬著夏彦的肩膀,一手扶著他的腰,一手搓揉著夏彦的青芽,从後面以坐姿一次次深入,弄得夏彦轻哼不止。 “啊……!” 一个深度地插入让夏彦惊喘一声,但不等他缓过气来,就被韩式希抱著猛插数下,剧烈的摩擦让夏彦无法再抑制忍快感,身子微颤,前端射出了白浊,甬道痉挛收缩著,用力吮吸了挤在里面的热物,韩式希也到了喷发的边缘,但他却在喷发前的瞬间抽出性器,将精液尽数射在了夏彦身体外面。 夏彦瘫软在韩式希怀中,犹如渴水的鱼一般,大口喘息。 韩式希扯过织物为夏彦拭去身上的污物。 亲亲夏彦被情欲染得嫣红的唇,韩式希温柔地问:“累了吗?” 夏彦又害臊又委屈地瞪上一眼,无力地点头,随即将脸埋进韩式希的怀里,不让韩式希看他高潮过後的绯红模样。 韩式希呵呵笑著,觉得大兔子这样害羞的模样很可爱。 “我去烧盆水给你擦擦身子。” 韩式希扶著夏彦躺下,为他盖上薄被,自己则下床,随意将身上擦了擦,穿衣准备去烧点热水。 行军中烧水不易,韩式希自己多半是洗冷水澡,只有夏彦体弱,韩式希特别吩咐士兵每天为夏彦烧一大桶热水洗浴。不过此时正是三更半夜,不可能把士兵叫起来烧水。韩式希知道夏彦洗不得冷水,所以特别忍住自己的欲望射在了外面,如此一来只要将身子擦擦就好──一壶热水烧起来还是很方便。 韩式希穿了衣服正准备去打水烧水,却不想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声。韩式希侧耳听了听,微微皱了眉头,抬手将帐子放下挡住了床上一片狼藉。而就在夏彦不解想发问时,一名士兵在帐外喊了一声“报将军”,紧接著就闯了进来。 士兵慌慌张张地冲到韩式希面前跪下,大声道:“将军,夜袭!” 韩式希神色不变,沈著应道:“我知道了,陈维他们都知道了没有?。” “已经派人去禀告了!” “好,你先出去吧。” 待士兵出去了,韩式希回身在床沿上坐下,望著床上的夏彦,愧疚道:“我要出去,你先躺著休息好吗?” 夏彦懂事地点点头,轻声道:“将军小心点。” 韩式希一笑,俯身在夏彦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调笑道:“我说了你要叫我名字的,你叫错了,等会儿我可要回来罚你。” 夏彦面色一红,用被子蒙住自己不理人了。 韩式希呵呵一笑,隔著被子拍拍夏彦的屁股,倒也没再说什麽,一阵o,穿了衣服和软铠便出去了。 夏彦听到韩式希撩帐而出的声音才钻出头来,屏息听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韩式希似乎和人说了点什麽,没多久,又传来一声马鸣,!!!,便是马儿奔走离去的脚步声了,想来是韩式希骑马离去了。 夏彦在床上回想起刚才的事情,自己蒙头害羞了一会儿,又想到这会儿敌军夜袭,韩式希半宿没有休息就如此匆忙地出去作战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韩式希是很厉害,可是战争里的事情难说,再厉害的将军也有被流箭伤到的时候…… 夏彦心中忐忑,躺不住,索性起身穿衣,强忍著下身的不适,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帐。 刚走出大帐,就看到那群以陈维为首的谋士站在大帐右前方。陈维便是那天第一个向夏彦躬身道谢的谋士,夏彦总算和他混个眼熟,心想眼下也不知道是什麽情况,找他问问应该没什麽关系。於是夏彦向陈维走去。 夏彦走出大帐的时候陈维就看到他了,但陈维一下子没认出来,因为夏彦心急之下忘记戴面具了。陈维没看过夏彦的真面目,但看这面生的青年从大帐中,身上衣裳不整,走路又是一瘸一拐,便猜出青年就是何过水。 从陈维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夏彦右半边脸,加之周围光线不明,陈维只觉得这青年长的十分秀美。见夏彦朝他走来,陈维笑道:“我一直以为何公子长得凶神恶煞才要带面具,可明明长得十分俊……啊!”陈维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夏彦左脸上的狰狞伤疤! 陈维一怔之下忙道:“啊……抱歉,何公子,在下不是有意的……” 夏彦一愣,摸摸自己的脸,才发觉自己忘记戴面具了,大窘之下慌忙将披风的帽子戴上挡去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陈维虽然也觉得那伤疤煞风景,但对夏彦此举却并不赞同,当下善意地委婉劝道:“何公子不必太过在意他人目光。” 夏彦苦笑,依然不愿露出面目,倒并非是完全害怕别人看到他的伤,而是怕有认识他的人认出他康国皇子的身份! 夏彦避而不谈,只问:“陈先生,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陈维也不再深究,顺著答道:“在下也不甚清楚。只知道敌军从西面袭来。如果只是一般的夜袭倒也不怕,将军治军严明,对於夜袭早已安排了对策应对,只是对方似乎扔了什麽罐子进来,罐子在地上碎裂之後里面就会散发出白色的烟雾,十分麻烦。” “烟雾?”夏彦动用他为数不多的军事知识猜测,“阻碍视线的吗?” “这……不知道。”陈维也露出苦恼的神色,“应该不是阻碍视线的,因为那烟雾并不浓厚,对视线并不会产生什麽大的影响。本以为是毒烟,可是大部分人闻了并没有什麽事,但又有少部分吸入之後就七孔流血而亡……究竟是什麽在下也不懂。” 夏彦想了想,突然想起白天意外验出的迷药,他立刻明白了。 “我知道了。”夏彦道,“这烟雾大概是要配合白日投放在水里的迷药发挥毒性的!” 陈维疑惑:“白天的迷药?” 夏彦点头:“正是!那种迷药里有一味十分特别的成分,叫夜缺子,夜缺子要和日盆子一起使用才会产生剧烈的毒性,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为什麽迷药里要加入这种成分,原来他们在水里下药是为了晚上的夜袭准备的!” 陈维微微眯了眼,低声道:“那你下午配的解药……” 夏彦忙道:“解药是有用的。师傅传给我的解毒方法是根据毒药的成分来配置解药的,我把夜缺子的毒也算进去了。但……但可能有的人没发现自己喝了有毒的水,所以没有领到解药……” 陈维没有再多问,静默著继续观察西边的局势。 站在大帐前对西边的战况看得并不真切,只听那边杀声一片,具体怎样也无从分辨,不过看南北两边的军营还稳如泰山,向来局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夏彦焦急地等了片刻,突然看西边跑来一名军士,满身血污步履蹒跚地冲到众人面前,噗通一声跪地呼喊道:“不好了!将军中毒了!” 夏彦一愣,不等陈维开口他已经扑上揪住那军士的衣襟大声叫道:“将军他怎麽了?他怎麽中毒了?!不可能!不可能!” 那军士哑声道:“将军他一口气没屏住将毒烟吸了进去!小的来的时候已是七孔流血生死不明了!” 夏彦呆住了,脑子一片空白,跌坐在地上。 不可能的,韩式希怎麽可能中毒?他那麽厉害,他的功力那麽深,他不可能吸入毒烟的!他根本没有喝入有毒的水啊! 那边陈维上前按住夏彦的肩膀沈声问道:“何公子,你没有给将军吃解药吗?” 夏彦愣愣,回神哭道:“解药也是有毒的啊!要解夜缺子必须用甜白草,如果没有中毒吃了甜白草会死於穿肠啊!将军、将军说他没有喝过毒水,我就没给他吃解药啊!” 陈维陷入沈吟,那边夏彦突地从地上跳起来奔回了大帐,没多久,他又抱了一个藤箱冲了出来。 眼看著夏彦往两军交锋的方向冲去,陈维一吓连忙上前拉住他,喝道:“你干吗?!” 夏彦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陈维的拉扯,用他那难听的嗓子喊了一句:“我要去救将军!”话音未落,已经拖著腿一瘸一拐地跑进了混乱的人群。陈维阻止都来不及。而夏彦这一闹,陈维再去看那通报的军士时,却发现军士不见了。陈维暗道一声“坏了”,连忙叫人去将夏彦找回来。 夏彦抱著藤箱冲入混乱的人群,来回奔跑的军士和马匹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他。夏彦一边跑一路上拉著人用他破落嗓子询问韩式希的下落。这些军士大多不知道,知道的也是胡乱指了个方向就迫不及待地跑走了。夏彦也不知军营是如何分布的,就在一个个帐篷间晕头转向地乱窜,在烟雾中强撑著红肿的眼睛寻找韩式希的身影。 不知搜寻了多久,夏彦突然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骑在马背上,夏彦一怔,来不及思考自己最初是为了什麽冲入乱军的,只记得为心中人的安然无恙而狂喜,没多想就向那抹身影跑去。 就在夏彦即将跑到韩式希身边时,他欣喜地喊了一声:“将军!” 韩式希闻声惊讶回头,就见本应带在大帐里好好休息的夏彦竟然出现在他面前,衣裳不整,满头大汗,连斗篷的帽子都滑落了,露出了那张毫无掩饰的面容──分明是急急忙忙跑来的。 韩式希眉头一皱,正要训斥,余光却瞄到一抹寒光朝夏彦劈来!而夏彦此刻满心满眼都是韩式希,竟忘记了自己处的是何等危境,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有危险! 眼见夏彦就要被突如其来的长剑劈成两半,韩式希勒马回头,俯身一捞,硬是以过人的马上功夫在千钧一发至极将夏彦从原地给抱上了马,与此同时他另一手一甩缰绳,胯下骏马就嗖地冲了出去,那柄长剑没能伤到他们半分! 韩式希控马跑了两步来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看到夏彦还是一脸错愕似乎还在惊吓中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韩式希眉头紧皱沈声斥道:“你怎麽来了?刚才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谁让你随便跑来的!” “我……”夏彦张张嘴,却没能辩出半句。想到自己本是好心跑来的却不想给韩式希造成了麻烦,夏彦既是委屈又是愧疚地低下头去,怀里抱著那个藤箱,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是韩式希才注意到他怀里的箱子。这箱子是夏彦放置各种药品的,但一般没事的时候并不会随身携带,韩式希认得,夏彦不可能无缘无故抱一箱子到处乱跑。 韩式希稍稍冷静了些,便想到夏彦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并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傻瓜,刚才韩式希实在是被吓到了,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当时要是慢了一拍夏彦现在会怎样!情绪剧烈波动之下口气不免有些重了,可韩式希还是疼爱夏彦的。 韩式希安抚地拍拍夏彦的背,放柔了声音问:“彦,告诉我,你怎麽突然跑来了。” “对不起……”夏彦啜啜道,“我,我听说你中毒了,就跑来了……” “你听谁说我中毒了?” “一个军士……” “他特地对你说的?” “不是,他应该是对陈先生他们说的,只是我站在旁边听到了……” 韩式希挑起了眉毛:“陈维没有阻止你吗?” 夏彦也知道自己是被人骗了,涨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即使愧疚又是郝然地说:“阻止了,可是被我推开了,他一下子没拉住我,我就跑来了……” 韩式希失笑地叹出一口气,咬咬夏彦的耳朵,笑骂道:“你这傻瓜!” 夏彦红著眼睛小声道:“对不起……” “算了,没事。我刚才实在是被你吓到了,你手无缚鸡之力还这麽冒冒失失地跑进来实在太危险了!”韩式希将夏彦按进怀里紧紧抱著,力道之大让夏彦隐隐有些吃疼,可正是这样的力道让夏彦知道韩式希刚才真的为他担心极了。夏彦心中暖暖的,就听韩式希叹道:“下次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要是再听到我中毒遇难的消息,你先问问陈维,如果他觉得是真的,而且需要你来帮我,你再来,如果他认为是假的,或者是他觉得你来了也帮不上忙,你就老老实实地呆著等我回去,知道了吗?” “哦。”夏彦乖乖地点头。 韩式希拍拍夏彦的肩膀,话锋一转,又问:“害怕看到杀人吗?” 夏彦愣愣,虽然不知道韩式希要做什麽,却还是老实答道:“不、不怕。” 韩式希一笑,扶著夏彦在身前坐好,道了一声:“那就抱紧我,我带你上战场了!”话音未落,缰绳已落,啪地一声抽在马身上,那骏马嘶鸣一声撒腿冲了出去。 韩式希果然带著夏彦冲入乱军之中,一手控绳,一手持剑,偶尔低头忙里偷闲给夏彦送上一个还带著杀戮气息的吻,而夏彦便坐在他怀中紧紧抱著他,看著这个男人左突右冲,所过之处无人可挡,每挥一剑都带起一阵腥风血雨! 夏彦倒是不怕杀戮,只是对这些军人的死亡感到不忍,但又不期然地在韩式希所向披靡的威势之下觉得自己所处的怀抱格外安全,心里莫名地有些悸动,手上抱得更紧了,甚至将整个人都偎进了韩式希的怀里。 “这就是韩式希,是要爱我保护我的人,是要给我幸福的人。” 夏彦默默地想,他希望未来就像眼下的这场战役,所有的困难都在韩式希的剑下化为云烟,所有的风雨都被韩式希挡在外面,而他──夏彦,只要乖乖地躲在韩式希的怀抱里做他的大白兔。 夏彦怯弱地想:我很渺小,我很自私,就让我做大白兔子吧…… 战场的另外一边,韩式希的一举一动都被另外几双眼睛看在了眼里。 本有一支利箭始终指著韩式希的心脏,但这支箭却在夏彦出现的那一刻放下了。 “小安?” 为首的青年低呼出声,手里早已拉满了弦的强弓也在不经意间缓缓放松了。 青年身边的军士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其中一人轻唤道:“天宝将军?” 青年回神,侧目看来,却没说什麽,再次将目光投向了战场中带著夏彦骑马归来的韩式希,只是这回青年的目光集中在了韩式希怀中的人身上。 青年微微眯起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不是死了吗? 还是说,他只是借假死脱壳? 可是为什麽他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为什麽他看起来那样瘦弱? 那脸上的伤又是怎麽回事?是谁给他留下的? 该死的,为什麽他居然那样亲密地偎依在韩式希怀里! 这个人的出现完全打乱了青年原有的计划。 青年沈默片刻,突然咬咬牙,挥手喝道:“走!” “可是将军……” 旁人还想说什麽,却被青年冷冷瞪上一眼,那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目光让对方将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青年又回头看了一眼战场中的夏彦,终於掉头离去。 小安,你会回来的! (074鲜币)宫中记 75 野原红阳,执手牧马 青年的离去让韩式希看了一眼,早在青年张弓瞄准的时候韩式希就察觉了──那样强烈的杀意想不察觉都难,而会对韩式希拥有如此强烈杀意的,唯有一人──天宝将军,夏灏! 本来是想等对方动手,以静制动,却不想夏彦突然出现。韩式希完全可以想象对方看到夏彦时是什麽想法,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韩式希根本不想将夏彦带在身边,韩式希不敢保证那个夏灏看到夏彦会是什麽反应,或许下次交锋时对方就会抖出夏彦的身份,让夏彦在苏国军营里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还涉及当年质子的事情,十分麻烦…… 韩式希低头看了一眼偎在自己怀里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夏彦,想起另外一事,用下巴顶顶夏彦的脑袋瓜子,问道:“彦,有没有办法把这毒烟给弄掉?” 夏彦想了想,道:“可以,箱子里有一味药,撒在毒烟产生的源头上就可以了。” 韩式希笑道:“那好,我带你立功去!” 敌军的首领都离开了,韩式希也不担心接下去会有什麽变故,给夏彦蒙上脸,带著他向毒烟飘来的方向而去。到了那罐子破碎处,夏彦从藤箱里找出两种粉末混合在一起,撒在冒出毒烟的液体上,就见粉末和毒液发生剧烈的反应,孳孳作响地冒著气泡,没一会儿,那毒液就从暗褐色变成了半透明的乳白色,也不再冒烟了。 於是韩式希便带著夏彦奔走於各罐子破碎处,将毒烟的源头一一消灭。士兵们都看到了他们的行为,以至於到了後面看到韩式希带著夏彦出现,便会有人高呼:“小神医!小神医!” 夏彦颇为不好意思,躲在韩式希怀里不敢冒头,但韩式希却很高兴看到这一幕。 等乱战结束,韩式希带著夏彦回到大帐前,那些谋士早已恭候多时。 两人下马,陈维上前拱手道:“将军。”他看了一眼夏彦,转而对夏彦说:“那些毒烟给我军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多亏何公子帮忙方能消除,何公子辛苦了。”看来韩式希带著夏彦四处灭毒的事情这些人已经知道了。 “没什麽,没什麽。” 夏彦很不好意思地应了。 陈维笑笑,又对韩式希说:“将军,恐怕您今晚还要多劳累了。” 遭遇夜袭之後并不就这麽没事了,他们这些做将军做谋士还有许多事情要商讨。韩式希摆手道:“无妨,我们去军帐说吧。”说罢,转头对夏彦说:“过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夏彦有些失落,但还是点头应道:“我知道了,将军也要早点休息。” 韩式希笑笑,目送著夏彦进帐了,这才跟陈维等人往军帐走去。 走了两步,陈维突然说:“将军这次费心了。” 韩式希瞄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呵,你这句可是话里有话。” 陈维笑道:“在下不敢,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将军对何公子的偏护大家可看的明白。这次若没有将军带著他四处灭毒,只怕这会儿何公子已经要被军法处置了──私闯军阵可是重罪!” 夏彦回到帐子里抹了把脸就上床睡下了,被韩式希折腾了大半夜後来又搞了夜袭那麽一出,精神一松懈,气虚体弱的夏彦就熬不住了,倒头就睡,连什麽时候韩式希回来了都不知道。直到第二天不知是什麽时辰了,一阵阵人声车马的喧哗隐隐钻入耳朵里,身子又不知为何不住的晃动,夏彦这才渐渐转醒,睁眼一看,自己竟身处马车之中! 夏彦一惊,从床上跳起,脑袋在马车顶重重磕了一下,疼得他眼泪直冒。好容易等疼痛缓过去了,夏彦这才有心情观察自己的情况。夏彦身上还是昨晚入睡时那件睡衣,身上盖著被子,床边放著一件披风,小桌子上摆著几块精面做成的小饼,自己的物品都按照他平时的习惯收在了马车各处。夏彦知道这一定是韩式希给他弄得,想到这里不免面上微红,又想到昨天自己的冲动鲁莽,更是羞愧得想要找个洞钻下去。 马车一摇一晃地前进著,夏彦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脸红著,闷了好半天,才想起穿衣。 匆匆穿好衣服,戴了面具,吃了一块桌上小饼,夏彦钻出了马车。 天放晴了,天空蔚蓝无云,阳光分外灿烂。明媚的天气让士兵们的情绪也高涨起来了,放眼看去,士兵们黝黑刚毅的面容上似乎也多了不同於以往的几分神采激情。虽然每个人的变化都是微小的,但是浩浩荡荡的军队汇集起来的变化确实巨大的。夏彦看了也觉得自己被感染了,之前那股郁闷羞恼也都随之不见,心在不经意间轻松起来,嘴角也扬起了小小的笑意。 跟在马车边的韩子青看到夏彦钻出马车便上前来打招呼:“何公子,你醒啦。” 说起这事夏彦又害羞了,红著脸啜啜道:“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韩式希爽朗地笑道:“没什麽,何公子体弱,昨夜在乱军之中奔波灭毒肯定是累了。将军让我们不要吵你,让你安心休息。” 夏彦脸更是烫得快要烧起来,别人只道他是奔波灭毒累得,却不知道他是被韩式希给折腾累的。夏彦心知肚明,怕被人看出端倪,赶紧跳开话题说:“韩侍卫,将军呢?” 韩子青笑道:“将军到前面去视察军队了,等会儿就回来。对了,将军吩咐了,你若是醒了就将桌上饼吃了,不要饿著了。” 夏彦应道:“嗯,我吃了。” 韩子青却问:“都吃了?” “不,吃了一块。”夏彦老实地回答。 “那可不行,”韩子青道,“将军说了,要你把三块饼子都吃下去!” 夏彦刚想说自己吃不了那麽多,不想韩子青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竟说:“将军说,何公子一定要把饼子吃完,如果没吃完他要回来罚你。” 夏彦想到韩式希那所谓的“罚”,顿时羞赧得连脖子根都涨红了,不敢再看任何人,慌张地躲回马车里。却不想他刚刚钻进去,外面就传来韩子青的笑声,夏彦在马车里脸红得都能滴血了,咬著那饼子将它想象成韩式希狠狠地咬下一口! 没过多久,韩式希回来了,夏彦坐在马车里听到韩式希和外面的人对话了几句,就听那可恶的韩子青笑嘻嘻地说:“何公子刚才醒了,还找您呢,大人您快进去,别让人家想急了!哈哈!”韩式希笑道:“子青,你最近嘴巴可越来越油了啊!” 没听清韩子青应了什麽,夏彦早已脑子充血羞得直想一头撞死算了! 马车的门帘被撩开,外面侍卫们嘻嘻哈哈的声音陡然清晰起来,夏彦对著上来的人瞪足了眼睛,恨恨道:“你、你不要上来!” 估计是听到了夏彦的话,韩子青在外面调侃道:“大人,你可要好好安抚何公子哦!” 韩式希笑得无奈,夏彦窘迫得全身发抖,气急了,羞极了,反而说不出话了。 韩式希自然没有听从夏彦的话,不但上来了,还坐到夏彦身边将夏彦搂进怀里,倒是很顺手地将两个人的面具都摘了,低头“吧唧”一口,就是一个响亮的吻。 “你、你讨厌!”夏彦推搡著韩式希,嘴上说著毫无威力的谴责。 韩式希更是开心,也不说什麽,就勾起夏彦的尖下巴,攫住那惦念许久的红唇,深深吻了下去。夏彦气坏了,直骂这男人无耻,但所有的话从嘴巴里出来都变成了暧昧的呜呜声。夏彦挣扎啊挣扎,只是韩式希的手臂太过有力,不论怎麽拉扯都是纹丝不动。 夏彦越是挣扎韩式希吻得越深,最後韩式希干脆倾身将夏彦压倒在那床上,手也不规矩地伸进衣服里,在夏彦纤瘦的小身子骨上摸来摸去,摸得夏彦气息不稳、身子发软。 夏彦被摸得脑袋发懵连反抗都变得微弱了,好在韩式希还知道分寸,过过嘴瘾和手瘾也就没有再继续了。 撑起身子,看著身上双眸迷雾的夏彦,韩式希笑道:“彦,你这样有人我可真要‘疼’你了。” 夏彦一怔,瞬间回过神来,眼中水光尽去,慌张地抓过被子把自己捂起来,无措道:“这、这里是马车啊!你不许乱来!” “呵呵,不是马车就能乱来了?那我们下车去……”韩式希咬著夏彦的耳朵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那也不行!”夏彦恨死这个坏男人了,老想著要欺负他,“你不许咬我耳朵!” 夏彦用被子去蒙韩式希的头,想把这坏男人给推开,不过韩式希是谁呀,手一拉就把被子给拉开了,夏彦就这麽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他眼皮底下,看夏彦那又气又急又羞又恼的样子,韩式希笑得可开心了。 韩式希又问:“彦,让你吃的饼你吃完了吗?” 夏彦可不敢让韩式希找到理由“罚”他,忙说:“吃完了!” 哪想韩式希居然说:“可是我饿了怎麽办?” “啊?” 夏彦一下没反应过来,就被韩式希欺上了唇,低声暧昧道:“我饿了,想吃你……” “不、不要──唔!” 夏彦又被吻堵住了嘴,一肚子的抗议都说不出来了,他看著这个在眼睛里放到最大的男人,心里郁闷极了,腹诽道: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韩式希在夏彦身上吃尽了豆腐才堪堪住手,将夏彦抱在怀里,看著夏彦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又亲一口,惹来夏彦的瞪视韩式希也只当是情趣。 但夏彦其实除了被韩子青等人调侃弄得很窘迫外,倒也不排斥韩式希的亲昵。夏彦自个儿郁闷了一会儿,便自发地偎进韩式希的怀里,隔著衣物感受著韩式希胸膛的跳动和温暖,心中出奇的安定。 “将军……” 夏彦刚要说话,却被韩式希捏了小手打断:“彦,我说过,没人的时候就叫我的名字,你忘了我可要罚你哦。” “你就知道欺负我……”夏彦嘟囔一声,顿了顿,还是轻声唤道:“政……”如此亲密的称呼让夏彦一时有些不适应,听韩式希发出两声轻笑,夏彦脸上又烧了起来,埋头害羞一会儿,才轻声说:“政,这战争要打到什麽时候?” “呵呵,我不知道,说不定要打到苏康两国之一被灭国才算完吧。”韩式希感慨了一句,常年征战也让他感到了疲惫,“彦是倦了吗?” 夏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细声问:“战争打不完,政就要一直打下去吗?” 韩式希突然明白了夏彦的心思,哈哈一笑,捧起夏彦的脸蛋亲亲,笑道:“不会的。若是战争一直打不完,那两年後我和老皇帝的约定到期了,我便可以辞官离去,到时候我和彦就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生活──彦想去塞外吗?中原纷乱,我们去塞外做牧马人可好?” 去哪里夏彦根本不在意,只是听到这话真真切切地从韩式希口中说出来,夏彦心里安定了,心头甜甜的,在韩式希的注视下夏彦害羞地微微点头,默默地期待著两年後那野原红阳执手牧马的日子。 (04鲜币)宫中记 76 苏清被俘 和夏彦亲热了片刻,韩式希又被陈维叫出去了。 陈维走在韩式希身边低声道:“将军,这康 恋耽美 分卷阅读22 宫中记 作者:Erus 的水师好像有些奇怪。” 韩式希问:“怎麽了?” “康国水师有三分之一都不见了,我们派人到漓江上游查找,但未见踪迹。好像有听下游的人报告,似乎有看到一只庞大的船队朝海口开去……” 陈维的话让韩式希皱起了眉头。 康国的水师始终是苏国进攻路上的一根刺,而且这根刺很难拔,一是苏国造船的技术起步晚,比不上康国,二是苏国的士兵大多是旱鸭子,比不上水乡出生的康国人善泅,最後就是苏国缺少能征善战的水上将军。韩式希虽然很厉害,但论到水战,他也只能说是初学者,完全比不上康国那些常年生活在水上的老将军。 这些年因为苏康对峙不断,在实战中苏国水师的水平也渐渐得到了提高,但是在很多方面还是远远不如康国。若非如此,苏国早将康国打下了。 韩式希最关注的就是康国水师的动向,现在听说康国水师半数离营去向不明,他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个结。 想了想,韩式希认为在不清楚康国水师要做什麽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攻代守,趁著对方水师薄弱的时候攻下对方的水上要塞,若是能一举攻入康国境内,不论康国水师原本是要做什麽,在京城被围的情况下都必须班师回朝! 韩式希下令道:“命令水军强攻!务必在短时间内攻下康国要塞!” “是!” 在夏彦看不到的地方,苏康两国的水师发生了激烈的战争,苏国强攻,康国死守,双方对彼此的意图都非常明白,如今只看是谁能撑住,若是苏国攻下了,那麽康国就完了,如果康国守住了,苏国恐怕就要面临开展以来的最大困境。危机与机遇并存的局面下,韩式希和夏灏都皱起了眉头。 康国,平湖守,将军府。 “苏国开始强攻了是吗?” 坐在主位上的青年抿著差不紧不慢地发问,看他的样子,仿佛苏国展开的不是强攻而是挠痒痒一般的骚扰性进攻。 “是的,将军!”青年座下的一名大汉应道,“我方水师兵力不足,面对强攻防御很吃力,情况很危险。将军,您是不是考虑……” “不必考虑。”青年放下了茶杯,深邃狭长的眼睛扫过眼前众人,每个被他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仿佛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难受。没有人敢抬头反对眼前的青年,并不是因为青年的身份如何,只是因为这阴冷的眼神! 青年的手指在桌子上轻叩三声,淡淡地给出了死命令:“告诉陶将军,让他无比守住这两个月,若是受不住,他直接跳江便可,他也不必担心家人,本王会让他的妻儿一同陪他的。” 青年的话显然对於那位执掌水师的陶将军产生了莫大的作用,苏国的强攻竟硬是让陶赫然挡下了,虽然极为吃力,但康国的水师并没有被攻破! 双方僵持了一个半月,青年心中的计划正在一步步实现,而韩式希也能感受到威胁的逼近。 韩式希忧虑著,他不知道康国在耍什麽花招,在水师上的薄弱给韩式希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如果说骑兵行进不论怎样匿藏都能找得到端倪,但水军一旦入海就全无踪迹可循。 之前韩式希没有为水师如此忧虑过,是因为康国的水师没有能力进行长途的海上征讨,在沿途没有补给的情况下康国水师不可能绕过苏国的海岸线从後方进攻。韩式希也不认为现在康国就拥有这种能力了,可是康国水师的消失实在令他想不出另外一种可能…… 韩式希的眉头紧皱著,甚至没有太多心力去“疼爱”夏彦。夏彦知道他忧虑,只能用有限的条件为韩式希熬煮一些清心凝神的汤药,看到韩式希接下汤药时露出的笑容,夏彦觉得自己或许也不是那麽没用。 就在青年口中的两月之期即将到来,苏国水师也即将要攻破苏国防线之时,韩式希接到了一个令他呆滞的消息── 康国军队突然在贺安出现,夜袭皇宫,俘虏了皇帝苏清! 韩式希少有地愣住了,他那过人的智慧这时候竟然一分一毫都找不到! 苏清被俘? 这个消息对於韩式希来说在私人感情上的打击远远不如在政治意义上的打击!苏清被俘意味著自己的老窝都被人端了!那这战还打什麽?或许康国能俘虏皇帝但不一定能有灭苏的能力,但这对於自视甚高的韩式希来说无疑是狠狠的一个耳光! 韩式希一拳捶在桌子上,将桌子垂得四分五裂,木屑四溅,怒道:“该死的!禁军都是吃白饭了吗?怎麽会让人夜袭皇宫得逞!” 谋士们面面相觑,陈维上前小声道:“将军……听说,听说是陛下他中了对方的声东击西之计,调军失误,所以……” “声东击西?”韩式希更是恼怒,“那个白痴!这麽多年都学到狗身上了是不是!” 韩式希第一次失去他的从容和优雅,第一次如此直白愤怒地责难苏清,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一片沈默中,韩式希瞪著破碎的桌子好一会儿,终於从牙齿缝中挤出话来:“去联络夏灏,看他要做什麽!” 位於江南的天宝将军府的众人,也不过是比韩式希晚了一步接到消息,险棋走对了,他们在承担了巨大的风险之後也得到了难以想象的收益! 且不说苏清被俘对於苏国造成的打击,就算苏清至今没有子嗣,苏国的皇位没有其他继承人,如果苏清死了,苏国就必须从皇室旁宗里挑一个人来继承皇位,这对国家来说绝对会是一场震荡! 座上的青年微微笑了,那阴沈的黑眸里也少有地蒙上了些许暖意,大家都觉得他在为胜利高兴,唯有青年自己知道,他高兴的是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即将回来了。 er:不好意思,最近很忙,更新变慢了很多,也不好意思向大家要票票了 (068鲜币)宫中记 77 交换(上) 夏灏很快通知了韩式希:谈判。 谈判的地点约定在船上。谈判韩式希倒是不惧,但夏灏却提出了一个特别的要求── “韩将军,我们将军的意思非常简单,只要您带上夏彦来交换,他就无条件地释放贵国皇帝。” “夏彦?”陈维露出的疑惑。虽然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指的谁,但“夏”这个姓却不是普通人能姓的…… 另一名谋士突然想起了“夏彦”是谁,怒道:“你们不要得寸进尺了!当年贵国质子之死虽然是我苏国理亏,但是为了这件事我们也取消了你们的纳贡,否则你们哪有今天!如今又提什麽夏彦,你让我们去哪里带人交换!” 康国使臣微微一笑,不恼也不解释,只是将目光停留在韩式希身下。 韩式希的眉头紧紧地皱著,显然是在为什麽而思忖。 陈维心里产生了一点难以言语的猜测,他感觉韩式希似乎不是在为去哪里找人而担忧,而是……不想把人交出去……“难道夏彦还活著?而且将军知道他在哪里?”陈维为自己的猜测心惊,陈维作为韩式希的心腹自然知道当年韩式希对那个孩子是疼爱得紧,那孩子“死”了之後韩式希就借故将汝凌王给杀了为其报仇。陈维以此为基础又开始推论:“那麽对方又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是亲眼看到了将军和夏彦在一起?可是将军他……” 陈维突然像起了何过水! 难道是他? 陈维惊异地看了一眼韩式希,见後者还在沈吟,又不由得和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目光,显然,会坐在这里的都不会是蠢人,他们都在同一时间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谋士们以目光交流,肯定了彼此的猜测。 陈维硬著头皮小心道:“将军……此事恐怕……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陈维的话说不下去了,韩式希冰冷的目光瞥过来,让陈维接下去的劝说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但韩式希的这一瞥也让众人知道他们的猜测没有错。 一时间,每个人都头疼起来。 韩式希挥退了使臣和谋士,独自回到大帐,进帐,便看到夏彦坐在桌边,捧著一本书,安静地看著,那低头垂目的模样,说不出的淡然恬静,让人在看到他的瞬间便觉得心灵一轻,什麽烦恼都消失。 韩式希被这安宁的气氛感染,微微一笑,上前从後环抱住了夏彦。 夏彦已不再对韩式希的亲密感到惊讶或抗拒,被韩式希抱住了,他也是抬起头来,对韩式希一笑,唤道:“政,你回来了。” 虽然只是非常简单的一声轻唤,但这句话却让韩式希在这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年後他们会在一个平静的小镇上过著相敬如宾的平静生活,每天回家时便能听到这微弱的声音含著笑意轻唤自己的名字,这种温馨的遥想让韩式希沈重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不少。 韩式希拉了一张椅子挨著夏彦坐下,却没松开怀抱,搂著夏彦,揭去两人的面具,贴著爱人的耳朵温柔说道:“彦,老和我在军营里,是不是很闷?” “不会啊。”夏彦不知道韩式希为什麽突然这麽问,但依然照实回答,“没事的时候就看看书,医术和毒书都是博大精深的学问,多看看书能让我想到很多以前没想过的问题,并不枯燥。” 韩式希怜惜地抚摸过夏彦瘦长的手指,问道:“每天都看书不累吗?” 夏彦想了想,说:“不会。我很喜欢看书,以前是没书看,後来是看不懂,现在有书看又能看懂了当然要多看点。”夏彦说著一笑,又道,“况且,看书看累了就出去走走,给士兵们看看伤口也很有意思啊。” “是吗……” 韩式希轻声问,但夏彦觉得韩式希不是在真的问,夏彦不知道是否应该接话,他隐约觉得今天的韩式希似乎有什麽心事。夏彦从来不过问军情,皇帝被俘又是机密,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苏清落入敌手而他的弟弟却要韩式希用他来交换的事情。夏彦只是凭借他的敏锐捕捉到韩式希的异样。 夏彦犹豫了一下,羞涩地回头亲吻了一下韩式希的脸颊,但即使这样他的脸还是红了起来,小声问道:“政,你好像有心事?” 韩式希下意识地摸摸脸颊,突然想到这似乎是夏彦第一次主动亲他,这、这真是──天大的改变呀! 韩式希心中烦闷消减不少,忍不住吻上夏彦那颜色浅淡的唇,笑道:“没什麽,一些军务而已哦。” “哦。”夏彦没有继续问,他觉得这不是他应该问的。 韩式希吻了片刻才停止,看夏彦的双颊飘起了红晕,心中那是又爱又怜,但想到夏灏居然要求用夏彦交换苏清,韩式希不由得又烦恼起来。夏彦是他的宝贝,他怎麽忍心拿出去交换,可是苏清是他弟弟,就算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些隔阂,但十几年来的感情却不是假的,况且韩式希身为人臣,他有解救皇帝的义务。韩式希是个负责的男人,他不会去逃避属於他的责任。 犹豫片刻,韩式希附在夏彦耳边轻声道:“彦,我送你回之前那个小镇好吗?” 夏彦怔住了,惊讶道:“政……政?” 韩式希笑著说:“战争太危险了,将你留在军营里我不放心。” “可是……” “彦,我会担心你。” 韩式希拦住了夏彦的分辩。 夏彦望著韩式希好一会儿,黯然垂下眼眸,轻声问道:“我给你添麻烦了是吗?” 韩式希道:“不是,只是我会担心你。” “可是……”夏彦迟疑著,说,“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担心吗?” “怎麽不会担心!”韩式希在心中说,但他有什麽办法,如果夏彦继续留在军营,被陈维那些人看出了端倪,必然会要求将夏彦送去康国,到时候韩式希就算是将军也没办法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夏彦必须走,必须马上走,甚至於,韩式希这次要派死士护送夏彦,一旦到达目的地,这些护送的也必须死!否则只要留下一丝线索,夏彦就会被重新找出来送出去! 韩式希根本没办法去猜测夏灏会对夏彦做什麽,八年前夏灏的目光韩式希忘不了,那不是一个弟弟应该有的目光,那是一个男人的目光!如果是陆昕阳来要人,韩式希或许还会犹豫,毕竟陆昕阳对夏彦还是温柔的,可是夏灏──那种疯狂偏执和阴险的目光,韩式希哪里敢将夏彦交到他手上! 韩式希第一次觉得这样无奈,只能亲吻过夏彦还染著薄红的脸颊,柔声道:“当然会担心,但是总比留在战场上好。像是上次的夜袭,战场上会出现什麽状况从来没有人能预料,就算是我自己也会被流箭所伤,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 韩式希狠心说出这句话,果然看到夏彦刚才还带著一点红晕的脸颊瞬间白了。 韩式希知道夏彦一直担心他自己会成为负担,那天夜袭韩式希特地说夏彦帮了大忙,就是让夏彦消除疑虑,可是今天为了让夏彦离开,韩式希不得不说出如此残忍的话。 看到夏彦唰的白了脸,韩式希心疼极了,可是他又不能说什麽,只能将夏彦紧紧抱进怀里,亲吻著夏彦的发鬓、眼角、脸颊,希望能用这样温柔的吻安慰夏彦。 夏彦沈默片刻,终於还是点头答应了,但他这份懂事更是让韩式希心疼。 韩式希陪著夏彦坐了一会儿,便有军帐那边的人来找他,说是有事商量,韩式希无奈,只得去了。 等韩式希走了,但韩式希的反常却在夏彦心里挥之不去。韩式希将夏彦离开的行程安排在了下午,这样仓促的安排一点也不像韩式希的风格,这让夏彦隐约觉得似乎有什麽事情在背著他发生。 夏彦自个人坐了一会儿,想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却又不知道找谁问,後来想起下午就要离去,虽然觉得心头闷闷的,可还是起身收拾起了行李。 夏彦的行李不多,合起来也不过一个可以背著的大藤箱,一个拎著的小藤箱,还有一个随身挂著的小包。将这些收拾好放在一起,夏彦正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就听外面守卫的士兵通报:“何公子,陈先生找您。” “啊,请他进来吧。” 夏彦忙说。 陈维进来,一眼就看到堆在地上的行李,陈维惊讶道:“何公子要走?” 夏彦藏在面具下的脸不禁黯然,低头道:“嗯,将军说要送我离开。” 陈维眯了眼,探问道:“将军要送你去哪儿?” “嗯,可能是回当初那个小镇吧。”夏彦略带保留地回答。 陈维顿时明白了韩式希的打算,当下道:“何公子,有件事,在下恐怕不得不跟你说一下。我们不妨坐下来聊聊。” 夏彦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坐下,顺便为陈维斟上一杯茶。 陈维单刀直入,问:“何公子,你可知道今上被俘一事?” 夏彦手一抖,茶水便洒到了杯外。夏彦慌忙拿布来擦,惊讶问道:“你、你们的皇帝被俘了?” “正是。”陈维点头道,“就在几天前被俘的。康国水师从我京城东面的沿海登陆,直攻贺安,禁军守卫不利,导致今上被俘。” 夏彦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几十年来,苏康两国的战争中康国何曾获得过如此大捷?但更让夏彦惊惶的是,陈维为什麽要和他说这件事? 夏彦愣愣地看著陈维,眼前这个清瘦的中年男人有著一双深沈难懂的眼睛,夏彦看不透他。 陈维道:“就在今日,康国使臣来访,向我们提出了释放今上的办法。何公子可知道是什麽?” “是……什麽?”夏彦颤著声音问,他隐约捕捉到了什麽关键,但又说不出来。 陈维微微一笑,说:“天宝将军,也就是康国九皇子夏灏,要求将军用他哥哥──当年的质子──夏彦作交换!” 夏彦的脑子顿时白了,唯有陈维的那句话在不停回荡:用夏彦作交换! 夏彦立刻明白了韩式希让他马上走的用意。 er:之前以为vip会和实体冲,所以都压著没有更新,今天开始照常更新~ (058鲜币)宫中记 78 交换(下) 陈维看到夏彦呆滞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也说对了,他还想再说什麽,但韩式希却回来了。 “陈维!你们胆子太大了!” 韩式希一进门便是一声怒喝。他恼怒极了,刚才去了军帐,问是何事,那些将军谋士们一个个支支吾吾,要麽就是用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来敷衍,再一看陈维不在,韩式希顿时明白自己中计了,急急赶回来,却被属下拦住不放,下了力气将他们推开,回到大帐便看到陈维和夏彦面对面坐著,再看夏彦那愣愣的模样,韩式希就知道一切都晚了! 韩式希冷声喝道:“你给我滚出去!” 陈维略微犹豫,虽然还想多劝两句,但如此凶暴的韩式希他也从未见过,不敢贸然捋其虎须,只得退了出去。 待陈维退了出去,韩式希大步来到夏彦身边,不由分说地将他拉起,牵著往外走,口中道:“现在你马上给我离开!一刻也不许耽搁!”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马上走!” 韩式希没有给夏彦任何分辨的机会,直将夏彦往外带。夏彦被他牵著连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出大帐了,却突然甩开了韩式希的手,停住了脚步。 韩式希一怔,回过头来,就见夏彦睁著晶亮的眼睛望著他,那神色竟是少有的坚定。 “你……” 韩式希预感不妙,但在他说话之前,夏彦却打断了他:“政,我不走!” 韩式希气道:“你不要犯傻!” 夏彦被喝得微微低了头,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看著韩式希,轻声道:“政,你让我走,我很高兴,但是我不想让你这样为难……” “不要说傻话!”韩式希真是被气晕了,他不需要夏彦这样为他著想,他不需要! 但夏彦却依然镇定地说:“政,对方是夏灏,他是我弟弟,他不会对我做什麽的,你让我去康国吧。” “夏灏?就是因为对方是夏灏我才不放心,你明不明白?!”韩式希大声咆哮,“你忘记当年他是怎麽对你的?你忘记当年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你一巴掌?这样的弟弟算什麽弟弟!他根本没有把你当成哥哥!你不要把人想的太美好了!” 韩式希的话犹如一根刺扎进夏彦的心里,是,他忘不了九年前那场夜宴上夏灏对他做了什麽说了什麽,可是…… “可是他还是我的弟弟啊……”夏彦低声说,“康国……是我的祖国,夏灏,他是我的弟弟……我……我也想回去一趟,我想看看他们……还有昕阳大哥,我也很想他们……” “你!” “政,”夏彦忽然抬头,“政,你会来接我对吗?” 韩式希愣住。 “你会来接我对吗?”夏彦重复了一声,“如果我回去了就离不开了,你也会来接我对不对?” 夏彦的眼睛里闪动著期待,韩式希没办法对著这样的目光说不,而事实上,他也不可能说不! “是,我会来接你,一定会!” 韩式希将夏彦按入怀中,紧紧抱著,如果可以,他根本不想松手! 大军再次开拔,但这次是为了去交换人质。 到了交换这一天,韩式希带著夏彦和几名军士登上己方的大船,开到江心,等待对方的出现。 船舱中,看著即将离去的夏彦,韩式希愧疚道:“彦,是我太自私了,如果我能更……” 夏彦连忙制止了韩式希的话,安慰道:“其实是我想回去的。你原来不是已经想将我送走了吗?是我坚持要回去的,和政没有关系。” 韩式希惨笑:“怎麽没有关系,若是我坚持,你还是回不去的。只是我也犹豫了……夏彦,是你太善良了……” 韩式希的话夏彦是没办法反驳的,确实,如果韩式希一意孤行,甚至更蛮横一点用暴力将夏彦打昏,夏彦根本无法坚持回去,最终还是会被送走,从此一切纷争与他无关。但是韩式希没有这麽做。平心而论,韩式希不够坚定。 可夏彦并不想这样一走了之。 夏彦想为韩式希做点什麽,最起码,他不想成为累赘,不想成为韩式希的烦恼。如果在此刻回到康国是夏彦唯一能做的,夏彦愿意去做,况且康国不论怎麽说也是他的祖国,夏灏是他的弟弟,夏彦不认为自己回去会面对怎样的困境──难道会比九年前还要糟糕吗? 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站在甲板上可以看到康国的大船远远开来,大船很快开到了面前,两只船并排停著,按照之前说好的那样,一块两块大木板在船只之间搭起,等会儿交换开始後,夏彦会从左边的木板上走过去,而苏清会从右边的木板上走过来──这是韩式希要求的,除了防止苏国耍诈之外,也要防著苏清! 韩式希太了解苏清了,如果让苏清和夏彦肩并肩的走过去,韩式希敢保证苏清一定会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把夏彦推下去──那个孩子的阴险会被嫉妒催发到极致! 夏灏从船舱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对面船的甲板上的夏彦。此刻夏彦没有带著面具,只是用一点膏药将脸上的伤口遮去,夏灏看到夏彦就那麽活生生地站在甲板上不由得心情激动,那向来阴沈的双目也有了少年时的灵动和激情。 夏彦也看到夏灏了,隔得远了,他只看出夏灏长得高了、壮了,少年时的稚气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帝王的霸气和军人的杀伐之气。夏彦不免有些感慨,当年还会往他怀里钻的肉嘟嘟的少年转眼就长成男人了。 夏彦毕竟是善良的,看到久违的亲人想到的都是那些美好的回忆。 但韩式希并不喜欢夏灏看向夏彦的眼神。 强行将夏彦扳道自己的怀里,面对夏彦疑惑的目光,韩式希也只是霸道地说:“现在不许你看他!” 虽然十分无理,但夏彦却呵呵笑起来,将自己放进了韩式希的怀里。面对如此温暖宽厚的怀抱,夏彦也舍不得离开了。 夏彦和韩式希的互动让站在另一边始终注视著这里的夏灏气得眼睛发红。夏灏立刻对身边的侍卫下令:“把苏清带出来,通知对方开始交换!” 苏清被带了出来,他看起来并没有遭受什麽折磨,只是衣衫有些凌乱神色略带憔悴罢了,但是苏清一看到抱著夏彦的韩式希,那原本略显黯淡的目光也瞬间亮了起来──高兴地亮了,嫉妒地亮了! 交换即将开始,康国那边在给苏清解缚,而苏国这边也在将夏彦的两个藤箱先拿到木板中央,由康国的人拿过去,免得等会儿夏彦背著藤箱负担太重出什麽问题。 在这离别前的最後时刻,韩式希对夏彦交代道:“你走木板的时候小心一点,慢慢走。” “嗯,我知道了。”夏彦说,“我会游泳的。” “嗯。”韩式希勉强笑笑,给了夏彦最後一个拥抱,将他扶上了木板。 今天江上没什麽风,水面比较平静,加上两边用的都是大船和厚实的木板,夏彦站在木板上并不觉得有太大的晃荡,而且那木板极宽,足够三个人并排走过,只要没有人破坏木板,走在上面的人都不会出事。 夏彦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韩式希虽然还在自己这边的木板後,但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苏清。 夏彦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开始!一!” 根据康国那边的号子,夏彦和苏清同时开始往前走,两人必须按照要求同时迈出步伐,以确保交换的“公平”。 “二!” “三!” …… 夏彦一步步往前走著,走过了大半木板,在对方喊到“六”的时候,康国的人突然动了!夏灏突然窜上木板,手上一带将夏彦给揽了过去,随後又飞身跳回自己的船上!而就在夏灏冲上来的瞬间,惊愕中的夏彦听到一阵木板碎裂的声音和几声惊呼,眼角似乎看到一道身影闪过,当夏彦在康国的船上站稳时,回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侍卫抱著苏清站在苏船的甲板上,而苏清走的那块板子已经破成了碎片,散落在江面上。 政呢? 夏彦转头再看,却看到韩式希站在自己刚才走的木板上一脸懊恼。 韩式希看了一眼夏彦,跳回了甲板。 夏彦愣愣地看著这一切,只知道似乎是康国的人砍断了苏清的木板,但是因为有一个侍卫及时相救所以苏清没有出事。那麽韩式希这边又是怎样? 夏彦看了一眼夏灏,夏灏还紧紧揽著他的腰,但夏灏的目光并没有落在夏彦身上。 夏灏对著韩式希冷笑道:“不愧是鬼面将军,本王的小小计谋逃不出将军的法眼,只可惜你还是慢了一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本王就此拜别。” 说罢,康国这边砍断了钉在船舷上的木板,开船离去。 (056鲜币)宫中记 79 离别的相逢(上) 夏彦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麽:韩式希似乎是想把自己再给抢回去,只是终究慢了一步,没抢到。 夏彦看著逐渐消失在江面上的苏国大船,收起心中伤感,回头来看,站在自己身边亲密抱著自己的已经换成了夏灏。。 多年未见,面对模样大变的夏灏,夏彦也不知该如何相处。夏灏不但人长大了,模样变了,那性情似乎也完全变了。夏彦记得小时候的夏灏看去总是带著一副任性娇蛮的表情,笑起来也显得格外骄傲得意,可是现在夏灏脸上已经找不出那种年少的蛮横了,笑容也没有了,稳重的,成熟的,刚强的,还带著些许冷峻,看著别人的目光里带著居高临下的王族气息以及被战争和权力磨练出的冷酷。 夏彦看看夏灏,不知该说什麽,可是有没办法避开,自夏灏把他从木板上带下来之後就一直揽著他的腰不松手,弄得夏彦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夏灏并没有让他窘迫很久,夏灏指挥属下将夏彦的行李拿到船舱里,随後,夏灏微微低头,那对别人露出的冷淡目光变得温暖柔和了,夏灏就在夏彦面前不到一个拳头的地方,甚至於他们的额头几乎碰在了一起,他们靠得那样亲密,低沈有力的嗓音居然可以温柔得犹如羽绒一样轻轻地说:“小安,我好想你。” 夏彦愣住了,他没想到这麽多年过去了,他还可以听到这样亲密的称呼!夏灏说想他,夏灏那样轻柔地说想他,夏灏是原谅了吗? 夏彦的眼底不期然浮起了泪光,他怕被人看破,慌忙低下头去,却不想刚好将额头送到了夏灏的嘴边,於是夏灏就顺势抬头在那白皙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微笑道:“小安,外面风大,我带你进去。” 夏灏带著夏彦进舱,关上门,夏灏便迫不及待地将夏彦的双手握在胸前。 “小安,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夏灏问,他的声音略微颤抖著,透露著他的激动。这种激烈而又压抑的情绪感染了夏彦,夏彦那平静已久的心也翻了波澜,夏彦是高兴的,同时也被如此直白的倾述问得有些羞赧。夏彦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好像被什麽堵著,又干又涩,嘴唇也失去了水分僵硬得难以灵活张开。 夏彦抿抿唇,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一点,哑声道:“我、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就像是不小心触动了什麽机关,夏灏一直压抑著的情绪猛然爆发出来,他将夏彦用力按入怀中,颤声道:“小安,小安,我真的以为你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你怎麽可以那样一声不吭地就消失了!你太过分了!” 夏灏附在夏彦耳边急切地控诉。当年听到夏彦惨死的消息时夏灏真的哭了,哭得那样凶那样凄惨,他真正明白了什麽是权力什麽是欲望,真正明白了兄弟们争夺的是何等的幸福,真正明白了母妃的执著和残忍都是为了什麽……他几乎将他一生的热情和激情都哭尽了,可是他的老师─ 恋耽美 分卷阅读23 宫中记 作者:Erus 也就是跟著他来到苏国的一位使臣却告诉他,夏彦死了,我们却要利用他的死!於是康国不需要在纳贡,於是康国逐渐强大。 一趟苏国之行让夏灏学会忍耐,学会了坚强,学会了残忍,学会虚伪,学会了收起自己的任性和欲望! 成长,有时候不过是在一个瞬间罢了。 夏灏自顾自地诉说著自己积累了多年的思念:“小安,那时候是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的。後来柔沙带我去育芳宫,她跟我说你的事情,我才知道你过得那样苦。我从来不知道,我从来不知道这些!母妃从来不让我知道这些!小安,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小安,我好想你,我请求父皇让我去苏国看你,可是我去的时候他们却告诉我死了!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难过,我哭了好久好久,可是我只能偷偷地哭,我还要用你的死去为康国争取利益,小安,我根本不想这麽做,你已经那麽可怜了,我怎麽可以、怎麽可以……” 夏灏说著眼泪又流下来了,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夏彦连忙掏出手帕为夏灏擦去眼泪,可是夏灏的眼泪怎麽擦也擦不干,就像是不小心打破了的水缸,哗啦啦地往外流。夏彦也不再擦了,只是紧紧抱住夏灏,希望这样能给他安慰。 “我、我没事,我没事,别哭了……” 夏彦用他那残破的气音轻声说,夏灏一怔,突然意识到夏彦这样说话并非偶然。 夏灏震惊道:“小安,你的声音怎麽了?” 夏彦苦笑,道:“嗓子受了点伤,声音变得很难听,所以就不用嗓子说话了。” 夏灏含著泪轻轻拉开夏彦的领子,果然看到一道狰狞的伤横在夏彦的咽喉处,以这伤痕的大小来看,夏灏几乎要怀疑这道伤当初是不是差点要了夏彦的命! 夏灏更是愧疚,“小安,小安……对不起……如果当初我早点去找你,如果当初我能阻止他们,你、你就不会这样了……” 这些夏彦早已释然,此刻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轻拍著夏灏的背,安慰道:“没事的,现在都不痛了,而且也不是完全不能说话……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说话……” 夏灏听了心里稍微好过一些,又想起了另外一事,仔细看看夏彦的脸,似乎近看之下还是能看到受伤的痕迹,但和夜袭那天晚上比起来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夏灏抚摸过夏彦那留下伤痕的眼角,轻声问:“小安,我记得上次看到你这里有伤,是吗?” 夏彦知道这件事不可能一直瞒著,也就不再避讳,承认了:“嗯,我这里……有一点伤,我现在用膏药遮去了。” 夏灏心痛不已,他的小安那样好看,怎麽能留伤呢?夏灏情不自禁在夏彦的眼角落下一个吻,贴著那覆著膏药的肌肤轻声道:“以後别遮了,我喜欢你,不论你是什麽模样我都喜欢。” 夏彦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夏灏的话让他觉得有些……别扭,可是夏灏说的那样真诚,夏彦又觉得感动。 夏彦低下头,小声道:“……谢谢。” 夏灏一笑,再次将夏彦按进怀里,动情道:“小安,以後我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任何伤害了。” 靠在夏灏怀里,夏彦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夏灏拉著夏彦在柔软的床铺上坐下,展臂将夏彦揽入怀中紧紧抱著,将脸埋进夏彦的颈窝磨蹭著,犹如一个得到了宝贝不肯撒手的孩子一样。夏彦觉得有些好笑,却不期然想起很多年前还在宫里的夜晚,那时夏灏也时常这麽靠著,夏彦便会像哥哥一样抚摸过夏灏的头发。 在回忆的驱使下,夏彦轻轻拂上夏灏的脑袋,抚摸那已经柔韧粗硬的头发,这一瞬间,夏彦仿佛回到了曾经经历过的许多个晚上,星光闪烁之下的安静祥和被重新找回,夏彦忍不住微微一笑,以兄长的心情低头亲吻夏灏的头顶,轻声唤道:“灏儿……” 夏灏身体一震,抬头定定看住夏彦。 夏彦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收回手局促地问:“怎、怎麽了?” 夏灏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说:“小安,以後我不叫你‘小安’了好不好?” 夏彦一怔,问道:“你想叫什麽?” “让我叫你彦哥哥好吗?”夏灏睁著那晶亮的眼睛望著夏彦,“小安是我的哥哥呢!我从没有叫过你‘彦哥哥’,我以後要叫你‘彦哥哥’!” 也不是从没叫过……夏彦想。夏灏叫过他“彦哥哥”的,却是在九年前的那场夜宴上……那是夏灏也是甜甜地唤了一声“彦哥哥”,却紧接著扇了一个巴掌过来,打得夏彦痛极了…… 夏彦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但记忆让他萌生的些许疑虑却表露无疑。 夏灏紧接著说:“小安,你看像是大哥六哥,我都是叫他们锦哥哥和曦哥哥呢,还有烨哥哥和凌哥哥!彦哥哥自然也是要叫‘彦哥哥’对吧?” “这……”夏彦看看夏灏,想到夏灏之前的不加掩饰的兴奋和开心,他觉得夏灏大概不会像就九年前那样变卦吧…… 想到这里,夏彦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道:“好,你想这麽叫的话……就这麽叫吧!” “呵呵,太好了!彦哥哥!”夏灏扑上来将夏彦紧紧抱在怀里,自言自语似的地说著,“彦哥哥,彦哥哥,我想这麽叫你好久了,彦哥哥,彦哥哥……” (05鲜币)宫中记 80 离别的相逢(下) 夏灏带著夏彦回康国去了,而韩式希也带著苏清回到了苏国的地界。 自韩式希将苏清从木板上救下来,韩式希就始终黑沈著脸色不说话,苏清几次张口欲言都被韩式希以冷漠的转身或是故意对他人说话而堵住了话头。苏清闷闷地坐在船舱里,一直到了靠岸下船,这才听韩式希对他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跟我回府。” 韩式希飞身上马,抖了缰绳驰马奔出,转眼就变成了一个黑影。苏清心中暗恼,却也不得不跨上马背跟著韩式希的背影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後来到城里由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整出来的临时将军府,韩式希一言不发地拉著苏清进屋,门一关,将苏清甩在了地上。 苏清经不住韩式希的力气噗通一声跌倒在地,背撞在坚硬的石砖地面上疼得直发麻,苏清皱紧了眉头咬紧了唇,却没敢哼哼。 韩式希俯视著他,冷哼道:“干吗,现在学会硬气了?康国人打到贺安的时候怎麽没见你这麽硬气!” “朕……”苏清张口欲言,但面对神色冰冷的韩式希,他却将帝王的自称吞了下去,唯唯诺诺地小声道,“我不是……不是投降的……” “你不是?”韩式希的语调随著他的眉梢一同挑起,冷冷地嘲弄道,“你不是会中了人家的声东击西之计?让你固守皇宫你会不会?让你学乌龟躲在壳里你会不会?当初利用你舅舅的时候脑子那麽灵活,怎麽人家打到家门口的时候你就傻了?你的阴险呢?你的毒辣呢?你的聪明才智呢?!” 韩式希拔高了声音,怒道:“你那一点花花肚肠我会不知道?你不就是嫉妒夏彦想要把夏彦从我身边弄走,你连帝国的皇子你都敢串通?不想做皇帝是不是?想把苏国送给夏灏是不是?一心想做兔子被人上是不是?既然这样我也不必守什麽承诺替你打什麽江山,直接把你送到曲非烟里让你做兔子去!你要不要!你给我吭声!你要不要!有种你给我吭声,不要给我装哑巴!” 韩式希一巴掌扇在苏清的脸上,苏清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嘴角溢出一道血痕,眼里也有了泪光。 “给我起来不要给我装可怜!” 韩式希一把揪起苏清的衣襟,厉声喝道:“我这麽多年教你都教给狗了是不是?!你脑子里面有没有考虑过你这麽做会造成什麽样的影响?你把你自己交给敌人?你把自己国家的皇帝交给敌军的首领?你有没有想过为你浴血奋战为你殚精竭虑的臣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在外面杀敌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有多心寒?你说你爱我?你说你全心全意地爱我?你还不如夏彦为我著想!夏彦自己要求去康国把你换回来,你呢?你做了什麽?你把自己扔到敌国让我来救你是不是?考验我对你好还是对夏彦好是不是?!” 苏清抿著唇不说话,眼中泪光闪动,韩式希在这片水光里看到了愧疚看到了後悔,但同样的,他看到了委屈看到了不甘看到了忌恨! 韩式希知道苏清在恨什麽,他在恨夏彦得到了自己的宠爱,他恨夏彦在自己嘴里出现! 但韩式希也恨,恨自己教了苏清帝王术,恨自己把苏清教的自私自利无情无义! 苏清无声地哭了,布满泪痕的脸上满是委屈。 韩式希有些心软了,但他却不敢相信苏清的眼泪。 苏清出生在韩式希回到苏国朝廷之後,因为是母亲的同胞妹妹的孩子,所以韩式希对苏清特别疼爱,也是因为如此,老皇帝在让韩式希继位的愿望无法实现的情况下选择了苏清,老皇帝还和韩式希约定,让韩式希辅佐苏清直至苏清成年登基。韩式希从苏清懂事那天起就尽心尽力地打理朝政、教育苏清,这是源於承诺,也是源於韩式希对苏清的疼爱。 只可惜韩式希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算错了苏清对自己的感情! 如果苏清对韩式希只是普通的弟弟对哥哥的孺慕和敬仰,那夏彦进入苏国之後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但偏偏苏清的感情却逾越了兄弟之情!而且逐渐用一种极端的方式表达这种感情! 两人沈默地僵持片刻,韩式希叹了一口气,对苏清伸出右手:“起来。” 苏清没有动。 “一个大男人坐在地上哭哭啼啼像什麽样子!”韩式希提高了声音。 苏清身子微震,片刻後,他伸手搭上了韩式希的手掌,借了一点力,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 两个人还是相对无言。 对於这样的苏清韩式希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毕竟苏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韩式希的原因很大。但是韩式希不明白,为什麽小时候那样可爱的苏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韩式希从没有教过苏清要如何嫉妒要如何对自己人下手!韩式希教他心怀天下教他爱民如子,可是苏清却学坏! 韩式希的情绪不再像刚才那样激愤,缓了一口气,沈声问道:“苏清,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苏清咬著下唇没有说话。 韩式希叹了一口气,严厉道:“你是帝王,你要谨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责任,你明不明白?!” 苏清沈默片刻,却低声问:“为什麽我就要是帝王?” “因为你坐在这个位子上!” “为什麽你不是?”苏清猛地抬起头,雏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著韩式希,“这个位子本该是你坐的,为什麽要我来承担这种责任?!” 韩式希挑了眉毛,虽然这样的表情隐藏在面具让苏清看不见,但苏清还是感觉到了韩式希那瞬间阴沈下去的气息。 “那你不想做皇帝是不是?”韩式希冷冷地问,“你不想做我可以找其他人来做!天下窥视这个位子的人多得是!你不珍惜我也不需要去珍惜!只是你以为你不是皇帝以後你还能过上像现在这样锦衣玉食任性妄为的生活吗?!” 苏清甩头道:“我不稀罕!” “呵,你还真不稀罕!”韩式希冷嘲道,“那你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你不是皇帝,不是我弟弟,你以为你有什麽资格站在这里?” “我!” 苏清的眼睛里再次泛起了泪光,他没想到韩式希真的这样绝情。 “我……”苏清咬咬下唇,突然扑入韩式希的怀里哭道,“对不起,三哥,对不起,我错了……” 苏清变化得太快,韩式希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苏清的道歉。 随著时间的缓慢流过,苏清的呜咽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逐渐清晰起来,苏清的身子随著他的呜咽在轻轻颤抖,韩式希感觉到自己胸前似乎有些潮汐,或许苏清是真的哭得很伤心。 苏清将韩式希紧紧抱住,仿佛生怕韩式希会将他一掌推开似的。 感受著弟弟在怀中的哭泣,韩式希迟疑了一下,终於还是慢慢抬手,轻轻拍了拍苏清的後脑勺,无声地安抚──原谅他了。 苏清的手臂在瞬间收得更紧了,韩式希叹气,刚想说点什麽,却不想後背突然传来一股针扎的痛!韩式希眉头一皱,便觉得脑袋发昏,韩式希大惊之下将苏清猛地推开,就将苏清被推得跌倒在地,而一根钢针则从他指缝间掉落在石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 韩式希万万没想到苏清会对自己下手! “你!” 韩式希的话没能说完,比想象中还要剧烈的毒性袭上他的大脑,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看著倒在地上的韩式希,苏清也有些怔怔,过了一会儿,才记得爬到韩式希身边,抚摸过韩式希的脸颊,轻声道:“三哥,对不起,对不起……但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 (05鲜币)宫中记 81 情归之处(上) 夏灏带著夏彦回到位於平湖守边的大城新平城里的将军府,亲自为夏彦将各种琐事都打点妥当,为他安排了一个清静的小院。 夏灏揽著夏彦在将军府中四下熟悉,道:“彦哥哥,这漓江三守的水师以及这平湖守的大军如今都是我的私军,苏清被俘和你回来之事朝廷并不知晓,我也不想和他们说,当初他们对你不好,你现在回去父皇也不会给你好脸色。以後你就跟我住在一起,清清静静的,好不好?” “好。” 夏彦自己没有意见,他也不想再回皇宫掺和那些事情。 夏灏笑笑,他知道夏彦一定会答应的,夏彦心思简单,好猜得很。夏灏又说:“彦哥哥,这段时间我还要留在这里,等过段时间我再和你一起回京城。新平城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这里的人心思淳朴,也没有什麽权贵,我就是最大!我将腰牌给你一个,安排一个侍卫跟著你,如此一来你出门便没人敢欺负你了。” 夏灏说这话的时候特别骄傲似的,还用下巴顶顶夏彦的发鬓,让夏彦觉得夏灏好像还是九年前那个孩子似的。夏彦觉得很好玩,不由得笑开。虽然夏彦眼角没有遮掩的伤疤让他的笑容变得不再那样动人,但夏灏却觉得自己的哥哥越看越好,看得心里直痒痒,忍不住收紧手臂将夏彦圈入怀里,但终究还是没敢强来,只是故作孩子气地在夏彦脸上“吧唧”一声送上一个响亮的亲亲,看著夏彦白皙的肌肤上隐约飘上些许红晕,心中躁动,便说:“彦哥哥,你真好看!” 夏彦脸颊更红,低下头去,害羞之余也觉得有点怪异,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他天性纯良,也未想太多,只是下意识地抬手将双臂曲起挡在两人之间,但也没有过多抗拒,他觉得抱著自己的是弟弟,亲密点也不算什麽。 夏灏知道夏彦的心思,也不勉强,又说了两句俏皮话就松了手,揽著夏彦继续在将军府中闲逛。 夏灏陪了夏彦又开始忙起来,虽然在夏彦面前他是个弟弟,但在其他人面前他却是最得宠的王爷同时也是最有权柄的将军,整个水师、平湖守陆军甚至新平城中的部分事务都要由他处理,夏灏也是有许多事情要做的。 夏灏忙碌的时候夏彦便呆在他的小院里看看书、种种草、做做药,新平城的後方便是一座连绵的大山,这座大山成为苏康两国之间一扇巨大的屏障,对於康国的防御起著无可替代的作用。而对於夏彦来说,这座大山就是一个天然的药材库。天气好的时候,夏彦便会带上夏灏给他安排的那个侍卫上山采药,南北气候不同,生长的植物也有很大不同,夏彦兴致勃勃左采右摘,不过两三天的功夫,他的小院里就堆满了各种草药,还有许多被他连根拔回来种在院子里的,弄得好好的一个小院变成了草药坛。 这天夏灏下午得了闲,便来夏彦的小院转转,一进门就被满院子的各种药草给吓住了。前两日他都是晚上来的,还没注意到,只觉得院子里多了几个架子,夏彦说是放药草的夏灏也就没有多在意,没想到白日里一看竟然变成这副德行了。 夏灏苦笑,上前从後面环抱住夏彦,将脑袋枕在夏彦肩膀上,附耳笑问道:“彦哥哥,你又在弄你的草药呀!这满屋子都是药味了。” 夏彦也算习惯了夏灏的亲密,觉得耳根被热气喷得有点痒痒,稍稍撇开头,说:“灏儿觉得难闻吗?” “呵呵,也不是……”夏灏在夏彦颈间嗅嗅,带著草药味的清爽气息钻入鼻子,夏灏觉得自己体内有一股无名火在跳动,收紧手臂,下意识地在夏彦身上抚摸,只可惜隔著衣服只能摸出夏彦纤细的骨架,如果可以,夏灏更想直接触摸那细腻的肌肤。 夏灏知道夏彦身体不好,这两日都以调养为名拉著夏彦去泡温泉,那温泉水温不高,十分适合夏彦这种气虚体弱的人。夏彦对夏灏毫无防备,舒舒服服地泡著,却不知道夏灏一双狼眼虎视眈眈地瞅著他的裸体,隐藏在水下的欲望早起翘起了头。只是夏灏不敢明目张胆地对夏彦表露,只能借著抚摸伤口之名过点手瘾,可越是抚摸,越是为那白皙光滑的肌肤所诱惑,弄得夏灏气血上涌,当晚也没干敢和夏彦一起睡,而是找了府里的一名侍妾泻火。 夏灏有些走神地随口说:“彦哥哥身上很香呢……” “会吗?”夏彦闻闻自己,除了草药的味道好像没什麽味道。 夏灏笑道:“彦哥哥从小身上就是香香的,我喜欢彦哥哥身上的味道。彦哥哥,让我多抱抱你。” 夏灏说著将脸埋入夏彦的颈窝,闻著,也忍不住轻吻。 夏彦倒没察觉得夏灏在吻自己,只是觉得夏灏的鼻子和嘴贴在自己脖子上,呼吸的热气扫过皮肤有些痒痒。夏彦回头想说话,刚开了一个头:“灏儿……”不想嘴上掠过些许柔软的温热,夏彦一愣,抬眼就看到夏灏的面容近在咫尺,几乎在眼睛里放到了最大。 夏彦下意识地摸摸嘴唇,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碰到了什麽…… 夏灏也察觉了,虽然只是无意的,但他还是微微翘起了嘴唇。 夏灏担心夏彦有什麽不好的念想,便故意低头在夏彦眼角上响亮一吻,乐呵呵地说:“彦哥哥也亲我了呢!” 夏彦的脸唰地红了,但也就没有再往其他方面想,只是尴尬地啜啜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喜欢彦哥哥亲我!我亲彦哥哥,彦哥哥也亲我呀!” 夏灏笑眯眯地说,还真地又亲了一下夏彦,只是这次亲的是嘴角。 夏彦大窘,慌忙道:“哪、哪能乱亲啊!灏儿……灏儿不许乱来!” 夏彦这麽多年虽然远离人群居住,但被韩式希那样抱过,多少还是懂得情事的。夏彦心里分得很清楚:夏灏亲脸亲眼睛亲额头都没关系,可是嘴是不能乱亲的! 夏灏看的有趣,故意逗他:“为什麽不能乱亲啊?我要亲,我要亲!” 夏灏将夏彦困在怀里噘著小猪嘴巴就要往夏彦脸上乱凑,旁边的侍女看了忍不住掩嘴偷笑。笑声传进夏彦耳朵里夏彦的脸更是熟透了,推挡著夏灏的身体,胡乱解释道:“当、当然不能乱亲……你不能亲的!” 夏灏笑问:“我不能亲谁能亲呀?” 夏灏本是随口一问,哪像夏彦羞赧地低下头去,小声道:“韩、韩将军才能亲的……” 夏灏顿时愣住了。 夏彦是不会说谎的,特别是不会拿这种事说谎。 夏灏很清楚,夏彦说韩式希能亲他?这不就等於说夏彦和韩式希定情了吗?!之前夏灏看夏彦和韩式希似乎十分亲密也只当是韩式希一厢情愿,夏彦单纯才不知拒绝,没想到…… 夏灏的眼睛红了,心底有一股火在噌噌地往上冒。 夏灏手手上一紧,差点就要对夏彦咆哮出声,但就在这时那名跟著夏彦的侍卫突然走上前出声阻止了夏灏的动作:“王爷,军机处徐思大人找。” 军机处是夏灏在军队设置的一处议事处,徐思是其中的首席参谋,寻常事轮不到徐思亲自来找,对於徐思的参见夏灏不敢怠慢。 夏灏顿了顿,见夏彦被自己捏得吃痛皱眉,强压下心中妒火,对夏彦点头示意,便跟著侍卫离开了。 夏彦有些莫名,想了想没想明白,也就没去理会,继续打理他的草药了。 (056鲜币)宫中记 82 情归之处(下) 夏灏跟著那侍卫走出小院,却未见徐思。夏灏一怔,突然明白自己是被骗了,当下冲著侍卫低喝:“许晨,你什麽意思!” 许晨单膝跪下,低著头,却是有条不紊地说:“王爷,您刚才的模样简直像是要杀了彦公子。” 夏灏怔住。 许晨道:“彦公子心性单纯,爱恨分明,您太过急切只会适得其反。王爷,建议您冷静一下再回去。” 许晨的横插一手让夏灏十分气恼,但许晨却说得没错,夏灏冷静下来便知道刚才若自己大声质问,只怕会让夏彦对自己重新萌生的好感消失殆尽。 夏彦这人单纯好骗是没错,但单纯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感情分明。在船上是夏灏说要叫“彦哥哥”,夏彦却犹豫了,夏灏如何不知是当年夜宴上的一声“彦哥哥”让夏彦有了阴霾,夏彦单纯,这些感情带给夏彦的印记就尤为深刻,一点差错都没有的。好容易两人隔阂消弭,重新建立起来的感情还很脆弱,经不起一点损伤! 夏灏深吸一口气,看了看那许晨,沈声道:“你起来吧。” “谢王爷,属下冒犯了。” 许晨说,随後站了起来,垂首站在夏灏身後。 夏灏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小院中正专心致志打理药材的夏彦,脚下驻留片刻,没有再折回去。夏灏知道自己需要多冷静一会儿,现在回去只怕一言不和心意又要冲动了。 送走了夏灏,许晨折回小院,看到夏彦正吃力地搬著晒药的簸箕,连忙大步上前从夏彦手中结果,道:“彦公子,这种力气活还是由在下来吧。” 夏彦也没有逞能,将簸箕交给了许晨,微笑道:“谢谢你了,许侍卫。” 许晨淡淡道:“不用谢,彦公子,这是在下该做的。这些要放在哪儿?” “帮我拿到太阳下晒晒好吗?那儿就行了。” “好的。” 夏彦跟著许晨走了两步,问道:“许侍卫,刚才灏儿是生气了吗?” 许晨道:“没有,王爷没有生气。” “可是……”夏彦回想著刚才夏灏陡然阴沈的气息,摸摸自己的手臂,似乎疼痛犹在。夏彦只是心思简单却不蠢,面对面的人是生气还是高兴他还是分得出来的,刚才夏灏态度变化太快,以至於夏彦根本没明白怎麽回事。夏彦知道许晨是夏灏的心腹,因为自己到来才特地派过来保护自己的,刚才夏灏在院门口和许晨说了什麽,夏彦觉得或许许晨会知道为什麽。 虽然夏彦没将话说出来,但许晨却好像看透了他了心思,似是解释地说:“彦公子,您和王爷的对话在下是听不到的。” “哦……抱歉。”夏彦连忙道歉。 “哦,不,不用。”许晨说,“不过彦公子,您是不是提到了有关苏国的什麽呢?比如……韩式希?” 夏彦一怔。 许晨道:“苏康交战多年,双方结怨已深,在这里,彦公子说话还是谨慎点好。” “哦……谢、谢谢你……” “不用谢。” 许晨将簸箕在架子上放好,夏彦上前拨弄里面的药材,将下面的翻上来,以便让所有药材都晒透。许晨便站在旁边看著,并不插手。气氛一时有些沈默。 许晨的提醒让夏彦心中有些闷闷的,也说不上为什麽,就觉得似乎有什麽被压抑了。夏彦在苏国的时候从没有避讳过什麽,他不怎麽和外人说话,在韩式希面前便说什麽都没关系,有时候两个在睡觉前或是情事後便会聊一会儿,夏彦会说起康国,会提到夏灏,会讲到陆昕阳,韩式希总是温柔地看著他、抱著他,静静地聆听,偶尔说一点看法,但从未禁止夏彦的话题,只是有时夏彦说到昕阳大哥的好,韩式希便会佯作生气地“欺负”他…… 想到这里,夏彦有些脸红了,韩式希说的话做的事很多都会让夏彦不好意思,会喜欢让他自己张开腿迎合对方的进入,但这还不是“欺负”,韩式希每次“欺负”他都喜欢让他跨坐到韩式希的身上,吞入那巨物,要夏彦自己扭动腰肢…… 夏彦想著想著连耳根都红透了,根本忘了旁边还有一个人。 回想了一些羞人而甜蜜的事,夏彦又想起了刚才。 夏彦本来觉得夏灏是弟弟,是唯一对自己好的亲人了,夏灏总是笑眯眯地看著听他说话,那神情仿佛在说:你再多说一点啊,你再多说一点。面对这样的笑容夏彦从没有戒备过什麽,他觉得不论自己说什麽夏灏都不会用那些那些国家的政治的眼光来看待,就只是兄弟之间的闲聊私语而已。 可是许晨现在说了,夏彦觉得有什麽东西似乎不大一样。 夏灏和韩式希完全不同的人,韩式希的微笑那样温柔宠溺,犹如温泉一般浸润著人,让夏彦可以敞开心扉诉说,可是夏灏……夏彦也说不出像什麽了,虽然也是笑著,虽然也是静静地听著,可是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夏彦兀自苦恼著。 到了晚上,夏灏才再次来到小院。 冷静了一个下午的夏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夏彦再说什麽他也不会失态了。 和夏彦一起用过晚膳,夏灏再次拉著夏彦去泡温泉。 温泉本是露天的泉眼,夏灏在发现这处温泉之後就命人将泉眼挖大,又用石头围了一个三四米宽的不规则水潭,温泉从一边流进来,再从另一边排出去,保持水的流动,再加上人下水之前都在旁边将身子洗干净了,所以整个池子可以长时间保持干净。而这口温泉就在夏彦所居住的後院──夏灏当初安排夏彦住在这里除了清静也正是因为这口温泉。 泡在水里,夏灏挨著夏彦软软地说著略显孩子的话,像是夏彦太瘦了,他要把他养胖胖之类的,夏彦笑著听著,不过他觉得自己大概就是那种很难长胖的人,当初还没遭受那些折磨韩式希也对他很好的时候他也没有变白胖,最多是稍微结实了一点。 夏灏说著说著,就不留痕迹地转到了夏彦在苏国的生活。 夏灏假装单纯地说:“彦哥哥,那天我在船上看到韩式希似乎对你很好,他有对你做什麽恶事吗?” 夏彦有些害羞,好在他的脸早已被热水泡得红扑扑了,也看不出脸红。夏彦微微低下头,轻声说:“没有,韩式希对我很好。” 夏灏看起来是在泼水玩,但心里确实一点马虎也没有:“真的吗?可是韩式希是苏国的大将军、大王爷啊,如果是苏清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狠狠折磨他!” 夏灏恶狠狠地说,但他故意拿捏著强调,令人听上去并不觉得残忍,只觉得是个孩子的气话。 夏彦笑了笑,想起韩式希对他的好,脸上不由得透露出幸福。夏彦还没说话,但夏灏已经被这个微笑点燃了妒火。 夏彦望著水面,轻轻道:“韩式希对我很好,他说……他很喜欢我……虽然开始觉得很难接受,但是後来我觉得……我觉得喜欢他,可能因为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吧。” 夏彦说著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红透了,夏灏也看出来了。 夏灏心里很不痛快,但还是装作小孩子模样追问:“那我对你不好吗?” “你……现在对我很好……” 夏彦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夏灏明白是什麽意思。 夏灏试探地说 恋耽美 分卷阅读24 宫中记 作者:Erus “那彦哥哥,以後我都对你很好,像韩式希一样好,你也喜欢我吗?” 夏彦愣愣,迷茫地抬头看看夏灏。夏灏便冲他嘻嘻笑,像个讨哥哥喜欢的弟弟一样。 夏彦顿了顿,重新低下头去,低声道:“你……是我弟弟,我本来就喜欢你。” 夏灏呵呵笑了两声,没再说什麽。 夏灏和韩式希是不一样的,性格不一样,身份也不一样,喜欢也不一样,夏彦没直说,但夏灏知道他分得很清楚。 想了想,夏灏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那个在心里憋了大半天的问题问出来:“彦哥哥,韩式希他……有抱你吗?” 夏彦一怔,刚刚回复正常的脸色唰得红透了,犹如熟透的苹果,甚至连脖子和锁骨都红得发烫! 不需要夏彦回答,夏灏已经明白了。 夏灏猛地吸了一口气沈入温泉中,他现在需要冷静,需要压抑,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夏彦就会忍不住爆发,他会将夏彦按在这温泉的池壁上狠狠索取,他会用自己的欲望洗去夏彦身上属於另一个男人的味道!可是他不能这麽做,他这麽做夏彦会恨他一辈子! (04鲜币)宫中记 83 回到建兴 夏灏从夏彦嘴巴里问出了很多关於他和韩式希的私事,甚至连他们多久做一次、一个晚上做几次、每次用什麽体位都给问得一清二楚──其中夏灏没少撒娇耍赖。夏灏还知道了夏彦哪里最敏感,知道夏彦最喜欢韩式希怎麽抚摸他,知道夏彦在情事上的各种喜好忌讳。 夏灏越听越嫉妒,越听越愤怒,但同时他的心也越听越沈,越听越硬。夏灏知道自己继续撒娇讨好在夏彦心中也不过是一个弟弟,可夏灏要的不是一个“哥哥”! 虽然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麽,但夏灏却无计可施,他不知道如何能让夏彦爱上自己──情人之爱,而非兄弟之爱。夏彦那样简单,认定了韩式希,就一辈子都是韩式希,除非韩式希不要他了。但就算夏彦和韩式希分开了,碍於兄弟血缘,夏彦也不可能接受夏灏。 夏彦的思维很简单,夏灏能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但越是清楚,夏灏就越难以抑制自己的欲望。 夏彦以为自己需要在平湖守的将军府呆很久,但还不到一个月,朝廷就传来双方停战的消息,并召夏灏回京。据说是苏国主动提出停战的,原因不明,这并不代表苏国就输给康国了,当康国试图借此机会向苏国勒索的时候,苏国却亮出了锋利獠牙,用行动告诉了康国他们停战不是因为没有力量,只是觉得无趣了懒得再打而已。 战争停止,夏灏被召回京城,夏彦自然也跟著回去。 当夏彦看到久违了的京城繁华,他不由得红了眼──他有十年没有回来了呀! 夏灏趁机将夏彦拥入怀中,轻抚他的後颈以示安慰。 “灏儿……我好想建兴……” 夏彦将脸埋在夏灏怀中低声哭泣,他离开这里十年了──十年,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建兴留给夏彦并非都是心酸痛苦的记忆,在这里,夏彦和青荷常常悠闲地坐在坐凳栏杆上数著天空的云朵,那时候没有皇子和宫女,只有两个相依为命的人;他们会在雨天的时候伸出双手去捧接屋檐上低落的雨水,会在连绵的阴雨天里做一个扫晴娘挂上走廊,会在春天的池塘里寻找小蝌蚪,会采摘水中的莲藕为自己做一顿小小的美食,还会在祭祀的日子里对著皇後陵寝的方向祭拜,青荷会说起皇後当年的音容笑貌,夏彦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却从青荷的述说里找到那个高贵典雅的母後。 青荷说:“殿下是游皇後的儿子,殿下比任何人都优秀。” 夏彦记著,记著自己的母亲是那个母仪天下的女人,他记著,一直记著,记著要求自己想母後一样高贵──发自内心的高贵。 凯旋的军队从皇家陵寝前的大道走过,这是大康历来的规矩。 这也是夏彦第一次清楚地看到母後的陵墓。 夏彦眼眶一红,眼泪噙不住了,簌簌地落了下来。 夏灏被吓到了,慌忙抱住夏彦为他擦拭眼泪,关切问道:“怎麽了,彦哥哥,你怎麽了?” 夏彦抹著眼泪,呜咽道:“我……我从懂事起,就没有祭拜过我的母後……我第一次看到母後的陵寝……我……我想母後了……” 夏彦的思念却不是夏灏能体会的。 夏灏叹了一口气,将夏彦抱得更紧,“彦哥哥,等忙过了这一段,我带你去游皇後的墓前祭拜好吗?” 夏彦惊讶地抬头:“可、可以吗?” 夏灏微微一笑,宽慰道:“当然可以。只是你现在的身份已是个死人,此次用苏清将你换回我也没有和父皇说,所以到时候你只能扮作我的贴身太监进去。彦哥哥,别介意好吗?” 夏彦激动地连连摇头:“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只要、只要能进去,怎麽都好!” “嗯,那把眼泪擦擦。”夏灏拭去夏彦眼角的泪光,调侃道,“彦哥哥,你可是我哥哥呢,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哭起来可不好看呢。” 夏彦羞红了脸,啜啜说不出话来。 夏彦回京後被安置在天宝王府,进了王府,听管家介绍,夏彦才知道夏灏如今已有一妻一妾,正妻乃是朝中重臣之女,这场婚事有联姻的性质,而妾室则是蓉贵嫔身边的的宫女,夏灏一晌贪欢竟让她怀了孩子,正巧夏灏的正妻结婚三年始终未有生育,故而蓉贵嫔便做主将那宫女指给了夏灏,如今那孩子已经半岁了。 夏彦并没能见到弟弟的家人,他所居住的小院和那些妻妾们分隔了很远。管家似乎是怕夏彦不舒服,半是解释地说:“彦公子您的身份不宜暴露,女人们话多,莫要让他们扰了您的清静。” 其实夏彦并没有多做他想,听了也不过微微一笑,顺从地接受了管家的安排。 进了小院,稍作安顿後,夏彦忍不住问许晨:“许侍卫,那我现在在这里……大家都不知道是吗?” 许晨明白夏彦所指的“自己”是什麽意思,答道:“是。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次王爷北上,大家只知道他攻下贺安替平湖解围,却不知道他俘虏的苏清,所以用苏清将您唤回一事除了军中的心腹也没有其他人知道。” “啊?那、那……那灏儿他……这样做没关系吗?” 许晨道:“彦公子不必担心,王爷和苏清有过承诺,此番苏清停战就是践约之举。” “可是……” 夏彦迟疑著没将心中的话问出来,他想问,苏清承诺停战,那麽夏灏承诺了什麽? 面对夏彦的欲言又止,许晨却没有再解释什麽。 当晚夏灏留在宫中没有回来,听说夏灏和皇帝感情笃厚,每次归朝都要在宫里和皇帝相伴好几天──说起来,以前皇帝就宠夏灏。 夏彦一个人留在王府里有些忐忑,怕被人发现,却又想出去走走,要知他十年不曾回家,甚至於,打从他懂事起他就没能认真地看过自己的家乡。 夏彦有些心酸,夜深人静时又不由得想起韩式希。这次苏康议和,不知道韩式希会不会来呢? er:我终於回归了…… (048鲜币)宫中记 84 再见故人 夏彦正抱著簸箕在院子里挑捡药材,听到院外传来些许动静也没上心,却不想眨眼的功夫眼前多了一个人,夏彦迟钝地慢慢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就听来人笑著说:“大哥来了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夏彦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张著嘴,说不出话。 看著夏彦傻乎乎的样子,来者扑哧一笑,揉揉夏彦额前的碎发,笑骂道:“傻小彦!” 听到熟悉的称呼,夏彦的眼眶顿时红了。 “昕阳大哥!” 夏彦扑入陆昕阳的怀里,他好怀念这个大哥哥! 陆昕阳也是动情地抱住夏彦,不住低语:“小彦,小彦……我终於看到你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无法再看到你了……” 那次陆昕阳走後忙於门中事务,等那一阵忙过了,却惊闻康国质子水土不服而死。 夏彦的身体如何陆昕阳很清楚,谈不上壮硕,但健健康康的,到贺安那麽久也没见有什麽不舒服,怎麽会突然就水土不服而死了呢?陆昕阳本是以为夏彦是假死脱身,去贺安一打听,才知道竟然是被凌辱而死! 待见面的激动渐渐平息後,陆昕阳和所有人一样注意到那个问题:“小彦,你的声音?” 夏彦苦笑,摸摸喉咙,轻声道:“嗓子受了点伤,就……” 陆昕阳不想勾起夏彦的回忆,转开话题半是埋怨地说:“小彦,你脱身之後为什麽都不来找我呢?起码给我带个信,让我知道你没事了啊!” 夏彦愧疚道:“对不起,昕阳大哥,那时候我被师傅带走,师傅说现在风声还没过去,让我不可轻易露面,这麽多年来我一直和师傅住在山上。前不久师傅过世了,临终前他让我下山历练,我本来是想找个机会去天非门找你的,但是……”半途遇上了韩式希。 夏彦不会说谎,说什麽就是什麽。陆昕阳见夏彦心中还有自己也就舒坦了许多,夏彦遇上韩式希後来又被夏灏换回来的时候他也有所耳闻,所以也就不再多问。不过这时夏彦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昕阳大哥,你现在都和灏儿在一起吗?” 陆昕阳摇头,道:“没有。我平时都在天非门,有什麽事的话大多是由弟子传送。” 夏彦低下头玩著衣角,轻声问:“那……那上次韩式希中的毒……也是你给的吗?” 陆昕阳倒是愣了愣,想了一下才想起一年前的事,道:“是,当年我以为你死了,所以和夏灏达成协议,要杀了韩式希!” 夏彦为陆昕阳的心意感动,却又担忧地问:“昕阳大哥,你、你现在还是要杀了韩式希吗?” 陆昕阳从夏灏那里听说了夏彦和韩式希的事情,思忖了一下,道:“如果你不恨了,我就收手。” 夏彦连忙点头:“昕阳大哥,我不恨他。” 陆昕阳苦笑,摸摸夏彦的脑袋,道:“小彦,你真是……” 夏彦涨红了脸,很是羞涩。 陆昕阳无奈,但也顺从了夏彦的意思。 夏彦又问起陆昕阳的事:“昕阳大哥,你後来结婚了吗?” 陆昕阳笑笑,道:“结了,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倪姑娘,孩子都六岁了。” 夏彦惊讶地叫起来:“昕阳大哥有孩子了啊?昕阳大哥你好像瘦了,是不是孩子很调皮呢?” 夏彦笑嘻嘻的,陆昕阳无奈笑笑,轻弹夏彦的额头,道:“臭小子!”顿了顿,他解释道,“现在我是天非门的掌门,有点忙。” “咦?你是掌门?那舅舅他……” “他……一时不慎,被人……虽然没死,但已经疯了……” 陆昕阳垂了眼眸,不敢看夏彦的神情。 夏彦颓然呆坐著,想到自己唯一的亲人也死了,眼眶又红了。 因为游天骐的死,情绪本就不高涨的夏彦更是低落。 天色渐黑後,夏彦留陆昕阳用膳,陆昕阳留下了,等用过了晚膳,闲聊片刻,陆昕阳正打算离去时,夏灏却回来了。 夏灏在宫里陪了父皇和母妃两天,便借口最近妻子身体不适回来了,然而他回到王府却不是去王妃那儿,而是来找夏彦。 夏灏在宫中已经听仆役通报了陆昕阳的到来──这也是他为什麽如此迫不及待赶回来的原因之一,他看到陆昕阳和夏彦从屋子里走来也不以为意,当下热情地扑上去抱住夏彦,甜甜地唤道:“彦哥哥,我回来了!” 有旁人在场,夏彦被抱得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的,却也没办法将夏灏推开。 陆昕阳看到这一幕眸光闪烁了一下,但始终微笑著没有说话。 夏灏松了手,但还是将夏彦勾在怀里,笑嘻嘻地问:“彦哥哥,这两天你有没有想我?母妃她太烦了,老要我留下来,不过还是被我逃回来了。嘻嘻。”夏灏俏皮地挤挤眼,象个孩子,“彦哥哥,这两天我有点忙,等过两天我再带你去陵园好吗?” 夏彦微笑道:“嗯,没关系的。” 夏灏笑了笑,又问:“彦哥哥,我之前吩咐管家好好照顾你,你在这里有没有什麽不满意的?有什麽东西缺的尽管说,可不要跟我客气哦!” 夏彦扭扭衣角,小声道:“我……我没缺什麽,不过我想出去走走,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可以啊!”夏灏佯作委屈地大叫,“彦哥哥,我可不是要把你关起来啊!不过彦哥哥你可要把模样改一改再出去哦,不然被认识的人看到了,会有麻烦的。”夏灏这句告诫倒是认真的,他看了一眼陆昕阳,又说,“昕阳大哥,你最近留在建兴的话,彦哥哥出去的时候你就陪陪他吧!” 陆昕阳对夏灏的态度并不是很热络,只是淡淡道:“这是自然。” 夏灏心里不痛快,但当著夏彦的面不便发作,面上依然是笑嘻嘻的,却在夏彦看不到的地方狠狠地剐了一眼陆昕阳。只是陆昕阳根本不为所动。 夏灏拉著夏彦进屋,三个人围著桌子坐下,本该是其乐融融谈天说地的场景,却因为其中两人各怀心思而变得十分古怪,连迟钝的夏彦都察觉了不对劲。 眼看气氛陷入沈默,陆昕阳抿了一口茶,道:“灏殿下,你等会儿有空吗?我和你说几句话。” 夏灏微微挑起了眉梢,笑道:“当然有空。” 夏彦说:“那你们先去忙吧,时间很晚了。” 夏彦笑,两个男人也跟著笑了,陆昕阳摸摸夏彦的脑袋,说了声“早点休息”,而夏灏则拉起夏彦的手:“彦哥哥,明天我再来找你!” 夏灏和陆昕阳出去了,两人一路无语,直到走出夏彦的小院,夏灏才冷冷开口:“有事吗?” 陆昕阳嗤笑一声,不答反问:“怎麽,小彦一出现,你就打算将我视作情敌了?” 夏灏冷笑:“难道你不是?” 陆昕阳望著深沈的夜空,淡淡道:“我看到小彦平安已经够了……” 陆昕阳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灏侧目,他好像从陆昕阳的话里听到了放弃? 片刻後,陆昕阳开口打破了沈默:“今天是想和你说件事,以後韩式希那边我不会再参与了。” 夏灏惊讶:“为什麽?” “小彦不想。” “……” 夏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本以为很虚假的一个理由从陆昕阳口中说出却带著说不出的真诚。 夏灏思量片刻,道:“随你。不过我是不可能停手的。不是为了夏彦,是为了康国。” “我知道。我是江湖人,但你是王爷。” 夏灏点点头,没再说话。 宫中记 85 希翠小筑 因为这章主要在写夏灏和他妻子的互动,我估计对於读者来说可能不是那麽有趣,所以就不放在vip章节里了,也算是之前停更那麽久的一点小补偿吧~ 以下为正文 陆昕阳和夏灏的来往并没有刻意掩藏,当晚,他就住在天宝王府里。 在分岔口夏灏对陆昕阳拱拱手,目送对方离去,随後夏灏朝自己的主屋而去。 排除情敌这个身份的话,夏灏对陆昕阳的感官还是不错的,起码和和他说话很轻松。 夏灏走到半路却碰到匆匆跑来的侍女,那侍女噗通一声跪在夏灏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王爷!请、请、请您去看看王妃!” 夏灏知道这侍女是王妃院子里的人,他和他的王妃分别住在两个院子里,夏灏只是偶尔过去一下,尽一下丈夫的义务。不过这位王妃不是一个闹事的主,虽然自己的丈夫不是很亲近她,但她也从来不说什麽。 夏灏知道王妃那边真的是出什麽事了,否则王妃的侍女不会如此惊慌失措地跑来。 夏灏跟著侍女去了王妃那里,路上从侍女口中得知是王妃晕倒了。侍女说王妃这些天一直不是很舒服,但王妃总觉得是小事情,便没叫大夫。之前夏灏远在千里之外王妃说不要乱传消息,後来夏灏回来了却马不停蹄地进宫了,王妃更不能让人告诉夏灏,现在夏灏终於从宫里回来了,却在第一时间去了夏彦那里,甚至没想过去王妃那儿看一眼。 侍女掩口呜咽道:“王爷,娘娘她心里系著您,不愿让您担心,可是这等了这麽久您却始终没来看一眼,娘娘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呀!” 夏灏知道是自己去夏彦那里的事情传到王妃耳朵里了,虽然侍女没明说,但夏灏知道这次王妃多半是体弱之下气急攻心,这才晕倒了。 夏灏心生愧疚。王妃闺名黄筝,出身名门,长得花容月貌,又是知书达理,将王府後院管得仅仅有条,对夏灏的行为没有任何埋怨之词,当初夏灏将那怀孕的宫女带回来王妃虽然面色黯然,但依然是微笑著接受了,那宫女怀孕期间王妃也是照顾有加。不论从哪方面看,王妃都堪称完美的妻子。 夏灏疾步走入王妃的院子,却没想到听到的却是一片欣喜的声音,夏灏正在疑惑,那大夫便上前说:“恭喜王爷,王妃有喜了!” 夏灏一愣,完全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情况。 那侍女慌张地解释:“奴婢、奴婢不是……刚才王妃听到王爷去了希翠小筑一气晕过去了,奴婢心急所以就……” 希翠小筑就是夏彦住的那个院子,这会儿侍女情急之下倒是把话说白了。 夏灏挥挥手制止了她的解释,他心中有数,王妃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派人传话争风吃醋的人。 夏灏进到屋里,王妃躺在床上,柔声细语地对她的贴身丫鬟说著什麽,看到夏灏进来,王妃拍拍丫鬟的手,让丫鬟退到一边。 夏灏顺势在床沿上坐下,看著妻子那略微有些苍白的面色,惭愧道:“筝儿,辛苦你了。” 王妃淡淡一笑,道:“这麽多年,也习惯了。” 话里带了一点小刺,但这麽多年王妃从未埋怨过一句,这一丁点刺,夏灏受了。 静默片刻,夏灏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还顺手把门带上了。王妃看夏灏如此举动,知道夫君是有要事要说,当下凝神静听。 “筝儿,希翠小筑里住的是我哥哥。” 夏灏一开口便是这麽一句话,王妃听得疑惑:“不知是哪位皇兄?” “五皇兄。” “五皇兄?” 王妃想了好半天,才惊愕道:“那位殿下不是去了苏国然後……” 夏灏点头:“是,彦哥哥当年去了苏国,不到一年就死於非命。世人都道他已经死了,但实际上他不过是假死脱身,我此次出征意外遇上他便将他带来回来。不过这件事不可让外人知道,所以我将他藏在了希翠小筑中。” 王妃动动嘴唇,迟疑了一下,道:“这……无碍吗?” 夏灏摇头,似是答非所问地道:“当年我亏欠他良多。” 王妃微微点头,明白了夏灏的意思。 夏灏又道:“我听说这两天千梦已经耐不住去过一次,只是半途被许晨挡下了。那女人不安分,我希望你能帮我看住她,让她不要去探究希翠小筑的事情。” 千梦便是夏灏的那名小妾。王妃听了点头,随之抿嘴道:“夫君,您太信任臣妾了。” 王妃话中带刺,但夏灏知道自己冷落妻子这麽多年,有什麽事情却又要对方去做,著实不厚道。可这也没办法,王府後院的事情王妃当是一把手,他若是以王爷的身份对千梦敲打太多,反而会引得千梦忌恨希翠小筑的主子。 千梦可不只是一个妾室那麽简单,他可是从蓉贵嫔身边过来的女人。 夏灏道:“我母妃一直十分忌惮彦哥哥,当年游皇後被废,彦哥哥进入冷宫,我母妃就一直在暗中打压。彦哥哥後来被送去苏国做质子,也有母妃的手脚在里面。彦哥哥身死的消息传来,我亲眼开著母妃纵声大笑,说不出的开心。我也不知道是什麽让他如此憎恨彦哥哥。如今彦哥哥未死,我担心母妃知道了还会对他做出什麽不利的事情。所以彦哥哥的存在还是不要让人知道的好。” “臣妾知道了。”王妃应道,“只是不知道王爷是将希翠小院的人定为什麽身份?” 夏灏道:“‘他’真正的身份除了我、你、管家和许晨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对外我只说‘他’是我请来的一名江湖名医,性情古怪,不爱与人接触,故而特别安排一个清净的院子。──事实上现在‘他’在医术上也很有造诣。” 当晚夏灏留在王妃这里睡了,也没忘记细细问了孩子的事情,得知孩子一个多月了,王妃的妊娠反应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头晕和食欲不振,之前王妃以为自己是思念王爷所致,没想到那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难受夏灏却没心没肺整日不归,便堵著气不肯就医,却没想到今夜气急攻心一时晕了过去,才被诊出了喜脉。 孩子之事倒是让王妃颇为开心,要知她嫁给夏灏四年多了,却始终未有生育,不免惹人闲话,况且蓉贵嫔那边也耐不住性子不住地敲打她,又送来了侍妾,更是让王妃积郁。 好在,孩子还是有了。 之前千梦仗著蓉贵嫔和孩子,对王妃总是有些冒犯,不过总算王妃出身名门,千梦还不敢乱来。没孩子的时候王妃自觉理亏,又是个好脾气,便都忍下来了,但现在却不许千梦再如此嚣张。 早上特别将千梦叫过来问安,敲打了两句,便提到希翠小筑的事情,问:“听说昨天梦儿去了希翠小筑?” 千梦不甘心道:“姐姐,您不知道,王爷带了个新人回来,可疼著呢,王爷他……” “住嘴!”王妃陡然严厉起来,喝道,“王爷的事情何时轮得到你插嘴了?!做妾室的就要有做妾室的样子!王爷若真的带新姐妹进来也是我们的福分,轮不到我们非议!” “可是……” “七出之四可是‘妒’,妹妹莫要忘记!” 千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咬咬唇,道:“姐姐,难道您不会不甘心吗?” 王妃悠悠道:“怎麽会甘心,然,夫者,天也,上天说的话,我们又何以反驳?” 千梦哑口,闷闷不做声。 王妃见敲打够了,便说:“况且,你这场飞醋吃得极没道理。王爷带回的那个不过是个江湖药师,为人孤僻,故而专门留给院子给他居住。你和这等人争什麽?” 千梦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但王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千梦也不敢违逆,此後也就不再去找希翠小筑的麻烦了。 (056鲜币)宫中记 86 母子 夏灏忙碌的时候,陆昕阳便带著易容的夏彦在建兴走走逛逛,走得累了,就在茶馆里歇歇。 喝了杯茶润润喉,就听旁边那桌的人说起了这次苏国停战之事,先是大大赞扬了天宝将军一番,又提到了韩式希,说:“听说这次停战是苏国小皇帝提出的,不知道鬼面将军怎麽没反对?” 另一人说:“听说鬼面将军曾说过会在小皇帝成年那年交还朝政,或许这就是鬼面将军准备退出朝廷的先兆了。” 先前那人沈吟片刻,笑道:“那好!以後苏国可没有人能挡得住我们天宝将军了!” 几个人呵呵笑起来,皆是以茶代酒,互敬一杯。 几个人的谈话落在夏彦和陆昕阳耳朵里,两人都没说什麽,只是离开茶馆之後夏彦却说:“昕阳大哥,听说苏国停战也是夏灏提出的交换条件之一是吗?” “嗯?”陆昕阳想了想,道,“似乎是。”他对这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清楚,没有特别去打听,夏灏也不会对他说,他只知道夏彦苏清将夏彦换回来了而已。 夏彦默默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苏国停战,让我回来……可是夏灏仅仅只是承诺让苏清回去?” 陆昕阳明白夏彦的意思:这场交易似乎并不公平。 但陆昕阳并不以为然:“苏清对苏国和韩式希本人而言,意义都太过重大,就算夏灏这时候要求韩式希把整个苏国都送上,韩式希也不敢说不。韩式希会为你犹豫倒是出乎意料,看来他对你确实不错。” 夏彦微微红了脸,心中不由得暗喜。 陆昕阳这麽解释夏彦也就释然了,只是提到韩式希,夏彦不禁问:“不知道这次韩式希会不会来……” 陆昕阳笑笑,调侃道:“怎麽?想他了?” 夏彦涨红了脖子,羞涩的模样完全出卖了他的心情。 陆昕阳心里有些酸,但想到自己已经退出了这场争夺,也唯有暗自叹了一口气,拍拍夏彦的肩膀,笑道:“想就想吧,害羞什麽?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喜欢一个人还说不出口吗?” 夏彦摆弄著衣角,迟疑道:“可是……可是他也是个男人啊……” “男人又如何呢?真心相爱就好了。” 陆昕阳如是说,让夏彦释然许多。 外人的眼光永远比不上亲友的碎语来得沈重。 夏彦抿唇浅浅一笑,道:“谢谢你,昕阳大哥。” 陆昕阳跟著微笑,拨拨夏彦额前的碎发,柔声道:“你幸福就好了。” 走了两步,陆昕阳又问:“小彦,你想过你以後要和他过什麽样的生活吗?听说他会在两年後离开苏国……这样也好,远离那些纷争,是非无奈也少些。只是离开了那个位子只怕日子也不像现在这样舒坦……小彦,你觉得呢?” 夏彦点点头,开心地说:“是啊,他说以後和我去关外,两个人一起生活,每天放放羊,牧牧马。呵呵,我向往那样的生活!” 陆昕阳有些吃惊:“他真的这样说?” “是啊。”夏彦用力点头,又说,“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来呢……” “听说这次的使臣团里并没有他。” “啊?哦……” 夏彦有些失望,陆昕阳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又想到夏彦刚才说的,不免有些忧虑。 夏灏果然守诺,过了几天,手上的事情处理妥当了,他便带著夏彦去皇家陵园祭拜,自然,夏彦是扮作他的贴身仆役去的。 走进陵园,还只是看著游皇後的墓的顶部,夏彦的眼眶就红了,等走近了,那眼泪更是簌簌地连成了串地往下落,将夏彦脚尖前的地板打湿了一片。还好这是皇家陵园,周围没有人在。夏灏上前将夏彦按入怀中,感觉自己的衣襟被浸湿了,心里一紧,既是心疼又是羡慕。 夏灏和蓉贵嫔之间的感情并不怎麽深厚,蓉贵嫔对夏灏也不能说不好,但夏灏始终觉得母妃是为了荣华富贵才养育自己。後宫的女人都是母凭子贵,只有夏灏最终登基,蓉贵嫔才能享福一辈子。 可毕竟是生养自己的母亲,夏灏也不太愿意去用极端的恶意揣测蓉贵嫔的想法,只是这种感觉却在千梦出现後愈发清晰了。 那晚宫宴,夏灏醉酒,皇帝疼他便让他在宫里休息,蓉贵嫔派了人来服侍,那人便是千梦。夏灏只记得当时酒喝多了脑子有点木,身上特别热,後来发生了什麽就不记得了。第二日醒来就看到千梦赤裸地躺在他怀里,床褥上带著点点落红,正是处子破身之象。 此时夏灏虽然隐约觉得不对,可酒後乱性并不是说不通的,他也就没将这事放在身上。 皇子临幸一个宫女再平常不过,像是这样的一晌贪欢,事後都会有专门的宫人“善後”,若是皇子无意,那麽宫女绝不可能受孕。可几个月後却有人通知夏灏,千梦竟然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夏灏以为是千梦买通了善後的太监,觉得这女人很烦,便想将这孩子处理掉,但这时蓉贵嫔轻飘飘一句话却把夏灏这个念头给挡住了: “筝儿至今未有子嗣,现在能有一个总是好的。否则这事也总搁在你父皇心中,对你日後也不好。” 夏灏知道那“日後不好”指的是什麽,要立储君虽然主要看的是各个皇子自己的本事,可是皇子的孩子 恋耽美 分卷阅读25 宫中记 作者:Erus 在考察之列,若是皇子无子或者是孩子太过愚钝,也不免让人迟疑。其他皇子都有孩子,只有夏灏还没有。蓉贵嫔也是在提点夏灏要注意了。 於是千梦就住进了天宝王府,成了夏灏的小妾。 可千梦是蓉贵嫔身边的人。 夏灏觉得很痛快,他知道他被自己的母妃算计了。 那个女人的野心向来不小。 在夏灏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稍有违逆或不得人意便会迎来蓉贵嫔的呵斥,随著夏灏渐渐长大,他对母妃的感情也越来越淡薄,出征在外会时常想起夏彦,偶尔想到家中温顺的妻子,想到一直宠著护著自己父皇,却从来不曾想到过蓉贵嫔。 夏灏有点羡慕会对著母後的陵寝落泪的夏彦,虽然夏彦尚未懂事就已经和游皇後生死相隔,然而他却好像比母妃就在身边的夏灏拥有更多的母爱。 後来夏彦对夏灏说:“灏儿,从下我就特别羡慕你,你有父皇宠爱,还有母妃陪在身边,可是我什麽都没有。每次看你发脾气撒娇,我都觉得你连生气都是幸福的……” 想死的话夏灏记得很久以前夏彦就说过,只是那时候夏灏还不懂事,听了这话也不过是不以为然,然而现在夏灏却有了新的赶出。 再进宫时,夏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蓉贵嫔,这个女人在他心中总是高高在上的、冷淡的,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看漏了转身後的温柔,他想多看看。 然而蓉贵嫔察觉了夏灏的目光,看过来,目光却是冷淡的,带著一点询问,等待夏灏开口。 夏灏心中失落,作了礼,道:“母妃最近身体可好?” “尚可。”蓉贵嫔淡淡地说了一句,紧接著问,“筝儿最近如何了?太医可有说孩子是男是女?” 虽然夏灏也期望那孩子是个男孩,但这话由蓉贵嫔嘴里说出来就变味了。 夏灏道:“太医说月份还不足,诊不出。” “嗯,让人好好照料著,别出什麽事。” “是。” “你去你父皇那边看看吧,你父皇最近身体不太好,不知什麽时候就……你多去走动走动总不是坏事。” “是。” 夏灏为蓉贵嫔的话语感到心冷。 蓉贵嫔抿了一口花茶,道:“听说,你最近带了个药师回来?” 夏灏心里一紧,知道定是千梦传的消息,也不知蓉贵嫔是否知道什麽,当下不动声色,道:“是,这药师颇为厉害。” 蓉贵嫔放下茶盏,道:“我不反对你和江湖里的人来往,那陆昕阳就不错,但是现在陛下的身体突然有些不适,这当口你和药师来往不免落人口舌。你自己注意点。” “是。”说到这里,夏灏倒是想起来了,“不如我让药师来给父皇看看,江湖中奇药甚多,或许有用也未必。” 蓉贵嫔微微蹙了眉头,不悦道:“不要多事。” 夏灏愣愣,再看蓉贵嫔,总觉得这女人眼中闪过的光芒令人不舒服。 夏灏离去时多看了一眼蓉贵嫔,那女人斜倚在贵妃榻上细细抿著差,眼帘半垂著,看不出里面是否掩盖了温柔。 (038鲜币)宫中记 87 父子 说来也是巧,自夏灏回到京城老皇帝的身体就不好了,像是染了风寒,咳嗽不止,严重的时候甚至喘不过气来,这两日老皇帝都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咋一看鬓角斑白,眼神浑浊,眼袋下垂,似乎短短两日里就老了十岁,行将就木。 夏灏对蓉贵嫔感情一般,和老皇帝却是极好的,看到父皇这样,眼眶也红了,上前握住老皇帝的手,动情地唤道:“父皇!” 老皇帝看到最心爱的儿子来了,脸上焕发了光彩,笑道:“灏儿,又来看朕了,有心了,有心了。” 夏灏噙著泪,道:“父皇,孩儿不孝。之前听太医说您只是偶染风寒,还以为您没事,昨个儿就没来看您……可是,父皇,您病得这样重为何都不对孩儿说?父皇!” 老皇帝的病情似乎并没有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严重,听了夏灏的话他还能哈哈大笑,咳两声,道:“还是你这个孩子好啊……”老皇帝面上浮起一丝回忆,叹息道,“其他那些个,嘴上说的好听,说什麽朕能长命百岁,可心底都巴不得朕赶快死……你这孩子,嘴上说得不好听,这心里却是真的……灏儿,灏儿,朕没白疼你啊!这皇帝做到老还有一个孩子能真正念著自己,够了,够了……” 若是平时,夏灏听老皇帝这麽说定当无比得意,他巴不得老皇帝讨厌死其他皇子,可是这时候他却完全没有了这种心情,老皇帝的叹息太过苍凉,令夏灏心里又酸又痛,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想到平日里蓉贵嫔的教导,夏灏连忙低头抹去泪水,强笑道:“父皇别说这种话,其实几个哥哥也都是挂念您的……” 老皇帝拍拍夏灏的手,示意他不要说了。 老皇帝道:“终究是看著你们长大的,你们各自如何,朕心里都清楚……不过,人老了,也不想去考虑那麽多了……这麽多孩子里我还是最喜欢你,你这孩子心眼活,但感情却是真的……唉……” 老皇帝的叹息听上去十分悲凉。 夏灏晕晕乎乎地从皇宫中走出,就在刚才,他亲耳听皇帝说要立他为储君,也亲眼看著皇帝写下遗诏……可是,夏灏却没有太多欣喜的感觉。 望著碧蓝的天空,夏灏的心里像是压著什麽,十分沈重。 回到王府,正巧碰上陆昕阳从外面回来,两人在前院碰见,夏灏扯扯嘴角勉强笑了笑算是招呼,陆昕阳微微颔首致意,正要转身离去,却又突然抬头,说:“王爷,小聊两句可否?” 夏灏心中略有诧异,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沿著半廊慢慢走著,陆昕阳半廊窗外的远景,开口了:“王爷,你当初给苏清的条件是什麽?” 夏灏愣神,没明白:“什麽条件?” “让他停战的条件。” 夏灏沈默。 陆昕阳知道这里面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停战是苏清提出的,而不是韩式希,所以这一定是夏灏私下和苏清做的交换。况且,夏灏是康国的王爷,是军队的主帅,是未来的皇帝,他不可能大动干戈就为了换回一个人,一定还有其他,停战是可以说得通的理由,夏灏需要时间夺取皇位,他需要一个平静的边境,但是苏清不会这麽容易答应,因为夏灏已经用他换来了夏彦,夏灏一定要再给苏清其他东西。 旁人不知道夏彦的存在,自然想不到这些,但陆昕阳知道,只是之前他没去深想,但那天夏彦的话让他警醒了一点。 夏灏的沈默让陆昕阳再一次追问:“你拿了什麽给他?” “你这麽关心做什麽!”夏灏回避问题。 陆昕阳勾勾嘴角,道:“我猜,你给的东西和韩式希有关。” 夏灏的气息骤然收敛,陆昕阳知道自己猜对了。 陆昕阳并不知道夏灏究竟用什麽东西去交换了,只是觉得对於停战一事韩式希没有任何反应,还很奇怪地就返回贺安了,至今毫无动静,这是实在是让人生疑。夏灏对夏彦有情,这次又特别将夏彦换回来。若是将两件事放在一起看,就让人觉得有了关联。 陆昕阳道:“你喜欢小彦,你想让小彦离开那个男人,但是小彦是个死心眼,决计不会自己离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个男人离开,所以……” “我给了苏清一种药。” 夏灏突然开口截断陆昕阳的话。 陆昕阳开始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却发现很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什麽药。 夏灏行了两步才低声道:“那是康国的宫廷秘药,我也是听父皇偶然提起过,据说吃下的人会昏迷几日,当他再次醒来後就会忘记自己之前所爱的人,而对睁眼後看到的第一个人产生感情。我一直不信,但现在苏清停战了,说明那药确实有效。药效只有一年,一年後如果还要保持这种状态,就要继续给他吃药。” “你……”陆昕阳惊愕瞪著夏灏,“你太过分了!” 夏灏皱起了眉头:“我爱彦哥哥,我要得到他,我那里过分了?!” “但是你根本给不了小彦要的生活!”陆昕阳低喝,“夏彦喜欢平静的生活,而你呢?你能给他吗?你是康国未来的皇帝,你的生活注定充满纷争,你现在喜欢他,护著他,那麽以後呢?新的美人出现的时候你能保证你还会保护他?看看夏彦的母亲,再看看你的母亲,你知道皇帝的爱情有多廉价!” 夏灏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曾走入他视线的徐惠妃。 徐惠妃後来被蓉贵嫔设计除掉了,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夏彦不可能像蓉贵嫔那样心狠手辣。 “我……我不会的!” 夏灏咬著唇说。陆昕阳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陆昕阳猜测夏灏暂时不会对夏彦做什麽,他决定离开建兴去找一下韩式希,看看韩式希是不是真的中了那所谓的毒药。 er:我觉得自己写的有点水了…… (064鲜币)88 夜火(1) 老皇帝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几个皇子也都忧虑起继位的事情。老皇帝没有立太子,若是没有遗诏的话,按规矩是该由嫡子或长子继位,但这争位一事最後看的还是实力和运气,以眼下的局势,大皇子夏锦、七皇子夏烨和九皇子夏灏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夏锦是长子,又是第一任皇後的儿子,可谓名正言顺,虽然不善弓马,但在政务处理上也算是无功无过,守成之君,朝中不少老臣都支持他。 夏烨是贵姬的儿子,才思敏捷,气度非凡,不得到不少青壮文臣的拥护。 夏灏乃蓉贵嫔的儿子,在身份上略逊前二者一筹,但他手握兵权,深得老皇帝宠爱,朝中武将都支持他,也是极厉害的人物。 至於其他皇子,夏灏以下的弟弟们年岁都还小,不成气候,六皇子吃斋礼佛不问权势,七皇子夏凌甘做副手。 到了这最後的时刻,只看老皇帝驾崩时谁能夺得先机,夏锦和夏烨都不敢放松,一有空便进宫陪在老皇帝身边。反观夏灏却不如这两人这麽积极,只是中午或傍晚时进来见见,若是碰到老皇帝睡了,便为老皇帝掖掖被子,静静地坐上一会儿便离开了。 这并不是夏灏有恃无恐,只是一想到老皇帝驾崩时就要迎来一场血战,他就不由得感到沈闷。 宫中的勾心斗角,沙场的金戈铁马,夏灏的心早已磨得坚韧了,他本以为自己也不会在意,但每次面对父皇那苍老的面容,他就会意识到:这是自己父皇,是疼爱自己二十多年的父皇! 夏灏心中凄凄,他很清楚老皇帝真的是走到生命的尽头了,说不定下一刻便会一口气上不来而永远睡去。 来到苏国的陆昕阳很容易就找到了韩式希。 陆昕阳先是去了将军府,没看人,听下人言语交谈里提到韩式希去了皇宫,於是陆昕阳又去了皇宫。 以陆昕阳鬼魅的身法避开宫中侍卫进入皇宫并不难,他也很快就找到了韩式希,但是他却没有当面质问什麽── 他看到韩式希在亲吻苏清。 陆昕阳知道自己无需再问了。 如果韩式希对夏彦和苏清的感情没有改变,他是不可能去亲吻苏清的,苏清是他的弟弟,这是原则。 陆昕阳竟不知道要如何对夏彦说才好。 陆昕阳有些踌躇和茫然,他离开了苏国皇宫,却没看到自己转身离去时韩式希的一瞥。 韩式希看著陆昕阳消失的方向似是略有所思,苏清察觉到他的走神,便抱住男人嗔怪道:“三哥,你不认真!” 韩式希收回目光,亲亲少年的脸蛋,笑道:“清儿越来越爱撒娇了。” 苏清满意地笑了,挽起韩式希的手,开心道:“三哥,我们回去吧,还有好多折子呢,我看得透都痛了,你帮我看!” 回去的路上陆昕阳都在苦恼要如何对夏彦说出此事。 若是当年陆昕阳看到韩式希变心定然无比高兴,夏彦情感无所依靠,陆昕阳必能趁虚而入,虽然这件事会让夏彦痛苦,但这是事实,又不是他陆某人凭空编造活活拆散人家,他陆昕阳也问心无愧──你韩式希不要我家小彦难道要连带我也不能关心吗? 当初陆昕阳看穿韩式希就是韩复之後,还想让借由这件事让夏彦对韩复彻底死心,但现在陆昕阳却不这麽想了。 陆昕阳结婚之时恰逢夏彦死讯传来,他以为夏彦真的死了,痛苦之後便是联合夏灏图谋报仇之事,又身兼掌门之位,事务繁多,极为辛苦。这时陪在他身边的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兔子,而是那温柔可人又聪慧大房的倪若芝,没过几年又生下来一个漂亮健康的宝宝。时过境迁,他已为人父,说对妻子孩儿全无感情是不可能的,如今他已不能抛下妻儿,又何谈能给夏彦幸福? 也或许当年那份感情不够深刻,以至於普通的生活就将能那份爱恋冲淡,如此陆昕阳能以一个普通大哥的身份来呵护夏彦,而不带其他念想。 後来想著,陆昕阳决定还是隐瞒此事,不过他准备将夏彦带出康国──起码要离开天宝王府,离开京城。他只觉得认为夏灏对於夏彦来说是太过危险的存在! 陆昕阳马不停蹄地赶回康国,深夜来到城外,却不想老远就看到城内明火执仗喧闹一片。 建兴素有宵禁,以往过了戌时城内就基本陷入了安静,最多是青楼歌院里还能传来些许热闹的人声,晚归的官人们也不过是用气死风灯开道,怎麽可能会有火光照亮全城? 想到近日老皇帝时日无多的传言,陆昕阳一惊,策马奔至城下,见那城楼上守门的还是与天宝将军交好的将领,便朗声问道:“将军,这城内是……” 那将领是认得陆昕阳的,之前陆昕阳和夏灏合作,众人都知此人受王爷礼遇,故而在下面将领眼中也是地位颇高。此刻将领看了陆昕阳,当即道:“此夜凶险,大人可是来助王爷一臂之力的?” 陆昕阳答道:“我只远远看到城内似有大乱,便急急赶来,不知道将军可否告知是何缘故?我也好助王爷一臂之力” 将领道:“在下职责所在不便开门,不如我先放下篓子让大人上来如何?” 陆昕阳却挥手说:“不必了,且看我上去即可!” 说罢,陆昕阳足见在马镫上用力一踩,身体便往上蹿去,眼看去势渐衰快要下落时,他手脚并用在墙上一扒一踩,又是借力而上,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了城头。 城楼上守城的将士们纷纷为此绝妙轻功鼓掌,要知这城头足有五丈高,莫说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人士,不善轻功的也无法轻易上来。 陆昕阳拱手应承了众人的溢美之词,便向那将士打听:“不知城内这是怎麽了?” 将军一笑,道:“陆大人莫急,且听在下说来。” 原来几个时辰前老皇帝驾崩了,但那时却是夏锦和夏烨在宫中,而夏灏却刚巧从王府出发正准备进宫看看父皇,没想到才走到半路,就碰到老皇帝的贴身太监。这太监是老皇帝身边的老人了,对老皇帝极为忠诚,当下竟掏出一份遗诏、一个兵符和玉玺交与夏灏手中。说是老皇帝早已将这两物交给了太监,命他贴身保管,若是碰到像眼下这样“不恰好”的时机,一定要将东西送去给夏灏。 那兵符乃是调动禁军的要物,也是这场夺位之争里的关键。 京城中最强大的两股军事势力就是禁军和城防军。 老皇帝虽然在治国上并无太多建树,但在禁军上却下足了功夫,要知道这只力量是他最後的屏障,和他的生命息息相关,自然马虎不得。故而禁军都是由各地挑选出来的最优秀最彪悍的士兵组成,将领也都是只认虎符不认人,故而禁军不但实力强劲,更是皇帝最能信任的左膀右臂。 城防军老皇帝早已交给了夏灏,这也是老皇帝让他常年在外征战却依然能在京城里安身立命的根本,仅这一样就足以看出老皇帝对夏灏极不同。 但城防军战斗力较弱,虽数量比禁军多,但实际打起来却远不如禁军,可以说,在这京城的一亩三分田里,关上门来打,谁能掌握了禁军和城防军,谁就能获得胜利。 所以那几个皇子总是日日陪在老皇帝身边,也是想在老皇帝死後第一时间里抢到虎符,哪想到老皇帝在死前就将兵符给了最信任的太监,嘱咐他在自己驾崩後就将兵符给夏灏,这一举令所有知情人都知道这原来大位早有了下落。 这些事情是夏灏收编禁军时透露出的,又有人将消息通传到了城防军里,为的是收编军心、名正言顺,所以守门的将领知道的颇为详细。 如今夏锦和夏烨还带著自己府中蓄养的家奴和门客在负隅顽抗,所以城内火光同明。 陆昕阳可不管你什麽老皇帝小皇帝,他心急夏彦的处境,耐著性子听完,和将领道了谢,便飘下城墙,朝天宝王府奔去。 路上不时有手执火把的士兵跑过,又听见兵器的碰撞声和尖叫惨呼的人声,寻常百姓这时候都户门紧闭,生怕惹到不该惹的麻烦。一阵乱兵经过时,陆昕阳听到有人高呼夏锦已死,虽不知真假,但想到最终结果也必然如此,不由得心里一凉,更加焦急。 来到内城,依然是一片混乱,至天宝王府,就见府外驻扎著些许士兵做保卫的姿态,而府内则是一片宁静,仿佛全然不受外界影响。 陆昕阳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那守门的将士拱拱手,便进去了。 陆昕阳冲进希翠小筑时,夏彦已经睡了,屋子里黑漆漆的,那个许晨守在门外,看陆昕阳突然冲进来,他略微有些吃惊,随後不动声色地上前看似礼貌却是挡住了陆昕阳的去路,施礼道:“陆先生。” 陆昕阳对许晨印象还可以,脸色微缓,道:“许侍卫,我要见见小彦。” 许晨淡淡道:“彦公子已经睡下了,陆先生明日再来吧。” 陆昕阳眉头微皱,这许晨是夏灏的心腹,只怕自己说要将夏彦带走对方绝不会同意,转念又想今晚三位皇子乱战,必然是全城戒严,自己虽然轻功卓绝,但要带著夏彦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城墙只怕也有难度,倒不如等上两天,接下去夏灏忙於继位必然无暇顾及夏彦,新皇登基城内欢庆,守城的侍卫也都放松下来,要出去也容易得多。 思及此,陆昕阳便笑了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明日我再来。” 许晨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麽。 (042鲜币)89 夜火(中) “报!将军!已抓到大殿下!” 将士的报告将夏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将几个士兵压缚著一个狼狈的男人走到面前,稍稍多看一眼,便看出眼前这个蓬头乱发、满脸污脏的男人就是平日里光鲜亮丽的大皇子。 夏灏继位是名正言顺,有遗诏,有虎符,有玺印,手中有权,这大位的归属不是他还是谁?反而是夏锦和夏烨沦为作乱的贼党。但夏锦和夏烨却不能不作乱,今夜不乱明日就会被夏灏找机会名正言顺的除掉,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成王败寇,夏锦也无话可说,只是恶狠狠瞪上一眼这个弟弟,随即又垂下了头。 夏灏本想说杀了,但转念一想觉得这个命令太过冷酷只怕会寒了将士的心,便假惺惺地对大哥说:“大哥,父皇遗诏已下,您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如此?” 夏锦啐了一口,骂道:“用不著你假惺惺!要杀要挂悉听尊便!” 夏灏冷笑,挥挥手示意属下将其带下去,道:“先送大殿下去地牢,犯上作乱之罪待日後再审!” 夏锦这样便算完了,却还有一个夏烨尚未被抓获。 夏灏有些心烦,这夏锦文质彬彬,不善弓马,要抓他并不难,可那夏烨却是能文能武,又比夏锦更为狡诈,若不是老皇帝偏宠夏灏,也许夏灏在外征战的时候就被夏烨从背後捅死了。 当夜二王作乱到此已经基本平息,夏锦被抓,之前跟在其左右的夏凌也随之投降,只有夏烨尚不知下落,但如今建兴城门紧闭,谅他也逃不出去,被抓住是迟早的事。就算夏烨真的逃了,夏灏继位乃是名正言顺,既有先帝遗命,又手握军权,夏烨根本翻不起波浪。 有左右谋士让夏灏先行进宫,夏灏想到自己至今还未看到父皇的遗体,心中有悲戚,当下决定入宫。 入宫後便看到之前给自己传了遗诏的老太监就守在皇帝的尸身旁,司礼太监已经为遗体换上新衣,移至正殿。那老太监看到夏灏了,双目含泪跪拜,泣道:“殿下,您来了。” 夏灏扶他起来,却并多说,只是做到老皇帝窗前,看著老皇帝已经完全丧失了生气却带著微笑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心酸。 皇子们都是由各自的母妃养大的,由於蓉贵嫔的为人处事不讨喜也因为利益,夏灏和兄弟间的关系不太好,不过这样也无所谓,除了夏彦,夏灏对那些兄弟也没感情。但夏灏从小便听蓉贵嫔在耳边说什麽“夺位”“伴君如伴虎”之类的事,听得多了,看待父皇时难免带上了一点功利的想法,虽然知道父皇对自己好,有时候却也会想“不知什麽时候这样的偏宠会落在其他人身上呢?”。 可是直到此事,夏灏才真正觉得父皇爱自己,那是父对子的爱,是宠爱,是溺爱,而不是皇帝对臣子的偏爱。 若没有老皇帝生前就逐渐将军权转到了夏灏手里,若没有老皇帝时候的遗诏和兵符,只怕夏灏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登上皇位。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老皇帝的尸身要在正殿停灵七日才入柩,而此时七月已过,下葬还要等明年。 接下去几日夏灏都忙於殡葬、登基诸事,大礼不可废,登基加冕诸多琐事令他连日都住在了宫里,虽然心系夏彦,却也只能差人回去探问,而无暇回府。 这日夏灏正愁闷苦脸地听著几个老臣为登基大典的事情而争执,又考虑著等自己登基了要如何将夏彦带在身边──让他入宫吗?可是要以什麽名分呢? 夏灏正苦恼著,大太监突然急急忙忙地跑来,附耳汇报道:“陛下,王、王府出事了!” 夏灏一怔,不由得想起至今尚未抓到了夏烨,又想起夏彦还在王府,急得噌地站起来喝忙道:“怎麽回事!” 在场的大臣们都被这一声吼吓得愣住了,那大太监冷汗直下,扫了一眼群臣,却是附耳低声道:“陛、陛下,您您府上一个姓许的侍卫说,一个叫什麽陆昕阳的要将彦公子强行带走!” “什麽?!他找死!” 夏灏暴怒,一把推开大太监就冲了出去。 “来人!把马前来!立刻通知守城军,城门关闭,不许任何人出城!让禁军统领点一百虎贲去天宝王府!” 老皇帝驾崩的第二日,陆昕阳便来找夏彦,这次许晨没有阻拦。 “小彦,我带你离开可好?” 正在筛选药材的夏彦听到陆昕阳一进门就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住了。 “离开?”夏彦很疑惑地问,“去哪儿?” 陆昕阳不想说出真相,只说:“你的身份留在京城太危险了,我想带你出去走走,你师父当年也说过多游历一下有好处不是吗?我带你去天非门如何?天非门的後山可是被誉为宝库的,里面有需要奇珍异草。” 夏彦不疑有他,兴奋地说:“好啊,什麽时候走呢?嗯,我要和灏儿说一下才行。” 陆昕阳自然不能让夏灏知道此事,便笑道:“小彦,夏灏那麽喜欢你,肯定不会允许你离开,我们先偷偷跑了,再通知他就好了。” “这样好吗?”夏彦有些疑虑。 “呵呵,难道你不想离开吗?”顿了顿,陆昕阳又说,“天非门就在去苏国的路上,我带你见见你嫂子和我那小儿子,他们可一直想见见你呢。等见过了,我再送你去苏国,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你的韩将军了。” 夏彦顿时红了脸,心中那离开的念头确实愈发强烈了。 夏彦不是不想离开,其实他隐约能感觉到夏灏试图将自己留在建兴不许自己的离开的意思,他只当夏灏是久别重逢不愿分开,倒没有往恶意上猜测。但夏彦从没有想过要一辈子都留在建兴,母後的陵拜祭过了,心愿也算了了,他更想回到韩式希身边,他这人心思简单,认定了韩式希便是韩式希,期待著那放牧关外的生活,便一心挂念著那个男人。可是韩式希这次却没有随使臣团一起来康国,令他失望极了。 夏彦想离开建兴,想回到韩式希身边。 “来,这两天你收拾一下东西──要悄悄的哦,不要告诉任何人,特别不能让外面那个侍卫知道。过两天我就偷偷带你离开。” 陆昕阳像个诱拐白兔的大灰狼,而被骗的大白兔则兴高采烈地答应了。 (04鲜币)90 夜火(下) 陆昕阳要带夏彦走,一出门就遭到许晨的阻拦。陆昕阳也不客气,与许晨纠缠了片刻,就将其打昏,随後带著夏彦从後门出去。 但没走两步,就遭到了侍卫的拦截。这些都是普通侍卫,陆昕阳要杀他们并不难,但是在夏彦面前陆昕阳却不敢这麽做,只能拉著夏彦躲闪前进,偶尔出手将这些侍卫打伤或打晕,让他们无法再进攻。 侍卫不断出现,陆昕阳知道这次的行动肯定是败露了,多半是那个许晨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向外递了消息。 陆昕阳暗恼,拉过夏彦将其抱在怀中跳上了屋顶,道:“小彦,抱紧我!” “昕阳大哥……” 夏彦也察觉出些许不对,犹豫了一下,但紧接著陆昕阳就运足了轻功抱他在屋顶上前行,夏彦不敢大意,只能抱住陆昕阳。 上了屋顶之後阻拦明显小了,能上屋顶的侍卫不多,况且屋顶上四通八达,若是看到前方有人阻拦,陆昕阳就换个方向避过去,偶尔避不开的,他便挥动长剑将对方避开,也不纠缠,就这样突围。以至於他身後的追兵越来越多,却少有人能追上他。 眼看著已经看到王府高强的时候,阻拦的力量中出现了箭矢。他们多从後方射来,既不会威胁到被陆昕阳抱著的夏彦,又会给陆昕阳带来很大的麻烦。 陆昕阳皱起了眉头,堪堪避开身後飞来的一支箭。 夏彦看的心惊胆战,忙说:“昕阳大哥,要不,要不我们就先别走了吧……” 陆昕阳迟疑了一下,却说:“小彦,我实话跟你说,夏灏他……他对你的感情绝不是兄弟那麽简单。今天不走,他今後都不会再让你离开建兴了!” 夏彦听得目瞪口呆。 陆昕阳道:“小彦,信我一回!这次走了,不论你想留在天非门研究草药,还是要到苏国找韩式希,我都带你去。只是今天一定要走,今天不走,以後都走不了了!” 夏彦咬著下唇,面上犹豫不决,却没有反驳。 王府高墙就在前方,只要出了这面墙,就算夏灏神通广大也奈何不了陆昕阳了。 可是就在陆昕阳即将踏上墙头时,眼角一道银光闪过,他虽反应极快尽可能避开了身子,然而人在空中不受力,怀里又多了一个人,任他怎麽武功高强也避无可避! 滋! 一支利箭插在了陆昕阳的手臂上! 陆昕阳咬牙忍住痛,想要就此冲出去,然而目光一扫,却看到了墙外无数手持弓箭的士兵,只要他一动,那些闪著寒光的箭矢就会激射而出,将他射成刺o! “陆昕阳!留下人来!”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著无比的愤怒从身後响起,陆昕阳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屋顶上,同样站满了射手,而慢慢从人群後走出来的正是这时本该在皇宫里的夏灏! 陆昕阳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落在了夏灏身後的许晨身上。 许 恋耽美 分卷阅读26 宫中记 作者:Erus 知道陆昕阳之前是去苏国探查韩式希的情况,那天晚上看陆昕阳来了又走,心里就有了提防,今天陆昕阳再来,他就吩咐外面的侍卫如果院内有动静,就立刻带人将陆昕阳抓起来,同时去通知王爷。 果然,陆昕阳要带夏彦走,许晨阻拦,两人就动起手来。 许晨虽然不是陆昕阳的对手,但本意就在於缠斗,因此陆昕阳费了些功夫,这也给那侍卫留下了通风报信的机会。 也该是陆昕阳倒霉,登基之事虽然让他在王府後院中畅通无阻,但也直接导致外人入宫少了通传。那侍卫快马加鞭奔入宫中,宫中无主,也就无人强力阻拦,被他一路冲到大殿之外,一路上并没费多少工夫。否则像之前那样层层通传,只怕等陆昕阳出了城夏灏还没接到消息。 如今夏灏不但得到了消息,还及时派兵将这两人拦了下来。 陆昕阳腹背受敌,知道难以逃脱,便将夏彦放了下来,让他站在墙上,自己则积蓄力量,寻找机会突出重围。 夏灏的目光落在夏彦身上,面上浮现出挣扎的神色,片刻後,他咬牙道:“彦哥哥,你就这麽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夏彦张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开始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好玩的游戏,就像捉迷藏一样的,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非如此,如果当时他让陆昕阳将他放下,或许什麽事也都没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没有阻止。 夏灏面色微变,但眨眼又露出可怜的神色,哀求道:“彦哥哥,我知道我以前做了错事伤了你的心,留下来让我补偿你不可以吗?” “我……”夏彦想要上前说话,却被陆昕阳拉住。 “别去。”陆昕阳附耳警告,“去了就走不了了。” 夏彦迟疑著不知道该选择哪边才好。 陆昕阳将夏彦抱在怀里,对夏灏朗声道:“陛下,夏彦有他自己的选择,还请您高抬贵手!” “陛下?”夏彦小声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震惊地看著夏灏:“你──你登基了?” 夏灏忙道:“父皇驾崩,将皇位传於我。但不论身份怎麽变,彦哥哥都是彦哥哥啊!” 夏彦张张嘴,喉咙的嘶哑让他没能说出话。 陆昕阳却道:“陛下,您的心思您自己最清楚,这样的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 夏灏沈了脸色,喝道:“陆昕阳!朕看在你是彦哥哥的朋友份上不和你追究,你现在挟持彦哥哥意欲何为?快将人放回来,否则休怪朕不客气!” 陆昕阳冷笑:“你尽管可以试试!” 陆昕阳吃准夏灏不敢当著夏彦的面杀了自己,有恃无恐。 夏灏面色阴沈地瞪著人,夏彦目光忐忑地在两人之间转换。 顿了顿,陆昕阳见夏灏没有动作,嗤笑一声,搂紧了夏彦,道:“陛下若无旨意,草民先走一步。” 说罢,陆昕阳就要带著夏彦离去。 然而就在陆昕阳转身欲走之时,夏灏突然出声叫住:“彦哥哥,你是为了韩式希才走的是不是?” 陆昕阳暗叫一声坏了,正要阻止夏彦开口,然而夏彦已经点头。 夏灏脸色顿时冷了下去! (024鲜币)第 91 章(上) “通敌叛国,杀!” “不要!” 夏灏大喝一声,所有侍卫立刻拉弓放箭。夏彦失声惊叫,陆昕阳来不及躲避,只能将夏彦护在怀里,一手舞剑将箭矢挡开。 但数十人集中对著一点齐射,箭矢何等密集!箭如雨下,饶是陆昕阳武功高强也只能挡去一部分,而且他为了护夏彦周全,不免疏忽了背後,呲呲呲!一声声碜人的入肉在一片人声喧哗中竟分外清晰。 一轮齐射结束,陆昕阳已身中十几箭,鲜血四溅,眨眼的功夫墙头已被染成了红色! “不要!不要……”夏彦红了眼,紧紧抱住陆昕阳,却不敢触碰那些箭矢。 夏灏冷冷道:“彦哥哥,你回来,我……” “不要回去!”陆昕阳打断夏灏的话。 “我……” “彦哥哥!”夏灏沈声道,“你现在离开,就是通敌叛国,陆昕阳是帮凶,罪无可赦!” 夏彦惊愕地看著夏灏,断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麽说。 好像! 好像八年前的那个夏灏! 夏彦抿著唇,从开始的玩笑到犹豫再到现在,他是真的想走了。夏灏那黑沈沈的眼睛让他恐惧,可是,昕阳大哥…… 陆昕阳咳了一声,摸摸夏彦的头,微笑道:“我没事。我会带你离开的。” 夏灏面色阴沈:“陆昕阳,你不要执迷不悟!你现在身受重伤,你还想带夏彦走?”顿了顿,他缓下脸色又说,“彦哥哥,到我身边来,我保证不伤他,我还会让最好的御医给他医治。过来,彦哥哥。” 夏灏伸出手。 “别过去……”陆昕阳不松手,“小彦,他……会伤害你的。” “我不会的。”夏灏否认。 夏彦看看陆昕阳,再看看夏灏,咬咬唇,轻声道:“你们……究竟在瞒我什麽?” 陆昕阳沈默。 夏灏嘴角微翘:“彦哥哥,你到我身边来,我告诉你全部。” 夏彦迟疑了一下,慢慢松开了紧抱著陆昕阳的手。陆昕阳却将他抱得更紧:“别过去!小彦!他会伤害你!” “可是……你……会死的。”夏彦看著顺著墙缓缓滴下的鲜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不能看著你去死……昕阳大哥,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好,可是……” “傻瓜,你过去他才会杀了我!” “我不会!”夏灏一脸诚恳,“彦哥哥过来,过来我就不杀他。” 夏彦轻轻拉开陆昕阳怀抱著他的手臂,陆昕阳不愿意,但失血已经让他有些晕眩了。 夏彦下定了决心:“昕阳大哥,我过去。你现在这样也不可能把我带走。而且……我想听真相。” 陆昕阳本能地感觉不妥,但只是稍稍迟疑,夏彦已经跳下了墙。夏灏一个箭步上前将夏彦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再抬头时已是面色狰狞。 陆昕阳突然意识到是哪里不对了── “杀!” 夏灏竟然不顾刚才的承诺,断然下令! 夏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攥住夏灏的衣襟:“灏儿,你说过──啊!昕阳大哥!” 箭雨之下,本就身受重伤的陆昕阳更是来不及反抗,转瞬之间被射成了刺o,脚下不稳,从墙上摔落。侍卫立刻冲上去,一剑刺穿了陆昕阳的胸膛! “昕阳大哥!不要!”夏彦哭著要冲上去,然而夏灏死死抱住他不许他离开。 “放开我!放开我!”夏彦哭喊著踢打夏灏,声音从残破的嗓子里发出变为尖锐的气音,像鬼魂的嘶鸣一般刺耳。夏灏只是承受著,面色冷峻,不做声。 “你言而无信!你骗我!”夏彦抬手就要给夏灏一巴掌,但这次夏灏挡住了。他捉著夏彦的手腕将他按进自己怀里,冷冷道:“彦哥哥,不要想离开我!” 随口说一句:夏灏同学已经疯魔了 (038鲜币)第 91 章(下) 夏灏将夏彦敲晕後带回宫中,一路抱回自己的寝宫,将他轻轻地放在床上,看了一会儿,经不住那边大臣们的再三催促,才不舍地离去。 夏彦在昏昏沈沈中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昕阳大哥带他离开了王府,到了天非门,後山郁郁葱葱,远远走来一群人,夏彦眯起眼睛想要看清那是谁,却怎麽也看不清。 山上突然起了大雾,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夏彦无措地四下张望,却发现自己看不到陆昕阳了。 “昕阳大哥?昕阳大哥?” 夏彦叫著,却没有人回应他。 “彦……” 轻轻的呼唤从身後传来,夏彦欣喜地回头,冷不丁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夏灏! “啊!” 夏彦猛然惊醒,惊疑不定地瞪大了眼睛,入目是不熟悉的蓝黑色床帐。 这是在哪里? 夏彦迷糊地想,後颈一阵酸痛,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摸,手一动,却感觉手腕上似乎多了什麽东西,颇为沈重。低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金属环套在手腕上,金属环上镶嵌著一条麽指粗的锁链,而锁链的另外一头隐没在床板下! 晕倒前的那一切忽然涌了出来,一下子占据了脑海,陆昕阳插满箭矢的後背,他倒在血泊中的赤红,还有……还有夏灏狰狞的面孔! “唔……”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怎麽会这样!夏彦捂住脑袋发出痛苦的呻吟。他不敢相信为什麽事情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刚才昕阳大哥还和自己有说有笑的…… 我要离开!对,昕阳大哥让我离开,我要离开这里! 夏彦仓皇地跳下床,哗啦啦的金属声让他想起自己还被锁链套著。夏彦试图将手从金属环里脱出来,但那金属环几乎是紧密的贴在他的手腕上,只留下一个指头穿过的缝隙,根本无法脱出。 锁链,锁链! 夏彦又去拉扯那条锁链,锁链很长,眨眼的功夫就在地上堆出一座金属小山,然而再长的锁链也会有尽头,夏彦用上全身的力气将锁链拉成了一条直线,然而锁链的另一头似乎镶嵌在什麽极为沈重坚固的物体里,任凭他怎麽用力都分毫不动! 掌心一滑,夏彦跌坐在地上。 夏彦愣了愣,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夏彦抱住双腿,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喃喃自语:“这一定是梦的,一定只是梦的……” 真的只是梦吗? 然而身上的痛楚却无法忽略。 梦是不会痛的。 不知坐了多久,身後传来开门声,细碎的脚步在夏彦身边停下,暗香袭来,一双手轻轻扶住夏彦的手臂,温柔的女声在耳边响起:“公子快起来,地上凉,会生病的。” 夏彦茫然地抬头看去,泪水模糊了视线,慌忙擦了擦,才看清来人是个年轻女子,一身娥黄的衣裳似乎有些熟悉,这是……宫女的衣服? 夏彦怔怔地被人扶起,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哪里:“这里是──” 夏彦陡然闭嘴,嘶哑难听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下去,顿了顿,才换气音问道:“这里是皇宫?” 宫女微微一笑,扶夏彦在床边坐下,道:“这里是新皇的寝宫。” 新皇?夏灏? 宫女又道:“陛下很快就会回来,请公子好好休息。” 夏彦抓住宫女的手哀求道:“我、我不要这里,我要离开!帮我解开锁链好不好?” 宫女抽手无奈道:“公子,奴婢只是个普通宫女,哪来的钥匙给公子开锁呢?” “那钥匙呢?” “在陛下那儿。” 夏彦一怔,沮丧地垂下了头。 宫女道:“公子有什麽需要可以吩咐奴婢。这条链子很长,公子可以到院子里走走,院子里的花儿开得正好,很是好看。” 夏彦哪有心情去看什麽花,闷头坐在床上不言不语。 宫女作礼後也退了出去。 锁链让夏彦被迫冷静下来,慢慢回想这件事。 陆昕阳想要带他走,开始只说他身份敏感不便在京城久留。仔细说来,那时候夏彦就隐约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只是他十分信任对方,大概自己也是想要离开吧,当时就没有细想。然後是侍卫许晨的阻拦,之後又有王府守卫一再拦截,陆昕阳带他离开的方式简直像逃跑一样,或许那时候就该看出不对了,可是为什麽自己就是没有去多想呢? 然而就是…… 为什麽会这样? 夏彦只觉得头疼欲裂,昕阳大哥和夏灏之间显然是有什麽事情瞒著自己,而且那件事和自己关系密切!可是究竟是什麽事?难道是……韩式希? 夏彦一下子紧张起来。 韩式希怎麽了?战争吗?不对,最近停战了。朝廷吗?不对,他独掌大权啊…… 夏彦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在他眼里,韩式希几乎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什麽可以威胁到他。可是除了这个男人,夏彦真的不知道还有什麽事情适合自己有关还要瞒著自己的了,母後早已过世,师傅也仙游故去,还有谁呢?舅舅吗?可是舅舅不是…… 夏彦抓著脑袋,他的小脑袋瓜子向来不是思考的料。 开门声再次响起,夏彦没有心情去看,只以为是宫女。但随著脚步声靠近了,他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似乎有一股无名冷气顺著脊柱爬上来,身子一颤,抬头看去,正是他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面孔 夏彦猛地跳起来,锁链差点将他绊倒。来人一个箭步上前抱住了他,心心念念之人靠在他怀里的温暖令他扬起了温柔的笑容。 但夏彦并不领情。用力挣扎,用气音尖叫道:“你放开我!你──你不要碰我!” 男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不笑的他看上去冷酷而狰狞,强壮的手臂紧紧禁锢著怀中人不许他逃脱,沈声唤道:“彦哥哥。” erus:我虽然更新很慢,但是我有认真在写…… (048鲜币)第 92 章 夏彦停下动作费力地喘息。 夏灏觉得他是挣扎累了,刚有所放松,哪想夏彦突然抽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夏灏脸上,夏灏毫无防备被打得偏过脸去,稍稍一怔,就被夏彦猛然推开。 “你──你不是灏儿!你这个恶魔!你放开我!”夏彦不顾真音的嘶哑难听尖声叫出来,从袖中拔出一把短匕首,刀尖直指夏灏,“你是个恶魔!你杀了昕阳大哥!你、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是恶魔!恶魔!” 夏灏沈默了一会儿,突然冷笑出声:“你以为你的昕阳大哥又是什麽好东西?你问过他你的舅舅如何了吗?他怎麽告诉你的?” 夏彦瞪大了眼睛。 夏灏冷笑道:“你以为以游天琪那样的身手怎麽会轻易被人暗算?” 夏彦面色惨白,咬著唇,狠下心道:“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你杀了昕阳大哥,是你杀了他!” “是啊,是我杀了他,那又如何?不杀他你就跟他走了,杀了他我反而能得到你了,这就够了!” “你要干什麽!你放开我!” 夏灏将夏彦一把扛起丢到了床榻上,跨坐上去压住了夏彦的挣扎,轻易地捉住对方的瘦弱的手腕压过头顶,铁链子一缠,就将他的双手绑到了床头柱上。 夏灏扯松自己的衣领,居高临下地欣赏著夏彦的挣扎,轻笑道:“彦哥哥,从小我就喜欢你,以前是我做的不好,你疏远我,我认了。自重逢之後我就在想,我要温柔点,再温柔点,你就会慢慢爱上我。可现在我却明白了,我对你再好你也不会爱上我。没关系,等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可以。温柔有温柔的爱法,粗暴也有粗暴的爱法。” “你──你这个变态!你快放开我!” 夏彦尖叫著,夏灏不理会,不紧不慢地解开夏彦的腰带,看衣襟松散,慢慢滑落在身体两侧,露出白皙而单薄的胸膛,上面遍布著七横八竖的伤疤。 夏灏目光痴迷地看著,指尖轻轻抚摸过这些伤痕,喃喃低语:“彦哥哥,你真美……” 夏彦的身子在指尖下颤抖著,扭动,避让,夏灏仿佛看到了对方攀上高潮时的愉悦,二这粉红色的伤疤就像是情欲晕染开的颜色,w丽而美好。 夏灏轻轻笑著,附身吻上自己渴望已久的粉唇 ,当夏彦扭头逃避的时候,他捧住对方的脸颊,强迫夏彦接受自己的深吻。 “唔!” 夏灏吃痛地低呼,面对身下人一脸不屈的倔强,微微勾起了嘴角。 “很漂亮的眼神,我很喜欢!” 拭去唇角的鲜血,夏灏将战场转移到了夏彦的脖子上,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单薄的身躯在他强有力的大手下毫无反抗之力,战栗著,颤抖著。当夏灏咬住皮肉啃咬出一个鲜红的印子时,夏彦喉间发出一声呜鸣,像是疼痛,又像是绝望。 如果温柔无法征服,那麽就用疼痛来让他屈服吧! 鲜红的印子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胸膛,每一个都红得似乎要滴出血来,乍一看丝毫没有情欲的淫靡,只有血淋淋的斑驳。夏彦咬著下唇不愿意屈服,然而疼痛的泪水早已溢出眼眶,顺著眼角没入发鬓,落在被褥上,留下一片水渍。夏灏像是完全无视了这些,一路啃咬著、亲吻著,直到来到了夏彦的小腹,面颊贴在柔软的肚皮上能够感受对方急促的起伏,夏灏磨蹭著,微微发笑。 “彦哥哥,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你这个变态……我是你哥哥!你、你不能这麽对我!” 夏彦哭叫著,他不能想象,怎样的人才会对自己的哥哥萌生情欲,他们是有血缘的兄弟啊! 夏灏充耳不闻,舔吻著夏彦的肚脐,像平时和女子交欢时一样挑逗著对方的感官,一手按住夏彦的身体,一手拉下了对方的裤子,握住玉茎开始上下套弄。 夏彦本就不喜欢情事,只是一颗心交给了韩式希,才接受了对方给予的欢愉。而眼下同样的动作由夏灏做来,夏彦不但感受不到丝毫快感,心中只有巨大的屈辱和羞耻,甚至是恐惧! 夏彦不顾私处被拉扯的疼痛,拼了命挣扎,铁链被抖得哗哗作响,将夏彦瘦弱的手腕勒出一道道的血痕,似乎会直接将手腕割断似的!夏灏怕真的伤到他,不得不松了手。 夏灏有些无奈地说:“彦哥哥,你乖乖听话,我像之前那样对你很好,好不好?” “你、你做梦!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接受这种事情的!”夏彦扯著沙哑的嗓音尖叫著,“你是我弟弟!你是我弟弟!我们不能做这种事!” 夏灏撇撇嘴,不以为然:“我从来就没把你当成过我的哥哥。” “我们有血缘关系!” “那有怎麽样?我不在乎!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管你是我哥哥也好,弟弟也好,就算你是我儿子,我喜欢了,我就是要得到你!”夏灏说的斩钉截铁,顿了顿,又换上温柔的神色,轻声道:“彦哥哥,你又何必这麽倔强呢?跟著我不好吗,韩式希对你多好,我一样对你多好,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照样给你!彦哥哥,你别生气,也别想著逃,乖乖的,过几天我就将你的锁链去掉好不好?” 夏彦涨红了脸,趁起不备猛然抬脚将夏灏踹了个踉跄,大声道:“你做梦!我、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会逃出去的!政──韩式希会来救我的!” 夏灏一怔,面露凶光,冷笑不止。 “来救你?我倒要看看他怎麽来救你!只怕他现在早就将你忘记了!” “你胡说!” “我怎麽胡说了?你也不想想,韩式希若是没忘记你,怎麽都没来找你?” “他、他……他定是有什麽事才……” 夏彦底气不足,本就不太坚定的信心被夏灏这麽一提更是分崩离析。他不会认为韩式希这麽快就忘记了自己,可要是韩式希出了什麽事怎麽办?夏彦越想越是忐忑,泪水又在眼眶边打转,但嘴硬道:“他不会出事的,他很快就会来救我了……” 夏灏笑道:“这话你自己都没有信心吧。本来不想告诉你,不过为了让你死心,我还是实话跟你说了,我给了苏清我们康国的一种秘药,给人俯下之後这个人就会忘记之前所爱,只会对醒来後看到的第一眼的人产生感情。想来韩式希这麽久没有消息,怕是苏清已经得手,他早就将你遗忘了……” “胡说!”夏彦瞪著血红的眼睛,尖声道:“你胡说!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这种药!我是学毒的,我知道不可能有的!” “你就自己对自己说吧。” 夏灏不再多说,无视夏彦的挣扎,将对方的膝盖按在身体两侧,迫使夏彦双腿大张,露出了嫣红的後穴。 恐惧再次笼罩在夏彦的心头,身子止不住地战栗,却被压迫得动弹不得,“你、你……” “彦哥哥,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 夏灏微微一笑,像是那日站在甲板上阳光下的笑容,明明灿烂,却莫名的阴冷碜骨。 “不、不、不要──啊!!!” erus:下午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一直在写宫中记一直在写一直在写一直在写……就是写不完,写的我差点精尽人亡……好吧,各位催文的怨念我收到了,现在写文进度顺利,大家敬请期待结局吧~~ (054鲜币)第 93 章 “陛下,太後请您去一趟颐宫。”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宫女低著头慢慢倒退地走出了房间了,轻轻地掩上门,不敢多看一眼。刚才凄厉的叫喊他们都听见了,进屋时不过是余光不小心从床榻上滑过,就被陛下冷冷地瞪了一眼,若是再多看一眼…… 纱帐垂落在床前,威风掠夺,轻轻舞动。 夏灏注视著身边的人,指腹轻柔地抚摸过对方的腰线,这才惊觉这具单薄的身躯已是遍体鳞伤。锁骨、肩膀、胸膛,指印和咬痕遍布,青红的印记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惹眼,视线顺著腰线往下,红肿的臀瓣间鲜血混合著丝丝白浊凝固在大腿和床榻上,淫靡而凄惨。 “你不该反抗我的……是的,你不该反抗的……” 夏灏喃喃自语,夏彦已经昏迷,听不到这样的控诉了。 “韩式希不会来救你,你也不可能逃走的……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你乖乖的,我也会对你很好……” 夏灏静默了片刻,慢慢坐起身,穿上衣服离开了寝宫。 他要去母後那里走一趟。 贵妃榻上的女人似乎老了些许,眼角的皱眉深了一些,嘴角的纹路明显了一分,但这并不影响她的华贵和w丽。不过将从贵嫔荣升太後的她看起来并不是很高兴,嘴角紧紧抿著,面色黑沈。 “见过母後。” 夏灏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但女人并没有让他平身。 !啷! 上好的青瓷杯子被主人狠狠地掷在地上,在夏灏脚下摔成了碎片。 夏灏抬了抬眼,不动声色道:“母後为何发怒?” 蓉贵嫔蹭的站起来,拔高的声音尖锐得像是两片瓷器在相互摩擦:“你还敢问我为何发怒!你自己做了什麽你自己清楚!” “孩儿不懂。” “你不懂?好一个不懂!我就说给你懂!”蓉贵嫔指著他的鼻子,尖声道:“你以为你在寝宫里干的好事我不知道?你竟敢将那个小贱人接到宫里来,还与他、与他──行那苟且之事!你要什麽女人没有,你竟然要和他──你将皇家的颜面放在什麽地方!这件事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当皇帝了你!”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心中几番挣扎,夏灏终於还是忍耐住,没有和母妃当面争执,垂眉敛目淡淡道:“母後,孩儿自有分寸,不劳母後操心。” 蓉贵嫔暴怒不已:“你有什麽分寸!立刻将那个小贱人赶出去,不然我就替你杀了她!” 夏灏嘴角一抽,就算他不愿意与母亲起冲突,面色隐隐有了些许冷意。 夏灏沈默了一下,道:“母後,您累了,改休息了。” “你!” 夏灏直起身,大步走出颐宫。 “孽子!” 蓉贵嫔愤怒地扫下桌子上的东西,乒乒乓乓,各种东西摔了一地。伺候在一边的宫女们不由得惶恐跪下,低著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蓉贵嫔跌坐在榻上喘著粗气,细长的手指紧紧握住扶手,青筋暴起,似乎恨不能将这扶手捏碎一般。 柔纱叹了一声,这时候也只有她这个蓉贵嫔最贴心的大宫女能上前说两句了。 “娘娘请息怒。”柔纱轻柔地说,“陛下还是不懂事,不懂得娘娘您的用心良苦。” 蓉贵嫔用力拍打扶手,怒道:“他哪里是不懂本宫的用心!他分明是被那个小贱人迷了心志!他也不想想,那是他的哥哥!是个男人!还是个丑陋的男人!” 柔纱叹道:“眼下这情况,越是这麽说他,他就越是听不进去,只怕刚才还是在心中怨恨娘娘这样说他的心上人呢。娘娘勿恼,改明儿将那人从陛下眼前带走了,过些时候陛下也就会忘记了。” 蓉贵嫔喘息片刻,扭曲的脸色终於慢慢平静下来,心腹宫女说的不错,与其在这里生气,不如想个方法将那人除掉。 “柔纱,你让人去将那个小贱人除掉!” 夏彦躺在床上,默然地望著床顶。 一次次得到希望,再一次次被摔碎希望,一次次触碰到幸福,再一次次被伤害。命运似乎总在原地转著圈,一次次回到起点,看到熟悉的景色,尝到熟悉的滋味,夏彦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麻木了,可以在清醒後平静的母语,平静地躺下休息,平静地回想身上每一处疼痛的来历,瞬间的恍惚甚至让他觉得昨天的一切已经可以忘记了。 夏灏的所作所为,不是最痛的一次,更不是最绝望的一次。 不过是些许痛楚而已……又有什麽关系呢。 “我会来接你,一定会!” 离别前的话语犹在耳边,政说过的,若是自己回不去了,他就会来接自己。 什麽能够忘情的秘药,这样的药是不可能的存在的…… 夏彦在心中不断回想这些年所学的点滴,他的师傅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毒师,若真有这种药,师傅不可能不知道,哪怕暂时没能教他,也一定会记录在笔记里。夏彦从未听闻过这种药方,那定是不存在的! 夏灏在欺骗自己,想让自己死心──一定是这样的! 夏彦咬咬牙,用刺痛来坚定自己的信心。 疲倦地闭上眼睛,虽然睡不著,但也完全不想动弹,眼皮能够感觉阳光在慢慢移动,暖洋洋的光线落在身上,似乎能让人的灵魂也一起飘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微弱的交谈声将夏彦从恍惚的半梦半醒间惊醒,睁眼看去,之间夏灏带著笑容走到床前。 夏灏在床沿坐下,轻轻握住夏彦放在被褥外的手,柔声道:“彦哥哥,你醒了,饿了吗?我听下面的人说你醒来後还没吃过东西。” 夏彦沈默了一会儿,淡淡道:“饿了。” 夏灏面露喜色,立刻叫人端来粥食,扶著夏彦坐起,殷勤道:“彦哥哥,我喂你好不好?” 夏彦摇头,伸手索要碗具,他要自己吃。 夏灏也不在意,笑了笑便要将粥碗递过去,只是递到了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又收了回来。夏彦不解地看著他,忽然有些忐忑:难道他要饿死自己? 夏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彦哥哥别著急,先让我试试毒。”只见夏灏自己舀了一勺吃下去,等了片刻没有异样,这才将粥再次递到夏彦面前,似是解释地说:“怕是有人看不得我们这样的友爱,这段时间不妨小心点。” 夏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一口口吃著,心里想著是谁会对自己下毒,他对夏灏身边的情况本就不了解,更何况离宫这麽多年,皇宫中的是非也都淡忘了,想来想去,好半天才想起夏灏的母妃蓉贵嫔一直很讨厌自己,若是被蓉贵嫔知道了……当年自己的母後也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 夏彦的动作顿了顿,静默了片刻,又端起了碗慢慢吃起来。 不论怎样他都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他要等著政来接他,解开他的镣铐,带他离开这个监牢。 夏灏大概是见夏彦如此柔顺,满面笑容,道:“彦哥哥,以後你就住在这里,我每天都来看你好不好?” 夏彦不说话,根本不想和眼前这人多一句交谈。 夏灏像是没有察觉到这种沈默的抗拒,依旧笑眯眯地说:“彦哥哥,再过半个月就是我的登基大典,到时候你来也看好不好?”他忽然“啊”了一声,拍手道,“对了,彦哥哥,不如你暂时穿上女装,我封你做妃子好不好?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 夏彦忍不住了,咬牙骂道:“你做梦!” 夏灏没有丝 恋耽美 分卷阅读27 宫中记 作者:Erus 不开心:“呵呵,彦哥哥不喜欢穿女装吗?也罢,我也喜欢彦哥哥穿这样素雅的衣裳,那些後妃的衣服太过w丽,反而污了彦哥哥。” 夏彦不理他,闷头吃粥,他觉得夏灏有些疯了──唔,他本来就是疯的! 夏灏心情很好地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些琐事,夏彦根本不搭腔,等粥吃完了,将碗具放到一边,重新躺下,拉上被子,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夏灏怔了怔,随後一阵轻笑,俯身亲了亲夏彦的头发,随後轻手轻脚地离去了。 (046鲜币)第 94 章 明明是正午,天色却阴沈得像傍晚,大雨淅淅沥沥地下著,雨水顺著瓦楞从屋檐边上留下,织出一片密集的雨幕。 容貌俊美的男子静静地端坐在书桌後,无形间现楼的优雅贵气总是会让每一个人进来的人误以为这边是当今皇上。 男人似乎正在思索什麽。面前的书桌上摆放著一本摊开的奏章,上面白纸黑字清楚地写著“康国新王即将登基”的消息。 片刻後,韩式希站起了身推开了房门。 沁凉的雨丝迎面扑来,将暖炉带来的气闷一扫而空。 禁卫军统领於门外施礼:“叩见王爷。” “免礼。”韩式希淡淡应了一声,望著遮天的阴云,似是随意地问,“都准备好了吗?” “禀王爷,都准备好了。” 韩式希却没有马上下达命令,沈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去将清儿叫来吧。” “是。” 不久,苏清便蹦蹦跳跳地来了。 “三哥,你找我有事呀?” 苏清开心地跑到韩式希面前,将他最亲爱的哥哥一把抱住,明明已经是渐渐脱去稚嫩的青年了,在韩式希面前却依然像个孩子。 韩式希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是个疼爱弟弟的好哥哥,但随即他就轻轻拉开苏清抱著自己的手,苏清满心不解,不等他开口询问,旁边已站出两名侍卫将他反手押住! 苏清吃了一惊,大声呵斥道:“你们干什麽!放开朕!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侍卫并不理他,手上丝毫没有松劲。 而这时韩式希再次开口了:“你不必费劲挣扎了,是我命令他们这麽做的。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放开你。” 苏清呆滞地看著男人,满眼都是惊讶和不解。 “三哥,你这是……” “三哥?”这个听惯的称呼似乎让韩式希感到很可笑,自鼻腔中发出一声嘲弄的冷哼,“你还是别叫我三哥的好,有你这样的弟弟,我真的是会短命的。” 苏清急了:“你在说什麽呀,三哥,我──” “苏清,”韩式希打断他的话语,“我真的对你是太纵容了,哪怕是小彦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我都不敢保证我会不会在愤怒之下杀了他。可是你,我却始终下不了手。每次萌生杀念的时候都想起你还小的时候,父皇一骂你的时候你就跑到我身後,等父皇无可奈何地走了,你就撅著嘴跟我撒娇。那时候你真是可爱极了,每次见到你都会想,这麽可爱的弟弟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只可惜,我这人大概还是不适合做个父亲,这麽多年,自以为疼你、宠你、教导你,却还是将你教坏了。” 苏清勉强扯出一抹笑容:“三哥,你是嫌我不认真上课吗?我……我以後会乖乖听夫子的话的……” 韩式希无奈地笑了笑,看似毫不相干地说:“苏清,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死不可能存在什麽让人忘记爱人的药的。” 苏清猛地睁大了眼睛。 “康国的秘药‘忘情’,与其说是让人忘记所爱之人,倒不如说是将一个人原有的记忆完全抹去,让他变成像初生的婴儿一样,一张白纸,任人涂写。”韩式希依旧是笑的,平淡而疏远,“不过这种药对功力深厚的人效果不大──除非,你下的剂量很大。” 苏清惨白了脸,期期艾艾地吐出声音:“骗、骗人……“ 韩式希摊了摊手:“我觉得我现在什麽都记得就是最好的证明。” 苏清抿著唇,静默片刻,哑声问道:“那为什麽之前你──你对我那麽好!如果你记得,你为什麽之前不走!” 韩式希欠了欠身,双手抱胸,平静道:“第一,刚醒来的时候,我的记忆确实有点模糊,哪怕到现在有些事情我也没能全部记起来,不过这不妨碍我知道你是我的弟弟,而我的爱人是另外一个。虽然对你的行为我感到很愤怒,但是我无法对你下杀手,可为了防止你日後继续骚扰我,我决定布个局,让这件事彻彻底底地了结。” 苏清垂下了脑袋。 “你……你准备对我做什麽……” 韩式希微微一笑:“别担心,我会让你好好活下去的,但以後这个国家的皇帝不再会是你,我已经安排了一个很适合接替你的人。” 苏清怔了一下,猛地挣扎起来:“你不能这麽做!” “为什麽不能呢?父皇驾崩前将这个国家托付给我,而我选择了你,但既然你不稀罕这个位子,让我就换一个稀罕它也愿意好好打理它的人,这很好不是。” “我、我不是的!我……”苏清开始颤抖,对方依旧温和的笑意第一次令他如此恐惧,“三、三哥,不要,不要这样……” “你不用担心,等会儿会有人喂你吃下足够分量的‘忘情’,我挑选的人不会介意多养一个什麽都不知道的废人的。” “不!不!你不能这麽做!你不能──” 苏清的尖叫韩式希充耳不闻,他将目光投向了屋外渐停的雨势,像是想到了什麽,微微一笑。 “我必须离开了,因为你的自私,夏彦应该已经吃了许多苦,我该接他回来了。” 夏灏每日都与夏彦同吃同住,任何夏彦入嘴的东西他都要自己先吃一口,晚上睡觉便将夏彦挡在里面,夏彦又从来不出院子,院子里侍卫重重,令蓉贵嫔的人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今天是个好天气,晴空万里,司天监特别选出的日子,最适合新皇登基。 大点正在进行,大家都在前殿忙碌,各宫的主子们也都观礼去了,後宫显得格外宁静。 夏彦靠坐在宽大的躺椅上,闭著眼睛,懒懒地晒著太阳。 夏灏不许他触碰任何和草药有关的事情,连院子里的花草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最普通的杂草,这让夏彦每日除了看书便找不到事情做,也只能晒晒太阳了。苍白的面色,连嘴唇也没有太多的血色,蜈蚣一样的伤痕在明媚的阳光下更加显眼,从右侧看去还多少有些病美人的剔透美感,从左侧看去却不免被这几道大伤口吓一跳。 夏彦抚摸著伤口,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自己这时候能够丑陋一些。 政,你什麽会来呢…… 夏彦觉得有些累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样似乎看得见希望却怎麽也抓不住的日子。有时候夏彦也不知道韩式希是不是真的会来,又或者是来了是不是还愿意接受自己。以前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去想这种事情,现在有了期待,便不由得在乎起来。 叹了口气,夏彦迟缓地坐起身,下体隐隐作痛,或许是因为他总是在抗拒,夏灏在情事上远比韩式希粗暴得多。 慢慢地走回屋子,就在他即将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忽然一只大手从後伸出,以一块湿帕捂住了他的口鼻! 迷药!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麽一个讯息,夏彦便陷入了昏沈,在意识完全失去之前,他隐约感觉到有人砍断了他手上的铁链,将他扛起快步离去。 是谁…… (062鲜币)第 95 章 大结局 ……叮!…… ……锵!…… 金属碰撞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夏彦迷迷糊糊地捂起耳朵,这种尖锐的声音令他耳膜生疼,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却没想到身下一空,扑通摔了下去。 “唔!” 夏彦痛呼,这才渐渐清醒过来,睁眼望著低矮的天花板,忽然惊觉自己正在一个马车里! 挣扎著坐起,昏迷前的记忆潮涌而至,夏彦想起自己是被人迷昏了,然後就被……带到了哪里? 马车外传来打斗声,夏彦不由得探头看去,没等他将帘子完全撩起,刀光倏地舞过,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这是怎麽回事? 惊鸿一瞥只让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在皇宫,两方人马在打斗,却没看清双方是谁。 怎麽回事? 难道是政来救我了? 夏彦心中一喜,随即又忧虑起来。这里是康国,韩式希他能顺利将自己救出去吗? 想了想,夏彦又觉得不对:如果是韩式希来救自己,为什麽在皇宫的时候要将自己迷昏? 忐忑不安地坐在马车里,夏彦不知道改怎麽办才好,本能地觉得呆在这里很危险,可是出又出不去。 思绪翻腾间,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息,夏彦攥紧了衣袖,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麽。 车厢外传来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最後登上了马车,车厢一沈,夏彦的手又紧了一分,指尖几乎要刺穿衣服扎到肉里,可这时候他无心去注意这样细微的疼痛,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那面薄薄的车帘上,目光紧紧地盯著,眨也不眨。 一只手伸了进来,慢慢地,拨开了帘子。 一张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泛著银白色的光芒,面具後,一双深邃的眼睛显露出来。 夏彦愣住了。 不是熟悉的面具,却是熟悉的眼睛。 来者弯著腰走了进来,在夏彦面前跪下,眼睛微微弯起,像是笑了,轻轻握住了夏彦的手。夏彦木讷地低头,自己的手被对方宽大的手掌包裹著,格外苍白小巧。 “彦,我来接你了。” 清晨蒙蒙亮的天色下,马车悠悠地行著,车轮在湿漉漉的青石路面上咕噜噜地转动著,带起两道小水花。车厢轻微晃动的频率像是母亲的怀抱一般,吱吱悠悠地哄著人入睡。 看似普通的马车里却拥有一个宽敞的车厢,车厢的中央的炭炉上放著一只小铜壶,带著茶香的热气将整个房间烘烤得暖烘烘的。俊美的男人靠坐在软榻上,左手捧著一卷书册,右手轻轻抚抚摸著枕在自己大腿上的年轻男子,闲适地看著书。 太阳渐渐升了起来,金色的光辉照亮了大地,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叫著,天空终於是放晴了,露出万里无云的蓝天。沈睡中的青年似乎也感觉到了太阳公公的呼唤,一声嘤咛,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揉著惺忪的睡眼。 男人抚摸过他的脸颊,温柔笑道:“醒了?” “嗯……” 青年从喉间发出一声含糊的应答,似乎还有些浑浑噩噩的,蜷起身子在男人大腿上蹭了许久,才慢慢坐起来。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双颊浮起些许红晕,这让他白皙得过分的面色多了几分w丽。 床单松垮垮地披在身上,亵衣滑落,露出了白皙的胸膛,青年似乎毫无察觉,还在迷迷糊糊地抓著脸蛋。 男人眼中的颜色似乎深了一点,伸手将青年的亵衣拢了拢,同时将他搂进了怀里。 “别著凉了。”男人说。 “嗯……不会……” 青年嘟囔了一句,又像孩子一样缩进了男人的怀抱,撒娇一般地磨蹭著。男人微笑著,搂著他,轻轻抚摸。 “快到下一个城镇了,等会儿到了客栈我们就下车,你先穿上衣服吧。” “嗯,好。” 青年终於是清醒过来了,穿著衣服,慢吞吞的动作说是从容不迫却又似乎有些笨拙,男人看著,眼中满是宠溺的温柔。 “我们是会在那个城市停留吗?”青年一边穿著衣服一边好奇地问,气音不怎麽大声,但刚好能让对方听到。 “嗯,停一天,补充一点干粮和衣物再上路。” 男人说著倾身在青年绯红的脸颊上偷香一枚,随後起身在青年面前单膝跪下,拿来外裤给对方套上,等青年站起身了,他将裤子拉好,系好了腰带,又弯腰为对方将亵裤的裤腿拉好。做好这一切,又让青年坐回去,这回是为他穿上袜子。 青年的脸蛋红扑扑的,虽然不是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服务“,可每次都令他感到害羞。他的腿脚不好,穿脱裤子鞋袜时比普通人多了几分不便。男人说心疼他的僵硬,便每日为他穿脱裤子鞋袜,虽然有时候也会趁机做点”坏事“,可是体贴的心意总是令人甜蜜又羞涩。 起床後的伺候并没有到此为此。穿好了裤、袜,男人又为他轻揉小腿,内力透过肌肤在经脉中流转,将清晨雨露带来的阴冷完全驱赶出去。轻微的痒麻让青年忍不住蜷起了脚趾,面上潮红一片。 “今天的脚还疼吗?”男人轻声问。 “不疼了,天晴了就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 男人笑著说,又揉了一会儿,感觉差不多了,才收回内力,整好了裤腿,这才拿来鞋子给爱人穿上。 城市街道所有特有的喧闹声透过帘帐传来,青年撩起帘子向外张望,雨後微冷而又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令他不由得深深吸气。马车虽然暖和舒服,但待久了还是有些气闷。男人没有阻止他,只是细心地为他加上一件披风。 没多久,马车就在一家客栈前停下了。 先到的侍从已经打点好了房间,行李什麽的自然会有人收拾,两人下了马车,回客房少做梳洗随後来到二楼享用热腾腾的早点。 二楼虽然不是雅间,但在掌柜只许斯文人上来的规矩下还是比三教九流汇聚的一楼大堂来的清净许多。 青年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热腾腾的豆浆,忽然听到旁人说了一句:“听说康国皇帝正在找一个美女,悬赏可高了!” 另一人接话道:“哪跟哪儿啊,你从哪里听说是个美人的,分明是个脸上带伤的男人。估计是什麽歹徒吧,不是说前段时间建兴发生一场大案呢,几个大内侍卫死在了胡同里,估计就是在抓凶手呢!” 之前说话的人大概也只是从哪里道听途说而来的,听朋友这麽一说,讪笑道:“这样啊,这以讹传讹的事还真是……” 青年怔了怔,不由得摸了摸眼角,多亏下楼前男人谨慎地让他涂上了易容膏药,不然一时惫懒的他就要暴露出脸上的伤痕了。交谈的两人渐渐转向了其他话题。青年低头抿著豆浆,这些日子来是眼前这个男人用温柔而细致的照顾让他放下了过往的阴影,可是如果两个人…… 青年沈不住气,担忧地轻声道:“政,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男人浅浅一笑,握住青年的手:“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而且这里是苏国,夏灏的手伸不到这边。更何况,那个女人也会阻止他。” 青年“哦”了一声,终於是想起了还有那麽一个人物。当日将自己打晕带出皇宫的并非韩式希的人手,而是蓉贵嫔的侍卫。蓉贵嫔打得好主意,将人带出皇宫杀死,到时夏灏若是追问,就说是韩式希做的。却没想到韩式希真来的。这下倒好,连诬陷都不用了。说起来韩式希还要“感谢”蓉贵嫔将人带出了皇宫,省去了他潜入皇宫的麻烦。 青年眉宇间的忧虑终於是散去了,眼睛眨了眨,转而又问:“政,等到了小镇我就当一个大夫,你呢?” “嗯……猎户?” “咦?那我要要努力行医了!” “嗯?为什麽?” “因为猎户都很穷啊,所以我要努力赚钱养你呀!” “……” 男人摸了摸鼻子,活了小半辈子,自己养过的人是多了去了,被人养却还是第一次,这感觉……唔,真是与众不同……稍微有点郁闷地想要说明自己还是拥有养家能力的,开口之前却捕捉到了对方嘴角那一抹窃笑,顿时恍然大悟:唔,他家的兔子也会调皮了。 於是转念间,出口的话也就变成了另外一番:“那以後就要靠你养我了。” “嗯嗯!放心吧,一定不会饿到你的!每天馒头三个咸菜一碟!” 青年拍拍胸脯,信誓旦旦。 男人笑著,别有深意地补充:“还有每天一顿红烧兔宴。” 青年红了脸,扁著嘴分辨:“只有馒头没有兔子!” “呵呵,有没有兔子猎户说的算。” “才、才不是呢!养家的说的算!” “养家的说的算?” “养家的说的算!” “那好吧,养家的说的算。” 男人笑眯眯地妥协了,青年狐疑地看著他,但短暂的疑惑後还是得意地认为自己终於是占到了上风,却不想没过多久他就悲哀地发现,那个自称猎户的家夥分明是个大地主,养家的,终归还是对方。 庄园的下人们时常能在晚上听到他们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重复著这样的对话: “大兔子,今天你要红烧兔子还是清蒸兔子?” “我、我都不要!” “那好吧,那就糖醋吧。” “啊!你、你这个大色魔!” 全书完 後记 坑了将近两年,终於是填完了。 其实写到後期的时候我对这篇文已经很无力了,前文的一些情节写的时候因为不喜欢太过狗血的情节而刻意压制,结果反而导致情节各种崩乱,以至於到了後期我就失去写完它的动力了。 近日终於动工填坑的动力来自一个噩梦,醒来後我就特地开机开始码字,拖了两年挤不出来的结局在一个晚上搞定了。 (一脸坚定地说)当然,噩梦这种凝聚了坑底冤魂所有怨念的东西是无法让我屈服的,主要是冷汗淋漓地醒来後突然灵感迸发了。 其实本来是打算be的,韩式希真的忘记了夏彦,许多年过去了,夏灏终於愿意让夏彦到大街上走走,於是非常“巧合”地遇见了韩式希,对方与苏清亲密而行却对自己视而不见,於是……可怜的夏彦在饱经磨难之後终於还是没能得到幸福就挂掉了。 後来心一软,还是写成了he。 虽然be肯定会让时隔两年还在坚持不懈追文的亲们喷出一口老血,很长时间里都会对此文念念不忘怨念结局顺便诅咒一下我……但想了想觉得就这麽be掉似乎也很没意思,除了折腾一把读者似乎没有多大意义,倒不如happy end来得完满。 非常感谢花钱买了本文的读者,这篇文写的不好,但是你们还是用钱包投资了。至於看盗文的读者,如果你也属於蹲坑两年的那一拨冤魂,那麽难为你这麽费力地在盗文贴里追更新,我摸摸你的头说,说:“恭喜你,你可以圆满投胎了~”(如果你想听“壮士,辛苦了”也可以) 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1) er:这个番外主要是讲陆昕阳在夏彦视线之外发生的事情,和正文的走向有一定关系,但不看也没关系,因为这部分内容不看也不影响正文的完整性,大家视各自喜欢购买吧。 以下为番外 当一个人被形容为“沈稳”的时候,很有可能代表这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陆昕阳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过男人严肃点更容易让女人爱,因为这种男人让人觉得可靠。江湖儿女都早熟,小小年纪就在外闯荡的女孩子们也都早早知道了一个好老公的重要性。 再看陆昕阳,一身好功夫,英俊潇洒又年少有为,不过是逛街遛狗还是打架斗殴都是拿得出手的上上之选。 外人都觉得陆昕阳似乎比较冷淡,但天非门的人都知道,陆昕阳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空闲的时间他都会教新进的弟子练剑,虽然露出的笑容总是浅淡的,但从没有不耐,处事公正,待人宽厚,大家都十分尊敬这个大师兄。 如此优秀的人每个人呢都喜欢,门里不少女弟子就都偷偷喜欢著这位大师兄,只可惜陆昕阳黑白两路剑法都练得十分纯熟,是少数不需要搭档就能将剑法的威力发挥出来的猛男,这让许多想借由练剑亲近的人都感到沮丧。 不过即使这样,当陆昕阳在门里的时候,还是会有不少大胆的师弟师妹们去找他想请他“指教”。 “陆师兄,你可以指点一下我的剑法吗?有一招、有一招我怎麽练都练不好……” 少年站在陆昕阳面前怯生生地问,他低著头,露出白净而修长的後颈,陆昕阳看了一眼,却不期然地想起夏彦低头时的模样。这两个年岁差不多的少年说起来倒真有些相像,同样的白净清秀,同样白皙修长的後颈,同样羞怯的神情。 陆昕阳微哂,道:“好,不过我现在要去师叔那儿一趟,你先去练武场吧,等会儿我会过去。” 少年立刻欣喜地点头:“好的,那我去了。” 小半个时辰後,陆昕阳果然如约去了练武场。 陆昕阳一出现,少年便从场中跑了出来,额头上还挂著晶莹的汗珠,开心叫道:“陆师兄!” “你好。”陆昕阳温柔一笑,带著歉意问,“抱歉,我还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连忙摇头,道:“没关系,因为我实在是太笨了,所以到现在才从东苑里出来,陆师兄不认得我是正常的。我叫苏可意,流苏的苏,可人心意的可意──不过我总是做错事让人烦心,这次也是给师兄添麻烦了。” 少年说著吐吐舌头,说是自贬,但也十分可爱。 陆昕阳道:“没什麽。” “谢谢师兄!”苏可意笑著抬头,和陆昕阳走入场中时,他说到自己的问题,“其实这招我学了很久了,但怎麽学都学不好,师傅好凶,我不敢问,之前也问师姐,可是我真是太笨了,每次都学不好,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也不敢再问了。一位师姐说陆师兄的剑法是最厉害的,所以虽然是在是很不好意思,但还是厚著脸皮来了。” 陆昕阳不在意,只问:“是哪招不会?” “嗯,就是这招。” 苏可意提剑挽出一个略显生硬的剑花,一剑前刺,摆了一个向前进攻的姿态。 陆昕阳一看就笑了:不就是“仙人指路”吗。 说来夏彦也是被这招困了很久,因为这招说来简单但细节处却十分微妙,那剑尖所指之处高一点易被人拨开,低一点又失去了杀伤力,所以一点差错都容不得。许多新手都是会被这招难住。 陆昕阳想起夏彦不由得微笑,上前一手抬了苏可意的手臂,一手扶住他的後腰,如同那日教导夏彦一般,说道:“你的手太低了,还有腰太软了。来,提气,後腰绷紧。” 苏可意抿著唇,照著陆昕阳所说的做,果然感觉出了不同,心喜之下将前後两招连在一起使了一趟,果然顺畅许多。 苏可意欢喜道:“陆师兄你真是太厉害了!”随即他又露出些许腼腆,放轻了声音问,“陆师兄,我以後还有问题还能问你吗?” 陆昕阳微微眯了眼,略有些失神,他想起了夏彦,那个不论说话还是微笑都仿佛带著三分腼腆的白净少年,记得那时候他也是如此欢喜地说了什麽,那笑容明媚得晃花了人眼,皂子的清香在汗水中浮动,清爽宜人。 陆昕阳的失神让苏可意微微红了脸,苏可意低下头,久等未闻陆昕阳的回答,他不得不红著脸轻轻唤了一声:“陆大哥?” 陆昕阳回过神来,顺手拍拍苏可意的脑袋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微笑道:“当然,如果我在的话,你都可以来找我。” 陆昕阳留在门中处理些许事务,这日他忙到深夜才回房,拐过走廊,却在自己房门前看到一个娇小的背影,借著月光细看,看清那是个少年,少年手上似乎提了什麽,静静地站在那儿,显得十分孤单。 陆昕阳微微眯了眼,目光落在那白净修长的後颈上,突然想起了这少年是谁。 “可意?” 陆昕阳出声,苏可意这才惊觉,连忙回过身来,面上带著绯红唤道:“陆师兄!” 陆昕阳走近了便看清苏可意手上提的是一个食盒,大约猜到了苏可意的来意,却还是问:“在这里,是有什麽事情吗?” 苏可意将手中食盒捧到陆昕阳面前,似乎是害羞,低著头,轻声说:“上次师兄教我练剑,可意一直非常感谢……这是可意做的点心,如果师兄不嫌弃的话……” 陆昕阳并不意外,他不是第一次教师弟师妹练剑,时常会有些人借口答谢送些小礼物,其实都只是和他有更多的接触。陆昕阳不喜欢这样,特别是一些明明没问题却故意找问题来问的,他都不假辞色地回绝,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他的脾气,不敢没事找事了。 对於眼前这个和夏彦有些相似的少年,陆昕阳对他的态度比对普通师弟温和,但同样的,陆昕阳对他的期望也就更高,他不希望苏可意和那些无聊的人一样是为了接近自己而假装笨拙,夏彦从来不会这样,那个孩子总是将问题闷在心里,客气得生怕给旁人带来一点点麻烦似的,真是让人心疼得不得了。 陆昕阳盯了苏可意好一会儿不吭声,苏可意的手都举酸了,面上的潮红渐渐退去,下唇也被咬得发白,因为害怕被拒绝而忐忑不安,头也埋得更低了。 就在苏可意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手上突然一轻,一只温热的大手在他头上拍拍,陆昕阳温和的声音在头上响起:“这麽迟了,你也饿了吧,进来一起吃吧。” 苏可意一愣,陆昕阳已经推门进房。 苏可意连忙跟进去,忍不住偷偷打量陆昕阳房中的摆设。陆昕阳的房间分为内外两间,内间被屏风挡著看不见,而外间则是布置成书房模样,一个书架、一张书桌、几张椅子、和椅子配套的小茶几还有两个盆栽,十分简单。 陆昕阳将食盒随手放在小茶几上,招呼苏可意在茶几边的椅子上坐下,他从里间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苏可意,道:“等多久了?累了吧。” 苏可意连忙接过杯子,刚抿了一口听到陆昕阳这麽问,慌忙吞下口中茶水,答道:“刚来,不累,不累。” 陆昕阳微微一笑,隔著茶几在苏可意对面坐下,将食盒推到苏可意面前,道:“吃吧,这麽迟了你应该也饿了。” 苏可意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点心是给师兄的。这几日我看师兄都忙到很迟,所以才想做一点点心……” 陆昕阳倒没有推迟,只说:“你有心了。不过我在掌门那边帮忙,都会和师叔师伯们吃点东西,虽然回来的比较迟,但也不饿。” 陆昕阳说的委婉,但已分明告诉苏可意他不需要点心。显然苏可意也不是蠢笨到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孩子,听到陆昕阳这麽说,他神色有些黯然,但几乎是立刻他就抿出一抹微笑,起身道:“师兄忙了一天一定很累了,可意点心送到了那就不打扰了。” 苏可意知趣地告辞。 看著苏可意小心地带上门,陆昕阳微微眯眼,突然觉得自己的态度好像有点伤人。 苏可意没有再因为其他什麽的“偶遇”出现在陆昕阳的视线里,但是只要陆昕阳有去练武场,都会看到这个少年在角落里刻苦地练剑。 陆昕阳渐渐从他人口中得知苏可意是个十分安静而勤奋的人,似乎是家中有个年迈的爷爷,苏可意希望能习得一身武艺,衣锦还乡,所以特别刻苦,不过似乎天资真的不行,虽然比他人努力许多,但功夫始终只是中等水准。 陆昕阳想想,觉得苏可意其实也是个不错的孩子,那日是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淡了。 但也怪不得陆昕阳,周围乱献殷勤的人太多了,陆昕阳不免有些草木皆兵。 天非门的新进弟子都会有一名指导师兄/姐指点无意,而苏可意的指导师姐叫静春。陆昕阳也认识静春,知道这是个性情柔顺的女子,对人是很好的,但功夫却非一流,要教人恐怕有些不合适。 算是出於那日伤人态度的抱歉,也因为对苏可意的印象还不错,陆昕阳偶尔会主 恋耽美 分卷阅读28 宫中记 作者:Erus 上前对苏可意指点一二,几番接触下来,陆昕阳就发现苏可意果真是个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练武的刻苦孩子,有时甚至是刻苦得让旁人都觉得不忍。 这日陆昕阳在走廊上碰到苏可意,又看到苏可意姿势怪异地慢慢走著,边走还边用左手揉著右肩,而他的右臂却僵直地垂在身侧,手掌上还缠著绷带。 陆昕阳暗自摇头,上前在苏可意肩上、臂上拍入几道温和的真气,略带责备地说道:“是不是又练了一整天?不是和你说过了,刻苦是好,但也不要过分吗?” 暖洋洋的真气在肩膀和手臂上巡游一趟,使力过度的酸痛顿时缓解不少。 苏可意感激一笑,却又说:“可是我很笨,不努力不行啊。” 陆昕阳闻言也很无奈,苏可意的资质是差了点,若是陆昕阳也像苏可意一样从小就刻苦,那他现在恐怕已是年轻一辈里的第一高手了,只可惜当年陆昕阳小时候贪玩,耽误了许多年,家中惨遭变故之後才变得格外努力。 陆昕阳道:“努力是很好,但过犹不及,如果你因为过度练功而伤了根骨,那以後可就怎麽也挽回不了了。” 苏可意笑著点点头,看上去是把陆昕阳的话听进去了,但陆昕阳却知道这家夥过後又会不要命的练剑了。 陆昕阳也拿他没办法,拍拍苏可意的肩膀示意对方好好休息,而他则要离去──他要去找他可爱的小兔子了。 许久不见,深宫中的夏彦还是一样纯净可爱,仰著小脸看人时那眸光总是亮晶晶让人迷醉,好几次,陆昕阳都忍不住想低头亲吻这美丽的眼睛,只是每每对上夏彦干净污垢的目光,陆昕阳就不得不将内心的欲望深藏。 天非门人向来遵从自己的心意和欲望,喜欢一个同性并不是什麽大问题,天非门独有的功夫也让天非门里诞生了无数同性恋人,他们往往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搭档,彼此心有灵犀、情深意笃,这份感情甚至比许多普通异性夫妻都要深厚。 不过,虽然陆昕阳不认为这份感情有什麽不对,不过他知道从小接受正统思想教育、对情事一无所知的夏彦是不可能坦然面对这种感情的。陆昕阳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自己用强夏彦会是何等绝望的神色,又或者只是说穿这份感情,恐怕夏彦都会如同见了狼的兔子惊恐得不敢再靠近自己…… 唉,真是左右为难啊。 要怎麽才能让小彦明白进而接受他呢? 陆昕阳烦恼地想。 “如果夏彦像苏可意那样就好了……” 不期然的,陆昕阳想到这麽一种假设。 虽然两个少年在某些方面十分相似,但两人却有著本质不同,苏可意现实、坚韧,而夏彦却有著一种近乎梦幻的不识世事的纯净,而因为这种纯净,他对感情分得太过清楚,亲情是亲情,爱情是爱情,友情是友情,而大哥哥就是大哥哥,怎麽也不可能变成情哥哥。 “唉~~~~~~~~~~” 陆昕阳叹出一口长气,翻身跃入围墙,看到他的小可爱看书,可走进一看,却发现小可爱把书拿倒了。 不正常! 陆昕阳敏锐地捕捉到夏彦的反常。 陆昕阳悄悄走到夏彦身後,站了很久夏彦都没有发现,陆昕阳歪歪头,出声道:“小彦?” “呀!” 夏彦吓得一声惊叫,手里的书也不由自主地扔了出去,眼看就要落入水中,但那书可是夏灏给他的笔记,要是落水了…… 夏彦瞬间变了脸色,但书已经离手,他想挽救也来不及了。 啪! 一声闷响,想象中的落水声并没有出现,夏彦睁大了眼睛看著突然伸出的手稳稳地接住了书──陆昕阳?! 陆昕阳微笑地将书递给夏彦,摸摸夏彦惊慌未去的小脸,调侃地问道:“小彦,想什麽想的这麽入迷?” 夏彦不好意思地接过书,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面色微红,扭捏地说不出话。 很不对劲! 陆昕阳微微眯了眼,今天他的小可爱很不对劲,不过……小彦脸红的样子真是引人犯罪…… 陆昕阳迷恋地不愿收手。 覆著薄茧的大手在夏彦细嫩的小脸上流连,虽然只是不带情色意味的单纯抚摸,但时间长了,夏彦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他仰起小脸略带疑惑地看著陆昕阳。 心中一跳,陆昕阳没有停止抚摸,而是十分随意地微微一笑,温柔道:“小彦最近有点瘦了。” 夏彦眨眨眼,嘴角微翘,抿唇浅浅一笑,心中疑惑早已消散无踪。 “没有啊,青荷都说我最近壮了。”夏彦很认真地说。 “是吗?”陆昕阳变本加厉地身处另外一只手,以双掌轻轻托起夏彦的脸蛋,看似严肃地审视一二,却说:“小彦还是很‘小’彦啊!” 夏彦愣愣,突然听懂了陆昕阳话中的取笑。夏彦扁扁嘴,委屈地抗议:“昕阳大哥你怎麽可以这麽说……” 陆昕阳莞尔,将夏彦按进怀里,轻轻抚摸小人儿略显单薄的後背,轻笑道:“小彦不论怎麽长,在大哥眼中都是个小弟弟呢。” 在育芳宫里留了两天,陆昕阳发现夏彦这两天老是发呆,看起来是心里有事。 找了个休息的机会,陆昕阳摸摸夏彦的额头,柔声问:“小彦,最近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是有什麽事情吗?” 夏彦抬头看来,陆昕阳让自己露出让人信赖的温和微笑,然而夏彦张了张嘴,却说:“没什麽……” 夏彦明显没将心里话说出来,陆昕阳佯作不悦道:“小彦和大哥也这样客气吗?” “啊,不是,不是。”夏彦连忙摆手,迟疑了一下,才有些扭捏地垂头小声问道:“昕阳大哥……亲吻是不是只有夫妻才能做……?” 陆昕阳一愣,看了一眼夏彦,後者面色微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人,全身上下都透露出害羞的气息。 有人亲了夏彦? u哒。 陆昕阳的心里似乎有个箱子被打开了,透过细微的缝隙,偷偷跑出来的是…… “你和别人接吻了?” 陆昕阳努力让自己问得自然,但他的声音还是比往常低沈了一分。 心里的小魔鬼在箱子口探著脑袋。 夏彦点点头,脸色微红,但神情中透出的更多的是迷茫。 小魔鬼在挣脱束缚它的锁链。 但夏彦完全没有注意到陆昕阳渐渐阴沈的眸光,他低头玩著腰间的玉佩,自顾自地轻声说:“昕阳大哥,你别和师傅说……那天晚上,夏灏说要上战场了,说要让我给他一点鼓励,我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麽,然後他就、他就……昕阳大哥,接吻不是夫妻才能做的吗?” 夏彦忽然抬头,睁著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望著陆昕阳,那表情分明给这家夥打了一个标志:我对情事一无所知。 啪!锁链断裂了,小魔鬼跑出了箱子,迅速消失在陆昕阳的身体里! 恶魔溶入血液,陆昕阳也平复了心中的波动,一个眨眼,剔去眼中的阴沈,重新戴上他用惯的微笑面具,柔声道:小彦,接吻不一定是夫妻之间做的事情,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也可以这样做。 “但相互喜欢的不是都是男人和女人吗?”夏彦心思单纯地问。 “但很多时候两个男子也会相互喜欢哦。”陆昕阳依然微笑,展露出令人信赖的沈稳气息。 “那夏灏喜欢我?” “可能吧。”陆昕阳并不一味否定,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夏彦的思路往另一个方向引导,“或许他只是小孩子心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是你把当成一个哥哥,小孩子有时候会喜欢和自己喜欢的长辈亲近的,不是吗?”或许是觉得分量不够,陆昕阳又看似淡然地补充了一句,“而且有血缘的兄弟是不能相爱的,这是乱伦。” 夏彦想了想,应了一声“哦”。 陆昕阳知道夏彦并没有将这个问题看得多严重,或许是已经认定夏灏的喜欢只是弟弟对哥哥的依恋。 但随之,不知道夏彦想到了什麽,陆昕阳看到他时而皱眉时而抿嘴,似乎在苦恼什麽,陆昕阳猜测或许夏彦是在苦恼如何回应夏灏的喜欢。 陆昕阳觉得他可以给这个过於单纯的可人儿进行一次启蒙教育。 陆昕阳揽过夏彦的身子,以谆谆善诱的口吻轻柔地说:“小彦,以後你不可能和别人──不论男女──都不可以太过亲密知道吗?” “太过亲密?”夏彦一脸迷茫。 “是啊,”陆昕阳含笑,目光却片刻不离夏彦,不放过怀中人的任何变化,“比如你不可以和其他人牵手,不可以让别人亲吻你──不单是嘴唇,其他地方也都不可以。” 夏彦突然脸红,迟疑地反问道:“可是昕阳大哥呢?” “我?”陆昕阳眯了眼,眼底闪过一抹异芒,在不经意,他揽著夏彦的手紧了紧。 “我也不可以和昕阳大哥牵手吗?” “这个……”陆昕阳敛去所有龌龊的思想,以最正直最坦然的神色回答道,“当然是可以的,因为我是小彦的大哥。” 夏彦看了一眼陆昕阳,这一眼让陆昕阳心中一紧:夏彦会有什麽多余的想法吗? 陆昕阳觉得自己或许有些冒进了。 陆昕阳考虑著是否要进行什麽补救。 但就在陆昕阳反复斟酌的时候,夏彦轻轻颔首,紧接著,夏彦将自己放入陆昕阳怀里,白嫩的小手拉住了陆昕阳的大手,全然放松的姿态让陆昕阳知道他是被夏彦全身心地信赖著。 面对夏彦毫无保留的信赖,陆昕阳感到了愧疚。 心里的小恶魔被捏了一把,刚刚下决心要将夏彦拥入怀中的陆昕阳动摇了,他不想辜负夏彦的信赖,他害怕伤害到夏彦,但是…… 他想要夏彦。 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2) er:发现番外的内容有点长(我觉得与其叫“番外”不如说是陆昕阳的外传更准确……),所以多放一些公众章节,之前v的我也懒得去改了,就这样吧…… 以下为正文 犹豫不定的感情让陆昕阳暂时逃离,他比预想中更早一步离开了育芳宫,他需要冷静一下,好好考虑这份感情究竟该何去何从。 陆昕阳回到天非门的时候发现苏可意不见了,问了才知道苏可意回家探亲去了。 进入天非门的人都会先进入“东苑”学习基本功,但在东苑的这部分人并不是天非门的正式弟子,只有当他们完成基础学习拥有一定武学功底之後才能离开东苑,成为天非门的正式弟子。所以苏可意第一次见陆昕阳的时候说他刚刚从东苑出来,就是说他刚刚成为天非门的正式弟子,要不然他是不可能见到陆昕阳的──非正式弟子和正式弟子之间的生活毫无交集可言。 在东苑学习期间,没有特殊原因的话非正式弟子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天非门所在的东庭山,一旦离开就再也不能回天非门了。一般的弟子只有成为正式弟子之後才能获得离开东庭山的资格,这时天非门就不怎麽管正式弟子的来去了,就算你一年半载都不回来也没人管你。 不过天非门学武的规矩是,学完一个层次之後才能获得下一个层次的学习资格。也就是说,如果你没能修炼完第一招剑法,你就没办法得到第二招的传授。基於这个原因,为了学得高深的武学,天非门的弟子除了回家探亲或出门办事,往往很少随意离开天非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会很刻苦地习武。 虽然天非门的都很努力,但显然苏可意比他们还要努力。 “本来以苏可意的资质是不可能进入天非门学习的,但是他和苏顾长老是一个村。苏长老小时候父母双亡,承蒙苏可意的爷爷照顾才得以生活。後来苏长老被唐长老看中进入天非门,几十年後出人头地了,回乡时见苏可意可怜,加上苏可意自己也想学武,所以就带他回来了。不过苏可意资质确实不够好,所以苏长老带他回来已经是动用的特权,之後苏可意如何发展也只能看他自己了。” 陆昕阳在走廊上碰到静春,顺口提及苏可意的时候,静春将她所知道的关於苏可意的事情都对陆昕阳说了。 静春忍不住感慨道:“唉,说起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那麽勤奋,只可惜资质太差,不然也不至於都来天非门十年了才刚刚离开东苑。” 一般情况下会收入天非门的人资质都在中等水准之上,这些人一般花五六年就能离开东苑成为正式弟子,特别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成长更加迅速。但是苏可意七岁就进入东苑了,直到现在,九年了才刚刚成为正式弟子,这种资质……可难怪苏可意那样努力。 陆昕阳想想,说:“其实可意他换条路可能会比较好,他只是学武的资质不行,但他脑子不笨,也够努力,这样的孩子不论做什麽都不会差的。” 静春摇头:“哪有这麽容易,做其他也要有人带进门才行啊。我曾听可意说过,他最早是打算到附近镇上的大户人家里做仆人,但对方嫌他年纪太小没力气,不要他,去其他店铺什麽的也都是如此。有一年村里碰到灾荒,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都已经打定主意去南馆卖身,好换点银子养活爷爷,但他爷爷以死相逼不肯他去,这才作罢。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可意怎麽会愿意去那种地方呢!所以,虽然後来苏长老很清楚地说了以苏可意的资质不可能有太大的成就,但苏可意依然苦苦哀求。我听人说过,可意刚来的时候额头上是带著伤的,那伤明显就是下跪磕头弄伤的。对了,陆师兄,我和你说这些你可千万别在可意面前说,可意这孩子要强,我怕他听了心里不舒服……” “嗯,我知道。” 陆昕阳应了,静春抿抿唇,又说:“陆师兄,你也知道我的功夫只是一般,有时候教可意觉得力不从心,可是可意他那麽努力……师兄,能不能麻烦你有空的时候多给可意指点一下?” “好。” 陆昕阳没多想就答应下来了。 天非门里也不是全无龌龊。有些势利的人知道苏可意资质差不可能有大成就,所以就只派了一个水平一般的师姐指导苏可意,而把功夫好的师兄师姐留给了其他有才能或有背景的人,像是陆昕阳这样年轻一辈中顶尖的人物,那些人都会将他介绍给有身份的人,比如某某长老的女儿。只是陆昕阳太受人爱慕,加上时常跟著游天骐在外办事,难以专属一人,旁人发现教给他还不如交给其他功夫好的人时,就不得不作罢了。 陆昕阳对苏可意算是比较特别的,要说的话,大概是因为陆昕阳被苏可意那种坚定不移的精神打动了。每每看到苏可意心无旁骛地刻苦练剑,陆昕阳就会想起以前的自己,苏可意天生驽钝却努力万分,陆昕阳天资卓越却凭白浪费了许多大好时光,像是要将自己的遗憾补回来一样,陆昕阳看到苏可意那样努力就不禁想为苏可意做点什麽。 如果说陆昕阳对夏彦是爱恋和疼惜,那麽不得不说,陆昕阳更加欣赏苏可意。 陆昕阳突然意识到,有了苏可意的对比,他对夏彦的感情更加清晰了。苏可意和夏彦是两个有些相似的少年,陆昕阳不是喜欢的不是某种少年的某种特征,他只喜欢夏彦。 过了几天,陆昕阳得知苏可意回来了,但是陆昕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练武场上看到苏可意。 开始陆昕阳以为苏可意是赶路赶得辛苦所以还在休息,但接连几日都没有看到苏可意,陆昕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陆昕阳在练武场里碰到静春,便顺口问了一下。 哪像静春皱了眉头,满目忧虑地答道:“陆师兄,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可意打家里回来之後就不太对劲。昨天我去找他,他居然说他再也不练武了,我问为什麽,他却不说。陆师兄,你去看看好吗?我很担心他,但是不论我问什麽他都不说,我知道可意一直很仰慕你,或许他会对你说。” 陆昕阳想了想,答应了。 晚上得了空,陆昕阳去找苏可意。 和陆昕阳独门独院不同,苏可意这种地位较低的普通弟子是和另外两个少年住一个屋子,屋里有人,陆昕阳不方便和苏可意交谈,他便将苏可意叫了出去,说是走走。 苏可意迟疑了一下,同意了。 陆昕阳和苏可意散步一般地慢慢往後山的方向走。 陆昕阳斟酌了一下,挑开话头:“可意,最近我都没有在练武场看到你可。” 苏可意低著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因为赶路累了吗?” “……还好。”苏可意模糊地回答。 陆昕阳微笑道:“可是你已经休息很多天了,不要松懈了哦。” 这回苏可意没有做声。 陆昕阳有些无奈,想了想,摸摸苏可意的头发,柔声问:“怎麽,心情不好?” 苏可意没做声,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提著小石头,片刻後突然说:“陆师兄……是静春师姐让你来的吧。” 陆昕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著说:“呵呵,怎麽,我不能来看你吗?” “不是……”苏可意低低应了一句又再次沈默了。 气氛因为沈默而僵化,陆昕阳有些无奈,苏可意显然是在回避问题,按照这种情况,如果苏可意怎麽都不愿意说的话,他也是没办法的。 就在陆昕阳犹豫著是否要继续探问的时候,苏可意突然冒出一句:“我不要再练剑了。” 陆昕阳之前听静春提过,此时听也不觉得惊讶,只笑著问:“觉得太辛苦了?” 陆昕阳走了两步却没有听到苏可意的回答,回头一看,才发现苏可意竟停在了两步外。 陆昕阳暗道一声“大意”,连忙走回苏可意身边,见苏可意低著头,他便问了一声“怎麽了?”同时一手搭上可意的肩膀,微微俯身试图观察可意的情绪,哪想一低头他就看到一颗泪珠从可意的脸颊滚落,陆昕阳一愣,苏可意已经哽咽出声:“爷爷死了!” 陆昕阳大惊。“可意?” “爷爷他死了!我再也见到不到他了!我学武还有什麽用!”苏可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簌簌落下,一眨眼就打湿一片青石砖。苏可意无声地落雷哭泣,陆昕阳正欲安慰,又听苏可意突然大声自责起来:“都是我!都是我太笨了,如果我能学的更好,如果我能更聪明一点……我就可以早点回家,我就可以将爷爷接到身边,我、我就能救他了!都是我!都是我!” 苏可意痛哭地摇头,那纤细的脖子仿佛随时都会因为无法承受这份沈重的责难而断掉一般! 陆昕阳一边替苏可意擦去泪水,一边安慰道:“可意,你已经很努力了,这不是你的错……” 但苏可意却不听,泪水止不住地往下落,怎麽擦也擦不尽。苏可意哭著嚷道:“不!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都是我太笨了!我知道的,那些人、那些人就算我再怎麽努力也不可能打败他们的!都是我太笨了!” “那些人?” “他们是一群强盗!他们杀了我爷爷!那些人说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报仇!” 陆昕阳念头一转,忙说:“可意,别这样,以後师兄教你,你一定可以找到他们为你爷爷报仇的!” 苏可意没有说话,只是流泪摇头。 陆昕阳碰到安慰人的时候也有些口拙,更何况苏可意面对的是丧亲之痛,天资愚钝也是无可争辩的事实,陆昕阳不可能睁著眼睛说瞎话。想了想,陆昕阳犹豫著,将苏可意轻轻拥入怀中,拍著可意的背,柔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 被温暖厚实的怀抱包裹,苏可意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卸下包袱的避风港,忍耐多日的悲痛终於全面溃堤,泪水夺眶而出,苏可意靠在陆昕阳怀里大声哭泣,仿佛要将所有的痛苦、委屈和耻辱都哭出来一般,那凄凉的哭声让早秋的夜晚更加寒冷。 心中的压抑得到宣泄,第二天的苏可意虽然眼眶浮肿、精神萎靡,但情绪却已经好了许多。 苏可意又开始练武,但比不上之前刻苦了,以前是从早练到晚,而现在,一天练个半天就差不多,剩下的时候往往是到後山的一个小山坡上发呆。有时陆昕阳在练武场碰到苏可意,陆昕阳主动上前指点,苏可意虽然也有认真在听,但眼中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执著火光,感觉上去苏可意的认真似乎只是出於礼貌而已。 陆昕阳看在眼里,委婉地劝说苏可意不要这样。但苏可意却惨笑一声,回答他:“练了也没用,何必那麽辛苦?” 陆昕阳试图却说:“但是你这样永远无法报仇……” 苏可意身子一震,却低下头,闷声道:“陆师兄,你是有天赋的人,只要想做,只要努力,就都可以做得到。可是我却不是……我再勤奋也就是这样了……苏长老当初就说过,我资质太差,再怎麽努力也成不大事。以前我不信邪,我爷爷说勤能补拙,我信了,但是……呵,结果就是这样罢了……” 苏可意说的消极,陆昕阳皱皱眉,却也无话可说。 有些事情确实不是努力就能做到的。 虽然能理解苏可意的心态,但陆昕阳并不赞赏只是陆昕阳也不知道要如何激励对方 丧亲之痛、父母之仇,陆昕阳也有,但陆昕阳是天资卓绝之人,武功什麽的只要他努力他就可以轻易达到一个很高的高度。“勤能补拙”之类的话由陆昕阳说出来给人感觉总像是站著说话不腰疼,根本没有说服力。 陆昕阳本考虑要不要替苏可意报仇,可转念一想,又担心仇人死了苏可意更是没有了上进心,何况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到这个程度,陆昕阳便作罢了,只是偶尔看到苏可意练武的时候会上去指点一二。 这天陆昕阳在指点苏可意的时候,游天骐派人来叫。陆昕阳交代苏可意好好练功後便去见游天骐了。 游天骐倒也没什麽大事,就是说他这段时间比较忙,没空去看夏彦,让陆昕阳过几天代他去一趟。游天骐探望并教导夏彦武功这件事不适合外传,所以他才特别将陆昕阳带来当面交代。 陆昕阳自然不会拒绝,如今他对自己的感情已无所犹豫,去见夏彦他是乐在其中。 说了这件事,游天骐问了一句:“听说最近你都在教一个小师弟?” “是的,师叔。”陆昕阳不觉得有什麽不妥,很自然地承认了。 游天骐笑问道:“之前让你带南儿你都不愿意,现在怎麽对一个没天赋的师弟关心起来了?” 游天骐口中的“南儿”指的是前任掌门的孙女秦南儿,那是个很可爱也很有天赋的女孩。以前旁人想让陆昕阳做代南儿的指导师兄,却陆昕阳以“太忙”“怕耽误了对方”为借口推托了。 陆昕阳听了笑道:“可意他虽然天资愚钝,但是他十分努力,我很欣赏他。” “也是,静春差了点,带人还不够。”游天骐这样说,算是认可了陆昕阳的行为。游天骐点点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麽,又说:“说起来,可意和彦儿挺像的。” 陆昕阳心里一个咯!,再看游天骐,不知怎麽的,他竟觉得有游天骐这话里有话。 “难道师叔发现我对小彦的心思了?”陆昕阳思忖,想想,觉得这并不是错事,天非门门风开放,对於男男之事并不禁止,甚至可以说是纵容,就算陆昕阳喜欢夏彦也没什麽大不了的。游天骐以长辈的姿态为夏彦考虑的话,陆昕阳这麽优秀的一个人也算是个“良婿”──这份自信陆昕阳还是有的。 如此一想,陆昕阳便坦然了。 但陆昕阳暂时不想把真相告诉游天骐,他另有打算。 这些想法说起来漫长,但其实只在一瞬间。一点小小的心理波动并不至於让陆昕阳露出什麽破绽,陆昕阳始终保持著淡然的神色,听了游天骐的话他似乎是想了想,稍稍停顿後才微笑道:“我倒觉得不太像。小彦虽然坚强,但性子太过柔顺,而可意则更加坚韧ibb要强,而且也更加……现实!” 陆昕阳想到了这麽一个词来形容苏可意。夏彦他处境再怎麽艰难,他也是个皇子,而且是曾经在奢华中生活过的皇後之子,夏彦身上独有贵气和单纯是苏可意所没有的。 游天骐笑笑,没有否认。 事情交代完,游天骐让陆昕阳回去了。 过了几天,陆昕阳离开东庭山去看望夏彦。 路过山脚的一个镇子时,陆昕阳意外地在街边看到苏可意。 “可意?!” 陆昕阳勒马跳下,看了一眼手里抱著许多东西的苏可意,他惊讶地问:“你怎麽在这里?” 苏可意愣了愣,有些闪躲地说:“我、我在买东西……” 陆昕阳看了一眼苏可意提著抱著的那些东西,虽然只是些普通的日用品,但怎麽看也不像是一人份的。 “在帮别人买?”陆昕阳问。 “嗯……是,是。” 本来也不是什麽说不过去的事情,但苏可意闪躲的态度却让陆昕阳起疑了。 陆昕阳盯著苏可意看了好一会儿,问道:“你在瞒我什麽?” 苏可意身子一僵,陆昕阳知道自己说中了。 但苏可意在隐瞒什麽? 陆昕阳惊讶且疑惑。 其实下山买点东西是很正常的,就算是帮别人买也很正常,苏可意若是坦然地说出来陆昕阳笑笑也就走开了,但苏可意却支支吾吾的,正常的事也变得不正常了! 陆昕阳微沈了脸色,寒声问:“有人欺负你?” 苏可意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没有人欺负我!” 陆昕阳不太相信,皱了眉头,又问:“那你为什麽突然下山买这麽多东西?不要告诉我这是你自己要的,这些价格可不便宜!” 苏可意的家境谁都知道,苏可意平时连门里过节时发的小糕点都格外珍惜,怎麽可能突然下山大量采购! 苏可意咬咬嘴唇,支吾了两下,才说:“我……我是帮别人买的,因为我刚好有空,他们懒得下山,所以我就……我就帮他们带……” “帮?”陆昕阳挑起眉梢,“你拿了他们多少钱?” 苏可意脸色顿时白了,头埋得更低,根本不敢看陆昕阳的脸色。 陆昕阳知道自己说中了。 说起来也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情,天非门里有些徒弟来自富裕家庭,或者是天非门长老的晚辈,这些人手里自然有些钱,他们有时候想要买一些额外的东西──比如女孩子喜欢的首饰、男孩子们想要打打牙祭开开荤,这些门里不会有的东西就必须下山到镇上购买,但是下山很麻烦,所以他们会托其他人带。於是就有一种人出现了,这些人可能是门里专门负责采购的人员也有可能是家境不好的弟子,只要你肯付给他们一些“劳务费”,他们就会愿意为你下山购买需要的东西。 显然,苏可意就在做这种事。 对此,陆昕阳也不知该说什麽。 苏可意所做无可厚非,不偷不抢的卖力气赚钱,谁也不能说什麽。如果是其他人这麽做,陆昕阳看到了也就是一笑而过,可是……陆昕阳想到之前苏可意那样努力地练剑的样子,陆昕阳心里的滋味复杂得说不出来。 两人都陷入沈默。苏可意是不敢开口,陆昕阳是不知如何开口。 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但陆昕阳也不想责骂苏可意。 陆昕阳叹了一口气,拍拍苏可意的肩膀,温声道:“上山的时候小心一点,东西太多的话就慢慢走,赶著容易出问题。” 感觉到手下的少年身子一颤,想来苏可意也不是无动於衷。 但苏可意还是什麽话都没说。 陆昕阳摇摇头。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陆昕阳翻身上马,勒了马缰准备离去,但 恋耽美 分卷阅读29 宫中记 作者:Erus 了想,还是回头说了一句:“虽然我也知道以你的资质练武恐怕是难以练成高手,但以前的你……那种精神,我喜欢。你要是有心,有什麽困难我都可以帮你,最怕你自己放弃自己了。可意,我希望过几天我回来时你不再是现在这样。” 苏可意始终低著头,陆昕阳无从得知苏可意听了之後会怎麽想,他只是觉得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道了一声“再见”便策马而去。陆昕阳能感觉到背後有一道目光注视著自己的背影,但他没有回头去看那是怎样的目光,他只希望当他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一个重新振作的努力的苏可意。 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3) er:这章说明性的文字比较多,所以就不v了~ 以下为番外正文 天非门所在的东庭山离康国的京城建兴不是很远,骑马大约也就两三天的路程。游天骐和陆昕阳大多数时候也不是单纯地为了夏彦特意跑来,天非门在各地都有许多产业,游天骐作为掌门时常需要来回奔波以处理各种事务,有时路过建兴就会顺道进宫一趟。而陆昕阳作为年轻一辈的高手,也需要经常地到江湖上磨练自己,而江湖嘛,建兴也是有江湖的。 陆昕阳来到康国皇宫,看到了他可爱的心上人,但很快他也从小家夥嘴里听到了一个新的名字── “韦卓?” 陆昕阳不易觉察地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为什麽,他对这个陌生名字有些排斥。 “嗯,韦大哥人很好。”夏彦笑著说。 陆昕阳心中隐约不痛快,便说:“你只和他相处了一天,你怎麽知道他人很好?” 夏彦道:“他花了六十两银子买下了我的簪子,我说太贵了,他便说让我陪他逛一天作为补偿,可是一天下来所有的开销都是他出的,我什麽忙都没帮上。其实我知道他是想帮我才这麽做的。” 陆昕阳不喜欢听夏彦说别的男人的好话,当下淡淡地说:“小彦,你别太相信人了,你们不过初次见面,他突然对你这麽好,只怕是有所图。” 夏彦眨眨眼,眸光微黯,没反驳。 陆昕阳知道夏彦心里不舒服,便搂过这孩子柔声安抚道:“小彦,或许那韦大哥确实是个好人,但并不是天下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好,大哥是怕你真的碰到坏人的时候会被骗了。” 夏彦很自然地靠进陆昕阳怀里,还不自觉地蹭了一下如同撒娇一般,害得陆昕阳心下一荡,差点失了神,但好在夏彦轻轻软软的声音很快就将他的神智拉了回来:“昕阳大哥,等以後我出去了,我就带著青荷和你一起住好不好?” 估计夏彦的逻辑是外面坏人太多,所以他要找一个可以完全信赖的人一起生活。陆昕阳想到自己被夏彦列入“可以信赖的人”的范围里不禁欣喜,但也不由得苦笑:小彦啊,大哥我可是……对你有非分之想呢! 但不等陆昕阳回答,夏彦又自顾自地冒出一句:“可是师傅他会不会不高兴呢?” 夏彦很怕游天骐。 陆昕阳拍拍夏彦的背,安慰道:“不会的,小彦放心吧,师叔他可是很喜欢你的,你要去搬去天非门,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彦无不忧虑地说:“可是母後的仇……” 陆昕阳皱皱眉头:这倒是个问题。 游天骐究竟怎麽想陆昕阳也弄不懂,游天骐执著於报仇,应该是立刻杀人泄愤才对,可是精明阴险的他居然被小小夏彦的说辞给“唬”住了,按说这是不可能的,若说游天骐根本不想报仇吧,这更不可能,因为游天骐是个很看重恩情的人,如果皇後真的曾经将他拉扯带大,那麽游天骐绝不可能忘本。 如果夏彦不能亲手报仇,游天骐会怎麽做?是对夏彦发火还是亲自血洗皇宫? 陆昕阳也看不透游天骐的想法,但这些猜测他不能对夏彦只说,他只能说:“其实如果你真的无法报仇的话,师叔也不会怪你的,毕竟你已经尽力了。” “但……我怕师傅他会……会对父皇不利……”夏彦迟疑地说。 “这……”陆昕阳也有些为难,但照顾到夏彦的情绪,他还是说,“没事的,师叔其实很疼你的,你多劝劝他,他不会真做什麽的。” 陆昕阳心知自己是在说瞎话,以他对游天骐的了解,只怕怒火上来的游天骐什麽都敢做。但是夏彦不了解,加上对陆昕阳十分信任,陆昕阳这麽说了,他就这麽信了。 有了陆昕阳的安抚,夏彦虽然依然有些顾虑游天骐,但在聊天中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期待日後搬入天非门的日子,虽然皇子在十六岁开府後并不能随意离开封地,不过如果皇子在封地内“死亡”的话,其待遇往往依照王爷制式就地下葬,要说有什麽例外,那一般都是皇上和这位皇子感情极好,死後也要召回看上一眼才肯罢休,不过这种事情肯定是和夏彦无关的。 韦卓的出现让陆昕阳有些不痛快,本著自家的兔子要看牢的心态,他计划在夏彦身边多呆几天,哪想呆了不到两天就接到游天骐通过天非门内部渠道的紧急传书,不得不匆匆赶回天非门。 一路上陆昕阳都在猜测游天骐是为了什麽事叫他回去,第一个让他想到的就是不久後智慧堂的入堂考核。 天非门的武功传承和其他门派不一样。 其他门派一般是所有有一定势力的人都可以收徒,但在天非门,只有“传功者”才能享有一般意义上“收徒”的权力和义务,也就是传承功法。 天非门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即智慧堂,而智慧堂里的人就被称为“传功者”。天非门所有的功法都由传功者向众弟子传授,而非传功者则不能向其他传授功法──就算是父子也不行! 智慧堂下分黑鱼、白鱼、太极、步云、丹药、六窍等子堂,每个子堂里的人所擅长的各不同,像是黑鱼子堂中的传功者在黑鱼剑法上有所专精,而白鱼子堂的传功者则专擅白鱼剑法,若是细化到个人身上,每个传功者所精研的内容又有所不同,同为丹药堂的传功者,可能甲擅长炼药而乙擅长制毒。门中弟子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喜好向智慧堂中的任何一个传功者学习,从各个子堂的传功者身上汲取各种武学的经学,而且传功者在门规规定的范围内不得藏私。 天非门独特的传授传承保证了门内每个弟子都可以获得最好最正确最全面的教导,不会出现因为师傅某个方面“瘸腿”而影响了弟子的武学进展,而更重要的是,这可以让门中弟子忠於门派而不是忠於某个长老。 传功者的作用如此大,在门中的待遇自然也不同凡响,传功者本身的地位就比普通弟子高,他们相对於普通弟子就相当於师傅的地位,而平日里每个传功者只要专心於武学即可,门中任何事宜都不需要传功者操心,而当门派遇到大劫时,首先得到保存的也是传功者。而传功者的地位也全凭个人实力说话。 在传功者内部,最高等的为乾者(夫若天之无穷者),其次为坤(夫若地之无垠者)、艮(夫若不动如山者)、坎(夫若大智若水者)、震(夫若雷霆万钧者)。智慧堂每年都会进行一次自愿性质的考核,每五年进行一次强制考核,考核成绩将决定你的地位,高则升,低则降。而且这种考核难以作假,因为考核是在一个特别的洞穴里进行,一个等级一个出口,过关则能从出口出来,不过关只能中途退出,没有任何猫腻可言,每个考核者能达到什麽等级一目了然,令人无从作弊──要知道机关可是不会留情的。 因为传功者可以享受如此待遇,而且全凭实力说话,所以不少痴心武学或者是不擅长勾心斗角的人都很愿意加入智慧堂成为传功者。但传功者意义非凡,入堂的测试自然也十分严格。 以陆昕阳的水平,成为震者多半不是问题,但陆昕阳并不想进入智慧堂。 智慧堂是一个有福利有地位但没有实权的地方,虽然传功者掌握著功法的传承,但在门规的约束下,只要学习者达到了要求,传功者是不可以握著功法不传以此为要挟的,况且传功者不止一个,你不教还有其他人教。退一万不说,就算你拉拢了所有传功者禁止向某人传功,可门里的裁决组织“公正堂”不是摆设啊,公正堂里都是些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顽固家夥,若是有人把你往那里一告,你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撤去你的职位还是最轻的处罚,最糟糕的是要废去你一身功力再将你逐出天非门,到时候你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死得那叫一个凄惨。 传功者没有实权便罢了,关键是除了堂主长老之後,绝大部分的传功者也无法利用传功的机会组建自己的势力。传功者和普通弟子之间虽然在实质上含有师徒的成分,但论感情论伦理都比不上普通师徒那样联系紧密,别的门派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或者是“师命如山”,但在天非门里却几乎没有这种观念。像是陆昕阳也是由智慧堂的传功者教出来的,但除了几个熟悉的长辈,他对其他传功者并没有特别的感情。 因为没有实权也没有形成自己势力的机会,所以传功者最多是成为长老,而很少成为掌门──在天非门近两百年的门派历史上,只有两个掌门是从智慧堂里出来的。 这种地方可不是陆昕阳想呆的。 陆昕阳要做掌门,他要得到整个天非门的力量。 这是陆昕阳从亲眼目睹父母惨死之後就下定的决心,十几年来,已经成为一种信念扎根於内心! 陆昕阳寻思著如果游天骐真的是为这件事叫他回去,那他要如何推却。 (064鲜币)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4) 回到天非门,陆昕阳本想在第一时间去找游天骐,却不想被告知游天骐出去了,傍晚才能回来。陆昕阳本事不急的,但随即传话的那位师弟问了:“陆师兄,听说你要参加今年智慧堂的入堂选拔是吗?” 陆昕阳心下一沈,心道一声果然,面上淡淡地问道:“掌门师叔说的?” 那师弟笑道:“是啊,上次我拿东西去书房的时候,听到掌门师叔对倪长老提到,不过倪长老似乎觉得让你进智慧堂大材小用了呢。” 这姓倪的长老正是智慧堂的堂主,全名倪天擎,天非门里每位堂主也都是长老,对门中事务有一定的决策权。 陆昕阳笑著答道:“我也不知道,还没定下。” 那师弟嘻嘻笑了两声,说了一些陆昕阳不在时门里发生的事情,没多久就离开了。 外人一离开,陆昕阳保持的礼貌微笑瞬间消失,目光转冷,在书桌後坐下,垂著眼眸思考著这次入堂选拔的事情。智慧堂陆昕阳是肯定不会去的,但这次游天骐的态度却值得商榷。 如果游天骐只是出於长辈对晚辈的关心或建议,他传信时只要告诉陆昕阳这件事就可以了,而不需要什麽理由都不讲地将陆昕阳找回去,这摆明了就是要让陆昕阳参加选拔的姿态。还有这游天骐在和陆昕阳说之前就和其他说了这件事,单单对智慧堂堂主倪长老说也就算了,还让其他年轻的弟子听到,要知道弟子之间聊天攀谈,消息是传的最快的,只怕这时候门里大半人都知道陆昕阳要参加智慧堂选拔的传闻了,估摸还是很肯定的那种传闻。虽说这些传闻对陆昕阳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若是陆昕阳不参加,解释起来还是有不少麻烦,一个不好就会引起负面的猜测,比如说陆昕阳“看不起智慧堂”之类的,很容易落人话柄。 如果游天骐是故意的,或者说是半强迫地要求陆昕阳进入智慧堂呢? 游天骐想干什麽? 陆昕阳越想面色越是阴沈,他不清楚游天骐是打什麽注意,或许游天骐真的是希望陆昕阳过上一种平稳的人生,但这种做法却严重阻碍了陆昕阳成为掌门的计划,而在另一方面,陆昕阳也不喜欢别人这样不问他意思地给他安排人生! 傍晚,游天骐回来了。 “师叔。”陆昕阳给游天骐恭敬地行礼,没有将之前想到的那些东西表露在面上。 游天骐笑呵呵地,虽然他笑起来依然带著阴险的味道,但相对於他不笑的时候,这已经算得上十分“亲和”了。 表面看上去,游天骐的心情很好。 但陆昕阳的警戒心却提得更高了,要知道游天骐翻脸可是比翻书还快,陆昕阳亲眼看过游天骐前一刻还对叛徒笑眯眯地说话,不过眨眼的功夫,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游天骐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心脏,转头再看时,游天骐已是面若寒霜。 游天骐笑著说:“这次辛苦你了,坐吧,这麽急著把你叫回来没不高兴吧?” 陆昕阳心里更是提防,面上则是惶恐答道:“哪里,师叔有事,师侄自当回来!” “呵呵。”游天骐又是几声笑,只听他又说,“想来你回来後也听说了,这次叫你回来主要就是为了智慧堂的入堂选拔。你这几年功力精进得很快,平日里指导师弟师妹也很有经验,想来如果你去参加智慧堂的选拔一定没问题。” 游天骐将话说的如此直白,陆昕阳自然也不含糊,他起身拱手道:“师叔,昕阳自觉功力尚有不足,难以胜任传功者的重责。” 游天骐呵呵笑了两声,道:“不要这麽谦虚,我觉得你够了。” “但是昕阳目前只将心法练到了第五层……” “你可是黑白两套剑法同时修炼,第五层已是十分了不起的成绩了!” “但……” 陆昕阳还想推却,哪想游天骐突然沈了脸色,平淡而不容否定地说:“你可以参加选拔!” 陆昕阳看向游天骐,游天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昏黄摇晃的烛光下显得分外阴沈。 陆昕阳心里咯!,他知道这件事游天骐是下定决心了。 陆昕阳沈默,他以沈默抗拒。 游天骐并不高大的身躯慢慢散发出冰冷的寒意,如有实质的压迫感压向陆昕阳,沈重的压力缓缓压下,陆昕阳觉得自己勉强仿佛是一座山在慢慢倒下,沈重的山体压得他动弹不得! 胁迫! 陆昕阳不自然地喘息,但他岂会如此轻易认输! 内力在体内陡然汹涌,强大的内息自身体深处充盈了身体,游天骐带给他的压力瞬间小了。 陆昕阳微微皱眉,看似恭敬地抬手拱了拱,沈声道:“师叔,昕阳不想去智慧堂。” 游天骐面色不改:“为什麽?”随著三个音节发出,那沈重的压力又扩大了三分,将陆昕阳腾起的气势再一次压了下去! 陆昕阳的内息已经运转到了极致,但就算他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也抵不过游天骐数十年的深厚功力。但陆昕阳并不畏惧,昂首,眼中透出野心的光芒,大声道:“昕阳无意屈身智慧堂!” 陆昕阳的野心在这一瞬间暴露无遗,游天骐的压迫陡然敛去,陆昕阳的气势在这一瞬间疯狂充斥了整个房间,陆昕阳手边的薄瓷杯发出一声脆响,杯沿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陆昕阳一惊,充满收敛了气息,心中暗暗懊恼,他的功力还远不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游天骐忽而一笑,听不出喜怒地问道:“你想做掌门?” 话已至此,陆昕阳也不想隐瞒:“是!” 游天骐轻哼一声,眸光一转,又问:“想报仇?” 陆昕阳吃不准游天骐是什麽意思,心里念头转了一下,嘴上便迟疑了一下,才点头,却是极为坚定地答道:“是!” 游天骐刚才还挂著一丝笑意的面容霎那间阴沈,眼中冷光闪烁,寒声道:“我不会允许你这麽做!” 陆昕阳万万没想到游天骐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一愣,情绪再也压抑不住,对这游天骐低吼质问:“为什麽?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有什麽不对!你们没有本事为他们报仇难道还不许我报仇吗?!” 游天骐冷哼一声,神色却是微黯,低声道:“你以为我不想为陆师兄报仇?你以为我想看著那些伪君子逍遥快活?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们!恨!我好恨!恨我那时不在他们身边不能护他们周全!恨我不能杀上阳明山学习天徵派!我恨──” 游天骐的声音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的食人魔,那股阴寒的恨意凶恶得简直要将人生吞活剥!然而就在这时,他的声音如同突然被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掐住,生生顿在那声“恨”上! 陆昕阳愣愣地看著眼前面容被仇恨扭曲的师叔,他突然不懂眼前人究竟在想什麽了。 游天骐的恨……简直比陆昕阳还要深啊! 陆昕阳不敢相信,从来不提恨字的游天骐居然心怀如此深重的仇恨! 只见游天骐在这一刻露出些许恍惚,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过去的事情,恍惚一闪而过,游天骐忽然散去了全部的恨意,叹出一口气,仿佛叹出了所有的恨意和力气,他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了。 游天骐目光有些涣散,轻声道:“我如何能报仇……我是掌门,我不能把整个门派都搭进去!天非门比不上天徵派人多势众,牵扯上整个天非门只会让那些伪君子名正言顺地将我们赶尽杀绝!” 游天骐突然目光一利,射向陆昕阳,尖声喝道:“我不会让你当上掌门!我不能让你把整个天非门都赔进去!” 掌门,游天骐是掌门,所以他必须抛弃个人恩怨! 陆昕阳明白了游天骐的苦心,但是── 陆昕阳定定望著游天骐,一字一顿地吐出他放在心里十几年的信念: “我不会放弃──绝对不会!” 陆昕阳盯著游天骐,两个人久久都没有说话。 目光的交锋,各自的坚定,他们都明白对方不会是轻易放弃自己决定的人! 片刻後,陆昕阳深深呼吸,拱手,道:“师叔,昕阳先告退了。” 游天骐没有说话。 陆昕阳转身离去,然而就在他将手打上门的那个瞬间,他以为不会再说话的游天骐开口了── “如果你执意如此,我不会再让你靠近夏彦!” 陆昕阳身体一震,难以置信地回头望向那个满面寒霜的男人。 “你说什麽……”陆昕阳听到自己的声音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 “我说,我不会再让你见夏彦!”游天骐毫不含糊地回答,“满怀仇恨的你不可能给夏彦幸福,你会毁坏他,我不允许!” 陆昕阳愤然叫道:“那你呢!你同样也用你的仇恨破坏了他的生活!” 游天骐不屑地轻哼,道:“破坏?什麽是破坏?夏彦现在有一点点报仇的心吗?我不过是找个理由让他上进一点罢了。而你却不同!你满心都是仇恨,你为了复仇你会不折手段,你会因为做出伤害他的事情──我决不允许!他是姐姐唯一的儿子,我要看著他幸福,单纯的幸福,而你──给不起!” 陆昕阳震惊地看著眼前口口声声说著“幸福”的男人,他第一次知道游天骐对夏彦的爱竟然如此深沈,他一直以为,甚至连夏彦自己都认为,游天骐爱的只是那个已经离去的游皇後,而夏彦──只是复仇的工具。 但…… 游天骐盯著陆昕阳吐出他没有退让余地的决定:“夏彦,或是报仇,你只能选择一个!” (064鲜币)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5) 十二年前,小昕阳是个十分调皮的小男孩,虽然有著卓绝的天资,却从来不将精力放在武学上。 陆父对小昕阳的要求严格,但陆昕阳爱玩,每次陆父叱责的时候陆昕阳就跑到母亲身边,於是陆母就会护著小昕阳笑著对陆父说:“天狼,昕阳还是孩子。” 陆母一笑,陆父就吃不消了,平日里严厉强硬得像铁一样的男人这时候化成铁水了。 这本是一个严父慈母的美好家庭,然而这一切都在陆昕阳七岁那年改变了。 那年陆父陆母带著小昕阳回老家省亲,路上碰到登徒子轻薄陆母,陆父大怒之下重伤了登徒子。不想,数日後,一群人找上了陆家,原来那登徒子竟是江湖第一大派天徵派大长老的公子! 一场血战,陆父战死,陆母殉情,小昕阳被匆匆赶来的游天骐救下,游天骐当场格杀了那登徒子算是报了仇,风头过後,这事表面上也就揭过了。天非门和天徵派本来就有矛盾,现在也不过是再多加一笔罢了。然而在游天骐和陆昕阳心里,这件事远远没完! 七岁的陆昕阳立下了一个誓言:血洗天徵派! 十二年了,这个誓言在心底根植了十二年了!陆昕阳每一天都在为这个誓言一步步努力著,他努力练武,他在长辈面前装恭敬,他成为平辈尊敬的大哥,他成为晚辈崇拜偶像,他跟在游天骐身边学习各种手段,也奔波於天非门各处培植人脉和势力,他不断的聚拢人心壮大实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誓言! 陆昕阳不可能放弃复仇,然而,他也不想失去夏彦! 陆昕阳也无法先完成复仇,再去寻回夏彦。陆昕阳何尝不知道天徵派那是何等根基深厚的门派,他要完全覆灭这个庞大的“仇敌”,这几乎是要穷尽一生的复仇! 如同游天骐说的那样,如果陆昕阳得到夏彦,他将让夏彦永远活在复仇的阴影下,陆昕阳不可能一辈子都对夏彦瞒著关於复仇的事情,他们是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伴侣,他们要同心同德!而在这之外,游天骐还有一句话也说中了陆昕阳的要害:不折手段!陆昕阳是会为了复仇不折手段的人,为了报仇大计,他很有可能做出伤害夏彦的事情,比如── “若芝?” 陆昕阳看了一眼在倪天擎身边笑得十分羞涩的美人,又看一眼在旁边面色淡然的游天骐。 今天智慧堂堂主倪天擎长老带著他宠爱的孙女倪若芝来了,说是来聊聊天,结果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婚姻大事。倪天擎的意思倒是非常简单,就是想替自己孙女提亲罢了,自然,目标就是陆昕阳。 倪若芝和陆昕阳也算青梅竹马,倪若芝生的明眸皓齿,实打实的美人儿,虽然是江湖儿女,却难得温柔端庄,优雅大方,又习得一身好功夫,乃是年轻一辈中唯一一个能单独使用黑白两套剑法的女弟子。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倪若芝和陆昕阳都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站在一起也是男才女貌,十分亮眼。 倪若芝自小就爱慕陆昕阳,但陆昕阳虽然对这位师妹感官不错,但也仅限於兄妹之情,多余的却是没有。 但有时候婚姻所代表不见得全部是感情,还有利益。 对於倪天擎和倪若芝来说,或许这场婚姻代表他们可以得到一个好孙女婿、好夫君,而对陆昕阳来说,这场婚姻还意味著在未来掌门选举中倪长老的支持! 天非门的掌门传承也主要靠上代掌门的指定,但如果门中六大长老超过半数反对的话,新掌门必须参加考验或和长老提议的人选进行类似於民主选举的程序,通过之後才能继任,历代天非门里有若干个新掌门就是这样被赶下来的,除了个别“误杀”的情况,这个规定确实大很大程度上保证了掌门是个被大家信赖的、拥有足够本事治理门派的能人。 如此一来,长老的肯定对新掌门的确立有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事实证明,由於智慧堂的特殊地位,一个仇人做掌门和一个亲人做掌门,其结果对智慧堂及智慧长老本人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所以智慧长老对新掌门的肯定与否就看这位长老的个人感官,喜欢就支持,不喜欢就反对,能成为智慧长老的人可以说是除了长老会里的那些老不死外最厉害的人了,你想威胁他都没办法。像是这种没有什麽利益可以收买的油盐不进的角色,靠联姻拉拢是最好的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办法! 陆昕阳想做掌门,他需要长老的支持! 但是如果陆昕阳娶了倪若芝,那夏彦他…… 陆昕阳稍稍迟疑,游天骐已经在旁边接上话:“倪长老,我前两天还在问昕阳有没有心仪的人呢,你今天就来提亲了,这可赶得巧啊。” 陆昕阳心里一惊,抬头看去,就见倪天擎呵呵笑著问:“哦?那昕阳可有心仪的人了?” 陆昕阳顿时紧张起来,若是游天骐将夏彦的事情说出来那联姻之事可就什麽都用谈了! 陆昕阳刚想开口堵上游天骐的话,哪想游天骐已经开口:“昕阳他啊……” 游天骐略微一顿,小小卖一个关子,倪天擎的身子微微探过来,倪若芝也轻轻咬住了下唇竖起了耳朵,目光不断飘来。陆昕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自然地咽下一口口水。 “……和我装神秘,什麽也不说。”游天骐呵呵笑著说。 陆昕阳陡然松出一口气,心惊还未平复,倪天擎已经转头来问:“呵呵,昕阳,那你可有心仪之人了?” 陆昕阳哪敢犹豫,当下强作镇定,微微一笑,道:“功业未成,何以成家?” 话音刚落,游天骐看似不经意地朝陆昕阳看来,就在目光交汇的瞬间,一抹寒光从游天骐眼底闪过,霎那间,陆昕阳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根尖锐的针狠狠扎透,冷汗顿时浸透了後背──杀气!游天骐动了杀机! 游天骐一闪而过的杀机没有被倪天擎发现。倪天擎拉过自己孙女的小手,笑道:“昕阳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既然你没有心仪的人选,不如我就将我这宝贝孙女嫁给你如何?我家若芝可是才貌双全,这门亲事不委屈你吧?哈哈哈。” 倪天擎显然心情极好,陆昕阳看了一眼倪若芝:这姑娘早已羞红了脸,却忍不住抬起美目偷偷看来,满心忐忑地等待著心上人的回答。 陆昕阳苦笑,这倪若芝确实是个极好的妻子之选,但…… 陆昕阳道:“倪长老……这,若芝和晚辈自幼一起长大,若芝之美大家有目共睹,但这亲事……著实有些突然,可容晚辈好好想想?我、我可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陆昕阳说著露出些许羞涩,爽朗而又带著些许腼腆的大男孩态度让倪天擎看得十分舒服,倪天擎笑呵呵地捋著胡子只说无妨,离走前拍拍陆昕阳的肩膀,有所暗示地说了一句:“昕阳啊,你可是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老夫可是一直看好你的!” 倪天擎深深地看了一眼陆昕阳,这个眼神让陆昕阳明白倪天擎也看穿了自己想当掌门的野心。 这些老家夥果然每一个是省油的灯! 陆昕阳送倪天擎爷孙出去,回头,就看游天骐面色阴沈地站在房间里。 游天骐盯著陆昕阳,“哼哼,‘功业未成,何以成家’?”游天骐尖著嗓子将陆昕阳的回答说出来,如同尖锐的石头挂擦的声音,令人一阵阵发毛,“你果然如同我所想的那样……不折手段……这样的你,能给夏彦幸福?你给得起?你给得了什麽!” 陆昕阳不说话,他无法反驳,这件事……他理亏,他对不起夏彦。 但陆昕阳不可能放弃报仇。 游天骐看著陆昕阳“啧啧”两声,森然道:“昕阳,我不会让你用整个天非门去报仇,我也不会让夏彦活在你的复仇阴影下……我会阻止你报仇!” 陆昕阳猛然抬头:“你不能!” “不,我能,我会告诉倪长老关於你和夏彦的事。”游天骐桀桀笑了两声,“放心,我不会把你说的很坏的,我会给你留有余地的,但我不会让倪长老将孙女嫁给你──除非你进入智慧堂!你要放弃复仇,否则你会远离夏彦!” “你!” 陆昕阳紧紧握拳,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明白无误地说明了他的愤怒! 陆昕阳不能容忍游天骐如此咄咄逼人!游天骐阻止了他的复仇,还要阻止他和夏彦的接触!他不能容忍! 内心的杀机一闪而过,陆昕阳不期然地想到:如 恋耽美 分卷阅读30 宫中记 作者:Erus 这个人不在了…… 陆昕阳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想要杀了游天骐?不可以,他不可以这麽做,游天骐当年救过他,这麽多年来是游天骐一直带著他护著他,游天骐相当於他的第二位父亲,他不可以加害游天骐! 但是…… “师叔,你不要阻止我!”陆昕阳艰难地吐出话,“我不能放弃复仇!我也──我爱夏彦!” “我知道。”游天骐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无理狂暴,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淡定地说,“你可以报仇,你可以以你一个人的力量去杀人去报仇,但是你不能将整个天非门牵扯进去!你也可以爱夏彦,你可以靠近他追求他,但如果你不能给他平静而单纯的幸福,我就会阻止你!” 游天骐的态度十分决绝,没有半分退让的余地! 游天骐让陆昕阳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116鲜币)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6) 陆昕阳愤愤离开游天骐的书房,他可以理解游天骐的心情,但他不能容忍游天骐的阻碍! 陆昕阳阴沈著脸,第一次如此明显地显露怒气,路过的师弟师妹们都有些心惊,胆小的甚至不敢靠近。 大步走过长廊,陆昕阳心中的怒气渐渐平复,他知道他吓到周围的人了,这对他拉拢人心并不好。 走到无人处,陆昕阳几次深呼吸之後让自己缓下脸色。 不等陆昕阳的情绪完全平复,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陆昕阳一跳。 “陆师兄……” 陆昕阳下意识瞪过去,尚未完全收起的怒气在不自觉间逸出,冰冷的气息吓到了来者。 苏可意愣愣地看著面色阴寒的陆昕阳,不知道为什麽一向温和的师兄大哥会突然这样愤怒。 苏可意啜啜不敢言语,陆昕阳知道自己吓到他了,连忙缓下脸色,柔声道:“可意,有事吗?” 苏可意也知道陆昕阳的怒气不是针对自己,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抚抚胸口,带著余惊道:“我看到师兄在这里所以上来打个招呼……” 陆昕阳勉强笑笑,上前拍拍苏可意的肩膀,道:“抱歉刚才吓到你了。” 苏可意连连摇头,忙说没关系,又仰著小脸睁著亮晶晶的眼睛望著陆昕阳。陆昕阳见状便想起了自己临走前说的那番话,此时见苏可意眼中抑郁之色已去,目光清澈明亮,想来是自己的一番话起到作用了。 陆昕阳微笑问道:“最近有好好练武吗?” 苏可意连忙用力点头,朗声道:“陆师兄,我最近都有好好练功!”话一出口,苏可意面色微红,带了些许羞怯,小声道,“陆师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我现在已经重新振作了,请师兄……请师兄以後多多指教!” 苏可意对著陆昕阳深深鞠躬,身子弯下去便不再起来,直到陆昕阳扶他他才直起身。 苏可意的重新振作大概是陆昕阳自回来後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看到苏可意充满斗志的明亮眸子,陆昕阳也忍不住为之微笑,拍拍苏可意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努力吧,天资并不能决定一切,或许你不适合习武,但你可以尝试学一些其他东西,比如毒术、机关术,智慧堂里有很多这方面的高人,你可以向他们请教,学的好了同样可以报仇。” 苏可意点头道:“嗯,陆师兄,我已经在试著跟李惊震者学习毒术,李震者说我在这方面似乎挺有天分,他觉得我假以时日一定可以有所成就。” “那就好。”陆昕阳也为苏可意高兴,“好好努力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不要太心急了。” “嗯。”苏可意乖巧而用力地点头。 苏可意果然恢复了以前刻苦的姿态,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在剑术上难成大器,转而开始在医毒之术上下功夫,每天早晨例行的练剑之後就是抱著一本医书或毒书狂啃,走到哪里嘴里都念念有词的,仔细一听便能听出他是在小声的背诵书上的内容。 医毒之术不比武学那样依赖天分,苏可意的刻苦勤奋让他的学习进度进展得很快,况且苏可意只是身体不适合习武,脑袋却不笨,短短几天,陆昕阳就从丹药子堂那边的传功者口中听到了赞美苏可意的话。 对於这样的苏可意陆昕阳自然是欣慰的,但老实说,陆昕阳现在并没有多少精力去关心苏可意的状况。 之前游天骐威胁陆昕阳不许陆昕阳争夺掌门之位,否则就要将陆昕阳和夏彦的事告诉倪天擎,但是接下去的日子却始终风平浪静,游天骐什麽都没做,和陆昕阳照面的时候也都是笑眯眯的。 陆昕阳知道游天骐是给自己留了一分余地,或者说,游天骐是在等陆昕阳的动作,如果陆昕阳有所妄动,游天骐就会马上发难。 未出鞘的剑才是最具威胁的剑。游天骐这招以静制动如同一柄利剑悬在陆昕阳头上,让陆昕阳动弹不得。 这种被人胁迫的感觉很差。 另外一边因为倪天擎已经将婚事提到了面上,倪若芝和陆昕阳的走动也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地来送个点心,和陆昕阳练剑,或者是邀请陆昕阳逛逛街出去玩什麽,虽然都不是什麽很特殊的事情,但倪若芝的心意已经表现无意。 而且陆昕阳怀疑游天骐恐怕也想撮合他和倪若芝,因为最近游天骐不怎麽将他带在身边办事了,这让陆昕阳有了许多空余的时间去和倪若芝相处。 平心而论,陆昕阳并不讨厌倪若芝。倪若芝是那种即美丽又温柔还很有能力、识大体知进退的女人,不论从哪方面说都堪称完美,任何男人娶到这样妻子那真是祖宗八代修来的福分,甚至可以说任何男人都会被这种女人吸引。但陆昕阳对倪若芝的感觉也就仅限於欣赏罢了,完全没有见到夏彦时那种心动的感觉。 这日倪若芝和陆昕阳下山逛街市,走到一家香粉店前,倪若芝要帮人买东西便进去了,陆昕阳不方便进入便站在店门口等待。 旁边两个人走过时,其中一人说:“……唉,没想到这战争说打就打了!” 陆昕阳听到战争二字不由得竖起耳朵。只听另一人说:“听说这次是韩式希打过来了,要不得,要不得!”之前那人摇头叹气,却又说:“说的是,但也没什麽,那些北方的蛮子只懂得骑射之术,论水战,还是我们南人厉害,这江,他们跨不过来,只是没想到……皇子……出征……” 两人走远了,陆昕阳听不清楚他们又说了什麽,只是依稀听到什麽皇子随军出征之类的话,不过想到这种事情肯定落不到夏彦头上,便也不再去留意了。 没多久,倪若芝出来了,手上拿了两个散发著香气盒子,大概装的是水粉胭脂之类的女人东西。虽然倪若芝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陆昕阳还是体贴地替她接过了物件。 两人拿了东西回山,两人边行边聊了一些门里的事情,倪若芝说到她的一个闺中密友近日为她的心上人绣了一方帕子,两人便算是定情了。陆昕阳听了也只是笑著祝福他们,却不想倪若芝羞涩地低了头,轻声问道:“昕阳,我……刚才在店里看到一些很不错的香料,我觉得很适合你……我为你做个香囊好吗?” 陆昕阳一愣,一时不知怎样回答。 女孩子若是送男孩子香囊那就是实打实地表情意了,这样的话普通女孩子断然问不出来,但江湖儿女毕竟比普通闺秀豪爽许多,再加上天非门门风开放,倪若芝和陆昕阳也提过婚约之事,这样问倒也不是放荡。 但香囊这东西,女孩子接了,若是男孩子收下了,那就表示他接收了对方的心意,这香囊就成了定情信物。 陆昕阳收还是不收? 若是收了,那几乎可以说这门婚约就是定下了。若是不收,陆昕阳又怕倪若芝难看,同时也怕拂了倪家的颜面,事情传到游天骐那边,多半要生波澜。 陆昕阳还未想好如何回答,倪若芝已经黯淡了目光。 倪若芝苦涩一笑,在陆昕阳开口之前,她已强作开朗地说道:“哎呀,我都忘了,昕阳没有佩香囊的习惯!”倪若芝又眨眨眼,以歉然地口吻说,“我还是换个东西送给昕阳吧。你的剑还没有缨子吧?改天我给你找个缨子好吗?呵呵,昕阳的剑要配个缨子才够潇洒呢。” 陆昕阳也知倪若芝是察觉了自己的犹豫而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感慨这女孩十分体贴之余也不免有些愧疚。虽然剑缨这东西也不是普通朋友会送的,但也远远没有到香囊那样定情的程度。陆昕阳不好再拒绝,便笑著答应了:“那好,我可等著你给我一个漂亮的缨子了。” 倪若芝轻轻笑了两声,不著痕迹地将话题转向了其他方面。 虽然倪若芝体贴可人,没有给陆昕阳带来更多的烦恼,但随著智慧堂考核的时间越来越近,陆昕阳还是不禁渐渐焦躁起来。 陆昕阳可以想象,如果自己没有参加考核,游天骐一定会马上行动吗,但是陆昕阳根本不想进入智慧堂,如果假意顺从进去了,游天骐死之前他根本不要想离开,可是游天骐正值壮年,内功深厚,恐怕要等游天骐死头发都白了都不见得等得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小雪,按规矩,在小雪这一日天非门会在早晨举行一场集会,以纪念两百年前祖师爷在这一天创立了天非门,而集会过後则是轻松愉悦的一天,如果不出意外,这一天会是门内上上下下每个人放松的小节日。 清早起床,院子里已经蒙上了薄薄的初雪,早晨集会过後,门中许多年级小的师弟师妹门就玩起了雪,这天是天非门放松的节日,大人们也就放任孩子们贪玩去了,一时间院子里雪花纷飞,都是小孩子玩雪玩出来的。 陆昕阳自然不会参与玩雪,经过院子的时候,他看到苏可意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著别的孩子玩雪,而苏可意自己去不上前。 陆昕阳想到苏可意今年似乎也不过十五六岁,比起其他孩子自然是大了点,但也就只是个大孩子罢了。 陆昕阳走到苏可意身边,笑问道:“怎麽不去玩?” 苏可意怔怔,连连摆手道:“不,我不玩。” “为什麽?”陆昕阳奇怪地问,天非门里其实娱乐不多,对於小孩子来说玩雪算是最大的娱乐了,陆昕阳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很喜欢玩雪,一到下雪天就野得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地,追在其他孩子身後扔雪球,同时也被其他孩子扔雪球,玩的不亦乐乎,一场玩下来,大冷天里也热得浑身是汗,冷风一吹就哆哆嗦嗦的,弄得母亲也不得不板起脸来训斥他…… 陆昕阳想到了温柔美丽的母亲,不禁有些伤感。 自母亲走後,陆昕阳便失去了玩雪的资格──他的时间都给了仇恨! 复仇…… 陆昕阳又想起了这件事,游天骐的想法他能理解,但他却有自己的坚持! 陆昕阳想到这里神色微黯,却听苏可意在一边担忧地唤道:“……陆师兄?陆师兄,你怎麽了?” 陆昕阳慌忙回神,收拾了情绪,微笑道:“没什麽,想起了一点小时候的事情。” 苏可意眨眨眼,没有再追问,只是将他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等会儿要去和震者学用针之术,如果玩雪的话手就会冻得僵硬,那样的话我就没办法用针了。” “哦。”陆昕阳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今天是天非门的庆祝日,你不需要这麽刻苦,玩一会儿也没什麽。” 苏可意腼腆笑道:“没有,我也只是去一会儿而已,因为昨天有一点没有学完,所以今天想把这部分内容学完,然後我就可以自己练习。” 苏可意是个有主见也很自律的孩子,他这麽说便是定下了自己的学习计划,陆昕阳也就不在说什麽了。 陆昕阳看时间差不多了,正欲告辞,却听苏可意笑著轻呼了一声:“陆师兄,你缀了新缨子呢。” 陆昕阳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剑,剑柄的末端系了一条朱红的缨子,这是今天早晨倪若芝才送给他的,缨穗和普通朱红的穗子没什麽差别,但箍著穗子的那帽儿是十分沈稳的金铜色,而不是普通的银色,这让陆昕阳颇为喜欢。 陆昕阳笑了笑算是应了。就听苏可意又说:“陆师兄,这缨子……是倪师姐送的吧?” 倪若芝最近和陆昕阳渐行渐近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苏可意这麽猜也很正常。 陆昕阳听了微笑道:“是啊,好看吗?” “嗯,很配陆师兄。”苏可意点头,没忘赞美一声。陆昕阳自己也喜欢这缨子,听到别人称赞总是高兴的。陆昕阳笑呵呵地摸摸苏可意的脑袋,正欲开口告辞,却不想苏可意又说:“陆师兄,你……” 这次苏可意说话很不干脆,话开了一个头,却又不说了。 “怎麽了?” 陆昕阳看苏可意神情有些扭捏,不免有些奇怪。 苏可意面色微红,轻咬著下唇,迟疑了一会儿,才低著头小声道:“陆师兄,你晚上有空吗?” 陆昕阳并未马上应承,而是反问:“有事吗?” 苏可意抿抿唇,抬起头来睁著晶亮的眸子望著陆昕阳,飞快地说:“陆师兄,晚上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吃饭?”陆昕阳觉得自己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大问号,“有什麽特别的吗?” 苏可意面色更红,目光也有些闪烁,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是、是这样的。因为陆师兄平时对我很关照,但是平时陆师兄都很忙,我不敢打扰师兄,所以想在今天请陆师兄吃顿饭,感谢一下师兄……” “感谢啊……”陆昕阳笑著叹气,摸摸苏可意的小脑袋,温柔道,“说什麽感谢呢,我是师兄,帮助你是应该的啊。况且主要还是你自己在努力,我也只是指点你一下,要说感谢的话,你也要感谢静春师姐哦。” 苏可意连连点头:“我也有感谢静春师姐。不过静春师姐今天晚上要和其他人出去,所以……” 既然是这样,陆昕阳也就不再推脱,笑著应承了:“既然这样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说个时间吧,到时候我去找你。” 苏可意大喜过望,连忙将时间地点约下。既然说是吃饭,时间自然是晚上了,至於地点,苏可意因为是和其他人住同一间房,去他那儿不方便,两人便将地点定在了陆昕阳的屋子。 下午陆昕阳陪著倪若芝和几个较为要好的师兄弟们下山玩去了,路上听说了康国战败的消息,也因为这样街市上有些萧条,几人玩得不尽兴,天黑时便陆续回来了。 陆昕阳送倪若芝回她的院子,因为和苏可意约好了,便拒绝了倪若芝的挽留。 回到自己的屋子,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苏可意果然已经在等了,而他面前的桌上摆著一个硕大的食盒,虽然饭菜尚未摆出,但看这食盒的体积,便知道这顿饭相当丰盛。 苏可意是在天非门的厨房里做好了饭菜装在食盒里拎来的,这食盒特别用布包裹著,菜也不会那麽快凉掉。 陆昕阳回来得很及时,苏可意刚来不久,正在温酒,那饭菜自然也是刚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美味。 嗅著空气中弥散的酒香,陆昕阳便知道这酒是自己最爱的“落雪梨花”。 落雪梨花是天非门独有的酒,因为不属於传功的范围,所以酿法只有少数人知道,据说是用冬日初雪加春秋两季绽放的梨花酿成,清香淡雅,却又浓郁醇厚。这酒越陈越香,陆昕阳曾喝过一坛五年份的落雪梨花,那已是香醇醉人,而现在这壶,似乎比之前喝过的还要醇厚。 “落雪梨花?”陆昕阳好奇地问。 苏可意似乎是被吓了一吓,身子一跳才回过头,看是陆昕阳便松了一口气,笑著答道:“嗯,前两天李振者说我很努力要奖励我,所以就送了我一瓶落雪梨花,但是我不怎麽会喝醉,我听说陆师兄很喜欢,今天就特别带来了。” 陆昕阳不禁呵呵笑起来,直夸苏可意有心了。 酒温著,苏可意为陆昕阳摆上碗筷,打开食盒,一盘盘菜色端出,没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陆昕阳一看便发现这都是自己最爱吃的东西,想来苏可意确实用心了。 苏可意将食盒放到一边,略显局促地说:“陆师兄你尝尝,不知道做得好不好。” 陆昕阳笑笑,夹了一块香酥排骨送入口中,细细品尝一二,发觉似乎比以往在天非门里吃得还要好吃。 陆昕阳称赞道:“很好吃。你做的?” 陆昕阳本是随口一问,按他想,一个男孩子多半不会做菜──陆昕阳自己就对做菜什麽一窍不通。不想苏可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脸红地承认了:“嗯。我想既然是要感谢师兄,所以,自己做比较有诚意……” 陆昕阳一愣,想起当初苏可意也曾拿点心过来,记得当时苏可意也说是自己做的。 陆昕阳笑问道:“没想到你的手艺这麽好,是有学过吗?” 苏可意道:“嗯。当初还没上山时曾到镇里的酒楼里打过杂,那时候那个大厨很照顾我,就教我做过一些简单的菜。”苏可意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今天的菜我都是和厨娘大婶学的,她说陆师兄爱吃这些,所以,所以我就学了一点。” 陆昕阳听了也不禁感动,用力拍拍苏可意肩膀,虽然什麽也没说,但心领之意已在不言中。 两人一边吃一边聊了几句,那边酒温好了,苏可意便拿来为两人各自斟上。 苏可意举杯致敬,道:“陆师兄,自我从东苑出来,你和静春师姐是最照顾我的人,虽然你总是表现得很不经意,但我知道你总是很照顾我。可意也不知道要说什麽感谢您,只能敬您一杯!陆师兄,请!” 苏可意说得慷慨激昂,话音未落已经仰头喝下,但不常喝酒的他顿时被辛辣的酒水呛得眼泪直流,什麽慷慨激昂的气氛都没了。 陆昕阳看了好笑,为苏可意拍拍背顺顺气,待苏可意缓过气来了,他才说:“你的感谢师兄收下了。” 说罢,陆昕阳将杯中酒一口饮尽,对苏可意毫无防备的他在仰头时没能看见苏可意眼中一闪而过的愧疚。 (096鲜币)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7) 小雪的这天晚上,陆昕阳做了一个十分真实的美梦,他梦见自己抚摸过夏彦细嫩的少年肌肤,亲吻著那花蜜般甜美的唇,轻轻地啃噬那小巧的樱乳,直到小小的乳尖变得肿胀不堪,他还套弄过身下人青涩的嫩芽,将那深藏在双丘之间的花骨朵抚弄得鲜红绽放,他听到可人儿在自己身下婉转低吟,感觉到自己的欲望在炙热紧致的甬道中释放出精华…… 陆昕阳沈醉在淫靡绯色的梦里,直到清晨的第一缕光线落在他的眼睛上,过於真实的快感让他从昏昏沈沈中陡然惊醒。 陆昕阳望著自己床上的纱帐有些发愣,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春梦,关於夏彦的。 这个发现让陆昕阳感到十分无奈──他对夏彦的渴求到了这个地步吗?那岂不是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无法再保持之前那样克制平淡的态度了? 陆昕阳有些苦恼地想,却又不期然地想到梦中的夏彦十分甜美…… 陆昕阳苦笑,散去胡思乱想,正欲起身,却突然发现自己手臂压了什麽。陆昕阳转头一看,脸色瞬间变了── 苏可意竟带著一身淫乱的痕迹赤裸地躺在自己怀中! 脑子出现一瞬间的空白,陆昕阳突然意识到昨晚那场春梦并不完全是梦,只是对象变得不一样了! 陆昕阳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陆昕阳首先想到的是要如何对苏可意解释、负责,但很快,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怎麽会出现这种状况? 陆昕阳对苏可意并没有这方面的欲望,他没有借酒乱性的动机,而且陆昕阳并不是一个会酒後时态的人,他曾经醉过,但喝醉之後他依然可以保持一丝清明!酒後乱性这种事情本不应该发生! 陆昕阳回想起昨晚的事。 苏可意请他吃饭,苏可意为他温酒,苏可意为他斟酒,苏可意向他敬酒,陆昕阳不疑有他,没有任何防备地喝了,之後他们聊天、吃菜、喝酒。渐渐地,本该千杯不醉的陆昕阳感到了些许醉意,意识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开始朦胧,身体热得让人恨不得在小雪天里脱掉所有的衣裳,而这时,一具柔韧的身体贴了上来,虽然这具身体同样是温热的,但却意外地舒缓了陆昕阳有内而发的燥热,令陆昕阳难以控制地想要靠近…… “该死的!” 陆昕阳知道自己被人下药了,而且这个下药的人就是他全无防备的苏可意! 陆昕阳自问自己对苏可意不可谓不好,除了夏彦,没有人能让陆昕阳再这麽关心,但陆昕阳万万没想到苏可意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看著怀里似乎还残留著性事後的余韵苏可意,陆昕阳厌恶地将他一把推开! 撞击的疼痛让苏可意转醒,而当苏可意睁开眼镜,落入眼帘的却是一把闪著寒光的剑锋,那扣著金铜色帽儿的红缨子就在剑柄处不住晃荡! 苏可意瞬间惊醒了,惊惧地看著陆昕阳持剑抵著自己。 “苏可意!你好!你很好!”一字一声都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陆昕阳冷厉地盯著床上的人,咬牙切齿道,“我倒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陆昕阳想到苏可意平日乖巧柔顺的表现,犹如狮子被兔子反咬一口的感觉,那怒火更是旺盛。陆昕阳甚至还在盛怒之中感到一丝疑惑:苏可意从来不曾表现过类似的爱慕,最多只是尊敬仰慕罢了,怎麽会突然做出这等不耻之事?! 苏可意咬著下唇,静默地蜷缩在床角。 陆昕阳瞪著苏可意好一会儿,剑始终没有刺下去,陆昕阳愤怒的是自己竟然被苏可意如此算计,苏可意的“背叛”让他十分失望。但单纯就这件事来说,陆昕阳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受害者,毕竟被“侵犯”的是苏可意,虽然是苏可意自己送上门来的…… 陆昕阳愤怒、失望、厌恶,但这些情绪还不足以让陆昕阳就这麽杀死苏可意。 在天非门残杀同门是重罪。 陆昕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冷冷问道:“为什麽这麽做?” 苏可意将下唇咬得更紧,情事中被陆昕阳吮得有些红肿的唇此刻被咬得毫无血色。 “说!”陆昕阳一声暴喝,剑又往前送了一分,在苏可意的咽喉上刺出一道血痕! “我……”沈默良久,苏可意终於开口,“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有一点愧疚,然後、然後能帮我报仇……” 沙哑的声音让陆昕阳想到昨晚情欲,陆昕阳眉头微皱,片刻後,他愤然抽剑,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大门被一脚踹开之前,陆昕阳只留下了一句话: “好,我替你报仇!但是你给我滚!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陆昕阳满怀愤恨地离开了东庭山,如他所说,他去为苏可意报仇了。 苏可意的目的达到了,但他的心情却丝毫轻松不起来。 以苏可意本来的想法,他只是想给陆昕阳下点药,让陆昕阳对自己做那种事。事後,陆昕阳若是误以为自己“酒後乱性”,就会因为愧疚而对他更好,进而满足苏可意的一个愿望──报仇。如果陆昕阳当场发现了真相──事情就如同现在这般发展了,苏可意同样可以实现愿望。 苏可意虽然在努力地学习武功以外的东西,但医毒之术没有三五年难有小成,苏可意等不了这麽久! 整件事设计得很粗糙很简单,苏可意也没有打算运用多麽精巧的“计谋”,他只要一个结果而已……苏可意早已决定一旦报仇之後,他会说出一切并且主动离开,不会给陆昕阳带来任何麻烦。 苏可意虽然满怀愧疚,但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陆昕阳的怒火和谴责,可是当他真正听到陆昕阳那句“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时,泪水还是抑制不住地落下了。 陆师兄走了,永远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握著他的手指点他练功了,更不会包容地拥著他让他哭泣了,甚至就算面对面时,陆师兄也不会再露出亲切的微笑了,他只是冷漠以对……不,或许让他露出冷漠都是一种奢望了…… “对不起,陆师兄……对不起……” 苏可意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哭泣,他後悔了,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一定不会这麽做的…… 陆昕阳下山之後就直奔苏家村,苏爷爷刚死的时候,苏可意曾断断续续地说过关於仇人的事情,杀死苏可意爷爷的是附近山上的一群土匪,那群土匪到苏家村里抢劫,到了苏可意家里时,因为苏爷爷什麽都拿不出来,那匪徒中有几个粗暴的就将苏爷爷打了一顿。苏爷爷年迈体衰,哪里经得起这等暴力,土匪走後没两天就断气了。好心的村民们替苏爷爷敛葬,这棺材刚刚下地,苏可意就回来了,最後一面就这样错过了。 陆昕阳日夜兼程来到苏家村,问了土匪的去处,便杀上山去了。 这些土匪都只是些落草为寇的泥腿子,站著身强体壮人多势众抢点钱混饭吃而已,哪里是陆昕阳的对手,不出半日,陆昕阳便屠尽了所有的匪徒,血染山头,不留一个活口! 陆昕阳在土匪窝里稍稍休整了一个晚上便回到了天非门。 陆昕阳冲了澡,洗去一身血腥风尘,在屋里换衣服的时候,他感觉到一个熟悉的气息在门外徘徊── 苏可意。 被欺骗利用的愤怒在杀戮之中得到宣泄,再见苏可意时陆昕阳已经不再那样激愤,但之前那种呵护欣赏的心情已经没有了。 经过这件事,陆昕阳觉得苏可意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小小年纪已如此心机,长大了还得了?陆昕阳不是不喜欢心机深沈不择手段的人,以朋友的关系来说,他很欣赏这种人,为了生存这是必须的,天非门的行事作风也向来如此,但是再狠再辣那也是对敌人的,将心机手段用在自己人身上算什麽意思?没有人会希望面对朋友的时候还要小心提防! 陆昕阳很喜欢夏彦,喜欢呆在夏彦身边,甚至连看著夏彦都成为一种享受。夏彦在的地方就像一方独立於尘世之外的净土,将所有的烦恼都隔绝在门外,只留下令人愉悦放松的宁静。陆昕阳为了仇恨执著了十几年,他也会累,每次累的时候想到夏彦就好像找到了一个卸下包袱的桃源,从刚开始下意识地靠近,到後来有意识地亲近,陆昕阳早已爱上了这份恬静。 陆昕阳曾觉得苏可意和夏彦很像,并非性格上的,而是那种心灵上的恬静。夏彦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离开皇宫,和喜欢的人一起生活,青山绿水,小桥人家,淡泊了名利,远离了红尘,独守一方净土。而苏可意在这点上并没有什麽不同,苏可意追求实力追求名利,他追求很多却都是为了年迈的爷爷,他最大的希望是能给爷爷带去美好快乐的生活,而这个愿望在这麽多年的追求中从没有迷失过,苏可意的坚定、纯粹在某种意义上甚至尤胜夏彦。 然而爷爷的死却让苏可意全变了。 陆昕阳可以理解苏可意急於报仇的心情,但他不能容忍苏可意算计自己的行为,甚至退一万步说,陆昕阳不能容忍苏可意这样决绝地不留任何後路的利用:陆昕阳完全可以猜测到苏可意的打算:报仇之後就死心离开──不是吗?!原来在仇恨面前自己什麽也不是啊!那麽自己之前给予的呵护疼惜都算什麽?自作多情还是愚昧可笑?! 冷冷地看著局促不安的苏可意,陆昕阳漠然道:“那些人我都杀了,你可以走了。” 苏可意的眼眶顿时红了,但陆昕阳却没有再像上次那样给他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师兄……” “出去,我不想听到 恋耽美 分卷阅读31 宫中记 作者:Erus 的声音。” 苏可意试图说点什麽,但陆昕阳的一句话让苏可意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 陆昕阳的声音平淡而冷酷,不容置辩。 但苏可意没有依言离开,自陆昕阳走後他就一直在後悔,他希望能挽回点什麽。 看著伫立不动的苏可意,陆昕阳微微眯了眼,怀著深重的恶意,他捏住苏可意的下巴强迫对方抬起头来,无视苏可意眼中打转的泪水和满满的歉意,陆昕阳兀自嘲弄一笑,压低了嗓音,极尽侮辱地问:“干吗,还要留下来再让我上你一次吗?!” 陆昕阳以为苏可意会立刻哭出来,但苏可意却没有。 苏可意强忍著下巴的疼痛,轻声道:“如果、如果这样能让陆师兄消气的话……我愿意……” 陆昕阳一愣,不经意间微微皱了眉头。 在这一瞬间,陆昕阳察觉了苏可意试图挽回什麽的心情,陆昕阳产生了一丝是否要原谅的疑虑,然而在犹豫产生的下一刻,陆昕阳却开始怀疑苏可意是不是再用苦肉计。 信任被完全摧毁了,一地碎片无从拼凑,本就不是善男信女的陆昕阳已经无法再次相信这个算计过自己的孩子。 像是在探查什麽,陆昕阳盯了苏可意好一会儿,心里在继续侮辱泄愤和就此作罢之间游移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了後者。 继续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难道真的要再和苏可意做一次那种事?陆昕阳对苏可意没有这种欲望,他也不想让这场错误的关系继续加深。 陆昕阳看著苏可意泪光闪动的眼睛,他想起了夏彦晶亮亮的眸子,记忆中纯净的目光让陆昕阳理智地意识到,如果今天借著泄愤之名继续那种行为,以後他和苏可意之间就不再单纯了,如今倪若芝那边还没有一个定数,再来一个苏可意,日後会很麻烦。 陆昕阳松了手,转过身去,淡淡道:“你出去。”从今往後,我们再无关系。 後面那句话陆昕阳没有说出来,但苏可意怎麽会听不出来! 悲伤化为泪水涌出眼眶,苏可意像上次一样在陆昕阳面前无声落泪,甚至更加汹涌,但这次再没有人会拥抱他安慰他了。 苏可意的抽泣陆昕阳听到了,心头有些发软,但思量再三後他还是没有回头。陆昕阳知道,即使此刻自己回头了,他也无法说服自己再次相信苏可意,从今往後,他会不断地怀疑苏可意每一次靠近自己的意图,会检查苏可意递过来的每一样东西,会思考苏可意说的每一句话……如果是这样,还有什麽重修旧好的意义呢? 信任就是这样脆弱的东西,禁不住分毫损坏。 苏可意被陆昕阳从生活中刻意抹去,只是同在一个屋檐行走不可能完全没有接触,陆昕阳从他人嘴里听说关於苏可意现在的学习比以前更加勤奋,几乎天天留在李震者身边学习医毒之术,偶尔碰到也都能清楚地看到苏可意脸上浓重的疲惫之色,似乎是十分辛苦。 时间会冲淡一切。 陆昕阳这样认为。虽然陆昕阳已无法再相信苏可意,但也没有到要诅咒苏可意不得好死的地步,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苏可意已经渐渐走出了陆昕阳的视线,但这边关於游天骐的烦恼并没有因为这个插曲而有所淡化。 智慧堂入堂考核开始的第一天,陆昕阳就收到了来自的游天骐暗示,游天骐不动声色地逼迫陆昕阳尽快做出选择,要麽进入智慧堂,间接地选择了放弃复仇,不论陆昕阳要选择和倪若芝结婚还是要选择追求夏彦,游天骐都不会再管他,甚至会帮助他──当然,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陆昕阳不进入智慧堂,仍然将目标放在复仇上,游天骐会破坏他和倪家的关系,甚至会阻止他和夏彦的来往! 游天骐越逼越紧,陆昕阳甚至连喘息都觉得负担著沈重的压力,而就在陆昕阳烦躁得想要杀人的时候,夏彦那边又传来了一个噩耗── 夏彦被选为质子,不日即将出发前往苏国! 陆昕阳听到消息顿时懵了。 “怎麽会这样!” 陆昕阳暴躁地一拳打在树干上,碗口粗的树干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嘎吱嘎吱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巨响。 姑且不论陆昕阳日後看望夏彦的问题,单说这质子身份:质子是什麽?就是个任人侮辱的棋子!夏彦那麽纯良怎麽在异国他乡生存?他会遭遇什麽?青荷又能再保护他多久? 一想到夏彦会受到伤害,陆昕阳就心急如焚,他要马上去康国皇宫,他要带走夏彦,他不能让夏彦去苏国当质子! (102鲜币)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8) “师叔,我想下山将小彦带会来。” 陆昕阳以商量的口吻告诉游天骐这个决定,明天是智慧堂考核的最後一天,如果陆昕阳这时候离开就意味著他今年不可能参加考核了,陆昕阳并没有以此事回避选择的意思,但他要考虑到游天骐的想法。 游天骐想了想,却摇头拒绝了:“不可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小彦带走。” “为什麽?”陆昕阳惊呼,“难道要让他去苏国吗?!” 游天骐看了一眼陆昕阳,道:“我知道你在为小彦担心,但这时候小彦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小彦半个月後就要去苏国,我们没办法在这麽短时间里找到了一个合适人将他换走,如果假死的话……太突然了,容易引人注意!” 见陆昕阳还想说什麽,游天骐进而道:“如果引起朝廷的怀疑,我们天非门是不可能护住小彦,而且和朝廷作对对我们没有好处。我们只能让小彦先去苏国,然後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寻人替换或者是假死脱壳都可以,但现在时间太赶了,这种事情不能做!” 陆昕阳瞪著游天骐,游天骐的话让陆昕阳感到愤怒:在这种时候,游天骐第一个考虑到的是依然天非门的利益,而不是夏彦!? 或许游天骐说的没错,但事关夏彦,陆昕阳无法这样“理智”地去权衡利弊! 那个疯狂的、偏执的、重情重义的游天骐去哪里了? 游天骐将他所有的偏执、感情都给了天非门的利益?! 陆昕阳盯著游天骐一字一顿地吐出:“师叔,你要放弃夏彦?你忘记了游皇後?你要让游皇後唯一的孩子去做质子?!” 陆昕阳不信游天骐心中没有一丝犹豫。果然,游天骐闻言一愣,眼中一丝挣扎之色闪过,但不过是眨眼的功夫,游天骐似乎是想到什麽,目光之中的犹豫被决绝之色代替。陆昕阳暗道一声不好,正想说什麽,游天骐已经斩钉截铁道:“小彦必须先去苏国!” “师叔!” “够了!我是天非门的掌门!” 陆昕阳不敢相信地看著面色狰狞的游天骐,沈声问道:“师叔,你是在以掌门的身份命令我吗?” 游天骐冷冷道:“我是天非门的掌门,我要以天非门为重!而你,明天是智慧堂入堂考核的最後一天,你不要借口逃避选择!” “……我从来没有这样考虑过。”陆昕阳在极度失望之下淡淡吐出这句话,“但是现在我更不可能去参加这场考核,考核之後是长达三个月的静修,如果我通过了考核我将无法赶在夏彦到达苏国之前将他带走。我不能参加这场考核。” 陆昕阳做出了决定,他等待著游天骐回复。 游天骐桀桀冷笑,哑声道:“好,很好,既然如此,你也不必离开了!” 话音未落,游天骐立掌拍向陆昕阳。陆昕阳没想到游天骐会突然发难,他的武功本就不如游天骐,仓促之下更是无从避难,勉强侧身避开要害,却被游天骐一掌拍在右臂上,只听u哒一声闷响,游天骐竟生生拍碎了陆昕阳的手臂! “唔!” 陆昕阳忍住痛楚强行退出游天骐的攻击范围,他万万想到不到游天骐竟然出手如此狠辣! “师叔,你……噗!” 陆昕阳不但手臂被拍断,更是被游天骐的内劲震伤,一开口就吐出一口淤血。游天骐似乎对於自己的重手也有点後悔,没有再次出手。陆昕阳勉强平复了体内血气激荡,以左手持剑护在胸前,不敢再有丝毫大意 两人对峙片刻,游天骐开口劝道:“你若留下,我就不为难你。” 陆昕阳惨笑一声,道:“呵!师叔,你还是将昕阳的双腿打断吧!” 游天骐眼神闪了闪,什麽也没说,再次揉身上前,这次他扣指成爪,目标正是陆昕阳的双腿! 陆昕阳反手持剑欲以白鱼剑法抵挡游天骐的攻击,虽然自知不是游天骐的对手,但试都不试就放弃绝不是陆昕阳的作风! 剑刃与肉掌相碰却发出金石相撞般的声音,游天骐攻势被阻了一阻,手指却分毫未损。陆昕阳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在剑与手指相撞的瞬间他便借著碰撞的力道向後退去,只见他衣袂翩然,足不染尘,轻功造诣显然已是不凡。然而游天骐却更胜一筹,不等陆昕阳落下游天骐再一次贴身而上,足以碎金断石的手指探向陆昕阳下三路。陆昕阳心下一惊,慌忙持剑格挡,铿铿铿,三声连响,游天骐连抓三下都被陆昕阳勉强以长剑挡下。在这两招交错间,游天骐没占到多少便宜,但陆昕阳却也乱了气息! 接连挡了数十下,游天骐再次攻来之时,陆昕阳却已来不及换气变招,眼见就要躲不过这次攻击,陆昕阳已有闭目等死之心,但一息过後,想象中骨折的剧痛没有到来,却听到游天骐一声闷哼,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陆昕阳一愣,察觉前方有人,抬头看去,竟看到苏可意神色惊慌地站在不远处,手上还拿这个类似手弩的东西,低头再看,果然见游天骐背上插了一只手指来长的小箭! “苏可意?!” 陆昕阳无比震惊。 “陆师兄,你没事吧!”苏可意仓促跑上前来急切地询问。 但陆昕阳并没有回答他的好意,却是厉声喝问:“你来干什麽!” 虽然苏可意帮陆昕阳阻止了游天骐的攻击,但这并不代表陆昕阳希望苏可意掺和到这件事里! 苏可意一怔,啜啜道:“我、我看到掌门要伤害师兄,所以、一急就……” 陆昕阳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没动静的游天骐,皱眉问道:“你在箭上涂了什麽?” “……一种毒药……”苏可意看陆昕阳脸色黑沈,连忙解释道,“这中毒药只会让人在短时间里失去内力进而昏睡,我、我刚学的,本来是想打一只小动物试试看的,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这话陆昕阳还算相信,苏可意功力不深,如果是刻意跟踪不可能不被陆昕阳和游天骐发现。 陆昕阳脸色好了一点,又问:“解药呢?” 苏可意道:“没有解药……过两个时辰自然就会好了……” 陆昕阳点点头算是知道了,看著倒在地上的游天骐,有一刻他不免想到如果这个人不在了……心里闪过一丝杀意,但陆昕阳还是将杀意按耐下去了,毕竟游天骐对他有恩,他不想恩将仇报至此,更何况如果游天骐突然死了他也难以自圆其说。 陆昕阳本打算自己送游天骐回去,却发现自己手臂断了,不得已,他只能让苏可意帮忙。 一路无话,好在他们打斗的地方离游天骐居住的小院不远,避免了两个人长时间的尴尬,也避免了碰到其他人的危险,不然陆昕阳还真的很难解释为什麽掌门会突然受伤。 陆昕阳将游天骐扶上床,给游天骐拔了小箭,为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其实排除箭头上的毒药,这点伤口对於游天骐来说不处理都不会有太大问题。 反而是陆昕阳自己的手臂有点麻烦。 陆昕阳给自己接了骨,在让苏可意为他固定夹板缠好绷带。 做完这一切,陆昕阳就在游天骐的房间里暂时休息,苏可意默默地站在他身边,垂头不语。 经过这一遭,陆昕阳也不可能再对苏可意说什麽狠话。 想了想,陆昕阳道:“苏可意,今天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回去之後就当什麽都没有发生过,师叔这边我会解释,他不会知道你曾经出现了,知道吗?” 苏可意一怔,张张嘴,想说什麽却又没说出来。 陆昕阳多少猜到苏可意想说什麽,便道:“你和我不一样,要是让人知道你伤了掌门,虽然是无意的,但是也少不得一顿惩戒,弄不好严重的甚至会被逐出天非门。况且,”陆昕阳顿了顿,“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我知道了,师兄。”短暂的静默後,苏可意应承了。 苏可意离去後,陆昕阳查看了一下游天骐的伤势,确定不打紧了,他也走了。 手臂受伤了,陆昕阳也无法马上离开天非门,只得暂定休息一个晚上,第二日再走。趁这个晚上收拾一下东西也好,虽然游天骐的做法陆昕阳不接受,但游天骐的说法并没有错:和朝廷作对不明智。带走夏彦这件事要计划得万无一失才行。 陆昕阳利用下午的时间将各种事宜好好计划了一下,傍晚时他开始收拾要用的东西,这时突然有人来敲门。 陆昕阳开门,竟看到苏可意站在门外。 陆昕阳奇怪地看著突然到来的苏可意,不知对方有什麽事情。 苏可意什麽都没说,只是往陆昕阳手里硬塞了一个什麽东西,未等陆昕阳反应过来他已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随後就转身跑走了。 陆昕阳愣愣,低头看看手里的东西:一个蜡丸。 看著苏可意跑走,陆昕阳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先将蜡丸捏碎了。蜡丸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纸条上只写了几个字,分别是六种花草的名称。陆昕阳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试图从中找出什麽暗示,但看了半天却毫无头绪。陆昕阳一头雾水,不明白苏可意干嘛突然拿这麽一张纸条给他。 陆昕阳本想追上去问个究竟,但想到东西才收拾到一半,犹豫了一下,等东西收拾完再去问个究竟。 陆昕阳随手将纸条放入抽屉。 一切准备就绪,陆昕阳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後,他揣上纸条去找苏可意了,走到半路迎面撞上一个弟子,那弟子一见是陆昕阳,立刻抓住陆昕阳的衣角惊叫道:“陆师兄,陆师兄,不好了!掌门遇害了!” 陆昕阳一惊。“你说什麽?”陆昕阳乍一听以为是早上苏可意伤到游天骐的事情被人发现闹大了,一时也有些惊慌。哪想那小师弟却说出另一个惊人的消息:“掌门中毒,现在危在旦夕,师兄你快过去吧!” 中毒?苏可意的箭?不对,那箭上的毒只是会让人昏迷而已! 更何况如果是早上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也没理由是让一个小师弟来叫他,若要追究责任,不是游天骐私下派人来传就是公正堂长老来拿人了。 陆昕阳意识到此事不同寻常,立刻赶去游天骐房中,路上听那小师弟仔细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原来是半晚门中弟子去叫掌门用膳时却发现游天骐面色发黑躺在床上,肩上还插著一把匕首! 陆昕阳赶去的同时,智慧堂丹药子堂的长老也都赶了过去。陆昕阳到达时游天骐中毒的原因已经确诊,毒药是涂在匕首上的,是天非门特有的毒药:玄光六转。 “玄光六转”是从七七四十九种虫物花草中抽取四到八种制成的毒药,中毒之人会不断产生幻觉,分为六个层次层层渐进,故而称为“玄光六转”。要解这种毒就必须知道下毒者是从八十一种虫物花草中抽取了哪几种制成,如果没有对症下药,那麽错的解药会和原来的毒药混合产生新的更加剧烈的毒药,让人一命呜呼! 玄光六转有上千种配方,每种配方造成的表征都差不多,在不知道配方的情况下根本无从下手! 陆昕阳听智慧堂的人说完这一切,他就想起了下午苏可意突然塞给他的纸条! 难道是苏可意下的毒? 陆昕阳还在怀疑,就听那边公正堂的人针对匕首做出了调查── “这把匕首是门中弟子,根据上面的编号……应该是属於一个名为苏可意的新进弟子!” 公正堂的结论如同一道惊雷在陆昕阳脑中炸想,他怎麽也想不通苏可意为什麽要这麽做。难道只是为了昨天的事情?不可能,苏可意根本没有动机!但且不说匕首这麽明显的罪证,还有昨晚苏可意怪异的举动…… 陆昕阳强作镇定,询问道:“现在苏可意在哪里?” 公正堂那边的人答道:“我已派人去找了,但如果真的是苏可意做的,我估计他已经潜逃了。” 果然,没多久去找苏可意的人回来告知众人:苏可意不见了。 而另外一边去追查毒药来源的人也将苏可意从师的李惊震者带来,李惊闻言极度诧异,却还是如实告知:“这毒药不是我给的,可意也没有向我问起过玄光六转的事情,但我给他的毒经中有记载这种毒药,他要照著书本自己制作的话也不是什麽难事。可意下午的时候确实有匆匆忙忙跑来拿了一本书走。这孩子向来肯学,我还以为他是想到什麽疑难。或许你们可以去药房查查纪录,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肯定是去药房拿的药材。” 天非门有一个药房里面放著各种药材,在智慧堂丹药子堂学习的弟子都可以凭借师傅的证明去药房拿一定量的不昂贵的药材做为学习材料,超出定量的部分就要用买的,而珍贵的药材多半需要弟子自己去找。 很快,药房那边的人将纪录拿来,上面清楚地写著昨晚苏可意拿了十种药材走,因为都是些寻常的毒物,量也在定额之内,所以苏可意的行为并没有人引人注意,大家只道苏可意是为了实验。 但这十种药材正是三十六种制作玄光六转的基础药材中的一部分,一共可以配出二十多种配方,而因为玄光六转最多只会用到八种药材,所以旁人根本无法从记录上得知苏可意究竟用了哪几种药材! 又有人将和苏可意同住的弟子带来,据这两名弟子说,中午苏可意回来的时候确实有些不对劲,开始是一个人坐在哪边发呆。两名弟子中的一人有上前询问怎麽了,苏可意神色惊慌地说了一些掌门什麽的。苏可意那时似乎心绪不稳,说话没有一点条理,具体说了什麽这名弟子也听不太明白,只是觉得好像是苏可意和掌门发生了什麽矛盾之类的。当时这名弟子还安慰了两句没事,但苏可意好像没有听进去,过了没多久,苏可意就突然跑出去了,之後就再没有回去,直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听到这一系列人的说法,一个事情的脉络很清晰地呈现在众人面前:苏可意和游天骐发生了矛盾,可能是事态比较严重,所以苏可意十分惊惶,苏可意大概是狗急跳墙,竟制作了毒药毒害掌门!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个事实,唯有陆昕阳惊疑不定。 其他人不清楚,但陆昕阳却很清楚,苏可意根本不可能和游天骐产生剧烈到动刀的冲突,於情於理都说不通。首先苏可意绝不是遇上一点事情就惊慌失措不知所谓的人,其次苏可意没有这个机会和游天骐发生什麽冲突。 陆昕阳送游天骐送回房离去时是正午过後不久,苏可意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回去的,而根据那两个弟子的说法,苏可意在回去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和掌门发生了激烈冲突”,然後过了不久苏可意就去药房拿药了。制作玄光六转也需要时间,公正堂那边的人则说游天骐是天黑之前就中毒了。根据苏可意箭上的药性来看,游天骐那时候应该还在昏睡。不论怎麽看,苏可意都没有和游天骐发生冲突的可能! 陆昕阳不由得捏捏袖中那张纸条。 (062鲜币)宫中记 番外 一步之差(9) 公正堂的人开始搜捕苏可意,守门的弟子确定苏可意没有离开山门,大家在天非门里四处寻找。 陆昕阳也在找,他要问清楚这是怎麽回事。而游天骐身上的毒,因为陆昕阳也不确定苏可意给的是不是真正的配方,他没有马上拿出来,反正游天骐身上的毒暂时还不至於致命。 一般这时候人都会找一个没人的清净的地方躲避吧? 陆昕阳怀著这样的猜测去了後山。 後山很广阔,陆昕阳和苏可意曾经以散步的姿态四处走过,但并没有在什麽地方特别停留,陆昕阳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到什麽具有特别意义的去处,倒是想起林子的另外一边的山涧。那山涧狭长,最窄处仅有七八米宽,山涧那边是西庭山,陆昕阳还带著苏可意以轻功飞过去过,不过并没什麽特别有趣的东西。这山涧虽然不宽却很深,往下望时一片云海迷蒙,陆昕阳曾在好奇之下顺著山涧岩石往下爬过一点,但爬到极限也只下去了十几米,再往下看时依然深不见底。 想著这些,陆昕阳向山涧方向而去。 穿过林子,山涧出现在眼前,陆昕阳四下看看并没有看到苏可意,想了想,他朝著山涧最窄处走去。 向南走了大约数百米,陆昕阳果然在山涧最窄的那块突出地上看到了苏可意。 陆昕阳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当他走近时,苏可意转头看来。 夜已经深了,皎洁月光落在苏可意的眼睛里,宛如两汪银色的清潭,平静而安宁,如果不是知道些许内情,陆昕阳会以为什麽都没有发生过。 苏可意安然地望著陆昕阳,没有任何过激的行为,这让陆昕阳可以放心靠近。事实上陆昕阳很怕苏可意会突然从悬崖上跳下去。 在苏可意身边蹲下,陆昕阳轻轻唤了一声:“可意。” “陆师兄。”苏可意的声音如同初见时一般清朗,少年特有的嗓音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动听。 看著眼前熟悉而陌生的孩子,陆昕阳下意识地问:“在想什麽?” “我在想……以前……” 苏可意看著山涧的迷雾,宛如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地述说。 “我从东苑出来的第一天,就在练武场看到陆师兄指导其他师弟师妹,那时候我觉得你似乎很难接近,我有点怕你……後来静春师姐让我去问你,我很怕你会拒绝我,会嫌我笨,但是我很意外,你其实很温柔也很又耐心……我真的很开心,你会和我说话,其实我也是希望能多和你说说话,所以才特别做了点心送过去,不过惹你讨厌了,呵呵。”苏可意轻声笑了两声,或许是事情过去很久了,他再提起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反而是觉得有趣一般,苏可意说,“我很怕陆师兄以後再也不会理我了,但是陆师兄还是对我很好……静春师姐说,你对我好是因为欣赏我的努力,那时候我第一次觉得笨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陆昕阳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苏可意为什麽会突然提到这麽早之前的事情,但见苏可意神色有些飘忽,似乎是想将心里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一般,陆昕阳便耐下性子,在苏可意身边认真听著。 “爷爷死的时候,我真的很绝望,不论我怎麽努力都不可能有所回报了,我练一辈子的剑却连家仇都报不了,那还有什麽意思呢?那时候陆师兄安慰我,让我靠著你哭,我很感激,但却始终振作不起来。因为我知道我真的没有天赋,再怎麽练也不可能有成就……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利用师兄为我报仇,一直在想,一直在想……” 陆昕阳没想到苏可意从那时候起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不过说起来也是,自那次陆昕阳从皇宫回来後,苏可意明显比以前积极许多,只是陆昕阳被游天骐的威胁所困恼,没有特别注意,况且当时是陆昕阳自认为是自己将苏可意从绝望中开导出来,苏可意比以往亲近也很容易解释。 苏可意渐渐将脸埋在两膝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闷闷地说著:“陆师兄,其实……那天早上我就後悔了,如果能够重新选择,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了,我宁愿老老实实地学上三五年自己去报仇……陆师兄,真的,真的,对不起……” 苏可意的嗓音里带上了些许哽咽,陆昕阳想起那日苏可意站在身後的无声哭泣,也不由得心软,或许他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太过强硬冷酷了。 陆昕阳犹豫著,展臂将苏可意揽入怀中,轻抚著孩子的背无声地给他安慰。 算了,也都过去了。 陆昕阳释然了。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 苏可意埋在陆昕阳怀里低声抽泣了片刻,忽而吸吸鼻子,抱紧了陆昕阳没有抬头,埋著脸低低说道:“陆师兄,我一直很想补偿你,但是我一直不知道怎麽做……那天,那天我看到掌门似乎要伤害你,所以匆忙之下才用手弩射伤了掌门……然後我……我看到你……看到你……” 苏可意支吾了两声,陆昕阳完全想不到苏可意究竟是看到了什麽,只能拍拍他示意他不要紧张,苏可意喘息了好一阵,才缓缓说道:“我看到陆师兄看著掌门露出杀意……” 陆昕阳怔住。 只听苏可意轻声道:“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我觉得……掌门似乎、似乎阻碍了师兄什麽,所以……我……” 後面发生的事情已经不需要苏可意说了。 陆昕阳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一闪而过的杀意被苏可意捕捉到,苏可意为了偿还愧疚,才做出了如此出人意料的事情。苏可意大概自己也不大确定陆昕阳究竟是如何想的,也不能当面问,索性选择了配方千变万化的玄光六转作为杀招,而将最终的决定权交给陆昕阳。如果陆昕阳确实想杀游天骐,只要装作什麽事情都没有发生就好了,而如果陆昕阳并无此意,拿出配方即可救人。至於苏可意…… 陆昕阳想著这些有些恍惚,不知何时,苏可意脱出了他的怀抱,当感觉到怀中山风沁凉时,陆昕阳抬头看去,却见苏可意站在山涧悬崖边。 风从山涧中吹出,吹得苏可意的衣襟猎猎作响,如同即将飞升的仙人! 陆昕阳心里一个咯!,就听苏可意低语著呢喃: “我我唯一的心愿已经完成了,我很想念父亲和娘亲,也很想念爷爷……” 苏可意近乎呓语般说著,闭上眼睛,缓缓向後倒去…… “苏可意!” 陆昕阳惊呼著扑上去,然後伸手抓住的却只是冰冷的山风! “苏可意──” 在陆昕阳的惊叫声中,山涧里的那抹身影越来越淡,直至完全隐没在白色的迷雾之中。 苏可意畏罪自杀了,所有人都这麽认为,只有陆昕阳知道不是。 但是陆昕阳没有说出真相。 苏可意用死亡将所有的真相、罪责都带走了,陆昕阳在这场突发的谋杀中扮演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角色,陆昕阳可以选择拿出配方救治游天骐,大功一件,同时也没有辜负游天骐以往的恩情,但他也可以选择隐瞒配方让游天骐就此消失,从此再无人阻碍他的复仇。 陆昕阳一度想拿出配方,一夜失眠,辗转反侧,思虑再三之後,陆昕阳还是选择了隐瞒。 但游天骐也没有死,他毕竟内功深厚,加上智慧堂提炼了其他解药,硬是和阎王抢回了一条命,但却因为毒素伤了脑子,变得时而癫狂时而痴傻。门中长老不忍将其杀死,便送入後山著人看护疗养,权当多养一个废人罢了。 没有了游天骐的威胁,陆昕阳也不必再进入智慧堂,只是也因为这场变故,陆昕阳无法及时赶到夏彦身边将夏彦带走,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夏彦去了苏国。 木已成舟,陆昕阳索性照游天骐所说,不再急著将夏彦带走,而是暗地寻找合适的少年,准备培养成夏彦的替身,过短时间用替身将夏彦换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也省去了许多风险。 只是现在陆昕阳又面对了一个新的问题:掌门之位的归属。 游天骐突然遇难,没有留下任何 恋耽美 分卷阅读32 宫中记 作者:Erus 示,如此一来,掌门之位就空出来了。 如今公正长老暂代掌门,门中长老商议,三个月後智慧堂的静修结束後就进行新的一轮掌门选举。 对於掌门之位,陆昕阳虎视眈眈。 事实上陆昕阳也很有希望成为新的掌门,虽然他十分年轻,但是老一辈十分看重他,年轻一辈也都敬慕他,如果陆昕阳有心,未必不能成事。但仅仅这样还不够,陆昕阳还需要一些更加强有力的支持,比如……智慧长老的支持…… 联姻? 陆昕阳看著眼前属於夏彦的那纯净无垢的目光,想到倪若芝的美颜和倪天擎再次提出的暗示,他犹豫了。 小彦…… “我最喜欢小彦了。”陆昕阳在夏彦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柔声诉情,然而夏彦只是回了他一个单纯的眼神,笑呵呵地说:“我也最喜欢昕阳大哥了”,可就在下一刻,夏彦又很苦恼地说:“可是我也很喜欢青荷怎麽办……” 陆昕阳哭笑不得,揉揉夏彦的头发,心里终於还是下了那个决定。 半月後,陆昕阳和倪若芝成婚。 一月後,陆昕阳成为天非门的掌门。 番外 一步之差 完 er:之前断网没有更新。昨天复习熬了一个通宵,困死了,同志们,晚安~ 宫中记 番外 失之交臂(1) 这是关於夏灏的番外,比较短。 以下为番外正文 严格来说,夏灏从小就没受过什麽苦,一定要说有,也不过是所有皇子都必须面对的枯燥学习和残酷的勾心斗角罢了。 有一天夏灏很闷,半夜三更偷跑到御花园,於是他认识了夏彦,只是这时候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个小太监罢了。 从此夏灏喜欢上半夜三更偷溜出宫的生活。 夏灏以为自己十分小心,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蓉贵嫔眼中。 毕竟是权倾後宫争斗了一辈子的女人,夏灏那一点点小动作怎麽瞒得过蓉贵嫔的眼睛。 但是蓉贵嫔权衡再三之後,却纵容了夏灏和夏彦的接触。这个城府深沈的女人知道,夏彦的身份迟早会曝光,与其由自己来做这个恶人让儿子记恨,倒不如顺其自然,终有一天夏灏会得知夏彦的真正身份,到时候,又是夏灏成长的契机。 一切都如同蓉贵嫔预料的那样,韩式希提出的意外要求让夏彦的身份提早曝光,虽然夏灏在晚宴上的所作所为蓉贵嫔并不赞同,但不论怎麽说,事情还是如同她所期望的那样发生了。 不过小孩子的气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蓉贵嫔不想让夏灏和夏彦再有所接触,晚宴过後,她便以惩戒为名,将夏灏关在宝毓宫中不许他再出去,同时又吩咐跟在夏灏身边的柔沙盯住夏灏,不要让夏灏再和夏彦接触。 夏灏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目光落在书桌上叠放整齐的书籍上,他又想起了“小安”──他的哥哥,夏彦! 夏灏著了魔一般拿起书籍,随手翻开一页,便看到几种夹带了一张小纸条,上面清秀的字迹写著几句关於书中内容的疑惑猜测,这些都是是夏彦看书後不懂地方,记录下来交由夏灏代为询问先生。像这样的小纸条夏灏积攒了满满一个抽屉,以前每次看到这清秀的自己他就觉得很开心,可是现在看到却感到无比愤怒! “混蛋!贱人!” 夏灏口无遮拦地谩骂著,但只是用言语羞辱那看不见人还不过瘾,他猛地拉开抽屉,抓出满满一把纸条开始狠命地撕扯! “让你骗我!让你骗我!” 夏灏将所有夏彦写的小纸条都撕成了碎片,黑黑白白的碎纸散落一地,风一吹,就飘散到了整个屋子,整洁的屋子顿时变得凌乱不堪。 即使这样夏灏还不高兴,又追著碎片用脚死命踩踏,仿佛那不是碎片而是夏彦的脸一般。 “让你去死!让你去死!” 夏灏翻来覆去地骂著同样的话,柔沙在一边默默地看著,直到夏灏踩累了,骂累了,终於消停地扑到床上去了,她才著人进来打扫。 悉悉索索,沈闷之中扫地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夏灏在床上烦躁地打了一个滚,用被子将自己蒙起来,一副要将所有声音都隔绝在耳朵外的架势。 恍惚间,夏灏想起那一个个在御花园的夜晚,“小安”恬静的侧脸犹在眼前,然而世界却在一夜之间颠了个个,一切都不对了! 没过多久,清扫的宫人退了出去,屋子里除了柔沙轻微的呼吸声,又恢复了静谧。 接连几天,夏灏都这样将自己关在屋里,如果不小心有人提到夏彦,他必然上去拳打脚踢一番,夏灏平时蛮横霸道惯了,他如此撒泼下人们也只能暗吞苦果,小心行事,不敢再提有关夏彦的只言片语。 但毕竟是生活在一个皇宫里的兄弟,哪有那麽容易就毫无关联的。 这日夏彦来到宝毓宫,但宝毓宫的侍卫得了蓉贵嫔的吩咐,没让夏彦进去就将他赶走了。因为夏彦这麽一露面,宝毓宫里的人不免谈论两句,多半是猜测为什麽向来毫无交集的九皇子会和五皇子发生这麽大的矛盾。 两个宫女谈论时不小心被夏灏听到了,夏灏顿时虚火上扬,怒气冲冲地命人将这两个宫女拖出去杖毙!宫女吓得连连告饶,但夏灏正在怒火上怎麽肯罢休,踢了一脚便要离去,不想平日里向来不吭声的柔沙突然出声求情了: “殿下,请住手。” 夏灏瞪眼过去,骂道:“本王的事情什麽时候落到你一个婢女管了?!” 柔沙不为所动,淡淡道:“殿下,您太过分了。” 柔沙所说的过分自然不是说夏灏辱骂她的事情,而是说夏灏随意打杀宫人的行为。虽然主子处死下人天经地义,但夏灏这样残暴不仁必失人心,蓉贵嫔是要靠夏灏争皇位的,她可不许夏灏如此恣意妄为,安排柔沙跟在夏灏身边就是为了随时训诫约束夏灏。 夏灏可以打骂柔沙,却不可完全无视柔沙的警告,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上下不下的,瞪了好半天,却见柔沙始终面色淡然,夏灏终於抵不过这招冷处理,不悦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却算是妥协了。 柔沙示意两个宫女自行离去,她则跟上了夏灏的脚步。 夏灏愤怒地踏著重步冲回卧房,柔沙也跟了进去。 夏灏扑在床上生闷气,柔沙站在床边静静地看著。 夏灏也不知道自己闷了多久,突然听到柔沙波澜不惊的声音在床头响起:“殿下,您可是记恨五皇子骗你之事?” 柔沙向来谨慎寡言,如此主动询问倒还真是第一次。 夏灏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被揭开伤疤的激怒,他猛地抬头大吼一声:“闭嘴!” 但柔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是那面无表情的样板模样,淡淡说道:“殿下,你气五皇子骗你之事,可曾想过五皇子的处境?” 夏灏一愣,闷头不语。 他从未想过。 柔沙没有再说什麽,屋内再次陷入沈默。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