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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不倦免费阅读-格格党(20)

    管家已经备好了梨汤,第一日准备的是茶,裴折没说什么,但一口没动,管家当天下午就换成了梨汤。
    和云无恙独处的时候,裴折不喜欢说话,两个人磨合的时间足够长,一个眼神就知道要做什么。
    裴折放下瓷盅,伸了个懒腰:新拿来的案卷在哪里,找出王振福的那卷。
    云无恙把两卷案卷放到桌上,顺手将他喝完的瓷盅拿到一旁:公子,这王振福到底是不是凶手?
    裴折头也没抬:不是。
    那林惊空岂不是抓错人了!云无恙愤愤道,就是这种昏庸无能的官太多,才致使百姓们不相信官府,追捧什么天下第一楼。
    裴折抬眼,好奇道:你和林惊空是不是有什么仇?
    云无恙:?
    不然怎么他做什么在你眼里都是错的。裴折一手压着卷宗,一手扣了扣桌面,听过一个词吗,声东击西。
    云无恙双眼圆瞪:这是林惊空设下的局?
    裴折嗯了声:脑子终于回来了,王振福是对方抛出来的棋子,将他收押,贴出告示,一方面是叫真正的凶手放松警惕,一方面是为拖延时间。
    云无恙听得懂前一条,后一条想不明白:为什么拖延时间?
    裴折解释道:自然是为知府大人的案子拖延时间,淮州城一把手死了,无论知府大人是不是贪官,百姓们都盯着这案子,一时之间不好断案,便得用另一件事转移注意力。
    用孙六的案子!云无恙接道。
    不止。裴折顿了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单单这一桩案子,怎么比得上知府大人来得重要,若要完全转移大家的注意力,还需要其他事,说到这个,还得感谢我的好朋友。
    云无恙:好朋友?
    裴折笑而不语,继续看卷宗,这一页开头正是一个九字,他扬了扬眉,指尖在那处多摩挲了两遍,整座淮州城里最帅最有名的两个人加在一起,足够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了。
    九爷,散播消息的人查清楚了,除了我们一波,还有林惊空的一波,他们宣扬的内容有些荒谬。左屏观察了一下金陵九的神情,斟酌道,他们大多在茶楼、酒肆等热闹的地方,说的只有一件事。
    他措辞半天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什么事,金陵九心中明了,当是与自己有关:但说无妨。
    左屏颔首:他们说您和裴探花是知交故友,曾有一段渊源,约定在朝堂江湖上闯出一片天地。
    金陵九微蹙了眉头,但还能接受:就这样?
    左屏:他们一开始传的的确就这样,但后来传着传着,就不太一样了,现在已经传到你们两个互相心许,有断袖之情了。
    噗,咳咳。金陵九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满眼不敢置信,我们两个什么?
    左屏一咬牙:断袖。
    金陵九:
    左屏担忧地看着金陵九,还有即将被捏成粉末的茶杯:要不我找些人澄清一下,就说这件事是无稽之谈?
    金陵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磨了磨牙,嗤笑道:不必,此番也好。
    左屏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也好?
    金陵九突然问道:这几天裴折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左屏回忆了一下:我们的人在统领府外守了几天,裴折没有出来过,每天衙门的人会去统领府送案卷,没有外人上门。
    金陵九松开茶杯,捏了捏指节:钟离昧呢?
    左屏摇摇头:他没有去过统领府。
    房间里窗户开着,临近饭点,街上传来一阵叫卖声。
    这几日天气有回暖,催得柳枝冒芽,嫩嫩的几条在窗边摇曳。
    金陵九盯着窗外,忽道: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按照礼数,也该上门拜访一下了。
    左屏:九爷要去统领府?
    金陵九踱步到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飘进窗户的柳枝,直到将冒了尖的芽都掐掉了,才懒散一笑:去统领府作甚,咱们去知府大人府上。
    知府大人死了好几天了。
    按照坊间丧葬的习俗,早该入殓下葬的,但案子一直没结,知府大人的遗体仍被扣在衙门里。
    因为身份特殊,知府大人的好同僚林统领给了他一个体面,将他的尸体单独放在验尸房里,不与其他尸体归在一处。
    亏得天气不好,要是搁在夏天,尸体早就发烂发臭了。
    说了就做,金陵九是个行动派,当天下午就带着左屏去知府大人的府邸拜访了。
    知府大人娶了好几房妻妾,当家的是他的发妻,知府大人死后,夫人做主,将知府大人的几房小妾全都被遣散了。
    没下葬,灵堂一直设着,因为知府大人是在大堂里吊死的,灵堂另选了地方,在距离大堂不远处的地方。
    来吊唁的人不少,左屏表明身份来意,知府夫人很快就出来了。
    她一身缟素,脸色看上去还可以,没有寻常人家死了男人那般哭得呼天抢地,客客气气地和左屏寒暄,将金陵九两人迎了进去:老爷早就听闻天下第一楼的掌柜乃风华才俊,生前一直念叨着要在夜宴上见见九公子,可惜最后也没唉。
    金陵九不置可否,淡声道:夫人节哀。
    尸体还被林惊空扣在衙门里,灵堂里放着的是空棺,之前的头七都没让知府大人好好过。
    金陵九扫了眼棺材,微抬了下巴,示意左屏上柱香。
    知府夫人跪坐在棺材桌案前,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拭了拭眼角:老爷走得突然,府中一切还未来得及好好料理,我一介妇道人家,若是怠慢了九公子,还望见谅。
    说罢,她让下人搬来一张矮凳,金陵九连香都不亲自上,跪是肯定不会跪的。天下第一楼是圣上御口亲赐,当中的一把手,任是朝堂大半都要给三分薄面,何况她一个死了丈夫的弱女子。
    之前听说天下第一楼的来了淮州城,还在上元夜宴上闹出了风波,知府夫人怎么也没想过,金陵九会亲自来府上。
    不知九公子今日前来,可还有其他事?
    若只是来吊唁的,上完香,现在就该走了。
    金陵九落了座,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之前和裴大人闲谈,说起知府大人被杀害一事,隐隐有些猜测,特地寻了裴大人方便的时候,一同来查探一番。
    第一探花和天下第一楼的掌柜私交甚笃,知府夫人亦有所耳闻,一脸心照不宣的笑:有九公子相助,相信很快就能破案,为我夫君讨回公道。
    她话音刚落,下人就来通报,说在统领府上暂住的裴大人来了。
    金陵九冲她笑了笑,像是在说和我约好的人来了,热络异常,不是断袖胜似断袖。
    十五上元节来过一次,裴折熟门熟路,不用下人导引,自个儿奔着大堂去了,路上果不其然发现了另设的灵堂,一打眼便看见了端坐着的金陵九。
    金陵九先打了招呼,罕见地举着手摇了摇:裴大人,这边!
    裴折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疯,脚步一顿,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陵九站起身,颇为热切地迎上前来,笑道:裴大人来得可有些晚了,我都到好半天了,特地等你呢。
    裴折狐疑地看着他:九公子,今儿个怎么这么邪性?
    知府夫人找借口离开了,左屏和云无恙站在灵堂外,金陵九和裴折在空棺前大眼瞪小眼。
    环境诡异,眼前的人更诡异,裴折环视四周,福至心灵:你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金陵九笑意温和:大抵是断袖鬼上身了。
    咳咳。裴折被呛了声,心虚地移开视线,来时他也听云无恙说了这事,本是想借金陵九和自己的身份传一段挚友神交的佳话,谁知到头来传成了断袖分桃,归根结底,这事是他对金陵九不起,无可辩驳。
    金陵九偏生一脸笑意,怎么看怎么不对劲,活似憋了一肚子坏水。
    裴折脊背发寒,抢先道:之前我们探讨过知府大人的案子,过了这么长时间,九公子可有新的见解?
    金陵九顺着他答道:见解自然是有的,不过得看看知府大人的死亡现场。
    那便来看看吧,屡破悬案的九公子,希望你看完之后能给出令人惊喜的见解。裴折引着金陵九往大堂去,那里是知府大人吊死的地方,因衙门有要求,大堂一直保持着上元夜时的样子,血都被清理干净了,用滑石描出了血迹的分布走向。
    金陵九是第一次来这里,循着血迹绕了一圈。
    比这新鲜的案发现场裴折都看过,他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金陵九。
    比起死透了的知府大人,裴折更好奇金陵九。
    知府夫人不在旁边相伴,待客之礼还是做到了七八分,刚离开不一会儿,就有下人端着茶过来了。
    这下人年纪不大,低着头往大堂里走,一想起知府大人是在这里吊死的,就腿软得不行,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挺挺地朝大堂里栽去,同时,他手上端的茶水也泼了出去。
    金陵九躲避不及,正正好好、稳稳当当地被泼了一袖子茶水,再一次应了回回见面都得脱件衣服的前言。
    裴折撩起眼皮笑了,视线在金陵九身上逡巡,幸灾乐祸地吹了个口哨:嚯,脱吧。
    第26章
    下人约莫十几岁的年纪,圆脸大眼睛,唇边有颗痣,他到府上时间不长,一见自己闯了祸,登时慌了神,颤颤巍巍地去擦金陵九的袖子:公子,我不是故意了,我,公子大人有大量,我给您擦擦。
    他动作太快,金陵九一时间没躲开,反应过来后侧了侧身,将袖子拽出来:无碍,你先去收拾茶盏吧。
    不光茶水泼了,杯子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地上画出来的血迹线都被染湿了,晕开一大块。
    下人脸上满是惶恐,听到他的话稍稍安了心,忙不迭点头,蹲下身去收拾碎瓷片。
    金陵九往旁边让了让,低头瞧着自己湿了的袖子,看不清什么表情,他被泼上茶水的那只手一直攥着,茶水是热的,冷白的手背上被烫得泛起一片红。
    这案发现场不是前几天没打扫过的时候了,泼上点茶水影响不大,裴折站在一旁,并未过多苛责。
    下人很快收拾好碎瓷片,又躬着身道歉,给金陵九赔不是,然后才离开大堂。
    裴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刚才那声口哨足以证明。
    金陵九今日转了性,竟隐忍下来,对湿了的袖子置之不理,沉沉地盯着裴折:裴郎这般,可令人心寒。
    裴折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他玩笑时总拖着调子,叫人一听便知,这时说的不是正经话,金陵九不带笑模样,用那把冷清的嗓音说着这种话,裴折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尤其是金陵九那句裴郎,听得他浑身一个激灵,恨不得往后跳到离金陵九三尺远。
    咳咳,什么心寒不心寒的,九公子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金陵九垂着胳膊,抚了抚被泼上茶水的手背,淮州城内人尽皆知,你我二人私交甚笃,要好到同榻而睡抵足而眠,如今我被烫着了,都不见裴郎着急担心,且说你是不是令人心寒?
    裴折:
    金陵九仍嫌不够,可着劲的臊他:久闻探花郎温柔体贴,对乐妓尚能细心安抚,到面对亲密无间的友人时,却这般薄幸。
    听着金陵九的指责,裴折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特别想问他:你们江湖是不是多草莽,没念过书,不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也不知道类似于薄幸这样的字词不应该用在你我之间?
    但他能问吗?
    自然是不能的。
    且不说流言四起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便不是,正大光明地问天下第一楼的九公子是不是没文化,和骂整个江湖的人也差不许多了,一准是缺心眼了才能做出来的事。
    祸从口出,裴折向来不做这些拉仇恨的事。
    因而他只是转过身,冷静地对着左屏喊道:傻愣着干嘛,赶紧过来给你家九爷换个衣裳。
    也不知这左屏是怎么了,往常金陵九出一点事他都紧张得不行,拿着备用的衣服跟前跟后,今儿个却一点都不上心。
    裴折怀疑,左屏瞎了。
    知府大人的府邸修葺得十分华丽,比淮州城粗制滥造的桥墩好了不知几百倍,大堂前是宽敞的院子,院子一侧假山小池塘样样不缺,早春的树枝还是光秃秃的,只有细弱的枝条垂在冒着寒气的水面上。
    左屏和云无恙站在池塘边的树下,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相对无言。
    实际上在裴折喊话之前,云无恙试图和左屏搭过话,他是个嘴闲不住的性子,用裴折的话来说,就是上辈子是个哑巴,这辈子唠叨不停。
    你家公子被泼了茶水,你怎么不去看看?
    今儿个怎么不紧跟着你家公子了?
    喂,姓左的,你是聋子还是哑巴?
    问了一大串,但左屏愣是一个眼神都没给云无恙,也没对金陵九遭茶水泼身的事发表意见,直把小唠叨当空气,气得云无恙恨不得扑上去咬他。
    主子的待遇没比书童好多少,左屏也没给裴折眼神,直到金陵九发了话,左屏才转身往外走。
    他们是坐马车来的,带了备用的衣裳,左屏服侍金陵九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抱着沾了茶水的衣裳退回树下,全程没给围观的主仆俩一个眼神。
    目睹一切的裴折和云无恙:
    换好衣服以后,金陵九松开一直攥着的手,紧绷的脸色也和缓下来,地上的茶水一直没干,他往旁边走了两步,印出两个湿脚印:裴郎,你是不是得安慰安慰我?
    姓氏后缀加个郎字,是较为亲昵的唤法,感情深厚的夫妻或是坠入爱河的男女之间,女子常常喜欢这样称呼男子,以表关系的亲近。
    开朝以来,有王孙贵胄好男风,是故天下断袖并不少见,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裴折扪心自问,他与金陵九之间的关系还不到如此称呼的程度。
    今日从见面到现在,金陵九的每一句话都好生暧昧,像是笃定他会因为谣言之事心虚,裴折越想越气,觉得自己像只被揪住了脖颈子的猫,揪他的金陵九还嘴欠,没完没了的逗弄他。
    退一步海阔天空,退两步气到升天,裴折不想退了,然后他往前进了一步:是得好好安慰安慰,小九儿乖乖,要不要哥哥给你吹吹手?
    他视线下移,看着金陵九微红的手背,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大堂里温度骤降,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配上从房梁垂落下来的绳子,以及地面的斑驳痕迹,外头小阴风一吹,登时梦回知府大人离世那夜。
    金陵九敛了笑,神情变幻莫测,看不出是气恼还是怎的。
    就在裴折以为这位爷玩不下去要变脸的时候,金陵九径直走到他面前,把手往前一递,吐出两个字:吹吧。
    端的是大刀阔斧气壮山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动手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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