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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星重力(36)

    王府影卫登时如夜枭般,训练有素地消失进黑暗中。
    拈花湾,湖中心,金丝囚笼外。
    众人没想到倪雨晴甚是狡猾,被攻击之后在道童的救助下化险为夷,竟是神乎其神地遁出笼外。
    众人毫无防备,无人看出她使了甚招数,一时间皆是哗然。
    我以你们皆是草包,没想到还有这有些本事的。布衣派,真是好厉害啊!倪雨晴的恢复能力甚是可怖,前一秒还在砧板上任人鱼肉,下一秒便逃出生天阴阳怪气起来。
    倪雨晴站在笼外,一边浅笑翩翩地打量着笼内所谓的江湖群英,一边运气疗伤,偶有目光落在蒋溪身上,便迅速地转过头去。
    道童还留在笼中笼内,看见倪雨晴又恢复成随意桀骜的样子,不由地露出满足的笑容。
    只要她好,就好。
    妖女!你究竟要干什么!白青担心姚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只想赶快出去找心上人。
    做什么?等送你们上路啊。你们一定不明白我是怎么出来的,不过也不用明白,这金笼开启之后只有一次出逃机会。你们就等着,等着喂......
    倪雨晴欲言又止,潇洒转身,几个上下,便不见了踪影。
    此女武功甚高,天下能出其左右者怕是不多。静贤师太缓缓摇着头,叹气道。
    周馨染咬着嘴唇,不甘道:要是徒儿还没受伤,还可与她拼一拼,如今她使了奸计,将我派与其他派囚禁如此,当真是无耻至极。
    掌娥英终究是年纪轻,沉不住气,抽泣了起来:那这要怎么办?难不成我们都要困死在此地么
    静贤师太沉默片刻,在掌娥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清了清嗓,颤声高呼:各位英雄,容老身冒昧直言。当今武林,早已乱如一盘散沙,今日不是她逆旅叛逃,他日便是别派起势。在座的各位来此,皆是各怀心思,有想一战成名的,也有想浑水摸鱼的,更有想占有宝物的,但无论是何心思,此刻你我皆沦落至此,唯有同心同力,才有可能破了这个局,寻得一线生机。
    柯雁鸿亦是颤抖地站了起来,附和道:静贤师太说得没错!这金缕笼乃上古神器,还会反噬魂血,实在是生机渺茫。但凡是器具,皆有人造,但凡人造,必有疏忽。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找出破解之法,哪怕死在外面也比死在这里面有尊严!
    柯雁鸿字正腔圆,慷慨激昂,极具感染力,群雄霎时燃起了斗志,跃跃欲试。
    说得轻巧,怕是一丝线索一点想法都没有吧!段星开口嘲讽道。
    你!柯雁鸿登时吹胡子瞪眼起来,指着段星的鼻子不住地颤抖。
    您老人家可省省叭,小心刚缓过来又背过气去。段星一跃跳到了笼中笼的顶端,如一只火鸟般,俾倪着众人。
    群龙无首,与抱头鼠窜并无分别。要我说,谁在此战功劳最大,日后江湖就要以他马首是瞻。刚刚布衣派救了大伙儿的命,掐断了香引,是不是要听布衣派的指挥啊?
    众人一时沉默不语,面露不悦。
    段星见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骂道:什么狗屁江湖英雄,无情无义的,不好玩极了!
    都是狗熊罢!
    段星此话一出,引起几派哗然。布衣派救命之恩不假,但是让他们认这名不见经传的野派为武进之冠,他们也是轻易不肯的。
    段星义愤填膺,居高临下龇牙咧嘴地训斥嘲讽,而蒋胡二人确是置若罔闻,静静地打量着笼里的每一寸。
    道童在笼中笼里闭目养神,全盘不顾发生的一切,似是入定。
    他坐在倪雨晴之前坐的椅子上,面沉似水。
    要不杀了他吧,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秘密。白青在胡迭耳边嘀咕。
    不用杀也能知道,反而他活着更容易露出一些破绽。蒋溪也不知道为何耳朵就这么灵敏,轻声接道。
    茶杯,椅子,还有转瞬遁出的倪雨晴,一个超然物外的想法蓦地显现在蒋溪的脑海。
    虚妄
    夜雨阑珊,思向边关。
    也是在这样的金陵雨夜,毫不凄苦,几分浪漫。五彩琉璃灯兀自转来转去,将五彩斑斓的影子投屋内,梦幻静谧。
    小小的蒋溪伸出小手,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嗲声嗲气道:爹爹,这是什么呀?
    桌上摆着一个精巧的金灿灿地笼子状物体,说是笼子,却与寻常笼子实在是大相径庭。
    巧夺天工的金笼里,镶嵌着一个更为精致小巧的金笼,更神奇的是,那小笼子里还设有桌椅茶具水果盘等一应俱全,技艺精湛,栩栩如生。
    爹爹,这是笼子吗?这个笼子是怎么做的呀?蒋溪亮晶晶黑黝黝的眼睛提溜提溜地转,忽而拍手高兴叫道:我知道啦爹爹爹!一定是先做了桌椅,再做了小笼子,又做了大笼子!
    蒋百万一脸宠溺地摸着蒋溪的头,欣慰道:溪儿甚是聪慧,懂得循序渐进条分缕析!
    蒋百万缓缓地放下手,用一种蒋溪从未见过的类似于贪婪又类似于燃烧的眼神怔怔地望着金笼,良久,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兴奋道:这不是笼子,这是天下。
    天为顶,地为基,中间为束缚,即为最大的笼。
    若干年后,每每蒋溪回想起与父亲的这段对话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天下和笼,所见皆是束缚,所经俱是枉然。
    于是少年时代的他,桀骜,散漫,自由,无序,父亲眼中蕴藏的渴望与隐隐的恐慌深深地印在他心底,润物无声地影响着他的行径,年少的他只想凿破这世间的无谓壁垒。
    而这肆无忌惮在他十五岁那年,陡然间灰飞烟灭,他依旧肆无忌惮,只是这种肆无忌惮被动荡与撕裂镀上了厚厚的保护层,战战兢兢与如履薄冰交相充斥,敏感地挑逗着他每一寸亦步亦趋的神经,他不再敢叛经离道,不再敢直面自己。
    他怕他活不下去,对不起亡亲,这是他最后的坚强。
    这是灵物,不同于一般法器。寻常刀剑水火于他毫无用处,反而会增长它的法力,这也是它最可怕之处。蒋溪一脸严肃,朝胡迭和白青说道。
    什么?你说这笼子是灵物?不是死的?白青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是死的,不过比活的还精。我小时候见过它,这东西要么有能力驾驭它,要么有能力毁灭它,除此别无他法。蒋溪仔细观察着道童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果然道童面沉似水的神情起了一丝波澜,眼珠藏匿于紧闭的眼皮下,蓦地转动,似要睁眼,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等等大师兄。你说你见过这个东西?白青还是很会抓重点,疑惑地问道。
    是啊,在翠竹轩见过。蒋溪不咸不淡道,声平如水,不带一丝波澜。
    话说那日之后,翠竹轩便被封印了起来,饶是法力高超如李可爱也无可奈何。而蒋家的宝物此刻竟然出现在这逆旅书院,想来与姚府也是脱不了干系。
    难怪姚童早就不见了。心及至此,白青心里是半份酸楚半份苦涩。
    倏然间,有尖叫声传来。蒋胡二人定睛一看,竟是不知哪门哪派的弟子被吸到了笼壁,那笼子不知何时散发出无比阴鸷又酷寒之气,竟是一瞬间便将那人吸成一具干尸,下一刻即灰飞烟灭。
    一地虚无,吃了个干干净净,连一丝骨灰都不剩。
    卞之遥离那人极近,将一切事无巨细地印入了眼帘,他本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贵公子,狐假虎威惯了,他曾毫不畏惧死亡,因为他坚信死亡离他很远,他永远是胜者,永远是活到最后那个直到飞升成仙。
    而当死亡以最亲密的距离迅疾地发生在他眼前,他才感触到什么叫做在绝对力量面前的渺小。
    他动弹不得,呼叫不能,整个人身心都被一股莫名的吸力主导,那股吸力越来越厚重黑暗,他俨然已经看到了死亡的微笑,危险又魅惑。
    直到一道白绫飞过将他卷起,他才缓过神来。
    堂堂门派之主泪流满面,裤子下缓缓有液体流出。
    那是一种堆砌的自大破碎后的,粉碎性崩塌。
    众人甚至已经来不及取笑这堂堂的茯苓派掌门,因为那邪门的笼子已经在极速地收缩,下一秒被吸干的可能就是自己。
    香引不知何时又被启动,又是冰天雪地的刺骨之寒,别说移动,连呼吸都愈显艰难。
    笼中笼内的道童依旧紧闭着双眼,睫毛和眉毛上陡然生了厚厚的白霜。\蒋掌门,救我!\ 一道尖锐的女声蓦地传来,蒋溪定睛一看,竟是峨眉派的周馨染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求救。
    蒋溪忙打过去一团真火,那笼子似是天生怕火,一见火气便立马逃窜回去,恢复成平整的笼壁。
    此间救人,堪比竭泽而渔,只有蒋溪会火术,不断地回击着,饮辙止渴终不能釜底抽薪。
    蒋溪百忙中不由大叫:\小蝴蝶,快去看看那道童的眉毛!\ 恍惚间,似是回到了金陵的旧时光,他叫他小蝴蝶,他恃宠而骄。
    胡迭猛然一怔,继而反应了过来,那道童如水的面色如遭雷击,隐隐狰狞了起来。\红色!是红色!\胡迭喊道。
    道童再也按捺不住,蓦地飞起,打出飞镖朝蒋溪背后刺去,胡迭眼疾手快,一道白绫刺出,而后狠心一击,那飞镖被卷回,正中道童的眉心。
    如浪涛般汹涌的香气骤然停止,如那千军万马止步奔腾,高山流水戛然而止。
    原来,道童便是那香引。
    蒋溪激动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那金笼竟是晃了几晃,暂缓了攻势。
    雨小了些,依旧毫无感情地淅沥沥地下着,一如那年的金陵雨夜,坐在父亲怀里的蒋溪,在昏昏沉沉中听蒋百万边自酌边兴奋地讲述人生大道理。
    溪儿,听爹跟你讲。人生来即分三六九等,各有命数,除了极少数人可以逆天改命,大多皆会碌碌无为。
    而爹就是改命的那个,爹生为草根,却凭着爹的野心与努力,置下了这金陵第一产业。你知道爹比常人最厉害的在哪吗?\
    室内温暖馨香,小小的蒋溪昏昏欲睡。蒋百万晃了晃蒋溪,兴奋道:\是什么?是什么?\
    小蒋溪哪听得懂他爹的醉话,只得含糊附和道:\什么?\ 心里想得却是喝醉的爹可真烦啊,怎么叨叨个没完,像个疯癫的......疯子。
    爹最厉害的在于心狠手辣,且不循规蹈矩,更厉害的在于制造幻象。哈哈哈!\
    那夜,蒋百万的笑声如跗骨之蛆般隐匿地钻进蒋溪的心底,他又烦又怕,那是孩童天生的敏感与预见。
    溪儿,记住光明不能救赎黑暗,唯有黑暗才能相互包容。蒋百万的笑容和阴阳怪气的声音隐匿于黑暗中,同蒋溪止不住的困意一同沉入深深的梦境中。
    溪儿,记住所见皆虚妄,所念皆序章。
    人生不过大梦一场,再次醒来的时候,具已沧海又桑田。
    道童眉心中镖,竟没有登时驾鹤西去,而是挣扎着,去抓桌子上的水蜜桃。
    白青!拦住他!蒋溪反映了过来,登时爆喝道。
    白青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拦什么,猛然弹出一注水剑,直中道童心脏。
    道童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那颗水蜜桃,直直地倒了下去。
    天空阴暗,薄薄的月光,隐约有一活泼灵动的女子雀跃而来:与之,过来一起玩儿呀。
    那是倪雨晴第一次叫他,也是最后一次。
    姑娘,我再也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给我的桃子,我也再也吃不到了。道童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划过,重重地摔在了石地上。
    究竟是什么啊?要死要活的叫喊?白青最讨厌杀戮,不由抓了狂。
    说来也怪,那桃子比寻常蜜桃都大了些许,当不当正不正地放在一个烛台上。
    越看越觉得诡异。
    这莫非是第二个香引?段星平时废话连篇,蓦地灵光一闪,呱噪道。
    蒋、胡二人同时望向那颗水蜜桃。
    这太荒唐了,以桃下毒,以桃为引?白青懵着,疑惑道。
    不!不是那颗桃子,应该是桃子下面的烛台。蒋溪思索道。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没想到还有几下子,本姑奶奶这就大发慈悲送你们上路吧!
    倪雨晴不知何时归来,御风而降,她斜乜了道童的尸体一眼,毫不悲恸。
    她这辈子怕是不知道她的一个无意之举,乃至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有些人矢志不渝的白月光。
    废物,连个香引都引不来。倪雨晴在心中暗骂道。
    她早已经厌烦了这场持久战,她不再迟疑,贪婪地望着蒋溪,将他的样子重重地印在了心底。
    驰骋江湖的女儿不需要儿女情长,因为那都是束缚与魔障。
    天罗地网蓦地散下,那金笼登时如临大敌,疯狂地晃动挣扎,那笼外网仿佛生于天地,长于风雨。
    一招未破,又来一击,看来这逆旅书院已经铁定要埋葬这小江湖。
    激烈的晃动带起风波雨澜,阳王脚下的地面倏然晃动,他下意识地抓住了空道长的手臂,急问道:怎么回事?
    深夜,看不清空道长的面容,总有点点灯火影影潼潼地打在他的脸上,斑驳陆离得扭曲了起来。
    阳王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最好吃?
    阳王不屑道:除了龙肝凤胆,本王什么没吃过。
    空道长的声音犹如从天边传来,遥远而缥缈淡泊:王爷,天下之人在下看来分习道和非道之人。活人才好吃,前提是普通的活人;对于修行飞升或者武林群英来说,眼高于顶又不甘被摆布,活死人是享用的最好方式。
    抓到了?阳王松开了手,饶有兴致地望着空道士。
    十拿九稳。
    整个阳山开始剧烈晃动,数道惊雷不断霹下,震出万丈金光,隐约有地动山摇之感。
    天地广袤,人如蜉蝣,渺小压迫之感无处遁藏,众人皆惊恐至极,手足无措。
    这种天崩地裂之感又一次身体力行地在蒋溪面前显现。
    这一次他冷静自若,攥紧了星月剑,头脑中不断回荡着:所见皆虚妄,所念皆序章。
    倏然间,剧烈的爆炸声惊天动地,漫漫暗沉无际的天空终于撕裂,黑云压城城欲摧,龙啸虎吟,混沌盘升,肆意裹挟。
    刺眼白光与盘古开天地般的冲击直上苍穹,极度的嘈杂后是极度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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