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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如何撩到你的宿敌——结罗(45)

    阿古,你怎么看?
    被唤作阿古的红发男人轻轻扬手,面前火堆猛的一下炸开,无数火星飞溅,却并不消散,缭绕而上的烟气火光,在空中隐隐约约凝成了一具纤细女身。
    那道身影状似爱怜地轻轻碰了一下弥兰陀的面孔,随即消散。他对面红发的高大男人对着残烟恭敬低头,双手做了个似火焰又似龙的飞腾姿态。
    他道,尊王啊,祖灵现身,并非吉兆。
    男人挑眉,他似乎冷笑了一声,慢慢起身,重新覆上风帽,他道,阿古,我在问你,没问祖灵。
    阿古惶恐地将额头伏在地上,木质面具碰在坚硬凹凸的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我、我没有什么意见。
    弥兰陀看了他一会儿,状似无奈地摇摇头,起身拉起他,才道:不是祖灵让你说什么,阿古,而是你想让祖灵说什么。
    阿古愣在当场,他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略有瑟缩,面前的男人裹紧裘衣,向下走去,头也不回,只留给他淡淡一句,若说不出我想听的话,那祖灵不信也罢。
    叶骁走出黑火沟,打了个唿哨,马儿溜溜跑过来,他翻身上马,像来时一样,悠悠往回走。
    路过荒滩,上面放着的羊肉没了,他放眼看去,黑夜中点点绿光似挨得近了些,满意点头。
    他回去的时候,恰好城门刚开,回了县衙,灿灿正站在李广门外,叶骁摇摇头,说昆山碎还是不好用,灿灿干脆勾住他颈子踮起脚尖,两人额头相抵。
    昨夜果然有人来了。
    灿灿的思绪缓缓流入。他闭上眼睛,看到了昨晚灿灿感受到的一切。
    昨晚有三批人接近县衙,第一批人行动粗笨,惊了院子里的狗,被吓走了,第二批就精锐得多,一来五人,四人掩护,一人侦查,在靠近内院的时候被灿灿飞刀所伤,随即飞遁。
    第三批就有意思了,身手之好不亚于第二批人,但隐在四周,监视府衙,不知来意,凌晨方才退去,两方并未接触,只是知道至少有三个人。
    这三批人目的完全不一样,这就有意思得很了。
    叶骁点点头,拍拍她,我回来了,你先去睡。
    叶骁走进暖阁,用暗语写了封密信,只有一句话:接应丘林部率部众来降事已败露,然并非没有机会,自当伺机而动。
    他这次来北疆,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为此。
    北狄的丘林部本是北狄四大部之一,但是三百多年前因为参与谋反,险些被阖族诛灭,剩下的人隐姓埋名,丧家之犬似的逃了百多年,单于王庭换了姓,他们才悄悄复族,然而毕竟元气大伤,不仅不复昔年四贵的气象,反而成了个孱弱部族,被整个北狄排斥。
    现今丘林家两代族长都是励精图治的能人,终于把部族整饬成快三四万人的部落,混了个且余王的杂号,但也终于看清,自己无论如何不会被北狄接纳。
    这两任且余王之母都有塑月血统,兼且因为部族被排挤,一直在塑月边境的荒凉之地生存,多少与塑月有些首尾,两边就有些心思活络。
    去年北狄恰逢单于接替,老单于本有个丘林氏的小阏氏,生了个女儿,新单于继位,本应收继这位小阏氏,把妹妹当女儿养大,结果新单于不知道听了什么谗言,直接把小单于和还不会跑的小妹一刀剁了,丘林氏立刻知道,早晚单于会对自己动手,加上塑月大败北齐,势力范围一下半囊北狄,丘林氏便向塑月派出了使者,表示愿意举族归附。
    这对塑月是大好消息,如果丘林氏真的归附,就可以将流霞关更向北五百里,这样就如一把尖刀直插北狄王庭,而自己则中原平坦腹地远离兵线两边一拍即合,便派了叶骁前来做个谈判摸底的前哨。
    他昨晚约好与丘林氏族长见面,结果到的不是且余王,而是且余王的上司,单于宠臣右谷蠹王弥兰陀。
    但是昨晚他平安而归,那就证明此事还有转机。
    叶骁把信用蜡丸封好,和其他几封书信放在加了火漆的密匣里,交给五娘。
    此次北疆之行,变数太大。他忽然有些后悔带沈令来了。
    但是现在让他回去,他是必然不肯的。
    叶骁走到廊下,负手而立,心想,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若是有人不肯安他眯起那双深灰色的眼睛,看着东方渐次亮起来的晨光,森然一笑。
    远远地,他听到东边的方向,传来了宏大鼓声和低沉号角的声音。
    秋市开始了。
    秋市一开,整个列古勒刹那热闹起来,除了城里的铺子,城外方圆三里,摆满了摊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沈令中午回的城,外头依旧喧闹,他按着额角,缓步向内院而来。
    然后,在越过门槛的一瞬间,他被拥入一个温暖怀抱。
    降真香的气味迎面而来,他眼睛一闭,信任地交出全身重量。
    他听到叶骁清润声音柔声道,阿令,你回来啦。
    他双手攀在叶骁颈上,顾不得会不会有人看见,只想我和他分开不到一天,为何就像分开一年,如此想他?
    他点点头,低声应道:嗯,我回来了。
    他两天一夜没合一次眼,被叶骁抱在怀中的刹那,他阖上眼,心里想,现在睡着了也没关系,他在叶骁怀里呢。
    第三十三回 清秋阳(上)
    第三十三回清秋阳
    八月初一,沈令用两车好酒和四百颗人头,镇住了整个秋市与北狄大营。
    七月三十,沈令到达北狄军营,看他清清瘦瘦一副文士样子,北狄的左骨都侯并不怎么把他看在眼里直到沈令面不改色地喝躺了整个主帐的人。
    据说当时的场景特别震撼:来一个躺一个,来两个倒一双,帐篷里除了沈令没人能站着沈大人就是这么猛。
    第二天,所有人对沈令都毕恭毕敬态度殷勤。
    然后开市,照例要在城东郊外祭神,牲祭完毕,沈令慢条斯理地拍拍手,说这次是我沈令第一次恭逢秋市盛会,听说需要血牲,就不自量力,全歼了图图山与羊头山两伙匪徒,在此,敬奉诸神罢。
    语罢,他轻轻拍掌,身后土司丘上芦席掀开,露出其下垒得整整齐齐,一座人头京观
    鸦雀无声。
    他弯唇一笑,背负双手,肩上斗篷在风中猎猎而动不就是示威吗,难道他沈令不会?
    叶骁听得啪啪啪直鼓掌,表示没错,我家沈侯当年揍我也是这气势,把我牙都打掉了眼都不眨!
    当时沈令正在暖阁换衣服,听着随从跟他添油加醋地说,在里间笑道,不要胡说。
    叶骁挥手让人退下,进了内室,沈令换好衣服,叶骁摸摸他面孔,说今天收到蓬莱君的鹧应传书,本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现在看看,还是缓缓吧。
    沈令刚想问什么好消息还要挑时候?叶骁就伸手把他按进被子里,手指在他眼下轻柔抚过,他轻声道,看,眼圈都青了,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瘦回去了。叶骁呢喃道,你再说话我就要亲你了。
    他的手又暖又轻柔,嘴唇柔软,而要开口就仿佛跟他索吻一样,沈令把脸埋在他撑在炕上的那只手上,乖顺地躺在被子里,抬眼看他,叶骁一张俊美容颜背着光,眼含深情,沈令一想到他的隐疾,不禁心内柔和地酸楚,又蹭了蹭他手掌,阖上了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窈娘说过,沈令以前睡不着,长长一夜枯坐,独对红烛,而现在,他像只小猫一样,信任地靠在他身边,睡得恬静深沉。
    他没忍住,俯身在沈令额上亲了一口,沈令没醒,只是往他的方向又靠了靠。
    叶骁只觉得心内又甜又痒,恨不得立刻把他吻醒,但又心疼他,叹口气,亲亲他的头发,聊作慰藉。
    第二日一早起来,叶骁问他今天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沈令摇摇头,叶骁捏了捏他耳垂,柔声道:那就早些回来,我要和你说那个好消息。
    不知怎的,沈令心内一荡,忙低头应了声是。
    待他走后,叶骁把昨日蓬莱君传来的信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哼着小曲儿,翻出来一样拿小玉盒装的东西,放进荷包,溜溜达达去了趟城西的金匠铺子,交代完毕,悠然回家,要五娘今晚别让人过来主房这边。
    五娘抬头看他一眼,他无辜回看,女子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一句话没说,只给了他一个特别懂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轻轻一击掌,各自垂头窃笑。
    沈令记着叶骁的话,早早回府,吃完饭刚放下筷子,叶骁就黏了过来。
    沈令低声道:不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么?
    蓬莱君告诉我了
    他啊,告诉我怎么让你欢愉的法子了
    摸索着伸手抽了他发上牙簪,握了沈令满把浓黑长发,叶骁俯身而下。
    我再也不用忍了。
    嗯,他脑子坏了才会觉得叶骁某方面有问题。
    第二天早上好不容易爬起来的沈令艰难地撑起身体穿衣,冷静地把自己从头骂到尾。
    沈令穿衣的手可疑的一顿,面上飞起微弱轻红,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刚穿好亵衣,叶骁披着头发端着早饭走了进来。
    沈令穿衣服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叶骁把饭菜摆好,对他笑道,昨晚沈侯居然都没管我是不是散着头发睡觉的。
    被他这么一说,沈令才惊觉昨晚两人都是散发,他看着叶骁一头乱发,低声道:谁让叔靖惑人太过。
    叶骁不服:怎么忽然我就演上妖精了?
    沈令抿唇不语,给他梳好头发。两人吃饭时候,刚端起碗,不知怎的,对视一眼,各自一笑。
    叶骁侧头看他,忽然笑了笑,他说阿令,你知道么,我昨晚第一次,没想着身下这人我好喜欢,我要杀了她。
    沈令怔怔望他,他执起沈令的手,俯身也在他指尖一吻,阿令,我想清楚了,你和瑶华不一样。我对瑶华,是少年仰慕,她就像是我的一个梦一样所以我可以放她走,但是你不一样,我对你,是情根深种
    他又俯低一些,深灰色的眸子凝视着沈令,我大抵是不会放你走了。你现在若要离开我,我可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来。
    沈令心中就像被蜜溢满了一般,他无法抑制地揽过他颈子,在他面孔上一吻,柔声道:我知道。
    两人又挨头并肩地说了好一会儿话,才换了衣服,从房里出去,碰到五娘,她只上下打量他们一眼,似笑非笑饶有深意地看了看沈令,搞得沈令十分讪然。
    第三十三回 清秋阳(下)
    叶骁回来,灿灿就按照预定计划,带着羽林卫里身手最好的两个前往耿虎之前招认的阿衮河匪徒所在的老窝木错谷去调查。
    羽林卫的首领向他报告,说昨晚依然有人窥视,他推测是之前七月三十来的第三批人,远远监视并未接触,也没什么异动。
    叶骁点点头,缓步出门,看到县衙后院斜对过正有人搬家,正往里抬八分满的米桶和绑了红布的簸箕扫帚,看他路过,喜滋滋地问好。
    叶骁唇角含笑,淡淡颔首回应。
    他去秋市上逛了逛,顺手买了几样东西,便回到自己铺子。铺子里人山人海,他到后院雅室,看到桌上有个纸包,里头十文钱,掌柜告诉他是阿菩昨天送来的,他点点头,把这十文钱收到了一个小匣子里,伙计叹了一声,道,阿菩也是个苦命的人啊。
    掌柜瞪了小伙计一眼,磨什么嘴皮子,库里东西还没点完呢,赶紧干活儿去!
    叶骁却颇有兴趣,让小伙计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原来阿菩却不是刘屠户的正头娘子,她是刘屠户从她丈夫手里典过来的。
    阿菩的丈夫是个牧户,去年遭了灾,没办法可想,就把阿菩典给了刘屠户一年。刘屠户出了名的鄙吝,镇日家跟城里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没人愿意把女儿嫁他,今年四十来岁,眼瞅着要往五十去了的人,着了慌,但是又娶不到亲,他人又鸡贼得厉害,最后就典了阿菩,现在眼瞅着还要五个月典期就要到了,阿菩的肚子平平,他待阿菩就越发的苛刻,只觉得自己这一年的典妻钱算是白花了。
    小伙计十分愤愤,说阿菩到了刘家,起早贪黑的干活,那点典妻钱刘屠户连个帮工都雇不到,还左嫌弃右嫌弃的。
    那阿菩说的两岁的孩子,就应该是她和真正丈夫所生的孩子了罢。叶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在铺子悠悠闲闲地喝完茶,款待了几个来买货的大客商,叶骁下午回去县衙的时候,天气正好,日头暖而不烈,后院一片安寂,只能隐约听到前头县衙整修的声音。
    他看到沈令从李广屋里出来,眉头微皱,似有心事。
    听到他脚步声,沈令抬头,展颜一笑,叔靖。
    他怎么样?叶骁快走几步,到他身侧,忽然柔声道,别动。然后伸手从他发上摘下一片细小枯叶。
    虚得很,一天里醒不了几个时辰。
    叶骁点点头,两人一起进了房,还是觉得他眼熟么?
    嗯,还是,但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实在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叶骁坐到榻上,但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今儿斜对面搬来的人、刚我回来挑担的卖货郎,都是来监视的,啧啧,阵仗比我都大。说着说着,他忽然孩子气地愤愤不平起来。
    沈令觉得他这样子太过可爱,不禁伸手去捏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拽到怀里,撒娇一样咬了咬他的颈子。
    你别!我一会儿还有事沈令半信半疑地推推他,叶骁埋首在他颈间,牙齿叼着他喉结那块敏感皮肤,模模糊糊地道,我就摸摸,不碍事。
    两人昨晚得了趣,正浓情蜜意的时候,被叶骁软腻舌尖咬住耳垂的时候,沈令身子一软,伏低身子,心里想,他这么可爱,就随他去吧。
    八月初五,灿灿回来,带回来一张地形图,沈令一看,罕见地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阿衮河这帮人可太会选地方了。
    根据灿灿的侦查,木错谷确实是阿衮河土匪的老巢,此地极其易守难攻。
    背靠绝壁,三面环山,两边峭壁夹道,小径只够两人并肩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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