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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末世]一杯三两墨(43)

    烟枪把手按在陈栎肩上,我们不能动摇。
    不是动摇,我只是,想不明白,陈栎干脆把上半身都压在栏杆上,双臂垂向江面和风中,他皱眉,这种感觉很不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梅少爷给他们制造了一个宣泄的途径,让他们终于能发出声音,这应该是好事,烟枪随手揉了揉陈栎的头发,但是你也看到了,宣泄会招致伤亡,这并不是好事。
    嗯。陈栎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走吧,去喝点酒。烟枪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走到酒吧门口,陈栎突然停住了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再度蹙起。
    你说那个作家,那天有可能是故意选择这里吗?
    烟枪愣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两个可能,一他不知道这里是咱们的地盘所以来了,二他知道但还是来了,陈栎语速飞快,你觉得他和梅少爷合作的程度,是一无所知任听摆布,还是秘密共享相互支撑。如果说《少女失踪悬案》一开始注定就是为忉利天的那场大火服务,那他和梅少爷必然相识已久。
    你的意思是
    或许他是希望咱们能去找他。
    等一下,你是说,这个作家是主动暴露在咱们的视野里,希望咱们能找到他,烟枪咂了咂舌尖,但也有可能是故意钓咱们上钩。
    他没有必要暴露自己,所以我觉得那场直播可能是被迫暴露,目前,他已经被认定是梅少爷的同伙,要共同承担危机。
    或许他也想搅乱这个世界,所以和梅少爷合作。
    梅少爷手里握着未知的力量,即便未知,但也是力量,而他似乎只是一个羸弱的读书人。
    你是说,他可能是在向咱们暗示寻求保护?
    他在自己的小说专栏设了一个预约谈话的项目,交谈时间是半个小时,先约先得,我们可以再次约他来这里,如果他能来的话,无论处于什么目的,都是有意义的,陈栎认真地看着烟枪的眼睛说,我想冒险。
    好,但我要陪你。烟枪脸上泛起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
    第64章
    作家每日谈话名额只有一位, 他在备注里写道潜心创作,有限卖/身,倒也符合。时间刚过凌晨, 名额就被伤寒零秒拿下。
    陈栎从酒柜里取出那支喝了一半的苦艾酒,晃了晃瓶中的液体, 因为消耗得慢,酒液有些沉积, 他从冷柜里取出两排烈酒杯,准备了十二杀。
    他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消磨, 不如来消磨这瓶烈酒。
    近来中心城诸多不太平, 零点之后酒客渐散,舞池里还有一些人在随着音乐随意地慢舞, 忧伤的蓝调在他们的脚下被踩碎。
    烟枪一口气吞下烈酒杯中散发着寒气的苦艾酒,扭曲着脸骂了一句, 太他妈辣了。
    趁着酒杯从冷柜中带出的寒意还没散去,陈栎又倒了一排,再来。
    烟枪瞪了他一眼,我没你那酒量, 你把我灌多了有什么好处?
    陈栎耸了耸肩,把酒杯拿过来一口闷掉,他已经喝了很多天,但这瓶幽蓝色的烈酒至今仍没有见底, 喝完, 不要浪费。
    你还真节约, 烟枪实在看不下去, 伸手捂住了杯口,就算心情不好也别这么灌自己, 你不心疼自己的胃,我还心疼呢。
    这酒挺好喝,有雨后草叶子的味道。陈栎绕过烟枪的手,把杯中幽蓝色液体一饮而尽,他放软身体靠在了沙发背上,声音有些飘,不知是有了几分醉意还是因为疲惫。
    我只觉得辣嗓子,跟喝了碗辣椒水似的。
    喝醉是什么感觉?
    不记得了,我只喝醉过那一次,烟枪一边抽烟一边拨弄着桌上的酒杯,把它们排成一排,像是水晶的哨兵,在我意识到我喝醉的那一刻,就什么意识都没了。
    陈栎突然伸腿踢了踢烟枪的膝盖,他大概是有些醉了,和没睡醒的时候一样,像个小无赖,老烟,你真的没有一定要得到的东西?
    烟枪把烟蒂从嘴边拿开,磕了磕灰,东西的话,没有。
    老大说这个问题他问过每个人。
    那时候我才八岁,他给块胡萝卜都能把我骗走。
    他问我的时候,我说,陈栎的话在此停顿了片刻,我要活下去,你得帮我。
    谁都想活下去,这不算要求。
    那时候我想做很多事情,最想做的是找到她的墓,给她刨了。陈栎笑了一声,似乎是在嘲笑曾经的自己。
    好说,咱今晚就给她刨了。
    陈栎摇了摇头,追责一个死人,又有什么意义。
    你现在对她的看法改变了。
    以前我觉得因为她已经死了,我就得原谅她,这很不公平,陈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眶很干,干得甚至有些疼,但是最近,我突然开始有点想她。
    烟枪微微一怔,在昏暗中,他觉得自己离得陈栎很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声,能感受到身体的热度,这种感觉很奇妙,似乎这种极近的距离,不用触碰就能代替拥抱。
    毕竟是你亲妈。烟枪的声音变得有些哑。
    她从来只让我叫她辰将军,如果不是那天的影像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你和她长得像吗?
    不像,像我活不到今天。
    烟枪叹了口气,那就忘记吧,她对你不好,生前死后都让你痛苦,作为亲妈不负责到极点,想她做什么?
    陈栎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不知道那天在忉利天七层,我看到中心平台上被人刻了一首很拙劣的短诗,突然就幻听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眼前全是她的影子,她的脸,她躺在实验台上,被画满记号的脸
    别他妈去想这些,你知道自己受不起就别再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昏暗中,烟枪抓住陈栎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心里,两只手交握不住地颤抖着,他发现其实是自己在发抖。
    那是大把惨白色的药片,是遍布身体的刀口,是幻痛发作时不能自控的身体,在他的记忆里那样鲜明。他害怕陈栎会再回到那时,害怕到一个被种种经历打磨得极度彪悍镇定的人,也会在假想中发抖。
    那也是一个初冬。
    陈栎坐在床上,不知道他醒来多久,但知道他睡了多久,在这之前他睡了整整两个月。
    烟枪进门的时候,他正望着窗外摇动的黄叶那其实是一块十分逼真的电子画幅,随着时间不断变换着风景。
    他没有穿上衣,盖着的那张棉绒薄毯滑落到了腰间,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脂肪和肌肉一并轻减,原本结实修长的身材变得有些骨感,悄然变长的黑发垂盖住嶙峋的肩膀。
    烟枪走近了一些,却犹豫着没有完全走到床边。
    陈栎回过头,他的脸上还有淡淡的倦意,嘴唇近乎于无色,但他的眼睛很明亮,像两颗黑色的星星。那久别重逢的星光,让烟枪万分欣喜。
    这双眼睛终于被拂开了尘土,露出原本的光泽。
    老烟,刀给我。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枯哑却有力。
    烟枪把那把蝴蝶/刀从枪袋里取出来,抬手扔给陈栎陈栎稳稳地接在手里,他的反应力和身手也恢复了。
    蝴蝶/刀之所以叫做蝴蝶/刀,是因为刀背上有一个割绳子用的蝶状副刃。陈栎垂下头,将长发敛进蝴蝶型的刀刃中,用力地割断。
    银色的蝴蝶在黑发间飞舞,一绺绺头发落下,恍如欲成佛陀必挥斩三千烦恼丝。
    随着他割断头发的动作,赤/裸的脊背上两片蝴蝶骨展翅欲飞。涅槃前必被凡火烧得皮焦骨裂,但重生之后,天空都无法限制凤凰的翅膀。
    陈栎细瘦的手指插进被自己割得凌乱的短发里,将断发捋下,然后他把刀收进皮套里,大病初愈之后,他的动作还是以前那样利落漂亮。
    至今烟枪仍然记得那时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因为从那之后,他的眼睛里就再没有过其他人。
    我知道,我在调节。陈栎的声音稳定下来,他转头看向烟枪,烟枪的心意已经完全地写在了脸上,他不可能看不懂,但他却又下意识地回避。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还面临着太多不可知不可控的危机,可以冒险,但不能草率地冒险。
    那你不许再想她。烟枪说。
    好,不想。陈栎笑了一下,他喜欢烟枪无理取闹的样子,更像是一条银色长毛的大狗,他喜欢这种张狂又任性的生物。
    你可以想我。
    陈栎皱眉,不想,头疼。
    烟枪一愣,随即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说,你都什么时候想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没想过。
    没想你怎么知道会头疼。
    烟枪银色的头发已经要搔到下巴,陈栎无奈地向一旁挪了挪,给这条大狗提供撒欢的空间。
    酒吧里灯光昏暗,舞池里唱着蓝调,气息温热而熏然,勃发、破土、欲醉、欲睡但是他们都在克制着自己。苦艾酒那谜题一样的青草味时隐时现,让人的意识徘徊于朦胧和清醒之间。
    老烟。
    怎么了?
    苦艾酒,真的有草的香味。
    你可真执着。
    陈栎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天花板,他说,总有一天,中心城也能闻到真正的青草在雨后的香味。
    我会陪你到那一天。烟枪认真地回应。
    一丝清晰的电流从遍布皮肤的末梢神经传递到神经中枢,陈栎猛然从昏沉中清醒过来。那是一种特殊的手机提示信号,声音和触感在嘈杂的环境中都容易被忽略,因此而诞生了这种电麻感提示方式,据说还有几分养生功能。
    是伤寒的信息:作家出门了。
    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作家竟然在这个时间出门,这不正常。陈栎的脑子里飞快地猜想着各种可能,预判各种可能的发展动向。
    老烟,作家出门了。陈栎说。
    烟枪看上去没有丝毫紧迫感,摇头晃脑地说,咱们来打个赌,作家来不来这里。
    不赌,陈栎瞪了他一眼,跟你赌就没赢过。
    那我赢了就当没赢,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怎么样?
    两个。
    嘿,你咋还得寸进尺呢。
    三个。
    等等,停!烟枪都想直接去捂陈栎的嘴了,生怕这张嘴里的数字等比增长。
    陈栎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两片被烈酒染红的嘴唇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四个。
    行行行,哎哟,你也就开了两年酒吧,怎么变得这么会做生意,真是商人重利!烟枪嘴上佯怒,但看他的神色分明是在偷着乐。
    你就准备倾家荡产吧。陈栎面无表情,心满意足。
    烟枪将一手垫在后脑,靠在沙发上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呵欠,工资卡都给你了,后半辈子靠陈老板养了。
    我记得你还有辆总督。
    烟枪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一脸戒备,你少打我车的主意!
    放心,我不喜欢车。
    达成今日逗狗目的,陈栎在心里打了个勾。
    说起来,为什么你不喜欢车?烟枪一直不解陈栎为什么会那么不喜欢车这种代步工具,如果不是太过张扬容易暴露,这位前空降兵可能会背着滑翔翼去执行任务。
    以后会告诉你。
    这时,伤寒突然自行接通了两人贴在内耳道里的微型耳机,他的声音响起来,作家马上到,你们准备一下。
    第65章
    梅少爷什么动作?陈栎压低声音问。
    上头突然把对他的监控撤掉了, 我正在街面上追踪中心城监控镜头五十年没换过,我眼睛都快瞎了。
    陈栎皱眉,有些不满, 为什么撤掉?
    我怎么知道,老大说不慌跟街面, 他倒是不慌,毕竟跟人的是我。伤寒的语气更加不满。
    来了。烟枪出声提醒。
    陈栎把目光转向门口, 他们坐的这个位置视野极好,整个酒吧纵览无余。
    酒吧的自动门开启, 玄关处的灯光恰好转为冷色。
    一个青年低着头匆匆往进走, 他干瘦的身影从门外乳白色的街灯下,穿进酒吧内蓝紫色的射光里, 犹如一条鬼魅。
    他没有转头去张望任何人,而是一直走到吧台, 坐在和上次一模一样的位置上。
    过了一会儿,烟枪大咧咧地坐在他身边,自顾自地点上一根烟。
    陈栎戴上一顶店里酒保戴的黑色鸭舌帽,摸进吧台内, 站在两人距离不近不远的位置上装作收拾杯子。
    老师,我听他们都这么叫你。烟枪吐了一口烟,语气随意。
    作家点了点头,他那独特的声音再度在两人耳边响起, 温柔到有些黏软, 与森冷阴郁的外表很不相符, 我该怎么称呼你?
    烟枪晃了晃两指间夹着的燃烧型香烟, 像你看到的这样,我是个烟鬼。
    那就叫你烟先生吧。作家不仅温柔, 还很客气。
    喝点什么?
    我不喝酒,请帮我点一杯气泡柠檬水吧。
    到酒吧不喝酒,就像看人跳艳/舞不往他的靴子里塞钱一样。
    作家礼节性地笑了笑,所以我一般不看人跳舞。
    烟枪在桌面上的菜单区为作家点了一杯气泡水,又给自己点了一杯燕麦啤酒,老师平时除了写书还喜欢做什么?
    睡觉,在梦里有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那你喜欢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烟枪问。
    这时燕麦啤酒和气泡水被端上来,陈栎飞快地打量了一下作家的外形和固有神情,以他的经验看来,这个作家应该从未杀生。
    作家因为烟枪的提问而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思考了片刻,说,人应该都不喜欢自己所在的世界。
    因为这个世界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对吗?烟枪的脸模糊在烟雾中,深邃的双眼仿佛能看穿人心,云中雾里显得更加高深。
    作家又思索了片刻,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烟枪掏出抑燃烟罐放在了吧台上,慢条斯理地磕了磕灰,烟雾散去,他琥珀色的眼睛变得清晰,也更加锐利。作家不开口,他便也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是用那双漂亮又锋锐的眼睛注视着作家,将作家一切细微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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