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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重力(22)

    在逼良为徒上,这二人简直是一脉相承。
    可这师叔也不是白叫的,唐庄主与李可爱带徒弟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李可爱一向是得过且过,知难而退,保命为上,能逃则逃;而唐慕可则是眼里不容沙子,杀伐果断,奖惩分明,不达目的不罢休。
    一开始,三人都极其不适应,尤其是吊儿郎当的白青,让他安静待会儿都难,何况是静心修炼得道之功。
    唐庄主每每都是淡漠一笑,将三兄弟过往被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的画面幻化成影,展示在高空处,供庄里上下瞻仰。
    蒋溪一度羞愧得想逃,却不知道逃到哪里,本不就是如丧家之犬般逃亡至此,再逃的话,这辈子何时是个头?
    李可爱只说过保命要紧,从来没叫他做个缩头乌龟。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蒋溪便会默默地躲在角落里,消化这天翻地覆的骤然变迁,金陵往事如一场大梦,像是存在过并深深地刻在灵魂中,又那么的虚无以至于再也找不出任何活过的证据。
    他只有在观前小巷看见偶有卖如意糕的小贩时,才会想起笑眯眯站在阳光中手捧着如意糕的乔馨儿,暖暖地望着他:望我儿如意喜乐。
    蒋溪的心似是有无数荆棘从里到外肆虐,决绝地刺破灵魂,一片片一丝丝,凌迟噬骨般的剧痛。原来在一切刻意的麻木后,强压抑的痛会成倍的反噬,在每一个寂静的深夜里,翻来覆去地绞杀着知觉和魂魄。
    不在疼痛中死去,便在疼痛中重生。
    蒋溪找到了新的麻醉物,他收敛了一切的懒惰和侥幸,咬破嘴唇和着血将一切情绪和委屈狠狠咽下,他需要极致的强大,才能回到金陵,去掀翻那烂天烂地下的残忍凶兽。
    人在极致的欲望驱使下,往往能爆发出惊人的持久力。
    过往两年,蒋溪每日只睡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交给了苦学修道上。李可爱留下的独门典籍难度确实惊人,饶是唐慕可也参不透第三式铁树开花。
    第一式揠苗助长蒋溪带着滔天的愤怒单挑施泽方,重伤对方的同时也险些丧命;
    第二式破釜沉舟在李可爱舍命为蒋溪,布衣派三人逃亡至姑苏后,蒋溪才逐渐掌握了此式的奥义,那是一种致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而这第三式,无论蒋溪日参夜参,都只能堪堪游走在招式的表面,无法更加精进一层。
    但功夫从不负有心人,蒋溪的道行倒是得到了飞速的提升,整个万景山庄,能够打败他的人逐渐除了唐慕可而无他。
    胡迭是个例外,他从不与蒋溪较量。蒋溪两年夙兴夜寐,他也跟着夙兴夜寐。一个疯子的背后,往往有另外一个疯子舍命陪着他。
    这个小妖像是在百年漫长的人生中终于找到了一个锚定,以丝毫不亚于蒋溪的勤奋竭力修炼。他也是为了变强,强大到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一方世界,两心蓄力,朝得是同一方向。
    师兄,我们何时动手?胡迭睁眼,却不看蒋溪,眼神盯着剑池的水面。
    白青机智地察觉到这师兄弟之间的别扭,热情地充当着老好人:肯定是等人迹罕至啦,现在人这么多,太惹人耳目了。
    胡迭默然:那叫人烟稀少,不会用就别瞎诌。
    白青:。。。。。。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蒋溪也不看胡迭,而是同样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剑池,眸深似墨,看不出情绪。
    姑苏的天湛蓝如最剔透的宝石,白云朵朵,棉花似地无忧无虑地飘着,夕阳向晚,氤氲在粉紫色的幕景中,繁花似锦般的瑰丽。
    师父一定喜欢这样的天空。未几,蒋溪词不达意地回道。
    下个月的阳山大会,我们去吧,把师父的名号打响。蒋溪这一声虽云淡风轻,却宛如晴天霹雳般霹在胡迭和白青心上。
    白青不用说,除了吃睡之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而胡迭,则是讶异于蒋溪的变化,从抱头鼠窜到屹于世人面前,此番举动无益于破釜沉舟。
    阳山大会,听起来无甚稀奇,跟什么蟠桃大会无二样。一来,阳山确实盛产水蜜桃;二来,这阳山大会属实低调,只有仙门或者修道中人,才深谙这大会的意义。
    近两年,陈度宗愈发暴虐,接二连三用除掉蒋府的手段除掉了□□游家、扬州李家、杭州叶家等江南巨富。
    方式简单粗暴,灭门炒家,所得财富皆用来炼丹修道,以求长生不老。
    此乃开源第一步。
    第二步,便是广罗天下奇士,陈度宗也不知道从哪听说,常食道士之心,可以延年益寿,与丹药相辅相成,助力飞升,于是便无所不用其极,滥杀道士,一时间野道小道被灭的灭,逃得逃,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于是阳山大会应运而生,除了切磋打响名号外,更是希望可以抱团取暖,非常之时,能够通力合作,保全自身。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正是如此。
    当然,除却道貌岸然的苍生大义,更多门派暗中觊觎阳山的密阳宝典多年,听闻习成宝典大法者,可得永生,且百毒不侵无往不胜。
    我没意见,你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就是。胡迭淡淡道。
    哦,那我也没意见。就一点。白青举起一根手指,面露难色:就一点,我可不跟别人打架啊。
    蒋溪翻了个白眼,讽刺道:那叫切磋,不叫打架,不会用就别瞎诌。
    白青:。。。。。。心想你们这两个死断袖还真是一个德性。
    然而这话 ,他也只能在心里说说,要是说出来,估计两个脑袋都不够削的。
    放心,轮不到你,让三斤上也不会让你上。蒋溪气定神闲,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蒋溪一身墨色,唯有腰带处系了白,这是他守孝的方式。
    这两年,还是没有他爹的踪迹,那人就像人间蒸发了般,无生迹,无死痕。虽然蒋溪心中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他还是愿意自欺欺人般,努力地找下去。
    人有希望,哪怕是渺茫的希望,才能较容易地坚持活下去。
    不是吧,我还不如那个李三斤吗?我好歹是妖!白青嚎叫道。
    猪妖吗?猪都没你能吃。胡迭不咸不淡地补刀。
    三斤虽然来去匆匆不务正业,入道较晚,勉强结丹,但是精于丹药,以丹药为武器,攻人不备,胜人无无形,这本事不比你喷水功强吗?
    白青:。。。。。。暗自咒骂祝你们两个死断袖百年好合。
    蒋溪抿嘴偷笑,目光无意中与含笑的胡迭双眸相对,二人都像烫眼睛般下意识地躲闪开。
    这二人虽每日同吃同住同练习,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敢对视彼此的双眼,生怕被对方看透了心思。
    蒋溪凭空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走吧,下剑池,找几件顺手的兵器。
    他摸了摸随身携带的钝剑,这把钝剑从李可爱传给他的时候即无名,到现在依旧无名。是时候还给师父了。
    残霞夕照,花坞苹汀,碧波万顷,剑池愈发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游人逐渐散去,三三两两,仰着炊烟,回家去。
    蒋溪轻掀衣袍,御剑飘飘然飞到了剑池上空,胡迭和白青抓紧跟上。
    三人在池上兜兜转转,蒋溪掏出一张粉色符咒抛了出去,那符咒似是无头苍蝇般杂乱地纷飞,最终落在了湖心上的某处。
    走着。蒋溪声音轻佻,气息绵软,丝毫不像是去进行一场激烈的冒险,而是像共赴一场浪漫的梦境。
    三声噗通,三人如下饺子般落入剑池。
    花落时欲暮,见此令人嗟。
    一位体格彪捍的中年男人,站在剑池的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一幕,而后,紧紧地攥住了掌心。
    可爱,我定将护徒儿们周全。
    千秋钓舸,袅袅明月,万里沙鸥,姑苏唱晚。
    剑池
    白青:师兄,我们为何傍晚下手,白日不是更加明亮吗?
    蒋溪神情淡漠:那守剑兽喜光,夜晚灵力较弱。?
    白青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师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蒋溪不咸不淡:我也不知道,我看书上记载的。
    白青:........
    三师弟不甘心:那万一书上记载错了呢?
    蒋溪气沉丹田:那我们就集体喂鱼吧。
    一角斜阳尚未落尽,碧波微荡,洗炼一把醉人的春水。
    三人如箭矢般射向湖心,只溅起微微的水花。千山飞鸟须臾而过,掠过水面,引着水圈层层荡漾开来,那水花竟是比那三人所溅还大。
    剑池看起来平平无奇,实则内里暗含九转幽曲之玄妙。
    水下并不阴暗,反而是越往深处游,越光亮。这光,不似自然的光,而是一种诡异的散发着奇异光芒的诱惑。
    甫一入水,白青这万年慢半拍的人竟然敏感地感觉到不对劲儿。虽在水中看不到蒋溪和胡迭的表情,但是白青隐隐地感觉这二人带着异样的麻木以十分迅疾的速度栽葱般下降。
    随着那绿光愈发刺眼,坠落的速度愈发难以控制,白青的恐慌感似是要破头而出,他运丹发力,凭借自身本体的优势,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到了蒋溪和胡迭之前。
    他慌忙转头,这一回头,心叫不好,这二人像魔障般,连眼睛都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嘴角被扯出诡异的弧度。
    白青慌忙使出水咒,一道厚重的水墙迅速地挡住了蒋溪和胡迭下降的路径,这二人无知觉般,依旧是面露诡笑。身体却是蓄力状,不停地冲击着水墙,转瞬间厚重的墙体便转为凹凸不平、摇摇欲坠的薄墙。
    与此同时,绿光更加地刺眼,散发着危险又莫明熟悉的气息。
    白青忙不迭地加厚水墙,抽空回身,许是与绿光的距离近了,他终于看清那绿光为何物,翡翠般的瞳仁中间嵌着墨色的空洞,竟还隐约看得见暗红色不断吐露的信子。
    白青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难怪只有自己不受蛊惑,原来是源自于同类之间的默契。
    那怪兽灵敏的很,见猎物被两个水墙挡住,另外一个猎物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不由地没了耐心。
    只见静水深流不再平静,巨大的搅力掀起强劲的漩涡,白青匆忙之中筑起的水墙被猝不及防地打碎。蒋溪和胡迭无意识地被裹挟进水窝,二人在水涡中横冲直撞,竟是将彼此都撞得清醒了些。
    白青见情况不妙,一扫以往见硬就躲的怂样儿,毫不犹豫地冲进漩涡,运丹定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堪堪抓住了二人的手臂,爆喝着发力,将其带出水涡。
    白青本就灵力不高,加上不学无术,接二连三地力挽狂澜使其已临近竭泽而渔,甫一出漩涡,白青便上气不接下气起来,吞吐出了无数气泡。
    甫要是在平常,白青肯定会被蒋溪鄙视,嫌他丢人又现眼。
    而今时不同往日,他虽之前做好了在水下或有鏖战的准备,却没曾想到,甫一入池,就中了招。好在那白痴师弟难得清醒,竟是凭一己之力将二人硬生生地从混沌中拉出。
    蒋溪紧紧地握着拳头,他夙兴夜寐、破釜沉舟所磨的利刃,今日终于迎来了出鞘之时。
    他面无表情,迅速地生出三道暗火,蓄力一甩,不偏不倚地射向三兄弟的胸口。
    水火不容,蒋溪化符咒为内火,以破这怪物的蛊惑。
    那怪物见一计未成,二计又败,不由恼羞成怒,竟是直接甩起尾巴,搅翻这一池春水,张着血盆大口朝三人袭来。
    这怪物千百年间不知道吃了多少生灵,哪怕是在水中,都裹挟散发着恶臭的血雨味儿。
    它牙齿利如钢铁,所过之处寸鱼不生,胡迭刚缓过来,躲闪不及,被这怪物直接扯掉半身衣服,这回连断袖都不是了,妥妥的营业兔爷的打扮。
    幸亏是在水中,否则布衣派二师兄的一世清白将荡然无存。
    白青灵巧躲开后,看到自家二师兄的狼狈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引发周围一圈咕咕的气泡。
    蒋溪躲闪中乜了眼,只是嘴角轻微地扬了扬,转瞬便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怪物。
    那怪物蛇身蛇头,头处长有犄角,蒋溪持剑化力于水中一个翻身如剑矢般直击蛇身七寸,却不料那蛇身韧如钢铁。蒋溪用力过猛,竟被反弹出去。
    与此同时,丢了人的胡迭也出了招,水中冰凌不减速度,更显犀利,直冲怪物眼睛,那怪物虽大,身手却甚为灵巧,侧身一躲,那冰凌射中了蛇身,竟又是无疾而终被弹回。
    白青镇静下来,于脑中迅速搜寻,在电光火石之间,终于想起这怪物本尊。
    它是魔蛟!本是阵剑灵蛇,百年间杀戮无数,已有成魔之势!白青大叫道。
    来得好!蒋溪不惊反喜,高声喝道,随后将钝剑送回剑鞘。
    魔蛟嘶鸣,再次掀起翻天地覆的攻势,胡迭和白青虽被骇到,但仍依旧冷静应对。二人频繁变换着冰水招式,竟是无法伤到魔蛟分毫,魔蛟亦如是。
    蒋溪运气于前,冷静地观察着战况。他发现这魔蛟虽威力巨大,但是似是活动范围有限,身体有一部分牢牢地钉在地面上,只能依靠一部□□躯发起攻势。
    破釜沉舟起气需决绝,运气需平滑,发气需孤勇,攻气需忘我。
    蒋溪一直参不透忘我之意,今日终于明白,只有实战,才有你死我亡,才能真正地破局而出。
    手中聚出的火光愈发明亮,从一开始的烛芯大小逐渐变成了银盘,光亮照耀水底,连鏖战中的魔蛟都感受到异常,减弱了攻势。
    那魔蛟绝非凡物,能够守护剑池多年,千百年间吸无数精魂修炼,才使这吴王阖闾墓固若金汤。那魔蛟见来者不善,竟是以退为进,迅速地将一半弹出的身子撤回池底,盘成陀螺状。
    尚未待三人明白过来,一阵幽怨的诡谲曲调突兀地显现,似哀似鸣,如泣如诉,九曲回肠中满是心酸、苦楚与绝望,音调极具攻击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耳膜。
    下一秒,蒋溪竟然看见满身是血的乔馨儿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光陡转,他的娘亲就站在阳光中,朝自己宠溺地笑着。蒋溪手中的火光倏地暗淡了下去。
    魔曲陡然昂扬起来,激烈中更显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势,情感呼之欲出,只见乔馨儿温柔地抚摸着蒋溪的脸,柔声道:愿我儿平安喜乐。
    那朝思暮想,如附骨之蛆般午夜梦回的娘亲就在眼前,蒋溪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如湖水有温度,定会被蒋溪珠子般不断涌出的泪珠所灼伤。
    手中的火苗继续暗淡,呈黄蓝色,眼看着就要堙灭于这场镜花水月。
    白青急了,因同属一科,这魔蛟的蛊惑之数对他而言杳无影响。
    但看蒋溪,对着眼前的虚无,浑身发抖,泪流满面。
    他向来反应迟钝,为数不多的灵光时刻早已经贡献给甫一入水,没想到这魔蛟魅术如此之强,可以接二连三发功。
    胡迭!这白痴越忙越想不出办法,将之前那点三脚猫功夫筑的水墙甩了过去,那水墙竟是接近不了蒋溪,情急中,他只能呼唤二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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