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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GL)——若花辞树(10)

    宋迩想尽量走得快一点,地上却到处是积水,她看不见,根本走不快。
    她这才后悔,不应该这么任性地把裴霁叫来的。
    宋迩懊悔又内疚。
    裴霁突然出声:你挂的哪位医生的号?
    宋迩下意识地回答:赵明阳医生。赵明阳的眼部手术是全国一流水平的,他的号很难挂。
    怎么不挂李胜柏教授?
    裴霁的声音还是很平铺直叙,伴着雨声,飘入宋迩耳中。
    这个问题,有点天真。宋迩不得不认真地回答她:李胜柏教授的号几乎挂不上,太难了。我试过的,但连他的人都联系不上。
    赵明阳是一流专家,李胜柏则是一流中最顶尖的那一位,他的号,有钱都挂不上。
    裴霁倒是有跟李胜柏联系上的渠道,但她并没有说服李胜柏多收一个病人的把握。没有把握的事情,裴霁不习惯挂到嘴边。
    于是她没有提,只是嗯了一声:你晚点把诊断书给我看一下。
    好。宋迩答应了。
    话题告一段落,伞下的两个人又安静下来。
    宋迩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裴霁被淋湿这件事上,她试图去摸摸裴霁另一侧的身体,裴霁又开了口:晚上想吃什么?
    如果刚刚她突然问宋迩挂的哪位医生的号,宋迩没听出来的话,现在她反应过来了。
    裴霁是有意在找话和她说。她不想她胡思乱想,不想她担心她,也不想她为此内疚,所以,她在不断地和她说话。
    只是她实在太不擅长找话题,语气也太生硬,很容易就被看穿了。
    第14章
    这条路有点远,裴霁进来时走了七八分钟,出去带上宋迩,起码得走上十分钟。
    她说完话,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宋迩回答,转头一看,只见宋迩不知在想些什么,单从露在口罩外的小半张脸都瞧得出她满怀凝重。
    裴霁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只觉得照顾宋迩比养一只小奶猫要难得多,毕竟养猫是不必担心小猫心情是否处于低谷的。
    可她实在太不擅长制造话题,只好又问了一遍:晚上想吃什么?
    抓在她手腕上的那只手紧了紧,宋迩的声音依然有些沉闷:想吃教授做的香煎鸡翅。
    裴霁看了她一眼,拒绝得毫不犹豫:没有。
    宋迩毫不气馁:想喝教授做的排骨汤。
    没有。
    教授做的西红柿炒蛋。
    没有。裴霁仍旧是拒绝。她记忆力奇佳,这三道菜一块说出来,自然就想起了,这是她接宋迩来家里那天的晚饭。
    宋迩连续被拒绝,快要生气了,但她还有最后的倔强:那想吃教授煮的白米饭,这个卑微的请求能被满足吗?
    不能。裴霁显得十分不近人情。
    宋迩就不说话了,她像是突然间发现路很难走,需要专心致志地赶路,才能不踩进水坑,不跌倒。
    但裴霁看得出来,她生气了,并且一点也不害怕被发现,毫不掩饰地生气,气得理直气壮。
    裴霁觉得这样很好,因为生气的宋迩,也比刚刚低落内疚的宋迩要好得多。
    她知道宋迩愧疚把她匆匆地喊到医院,害她现在要淋雨。但裴霁认为,宋迩是她的责任,她有义务要照顾好她。至于淋雨,伞太小,雨太大,不管怎么样都是有一个人要被淋湿的,那么那个人只能是她。
    宋迩不必内疚。
    前面有一摊积起的水塘,要绕过去。
    裴霁提醒了一句:绕一下。往左边转了几度,绕着走。
    宋迩牢牢抓住裴霁的手,她看不见,眼前始终是一成不变的虚无。她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安全的,还是有荆棘坎坷阻挠,但是裴霁说了需要绕路,她就毫不怀疑地跟着她走。
    哪怕她现在还在生裴霁的气。
    渐渐地有人声从远处传来,还要轮胎驶过湿漉漉的马路的声音。
    她们接近正门了,人也多了起来。
    过了快半个小时,来时堵塞的大门已经通畅了,车辆依次进出,忙碌而有秩序。
    宋迩听到动静,连忙把头低了低,稍稍地侧向裴霁,像是要把脸藏起来。
    裴霁疑惑:你干什么?
    宋迩遮掩在口罩下的声音闷声闷气的:我怕被拍。她说完,担心裴霁听不懂,解释了一遍,我很红的,要是被拍,肯定喜提热搜,那所有人都会知道我看不见了。
    她的语气很自然,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可说到后半句,她的声音却逐渐地低了下去。
    裴霁看了看她,又转头看路,说:你
    刚开了口,就听宋迩状似轻松地说道:我知道迟早都是要说的,但也不必这么急,我现在,还没准备好。她消失了这么久,迟早要给粉丝,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现在,哪怕已经过去了快四个月,她还是没有准备好迈出那一步。
    她害怕再也看不见,害怕告别舞台,害怕再也不能开演唱会,不能在世界面前用她最热爱的音乐表达自己,害怕以后团队给她营造身残志坚的人设去博取同情,害怕过去拥有的一切都失去。
    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
    宋迩怔了一下,也跟着停了下来,接着就是车门打开的声音,那人的声音一贯波澜不惊:上车。
    原来是到了。
    宋迩松开裴霁的手,右手摸到了车门,她弯下身,摸索着想上车,脑袋却磕了一下,那应该是是车顶的位置,但她磕到的却是柔软的手心。
    再低一点。裴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哦。宋迩连忙应声,这次她更小心了,慢慢地坐进车里,低头摘下了口罩。
    裴霁站在车外,看着她坐好了,才关上车门。
    只是上了车以后,宋迩又不说话了,因为她想起,她还在生裴霁的气。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连裴霁帮她寄安全带,都忍住了没有说谢谢。
    裴霁连一句软话都没有,更不必说哄她了。宋迩也是要面子的,没有台阶下,她只好继续生气。
    她气了一路,有好几次,她都很想说话,但都依靠着强大的自制力忍住了。
    裴霁看了她好几次,看到宋迩神色严肃,若有所思的样子,像是发现了什么事很想说话,却又碍于面子不能开口。
    直到到了家,裴霁跟她要诊断书。宋迩才打开包,摸索着取出诊断书递过去,然后单方面将裴霁的这个行为作为她的关心示好,单方面和裴霁和好如初:赵医生的诊断。
    裴霁学过医,自然看得懂诊断书。
    她越看神色越凝重,宋迩的情况确实称不上好。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血块面积很大,靠血块自己散开,可能性非常小,但如果要通过手术,风险则很大。
    裴霁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还给了宋迩,她兀自沉思,既没有安慰宋迩,也没有说类似症状很严重,要宋迩自己小心的话。
    宋迩在医院听过诊断了,她知道她现在处于什么状况。裴霁不说话,她反而觉得好一些。
    只是气氛难免凝重起来了。
    宋迩不想这样子,她笑了笑,说:不要告诉裴艺,我不想她担心。
    裴霁听到裴艺的名字,一时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先去洗澡。
    夏天虽然不冷,但雨依然带着凉意。两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淋到了,湿气入体,很容易生病。
    宋迩像是有话说,她欲言又止,想了想,才说:你也快去。
    裴霁说:好。
    她目送宋迩进了卧室,自己去厨房煮了姜茶。
    她好久没做饭了,冰箱里都没有食材,姜还是前两天,研究院里的一位同事回乡办事,带回来的特产。
    那位同事六十多岁,头发白了半边,秃了半边,看上去就像一个淳朴的老农,行事也很老农,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乡,带给同事的特产是葱姜蒜,还有每个人一袋小米、红豆。
    由于太占分量,所以每位同事分到的都不多,但足够两个人做一顿晚饭了。
    裴霁拿出砂锅,把小米和红豆清洗了,煮下去,才去了浴室洗澡。
    她浸了水汽,有些着凉,就把水温调得高了点。
    洗完出来,姜茶也好了,她盛了两碗,放到桌上,去找宋迩。
    宋迩也刚洗好,她换了浅蓝色的睡衣,整个人都很柔和,慢吞吞地走过来,到了裴霁身边,停住了。
    喝姜茶。裴霁说道。
    宋迩就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刚刚去洗澡前的欲言又止。
    姜茶还是烫的,热腾腾地冒着热气。裴霁担心她烫着,替她吹了好一会儿,觉得勉强能入口了,才送到她手边,说:慢点喝。
    宋迩试探着喝了一口,又烫又辣,她不肯喝了:等等凉了再喝。
    裴霁不同意:姜茶驱寒,就应该趁热喝。
    宋迩不愿意,但她没有直接反驳裴霁,而是说起了别的事,仿佛随意提起一般:下午,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别的女孩子在一块儿?
    裴霁认为她在转移话题,逃避喝姜茶,于是不做理会。
    宋迩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回答,她迟疑了片刻,自己说了原因:我在车里闻到了香水味,淡香,香型柔和成熟,应该是非常知性温柔的女孩子。
    她说了这么多,还给出了推测依据,但裴霁只有一句话:你喝不喝?
    好凶。可宋迩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小心地端了碗抿了一口,姜茶太辣了还烫,很难入口,但裴霁很凶,要她必须趁热喝。
    宋迩被压迫了,无从反抗。她皱着眉头一点点咽,虽然很不喜欢,但还是听话的全部喝完了,放下了碗,很不开心地说:一点也不好喝,哪家餐馆订的,以后都不去了。
    裴霁起身收拾碗,听她这么说,手里的动作顿了顿,说:我煮的。
    宋迩呆住了,她连忙改口:我觉得我刚刚说的不对,姜茶很好喝,我还要一碗!
    第15章
    裴霁信吗?裴霁当然不信。
    她没再给宋迩一碗,把她用过的碗收拾了,才坐下喝自己的。
    姜茶熬煮得确实浓了点,辣得舌头有些麻麻的疼,但喝到胃里,姜茶带起的暖意从腹部散发,暖烘烘的,直抵四肢百骸,像是能把下午在外面受的水汽全散发出去。
    宋迩还在桌边坐着,端端正正的,像个小学生。
    裴霁喝了半碗,见她一动不动的,无神的眼睛微微垂着,耳朵却稍稍偏了偏,充分地调用听觉,听她的动静。
    馋?裴霁问。
    宋迩毫不迟疑地点头。
    一点也不好喝,哪家餐馆订的,以后都不去了。裴霁波澜不惊地复述了一遍宋迩刚才的抱怨,完全没给宋迩留面子。
    宋迩像是不知心虚为何物,真诚地说: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这是教授煮的啊。
    裴霁是无法理解她这种思维的,在她看来,姜茶的味道在这一刻已成既定事实,不受前一刻它是出自何人之手影响。
    宋迩没得到裴霁的回答,但她并不觉得尴尬,因为她知道,裴霁不是有意不理她,她不说话,只是觉得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而已。
    宋迩也安静了下来。她听着裴霁喝姜茶的动静。大概是还有些烫,裴霁也是小口小口地抿的,喝下去的声音并不大,宋迩可以想象出她现在的模样。
    眼眸多半是低低垂着的,单手端碗,嘴唇因为姜茶的缘故多半很红,在她那张白皙且冷淡的面容上,格外显眼,显眼到令人垂涎。
    宋迩突然像是有些坐不住了一样,摆在桌上的双手动了一下,呼吸也有片刻的停顿。
    裴霁。她又开了口。
    裴霁看向她。
    她没出声,宋迩却可以听到碗底和桌面相碰,发出的一声轻响。这说明裴霁放下了碗,专注听她说话。
    宋迩弯了弯唇:你知道吗?你一点也不像现代人。
    那像什么?
    像来自六十年代,古板较真的大学老师。宋迩认认真真地说。她想到什么,又一本正经地纠正,不对,那时候,好像要叫先生。你像来自六十年代,古板较真的教书先生。
    裴霁说:哦。
    显然无动于衷。
    宋迩像是有特别多的感悟,她又说:或者是来自公元三十世纪的高级人形AI,但还没有学会人类的表情语言,也没有完全融入进人类社会里。
    裴霁说:嗯。
    用行动表现了一个人形AI会有的样子,冷冷淡淡,没有感情。
    宋迩已经习惯她的冷漠了,但还是忍不住嘟哝:你如果是个活泼的AI就好了,我想听你多说说话,哪怕只多说一句都好。
    可怜巴巴的。
    裴霁看了看她,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要讲什么,去满足宋迩这个哪怕多说一句话都好的要求。
    想到粥在火上煮了大半个小时了,起身去了厨房。
    宋迩听她好一会儿没动静,以为她发现了自己的冷漠,在酝酿话语要多说几句,正等着呢,结果她就走了。
    宋迩:AI无药可救。
    厨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接着是红豆小米粥的软糯香气。
    宋迩:!教授好棒!
    她站起来,摸索着往厨房去,但没进去,只是站在了门口。
    有勺子和砂锅底摩擦的声音,还有粥沸腾后咕噜咕噜的冒泡声,满屋子都是香气。
    宋迩站在门边,特别开心,她可以想象出教授拿着长柄木勺在搅动小米粥,防止粥粘底。
    她会是什么表情?
    是严肃认真得像在实验台前操作实验器具,还是面无表情觉得做饭好烦哦的好不耐烦。
    应该是前者。宋迩判断着。
    教授真的很好。
    她那么珍惜时间,却愿意每天为了喊她起床迟半小时出门,她明明没下班,接到她的电话却冒着大雨赶到她面前。
    她在她提出想吃教授煮的东西时,都拒绝了,但现在却在给她煮粥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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