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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GL)——若花辞树(9)

    宋迩一直在裴霁卧室里待着,她打了几个电话。前几天沈知舟去裴艺家找她,发现她不在,快吓疯了,疯狂打她电话,直到确定她没事,才好一点。
    沈知舟是她的经纪人,快四十岁了,有一个刚上小学,特别折腾人的儿子。大概是被她儿子磨练的,沈知舟耐心奇好,操心奇多,且气场奇强,有种兼具慈母严父的奇特气质。
    宋迩暂停了一切工作,沈知舟却没闲下来,她忙着替宋迩处理众多善后事件,这次是电影《长夜》的宣传。之前说好了,宋迩会参加几场《长夜》线下路演。
    这几月的档期不太好,制片方和院线那边协商了,定档在十二月,还有差不多半年。你眼睛怎么样了,这段时间疼不疼?
    宋迩靠在椅子上,微微垂着眼眸,语气淡淡的:不知道,看复查吧。
    哎。沈知舟叹了口气,又不得不对她耳提面命一番,小迩,你得上点心啊,你要有个打算,你的眼睛
    宋迩的眼睛出事,还是秘密,没几个人知道,事情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哪怕现在过去了四个月,大家都还是惊魂甫定的状态。
    我有打算。宋迩恹恹的,像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实在不行,还能做幕后。
    你还这么年轻,发展这么好。沈知舟刚刚还在催着宋迩要有打算,听她这么说,又不忍心了,再看看,别灰心。
    宋迩沉默了一下,说:外面的事,就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说什么麻烦不麻烦。沈知舟语带责备。
    她们又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宋迩握着手机,她低着头,脸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过了好一会儿,外边的动静渐渐小了,消失了,又恢复了这里往常一贯的安静。
    然后房门被敲了三下,从外面打开了。宋迩抬起头。
    好了,出来吧。裴霁站在有点远的地方说道。
    宋迩站了起来,朝着那边走过去,她走得不快,导盲杖点着地,几步后,导盲杖遇到了障碍。她听见身前的人轻轻叩了一下边上的房门,示意她停下,她快撞上她了。
    宋迩就停了下来。她还是低着头,准备等裴霁转身先走。
    但裴霁迟迟没有动。
    宋迩有些奇怪,她抬起头,微微地偏了偏耳朵,想听清裴霁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动。
    不高兴?裴霁开了口。
    宋迩一怔,没有回答。
    裴霁像是叹了口气,换了个问法:闷着了?
    宋迩摇了下头。
    小话唠突然沉默下来,不肯说话,裴霁有点为难,她想不然先出去,也是时候吃午饭了,刚转了个身,宋迩开口了:号码。
    裴霁止步,她过了一秒,才想起来宋迩说的是什么号码。
    三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忘记这一茬。
    裴霁看了眼她手里的手机,说:手机给我。
    宋迩乖乖递了过来。
    裴霁接过,把她的手机号输了进去。
    你把号码报一遍,我要记住。宋迩又说。
    要求这么多。裴霁瞥了她一眼,一边把号码存进通讯录,一边如她所愿报了一遍。
    宋迩聚精会神地听了,默念了两遍,记在了心里。
    存好了号码,裴霁把手机还给她,但宋迩不接,她小声说:还想要你的微信号,QQ号,还想和你微博互相关注。
    她开始得寸进尺了。
    裴霁看了她一眼,从口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调出二维码,用宋迩的号扫了,添加了好友,QQ也是。
    我没有微博。她把手机还给宋迩。
    这次宋迩没有拒绝,接了过去。她的心情像是拨云见月,好起来了,吐槽裴霁:也是,你说不定连微博是什么都不知道。
    裴霁抿了下唇,忍耐了一下,平静地说:我知道。
    她自己不用,但是她见过学生用,同事也有用的。
    宋迩笑了笑,她低头拨弄她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还算灵活。裴霁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是怎么做到看不见,也能用得这么熟练的。
    搭配上手机里的智能语音助手,和专门为盲人设计的朗读屏幕功能,基本可以做到和普通人一样使用手机。
    裴霁见她没有别的要求了,转身走了出去。
    宋迩跟在她身后,非常小小声地说:裴霁,你注册一个微博吧,然后我们互相关注。
    这种毫无意义的建议,裴霁是不会采纳的。
    你开通以后,一定要记得,第一个关注我。这样大家肯定就会特别羡慕我,可以和著名的免疫学家裴霁教授互相关注。宋迩继续在她身后碎碎念。
    裴霁依然不理她。
    好不好啊。宋迩接着说。
    裴霁开始订外卖。
    你不吃亏的,我也有很多的粉丝。宋迩仍旧试图说服她。
    裴霁坐了下来,宋迩坐到她身边,这次,她没有再念叨了,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控诉裴霁不理人的行为:你好冷漠。
    但也没有非要勉强她注册微博账号。
    换了新家具后,效果非常好,宋迩很快就可以在家里脱离导盲杖行走了。
    她在这里越来越适应。裴霁也放心了许多。
    既然答应了裴艺会照顾宋迩,裴霁就一定会尽力照顾好她。
    周二下午,裴霁在L大上完了课出来。
    才三点半,她打算去研究院,看看上午进行了一半的实验是否有成果了。
    从教学楼出来,身后传来陆曼的声音:裴霁,你等一下。
    裴霁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停下,但放慢了脚步。
    陆曼跟了上来,她走得急了,稍微有点喘。
    外面正在下雨,大雨哗哗地冲刷下来,水气弥漫,天气又潮又闷。
    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仍旧没有停的趋势。
    好像有台风。陆曼随口一说。
    裴霁拿出伞撑开,陆曼跟过来,到了她的伞下:我刚好有事要去你们研究院,顺路,你带我一程。
    裴霁没意见。
    陆曼是她的大学同学,她们认识十年了,一直保持着联系。裴霁上学年龄小,又一直跳级,被破格录取时,才十四,许多事她都不知道,陆曼帮了她不少忙。
    她们上了车,衣角被雨打湿了一些。陆曼随手抽了纸巾擦了擦。
    下雨天,车不好开,陆曼了解裴霁的寡言少语,一路上只是略微讲了几句,多半是关心裴霁最近的生活的。这像是一种习惯。她们认识开始,陆曼就时常照顾裴霁,到现在,她还是会关心她。
    裴霁都会答,只是很简短而已。
    陆曼也不在意。
    路口亮起了红灯,裴霁停下车。
    那是个盲人吗?陆曼看着窗外,说道。
    裴霁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雨帘里,一个中年男子,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导盲杖在地上戳,他走得很艰难,边上有一个比他年轻点的男人,试图搀扶他,应该是他朋友。
    太可怜了,眼睛看不见,什么都不方便,世界都是黑色的。陆曼摇了摇头,不再看了。
    裴霁却没有收回目光,直到绿灯亮起,重新启动车子,她才说了一句:不是黑色的。
    她看着前方的路况,认真地说:我们会认为盲人的世界是黑色的,是因为我们闭上眼睛后的世界是黑色的。但是闭上眼睛只是你的眼皮把光挡起来了,眼睛还是在看的,所以黑色是你看到。失明的人看不见,也看不到黑色。他们的世界,是一片虚无。
    裴霁会在一些比较专业的问题上较真,陆曼是知道的,但这回,她好像格外严肃。
    陆曼就问了一句:虚无是什么样的?她是学文的,一直以为盲人看到的就是黑色,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你只闭上一只眼睛,然后平视前方,那只闭上的眼睛看到的,差不多就是了。裴霁简明扼要地回答。
    她开始想宋迩,确切地说,是担心宋迩。
    刚刚那位盲人,让裴霁产生担忧,她想,她必须照顾好宋迩,绝对不让她也在暴雨中,艰难地行走在外。
    裴霁陆曼看着裴霁,隐约有种古怪的感觉,她正想说什么,裴霁的手机响了。
    裴霁扫了眼屏幕,宋迩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这是上周六宋迩得到她的号码后第一次给她打电话,裴霁蹙了下眉,把电话接了起来。
    教授。宋迩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有些软软的。
    裴霁简单地回了声:嗯。
    宋迩却没有像她平时那样活跃,她像是迟疑了一下,才问:你下班了吗?
    还不到四点,当然是没有下班,但裴霁听出了宋迩语气里的低落,她很不开心。
    于是裴霁回答:嗯。
    宋迩仿佛松了口气,声音却更加小心翼翼了一些,恳求裴霁:那你能不能来接我,我在医院。
    第13章
    医院,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流不断的地方。
    雨下得很大,医院门口进出的车流量太大,堵住了,有交警穿着雨衣,在雨里指挥交通,但收效甚微,车子堵得还是很厉害,进不得退不得,就这么挤在了雨里,把正门堵得严严实实。
    来医院的,谁不急呢,有几个脾气暴躁的司机,干脆开了车窗,探出头来破口大骂。
    裴霁透过车窗和雨帘看着那几个人开开合合的嘴,又估摸了一下情况,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通不了的,干脆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步行进去。
    雨打在地上,汇成水流,在地上冲刷,积起了一片低洼水塘。
    裴霁身材高挑,撑着伞,寻着高一点的地方走,但还是弄湿了鞋,打湿了裤腿。
    她手拿着手机,屏幕上是一张地图,地图里有两个点,一个代表了她,一个代表了宋迩。
    刚刚停车的时候,宋迩用微信跟她共享了位置。
    裴霁一边走,一边看一眼屏幕,屏幕上的两个点,还有一段距离,她得沿着面前这条路直走,走到尽头,再左拐,绕进一条小路。
    这家医院很大,每隔一会儿就能听到救护车的警笛声远远传来。
    路两边种着两排梧桐树,往来的人都行色匆匆,冒着雨,疾步行走。
    裴霁穿行在雨中,走到路的尽头,拐进那条小路。
    这里是医院住院部后面的一个小花园。大雨倾盆,这个时候当然没有什么人。
    手机屏幕上的两个点越来越近,即将就要碰到了。
    裴霁看到宋迩坐在住院部外边的一条长椅上。长椅上空有一片延伸出来的屋檐,但雨下得太大,那点屋檐起不了多大作用,间或有细密的雨飘进来。
    宋迩的裙摆沾湿了一块。
    裴霁看到她好端端地坐在那里,一路匆忙的步子才慢了下来。她走到宋迩身前,把伞前倾,将宋迩完完整整地纳入了伞下。
    宋迩听见了脚步,她听见有人靠近,听见那人停在了她身前,接着不时飘到她身上的细密雨水就被挡下了。
    宋迩知道是谁来了,她下意识地仰头,眼前却仍旧是一片虚无,她看不见那个人。
    原本就低落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教授。宋迩叫了一声。
    她带着口罩,大半张脸都挡了起来,看不到她的表情,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干净澄澈,只是没有光。
    裴霁低头看她,问:你是怎么来的?
    雨下得这么大,车都很难叫,她是怎么到医院来的。
    让朋友送我来的。确切地说,是让她的经纪人沈知舟送她来的。她解释为什么没有跟她说一声,你这么忙,我不想打扰你工作,就请朋友送我了,医生是一早就预约好的。
    裴霁左右扫了一圈:你朋友人呢?
    我让她先走了。宋迩轻轻耷下了眉眼,我还是打扰你了吧?我应该让我朋友送我回去的。
    她以为裴霁问送她来的人在哪儿,是不满她让她冒着大雨赶来这里接她。其实不是,裴霁是想问问那位朋友,医生是怎么说的。
    国内的医生比较照顾患者情绪,所以在讲病情时,会对同行的家属或朋友讲得更详细些,再由他们选择委婉地告诉患者,还是直接隐瞒。
    你没有打扰我。裴霁说。
    宋迩好像被安慰到了一点,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到裴霁的衣角,轻轻抓在手里,说:其实,她可以送我回去的。可是检查的结果不太好,我很害怕,想马上见到你,想你来接我。
    她说完停顿了一下,想听一听裴霁是什么反应,但却只听到哗哗的雨声。
    雨声太大了,有点吵,可如果天地之间只有雨声的话,却又会莫名地营造出一种孤独感。
    宋迩有些失望:我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会一直看不见。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想写很多歌,唱给所有人听,我想再看看这个世界,我还想看看
    她说到这里,停住了,没有说下去,只是抓裴霁衣角的手紧了一下。
    看看什么?裴霁疑惑,但她没有问。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担忧害怕,都会选择安慰,可是裴霁说不出一定会没事的这样保证性的话,因为她没有看过诊断书,不知道宋迩的究竟是什么情况。
    她只能说:下次提前告诉我,我陪你来。
    宋迩听她这样说,唇角都翘起来了,却还是顾忌着裴霁的工作,说:可是你很忙,我自己来也可以的。
    我跟你一起来。裴霁坚持。
    心里的阴霾一下子散了大半。宋迩答应了。
    雨这么大,伞只有一顶,单个人撑都不一定能一点都不打湿,更不必说是两个人。但宋迩感觉一点都没有被淋到。雨伞开辟出来的一方小而又小的天地,却能把宋迩稳稳地容纳在其中,让她不受一点风雨的侵害。
    然而宋迩却无法心安理得,她抓着裴霁的手腕,摇了一下:裴霁,你多撑着点自己。
    伞就这么大,她淋不到,那被淋到的肯定就是裴霁。
    裴霁说:伞很大。
    她在说谎,她半边身体都湿了。但她还是尽量地用伞撑住宋迩。宋迩又不傻,她当然知道裴霁在说谎,但裴霁不是那种能被说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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