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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大侠写了一千篇原耽——绯瑟(146)

    高悠悠看着前方的仇炼争,唇角似乎扬了几分,但又迅速沉下去。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理由,我不希望你把我们三人过去的事儿说与别人听。
    他口气还算正常,应该没有生气,我就松了口气,看向他道:
    你这么要求我,是觉得以前的事儿说出去不光彩、很丢人?
    掏粪掏了两年,我以为你都看开了,原来还是知道要面子的?
    不是不光彩,也没什么丢人。
    高悠悠仰起面无表情的脸蛋,口气无情无绪无波澜。
    过去发生的一切,我并不悔,但也不以它们为傲。
    我道:哦?
    高悠悠道:杨决翻案之后,我也曾想过,当时我若把他交给封青衫,或许是符合公法,但也可能会让一个无辜的人在牢狱里多受许多折磨羞辱。
    他沉吟片刻:所以我并不以此为傲。
    我叹了口气,既有些感慨又是莫名地欣慰。
    想想当初他是如何六亲不认、不近人情。
    如今都学会去反思了啊。
    我笑了笑,有些想拍拍他的肩,可是他一抬头这么无情无绪地瞅我,像一块儿欲融未融的冰落在我眼睛,我就有些犹豫了。
    我收回手,冲他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我不和他们说了。
    高悠悠随即沉默,眼睫微垂,面容如雪塑的泥造的,又一次地没了表情,安静得好像要在原地坐化似的。
    安静成这样,我又纳闷了。
    他大费周章地把我叫出来,就为了说这个吗?
    我不知道凌熙让和你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但你要是不打招呼,一个人去了这小无相山,我可是不会在后面干等的。
    高悠悠终于开口:以你现在的伤势,又能做的了什么?
    我一愣,不服地笑道:我伤势是没好,但我振臂一呼,不知多少个人肯为了我冒险,你难道不知道?
    高悠悠瞪着我:所以呢?
    我怕他真的不打招呼就走,干脆盯着他,盯得紧了,连上身肌肉都是紧绷的。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毫无准备地去了,又落入陷阱,受了重伤,我必得带着乌泱泱一堆人把你逮回来,让罗神医用最贵的药去治治你!你这一欠,只怕不止要掏两年的粪,五年十年都不止!
    我以为高悠悠听了这话,必是要冷笑不屑,或者讥我几句的。
    但他听后,只是皱了皱眉,道:你实在很吵,连和我安静坐一会儿都做不到。
    这家伙约我出来就想和我坐屋顶?这屋顶就这么迷人吗?
    我笑了:你要是想让我安静点,那就把事情都说出来啊。
    高悠悠沉吟片刻,道:我膝盖上的伤,不是凌熙让打的。
    我一愣,高悠悠看向我,道:当时他在众人面前,与我为敌,借着打斗的话约我出去,实际上,是在向我求助。
    我一愣:他一个掌门人,向你求助什么?
    高悠悠道:他提起当年,说他一直在怀疑师叔之死非我所为,后来他自己明察暗访,算是查到师叔的死,与尹向闲有关。
    我道:你说的是,昔日小无相山年轻一代的第二高手富贵闲人剑尹向闲?这人按辈分算,不是你的师兄吗?
    高悠悠点头:凌熙让说,当年尹向闲是得了北地三公子之首聂楚容的帮助,才敢对着我的傅师叔下手。聂楚容一心操控武林格局,本想赶我下台,然后捧尹向闲上位。
    我冷笑道:但是他们失败了,继承掌门人位置的,是凌熙让。
    高悠悠淡淡道:那是因为尹向闲在那一日大堂上朝我发难,被我杀了。
    尹向闲与章师姐等人不同,章师姐对高悠悠是有照顾的,但尹向闲从平时就与高悠悠关系极为不善,在那喋血一日更是落井下石、句句挑拨他与其他同门的关系,基本没半点情谊可言。
    所以高悠悠说这话的口气,也说得是平平常常、无情无绪,不像是说杀了一个师兄,倒像是在说邻居走丢了一只小狗狗,树叶上掉下一条毛毛虫似的。
    我道:凌熙让继了掌门人的位,他虽然不是聂楚容指定的人选,但人品尚可,应该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聂楚容手上,他向你求助是因为什么?
    高悠悠眯了眯眼道:因为当年杀死傅师叔的凶手,并不止尹向闲一个人。他一个人,也万万做不到这样天衣无缝的陷害。
    我眉头一皱:我当年让郭暖律去查,他查到的是,能把无相随心指练到和你一个水平,且当日有机会杀死你傅师叔的人,还有两位前辈,也就是你的王师叔、白师叔。
    高悠悠道:凌熙让怀疑他们中有一个人,就是杀死傅师叔的帮凶,现在他还与聂楚容合谋,要寻机陷害推翻他,捧另外一个人上位。
    我道:这推测倒是合情合理,但是凌熙让这个人可信吗?
    高悠悠道:我没有立刻信他,当时我让他先走,我想留下来考虑一会儿,但他离开没多久,庭院里忽翻出一个神秘的高手,这人一身灰袍,大白天地蒙着脸、戴着斗笠,与我交起手来。
    我皱眉:所以你是被这个神秘人打伤的吗?
    高悠悠目光一冷:是。
    我叹道:那你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呢?
    高悠悠沉默片刻,忽的把小腿的裤子往上一拉,露出了他受伤的膝盖。
    我一眼看去,忽的僵住。
    他当时受伤的时候只是鲜血渗出,我没看出什么,可如今血被擦了干净,那伤口周围,居然呈现出了一种在极地冻伤后才会留下的特殊青紫色。
    我全身血液好像也在这个时候冻结,一种尖锐而可怕的可能性刺入我的心头。
    高悠悠把衣服拉回去,沉声道:那个人的内功路数,和仇炼争的一模一样。
    我眉心猛地一颤,几乎要从原地跳起来。
    他却继续严肃道:但是这个人比仇炼争要强大、可怕许多,最起码,多了二十年的内力修为。
    我掩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深吸一口气道:倘若是这样,那他应该把天冰缥缈掌至少练到了第八层甚至是第九层
    我曾经疑惑,为什么言风逸在受了我那样赤热的一掌后,居然可以在三天后就活蹦乱跳地来追杀我。
    现在我全明白了。
    如果当时的照天耀地门内,就有这么一位内力超绝、武功不俗的寒掌高手在,那他当下就可以以寒力化解我推入言风逸体内的热力。
    他的武功修为比仇炼争强二十年,化解我的热力再轻易不过了。
    倘若他真的是练到了第九层,那那高了我足足两层,岂非完全形成了等级压制?
    而且这样一个人,恐怕还是为着聂楚容效命的!
    我压住心慌,看向他:这就是你约我出来单独谈话的原因?
    高悠悠坚定道:如果你坚持和仇炼争在一起,你必须得知道这个。
    我叹了口气: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高悠悠目光炯炯地凝视着我,忽道:你还是要和他在一起吗?
    我的笑容有些发苦,但还是回答道:是,我还是想试试。
    都到这一步了,再难再险的事儿不也得试试看吗?
    要只是门派恩怨,我反倒觉得我们的未来会很难。
    因为这世上越简单的事情,解决起来越是很复杂。
    可扯上聂楚容这个幕后大BOSS,简单的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我反而觉得未来有些明朗了。
    倘若查出来,仇炼争那师父或师叔真在给那聂楚容暗中效命,那就是在助纣为虐,是在祸害忠良,一下子就从世外高人下降成黑社会大佬的狗腿子了。
    那一向嫉恶如仇、杀贼为先的仇大门主,总不至于帮着他的恶师父(叔)吧?
    我把话和高悠悠说了一通,他却只是瞪着我:反正,你就是要和他在一块儿。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面上表情幅度并不大,我却从他的口气里竟然品出了极具人味儿的不甘、恼怒,甚至是恨铁不成钢。
    我笑道:你不也还是要走吗?
    高悠悠:我是要走,你劝不住我。
    我道:你走可以,但不能这么毫无准备地走,我会拜托阿渡、梁挽,他们欠了我的人情,你带上他们走吧。
    高悠悠眉头一皱:带他们做什么?
    我道:凌熙让是不是完全可信,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三个人若是与你联手,天下可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得过你们。你带着他们去,我才放心。
    高悠悠断然拒绝:不行。
    我苦笑:你是在帮凌熙让,你找他们,也是凌熙让欠他们,不是你欠他们的。
    高悠悠迅速摇头:还是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
    我已经决定找别人了。
    我一愣,道:谁?
    高悠悠听了这话,居然淡淡一笑。
    还能有谁,郭暖律啊。
    他平时轻易不笑,这次偶然一笑,倒像是画里沉寂的花儿在山崖间绽放了似的,看得我心头一欢喜,真希望手头有个相机,能够在这个时候照下来。
    可高悠悠的笑来得快,走得更快,他马上又恢复了面无表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见见他还有他手里的剑。
    但你把想见他放在了前面。
    这是不是意味着某种改变?
    是不是意味着一座由成见与戒心搭成的高峰,在两年的不离不弃、奔走查案下,终于不再是无坚不摧、不可攀登?
    我目光欣慰地看着他,忽然伸出手,想去抱抱他。
    我就知道,他当初和郭暖律一定发生了一些更加产生火花的事儿,只是我没有亲眼目睹罢了。
    结果我这顺其自然地一伸手,高悠悠迅速躲开,远方的仇炼争也眉目一动,有些站不住了。
    我有些担心地看向仇炼争那边,却见他一脸震惊焦急地看着我,高悠悠也瞪我:你干什么?
    我有些尴尬:你这回是真的要走了我,我就想抱抱你啊。
    高悠悠皱着眉:不可以。
    我继续伸开双臂:那我不抱你,你抱我行不?
    这话说了和没区别似的,我想想也是要被冷言拒绝的份儿,可没想到话一说完,手臂一张开,高悠悠犹豫了片刻,眉目里浮出些嫌弃不渝。
    可他还是抱了过来。
    这次不是蜻蜓点水。
    是真的长达几秒、接触深厚的拥抱。
    他好像还是很不适应去抱着一个人,我靠近的时候,他的动作也有明显的抗拒,但极力压制着把我推开的欲望,像是婴儿学步一样、学着我的样子,把手掌慢慢地、僵僵地,放在了我的脊背上。
    我的美丽AI。
    真的要变人了呢
    我听见远方仇炼争脚下一滑,差点就掉下来。
    我抱着高悠悠,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仇炼争笑。
    别担心嘛,最后一次了。
    仇炼争遥遥看着,可眉头都要飞到天上去了,似乎是有些看不下去,也不好好站了,转眼就坐下来,抬头看天、看地,反正也不看我俩。
    一个两个都在吃醋,有什么好吃的?
    我撤开拥抱,问了高悠悠这次感觉怎么样,他皱了皱眉,一本正经地描述道:
    刚刚你把脸搁在我脖子上,我感觉有点像被一种泡了九天的死鱼的鳞片
    你还是别形容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却看高悠悠率先起身,遥遥地看了远方的仇炼争一眼,仿佛针尖对麦芒,像一种暗暗蓄积的冷意对上了光明正大的警惕。
    然后他看向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笑道,但仇炼争宁愿死,也绝不会再伤害唐约。
    他对仇炼争的担心,和仇炼争的担心,竟是出人意外的相似。
    高悠悠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过身。
    他身材本就高瘦,嶙峋的影子在日光下又无限拉长,落在瓦上像是泼洒了青墨。
    但他走了一步,又立刻就停。
    微风吹动他的衣袖,仿佛也送来了一句话。
    我一脸诧异地抬起头,他却已经走远了。
    可他刚刚说的那一句,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这一句、这种话。
    轻轻五个字,无比柔和的一句话。
    谢谢你,小唐。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月经来了,不得已请假,这章5500字了,今天早点更新,也算是补了吧
    第153章 释前嫌
    我别了高悠悠,便去寻仇炼争了。
    谁料我一飞到屋顶,只瞧他端坐在屋顶上,不站也不迎,就那么抬头仰首看天,好像这天上层层叠叠的云朵里会掉金子似的。
    我微微一笑,只在他身边坐下。
    还吃醋呢?人都走了。
    仇炼争眉头微微一抬,不说话,只伸出了两只手指,做出了个掐的手势。
    我疑惑:什么意思?
    他正色:我只吃了一点点,不多。
    我哑然失笑:你只吃了一点点醋?
    仇炼争居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他居然能一本正经地讨论自己吃的醋是几斤几两,没有一点点窘色,好像对高悠悠这种美丽AI的警惕是雄性动物自古以来的本能,可以说是天经地义。
    那我就得问了:你连他都吃醋?那我朋友那么多,你岂非要一个个地吃过去?
    仇炼争道:我当然不可能见一个就醋一个,但这是高悠悠。
    高悠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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