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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重力(21)

    蒋溪一路狂奔,行至驿站,买了一匹身强体健的马。
    山雪一程,风雨一更。
    峰回路转,山水相逢,仍不见君,于雪上,空留马行处。
    蒋溪走后不久,小小的山间客栈便顷刻间被包围。赵宇酋除了带来得力手下,还带了一道符咒。
    赵宇酋撒盐似的于空中倏地一甩,那道符便于空中不断涨大变化,最终旋成金钟罩般的模样,将那客栈严丝合缝地包裹了进来。
    客栈老板是个老实人,也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这辈子只守着老婆孩子经营着小店,万万不想遭遇无妄之灾。他皮肤黝黑,身材不魁梧,带了点唯唯诺诺的气质。
    老板娘却身量纤纤,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脚步轻移,看着门口的架势,摸着胸口。
    这位大人,敢问屈尊光临小店,所为何事?老板娘朱唇轻启,声线平静,不似寻常乡野妇人的胆量。老板在一旁哈着腰连连地点头,紧张地搓着手。
    绣春刀被齐齐拉出,刀光胜雪光,照亮了暮色四合的万丈江山。
    赵宇酋轻跃下马,屈尊降贵般打量着客栈夫妇二人,面容浮夸轻佻。
    末了,居高临下道:看二位像是良民,锦衣卫要拿人,你们躲到一边去就是了,若是误伤了你们,别管本大人没把丑话说在先。
    老板听了此话,长舒一口气,忙拽着媳妇的衣袖,而老板娘却是面色不改,不卑不亢道:拿人可以,大人们莫要毁坏客栈装潢,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传出去对大人名声也无益。
    赵宇酋尚未接话,贼眉鼠眼的三角眼下属呆不住了,他唾沫横飞骂道:大胆刁妇,你知道你是在跟谁说话?
    老板娘一脸镇定,莞尔道:民妇不知。
    三角眼以为老板娘会被吓得抱头鼠窜,瞧她那泰然处之样,登即火冒三丈。
    今天我就要让你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他骂骂咧咧地朝老板娘走过去,那怯懦的老板却登时勇了起来,直接挡在了自己媳妇面前,黝黑的脸陪着笑:大人,这位大人,贱内不懂事,有冲撞之处还请见谅。
    我们大人是这乡野村妇能冲撞的吗?她给我们家大人提鞋都不配!三角眼嚷嚷着,晃着手里的刀。
    赵宇酋虽然对这民妇的态度略有不满,但心有急事,不愿多生是非 ,于是不耐烦道:三儿,回来罢,抓紧办事。
    三角眼面有讪讪,狠狠地瞪了老板娘一眼,盛气凌人问:近日可有两位少年入住?
    老板娘:没有!
    老板:有!
    赵宇酋彻底炸毛,一声令下爆喝道:给我直接杀进去!见到画像上的人直接斩立决!
    一众锦衣卫一哄而上,客栈不大,只有两层,一楼设有厨房、客厅和两个客房,楼上还有三间客房。人高马大的锦衣卫破马张飞,也不顾礼仪,直接将老板夫妇往角落里一踹,遂以破竹之势搜寻了起来。
    房间被逐个搜查,空无一人。
    赵宇酋心里一惊,大叫不好,忙转头就跑。
    门外白头风雪覆蜡梅,南枝开放北枝寒。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妈的!赵宇酋怒骂,从怀里拿出一道指引符,顺着东南方向,上马狂奔而去,墨色的夕阳裹携愈加猖獗的风雪,铺天盖地的肆虐袭来,天地间回荡着阵阵嘈杂的马蹄声,绵延不绝地重重垂在胡迭的耳中。
    蒋溪离去后,胡迭思忖片刻,果断地跃窗而出,顺着通往紫金山的茶马古道寻白青。
    只见白青和李三斤二人悠然自得地,打打闹闹不紧不慢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赶着路,胡迭不由怒气中来,朝白青狠狠一剜:都什么时候了?怎还如此吊儿郎当不着急?
    白青见了二师兄,傻呵呵乐道:三斤兄要跟过来见你,我们正好欣赏沿路风景。路上还有个惊人的发现,师兄你猜是什么? 说罢,贱兮兮地凑了过来。
    胡迭此时哪有心思听这没心没肺的三师弟故弄玄虚,只当没瞧见他这副蠢样儿,直接朝李三斤走去:李兄,来路风雪大,怎么你亲自过来了?
    李三斤笑了笑,不慌不忙幽幽道:正好下山透透气,顺便帮你看看伤势,小白说你伤得很重呐!
    耳中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胡迭面露急色,也不欲与李三斤多做寒暄,单刀直入道:李兄,有人追杀我和我师兄,一路人马正朝我们这般袭来,李兄快原路返回,日后待我再去道谢。
    李三斤甫一听,竟是没有半分的慌张,倒是兴趣盎然乐起来:没事,我好歹也是紫金山第一壮汉,打架我擅长,哥替你灭了他们。
    胡迭登时无语凝噎,心想这李三斤还真跟小白臭味相投,肚子里没有半两分寸。
    突然,一道剑气蓦地袭来,胡迭下意识一躲,躲过一道凌厉的刀光剑影,白青反应没有胡迭那么迅速,恍惚躲闪间被削掉一块衣袖,莫明成了断袖。
    赵宇酋横刀立马,速度惊人,带着一众锦衣卫驰骋了过来,待距离愈近看得清三人的时候,不由地变了脸色。
    你们是谁?蒋溪可认识,怎么会是你们?赵宇酋一脸疑惑,登时满心愤懑,万万没想到这指引符竟然指向了三个不认识的人。
    头儿,这怎么办,也没见蒋溪这小子啊!三角眼又黏糊糊地凑了过来,朝赵宇酋嘀咕道:莫非我们被那老道耍了?
    那老妖道都残废了,怎地还会耍人?赵宇酋气急败坏,啐了三角眼一脸唾沫。
    胡迭、白青静静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只有李三斤不知者不罪乐呵呵道:喂这位大人,这里没有什么叫江西的,去江西你得往南边走啊!
    赵宇酋恼羞成怒,被当枪使不说,还被老东西给耍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简直怒发冲冠。
    放肆!赵宇酋大喝,提刀向着李三斤就砍了过来。
    绣春刀锋利无双,裹挟着阵阵风雪,似是千军万马之势,卷起片片残云,雷霆万钧。
    胡迭冷笑一声,脚步轻移,旋即挡在了李三斤的面前,他因丹力受损无法使用灵力,只随手从路边捡起一根枯树枝。
    赵宇酋蓄力已久,竭力朝胡迭挥刀而下,胡迭不慌不忙,稍作停顿,便如闪电般横冲直撞了上去。
    日头落尽,只有柳絮般的大雪飘飘洒洒恣意落下,厚厚地铺了满地,夜色初上,映在雪色里,斑驳了淡淡的残月。
    天地苍茫,绣春刀照映雪夜的澄澈,携风带雨般霹雳落下,胡迭于这山枯海啸中四两拨千斤,手中木棍化作凌厉的兵器,自下而上,朝天挑去!
    一声尖锐的马嘶冲破夜空,只见赵宇酋的坐骑竟被一分为二,惯性地冲破雪帘,踉跄几步,重重地倒在了雪中。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赵宇酋看不清,只能凭借本能拼命地躲过胡迭这一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被一分为二陪伴他多年的爱驹。
    赵宇酋倒在厚厚的雪地上,嗓子一热,喷出一口鲜血,于茫茫雪被上,红得依旧分外刺眼。
    给我上!赵宇酋从牙缝里狠狠挤出。
    一众锦衣卫蜂拥而上,胡迭冷漠地回过头,举起木棍。
    白青还是第一次见二师兄视死如归的样子,相识数载,胡迭眼中得懵懂天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日渐的笃定和决绝。
    李三斤在一旁抱头鼠窜躲在白青后面,惨烈地哀嚎着,终于有了点怕的意味。
    白青被他拽得发晕,于电光火石之间,白青想起师父教过的布衣派第一式。于是他也顾不得体面了,登即扯下衣袖撕成条,布条在空中与风雪缠绵旋成一根灵活的银带,白青猛然一勾,便将胡迭从人海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下一秒,拉着李三斤左拥右抱地逃之夭夭。
    而他们的大师兄,蒋溪就没有如此的幸运了,漫天飞雪下的官道愈发难走,□□的马匹也疲惫不堪,出了下关,到了镇江地界,就再不是金陵城了。
    下关的雪纷飞肆虐,隐隐地照亮夜色,远看有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风雪中,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披风,竟比黑夜还多了几分阴郁,风猛力地刮着,吹起那人的衣抉,抉下空空如也。
    蒋溪鬼使神差般下了马,牵着马缰,一步步挪了过去。
    终于又见到你了溪儿。声音暗哑,熟悉的撕裂感。
    施泽方,我不怕你。蒋溪一改颓势,指剑喝道。
    哈哈哈哈!施泽方仰天长啸,于呼啸的风中,肆意尽情。
    过了好一会儿,施泽方才停了下来,咳喘道:溪儿,我没看错你,你还真是讨人嫌。
    你究竟为何,害我全家!究竟为何,使我无家可归,究竟是为何!为何!蒋溪疯狂地咆哮,挥舞的剑猝不及防地刺中施泽方,施泽方却没有半点反抗。未几,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为何?因为太寂寞了啊。施泽方缓缓地抬起手,盯着指间,似是怀着憧憬,神情明亮:这漫长的人生,那么的无滋无味,有什么乐趣呢。我自幼无父无母,师父不疼师兄弟不爱,下山后本想倚靠你们蒋府无忧无虑,修仙问道了却余生。
    可是你真的让我恨得牙痒痒,你聪慧过人,敦厚平和,有爱你的父母和滔天的富贵,更气人的是,你还生有修仙奇骨和一副蛊惑众生的好皮囊。
    你说,我怎么能不嫉妒呢?施泽方继续狂笑,甚至笑出了血泪。
    嫉妒生于利欲,而不生于贤美。蒋溪居高临下,加重了手中剑的力道,像是瞧着蝼蚁般俾倪着施泽方。
    就是这种恶心的眼神,你、你爹、你娘,骨子里透出的优越感,让人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施泽方愈发癫狂,仰天长啸:终究,是我俾倪了众生!溪儿,你蒋府数万冤魂尽在我身中,你是杀不了我的,待你得道那日,再来跟我索命!
    一声地震山摇的晃动,施泽方就这么消失在了无垠的风雪里,又一次狠狠地践踏了少年蒋溪单薄的自尊心,漫天漫地,只有蒋溪嚎啕大哭的愤懑和痛苦捶地的哀嚎声阵阵回荡。
    蒋溪癫狂地将面具脱下,狠狠地捶打着铁物,直至面具被砸平与大地融为一体,他看着血肉模糊的双手,内心有着难以自抑的绝望。
    少顷,一个踉跄的人影出现在蒋溪背后,紧紧地抱住了他,像搂小孩儿般,紧紧地。
    风雪猖獗,愈发席卷天地,几个单薄的少年身影,一前一后,朝着更温暖一点儿的南方奔去。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似这般付与断井颓垣。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离去时分,花落草衰,深醉不醒。汲汲于生,汲汲于死。
    回首而望,繁华一梦。
    第一卷金陵旧梦 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完了,其实存稿从去年就存到了65章,日后随缘更新啦
    # 第二卷:姑苏唱晚
    虎丘
    寒气渐去,荠麦青青,烟柳成阵,花动一山满春色。
    常言道过姑苏不游虎丘,不谒闾丘,乃二欠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出游玩儿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虎丘山绝岩耸壑,气象万千,实为江左丘壑之表,吸引了一众玩客。
    而在一众玩客里,有两位略显突兀,这二人不似旁人一样左走走右逛逛,而是静静地坐在二仙亭,旁若无人地闭目养神。
    白衣男子眼尾上挑,睫毛纤长浓密,鬼斧神工般的五官精致落拓,闭眼时平添了几分超脱的意味,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而另一位男子则是身着墨衣,梳着寻常的发髻,脸上太阳穴处有一殷红色的疤痕,虽不触目惊心,但是生在那么一张丰神俊朗的脸上,还是叫人暗道可惜。
    一众游客只当这二人是修仙的道人在入定,或是遥遥一望,有甚者还俯身相拜。
    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叶轻摇,人似在画中游。
    未几,一位青衣少年来到二仙亭,只见他俯身在黑衣少年耳边似是说了什么,那黑衣少年蓦地睁开双眼,眼眸若星辰,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哦?师叔这么说?蒋溪抬眉。
    是啊,师叔说春水化冻,那剑池里的护剑兽正是一年里灵力最低的时候,我们此刻去,最当时。白青垂着眸,一脸兴奋。
    胡迭听闻二人的声音,徐徐睁眼,望着师兄弟其乐融融的样子,恍惚间像是回到了百灵坡。
    而百灵坡的青葱岁月,却早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两年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又如附骨之蛆般,硬生生地拉扯着少年们的伤口,撕裂般地生长。
    蒋溪已经不再低迷,起码不会见硬就躲,也不会间断性的分裂,他摘下了面具,将伤疤□□裸地展露给世人,毫不忌讳,偶尔不拘形迹之时,甚至会指着自己的伤痕自嘲。
    胡迭也不似当年锐利,一腔深情与热血被强制地压在心底,任其缓慢地流淌。他再也不想要暴风骤雨般的炽热,他开始渴望细水长流的温情。就那么守着,望着。
    而白青,也比以前靠谱了一些,除了三天两头不见踪影外,貌似也不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了。
    还有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放牛郎李三斤。那日他陪白青下山,随后莫名其妙地就跟着这白痴来了姑苏,撒丫子玩了一段时间后才想起家里的老娘,又快马加鞭赶了回去,没想到王美丽听闻姑苏的富庶安乐后也心生向往,加之想远离伤心之地,于是母子二人干脆收拾了包裹,投奔了歪瓜裂枣的布衣派。
    说是投奔,但这母子二人早就在拿到了蒋溪赠予的巨额银票后便潇洒地游山玩水了去,并扬言要玩遍江南后,再回紫金山中放牛种地。
    分别的时候李三斤左手握着财主蒋溪,右手握着带来财主的胡迭,声泪俱下道:以后受伤要死了可一定要去紫金山找我啊,包治百伤,三斤我一定万死不辞,千万不要忘记带银票就好啊!
    布衣派三人嘴角抽搐地送别李三斤母子,并齐齐地啐了一口,感觉甚是晦气。
    看着恣意潇洒的三斤母子,蒋溪难掩对乔馨儿的思念之情,神情晦暗又落寞。
    胡迭怔怔地看着大师兄,没有说话。白青难得懂了点事儿,拍了拍蒋溪的肩:回吧,师兄,师叔还在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胡迭简直无语凝噎,心想白青这饭桶果然安慰起人都离不开饭。
    三人转身返程,朝着虎丘方向。那日李可爱逝去,将一众弟子的后路安排得明明白白,并在他一张特殊的粉色银票上点名了接盘侠万景山庄庄主唐慕可。
    这唐慕可与李可爱是甚关系无从得知,只知那唐慕可甫见李可爱的粉色银票时,登时泪如雨下。
    随后便将这流离失所如丧家之犬的师兄弟三人安顿在山庄里,不仅衣食无虞地照顾着三人,还自作主张地教起这几人修炼,至于师叔这个称谓,也是唐庄主毋庸置疑地强迫他们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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