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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结罗(32)

    她手一松,纨扇坠地,然而诡异的是,纨扇就着落下的姿态,悬浮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不能动的还有华盖夫人。
    动不了。华盖夫人面上滑过惊慌神色。动不了,一根指头都动不了
    不,不是动不了,是,一切都静止了。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随着某个存在的降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
    她惊恐地看着叶骁对她笑了一下,左眼慢慢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然后,一双苍白、毫无生气的手,蒙住了叶骁的眼睛。
    蓬莱君冰冷无波的声音响起,叔靖,不要看她。
    雪发男人朱红色的眼睛冷冷地凝视虚空中的一点。
    回去
    回去
    回去
    三声轻叱,他又看了一会儿,转头扫了一眼华盖夫人,他冷声道:他娶穗舫,可以。孩子,我与你生。
    他极其平静地这么说,手掌下的叶骁猛的一震,他依旧掩着叶骁的眼睛,桔华盖,我的血嗣,你要还是不要。他冰冷地看着对面华贵女子,你最好见好就收,莫要得寸进尺。
    桔华盖完全没法动,声带都振动不得,她只能用眼神示意,蓬莱君点了点头。
    他双手从叶骁面孔上滑落,微微俯身,从后面松松拥住了叶骁,叔靖、叔靖,没事了,乖,有阿父在,没事了。她走了乖,没事了。
    巨大的存在,消失了。
    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活动,仿佛之前的静止不过是个假象。
    叶骁往后一仰头,华盖夫人只觉得身上压力陡然一轻
    扇子,终于坠落在地面。
    纨扇落地轻响的刹那,她终于能动,一下扑倒在地,过了好半晌,华盖夫人才能慢慢起身,叶骁也正过脸,却还是闭着眼,他微微侧头,小动物一样把面孔挨在蓬莱君臂弯上,蓬莱君小心翼翼地擦掉他面上的血和汗,你多在这里待一会儿,等定魄针化掉,你凶性也能被阵法所化,好不好?
    叶骁哽着声道,阿父
    你说得对,我们,确实挺恶心的。
    说完,蓬莱君拍了拍叶骁头顶,看向华盖夫人,走吧。
    到此时华盖夫人才能动弹,她扶住身旁桌子才勉强站住,惊魂未定地:去哪里?
    你不是要孩子么?
    华盖夫人啊了一声,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扇子,媚笑道君上随我来。
    蓬莱君随她下楼,只听到身后一声哽咽呼唤,阿父
    蓬莱君像是没听到一样,平稳的,匀速的,下了楼。
    叶骁瘫在椅子上,仰着头望着绘画着繁复法阵的藻井,他想,叶骁,你要多无能?让别人去替你受罪?
    他又想,这个世道,他这么肮脏的一团东西,想要活出个人样,多么难。
    他眨了眨眼,血又从眼角淌了下来,最初是暖和的,倏忽便冷了。
    沈令被关在刑部大牢的最深处,牢房四面铁铸,就墙上凿着密密麻麻的细孔透气。牢房里没有光,伸手不见五指,沈令手脚都锁着重枷,不能躺不能靠,只能倚在墙边。
    这里一天一餐饭说是饭,其实就是一破碗稀涝涝的馊水,沈令每碗都仔仔细细拿手捞着吃完,今天这碗居然是菜汤泡着新鲜米饭,饭下面还垫了一块肥肉,他拈着肉送进嘴里,想断头饭应该没这么寒酸,他在心里算了算,恍然大悟:昨天泥销骨发作,那今日是三月十六,正是显仁帝迎娶继后的大日子,天下大赦诸狱加饭。不过他这御前行凶的罪过,最多加加饭,赦就没指望了。
    吃完饭,他倚回墙角,想,他被关到这牢里已经十二天了。
    不知道叶骁怎么样了。纵然人是他杀的,但他是王府主簿,叶骁一定会被他牵连他被杀被剐无所谓,只是叶骁千万别出事。
    他忽然觉得有些庆幸,叶骁因为他的喜欢开始讨厌他,就不会为了他生事,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沈令忽然又想得远了点儿,他想今日迎亲,蓬莱君是正使,叶骁是副使,他应当是衮冕正装,就是他在北齐登殿穿的那一身,玄衣纁裳,九章九旒,华贵无比。
    他记得当时叶骁走来,就仿佛是三百年塑月盛世,化作人形,步步风流。
    可惜,他看不到了。
    沈令慢慢闭上了眼。他心里忽然有点抱怨:这牢房也忒深,若能听到外头一点儿喜乐喧嚣,他就知道,远远的,是叶骁走过去了。
    在牢里又过了不知多久,他越来越懒得算日子,忽然一天,牢房门开了,几个狱卒把他身上的枷下了,扔给他一套粗麻衣服,也不说话,押到外头,验明正身,粗声粗气地跟他说,好了,滚吧,就把他从刑部大院赶了出去。
    沈令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被二话不说放出来了,他怔怔地在巷子口站了一会儿,去井边把手脸洗了洗,走出去,看到巷口阴影里头停着两乘不起眼的小轿,他走过去,轿帘掀开,露出沈行半张笑盈盈的秀丽面孔。
    他柔声道:哥哥让我好等。
    沈令左右张望了一下,在这里等他的,除了沈行,再无他人,沈令抿着唇,沉默而良久地看他,沈行只含笑掀着轿帘,最后软软地道:哥哥,莫等了,秦王忙着成婚,不会来接你了。
    沈令听了这话,微微垂眼,复又抬眼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上了轿子,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沈行望着他,唇角含笑,眼神软媚。
    第二十五回 结同心(上)
    第二十五回结同心
    轿子往秦王府旁边里坊来去,沿途大街上张着帷幕,黄土垫道,远远地能看到秦王府中门洞开,张灯结彩,喧嚣反沸喜气洋洋。
    沈令从轿子里往外看了片刻。便阖上眼。
    到了地方,房里早备好了热水,沈行服侍沈令梳洗完毕,医生过来给他包扎手脚脖子上被枷锁磨出来的伤口,沈行拿一柄象牙梳,站在沈令身后,仔仔细细梳着他那头湿漉漉的长发。
    沈行看起来兴致颇高,絮絮叨叨漫无边际地说了不少,一会儿是卞阳柔婉端丽,颇得显仁帝欢心,一会儿是一月之内塑月两桩皇族婚事,真是喜上加喜。
    沈令就像没听到一样,不言不动,脸上没有一丝儿表情。
    今天天气不好,反常的冷,天色昏暗,太阳挂在中天,白惨惨的一团,虽然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却像是冬日的黄昏一般。
    沈令看着窗外,心里明白,应该是叶骁和桔家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他才会在叶骁成亲的这天被放出来大概是,叶骁拿自己换了他。
    不值得啊。沈令想,若是这样,他还不如死在牢里。他又想,还不如叶骁再多讨厌他一些,甚至恨他,才不会用自己一场婚姻换他。
    沈令想到这里,忽然抬眼看向沈行,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出狱?
    他一个多月没有说话,声音略有生涩,沈行把他头发在脑后松松缚住,并不回答,只含笑绕到他对面,端详片刻,道,哥哥真好看。
    语罢他拍拍手,让人送来一个食盒,自己便出去了。
    送来的一色清淡素菜,全是他喜欢吃的,沈令吃完,就坐在那里发呆,一时之间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千思万绪又像是什么都没想。
    他忽然听到远处有喜乐声,他抬头望去,才发现已是黄昏时分。他想,黄昏了,新娘进门了。
    然后他就毫无预兆地吐了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吐,吐到胆汁都出来,沈令无所谓的收拾了一下,开始想自己未来要怎么办,新后那边肯定是去不成了,丰源京没法待,北齐他也不想回去,他想了想,他攒在王府账上还有不少俸禄,他可以去乡下买几亩薄田种田应该不难,他大抵能做得来。
    他想到这里,往外走去,沈行在廊下正含笑看远处的秦王府,见他要走也不拦,只笑吟吟咬着手上的红麝串,悠悠地道:哥哥莫忘记后天的约。
    沈令停了停,我不会去的,我和他,十八年前已经无话可说。他慢慢回头,苍白疲惫的面孔上忽然浮现了冰冷锐利的表情,你告诉他,我若要和他见面,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沈行噗嗤一声笑出来,柔声道,好的,我知道啦。
    沈令不再理他,挪着步子,朝秦王府走去。
    他想,就最后远远地看一眼吧,哪怕看不到叶骁,看看他住的房子也好。
    他寻了王府外一个僻静角落,站在墙下阴影里,听到寝殿方向,传来鼓乐嬉笑之声。
    就在一个月前,他还以为这里是他最终归宿,埋骨之地。他痴心妄想,在这里,每一日每一日地看着叶骁,直到老去。
    天黑下来,风越来越大,打着旋儿从他身边呜呜地卷过去,像是有人若有若无地哭。
    叶骁要成婚了,他要变成别人的丈夫了。
    今夕是夜,他所慕萧郎,与他人共结连理,而他独立东墙。
    秦王府今日中门洞开,鼓乐喧天,迎入了它第五位女主人。
    行礼完毕,新人送入洞房,叶骁把穗舫抱去床上,给她把头上珠冠摘了,脱了她的外衣,拿被子给她盖上,柔声说,你先缓缓,我等会儿叫人来给你理妆。
    穗舫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孔抹了胭脂,映着红烛高烧,居然有几分娇艳。她说,我今天快活得很,阿骁,你陪我说说话吧。
    叶骁在她床边坐下,穗舫半侧着头看他,怜蘅还好?
    小孩子不经闹,五娘哄去睡了。
    穗舫笑了笑,小时候我逼着你和颜颜陪我玩过家家,我就只肯做你的新娘子,现在,快死啦,终于做成你的新娘子了。
    叶骁没说话,只是握了握她瘦骨嶙峋的手。
    阿骁,我对不起你。
    咱俩要互相说对不起,能到明天早上。
    穗舫噗嗤一声笑出来,咳嗽了几声,你退我婚事的时候,我哭了好几天,后来嫁给颖文颖文待我好,我也真心实意地喜欢了他,可是她闭了下眼,怜蘅是我和颖文的孩子,只有这个孩子我是我千求万盼来到这世上的,我本以为我和颖文可以白头偕老,可他们逼我和颖文和离,把我从何府里拖出来就因为颖文想保护我,他们散布谣言,将颖文赶出京城桔家拿怜蘅威胁我
    她说得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叶骁只温柔地看着她,穗舫抖着声说,上次也是母亲说,若我说出对白家不利的话,她就会把怜蘅
    她再说不下去,胸口起伏,眸光晶莹,像是含着一层朦胧水雾,叶骁握着她手,度了些真气过去,她说,阿骁,我不要生这对孽种。
    叶骁看她,没说话。
    她看着叶骁,一字一句,除了怜蘅,其他所有的孽种,都不是我的孩子。
    现在堕胎,你说不定会死。
    穗舫苍白面孔上浮现了冰一般的坚毅,那就死,至少干干净净,不带着这对孽种。
    叶骁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俯身摸了摸她干枯发黄的头发,点点头,好。
    穗舫看着他,神态渐渐软了下去,她合眼,哽咽道,阿骁对不起。
    他俯身,轻轻拥抱了一下她,你我之间,对不起这三个字,就再也别说了吧。
    穗舫像个孩子一样,伸出手去揽住他颈子,任他抱着,只拍拍她,柔声哄着。
    过了一阵,穗舫情绪慢慢安定,她喘了一声,沈侯可还好?
    叶骁起身,拿了帕子擦净她满脸汗泪,笑了一下,我们俩对沈侯,倒真要说对不起。这次华盖夫人得了莫大好处,用了手段,在显仁帝面前周旋,居然遮掩成了白家父子虐待穗舫,假意诬陷,让她误以为穗舫忤逆不孝,结果被叶骁查知,处于义愤救了穗舫,穗舫又被白家父子要挟,被迫撒谎,才造成后来诸事,巧舌如簧,居然说得显仁帝颇为感动。
    最后是显仁帝提出来,为了两家名誉,让叶骁迎娶穗舫。白家父子死因轻描淡写一笔抹倒,说是畏罪自尽,白夫人也不明不白的随后死了,叶骁总要负点责任,左右找了找罪状,把他将西魏太子按在地上打的事拎出来,算了个擅行的罪过,罚了一年俸禄,就此结案。
    穗舫颔首,是啦,这次无辜拖累沈侯,我真是唉,沈侯什么时候能从牢里出来?
    其实已经放出来了。
    穗舫一惊,勉力半坐起来,那、赶紧请沈侯过来,受我拜谢!
    颜颜没接着他。叶骁淡淡地道,我和刑部不对付,颜颜去问,碰了一鼻子灰,恰好错过,被他弟弟沈行接走了。
    那
    这些你就别管,我自有安排,你安心养身体,我尽快给你安排堕胎。
    穗舫听了沉默片刻,她忽然道,阿骁
    嗯?我在。
    你喜欢沈侯罢?
    为何这么说?
    不知道。
    那我也不知道。
    她说,过去那些我早就放下啦,这次桔家逼你娶我,我也没想到,你不用顾虑我,阿骁,你喜欢谁,就要对他好啊,这次,你可不能错过。
    叶骁没说话,只看她,穗舫笑了笑,外间五娘敲门,说要为王妃理妆,两人错身而过的时候,五娘低低对他说了句话,叶骁点点头,踱到殿外。
    当他知道沈令被沈行接走的时候,他就和自己打个赌。
    如果沈令来,他再不放他走。若沈令不来,就放他自由。
    而沈令,终究是来了。
    叶骁披着玄色衮冕正装,穿过几进庭院,从侧门出去。府外一片漆黑,只有墙上几个灯笼映出方寸朦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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