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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38)

    但当陈栎掀开自己腹上的布料的时候,他很快明白过来,陈栎并不是要和他做什么苟且之事。
    陈栎腰腹肌肉紧实,腰肢收得窄细,是完美迷人的身材。
    然而他的腹部布满了手术缝合疤痕,长短交错,深浅不一,虬结狰狞,一下子数不清那是多少条刀口,仿佛是一个被撕碎又重新缝好的布偶。
    陈栎细长的手指缓慢地抚过那些伤疤,像是抚摸曾经战友的墓碑。
    t来不及去观察陈栎的表情,他所有的视觉都被抓在了那些伤疤上,一丝一毫都挪不开。
    几秒后,陈栎放松了攥握着衣角的五指,黑色的布料重新覆盖住了那些丑陋的疤,他系好了自己的裤腰,声音有些暗哑,他对t说,明白吗?
    疼吗?t有些恍惚。
    很疼,那时候麻药不够用。陈栎淡淡地说。
    为什么你能活下来?
    我不知道。
    你是自愿的,还是
    陈栎的身体轻微地摇晃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得笔直,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冷静稳定,我只是要告诉你,那天我为什么要救你,其余你可以随意地猜测、杜撰。
    我见过所有做这种手术的人都死了!为什么你能活下来?t猛地抓住了陈栎的手,大声质问。
    他的眼里涌出了两行热泪,那么多、那么沉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淌出来,宽阔得让陈栎想到了那条幽蓝色的江。
    我和其他人不一样。陈栎说。
    t的呼吸滞了一秒,他的动作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t轻轻地松开了抓着陈栎的手,接着用力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白皙的皮肤被他刮得泛红,他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噙泪的笑让他看上去凄凄迷人。
    是啊,我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陈栎平静地看着t时哭时笑,没有说什么。
    我不会把你出卖给他,t顿了顿,剩下的我需要想一想。
    好,回见。陈栎点了点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t亦步亦趋地把他送到了门口,男孩双眼还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灵动自如。
    玄关处,他突然叫住陈栎,声音真诚恳切,老板,你是个好人,如果你找到了一个能够彼此信任的伴侣,不要顾虑什么,你值得所有的爱。
    承你吉言。 陈栎难得没有反驳这种话,他转身飞快地离开了t的公寓。
    就在t的屋门阖上的那一瞬间,他无法再支撑,倚着斑驳污秽的老墙缓慢地坐倒在地上。
    他靠在墙边,窝住了上半身,剧烈地干呕起来。如同有重锤在一下一下地抡击着他的胃,很快,喉管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可他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痛。
    那些沉睡在他身体里旧伤,被他生硬地撕开,撕得彻底,血肉模糊,在一个算不上亲近的人面前。
    t,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又虐了,对不起!
    第57章
    晚上八点之后, 中心城一切违规的、不违规的娱乐场所都开始苏醒,陈栎的酒吧也在这个时候开始营业。
    他照旧坐在那个老位置上,面前还是那瓶喝不完的苦艾酒。他瞥了一眼身侧, 那里却空荡荡的。
    如果不是要等辰月初,他现在应该已经坐在医务室里观看今日份的烟枪和黑魂斗智斗勇,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烦躁。
    老酒鬼们会把一口闷下一小樽高度酒称为一个杀。杀酒有两种最常见的喝法。
    一种是将高度酒整瓶冷藏, 倒出之后寒意森森,一口喝下去, 口舌、食管只有冷冽的爽快, 但很快,酒液就会在胃中苏醒, 几乎烧化这个贪食的器官。
    而另一种,则是把酒杯冷冻。酒杯从冷柜里拿出来的时候结着一层薄霜, 这个时候倒入常温的高度酒,闷下去之后,舌尖是冰的麻木的,食道却被狠狠烧灼, 体内的黏膜在一瞬间醒来,开始肆意地战栗。
    陈栎蜷靠在沙发里,看着酒吧里的诸多酒客,有些熟脸, 也有些从没谋面。
    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默不作声者, 高谈阔论者, 怅然失意者对于他们来说,酒是鲜活的, 是他们维持生命的第一液体。
    他们谈论的最多的话题也是忉利天的那场大火。
    忉利天的门槛要比这家小酒吧高得多,所以这里的酒客大多不喜欢忉利天,他们说的最多的是忉利天的女主人缺荷,那个和商黎明离婚之后仍然顶着商夫人名头活着的女人。他们用相当恶毒和词汇咒骂和讥笑这个女人。
    陈栎面无表情地听着,却也不觉得痛快。
    底层的人民厌恶忉利天,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大多消费不起这种地方,更多的是被权贵踩在脚下的愤恨。忉利天,是传说中天人享乐的国度,仅仅是这个名字,就能得到他们的仇视。
    穷人仇恨富人,民众仇恨达官,这是天然的对立,即使有再多的人权学家,都无法抹灭这个时代的糟恶。
    也有人像是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不愿去提及这场惊天动地的大火。个中原因,大概是有利益牵扯,所以缄口不言。陈栎想起那日与作家交流自身存亡问题的废一刀,如果这其中也有联系,那这将是一盘大棋,以整个中心城为棋盘。
    那么,下棋的人是谁?是国际说客梅少爷,还是那个似乎在铺设群体性精神控制的作家。
    陈栎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出了酒吧,噪杂的室内环境会影响他的思绪。
    酒吧街和大道相交的那片平台一向是被人争抢的地方。那里仿佛一个天然的舞台,能够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上一次见到的摇滚乐队今天也在演出,却少了那个穿着红裙跳舞的男孩。他们仍然热情洋溢,伴随着尖锐的电子乐的声音,少年们凌乱的长发肆意地甩着。
    而在这组乐队的不远处,陈栎中午遇到的那个小女孩正站在一只木条箱上,她还穿着那身传教士的黑裙白领,正在嘶声力竭地歌颂人本女神的善爱,不知她在寒风中站了多久,双颊红得发紫,然而却没有一个人驻足停下倾听她的虔诚。
    歌颂完女神的美德,她把手中洁白的神像高捧至头顶,单薄的月光投在她的身上,为神像和她共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月衣。
    她闭上了双眼,表情恬静而满足,似乎是女神正在轻抚她的头顶。
    陈栎沉默地看了一会儿,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劝阻这个女孩,她迟早会为一个捏造的神明奉献自己年轻的生命。
    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更多的禁令被解开,中心城陷入了更深的泥沼。
    陈栎拐进了酒吧侧的暗巷里,今天没有野鸳鸯,可能是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他从衣袋里掏出电子烟,里面塞着的还是上次从反革那里顺来的粒子内胆,他吸了一口,烟雾从口鼻间涌出,短暂地模糊了他的视线。
    烟雾流动的空隙间,他看到一个矮小的人影闪进了暗巷里。
    那是一个绝不超过五岁的小孩,身材伶仃、衣衫褴褛,他的手里捏着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碎玻璃,伸直细弱的手臂,用力地在墙壁上划着,一道、两道、三道,小孩的手停下了,血珠从玻璃片的边缘一颗颗地落下。
    陈栎走过去,弯下腰问,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孩转过脸,小牙齿正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一条白印子,他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因为手疼,模样泫然欲泣。
    陈栎把碎玻璃片从小孩的手里拿走,扔进了一旁的排水渠。
    这面墙,倒掉就好了。小孩童稚的嗓音说。
    为什么?
    这面墙杀了妈妈。
    墙不会杀人。
    没有这面墙,妈妈不会死。
    陈栎从外套兜掏出一团棉纱布,包裹住小孩滴血的手,那你爸爸呢?
    听到这句话,小孩顿时浑身一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他的细脖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仰面朝天嚎啕大哭起来。
    陈栎无奈,他不懂怎么哄孩子,尤其是哭得毁天灭地的孩子。
    这时,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一辆银灰色的高级悬浮跑车停在了巷口,小孩被声音吸引住,不住地抽噎着,用一双泪眼盯着在夜色中仍然闪闪发亮的镀膜。
    辰月初打开车门从里面跨了下来,他今天没有穿正装,下半张脸隐没在高高的衣领里。
    他走进巷子,看了一眼陈栎,又看了一眼陈栎身边的小孩,显然有些疑惑。
    送你个孩子要不要。陈栎一脸无奈地说。
    你的?辰月初凑近看小孩的脸。
    陈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小朋友,你的家长呢?辰月初和颜悦色地问小孩。他的措辞显然比陈栎严谨得多,毕竟如今对家庭称谓仍然争论不休,尚难定论。
    爸爸死了,小孩指了指巷子外,在外面,那条街上。
    我妈妈死了,在这面墙上。小孩又指了指面前这堵墙壁。
    辰月初一时哑然。
    小孩对死的理解太过直白,因为失去两亲而感到强烈的悲伤,哭嚎得无法控制自己小小的躯体,但是更深层的、未来的隐痛却无法理解,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死脱口而出。
    陈栎心中一凛,他正准备说什么,却被辰月初打断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小朋友在外面很不安全的,你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眨了眨泪眼,呆愣愣地盯着辰月初看。
    那哥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吗?
    辰月初弯下腰把小孩抱了起来,小孩意外没有哭闹,乖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辰月初把车开到了区域容留署,嘱咐陈栎不要露面,然后把小孩从车舱里抱了出来。
    之前他已经用巧克力珠把小孩哄得乖顺,此时像是只听话的猫崽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呼吸声中带着粘稠的水音,一嘶一嘶。
    区域容留署已经下班,只有一个执勤人员,此刻正在望着门口发呆。辰月初把衣领翻下来,露出了嘴边的蝴蝶,仿佛那就是他的通行证。
    执勤人员看到辰月初立即站起来,却没有出声称呼,他伸手接过辰月初怀里的小孩,小孩的手里还握着两颗玻璃纸包裹的巧克力珠,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好像是困了,神情混沌。
    安排一下,辛苦你了。辰月初微笑着说。
    不辛苦不辛苦,保证市民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执勤人员点头哈腰。
    找到他的家人之后写一纸,递交军政部,给我。
    一定一定,执勤人员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不幸没能找到
    适用的市民福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辰月初声音温和,却让执勤人员紧张得脑门冒汗。
    明白了,一定办妥。
    辰月初拉上衣领,又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温柔地说,哥哥走了啊,你以后要有出息,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辰月初从小孩模糊颠倒的语言中大概明白了前后,小孩之所以会找到那条暗巷,是因为他的妈妈曾把他带到了那里,并在他面前撞死了自己。自此那条暗巷便占据了他全部的认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像是仍然被包裹在胎水里,五感矇昧,天地不知。
    辰月初回到车里,扭头问陈栎,你那时候想说什么?
    那天,他爸倒在我店门口,我和把他送去了医院急救,没救回来,脑死亡。陈栎低声说。
    他爸的死和你有关?辰月初问。
    过劳死。
    辰月初发动了车子,银灰色的跑车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离弦之箭般向前方扎了出去。
    辰月初将自己的座位向后移,跑车的整个操作盘也跟着后移,这样他便与陈栎的位置齐平,他转过头看向陈栎,目光中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辰月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气,他爸的死,她妈的死,他的孤苦伶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栎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没关系。
    如果我今天不在,你要怎么解决?
    或许我会把他带回家。
    然后呢?你怎么养大他?你拿什么负责一个小孩的生命?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陈栎没有作声,而是把头转向了窗外,一点火光乍然投入了他的眼睛,他的瞳孔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又是火。窗外的景象像是一副流动的画轴,并不真切。
    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陈栎的目光仍在窗外,扯开了话题。
    辰月初没有继续之前的咄咄逼人,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58章
    什么地方?
    我的乐园。
    我不去妓院。
    辰月初哑然失笑, 我怎么给你留下这么个好印象。
    少嗑点药。
    辰月初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那不是我的, 是我伴侣的。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
    结婚只不过就是改个身份信息,辰月初笑了笑, 我们不住在一起,也很少见面, 他有爱人,我对爱情没兴趣。
    门第联姻, 没想到辰鹊这样的人也不能免俗。陈栎沉默下来, 把视线又投向了窗外,他们离闹市区越来越远, 正在向北方开。越往北,工厂就越多, 城市变得更加森冷,是蝴蝶头部的凹陷。
    中心城的夜空难得这么疏朗,星子依稀可见,半扇白月挂在上面, 薄云是她的霓裳,而金风是她的飘带。她在这个城市的上空高高挂起,自我地浪漫着。
    战况怎么样?陈栎突然问。
    辰月初嗯了一声,不好不坏。
    明年能结束吗?
    这取决于有些人能否吃够。
    陈栎皱了皱眉, 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厌恶, 有的吃就永远不会够。
    让反革小心, 他最近应该是被盯得越来越紧了吧。
    你能帮我们多少?
    辰月初忽然一挑眉, 笑着说,叫声哥哥来听听。
    陈栎顿时闭口不言。
    好嘛, 真不经逗,我肯定会帮你的,小夜。
    辰月初指了指车窗外,看,咱们到了。
    车窗外,满目的荒草,在风的吹卷下不断地、像黑色的浪在涌动。
    放眼望去,开阔的平地上只有一幢楼宇孤独地蹲在那里,楼体呈八角形,楼层不高,在这个时代可以称得上低矮,占地面积却很大。它的墙体和门窗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副钢筋的骨架,被风不断地洞穿,发出古怪的嘶声。
    中心城还有这样的地方。
    中心城什么样的地方都有。辰月初把车停在了离建筑大概有十米左右的地方,较低的车体被掩在荒草中。两人下了车,走向那座只剩一副骷髅骨架的建筑。
    听说你们前几天被第六局扣下了,吃苦了吗?辰月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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