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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烈推荐】判官——木苏里(57)

    谢问进副驾驶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看向他,你为什么觉得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就意味着谢问故意说了这个目的地。
    可他为什么觉得谢问会故意说这里?
    这问题更没法答。
    恰逢夏樵扑到了车前,显摆着手里的袋子。闻时催了他一句上车,便低头坐进了车里。
    夏樵不明所以,搂着袋子老老实实窝在后座。
    最开始还没什么,等到车门关上,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后,他终于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里,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硬要形容的话,跟凌晨四点的客厅有点相似。
    他不知道什么意思,也不敢乱出声打破那份诡异的安静,只得低头鼓捣新手机。
    ***
    最近多雨,车快开出宁州地界的时候,外面又拍起雨点来。
    前座的人手肘靠在车窗边沿,支着头,很久没有动过,似乎已经睡着了。闻时靠在后座上,也感觉到了一丝困倦。
    正要阖眼,手臂就被人戳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见夏樵把手机递过来,悄声说:哥,来录个指纹。
    本来为了闻时方便,夏樵不想设锁屏的,考虑到他哥秘密太多,还是决定加个指纹锁。
    录完之后,夏樵用闻时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又把手机递给闻时说:最好还是记一下你自己的手机号码。
    闻时:多少?
    夏樵一边新建联系人,一边报着号码:181xxxx3330,还蛮好记的。
    怕吵到前面睡觉的谢问,夏樵说了句看信息,便没再出声,哪些东西怎么用,全都用信息的形式发给闻时,这样他就算忘了,也有地方查。
    夏樵在写说明书的时候,闻时切着界面熟悉了一下,然后点开了联系人,里面空空如也还没添人。
    倒是聊天软件里,夏樵记得加上了自己和周煦。
    前座的人动了一下,似乎睡得很轻,换了个姿势,还闷闷咳了两声。闻时朝他看了一眼,又切回联系人界面,正想问夏樵怎么添新的,屏幕上就跳出了一个陌生来电。
    闻时划开靠近耳边,喂了一声,压低嗓音问道:谁?
    然后耳朵里外便同时响起谢问温沉的声音:我。
    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形容。
    闻时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没睡?
    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谢问侧过脸来,越过座椅朝闻时伸出手:手机给我。
    闻时递出去,过了片刻又从那人手里接过来。
    他空荡荡的联系簿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名字,叫做谢问。
    ***
    老毛开车很稳
    特别稳,稳到夏樵偷偷瞄了好几次,发现他连方向盘都不怎么转。但车就是又快又准地开进了连云港。
    老毛在高速休息站停了一次车,众人简单吃了点东西。闻时自从开始消化灵相,就一直没有饥饿感。他只要了杯冰饮,打算喝水度日。结果谢问总在看他,他抗了一会儿没抗住,吃了两只蒸饺,三颗小番茄。
    很神奇,第三颗小番茄下肚的时候,他居然尝到了一丝久违的新鲜味道。
    有点酸。
    他右眼很轻地眯了一下。
    结果就见谢问干净的手指在鲜红的小圆果里拨了拨,挑出一颗递过来:试试这个。
    我饱了。闻时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接过那颗小番茄吃了。
    谢问手指间沾着那颗番茄上的部分水珠,他没找到纸巾擦,轻捻了两下便垂了下去。至于另一部分水珠
    被闻时一并吃了。
    我挑得还行么?谢问说。
    闻时含糊地嗯了一声,他腮帮子鼓了一小块,动的时候,脸侧的虎爪骨若隐若现。
    他这次吃得很慢,也真的尝到了味道。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甜一点的东西。
    李先生这个状态强留世间会很难受,所以他们先去了小李庄。
    这里不像宁州正在下大雨,但也有些淅淅沥沥,以至于整个村镇烟雾蒙蒙,有股潮湿的味道。
    老毛拿不准地方,便在一个路口靠边停下。
    房屋疏密错落地沿着路朝里延伸,周围没有人影。他们到达的时间正值午后,是很多人午睡的时间,只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响在村镇深处。
    闻时把那只铜匣捧出来,叩击了三下,李先生便从匣子缝隙里滑出来,落地成人。只是他虚得很,风一吹,连轮廓都是散的。
    你家在哪个方向?闻时问。
    南边沿河第三李先生朝北的方向转过去,却只看到沾了泥的河堤。
    他手指着那处空地停了许久,才慢慢垂下来,喃喃道:已经没了啊。
    他在脑中描摹过无数次,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如昨的房屋田垄早已天翻地覆,而当年倚着屋门远眺的妻女也早已魂归黄土,没准已经轮了一圈重入人世,生得亭亭玉立了。
    书里常写东海扬尘、白云苍狗,他自己看过无数遍,也教人写过无数遍。但体会其实并不很深。
    毕竟东海那么大,他才能活多少年。没想到今天,让他体会了个真切
    沧海桑田,故人终不见。
    闻时就在旁边看着,那个教书先生明明还是年轻的模样,却忽然在雨里苍老起来。
    只剩我一个了。李先生回头冲他们说了一句,又慢慢转着视线,朝周围看了一圈。
    他在全然陌生的地方往来逡巡着,叹了口气哑声道:算啦
    算啦。
    不论如何,他算是回家了。
    李先生在河边估量了一下,朝着某一处躬身作了个读书人的长揖,作到底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话。
    闻时没太听清,大概是还望来生有幸。
    等再起身的时候,李先生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你看见那棵树了么?谢问忽然拍了拍他的肩,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朝他作揖的地方遥遥一指。
    看见了。李先生哑声说,也是以前没见过的,不过看着应该长了很多年了。那棵树怎么了?
    谢问说:应该是有人留下来的。
    不用他说第二句,李先生就定定地望向了那处。
    那是一棵枝干弯曲的树,在雨中温柔地站着,像个倚门而立的女人。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它刚巧站在曾经那间屋子所在的地方,又刚巧有着屋里人的影子。
    等李先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世间有时候就是很神奇,哪怕是一点微不足道的痕迹,都能让流离不定的人找到一个归处。
    他哭着,却又高兴起来。
    好像直到这一刻,他才算真正地回了家。
    他把装了信的铜匣埋在了那棵树下,然后对闻时、谢问深深行了个大礼说:我可以走了。
    说着他便甘心闭上了眼。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消散,融进这烟雾般的雨里。就在他消失前的最后一课,他听见闻时问了一句:如果能留下一点东西,你想变成什么。
    李先生想也没想:鸟吧。
    他看见闻时点了一下头,说:好。
    教书先生再无踪影,没过多久,闻时用他残留的一缕尘缘捻出了一只飞鸟。
    它跟田野间低空飞过的鸟雀别无二样,只是没在任何一处屋檐停留,而是径直飞落到了那棵弯曲的树里。
    祝来生有幸,能在尘世间等到一场相遇。
    第59章 真容
    手机虽然是新买的, 但是闻时学起来很快,除了打电话发消息,最先学会的就是用地图。
    他坐在后座, 在app里输了三个地点看了一下, 发现谢问办事的桃花涧刚巧夹在小李庄和板浦之间。
    他以为老毛会顺理成章在桃花涧停一下, 结果车子放缓速度的时候,他抬头一看,看到了板浦的路牌。
    诶?老毛叔,你是不是走过了啊?夏樵问。
    很显然, 盯着地图的不止闻时一个。只是闻时没吭声,而小樵是个二百五。
    老毛嗓子里仿佛卡了鸡毛, 清了好几下含糊地说:没有啊, 哪里走过了?这不是刚进板浦么?
    小樵纳闷地说:桃花涧呢?谢老板不是要去办事么?
    办个屁的事,也就忽悠忽悠傻子。
    老毛在心里说。
    然后谢问朝他瞥了一眼。
    很不巧,作为一个联系非常深的傀, 他就算在心里说说都很有可能被谢问听到。于是老毛正襟危坐,忽然对前方路况有了十二分的兴趣,盯得特别专注。
    车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夏樵再次感觉到了氛围的微妙。他忽然有点后悔问那个问题了,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
    谢问借着后视镜扫过他, 跟闻时隔着镜面对视了片刻,这才开口打破安静:先来这边也一样, 我不急。
    这话细想一下实在很扯,因为闻时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只是奇怪沈家那些人的笼里为什么会有他灵相的碎片, 所以来看看。
    其实就算不看, 他也隐约有些预感
    哦哦哦。夏樵得到了回答,根本不想深究, 连忙顺着台阶往下滚。结果滚到一半就被另一件事引走了注意力。
    老毛叔夏樵倾身扒着驾驶座,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干什么?老毛看路依然看得很专注,反正就是不看老板。
    你开车不调后视镜的么?夏樵指着那面能照见谢问眼睛的镜子,说:后视镜对着副驾驶,真的没问题吗???
    噢,忘了。老毛仿佛刚想起来,伸手去拨了一下后视镜。
    他是很淡定,但夏樵魂去了一半。
    他趴在座椅后,感觉这一车人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但他很快又发现,除了他以外,这车好像根本没人在害怕。
    当然不会害怕,金翅大鹏控制车别说不用后视镜了,甚至可以解放手脚。要控个车都能出事,老毛大概就不活了。
    可惜,整车人只有夏樵不知道。
    于是他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因为过度紧张而晕车了。下车的时候人是白的、腿是软的,魂是飘的。
    闻时扶了他一把,谢问也建议说:你还走得动吗?要不就在车里呆着吧。
    夏樵连忙摇手,心说再呆真要吐了。
    唯有老毛同理心不如人,憋了半天憋了一句:我还是第一见到会晕车的傀。
    夏樵虚弱地问闻时:真的没有吗?
    闻时迟疑了一下,夏樵就喃喃道:好的哥你不用憋借口了,我知道了。
    闻时:
    他表情冷淡里带着一丝郁闷和懵逼,谢问看笑了,然后颇有兴致地给小傀解释了一下:常人像你这样的反应,一般有两种原因。一是真的晕车,二是因为某些原因,灵相忽然不太稳。
    真晕车确实没有。谢问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应该也不是。
    那我是第二种,灵相不稳???夏樵心说这还不如会晕车呢,起码命在。
    谢问又开了口:人灵相不稳会难受、容易生病、容易被蛊惑、附身。但是傀如果灵相不稳,表现出来就是忽生忽死。
    所谓灵相不稳,就是灵相在躯壳内动荡,契合得不太好,太轻飘了,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进去。
    傀在灵相离体的瞬间,更接近于木偶,灵相回到体内又更接近于人。短时间内来回跳,就会有种死了又活、活了又死的状态。
    夏樵更迷茫了,他好像哪边都不是。
    闻时不太放心,索性闭了眼凝神看向他,终于找到了原因夏樵的灵相现在确实是不稳的状态,但并非在躯壳内外摇摆,而是灵相内部。
    毕竟沈桥曾经给夏樵渡过灵,这就相当于夏樵身体里有两种灵相沈桥强渡的,以及原来的。偶尔状态不好,确实会相互冲突不太稳当。
    这种其实反应不会很大,但夏小樵可能太娇弱,所以才表现得如此明显。
    闻时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夏樵终于放了心,连带着晕眩、恶心的状态也稍稍好了一些
    就是更愧疚了,垂头耷脑地觉得自己很废物。
    ***
    李先生给过一个旧地址,他们根据地形估量了一下,找到了大致的地方。
    但正如李先生自己所见,沧海桑田,时过境迁,这一带早已变了好几轮,沈家那栋回字形的洋房也早已没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中学。
    时值下课,学校里人声不断。校门外街道上的小吃店也红红火火,骑着小电驴的人来来往往,十分热闹。半点也看不出来一个世纪前这里存在过什么人,发生过什么事。
    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沈家洋楼被大火烧过,能留下的东西实在有限。
    不过既然三米店那个密室能弄到沈家旧物,就说明还有存在的痕迹。
    好在附近的人热情爱聊,杂七杂八的传闻也听得不少。见夏樵一直蔫蔫的,闻时便推了他去当探子,
    在迅速获得信任方面,夏樵可能有天赋。没多久,小探子就带回了消息:他们说沈家虽然没了,但当年挺风光的,有座祖坟山,还雇了专门看坟的人。
    闻时:看坟的?
    夏樵点头:对,据说还住那山附近呢,好像开了家土菜馆还是什么。
    开店的和开店的仿佛都在一个圈,他们很快要到了土菜馆的名字,顺着地图找到了地方。
    老板是一对三十刚出头的夫妻,生得敦厚。刚巧店里清闲,他们便跟众人聊了起来。
    听到他们打听沈家,老板问道:所以你们来这边是
    闻时离老板最近,被问了个正着。偏偏他不会编话,真正的原因又不方便说,只能硬邦邦地憋了个理由: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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