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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被他这样看着的艾伦.斯顿亦在暗自惊惧着,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要露馅了。
    当然是因为王宫很危险!他如此机智地回答,明显看到格蕾丝的神情迅速放松下来。
    他也松了口气,并因此变得理直气壮,质问他:你一定觉得王宫里有最美味的食物、最华丽的衣服、最高级的享乐,我可以证明你的想法是对的。可是你有么有想过,那么好的地方,难道就你一个人想去吗?
    全国最好的地方,所有有本事的人都想在那里占有一席之地,所有的聪明人都想争抢。格蕾丝,威廉给你讲过非洲的草原吗,那里一到旱季就不再下雨,河流干涸,所有动物都口渴难耐。王宫就是非洲草原旱季时最好的河水,水里潜伏着无数条鳄鱼,水边的草丛里藏着狮子和豹子。你凭什么觉得你能从一群猛兽爪下抢到一口水,而不是被它们撕成碎片?
    艾伦.斯顿在军校里必然是修习过文学类课程的,他这一番话果然将格蕾丝吓着了,紧抿着嘴说不出话。
    屋里安静下来。
    他们听到楼上的音乐声与歌声,还有头顶上方持续不断的脚步声。
    舞会已经开始了。
    那些音乐和歌声还算好,离得比较远;烦人的是那些脚步声:艾伦.斯顿的头几乎顶到屋顶,那些脚步声就与他隔了层地板,还给他们的天花板带来震动。
    他直到这时才意识到格蕾丝的居住环境有多恶劣:这间屋子竟然这么小,而屋里除了一张又矮又窄的床、床边的一张小桌,和贴墙立着的一只矮衣柜,就再没有其他家具了。
    艾伦.斯顿想不通,格蕾丝都把东西放哪儿了?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屋里不仅家具少,生活用品也极少:桌上有一只水壶、一只杯子、一只匣子,一支蜡烛;桌下有一只脸盆,墙角还有一只盆,稍微大一些,盆沿挂着一条洗掉色的毛巾,和一只水桶。除此之外就只剩床上摊着的那些珍藏品了。
    这个女仆不需要多余的家具,因为所有家当就那么一点儿,一只衣柜加床下两只箱子就够用了。
    楼上的法拉内利先生开始献唱了,与一切饥饿和贫困毫无关系的美妙歌声,和那些无忧无虑的欢呼声一起穿透地板,投进两人的耳朵里。
    有几个人能抵挡住这种诱惑?
    艾伦.斯顿不安地大步走到格蕾丝面前,低声道:我可以向母亲求情,求她收你做继女,让你恢复姓氏。我和威廉能给你凑一份不错的嫁妆,我们都认识一些出身不错又有才干的年轻单身汉你知道,男人看男人才最准,军校也好、军队也好,总能找出一两个值得依靠的男人。这些话说出口必然是心痛的,可他更怕格蕾丝误入歧途。他循循善诱,用嫁妆和姓氏作诱饵,保证能帮格蕾丝当上正正当当的夫人。
    他满怀期寄地问格蕾丝:你改变主意了吗?
    格蕾丝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58章 劝阻2
    格蕾丝站起身,凑近了去看艾伦.斯顿的脸。
    他自己就是犯过傻的,所以很轻易就能识别出另一个犯傻的人:眨眼的频率、眨眼时睫毛颤动的幅度、呼吸时气流通过鼻腔发出的细微的声响、嘴唇线条的变化,全都是证据。
    当然最重要的是眼睛,你看向他时,他的眼睛却不敢看回来,只能落到一个静物上,才能让他假装出镇定。艾伦.斯顿现在看的是他叠放在床上的披肩,威廉托他带给自己的那条。
    格蕾丝赶紧坐回床上,垂下眼帘,不敢继续观察艾伦.斯顿那张紧张的脸了,而艾伦.斯顿也总算找回说话的能力:是威廉让我照顾你。
    他庆幸自己的急智,格蕾丝的注意力果然被完全转移到威廉身上,追问他:你真的去前线了?你真见到威廉了?他真的没有受伤?
    忽略心底那点儿卑劣的嫉妒,艾伦.斯顿感到极大的安慰,心想原来这女仆没有忘记。
    哥哥到底有没有受伤?
    没有。
    骗人!
    艾伦.斯顿沉默下来。这可把格蕾丝给吓坏了,脸色顿时惨白,哆嗦着问他:威廉死了吗?
    艾伦.斯顿忙说没有,告诉他威廉只是手臂中了一次弹,弹片都已经被取出来了,没有伤到骨头,在他离开前线时,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受伤的是左手,不影响拿枪。他这样对格蕾丝说道。
    格蕾丝还是忍不住地哆嗦,问他:被子弹打中疼吗?他说完就骂自己愚蠢,子弹打进肉里,肯定会流很多血,怎么可能不疼?
    他又问:不是说烽火线一直在往前推吗?不是说敌国都不敢进攻了吗?
    艾伦.斯顿脸上显出些激动,喟叹道:这都是靠哥哥和维里克将军带领军队英勇战斗赢来的啊!
    我想要威廉回家。过了很久,格蕾丝说道。就在他们两人都沉默的时候,楼上的歌声和笑声就会变得格外吵闹。
    艾伦.斯顿被楼上的声响吵得极为烦躁,在有限的空间里踱了两步。他刚进屋时,格蕾丝的脸颊哭得通红,此时却完全白了。终究是感到不忍,艾伦劝慰道:威廉这两年没有回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战争没有结束,哥哥作为将领就不能离开
    为什么?不是还有维里克将军吗?
    维里克将军已经七十多岁了,哥哥不能让维里克将军孤军奋战。
    格蕾丝愤懑难当,这个国家就没有别的能打仗的将军了吗?威廉才只是中校而已!那么多将军,难道没有一个人敢去前线吗?
    这个问题就太复杂了,艾伦.斯顿不知该如何同这个女仆解释。
    格蕾丝求他:你告诉我吧,告诉我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艾伦.斯顿说:这不是你要操心的,我们现在要说的是你不能去宫廷这件事。
    好吧,那我去问阿伦德尔伯爵。格蕾丝残忍地说道。
    你!艾伦.斯顿险要失态,气急地在屋里转圈,和那些被捕进笼子的食肉野兽没什么两样,你非要问这些干什么!
    格蕾丝知道他这是妥协了,压低了声音问他:是陛下不想让战争太早结束,是吗?他在利用这场战争在元老院和教会之间两头讨好,是这样吗?
    艾伦.斯顿震惊地喊道:你怎么知道!
    格蕾丝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看那扇薄木门,这里隔音可不像楼上那么好我偷看过哥哥给你写的那些信,也听阿伦德尔伯爵说过一些,猜到的。
    他猜对了,更感到心寒,那哥哥就更不能留在前线了。
    艾伦.斯顿觉得他神色有些怪异,忍不住地心慌,你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不该操心陛下要带你去王宫的事吗?
    这其实是一回事。
    什么意思
    我去求陛下派别人去前线,把威廉替回来,这样就不会影响陛下的计划,他会同意的。
    胡闹!威廉不用你管这些!你去求,你拿什么求!艾伦.斯顿是真的发怒了,我们斯顿家的男人什么时候要靠女人成事!
    格蕾丝冷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求陛下封你做男爵呢?
    他听到过艾伦.斯顿与阿伦德尔伯爵在饭桌上的对话,夫人希望艾伦.斯顿能买一个爵位,子爵或者男爵,都可以,好配他如今的军衔,对日后的晋升大有好处。
    但是伯爵否决了这个想法。他说买来的头衔远比不上承袭的,尤其艾伦.斯顿的祖先连一枚十字勋章都没有,买来的头衔在上流社会是得不到认可的,反而还会惹人耻笑。他建议艾伦.斯顿安心待在军队,先积攒军功,等混到一定程度,他自会帮艾伦.斯顿周旋,为他谋一个爵位出来。
    不要听他的,他只是想利用你,既想你有出息替他谋利,又怕你太有出息脱离他的掌控。陛下问我你对我好不好,我说你对我很好,陛下很欣慰。你给他留下的印象不错,我看陛下
    艾伦.斯顿扬手掀翻那张小桌子,水壶和杯子摔到地上,小匣也飞起来,又落下去,摔开了,里面的东西洒落一地。桌子磕到底下那只小脸盆,把小瓷盆砸成两半。
    格蕾丝对于他造成的这些破坏无动于衷,始终看着他的脸,观察着他所有细微的表情。
    艾伦.斯顿大骂他:混账!混账!你以为那里是什么地方?我和你说了那么多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他一手撑在床头,弯下腰去,把格蕾丝圈起来。如果可以,他更想把眼前这人用绳子捆起来,捆得牢牢的,让他哪里也去不了,直到听话为之。
    他阴沉地问格蕾丝:你知道玛格丽特王太后是怎么死的吗?她不是病死的!是有人在她的食物里下了毒!你猜王太后已经被拘禁了,是谁有能力在她的饭食里下手脚呢?王后是玛格丽特王太后的亲戚,陛下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放过,却没对王后怎么样,因为王后中途倒戈投向陛下,出卖了摄政王!摄政王是王太后的宠人,却是在王后的寝室被击杀的,宫廷里都是这样的人!你能和他们较量吗?
    你以为陛下是真喜欢你吗?他只是喜欢猎奇而已!德内尔夫人只是个幌子,真正受宠的是法拉内利先生!陛下根本就是个同性恋,是个喜欢发明游戏的同性恋!他让侍女和那些阉人在他面前表演,你要是去了,你会和她们一样,脱光了衣服和一群阉人互相抚摸,玩弄他们畸形的身体,也被他们玩弄,靠这些表演来讨好陛下!你要是跟着陛下走了,就会是这种下场!
    他把这些道听途说的东西说得和真的一样,竭尽全力地恐吓格蕾丝,还故意用恶心的字眼来轻贱他。之前害怕会吓到这女仆的,或者难以启齿的,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格蕾丝一直安静地听着,望着他怒气冲天的脸。他确实被说得很害怕,同时眼里落下两行泪来。因为他知道,艾伦.斯顿越是吓唬他,就越说明他是真的没把自己提到的男爵子爵放到心上。
    第59章 牛奶洒了
    和他自己独处时的哭泣不同,格蕾丝在艾伦.斯顿面前哭得很安静,眼神却极为悲伤。
    艾伦.斯顿没怎么见过格蕾丝哭,这次回家却见他这样哭过两回了。有一度他甚至以为格蕾丝是因为忽感不适,觉得哪里疼才露出这种痛苦的表情。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这女仆只是被情绪折磨至此。
    这个刚被战场磨炼成男子汉的年轻男人,竟也有种要落泪的冲动。他后悔自己刚刚把那些事说得过于可怕,吓到这女仆了,但他必须得狠下心,就是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仆吓破胆才好。
    格蕾丝低头啜泣。艾伦.斯顿犹犹豫豫地将手放到格蕾丝肩膀上,手落到洗薄了的旧睡裙上,掌心立刻感知到衣料下肩头的形状与柔软,忙又缩回手。
    他脑子很乱,自从他被吵闹声从梦中惊醒,短短几刻内发生了太多事,让他疲惫又混乱。他想自己怎么这会儿才意识到这女仆一直衣衫不整呢?而这屋里还这样冷这么冷的房间,床还这样硬,夜里怎么睡觉呢?
    床上扔了不少衣物,艾伦.斯顿的视线从上面依次扫过,最终选择了那条披肩,展开,抬高了手,又落下来,只是将东西递到格蕾丝手里,低声道:不要哭了。
    格蕾丝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披肩接过来,披到身上,攥着披肩的一角,渐渐止住了啜泣。这披肩能给勇气和力量。
    格蕾丝终于直视起艾伦.斯顿,刚才的哭泣虽然让他看起来可怜,但眼神是极为坚定的。他对艾伦.斯顿说,你还记得你母亲以前养过的一只小卷毛犬吗?棕色的,挺小的一只。
    艾伦.斯顿点头。夫人们都爱养狗,可以有效排遣寂寞,他母亲也未能免俗。
    我小时候也有过一只狗。格蕾丝轻声说,其实是后院的看门狗下的小狗,别的狗仔都送走了,只留了这一只当然没人觉得它是我的,但是我当时觉得它就是我的,给它起了名字,省下饭给它吃,还给它偷过肉汤
    艾伦.斯顿忍不住问他:什么时候的事?他从不记得格蕾丝提过什么狗。
    格蕾丝轻笑了一声,是我去洗衣房干活以后。洗衣房的窗户对着后院,正好能看见它。
    艾伦.斯顿垂下了眼眸。
    我养了它半年,看着它一点儿一点儿长大。那年圣诞夜你应该能理解吧,圣诞夜的厨房会很忙,也会有很多吃的。我就趁那些大人们不注意,溜进去切了一大块生肉给它它第一次吃那么大一块肉,又大又新鲜,高兴坏了,尾巴摇得特快。格蕾丝想到那只半大的狗,忍不住笑起来,后来它去鸡舍偷鸡吃,就被管鸡舍的男仆打死了。
    艾伦.斯顿被这只狗的结局吓了一跳。
    你想说什么?尝到一次鲜,就总想着再尝鲜,你是这个意思吗?但是你不一定非得去王宫才能继续穿漂亮衣服,我刚刚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和威廉会给你找个好丈夫,你不用再做女仆了。你看那狗的下场,不该吃的东西非得吃,就会
    格蕾丝打断他,你猜错了。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是仆人,而是主人,我的狗就不会死了。那时候他就想过,为什么他的狗就只能挨冻受饿,吃腥臭的下水和肉汤泡软的硬面包,而夫人的狗就能睡在温暖的屋里,趴在铺了丝绸的窝里晒太阳,吃新鲜的肉。
    艾伦.斯顿说得也对,他已经尝到了权力的鲜,就想再多尝尝。以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能怎么做,所以任由威廉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而他现在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了,就没有理由再退缩。
    牛奶已经洒了。艾伦,别为我难过了,不值得。
    第62章 耳光
    牛奶洒了。艾伦.斯顿憎恶这种说法。
    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一切,且无所不能,可当他持枪面对一群举着锄头的饥饿的暴民时,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远比他以为的要难。
    他的士兵和那些饿民拥挤到一起,连他本人也被挤进那灰色的人群中,身体碰撞着身体,众人的喧嚷怒叫掩盖了他的命令。
    他大声嘶吼:不要开枪!不要开枪!
    砰!有一支枪走火了,像是往一盆炭里扔了根点燃的木柴。
    那个时候,艾伦.斯顿脑子里就响起这句话:牛奶洒了。可他无能为力。
    他知道自己没法让这女仆改变主意了。
    在这张看似柔顺的面孔之下,藏着一颗顽固的心,没人能比他更清楚这一点。
    他早就领教过了。这女仆害怕自己的鞭子,可在狠狠挨过一次之后,自己的衣服依然会被做手脚,食物里依然会被掺各种奇怪的东西,还有其他意想不到的恶作剧,就是为了让他在家人和客人面前出丑。
    那是艾伦.斯顿过得最不安稳的一个假期,他甚至一看见这女仆就觉得身上发痒、舌头发疼,还因此萌生过提前返校的念头。
    这女仆还那样执着地爱着威廉,不计可怕的后果,不畏惧自己的阻拦。
    没人能拦住一个连恐惧本身都不怕的人。
    艾伦.斯顿把那张被他掀翻的小木桌扶起来,摆回原位,然后发现桌腿被他摔坏了,桌子立不住,只能靠着墙歪斜地立着。水壶和杯子也都碎了,脸盆被砸成两半,他都没有办法。幸好小木匣没摔坏,艾伦.斯顿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把那些针啊线啊,还有碎布片之类的小玩意儿一个一个捡回匣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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