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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GL)——若花辞树(60)

    他们错在擅离职守,错在敷衍塞责,错在欺你年幼。宫中既立了年幼皇子公主身旁不得离人的规矩,自然有其道理在,他们不会不知晓,却仍是由着你独自乱跑,这心中便已是不敬你,不曾尽心侍奉了。有过当罚,没有你替他们受过的道理。
    郑宓的语气并不多严厉,却很使人信服。
    明苏不知怎么,就睁开了眼。
    这一日纷扰下来,外头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殿内有些昏暗。
    明苏自后头只看得到郑宓的侧脸,看到她洁白的颈项,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弱,看到她身前恭敬站立的明申,小小的个子,比她的膝盖高不了多少,正弯身作揖,认真道:儿臣受教,多谢母后教诲。
    郑宓便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这回,明苏不酸了,反倒觉得这一幕极为合意。
    甚至钻出一个念头,倘若明申是她与阿宓的孩子,他们一家三口,在这寂寂深宫之中温馨度日,倒也不错。
    这念头一起,明苏倒将自己吓了一跳,她与阿宓,哪里来的孩子。
    她稀里糊涂地胡思乱想着,郑宓已送了明申出去,时候不早,明申当回他母妃宫里用晚膳了。
    她回来,便见明苏呆呆地靠在迎枕上出神。
    冬日里,夜幕降临得极快,殿内昏暗,几不能视物,郑宓也未召宫人,自去将殿中的宫灯都点上了。
    明苏回过神来,将视线落到她身上,开口道:对付这小东西,其实不必这样麻烦。
    她指的是明申撞破她们亲密的事。
    郑宓自是听明白了,她吹灭了火折子,放到一旁,回身走来,坐到明苏的身边。
    明苏便顺势侧过身来,弃了迎枕,将头枕到郑宓的腿上。
    郑宓摸了摸她的额头,缓缓道:他已四岁了,开始记事了,吓唬得了一时,吓唬不了一世,待他长大,哪一日回想起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又如何?明苏不在意,要压制明申于她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何必那般生硬?眼下这样不是很好?与他稍稍分说,既不算骗他,也在他心中留了些影子,来日他明白过来,也不至于惊讶意外。
    你能倚重的自家人不多,明申还小,好生培养,不必多少年,便能长成你的左膀右臂了。
    郑宓说得冠冕堂皇,她其实还有私心,偌大一个天下,明苏总要有后继之人,目下看来,明申很是合适。
    只是此事关系甚大,且将来如何犹未可知,倒不好说出来了。
    明苏静默了一会儿,伸手环住了郑宓的腰,埋首在她的小腹间,喟然叹道:阿宓,我好累。
    第七十三章
    这一日过得, 可谓是将多事之秋四字演绎到了极致。
    郑宓替她将发簪取下了,轻轻地按揉她头上的穴位:你歇一歇,睡一觉,待醒了,再用晚膳。
    明苏依言, 合起眼来,郑宓扯过锦被,覆到她的身上。
    锦被还是凉的, 蹭到明苏的下巴,她的眉心动了动, 很不安稳的模样。
    过得片刻, 她睁开眼, 仰视着郑宓,问道:我在你这里待上这许久,妥否?
    原皆是女子, 再如何亲近黏糊都无妨, 偏生她却有个喜好女、色的名声背在身上。
    郑宓静默了一会儿,拍拍她的肩, 道:先睡
    听她这般言语,明苏也就不再说什么,闭上了眼,过不多久,呼吸便匀称绵长起来。
    天黑得快, 殿中灯火, 幽静寂寥。郑宓闲坐着,手边也无书籍与她消遣,便低头看明苏安然的睡颜。
    这些日子, 她们夜夜寝在一榻,相拥而眠,睡前是她,醒来也是她。郑宓只觉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当下更好的日子了。
    只要相守,便不凄苦,什么事,都有迎刃而解的时候。
    郑宓伸手摸了摸明苏的鬓发,想是白日里累着了。
    受扰之后,她只蹙了蹙眉心,便又继续沉睡。郑宓收了手,思绪散得有些远了。
    经这一场打压,上华宫的宫人被清洗一遍后,太上皇的一举一动,必然更逃不过明苏的眼睛了,只是如此一来,她要瞒着明苏,从太上皇那里探寻隐情,也不能了。
    那这宫中还有何处能觅端倪?
    郑宓心生愁意,她总觉明苏藏匿的这件事,若不解决,恐怕迟早要在她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一个沉重的心结。
    偏偏她自己又不肯说,郑宓不免心烦焦急,低头看到使她心焦烦扰的人,睡得如此沉稳,难免来气。
    禁不住捏住了她的耳垂,却终究不忍下重手,改做了轻柔抚摸。一面又想,兴许淑太妃知晓内情。
    淑太妃自明苏登基后,便一日赛一日的深居简出,甚至连居住的宫殿都不曾换,依旧住在原处。
    此时,她方用过晚膳,并未立即入寝殿歇息,而是坐在廊下观雪。
    雪是不久前开始下的,庭前道路两侧的宫灯都点亮了,将庭院照得半明半暗,伴着飘雪,很有一番意境,却也冷得厉害。
    宫女恐太妃受凉,见劝不动她,便入殿去,取了大氅与暖手的手炉来。
    淑太妃接过了手炉,揣在怀里,眼睛仍是望着庭中。
    那灯火中飘着大雪,纷纷扬扬的,像极了二十年前的一个冬日,也是这般大雪,也是如此寒夜,也是点满了灯火的庭院。
    只是如今,再没有自这漫天飞舞的雪中走来的人了。
    淑太妃坐了许久,宫女见雪越下越大,实在太冷了,不免又劝了一句:娘娘,入殿去吧,若着了风寒,陛下又要担心了。
    她原以为太妃必不肯听的,怕是还得费些口舌,不想淑太妃却站了起来,说了句:也是
    殿中生着炭火,淑太妃一入殿,立即便有宫人斟了滚烫的茶来,在这雪夜里,捧在手中,一面吹,一面小口的啜饮,从身到心,都是服服贴贴的惬意。
    而今这宫中,人人都以为淑太妃过得最为舒心,明苏即位,淑太妃虽无太后之名,实则宫中尊崇她,远在太后之上。
    只是她闭起了宫门,不问世事,令宫中众人无处奉承罢了。
    淑太妃倚靠在榻上,侧耳倾听了一番,却只听得到窗外寒风呼啸,除了风声,再没别的声响了。
    外头静下来了?她问了一句。
    今日之事,动静极大,且事关太上皇,淑太妃再如何不问世事,有关明苏安危的大事,她还是不能不关切。
    边上侍立的宫女是跟随了太妃多年的,早知她必会过问,天黑前便命人去打听过了,眼下自可从容应答。
    都处置妥当了。原是因事关太上皇,宫中诸人多少有些忌惮,方才闹得大了些,后来玄过大人亲去安排,事情便顺了。
    想必再过三五日,便可肃清宫廷,到时宫中与上华宫都能清静些。
    淑太妃神色淡淡的,说了一句:他倒是能闹腾。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太上皇。她话语里毫无敬意,宫女也只能陪着笑,道:太上皇御极数十年,忙碌惯了,而今乍然清闲下来,自是闲不住。
    淑太妃原是随意听着,听她说到后面,神色渐渐沉了下来,喃喃地低语:御极数十年自是闲不住
    她话中意味太过明显,宫女有些害怕,低低地唤了一声:娘娘?
    淑太妃回过神,与她笑了笑,道:明苏自小就无须我操心。后逢大变,她离宫一趟,归来后性情大改,我原以为需费上许多心思,方能使她振作起来,不想,不等我如何言语,她自己先想通了,行事虽偏激,但到底是振作了起来。说到底,我也没为她做过什么事。
    宫女也不知为何明明是在说太上皇,怎么就偏到陛下身上去了,她笑着道:陛下孝顺,自然不忍心娘娘操心。
    淑太妃倚在榻上,神色沉静下来,她合上眼,像是欲小憩片刻,宫女见此,便不再出声,轻手轻脚地退去殿外了。
    她一走,殿中便只剩了淑太妃一人,过了不知多久,殿中的蜡烛都将燃尽了,淑太妃轻轻地叹了口气。
    明苏到底是心软,可有的人,有的事,若是不能斩草除根,必会后患无穷。
    被淑太妃以为心软的明苏在郑宓身侧睡得甚是安然,只是再过不到两个时辰,她就要起身,趁着夜色潜回她自己的寝殿。
    两个时辰后,明苏如往常一般悄悄走出慈明殿,只是身上裹得格外厚实。
    宫中防务,她最清楚,禁军几时巡逻,几时换防,巡逻路线是哪几处,她都知晓,自可轻而易举地避过。
    天尚未亮,寒意侵人,明苏打了个寒战,心下颇愁。
    昨夜,郑宓便劝她,天寒地冻的,便不要每夜往来折腾了,待明年春暖再来,也不迟。
    她是怕她来来去去的,受了凉。可明苏不愿,天冷,多加些衣裳便是,哪就这么容易着凉,可郑宓十分坚决。
    明苏心绪不佳,回到寝殿,宫人已备下了衣冠,侍奉她更衣戴冠后,便登撵往前殿去。
    昨日上华宫那一通发落,朝臣们必然已听闻音讯。
    明苏倒想看看这起子心怀鬼胎的大臣,是何神色,又要以何面目来上朝。
    心怀鬼胎之人,自然是人人自危。
    殿中众臣面目凝重,行过礼后,便无人再开口了。
    明苏倒是轻松得很,她高踞御座,语气淡淡的,不显得严厉,也不多随意,令人猜不透她心中想的什么。
    昨日,朕往上华宫问安,太上皇与朕抱怨,有几位卿家,总去搅扰上皇清静,上皇不胜烦扰,要朕转告几位卿家,别再去了,吵得很。
    殿中本就静,她这话一出,更是静如死寂。
    那几名心怀鬼胎的大臣,更是面色煞白。明苏在上头看得清清楚楚,她心底冷笑,面上倒平静得很,看了眼身边的内侍。
    那内侍会意,领着两名端着托盘的小内侍走下殿去。
    这是早朝的一步。
    天下大事千千万万,能拿到早朝议的,必是最为紧要的大事。
    大臣们上朝前需写好奏本,到了朝上,便恭恭敬敬地放到托盘里呈上,而后再秉笏出列,当殿奏禀。
    大臣们皆是神色肃穆。
    六部尚书各有奏禀,皇帝一一听了,或当殿便有定夺,或是令中书令领人再去议过,皆是按照往日章程来的。
    今日是大朝,待大臣们奏完了事已是近午时。朝上氛围也渐渐如常,仿佛明苏起头说的那句话是众人错觉一般。
    那几名私下与太上皇勾连的大臣悄悄松了口气,以为陛下不过是警告一番便罢,到底是顾忌着名声,顾忌着太上皇的。
    宗正卿上前禀了最后一事,五皇子病了。此事算不得大事,本不该在早朝上提。
    但五皇子病了有些日子了,他虽犯谋逆,到底仍是皇室血脉,宗正卿不好不提一句。
    明苏听罢,只点了下头,示意知道了。宗正卿便退回了原位。
    今日早朝便到此结束了。
    明苏却并未命散朝,她的目光在殿上环视一圈,抬了下手,身侧的内侍取出一道诏书,大臣们见此,忙跪下了听诏。
    与太上皇勾连的大臣,有一个算一个,算在诏书里写明了,诏令将他们夺官下狱,用的是离间天家亲情的罪名,并令有司严查,从重处置。
    诏书一经宣读,便立即有禁军入殿,将那几名大臣锁拿。
    那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待冰冷的锁链挂到他们颈上,方撕心裂肺地高呼冤枉。
    明苏却只是看着,无一丝恻隐。禁军将他们捂了嘴,拖出殿去,有了这道诏书,他们已无生路。
    她曾与他们机会,太上皇退位后,她只勤勉于政事,甚少清算过往之罪,明摆着是既往不咎之意。
    只要他们将心思放到天下,放到正道,她必会一视同仁。
    可他们不肯,非要汲汲营营,私下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明苏确实心软,兴许是年少时读的圣贤书,听的是仁义之道,这些道理在她心里扎了根。
    故而即便年长后,她经世事,慢慢变了心思,待得了皇位,她还是希冀能以仁治天下。
    可以仁治天下,却不是她就闭目塞听,听之任之了。
    明苏站起身。
    大臣们忙跪地恭送。
    而此时,郑宓正在南熏殿中,坐在淑太妃的对面。
    第七十四章
    南薰殿清静, 此处的宫人,都比别处更举止轻柔,低声慢语。
    一入此地, 好似时光都停住了, 不再往前。
    只是明苏是万不肯委屈她的母妃的, 故而殿中的好东西并不少,陈设摆放,皆是古物珍品。倒为此处的清静之中, 添了几分古雅。
    郑宓与淑太妃对坐在榻上,大殿南面的窗开着, 窗外一树红梅, 花叶上半盖着白雪, 煞是好看。
    方才入门时,郑宓便看到庭院东侧的花圃翻过土了, 想必太妃是有什么打算, 要在来年种些东西。
    郑宓乍来拜见, 少不得寒暄,便就着所见, 道:这树红梅开得真好,想是费了不少心力。
    不过是野蛮生长罢了。淑太妃谦虚道。
    宫人奉了茶,便被淑太妃屏退了。太后甚少登门,今忽驾临,必是有事。
    郑宓又与她闲话了几句, 说的左不过是宫中闲事, 想到昨日玄过回禀时提到,忙乱间惊扰了太妃娘娘,便将昨日事, 也与太妃提了提,算是安抚。
    因明苏的缘故,郑宓待淑太妃自来亲切,又免不得带上些敬意。
    此时说来,便未拐弯抹角,直言了来:太上皇在上华宫买通了几名内侍,串联了宫门守卫,与几名大臣书信往来,意图复辟,被陛下发觉,将那几些内侍守卫都诛杀了,连宫中都牵扯出不少内应来。
    此事淑太妃昨夜已令宫人打听过了,只是没有郑宓说的这般清楚罢了。
    明苏与太后私交甚好,淑太妃是知晓的,否则也不会将太上皇迁去上华宫,却将太后留在宫中,侍奉颇恭。
    眼下听她对昨日之事知晓得如此详细,也不奇怪,只是讽刺了太上皇一句:他哪儿闲得下来呢。
    郑宓也是这般想:不闹上几回,他必不死心。
    淑太妃眼中的冷意转瞬即逝,语气里带出一丝漠然:他哪有死心的时候。
    郑宓明白她的意思,依太上皇的阴暗性子,断不肯信明苏,必然以为明苏会去害他。
    朝臣们心中也明白,陛下与太上皇绝无相安无事的时候,必是一方压倒另一方的局面。
    太妃安心。宫中这一回回清洗下来,看得清天命所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时日一久,太上皇纵使有心,也是无力。郑宓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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