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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7

    手足无错 作者:红尘紫陌

    耀南正要开口辩驳,却被嫂子周旋着推了气哼哼的他去厨房帮忙烧炕。嫂子在灶台旁劈柴添火边劝楚耀南说:“你怎么敢这么说你大哥,莫不是皮子痒痒了?若是你二哥这么闹,腿都要被打断了,你哥纵容你呢。你哥这脾气,嫂子我都忍了很多年了。你莫怪他,这些年他一直落落寡欢的。”

    记起嫂子情急间吐露出口的那句话,楚耀南借机问:“嫂子,我大哥过去是当官儿还是经商呀?你刚才说,大哥昔日可也曾是身份显贵的。”

    大嫂愕然,望着他陪个笑,却说不出口,见楚耀南有些失望的样子,忙起身看看屋外,白茫茫的雪地里再没了人声,只卓铭韬卧房的灯依旧亮着,老夫人房里的灯也熄灭了。大嫂这才悄声透露:“你也不想想,你爹生前是什么人物,即便去世的早,何至于家中落魄至此呢?”

    楚耀南一想,嫂子的话有理,父亲生前是定南大都督,曾经力挽狂澜,也算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大都督过世时,你大哥十几岁,早年被送出国外留学读书。有大都督旧交帮助扶持,你大哥回国就去了广州政府那边……二十多岁,坐到那种高位,很是不易,不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多少史册上圈圈点点的大事也出自他手下呢。上面待他不薄,又多看在过世的都督面子上。”

    楚耀南听得聚精会神,生怕漏听一个字,这消息令他惊得瞠目结舌,自第一面起,他只觉得大哥是位文人,中国特色彻头彻尾的迂腐文人,那举止,谈吐,惟妙惟肖的刻画着旧中国文人的色彩。他如何就不曾想到,这家人过去也是官宦人家,或是那种淡泊极尽落魄,反让他忽视了些细小地方。大哥案头上那些书籍,夜夜挑灯读书,慨叹时的背影。

    “那为什么不做官了?”他问,好奇心令他穷追不舍。

    “民国十六年,广州那边内部的争斗,我在老家,你大哥回家就跪在母亲膝下说些什么,谁也不让听。后来听说,是什么清党。何司令他们清除异己,在广州杀了不少人。你大哥说,这是种罪恶,其中有些人是他并肩作战的好朋友,国之精英,眼睁睁一夜间消失。原本何司令待他不薄的,亲如手足般,此事一出,就分道扬镳了。何司令还亲自从广州赶来登门来劝说,谈不拢,他们就在山上小亭子里,从白天到黑夜,月色下,你大哥那脾气,割袍绝义,我当是戏文里才有的。何先生是个急性子的,也强忍了他,走到时候还给老太太请安辞行,留下的钱被你哥扔出去,说那钱上沾了朋友的血,他不做屠夫!这之后连夜举家北上,隐姓埋名,改姓卓,到了奉天,一扎根就是五年。”

    “奉天不是祖宅吗?”楚耀南问。

    “公公在东北置办过几处的房产,知道的人并不多。就选了一处隐居,其余的卖掉租掉的都有,不料你寻了去。”大嫂说着,炉膛里柴禾崩出火星,哔啵做响,映衬得嫂子一张白净的脸红润美丽,她似在回味曾经美好的时光。楚耀南想,或许,大嫂也曾风光过,这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同大哥成亲的淳朴妇人。

    但他更在推算大哥同何总理决裂的时间,一九二七,那段国共合作破裂的故事他从书刊中有些听闻。

    大嫂叹气道,“我是个知足的,过去我独守空房,如今他在身边,也该惜福。虽然清贫些,可是一家人在一起天伦之乐,多么好。”

    楚耀南这才恍然大悟,细想从惠子和报刊上听到看到的,及至先时在奉天时沈家给他的种种假象,看来如今才是谜底揭晓。

    见他愣在那里半信半疑的样子,嫂子说:“其间也曾有人费尽周折来寻他,请他出山,他不肯。就是九一八的当日,我们一家还被人接走,再被送回时,家就没了,他不肯说,我们猜出几分,似乎又有人托人请他出山,他不肯。不想歪打正着,倒是救了我们一家人性命。只是一夜间倾家荡产了。本来在银行有些积蓄,奉天还有几处宅子,都因你大哥执意要连夜离开东北,就这么没了。”

    楚耀南反生出些佩服来,若是大哥一世清贫空喊君子固穷,他会看不起他。若他曾经身居高位,轻易地为信仰和道义抛出所有来固守清贫,视名利如浮云粪土,守这份过捉襟见肘的日子也不肯出世,可是令他佩服了。男儿的魅力,就在于坚忍执着,百折不挠的勇气。

    “他得驱驰我得闲,也挺好的。”嫂子说,一句唐伯虎的诗,吐露出心里那份淡定,楚耀南露出些笑容,嫂子心疼地问:“手还疼吗?走,嫂子拿盆给你们叔侄接几块冰,镇镇肿痛。”

    楚耀南摇摇头,大哥的声音却响在院外:“春宝儿睡着了。你们也去睡吧。省些煤火,小弟还是到我房里来睡。”

    楚耀南不假思索接一句:“那你可不许再打我。”

    如个孩子一般,嫂子戳他额头,他笑了扭头起身。

    大哥的房里,他脸上还带了泪痕,大哥在水盆里拧把毛巾为他擦脸,打落他的手说:“这么大的人,还哭!”

    仔细地擦尽他面颊上的泪痕,又要为他冰手,他拼命摇头说:“我困了。”

    大哥也不勉强,为他解衣扣,他想伸手,那手掌肿得乌紫胀痛,手指头肿得如根根饱满的肉肠,十分难看,无法自理。

    一颗颗扣子解开,脱下棉袍,大哥迟疑一下去松他的裤带,楚耀南反有些紧张,伸手去捂住,却触痛手心那针扎般的疼痛,眉头一皱,眼泪竟然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逞能?看你长不长记性!大哥就这副穷酸脾气,够你受的。”看着大哥边是奚落边是有条不紊认真的样子,他忍不住说:“哥,下次别打手心了,我明日还要去洋人家教书,手掌肿得和熊掌似的,吓死人。哥也别打脸,肿成猪头也是见不得人的,要打就打屁股打腿吧,反正肉厚,穿上衣服看不到的地方,外面光鲜就是了。”

    矫情的话语,大哥噗哧笑出声,又立时敛笑沉了个脸训斥:“大哥也不屑得再打你,如若再犯,轰出去就是。”

    他贴在大哥身边睡,被子都是大哥为他掖好,大哥背对他说:“睡吧,大哥感了些风寒,怕传了你,你侧过头去。”

    楚耀南反是贴紧他,伸手去环他的腰,手掌疼痛,心有不甘,忽然说:“哎哟哟,哥哥,我肚子疼,内急,怕是房里太冷,要解大手。”

    一个猛子跃起身,光个身子就向炕下跳。

    “穿上衣服!”大哥信以为真,匆忙为他提裤子,也不顾穿棉袍,裹个被子就奔去屋外墙角的茅厕。夜风卷了积雪扑面,寒气透骨,只是凉凉得令人深吸一口无限快意。大哥为他解了裤子掖好,他就蹲在那茅厕,臭气比白日的好些,怕被冰雪冻了回去,只那两侧的石头结了层薄冰,脚下微滑。他不敢动,只捏个鼻子说:“哥,这里太滑,若我掉进坑里,你可要捞我出来。”

    大哥在墙外哼了一声,也不多说话,脚步声来回,似在动着身子取暖。

    楚耀南心里那份促狭得逞,其实自幼他顽皮,只是在秦公馆却异常的乖巧。他自幼知道自己不姓秦,所有的地位和荣华富贵,都是拜养父所赐,若是爹爹一个气恼,或许就扔掉他,让他沦为小乞丐了。所有的矫情任性他只敢对娘去使,在爹爹面前,他乖巧懂事如绵羊,收起豹子爪子,隐忍了许多年。如今,忽然能领略出做人家弟弟的特权,捉弄这酸腐的书生大哥还真是有趣。就是呆头呆脑的大哥,还曾在民国政府身居高位?什么位置呢?

    他蹲一阵,托个腮,忽然大声喊:“大哥,我屙不出,天太冷了。”

    大哥无奈地为他提上裤子,推他回房,打水为他净手。那手心遇了温水反钻心的痛,原本对大哥仅有的点点愧疚也消失了。躺回炕上,冰凉僵硬,他向大哥身边贴贴,却总也睡不下,手心疼得难受,放在哪里也不是地方。

    他又说:“哥,我还是想去茅厕!”

    翻身起来时,大哥俨然是初梦惊醒。

    他说:“我自己去好了。”

    大哥却无语地为他拾掇好,陪他去到茅厕。

    如此往返三次,大哥精疲力竭,将个马桶从外寻来放在屋里说:“你侄儿的马桶,若是忍不及,就在这里将就,明早大哥为你去倒洗。”

    他看看,满意地笑笑睡下。这时,忽然间肚里里翻江倒海,怕是在外面一来二去的吃了寒气,要泻肚了。

    大哥自然识破他的诡计不肯起身,恨恨说:“马桶里去解决。”

    “哥,这回是真的!”他急了。

    “你还有真话?憋到天亮,大哥乏了!”大哥翻个身向内,他急得不顾手痛,拉起被子胡乱裹了趿拉个棉窝儿子直奔茅厕。

    蹲了一阵子,肚子难受却屙不出,腾得肚子里难受。外面寒风飕飕的,他抱紧被子无声,听到外面悉悉簌簌的声音,心里暗笑,大哥果然是心疼他,跟了来。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翻落,又一道。

    他警觉起来,看似不是大哥,心里一凉,难道是盗贼?

    心里这个恼,小贼也不看看他楚耀南是谁,就来偷窃。

    顺手拾起一小石头块儿,对那黑影飞石打去。

    噗,一声,低低的呻吟,分明打重,却没有尖叫声。

    黑影猛然转身,学了几声夜枭的叫声,三长两短,急促。楚耀南一惊,蓝帮在外接头的暗号。

    “谁?”他低声问。

    “南少吗?”

    85、劫数难逃

    楚耀南整颗心霎时冰封一般,没想到老爷子的人如此快就追了来,紧张中带了些惶恐。他探个头去茅厕外,大哥的房里亮起了烛光,他慌忙对那黑影里的人说:“北平船上的?”

    “费师爷亲自来了。”那声音应着,就要凑过来。

    楚耀南慌神,那一边大哥的身影已经出现灯光中的门前,这边野猫似的身影就要凑来,慌得他顾不得许多,催促说:“别过来,多有不便,你们速速回去,我明天去白塔寺拜见师父。”

    他声音很低,墙根里的人应声闪去旁边的栅栏门后,随着一阵风卷积雪的簌簌声离去。

    “小弟,在和谁讲话?”大哥问着走来。

    猛然间,耀南看到栅栏门旁的脚印,急中生智拾起个树枝胡乱地拍打旁边柴禾垛上的积雪,扑簌簌落了一地盖出了痕迹。

    “哦,是隔壁茅厕里的大哥也闹肚子呢。”他顺口说,大哥狐疑的目光望向那堵矮墙旁开启的栅栏门,平日这栅栏门是关闭的,只在清晨,淘泔水的伙计才会给打开。

    楚耀南的心提到嗓子口,生怕大哥迈出一步入内,就同院墙后躲避的二位帮里的弟兄撞见。

    “咳咳”咳嗽声,随即嗽痰的声音,一口啐在地上。隔墙的脚步声趿拉趿拉远去,也不说话。楚耀南紧张地望着大哥,大哥只将那条狐狼皮褥子为他裹上,递了马粪便纸给他,伺候孩子般照顾他,扶他进屋去。

    他不再闹,觉得很惬意,这种被人宠爱的感觉只在幼时尽情享受过。待长大了,娘一如既往的宠爱他,摆弄他,只是爹的慈爱少严厉多,这份温情就久违了。久违了也罢,人言严父出孝子,只是那份他渴望的温情却被秦溶兄弟得去,那么奢侈,却挥霍得不知珍惜,令他羡慕嫉妒。

    他打几个喷嚏,翻身钻去被窝里贴在大哥身上,紧紧地,搂住大哥的腰闭眼就睡。他想,谁也不能再拆开他和大哥,这里才是他的家,他不想再回定江秦公馆面对那不堪的一切,甚至不想再见那座曾经属于他却一夜间失去的宫殿。大哥回身为他盖被子,冰凉粗糙的手指却划到他的肌肤,他一颤,大哥抱歉道:“划痛你了?”

    文人弹墨,手指甲都是蓄长的,楚耀南不语,想想忽然说:“哥,我明天去教书,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大哥嗯一声,就这么睡了。楚耀南辗转反侧,几次大哥为他盖被子,他不说,大哥也不多问,只当他手痛难眠。

    蓝帮的人出现,怕他是插翅难逃的。可是,既然有了秦溶兄弟,父亲还要强留他做什么呢?抢了他在身边做了二十年假儿子,还不知足吗?他百感交集,这是他新寻回的家,尽管清贫,却是自己的家,属于他血脉的家。以往,他都不曾理解那种寻根人的执着,娘总在逗弄他问“宝宝呀,若哪日你亲生爹娘寻来,你可愿意同他们去?”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摇头再摇头。秦公馆有什么不好,宫殿一般的。娘总是吓唬他,汽车行过闹市时,便指着路旁的小乞丐说:“若不是爹娘收养你,你怕就同他们一样。亲生父母如何了,没本事就只能让孩子吃苦受冻。”

    如今,他却恋上这种贫寒,大哥能放弃荣华受得,他也能。他为了寻根,大哥为了什么?胡思乱想着,明天见到费先生,一定禀明心迹,他退出江湖,永远不会与父亲为敌,过去的恩怨便过去了,毕竟父亲养他二十年。

    清晨,他才朦朦胧胧地睡下,却被嫂子推醒:“小弟,你哥临走时一再嘱咐早些叫醒你。头一天去人家上工,要守时,早些到。还有,不要耍少爷脾气,毕竟人家是老板。还有,你哥哥那双新皮鞋你穿去吧,也体面些。”

    看着坐在炕沿上一脸慈祥的大嫂,楚耀南也不敢起身,赤了个面颊说:“嫂子,我就起来,嫂子先去忙,耀南穿衣服。”

    洗漱罢,桌上摆好一碗小米粥,一碟咸菜,一个白面饽饽。

    “嫂子,这个不是母亲的饽饽吗?”他问,在寻找苞米面窝头。

    “你头一天上工,你哥吩咐犒劳你。”她说,笑吟吟的。

    楚耀南一阵感动,喊过小春宝儿,掰来喂他说:“春宝儿乖乖在家听娘的话,小叔叔去挣钱,争取早些让春宝儿日日吃上白面饽饽,还要夹煎蛋吃的。”

    春宝儿贪婪地品尝着白面饽饽,目送匆匆喝过一碗粥的楚耀南离去。

    青道堂的分舵里,众人纷纷来迎接楚大少。

    老宋一副笑脸躬个身子“南少长,南少短”地喋喋不休,将他向里让。

    不时偷眼看他怪异的装饰。

    楚耀南不由有些尴尬,他的头,初到沈家是油亮入时的分头,大哥硬生生拖他去理发摊子上,修理成两旁秃了鬓角的学生头,他郁闷了许久也不敢抱怨。看老宋那忍俊不禁的目光,心里就想踢他一脚出气。

    他问:“费先生呢?”

    “大饭店下榻,要晚些过来吧。”老宋答,一脸谄媚。楚耀南忽然想,若他同蓝帮再无瓜葛,再不是爹爹的儿子,老宋还会如此客套吗?奚落地一笑说:“老宋,你南少我还没吃早饭呢。”

    老宋应一声,不一会儿,翠花楼的早点送来,各色糕点小吃摆了一满桌。

    他吃着炒肝,油条,等着费先生到来。看那小点心可爱,就吩咐老宋拿纸为他包起,想着春宝儿看到这些美味儿开心的笑脸,自己反先笑了。老宋有些尴尬,陪笑问:“南少这是玩得什么藏猫猫的把戏,害得兄弟们漫天撒网的找寻。若不是听商老三的人说起,怎么也怕寻不到您了。”

    费先生来了,楚耀南上前拜见。

    费无用抖抖银鼠马褂上的雪,跺跺脚,就温笑着让着楚耀南去了里面房间谈话。

    关上门,费无用转身,沉个脸不等开口,楚耀南就说:“劳师父不远千里寻来,耀南的罪过。只是怕师父要白跑一遭了,耀南不想回定江了,落叶,总是要归根。就像阿溶兄弟那样。”

    “你必须回去!”费无用斩钉截铁道,声音却淡淡的,脖颈后掏出根竹板子拍在桌案上,啪嗒一声响,反吓得楚耀南一惊。定睛看,竟然是秦溶买个老爷子的那根痒痒挠,立刻哭笑不得。

    “老爷子的话,没人能违逆。就看南少是想在这里挨顿手板心,还是在外面当了堂子上下的弟兄们被打顿屁股了。”

    楚耀南沉默,深深吸口怒气,难以抑制怒火问:“师父,耀南回去做什么?没有耀南,风平浪静,回到秦家,还这么去斗下去吗?树欲静而风不止,不是耀南在挑衅,您是看到了耀南的委屈。谁都不怪,就怪命。他有了亲儿子,耀南已经无足重轻了。”

    “你可以不是老爷子的儿子,可你是蓝帮堂上的堂主,是蓝帮举足重轻的人物!”费师爷劝道,“南少呀,男儿的心胸,要放宽些,放远些。这些小孩子在父母面前邀宠争糖吃的把戏,不该是你去做的。回去吧,老爷子想你,蓝帮也缺不了你。”

    楚耀南深吸着气,人不曾回定江,阴闷抑郁就已经满心了。

    他摇摇头坚定的说:“只这次,耀南想自己做主。容耀南些时日吧,耀南真的想,有自己的家。”

    “你的家在定江,二十年。”费师父有些恼怒,却压了火气说,“你自己向老爷去禀明吧,总不能不辞而别。三太太都要哭瞎眼了。”

    楚耀南惊得抬头,脸色阴冷下来,娘养大他毕竟不易,他满怀愧疚。但仍是狠心咬咬牙说:“学生心意已定,只有忤逆师父和父亲了,先生若是想打,就打吧。”

    他想伸手,却又将手藏在袖笼里,那乌青黑紫血瘀的手掌,羞于让费师父看到。

    似乎那手掌只属于大哥,他惨然一笑,问师父:“师父要如何教训?徒儿吩咐他们去搭凳子伺候。”他眉梢一提,眼角流露出不屑,长吐一口气,伸手去袍襟下去解裤带,手痛动作缓慢,反显得从容不迫的样子,提了裤子凛然的就要出门去领责。

    86、贵客登门

    “南少!”费无用一声呼唤,无奈地跺脚,“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待老爷亲自来到北平,看你如何收场!”

    楚耀南一惊,爹爹要来北平,难道北平这落脚的地方也不属于他了吗?

    出了蓝帮分舵,满心的郁闷,他在街上晃着回家,不知如何走到的家门,抬头看,邻居家的李婶子、李嫂子说笑着在院外扫雪,婆媳二人十分勤快,顺手连他家的门前都扫了。

    他紧跑几步去帮忙,李嫂子憨厚的笑了说:“他大兄弟,你家来客人了,还不去照应着。是贵客呢,看这车子,气派的。”

    指指旁边一部黑亮崭新的雪佛兰轿车,满眼的羡慕。

    楚耀南的心激灵灵如被生生掏出,空落落又一阵惨痛,他在蓝帮也曾杀人不见血,手掌满是血腥,却没想到费师父动手如此快,他人不曾到家,那边的人已经先他一步来了。

    费师父说,爹爹会来北平,莫不是……

    楚耀南拔腿冲进庭院,不假思索向堂屋奔去,他推门而入喊一声:“大哥,耀南回来了!”

    一进门,竟然惊愕不已,立在那里进退不得。

    上首坐了两位年长的客人,鬓发花白,笑容满面,旁边还有一位青年,戴个帽子低个头,看不清面目。但都是陌生面孔,并不是蓝帮的人。

    他尴尬的立在那里,张张嘴吱唔地自我解嘲说:“怎么,有客人呀。打扰了。”,就向门口退去。

    大哥转头扫他一眼,沉个脸色,满是责备。

    又对三人勉强陪笑说:“舍弟年少毛躁,让诸位见笑了。”

    说罢就起身作送客状,对他吩咐说:“你来得正好,替大哥送这三位先生出门。”

    三人面面相觑,似乎对这“逐客令”颇为意外,也不好久留,就尴尬地堆笑起身告辞。

    楚耀南更是糊涂,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是些什么人,黑色裘皮大衣,裘皮帽,富贵逼人的样子,大衣下织金万字绸缎袍子边一晃一晃的,显摆着贵气。旁边的青年清瘦,身材不高,鸭舌帽压得很低,白净的面颊,一身深灰呢子大衣,翻着狐狸皮领子。

    只是看他一眼时,他反觉得那容貌似曾相识,就是记不清是在哪里曾经见到的。但这些人的谈话举止似是商人,还透了气派,不似帮会中的人,是哪里来的?他更是满腹狐疑。

    他送那些人离去,在街道里打扫积雪的大娘嫂子们羡慕的目光中送那些人上车。只那青年在他身边停留时,低声说:“darcy,抽空去三和洋行找我,蓝帮那边要出手了。”

    三口惠子!楚耀南大惊失色,他乡遇故人,难怪看去眼熟,竟然是三口惠子,如何是惠子?她为什么女扮男装呢?雪佛兰车徐徐驶离,似有些恋恋不舍。

    楚耀南送走客人回到房里,大哥已经去了书房,看到他问:“不是去授课吗,怎么中途回来了?”

    他看看天,中午时分,就随口说:“哦,那东家来了客人,倒是客套的请我一道入席,总是不大方便的。小弟就借口中午回家来换件衣衫,溜回家吃饭。喏,这不,东家太太不好意思,还给我包些点心回来。”

    他撒谎脸不变色心不跳,将包点心放在桌案上摊开,抿个嘴得意的笑。这是娘自幼教他的,娘说,你要编谎话就要坚持到底,若被你老子几巴掌打得招认了,那谎话便真成了谎话,打得更狠了。

    大哥也不理会,吩咐说:“去吃饭吧,隔壁李嫂子送来的酸菜白肉。”

    楚耀南忙说:“可巧了,那让我嫂子把点心分一半送过去给李嫂子家尝尝。”

    大哥提了衣襟在前面走,楚耀南追了试探问:“哥,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一身铜臭味。”

    大哥笑笑说:“小孩子,同你无关就不要问,你自当没见过这些人。”

    楚耀南心想,大哥这神情,这态度,对那些人很是不屑,惠子是日本人,她同行的莫非也是日本人?

    他心里一惊,惠子曾说过日本人想请大哥出山去东北,他心里就在想,惠子是日本人,三和洋行什么人不好请,怎么单单的相中了大哥,莫非大哥对经商有过人之处?

    他满心的狐疑,见那边嫂子已经摆好碗筷。

    眼看春宝儿乖巧的将点心先给奶奶递上,再给爹爹和娘,然后递给他这个小叔叔。他摸摸春宝儿被风刮得红扑扑的小脸儿说:“乖,春宝儿自己吃。”

    “小弟这份差事还真是轻松,中午还能回来吃饭的。”嫂子无意一句话,他心一惊,停住筷子,偷眼看,大哥也在看他,有些猜疑。他忙说:“碰巧人家中午来客人,我倒希望他家总有客人呢。”

    “南儿,出门在外拿人钱财为人做事,不得偷懒的。”母亲嘱咐,他喏喏点头。

    吃过饭他要去上工,嫂子送他时无意透露道,那三个贵客可是一早就来了,大哥随后回来家中,就同这三位客人谈到这个时分。嫂子说,看出大哥十分不快了,生怕大哥会发作,不知是些什么人呢,这么没有个眼色赖着不走。

    楚耀南出了门径直奔三和洋行,青灰色的小楼并不显眼。

    她寻到惠子时,惠子已经换了身绛红色旗袍,披件雪狐披风,摩登美女的装束,恢复娇艳的模样。她挽了楚耀南的臂去旁边的咖啡厅喝咖啡。

    他率直的摊摊手说:“我如今可是身无分文。”

    惠子咯咯地笑了说:“你那笔钱连本带利我给你存着呢,没来得及和你算清,你就离开定江了。”

    楚耀南这才记起那笔钱,虽然是不义之财,也是有些用处的。

    就笑笑说:“那就有劳了,我正手头拮据,家人要做手术住院。”

    “你怎么会在卓铭韬家里?”惠子问,有些吃惊。

    “我自当你是来寻我的呢。”楚耀南答。

    “你这位大哥是位奇才,留洋读过书,还在军界里做过,见过大世面的。我们洋行缺个经理,三顾茅庐请他,他却不肯。可能是我们国家那些军人惹出的是非,让他感情难以接受吧。但是商人才不管是谁当政呢,谁当政老百姓也要吃饭不是?”

    想到大哥那态度和脸色,楚耀南也满心无奈,他说:“若不是我大哥一家平安无事,我或许也会恨你,恨每个日本人。”

    他记起九月十八那夜,记起炮火后的瓦砾颓垣。

    “可是,奉天事变那日,是我设法接走了他们一家,保护了他们,我只是为了你。”惠子脱口而出,一句“只是为了你”,楚耀南愕然在那里。

    惠子低头用小银勺搅拌咖啡说:“其实呢,我也是从一位军界的大客户那里知道晚上可能有什么大行动,撤侨了,我就想,还是安全些,就替你做主,安置了他们。”

    楚耀南的手缓缓从桌面挪去,握住惠子冰冷的手说:“谢谢你!”

    “不必呀,若非如此,我们怎么发现你大哥这么位奇才呢。”惠子爽朗道,“老同学,如何?也同我们去奉天做事吧。听说蓝帮的人已经从定江来北平抓你了,你还是小心为妙。”

    迟疑片刻,见楚耀南不做声,惠子说:“秦先生这个人我不熟,商界却有所耳闻,不是我批评他,似乎受的教育少,自私了些。他当年能扣住你在身边不归还沈家,手段那么狠毒的对待个风尘女子,我真为你担心。你这么离开蓝帮,确实有些让他面子难堪。”

    惠子皱紧眉头,满心忧虑,手中小勺在咖啡杯里搅来搅去,似要为他寻条出路。

    楚耀南何尝不是忧虑满腹,爹爹的手段他见过,若是被爹爹擒到,如何处置他他就没有奢求了,只要不伤及大哥一家,想到这里,心就更沉。

    “奉天那边局势紧,蓝帮的势力再大也覆盖不了枪口下的东北。”惠子道。

    楚耀南满心的犹豫,这是个好主意,如果他到了东北,蓝帮鞭长莫及,不会再让他们担惊受怕。但是,那里毕竟是被日本人占领,大哥心里难以接受,他也难以接受。这该如何办才妥当?

    回家的途中,他在外面游荡,却是心乱如麻。不能早归令大哥生疑,可是他去哪里呢?

    他走到一处书局,外面挂个牌子招聘翻译校对,月薪丰厚。他灵机一动,进了去。

    经理见他年轻,有些不屑,谈过了几句听说他留洋归来,扶扶眼镜有些另眼相待,又寻人来考考他的语言,更是吃惊,便同几个人在屋外窃窃议论一阵子又进来。

    经理问他期望多少薪酬,他想,他本不指望这几个小钱,不过寻个差事回家去糊弄大哥罢了,就随口说:“经理您看着给吧。我急缺钱养家糊口。”

    经理看看他,又问:“可有担保人?”

    他摇摇头,如何不能让大哥知晓的。

    “文凭有吗?”

    他继续摇头。

    经理笑了,笑得很得意说:“我们这里吗,小本买卖,不能发财,一个月一枚光洋,如何?”

    他点点头,二话不说。

    经理虽然沉个脸,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欣喜若狂,如廉价买得个大宝贝。

    就吩咐人为他交代工作,打发他拿了稿子回家去干活了。

    他回家,路上滑,他一路低头想心事。快到家时,远远看到大哥的背影在胡同里行进,似是刚下学,孤寂的一人,夹着书,提着厚重的袍襟,谨慎的在雪地泥泞中走。一路上无人,只雀儿在枯枝上乱跳,踩落阵阵枝头残雪,扑簌簌落下。

    他正要喊声:“大哥!”

    猛然间,一辆车从他身边飞驰而去,他敏捷地向旁边一闪,车轮压溅起泥泞甩到他袍襟,他怒得刚要骂出口,抬头时,那车忽然冲向大哥身后。

    87、暗渡陈仓

    “大哥!”惊呼声自胸臆直冲喉头,撕裂的声音呐喊而出。

    大哥猛回头,那车本到了大哥身后却猛然一转,风驰电掣般驶离。四周寂静,泥泞的雪地,枝头跳跃的小鸟,楚耀南鼻头一抽,无尽的委屈,扔去手中的牛皮纸袋,径直向大哥冲去。

    他脚下一滑,扑到大哥怀里,同大哥紧紧相拥,深怕大哥从眼前消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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