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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被煞魔缠上了——深深寒(40)

    小金盆里的火苗簇簇烧着,范无救还在凝眸细思,胳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叫花从他身边路过。小叫花浑身衣服没一块干净完整的,初春山寒料峭,他的袖子才堪堪遮到小臂,胳膊冻得通红,配上冬日未消的冻疮,身上竟然也和衣服一般光景。
    抱歉,借过。小叫花欠着身子连声为自己不小心撞了范无救道歉,神色慌张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山神节旁的人都在等山神选妻,他能有什么要紧事情?
    范无救一把捏住小叫花的胳膊将他制住。
    站住,手往哪儿摸呢?
    谢必安听声去看,这才发觉小叫花把黑黢黢的一只手伸到了范无救的腰间摸索着什么。
    竟是个贼子。
    小叫花身板子瘦弱,范无救一只手就能捏着领子把他拎起来盘问,谁料到不知从哪儿挤出来个更小的叫花,约莫只有七八岁,照着范无救的手腕就是一口,地府少年哪儿受过这样的委屈,吃痛一松手,竟然叫一大一小两个叫花从手底下逃脱了。
    嘶哪儿来的小毛孩儿,敢在你范爷爷手底下耍手段!
    范无救甩着胳膊就要遁身去追,却被谢必安一把抓住了:水君说过,不可在人前显灵。
    老神仙是说过,不过这禁令对谢必安来说就是个摆设,毕竟他不出无妄城连个人影都见不着,更没有逞能的机会了。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禁令对于范无救也是摆设他哪儿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他把钱偷走了,我上哪儿给你买糖葫芦?范无救解释完,化作一阵黑烟没了踪影。
    感情破禁不重要,买糖葫芦最重要。
    大不了自己跟着他一道去地狱受罚,谢必安只是叹了口气,一挥袖也跟了上去。
    刚刚还被挤得前胸贴后背的这个角落里的人忽然觉得少了些什么,身边也更松快了。
    把钱拿来!范无救一只脚越过大叫花的腰踹在墙上,另一臂支在他耳边将贼子制住。
    大叫花带着小叫花刚刚饱餐一顿从馆子里出来,忽有一阵黑烟掠过身前,再一睁眼他就被苦主堵在了巷子尽头,小叫花也叫那白衣人捉着手腕制得死死的。
    没钱!大叫花咬紧牙关不打算归还。
    小小一个荷包里的银子,够他带着弟弟不愁温饱到明年了,大不了被打一顿,绝对不能还。
    范无救被他这副倔模样气得不行:嘿我说,你们人类都这般无耻吗?
    偷了别人钱被抓住了不还,还带着个半大的萝卜头团伙作案搞偷袭,不是无耻是什么?
    他这里理直气壮地指责,手都要捏到人耳垂上了,大叫花却梗着脖子更加理直气壮:你不是人类吗,你不无耻吗?
    他还真不是人类,范无救存心想和人辩驳,张嘴发现又没什么可说的:我和你说个什么劲儿啊,快还钱,不然范爷揍得你找不着北!
    说了,没钱!
    大叫花咬着牙,嘴唇都洇出血来,明明范无救只是将人抓了什么都没做,被他这么一弄搞得好像自己青天白日欺负小孩儿一样。
    要是有人打此处路过,八成得这么以为。
    范无救气急,捏着拳头真要揍这小鬼头,被谢必安抬手拦下了。
    你不把钱还他,谢必安晃了晃抓着的小孩儿手腕,你弟弟就要遭殃了。
    这是范无救第二回 从谢必安口中听见他威胁别人的话,上一回这么说,还是他教训贪吃鬼的时候。
    你放开他!
    小叫花被抓疼了哀嚎一声,大叫花竟然真的有了松嘴的迹象。
    范无救和谢必安都转头去看他,想看这大叫花能交代点什么。
    巷子外面是为山神娶亲欢庆的人们,巷子里头是范无救和谢必安堵截着做小偷的叫花兄弟俩。
    大叫花脑袋磕在墙面青砖上,干裂的嘴角上翘,咧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他不是我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熟悉的小叫花出来加个班。
    第60章 四时魇(3)
    小叫花显然也没料到大叫花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和他划清界限,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地高呼:左哥!
    被叫左哥的大叫花一看露了馅赶紧制止他:闭嘴!我不是你左哥!
    两个小孩儿这副好似生离死别的模样太过正经,反倒把范无救逗乐了。范无救一笑谢必安也绷不下去,于是开口问大叫花:他叫你左哥,你叫什么名字?
    都叫人出卖了,大叫花依旧梗着脖子嘴硬:我没爹没娘没名字!
    倒是和贪吃鬼一个脾性遭遇。
    大的咬紧牙关不肯说,范无救就抬腿踢了一脚小的:你哥叫什么名字?
    小叫花可怜巴巴脸上都是泪痕,不过八岁的模样,世面都没见过多少,哪儿禁得起俩人这么一恫一吓,当下就抽噎起来:我哥,我哥叫,左右。
    左右,奇怪是奇怪,也算是有名有姓,过奈何桥的时候也有的写。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谢必安起了兴致,大的名字奇怪,小的又该叫个什么。
    小叫花用没被禁锢的一只手胡乱抹去鼻涕眼泪,继续抽噎道:我叫上下,上下左右的上下
    上下左右,可不是找不着北嘛!
    说着说着小叫花又哭起来,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音了。
    谢必安看不得小孩儿哭,范无救又在旁边恶煞一般地盯着,这下哄也不是不哄也不是,只能悄悄把抓着小叫花的手放松一点,好叫他舒服些。
    大叫花刚刚狂得不行,被小叫花这么一出卖,顶着个不是那么狂还有些奇怪的名字便也狂不起来了,蔫头巴脑地虚靠在墙上,嘴上还是不饶人:小爷就是左右,怎么了,你又是打哪儿来的,姓甚名谁?
    我叫谢谢必安没什么做人的经验,被他这么一问差点儿就把大名轻易报出口,瞥见范无救一脸的警醒又收了下半句,我叫谢卞,卞和的卞。
    必安,读快了就是卞,他这也不算是骗人。
    范无救一听他这么答,也上赶着唬人去:我叫范有救,你范爷爷是也!问也问了,快还钱!
    他一边说又把腿踹到墙上一副威胁的样子,大叫花不害怕,反倒把小叫花又一次吓哭了。
    二位大哥哥,我们没钱,上下吸了下鼻子继续哭,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饿到不行了没办法才借了你们的钱,等我们挣到钱了一定还上。
    范无救眯起眼睛看这小东西,倒是个油嘴滑舌的主,三两句就把偷钱的罪过说得像借东西一样轻巧。
    左右不说,上下乱说,看来这钱今天是追不回来了。
    范无救心道无奈,只能自认倒霉,教训两句就把这两个小家伙放了。
    一黑一白两个少年松手,左右登时拉着上下跑出去老远。
    才不是放他们一马,是怕耽误正事。范无救嘟囔着回身,最后也没承认自己是听了三天没吃饭有些心软了。
    谢必安知道他嘴硬心软的秉性,装傻充愣,附和着就是跟他一块往花楼赶去。
    小金盆里的火烧尽,司仪老头儿竟然从火烧过的盆里子拿出张个囫囵个儿的红纸这就是所谓的山神显灵,大火烧尽,留下来的名字就是中选者。
    白胡子老头儿走一步抖三下地挪到台前,颤颤巍巍地捧着山神旨意展开:山神选妻,中选者,林氏!
    台上的林氏女花容失色,不仅如此,台下冲上来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不管不顾地高呼:搞错了!怎会是我姝儿中选,高老丈你背信弃义!
    范无救和谢必安处理完大小叫花赶回来,正碰上的就是这场林老爷怒骂高老丈的热闹戏码,不明白台上刚刚发生了什么。
    高老丈也一副没料到的样子仍然嘴硬:山神旨意!山神旨意!
    林老爷不是自己来闹,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家丁还都背着家伙什儿,吓得高老丈直往参选的另外两个女孩子、花楼的月娘和云娘身后躲。
    台上台下乱作一团,打闹的寻衅的都来添乱,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竟然在山神节上闹了起来。
    谢卞往台上瞧,那叫林姝的女孩子惊慌是惊慌,连躲的地方都很有讲究,一半身子在屏风里头遮挡着,一半身子露出来,一副看个究竟的模样。
    什么山神选妻,都是骗人的把戏!
    范无救和谢必安正在考虑要不要出手镇乱,大叫花左右竟然又从他们身边钻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只鸡腿。
    你来做什么?偷了他们的钱去买吃的,还大摇大摆地到正主面前招摇来了。
    范无救捏着拳头要往左右身上招呼,左右却装作没看见的模样仍然自言自语:老头儿点火之前往袖子里藏了张纸条,盆里的都被烧光了,他再把袖子里的拿出来当成山神旨意,只是这回好像搞错人了,狗咬狗罢了,没什么好看的
    左右一边说一边啃了口鸡腿。
    原来如此,谢必安听他一解释恍然大悟。怎么可能有遇火不燃的纸呢?
    点火?你的意思是盆里的火是高老丈烧起来的?解了一惑,范无救追问道。
    不然呢?左右大口吃肉,手里的鸡腿油渍都沾到了脸上。
    可是高老丈跪下去的时候,小金盆里并没有火焰,火是过了一会儿才烧着的,以至于他们还觉得是离火咒。
    左右看着两个一脸疑惑的有钱倒霉蛋,慢条斯理地开口:给钱,一钱银子一个问题,碣石山底下没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谢必安指指他脸上的油渍:没钱了,钱都给你们偷去买鸡腿了。
    左右看一眼吃得同样很欢的弟弟上下,抹去他脸上的油:小金盆里藏了木炭,老头儿只要拿手里的火折子恰恰好地引上一引,风一吹没多大会儿就能烧着了。
    没有离火咒,木炭刚着的时候是暗火,外头人离得远看不真切,等红纸烧起来才算显相,也就是所谓的无火自燃、山神旨意了。
    小叫花不学好,秘辛倒是知道不少,范无救玩味地盯着左右笑起来:那你说说,今天这算是个什么情况?
    今天的情况,林氏女意外当选,林老爷大闹花楼,原本应当串通好的高门大户们起了内讧,叫外人看笑话。范无救看了这么半天心里也有数,这么问只是想看左右打的什么主意。
    左右吃完了手里的鸡腿,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今天的情况就这样,不过山上还有更热闹的,两位要是想看,左某可以带路,就当是偿还二位请我们兄弟俩吃饭的恩情了,可好?
    左右此时不过十一二岁,人小鬼大,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可信度,范无救嫌弃地一挥手要把他赶走,不远方却如同印证他话里的热闹一般,忽然更嘈乱起来。
    林老爷闹是闹,却没有人敢公然承认所谓的山神选妻都是氏族在暗地里操控,其余几家只能硬着头皮说宣称林姝中选是山神旨意。
    可怜山神,人还在奈何桥数石板,锅都不知道背到了第几层。
    林老爷到底一家之言,拗不过重口凿凿,林小姐只能被几个神婆一样装扮的老妇人拥着换了新嫁娘的装扮,又被拥着坐进了花轿里,被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往碣石山上送去。
    范无救还没想好要不要跟上去瞧瞧,左右先一步出发:跟我来,我知道有一条小路,比他们先到山神洞府。
    上下迈着小短腿已经跟着跑了,范无救回头先看了眼谢必安。
    谢必安在无妄城憋了几千年,好容易出来一回,虽然面上是为以后再也看不着了伤感,但还是很想好好经历一番热闹的,于是含蓄地略略一笑,满怀憧憬地看了一眼范无救、这个带他偷跑出来的罪魁祸首。
    罢了,来都来了,不疯闹一回多可惜,范无救只是稍一犹豫,拉着谢必安就跟了上去。
    打着山神迎亲旗号的队伍走大路几步一拜地上山,左右人小鬼大一手牵着上下,领着两个有钱的倒霉蛋走小路。
    跟着左右在石头缝里的小路上绕来绕去,还真提前到了山顶上。
    喏,那就是山神洞府!左右指着挂满红绸的一个山洞给范无救看。
    迎亲的队伍还没到,他们先进去了也没什么热闹看,几个人索性就找个块平整的大石头坐下,边歇息边等。
    谢必安不常走动,这么一会儿爬山的功夫呼吸就不稳了,额头上还沁出了薄薄一层汗,阳光一照闪闪发亮。
    偏偏这人自己还不知觉,范无救小声说了句傻子,捏着袖角替他擦去眉心的汗。
    平白受了人照顾,谢必安也知道自己这一趟人间来得实在是疯了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心里却是无限的畅快。
    人间真好。
    人间有可以肆意飞的鸟雀,人间有可以怒放争春的花草,人间还有糖葫芦。
    而地底几千里的无妄城,只有满城萧索的西风和落不完的弥弥树叶。
    谢必安喜欢人间。
    这里晚上还能看星星呢!我和弟弟夏天的时候贪凉就睡这里,睁眼看都是亮闪闪的小白点儿,很漂亮!左右晃着同样长满冻疮的小腿,把天为被地为榻的流落生活说得无比美好。
    范无救不屑地提醒:那叫漫天星河,还小白点儿呢!
    论起来,面相上他们也不过比左右大上四五岁,但作为无常鬼,他们俩的年纪早就停滞几千年。
    范无救腆着脸和小几千岁的左右逗趣,谢必安也是难得的好心情:我们家那里也有漫天星河,不过是绿色的星星。
    谢必安所言是范无救所赠鬼王的星星,鬼火荧光被他说的如同稀世罕见的珍宝一般。
    像萤火虫的绿光一样吗?左右来了兴致,探着半个身子来问。
    是,我送的。
    范无救抢着回答。
    左右还没明白过来星星要怎么送,难不成是要指着哪一颗取个名字吗,上下忽然蹦跳着跑回来:左哥,范大哥,谢大哥,花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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