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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初夏的雪(55)

    以往的客人大多是点头或客气微笑,从没有人会对此多问。
    也从没人能顺利做到去那间屋子一回。
    但在村民临走前,盛珣叫住了他。
    我都差点忘了问。盛珣说,都聊了半天了请问怎么称呼?
    纸人都已经转过了半身,他的脚将落未落地悬在门槛上,却像整个人突然愣了一下。
    他该被怎么称呼,又叫什么来着?
    这问题似乎跟之前的抬头看天与自行思考一样,都过于久违了,以至于村民要定在门口半天,却没能回答。
    趁着这月色微明,曲弯弯绕遍荒芜径,又只见门庭冷落倍伤情。(1*)
    招待所里忽然传出唱戏声。
    木头柜台后,是那个曾被林朗说过妆容奇怪的女登记员旁若无人,咿咿呀呀地吊起了嗓子。
    听樵楼早已报初更,刁斗无声寂静,我是孤儿寡女,是何人叩我柴门?(2*)
    戏腔细且转音悠长,女登记员唱地随意,其中或许还有一两个调走了音。
    她谁也没看,封皮磨毛的旧式登记簿摊开在漆面剥落的柜台上,只自顾自晃悠起自己坐着的木头摇椅,好像在用摇椅摇晃时的吱呀声给自己的唱段合音。
    没有人打断她,就连盛珣和小秋都不由认真听她唱了一会。
    好半晌,是门槛前的村民先回过神。
    他如梦初醒似的对盛珣说:您就叫我大茂吧。
    说完,村民迈步跨出门槛,很快消失在招待所前。
    木头摇椅的吱呀声在村民身影消失时一并停了,盛珣回身,看见停下了唱段的女登记员目光投向门口,像是还在望纸人村民离开的方向。
    不知道怎么,盛珣蓦地有了种没来由的直觉,他觉得,对方好像比那个村民知道的要多,却又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说。
    【她也是纸人。】小秋又在盛珣口袋里写着字。
    盛珣姿态自然地将手插进口袋,握住小秋勤劳的手。
    他主动与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登记员打了个招呼:你好。
    女人的视线这才缓缓落回他身上,像终于仔细看了第一眼自己今天的客人。
    盛珣朝对方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打断你,不过,可以麻烦先帮我登个记吗?
    女登记员没有村民那么健谈,她的职责好像仅有登记这简单的一项,连登记时与外来客的沟通也寥寥,几乎不会说多余的话。
    在她为盛珣登记姓名的时候,她嘴唇紧闭,但抬头看了盛珣好几眼。
    她也觉得这位叫盛珣的新客人非常古怪。
    女登记员确实知道的东西比村民要更多一点,她能够感觉出来,这次迎来新客的时机似乎不对,她的招待所分明不久前才迎来过一对客人,但根本没过多久,村子里竟然又有新客上门。
    新客人给她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感觉,她隐约预感对方会带来某些无法预计变化可那又如何呢?
    反正她是个不能多说话的人。
    所以,闭口不提,不发出任何警示,这里的谁也不能怪她。
    上楼左转,最尽头的房间。女登记员将钥匙推给盛珣,以见面以来最松快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盛珣的视线在登记时一直没离开这个小小登记处。
    他把周围带有年代感的装饰和家具都收在眼底,又不动声色将目光在女登记员的脸上多停了停。
    小秋判断对方也是个纸人,资料里林朗曾说过对方妆容奇怪。
    盛珣近距离观察那张脸,他却觉得,真正为林朗带去古怪感的恐怕不是妆容。
    谢谢。盛珣没碰到女登记员的手,轻巧捏过钥匙的不锈钢圆环。
    他在对方的目送下转身上楼。
    木质的楼梯有个直角型的围栏转角,盛珣从那里经过的时候,余光正好瞥见楼下,能看到女登记员还在仰头看他。
    对方就那样仰着那张有着鲜明涂改痕迹的五官,用她被人为在原基础上修改过的脸,一直静静望着他。
    她的脸被人改过。盛珣在进入走道尽头的房间后摸了摸小秋的手,说。
    小秋回握了一下盛珣的手,在他手心里写:【对。】
    这种掌心被人描绘的感觉本该微妙,甚至有些暧昧。
    不过盛珣还在想着别的正经事,他只在读完小秋的回答后又捏捏对方指尖。
    这个村子可能就像地铁站里的安检门与站台。盛珣说,能够进村,代表通过安检进到了站台内,但真正想要去往积怨潭深处,还要在站台坐上对应的车比如209这个房号。
    在那厚厚一本的资料册里,女孩冯蔷在回忆自述中也曾说过,她和林朗当时是住进了招待所的209号房间。
    而假如209号房就是通往积怨潭的正确列车,那么,它的发车时间便该是晚上。
    盛珣将双肩背包解下,摆在进门处的椅子上。
    他准备在夜晚来临前先好好搜一遍房间,可以的话,再出门到村子里也转上一圈,看在站台里还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咚。
    是刚放稳在椅子上的双肩包倒了下来,
    背包颇有一定重量,又是盛珣才亲手放好,照理说,它不该有立即倾倒的可能。
    可它又确实倒了下来。
    并且很快,包里还传出一阵窸窸窣窣。
    盛珣盯着这从里开始发出异响的包看了一会,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从他在包里发现小秋的手之后,他感觉这已是鬼怪不听话的极限,也没再完整的检查过自己的包。
    期间几次开包取物放物,也基本都是鬼手在包里无缝对接,小秋帮他把需要拿的和需要放的东西都接过去收拾好。
    所以问题来了:
    小秋真的只往包里放了一只他自己的手吗?
    盛珣忽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五分钟后,摆在面前的红色小球,和一条跟小熊布面身体同花色的小领巾,它们还是将答案告诉给了他。
    盛珣:
    哪有什么一比三,生活是无情的三比一。
    孩子果然不会无缘无故就全面支持爸爸!
    而表面上受到了全家一致打压,实际上在背后获得全部支持的妈妈还不惜浪费力量,又显了个形。
    小秋解释说:我最终放弃了把自己多拆一部分出来的考虑,但担心只带一只手还是少了点,所以已经被小熊再次转赠给安迪的小球,再加上小熊属阴布面的领巾,把它们也带过来,正好给你多增加一份助力。
    作者有话要说:  盛珣:请问我们是来家庭秋游的吗?
    其他家庭成员:是呀,这里的空气超好,阴气超强,鬼也很有意思,我们超喜欢的!
    注12:
    京剧《钟馗嫁妹》选段
    ☆、棺盖
    按着小秋的说法,他最终放弃了更多的自己,转而换成了鬼娃娃们的信物,这已经是个他贴心权衡过的结果,听起来他还特别为盛珣着想,是十分通情达理。
    但作为被贴心考虑的当事人,盛珣只能用一段非常具有概括性的沉默来表达心情:
    他感觉自己面部的每一寸都在极力展现一言难尽。
    假如可以,盛珣当然希望他能立即把小秋和两个娃娃都打包送回家,随便来个什么某团某鸟闪送都行。
    然而事实是他不可以。
    人都已经进了通往积怨潭的站台,小秋胆大能力也大,不仅是把自己给塞在包里成功一路潜伏,还带着两个器灵娃娃一并瞒天过海。
    对方都已经避开了一车玄术师的感知,又通过潭口检测地跟了进来。
    来都来了。小秋还说。
    鬼无师自通了传闻中的过年三大金句。
    盛珣好不容易一口气顺下去,听到这么一句,他便感觉那口气又卡在了半途,让他特别想要去鬼的脑袋后方拍上一把。
    他也确实拍了。
    你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对我说,孩子还小?盛珣手心贴着小秋的头发,看鬼怪格外漆黑的发丝从他指间堆出来,他有点没好气的在其中一簇上拉了拉。
    小秋随便盛珣怎么薅自己,还很配合地把头低了低。
    孩子不小。小秋倒没对盛珣使出过年金句连击,他在低头时还认真回答,真要按年龄算,家里你的年纪排第二小,垫底的应该是2005年前后生产的小熊。
    小秋具体年龄尚不可考,安迪是生产自1990左右。
    这么算,只差一点就要跨进00后门槛的盛珣,在家里还真排第三。
    盛珣无言以对片刻,他手指缠着小秋发丝,最后只能说,咱们家的辈分可能有点混乱。
    对这句话小秋便表示了赞同。
    不过鬼还宽心地说:没关系。
    孩子不小,但确实来都来了,全家年龄排第三却担任着慈父一角的盛爸爸并不能怎么办,也就只好很是心累的接纳了它们的存在,再接着去做原本计划内的事情。
    209号房和这个处处透着九十年代特色的招待所一样,它白墙的底部刷着半截黄瓜绿的漆,窗棱是木头的,深色,外面有竖条的不锈钢防盗网。
    这是个标间,只有一张大约一米五规格的单人床,铺着素色带花的床单,床头背板和旁边的床头柜都是红棕色,床头柜上还有个款式很老的拨号电话,白色,不过拨号面板已然泛黄,盛珣去检查过电话线,发现后面的接口早就坏了,线是断的。
    这个电话也是个纸模。小红球跟在盛珣身边一蹦一跳,发出了安迪的声音。
    不用再假装自己不存在,器灵和鬼怪相似,只要人身上携带有他们的本体,它们也能调用力量,这会更是可以大方闹出动静。
    鬼娃娃一点也不觉得这些专供白事用的纸扎物品可怕,反而饶有兴趣地问盛珣:我们可以把这里的纸玩具都带回去么?只要给它们一点力量供给,它们会像真的一样可以用,很好玩也很方便的。
    安迪的小红球可以自行变出嘴,不用显形也能叭叭。
    盛珣在床头柜前直起身:不。
    他果断驳回了娃娃的申请,拒绝让家里出现纸扎角如此耸人听闻的东西。
    我宁愿给你们买真的。盛珣说。
    好吧。安迪道。
    小熊和小秋要安静上很多,也更懂得与人配合着分头工作。
    花布领巾像要给屋子除尘似的,沿着屋里每样家具都扫了一轮,回到盛珣面前时却依旧干干净净。
    它用自己领结的部分敲敲小红球。
    安迪读懂了小熊的意思,代小熊向盛珣汇报:小熊说,它已经去看过了这个房间其他地方的家具,这里的东西基本都是纸扎,只有床不一样。
    小秋收回自己刚刚蔓延出去窥探全村的感知,他在安迪之后显形。
    不只是这个房间。小秋就他的发现补充说明,这一整个村子,只有村口石碑与这张床的真身材质不同,它们不是纸做的。
    村头的石碑就和盛珣猜得差不多,它真身就是一块真正的石头,用材上也没什么特殊,在所有能够刻字的石材里只能算一块中等料。
    但对于眼前的床,小秋陈述完他对石碑的观察,在要提及床铺时却很明显的停了一下。
    床怎么了?盛珣问。
    鬼站在床尾,他落向床面的目光显得有些幽深。
    闹腾的鬼娃娃也不闹了,它慢慢驱动着小红球和花布领巾挨在一块,一起停在小秋身边。
    你看一看。小秋在安静了片刻后说,他苍白的手伸向床铺,就像轻轻拂去一些浮尘。
    在小秋手指经过的地方,原本貌似普通又寻常的床一寸寸消失,露出一块长条形的深色木板来。
    那是个生活中不太常见,却又很容易被一眼辨认出来的东西。
    一个棺盖。
    并且那棺盖还不是常规的扣着摆放,它是里侧翻朝向外,像等待着承托什么一样,静静仰面朝天的摆在那。
    这就是为什么冯蔷之前会觉得床很硬。盛珣盯着棺盖缓缓地说。
    小秋的手没有在破除幻象后移走,鬼苍白且瘦长的手指还悬停在棺盖上方。
    小秋好像被什么所吸引,他短暂地怔住了,过了好一会,还是身边的小红球轻轻滚过去,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神,对盛珣的话应了一声:嗯。
    盛珣没有问小秋是为什么而出神。
    因为小秋很快主动告诉他:棺木原本是棕色。
    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棺盖是红棕,与之前由它幻化出来的床头背板同色。
    仿佛也就是在小秋尾音落下的那秒,空气中浮起血味。
    那血气的腥臭源自棺盖内里,就像它曾浸透鲜血,而旧血尚留在木层底下还未干涸,血气没除,表层的木头便又已被新鲜血液给涂满,于是血味层层叠叠往下沉积,最后深入棺木的每一片木屑里。
    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盛珣继续注视着棺盖说。
    小秋又嗯了一声,等待他将话说下去。
    盛珣费了一点力才使自己把视线从棺盖上移走,他微微闭了闭眼,脑中快速闪回的是关于资料册的画面。
    新新娘,八夫来抬轿,黄元白元抛。盛珣慢慢复述资料里的内容。
    这是冯蔷曾在发觉外间偷天换日后听见的古怪乡调。
    最初看到它时,盛珣就与褚商讨论过,他感觉这乡调里描述的情景既像出嫁又像出殡。
    而褚商当时的回答是:你的猜测都对。
    这位褚家大哥给出答复时还眉头紧锁,透露出一股发自内心厌恶。
    盛珣只反应迟缓了一小会,便明白了对方连提都有些不愿提的那个词冥婚。
    被挑选进入荒村的新娘,最终的下场恐怕都仅有一个,是会与荒村里的某个恶鬼结冥婚。
    但让我非常在意的还有它的下一句。盛珣从回忆里抽身,他的眉也已不自觉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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