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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重力(17)

    大海捞针也要捞,上刀山,下火海,都有我陪着你,你有家,我们都是你的家。胡迭凑到蒋溪的面前,近得可以清晰地看见他根根分明得睫毛和红了的眼眶:天涯海角都有我陪你。
    蒋溪以往只当胡迭野蛮任性好生气,没怎么着就要去哄。但自从家里出事以来,胡迭事事细心,无微不至,行动上百般熨贴,语言上各种安慰,像是一座可靠的小山,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包围了起来,遮风挡雨。
    患难之处见真情,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为他做到如此呢。
    蒋溪兀自笑了笑,状做嫌弃般轻轻推了推胡迭,二师弟,贴这么近干嘛,想吃你师哥豆腐吗?
    是啊。 胡迭想都不想自然道。
    呸。蒋溪被他逗笑了,坐了起来,下榻穿衣洗漱,胡迭也赶紧跟着起来鞍前马后,像个卑微的小媳妇。
    蒋溪:......
    算了,随他去吧。蒋溪暗笑。
    推门出去,迎面遇上和煦清爽的秋风,整个人都舒服地提了神,大好时光浪费了怪可惜的,蒋溪开始回想李可爱教的《布衣修符录》第一式揠苗助长。
    这本道书跟李可爱本人一样,具备极端且剑走偏锋的气质。
    道行浅薄如蒋溪,本就是一根小小的幼苗儿,若是生拉硬扯地将其拔高两倍,脚下的根须就很难能稳固地联结在土壤中,随便一个风吹雨打,就再无生还之日。
    怪不得这本著作一出,就被胡迭翻了无数个白眼,瞧都不瞧一眼,气得李可爱直接吹胡子瞪眼不满地骂:让你学啦?这是给你师哥量身定做的,关你屁事!
    堂堂一介门派掌门,张嘴闭嘴屎尿屁的,还气沉丹田中气十足,漠然如蒋溪都不自觉的地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他懂什么?你们天命和天赋皆不同,这揠苗助长是每个人都能练的吗?那得有滔天的仇恨做引才站得住,要不轻易就死翘翘啦,所以这第二式叫做破釜沉舟,第三式叫做铁树开花,第四式叫做起死回生,第五式叫做苦尽甘来。
    胡迭在一旁尖叫道:和着这每式都没想着让他活呗?
    李可爱回击以惊天大白眼,不置可否,而是固执地站在蒋溪面前,运气于丹田,做法似地教授起来。
    溪儿你看。李可爱第一次柔情如水地叫蒋溪,溪儿这个名儿连他爹都不曾如此称呼,更多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的直呼蒋溪,裹携着诸多的恨铁不成钢。甫一听李可爱如此称呼自己,恍惚之间蒋溪想起了乔馨儿,眼眶不由一热。
    李可爱瘦螳螂般的身躯起承转合,推、碾、扫、回,于这茫茫天地间,不紧不慢的演示着,初看像在跳大神做法,仔细观察会发现,李可爱的每一招一式都自带着气流 ,周围外物均被无形中带入,可以感受到花的灵性、草的坚韧、木之清香,万物初声,熙熙攘攘,奋力生长。
    徐徐秋风吹在李可爱的粉色道袍上,有一种莫名的柔刚性,像是风化作了铁,在刺激和拔高他的每寸气力,他竹竿一样的身材屹立于滚滚的红尘中,显得异常地高大和决绝。
    孤胆英雄。李可爱在蒋溪心中的形象蓦然地高大起来,这四个字竟鬼使神差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当初李可爱一套招式使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却被蒋溪的血海深仇发疯所倏然中止。
    于是这日轮到蒋溪突然心血来潮想练一练的时候,才发觉与李可爱功力之间的天差地别。
    李可爱演示揠苗助长的时候用的是一把钝剑,长满了锈,砍猪都砍不死的样子,使在李可爱手里却是轻飘飘的,如若无物,充满了灵性。
    蒋溪照葫芦画瓢在园中找来一个木棍,掐指捻咒,甫一发力,差点被咒法所搅起的气流激得五雷轰顶。他晃了几晃,强撑着那根木棍勉力站稳。木棍不堪其力,啪地一声四分五裂,死了个明明白白。
    蒋溪也倏地跪在了地上,差点来个狗吃屎。
    蒋溪:......
    胡迭在厨房听到声音,手握菜刀忙不迭地跑了出来,见蒋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紧张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真是太丢人了。蒋溪一脸无辜地抬起头,淡定道:没什么,不小心滑了一下。那什么,我去洗把脸。
    胡迭一脸莫名其妙:哦好,正好快要吃饭了,你顺便叫下师父和三师弟。
    好。蒋溪点了点头,心想抓紧逃离是非之地,无奈就是那么寸,他们那不着调的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正笑嘻嘻地坐在门坎上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蒋溪:......
    他装作没看见,同手同脚快步地走进房间,就着铜盆里的水三下五除二抹了把脸,再一次觉得丢人,看着在塌上呼呼大睡天真浪漫的白青,不由怒气中来,直接狠狠地踹了一脚。
    倒霉催的白青猛地坐起,一脸迷茫:怎么了师哥?发生什么了?
    蒋溪一脸漠然,冷冷道:没什么,叫你起来吃饭。
    白青憨憨地摸了摸头,充满了疑惑:那为什么踹我?
    蒋溪继续漠然,字正腔圆道:我没有。
    白青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哦,好。
    蒋溪甩了甩袖子,一脸正大光明地大挎步走了出去,留下白青手忙脚乱地揉着屁股穿衣洗漱。
    院落中,胡迭已经摆好了碗筷。今日早餐也很简单,一盆南瓜粥,一盘凉拌黄瓜,一盘腌萝卜,四个馒头。
    李可爱正端着海碗吸溜吸溜喝着粥,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窥着蒋溪,时不时抿抿嘴。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蒋溪嘴角抽搐,硬着头皮坐了下来,胡迭递过来碗筷,蒋溪接了过来把脸挡住,默默地吃了起来。
    只有白青这后赶来的吃货哀嚎起来:怎么没有肉啊师哥!
    肉什么肉,想吃肉自己去买,家里没钱! 胡迭没好气道,直接甩了白青一筷头。
    白青莫名其妙地揉了揉头,心想这一早上招谁惹谁了,又被踹屁股又被弹脑壳的,好生倒霉。于是化悲愤为食欲,狠狠地咬了一口馒头,愤恨地吸溜一大口粥,直接埋头苦吃。
    李可爱看着这些活宝徒弟,不由地咧嘴大笑,险些把嘴里的粥都喷了出来。蒋溪连忙捂着碗躲避,唯有白青沉迷于吃饭不能自拔没有及时躲开,被李可爱喷了一身。
    白青:......
    师父!白青大叫。
    这倒霉催的三师弟可是笑坏了他那两个坏水师兄,只见那二人一个捂着嘴偷偷地乐,一个干脆拿着碗到厨房去装做盛粥样儿,于厨房中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白青也真是无可救药,短暂地发火过后,又开始埋头苦吃,旨在吃自己的饭让他人无饭可吃,以无声化有声,取得精神上的胜利。
    吵吵闹闹布衣派的早上就这样过去了,饭后蒋溪还是没有逃过李可爱无情地嘲笑,蒋溪有时候甚是怀疑李可爱是否受了重伤,在嘲笑人方面简直是活力十足,角度全面,如放鞭炮般,直到弹尽,才意味犹尽的结束。
    为师说过,你要以仇恨为引,你现在丧气有余,恨意不足,是站不住这道法的。李可爱擦着钝剑,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师父......蒋溪沉默许久,而后喃喃道:我只觉得该恨我自己,若是那日我没有离开家的话,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笑话,以你的这点功力,抵御那群锦衣卫都力有不逮,匡论其他!你那要杀了施泽方的怨气呢,你那滔天的愤恨呢,你莫非是怕了!李可爱冷嘲热讽道,语调越来越高。
    蒋溪的瞳孔倏地收缩,地震一般地波动。
    你果真是怕了。李可爱收起钝剑,背在身后,神情严肃。
    秋日晴好的天气说变就变,须臾间,百灵坡登时乌云密布,从烟波万里到黑云诡谲,只需一瞬。
    真相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
    无能为力,是打败一腔孤勇最有力的注解,亦是此间少年最直接的遮羞布。
    \我看你不是无能为力,而是无能!\李可爱愤然道,\我原本只当本派只有你一个清明人,却万万没想到你确是最混沌的那个!\
    李可爱倏然甩下钝剑,厉声喝道:\你给我练,今天练不会固气,也不用吃饭睡觉了,吃什么进去都是软骨头!\
    言罢,恨铁不成钢地狠狠剜了蒋溪一眼,眼不见心不烦,拂袖而去。
    大师兄,你好惨啊,不能玩只能练功!白青悄悄地凑了过来,一脸坏笑道。
    这人要是没眼力见儿,是真无可救药。胡迭狠狠地瞪了眼白青,这货还是一脸笑嘻嘻地围着蒋溪幸灾乐祸,胡迭忍无可忍,手中倏地弹出一道冰凌,顺着白青的头皮削了过去。
    冰凌轻薄冷冽,所过之处削铁如泥,白青一声哀嚎,拼命地朝师父房间跑去:啊,师父,二师兄要杀人啦!
    当然胡迭只是想让他闭嘴,那冰凌只是将捆绑的发带斩断,轻轻地削掉一层头发,白青登时成为了一个落荒而逃披头散发的愣头青。
    你也在院子里给我练功,学不会也不许吃饭!李可爱厉声道,并从屋子里甩出一道草鞭:你大师兄学的是固气,你学会引气就行,你们一个个的,简直是不成体统!
    师父不要啊!白青尖叫起来。让他练功还不如把他圈起来,白青竟莫名有点后悔从姚府里逃了出来。
    心及如此,白青才意识到自己的这段经历还没跟师兄弟们分享,他趴在李可爱的房门上,声情并茂道:师父啊,你可知道我在姚府遭了多大的罪才逃出来吗?他们不给我吃的,整天给我熏硫磺香,想抽我筋吃我的胆啊,我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来,你们谁也不心疼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哇哇哇!
    姚府?你说哪个姚府,姚太守家吗?蒋溪如遭雷击,激动地三步并做两步抓住了白青的衣领,涨红了眼,声音颤抖着。
    白青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被大师兄这青筋毕现的狰狞样吓到,只得鸡啄米般老实点头。
    蒋溪咆哮道:他们为什么抓你,谁抓的你,你是在哪被抓去的?
    胡迭忙跟上来,轻声劝慰道:师兄,你控制着点儿......
    就是那天那老妖道来翠竹轩收小蝴蝶的时候,我被姚童带回了姚府,后来被施泽方发现就被圈禁了。白青忙不迭如倒豆般一股脑告知,生怕这大师兄疯魔了四处咬人。
    施泽方姚府这两字反复蒋溪的脑海里炸裂,施泽方为什么会出现在姚府,锦衣卫为何会出现在自家,被抄家的背后究竟藏了多少不被察觉的层层阴谋?蒋溪冥冥中,似乎看见自己过往的生活都被严丝合缝的算计。
    偌大华丽的金丝笼里,养着懈怠和安逸,滔天的富贵背后隐藏着的是以血铸就的万丈深渊。
    那么姚衍呢?他知道这些阴谋阳谋么?这么多年的兄弟情都是假的吗?蒋溪血气翻涌,凝聚在心底的淤血登时沸腾,以迅疾的速度直冲头顶,体内怒气夹杂着练功后残留的真气于颅顶内交织碰撞,五雷轰顶般冲破壁障。
    世界骤然归于静谧,像是独立独世般,耳畔是嘈杂的亡魂之音,此起彼伏着。
    蒋溪看着胡迭恐慌地晃着自己,眼眶殷红,急得掉下泪来,嘴还一张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可是全都听不见。
    师兄......蒋溪......胡迭恐惧的声音如浪,一波高过一波,连白青也骇得不行,慌忙地敲着师父的房门。
    师父你快出来看看啊,大师兄七窍流血啦!
    血液从蒋溪的口、鼻、耳、眼睛里面不断地流出,很快的布满面部,滴到他穿的素袍上,大滴大滴殷红地撒在袍上,像极了冥府之路上的彼岸花。
    李可爱一脸糟心地推门而出,淡定地瞧了蒋溪几眼,不耐烦地抓过这大徒弟的手腕把了把脉,无谓地甩开道:没事儿,死不了。他只是气息紊乱、怒火中烧,死不了。
    随后看到胡迭一副战战兢兢,心疼死了的样子,撇嘴揶揄道:一个个的,都没什么出息。怕是哪天为师要死了,你都不会这么紧张。
    胡迭不置可否,只是紧紧地握着蒋溪的手给他传输灵气,一脸紧张。
    李可爱无奈地抬头望天,望着风雨欲来的黑云压城之势,叹息道: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
    这便宜师傅不管喷血的大师兄、紧张成狗的二师兄,一副文邹邹的样子说着之乎者也的话,简直让人上火到头大,白青忍不住高喊:师父,别咬文嚼字了,快帮帮大师兄啊!
    李可爱只能暗道命苦,背着手踱到这糟心徒弟们身边,好整以暇道:为师算是看清楚了,整个布衣派只有为师没人疼没人爱,你们个个都爱这废物点心大师兄罢。
    说罢,取出蒋溪脖子上的通灵石链,凝真气于指尖,缓缓注入石心,那通灵石碧绿晶莹,真气甫一入内,竟是变成了透明色,似有沌沌水流在内流动,花花世界聚敛于内,蒋溪的脸色也逐渐变好,恢复成寻常之色。
    哎,他想不开、心不静啊。李可爱收回指尖,摇头叹息道。
    师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懂就问,白青执行得很彻底。
    李可爱: 他狠得不彻底,爱得也不彻底,夹在中间,连复仇之心都不彻底。
    看着白青一脸疑惑得样子,不得不补充道:简而言之就是拧巴。
    你看你二师兄,就很干脆,爱你大师兄爱得多彻底,那可是心肝儿宝贝,爱得不得了。李可爱讽刺道。
    心里那点儿事儿被李可爱光天化日下挑明,胡迭不由得涨红了脸,恼怒道:我哪有!
    那是我有。李可爱微微挑眉,阴阳怪气道。
    啊啊啊。。白青左看看,右看看,大张着嘴,震惊至极。
    蒋溪神情漠然,呆呆地坐在地上,目光呆滞,胡迭涨红了脸,竟后知后觉猛地抬手捂住了蒋溪的耳朵。
    李可爱:......
    白青:......
    可算是开了眼界了,这世上不光有掩耳盗铃,还有亡秘补耳的,李可爱连白眼都懒得翻了,一副心如死灰的无奈腔调:我算看出来了,这耗子一窝,都是喂猫的,为师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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