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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重力(18)

    苦命的便宜师父一叹三唱般咿咿呀呀地朝房内走去,白青的震惊被一个更现实的急迫问题抢了先:师父,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吃狗粮!伴随着啪的关门声,瓢泼大雨轰然落下,天地之间通过雨帘细丝合缝地联结在一起,白青嚎叫着朝房内冲,胡迭双手抱住蒋溪,从腋下将其扶起意欲带到房内。
    软绵绵的蒋溪却倏然间像蓄力反弹的弹簧,冷不丁地将胡迭推开,捡起院子里李可爱扔下的钝剑,迅速划破掌心,以鲜血于雨中画了一个削减符,如一道闪电般,迅疾一跃,在电闪雷鸣交杂的弱气中,刺破壁垒,逃之升天!
    师兄!胡迭骤然反应过来,紧跟蒋溪的脚步,拼了命般的冲了出去。
    李可爱在百灵坡布的屏障本就与自身灵体息息相关,同生同进。重伤后,这结界愈发孱弱,蒋溪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得知了雷雨日会弱化道法壁垒的秘辛,在李可爱为其注入灵气修养的时候,竟是鸡贼地偷窥到了破界符咒,敢情这败家徒弟都是装的!
    而且这小崽子学艺不精,竟是扯虎做大旗画了个八分像,剩下两分全是靠蛮力活活地砸破,李可爱彼时正坐在房内幽幽地喝茶,倏地被内力一阵,一口清茶全全喷出,差点咳死!
    这群鳖孙!李可爱哀嚎,欲哭无泪。
    本该是日悬碧空的正午,此刻却是波云诡谲,满城尽是遮天蔽日的黑。
    蒋溪一路疯魔般狂奔到姚符,别看着大师兄一直半死不活的颓废样,真的热血上头的时候连胡迭这样的小妖都跑不过。
    暴雨倾城,街上零零散散三两人行,也都是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唯有蒋溪,像个斗士,握着剑,双目猩红地穿越城区,穿越雨帘,穿越过往,来到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姚府。
    施泽方!你给我出来,你这个人渣,你给滚出来!蒋溪脸上的血液早被瓢泼的大雨冲洗干净,惨白的脸上浸满了怒火,似是要与这大雨来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少年的身躯早被湿透的布衣紧紧包裹,露出瘦弱又单薄的骨架,短短一个月,这位翩翩如玉的贵公子陡然间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瘦柴棍,连往日的温润也被抽丝剥茧般倾然殆尽。
    胡迭紧跟慢跟还是慢了几步,他隔着雾气蒙蒙的雨帘,看到一个倔强的背影决绝地屹立在蒋府门前,在风雨中,像是垂死挣扎着翅膀的落寞蝴蝶,一时间,也不知是雨还是泪,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了。
    蒋溪依旧在不停地高喊着施泽方的名字,姚府门前的侍卫认出来人是蒋溪,也不敢随便驱赶,只得潜人去做通报。
    姚衍,姚衍你这个鳖孙,你也给我出来说清楚!你们一家都是王八蛋!
    雨战
    黑云如龙爪,白雨如博棋。
    姚府通传的速度明显慢于蒋溪的耐心,少年人不怕死,挥舞着他师父的钝剑,直接与侍卫大打出手。
    姚府的侍卫各个膀大腰圆皆是武人出身,虎背熊腰,蒋溪像只鼓舞着木棍张牙舞爪的豆芽,于暴戾的风雨中飘摇,蚍蜉撼树般打斗着。
    那日蒋家满门被抄,都道是蒋小公子死在了血海中,今日甫一见到满面怒气、面色青白似从阴间爬回的蒋溪本人,姚府的侍卫不由得手软。
    蒋溪挥舞着那把肉眼可见极其笨重得钝剑,如大头娃娃般。侍卫们都没上心,却没想到直接被这瘦竹竿得力大无穷直接掀翻,一时间,人群衣衫翻舞伴随着豆大的雨滴噼啪掉落,竟是险些分不清是雨声还是人肉摔打之声。
    胡迭赶过来后急忙加入了群殴阵营,二位修仙界的底层在面对凡人的时候还是稳操胜券,不过几瞬,众侍卫皆人仰马翻。
    蒋溪杀红了眼,挥刀竭力砍向姚府大门,不出所料,姚府也被修士护上了结界,蒋溪一刀下去,门好无破损,竟然一点漆都没有缺失。再补一刀,用尽了八成的力气,竟是直接被反力弹回。
    施泽方,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跟你爷爷打一架!你忘恩负义,你贪婪至极,你就是农夫与蛇里面的蛇!你定会被天打雷劈!蒋溪如疯了般狠狠地咒骂着 ,毫无顾忌地扯掉仁义礼智信的遮羞布。
    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胆大包天!一道熟悉又彻骨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姚府紧闭的大门幽幽地打开,施泽方穿着一袭墨色道袍缓缓出现,与这墨色的天际诡异地融合在一起,他的背后桀骜地涌来丝丝缕缕墨色之风,一副与天地争霸的风雨欲来之势。
    这人的气感太强了,难怪师父都被他重伤。胡迭一见施泽方雷霆万钧的气势,不由得内心一紧,那日被施泽方扼住咽喉之痛琳琳在目,嗜骨的羞耻登时浮现于心。
    胆大包天?起码是人胆,你呢,你猪狗不如,我现在就来取你的狗命祭这无眼苍天!蒋溪尖叫道,左手掐指念决,霹雳般破雨挥刀斩向施泽方!
    施泽方微微一挑眉,歪了歪嘴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蚍蜉撼树,真是找死!
    只见施泽方轻轻抬手,于空中画符引向蒋溪,时光像是静止般被无限拉长,蒋溪冲锋的动作被拉长,脚步减缓,连刀势都缓缓地在雨帘中慢动作般的展开。
    蒋溪心惊,甚感不妙,四肢竟不完全受自身控制地行动,蒋溪竭力冷静自己,忙不迭地心念咒语启动通灵石的力量,通灵石本是蒋溪的命根所在,又被李可爱精心以自身精气养护,天生地养的灵石具备超越一切人为的力量,竟是突破施泽方道法的束缚,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倏然发出一道火光,火光迅疾且明亮,箭矢般直冲施泽方的心脏处。
    施泽方大意轻敌,多年将蒋家玩弄于鼓掌之中,甚至灭蒋府全门的时候如灭一窝蝼蚁般不费吹豪之力,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胜利,蒋溪这小崽子从小在他眼皮底下长大,狗肚子里没有二两能耐,一个手指就足以让他灰飞烟灭。
    然而,施泽方千算万算,算漏了他的师兄李可爱,从他开始谋划的那天,李可爱就有所感受,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救了蒋溪,引领蒋溪修仙入门,以自身精血养育通灵石,方才使其逃过一难。
    这承载雷霆之势的火光于暴雨中有所衰弱,但仍是不偏不倚地击中施泽方的心脏,施泽方大恼,刚要抬起手再画符,却登时感到一道剑顺着火光入体的地方重新补了一道,竟是冰火两重天般在心脏边缘炸裂,体内本就紊乱的气体遭到重度撞击,施泽方被镇得直接跪地呕了一口血。
    施泽方捂住胸口,抬眼一看,看到了蒋溪背后得胡迭。
    呵呵,你这小妖也是命大,上次差点就被我吸干精血,这么快就能缓过来你造化不浅啊。施泽方缓缓地擦干嘴角的血,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被无数干枯的血色老藤破土而出,力道之大直接将胡迭和蒋溪死死地定在原位,枯藤遇水更发恣意、膨胀,转瞬间便将胡迭的手脚束缚住,蒋溪凭借着通灵石之力砍着藤枝,却是双拳难敌数腿,加上数日以来内耗导致的身体亏空,很快就体力不支,被放肆生长的藤枝严丝合缝地包围住。
    施泽方,我日你姥姥!蒋溪大骂道。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想打败我起码还要百年的修行,要不是那李妖道助你,你早就死在我手下了。施泽方嫌弃地甩了甩沾血的衣袖,也不在意胸口不断涌血的伤口,黑夜中,用看待猎物的眼神,孤高临下地蔑视着蒋溪。
    溪儿啊,我的溪儿啊,我看着你长大,你怎么对我下手这么狠呢!施泽方来到蒋溪面前,指着自己的伤,十分委屈的样子。
    我呸!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家养了你这个孙子这么多年,你凭什么里应外合勾结乱臣贼子灭我满门,你还是人吗?你还有一丁点良心吗?蒋溪狠狠地拽着包围住自己的藤蔓,拼命地撕扯着。
    哎呀,什么乱臣贼子,你可不要污蔑姚太守啊,这可是要被株连九族的。施泽方状似被骇到般惊讶道,而后又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对了,我才想起来,你已经没有什么九族可以诛了,你是最后一个了。
    施泽方仰天长笑,黑云如墨,连无情降落大大雨也被这巫遭的人心染成墨色,与施泽方融为一体,打湿这金陵城的角角落落。
    溪儿啊,你说你自己送死还带个小白脸,上次他在我手上就没死成,这次是铁了心的要还回来了。你们莫急,我想一个舒服的死法给你们。施泽方打量着胡迭,阴阳怪气道。
    胡迭万万没想到这辈子死里逃生之后还能被藤蔓缠得死死的,这藤蔓邪性的狠,一缠上胡迭就像老相识般,寻着他的脖颈皮肤薄弱的地方,刺破吸血,这熟悉的场景,胡迭在心里暗自苦笑,竟是又来走了一遭。
    他没什么好抱怨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只是不知道临死前蒋溪能不能好好看他一眼,他那双目无神的师兄,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师兄。。。我不行了。胡迭忽觉俨然快被抽干,失去全部力气,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哀怨地看着蒋溪。
    许是植物命理怕火,这些藤蔓还不敢轻易刺破蒋溪的皮肤,只是在一层层地迅速生长,进一步严丝合缝地包围着。
    胡迭柔弱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传来,在磅礴的雨声中,显得那么的轻,那么的小。
    然而蒋溪听见了,经历过那么多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他终于福至心灵般的听见了。
    这个他家破人亡后对他百依百顺,无微不至的师弟说他快不行了。
    小蝴蝶。。。蒋溪竭力转过头,看到了万千藤蔓肆虐的后面,一双深情又哀怨的眼睛。
    那双眼睛多漂亮啊,有着广袤的银河和万千流星,大得可以装下日月星河,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就满满当当了。
    不,不要!蒋溪恐惧至极,无垠的愤怒似要冲破他的天灵盖般,被困住的四肢在筛糠般发抖,牙齿不停地打着颤,一股火气在体内肆意逃窜,缠绕的藤蔓迅速变得漆黑并发出阵阵浓烟。
    施泽方一惊,走近还未来得及详看,就被冲天的火气掀翻,紧接着,一道光芒万丈的火球于滔天大雨中轰然炸裂,一同陪葬的还有半个姚府。
    皮开肉绽的焦糊味顺着雨流,掩饰不住地逐渐弥漫开来。
    与此同时,百灵坡,布衣派的掌门李可爱房内,那四六不着调的师父蓦地七窍流血,不似蒋溪的那种怒火中烧,而是真正的血气两亏,殚精极虑到气尽。
    师父,你怎么也七窍流血了!白青紧张地摇晃着李可爱,平日那坐如钟的便宜师父,轻轻一晃,便直直地向后倒了过去。
    你去,去把你大师兄和二师兄带回来。李可爱气若游丝虚弱道,狠狠地攥紧了白青的手,白青从没有看到过李可爱如此严肃如此庄重的表情:你答应为师,必须把他们带回来,不可贪恋红尘。
    白青不明所以,只觉得不答应师父恐怕这辈子都会没饭吃,于是便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李可爱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缓缓躺下,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手中弹出一张传送符,再三叮嘱白青快去快回。
    白浪掀天,黑云覆地,红日无光,狂风大作。 姚府堙灭在滚滚大火中,这火竟是与暴雨共生,无法熄灭。
    胡迭竟是又一番死里逃生,第一个醒来,毫发无损。
    映入他眼帘的除了熊熊大火,还有焦炭般的蒋溪,胡迭哭着匍匐过去,恍惚间抱起蒋溪紧紧搂在怀里:师兄,蒋溪,你醒醒。本就瘦弱的蒋溪此刻在怀里轻飘飘的,真正地成为了一个散发着焦香的棍子。
    这人的一生要经历多少绝望的时刻啊,亲人的离世以及失去爱人的痛苦。哪有做一个未开灵智的妖来得舒坦。
    胡迭颤抖着,紧紧地抱住蒋溪,哽咽道:师兄,我带你回家,你一定会没事的。
    我还没好好爱你,你也还没好好爱我呢。
    这有情的芍药含春泪,而那无力的蔷薇静静地卧晓枝。
    从蒋溪登门的那瞬间,姚太守就带着家人躲入了后院的密道里。从一道天眼里,注视着门口的战况。
    他这回是死透了吧。姚衍攥紧了拳头,紧到指节分明毕现,似要崩了出来。他抬头看着父亲,殷红的双眼充斥着野心:应该是死透了。
    之前你妇人之仁舍不得杀他,什么叫做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如今你该知晓了,也是天命助你啊吾儿。姚太守字正腔圆的声音于密道里弥漫开来,落地铿锵。
    儿知错,谢父亲教诲。姚衍低身行礼,再度起身时,嘴角噙着一个温润如玉的笑容。
    回天
    胡迭伤得不重,也不知是蒋溪吸引了血蔓大部分精力抑或是李可爱远程相助,除却同样的绝望和能明显感受到的灵力的流失带来的虚弱,胡迭并无大碍。
    蒋溪来得突然。
    姚府的驻家修士施泽方此时躺在漫漫火海中,一双腿已经被炸得不见踪影,只剩一副身躯在地上佝偻着,生死不明。
    施泽方门下的小道士闻声而来,见到施泽方的惨样,不由得战战兢兢地持着武器远观。
    胡迭的胸口像被压着一顶大石头,怀里的蒋溪逐渐冰冷,极度的愤怒和绝望疯狂的撕裂着他,兽性与灵性激烈的交织,一双桃花眼赤红翻涌着骇人的杀气,使得一众小道愈发更不敢靠前。
    白青凭借着李可爱的传送符,须臾间便来到了姚府门外。
    满地的疮痍,殷殷的火苗,还有哭泣的二师兄和已经成焦炭的大师兄。
    这个平时满脑子吃睡的废材震惊之余竟还残存着些许理智,他声音颤抖着,轻轻地拍了拍胡迭: 二师兄,我们快回去找师傅,看大师兄还有没有救。
    胡迭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他怎么就这么傻了呢?
    他将蒋溪小心翼翼地抱起,放到白青的背上,十分平静又十分认真道:小白,你我多年情分 ,如今我只有一求,你将他先安全的带回去,交给师父看看,我随后就来。
    言罢,他按了按白青的肩,泰山压顶般的力道,白青差点就直接跪下,好在胡迭及时托起了他:若是因为你的原因耽搁了蒋溪疗伤的时辰,我定让你赔命!
    白青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胡迭,兽性满溢,连瞳孔都变成了墨黑色,状似癫狂。
    他一个只想吃睡的贪吃蛇怎么就成了要时时承诺,动不动就要吊脑袋的搬运工呢?
    怎么都这样对我呢?还是姚童好,给我好吃的还总带我玩儿。白青不满地在心里嘟囔着,寻思还没见到姚童就要走了,但是再不走眼见着就要似于二师兄的眼刀之下,只得依依不舍地忘向府里,无奈地走了。
    这一眼在旁人眼里怕是没什么,但是在天眼后面的姚童眼里,无异于是一眼万年的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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