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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GL)——若花辞树(61)

    淑太妃有避世之意,明苏一贯不肯扰她清静,郑宓自然也不愿她为这些事忧心。
    她们二人说起来,皆是太上皇的后妃,但提起太上皇,都无一句好话。
    淑太妃与太后也见过不少回了,却从未有过深谈深交。
    但淑太妃总觉太后待她颇有一种亲近与尊敬。
    陛下孝顺太妃,愿以天下养,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自有她去处置,太妃不必烦心。
    郑宓又道,她渐渐把话头往明苏身上引,好道明今日来意。
    淑太妃却越发奇怪起来。她与太后,她是妃,太后是后,尊卑有别,怎么太后与她说话,比从前更和气了,和气得倒有些恭顺了,语气竟与明苏同她说话时有些像。
    她奇怪归奇怪,却也没多想,听郑宓提到明苏,想到有些日子没见她了,道:前两日,我令人送了些糕点去垂拱殿,宫人回来说是陛下气色不大好,像是没歇足。
    郑宓顿觉羞赧,面上有些发烫。明苏本来事儿就多,歇得迟,每晚还这般来来去去地折腾,自然会影响睡眠。
    淑太妃却不知,只归咎到太上皇头上:必是他搅出的事,叫陛下费心劳神。
    郑宓颇觉不自在,端起茶盏,低头饮了一口,方若无其事地应和了一句:正是
    而后,又意有所指道,我这几日见陛下,也觉她神色甚憔悴。
    说得淑太妃面露忧色,郑宓又道:按陛下的性子,若单单是太上皇兴风作浪,她至多累些,起色差些,精神头是不减的,应当不至于憔悴。
    淑太妃正了正身,神色也正肃起来,这世上,唯一叫她挂念关切的便只有明苏了。
    听太后这话,淑太妃立即警惕起来,问道:听太后话中之意,似乎有所猜测?
    郑宓思索了片刻,未做隐瞒:昨日,我听赵梁说起一桩旧事,说的是,陛下那年自江南回京后,性情大改的事。
    赵梁是太上皇身边的近侍,上皇迁去了上华宫,他自然也跟着长居上华宫,又怎会到禁内来,还得了太后召见?
    淑太妃闻弦音知雅意,立即从郑宓这句话中听出来,是她特意召了赵梁到跟前来问话,至于为何会召见,自然是她对什么事起了疑心。
    太后娘娘是说,陛下在江南出了什么事?
    郑宓摇了摇头,望着淑太妃,正色道:我是说,陛下自江南回京面见太上皇后,太上皇动了什么手脚,使得陛下多年过去,始终不得释怀,以致成了梦魇。
    淑太妃一怔,容色沉了下去。
    此时已临近正午,前朝刚刚散了朝,明苏乘坐御撵回了垂拱殿。
    昨日罚了玄过三十脊杖。
    行刑的宫人必不敢多用力,但三十脊杖下去,纵然是往轻了打,也少不得休养半月。这一上午,明苏身边少了玄过,她难免有些不习惯。
    待问过了上华宫今日情形,明苏便只带着几名近侍,去了玄过那里。
    玄过是内侍首领,位卑而权重,住的房舍,虽不华贵,却甚是整洁清雅,且极清幽。
    明苏命人不必通报,带着近侍便踱着步,走了进去,一面走,一面四下环视。
    玄过趴在榻上养伤,听闻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来人,大惊失色,惊呼了声:陛下!忙便要起身。
    趴着趴着。明苏摆摆手,示意他别动,又抬了下下巴,令身后的近侍去伺候着。
    玄过诚惶诚恐,他也确实起不来,趴在床上,拱手行礼:小的拜见陛下。陛下怎么来了?小的这里是贱地,陛下怎可踏足。
    有近侍搬了圆凳来,摆在床前,明苏坐下了,她看了看玄过,与他道:不说这些,朕就是来看看你,你好生休养便是。
    玄过原是有些怕的。他受刑需将养,陛下身边诸事繁杂,少不得人。
    而宫中最不缺的,便是有能耐也有野心的人,自然有人趁他不在,顶了他的差使。
    他虽跟随陛下多年,到底有情分在,可昨日出了这样大的纰漏,陛下动了怒,失望也是情理之中。若使唤旁人使唤惯了,不再倚重他了,可如何是好。
    身上的痛尚可忍受,反倒是心中的担忧,来得折磨人,搅得他一夜未眠。
    今日醒来,玄过想着最好的结果,便是半月后,他伤养好了,回到陛下身边,陛下不再怪罪,仍旧如往日一般倚重他。
    却没想到,陛下竟是亲自来探望他了。
    陛下玄过眼中有泪意,声音也带了些颤抖。
    明苏望着他,倒是笑了:玄过,你我主仆这么多年了,我虽生你气,罚了你,可罚过,也就了了,今日来看你,便是要你好生休养,养好了伤,早日回来朕身边。你怎么还哭了?
    她不说倒还好,一说,玄过便止不住累了,一面抬手去抹,一面道:小的没想到
    明苏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她待不了太久,说了两句话,便起身欲走,走出两步,又觉得奇怪。
    玄过再如何历练,到底也只二十来岁,平日里也未显出什么了不得的品味来,可这间居室,却不同。
    里头的摆设,古朴雅致,侧面有一书架,书架上的书,皆是经典古籍,中间有一道竹帘,竹帘卷起了,里头点了檀香,烟气袅袅地升腾,极为清幽雅致。
    此间主人,当是个底蕴颇深的雅士才是。
    明苏止步,问了一句:这是你的居室?
    玄过擦干了泪,不知她为何有此问,如实答道:是,但从前,此处是师傅的居处,师傅去后,此处便封了起来,没人动过,小的搬进来后,也就维持了原样。
    檀香清淡宁神的味道仿佛一下子浓重了几倍,使得明苏透不过气来。
    她竭力维持着平静,心口却像是被捅入了一把利刃,狠狠搅弄。
    她张了张口,唇色发白,最终无声地说出一个名字:李槐
    南熏殿中,郑宓与淑太妃相对静坐着,她观察淑太妃的脸色,心下失望不已。
    即便来前就想到,淑太妃多半不知,一来,赵梁陈述时提过。
    事发之后,淑太妃才赶来,二来,若是她知晓,又怎会这么多年,都未曾设法纾解,以致明苏至今,仍是噩梦不止,时常冷汗淋漓地半夜惊醒。
    既然此处得不到答案,郑宓便欲告辞,淑太妃却回忆道:我问过明苏。
    郑宓望向她。
    起初,她一听我提起,便是脸色煞白,直到过去两三年,才能神色如常,但不论我怎么问,她都只是敷衍,从未吐露一词。
    我在宫中查过,但那时宫中处处是太上皇的眼线,什么蛛丝马迹都未留下。淑太妃说道。
    郑宓心头一沉,早几年尚且查不到,如今更是留不下什么线索了。
    难道只能去问太上皇了吗?郑宓喃喃道。
    可太上皇那边的路,几乎已是封死了,一来,他不会说。
    二来,明苏盯得紧紧,只怕她前脚过去,明苏后脚就知道了。
    她面上满是焦虑与忧心,看得淑太妃一怔,道:太后娘娘怎
    她没说下去,心中却想,太后如此着紧,可不像嫡母待庶女的态度。
    她视线掠过郑宓昳丽姣好的面容,心头猛然一跳,太后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若是她对明苏
    郑宓正忧心着,未留意淑太妃的神色变化,见太妃亦是不知,便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且回去了。
    淑太妃心下乱得很,面上却还得维持从容,随之起身道:臣妾送送太后。
    若是平日,郑宓必会推辞,可眼下,她心思不在此处,只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走出大殿。
    一到殿外,便见殿门处有一身着青衫的内侍正与门口的守卫推搡,看到太后与太妃出来,他立即拼了命地大喊:娘娘!小的有要事禀报!
    两个守卫吓了一跳,呵斥着去捂他的嘴:大胆!竟敢惊扰娘娘!
    郑宓蹙了下眉,正欲命人将这内侍拖下去好生审问,便见那人像是发了狂一般拼命挣扎,两个守卫竟按不住他一人。
    他挣脱开来,猛地朝里奔来,他知道四下里都是宫人,他挣脱不得太久,很快又会被按住带走,便只朝着里头用尽了力气大喊:贤妃娘娘有秘事奏禀,事关陛下!求娘娘听听吧!
    里头有两位娘娘,也不知他是喊给谁听的。
    话刚说完,只听砰一声闷响,他整个人都被扑倒在地上,被几名宦官死死按住。
    贤妃娘娘不敢欺他脸涨得通红,还在竭力地说话。
    可惜,却已使不出力气了,一名宦官用一块帕子,塞住了他的嘴。
    带过来。郑宓下令。
    淑太妃看向她,郑宓与她对视一眼,淑太妃点了头。既然事关明苏,那便不可不听。
    宫人生怕这狂徒暴起,伤着两位娘娘,以粗麻绳将他五花大绑了,方带到二人面前。
    他走近了,郑宓细细一看,才认出,此人是贤妃宫中的一名小内侍。
    平日里不怎么打眼,斯斯文文地在内侍堆里,有时侍奉贤妃前来请安,她见过几次,却从未听他说过话。
    你说淑太妃道。
    宫人将这内侍口中的帕子拔了出来。
    内侍一能说话,忙低下头,口中则一刻不停地道了来:小的是贤妃娘娘宫中的宫人,娘娘获罪后,小的便被遣到别处当差去了。
    娘娘忧心五殿下,花了许多积蓄,求人打听五殿下如何了,可无人敢为娘娘办事。
    小的受过娘娘大恩,不敢不报,便小心留意了,直到今日,方听闻,五殿下在狱中染病已多日
    他说得有些颠三倒四,且似乎还打算从头道来。可无论是太后也好,太妃也好,无一人打断他,皆是盯着他,等着他往下讲。
    郑宓已隐隐有了预感,贤妃兴许知道内情。
    小的将消息告诉了贤妃娘娘,娘娘很急,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小的想,宫中能在陛下面前说上的,便唯有太妃娘娘了
    他吞了下唾液,稍稍抬了头,神色间很害怕,却还是努力地把话说下去,贤妃娘娘经小的提醒,想起了一事,要、要小的来请娘娘见她一面,她有要事要禀,关乎陛下。
    淑太妃未开口,既未说去,也未说不去。她看着这内侍,贤妃既然派他来闯宫,便是孤注一掷。
    孤注一掷的事,怎会只有一句事关陛下。
    果然那内侍看了看淑太妃,又看了看太后,他像是到了此时,才知晓害怕,口舌干涩得厉害。
    可到了这地步,已是无路可退了。
    内侍干涩地说出一个名字:李槐
    郑宓与淑太妃皆容色大变。
    垂拱殿中,明苏坐在御案后,抬手揉着太阳穴。
    头很疼,揉了半天,也没什么纾解。明苏只得放弃,她干坐了一会儿,吐出口气,可胸口还是堵塞得疼。
    李槐的模样,不断地在她脑海中出现。她不敢想,忙取过一本奏疏,欲转移注意。
    奏疏上写了许多字,明苏看了许久,却都看不进去,李槐的模样越来越清晰,有他面貌儒雅,冲她笑,唤她小殿下的模样,有他面目全非,浑身染血,看着她,竭力地对她笑,对她说,小的不怨殿下的模样。
    自宫变后,那段被她刻意忘却的记忆便被唤醒了,不住地涌现出来。
    明苏把奏疏丢开,怔怔地望着御案,头却疼得越发厉害。
    一旁的内侍见陛下脸色不好,小心地上前,唤了声:陛下?
    明苏被吓了一跳,身上汗毛乍起,猛地转头看向那内侍。内侍大惊,忙跪下了。
    明苏吞了吞唾液,脑子里是一座阴暗的牢房,还有李槐倒在血泊中,痛苦地喘息,却断不了气,无法解脱。
    阿宓明苏无声地唤了一声,立即便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李槐的面容从她的脑海中慢慢退去。
    阿宓阿宓她不住地在心里唤郑宓的名字,想,阿宓哪里去了,她怎么不来看我。
    完全忘了她们清晨方才见过。
    第七十五章
    贤妃受五皇子牵连, 早已被废去妃位,贬为庶人,囚禁冷宫之中。
    宫人抬着玉撵, 郑宓与淑太妃一前一后, 二人皆神色凝肃。
    身前身后侍奉的一行宫人侍卫, 无一人敢发出声响,皆是将心弦绷得紧紧的。
    在宫中待久了,宫人们闻着味儿都能嗅出此时山雨欲来的气息。
    冷宫凄凉, 宫室破旧,宫门外安排了几个守卫。
    此地荒僻无人问津, 里头关的不过是些犯了罪不得宠的妇人。此处的守卫, 自然清闲。
    那几名守卫站得歪七扭八的, 倚靠在宫墙上闲聊。
    两位娘娘的玉驾驾临,守卫瞧见, 连忙收敛了嬉笑, 慌不迭地行礼跪拜, 心中则惴惴不安,不知方才的散漫是否被瞧见了。
    玉撵停下, 郑宓在前,下了撵,径直往里头走,淑太妃紧随其后。
    她们走得极快,迈过门槛时, 郑宓因走得急, 险些被绊倒,幸而云桑警醒,扶了她一把。
    淑太妃在她身后, 想提醒一句「你慢些」,却出不了声,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嘴唇都在颤抖。
    从听那内侍说李槐这个名字,郑宓与淑太妃便都有了猜测。
    贤妃自破败的殿门中走出,有宫人立即上前呵斥:太后娘娘与太妃娘娘驾临,罪妇张氏还不速来跪迎!
    贤妃看到二人,先是眼睛一亮,随即面色灰白,她从前何其风光何其高傲。
    而如今面前那二人依旧衣裳鲜亮,高处云端,而她却已被碾入泥里。
    罪妇张氏,拜见太后娘娘、太妃娘娘。贤妃跪地伏拜。
    郑宓朝身后瞧了一眼,云桑会意,低低一礼,领着众宫人,留在了庭中。
    郑宓与淑太妃走入殿中。贤妃低着头,看着她们从她身前走过,方站了起来,她看了眼外头侍立的那众多宫人。
    而今,便是这些她从前最不放在眼中的宦官宫婢,都比她尊贵。
    外头破落,殿中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郑宓与淑太妃都揣着事,无心去看。
    入了殿,淑太妃便径直道:说罢,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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