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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热雨季未解之谜(4)

    林诗兰先不评价谭尽有没有那个买东西的眼力,他的想法,从根源上便是没法实施的。
    这里的东西带不到未来。
    哦,好像是。我们不是身体穿越,东西没法随身带走
    她的话没有令他打消念头,谭尽思考着,又提供别的方案:那我们有没有可能,找个地方把它们埋起来。
    没用。
    被大老远带来这种地方,林诗兰心情郁闷,也不再给他留情面。
    让我再跟你说清楚一点,我们现在的行为对未来不会有任何影响。基于这个结论,现在我们埋东西了,未来也不会出现。
    谭尽不说话了。
    他蹙着眉,陷入深思。
    林诗兰之前跟谭子恒是朋友,因为这层关系,她总觉得谭尽也属于她弟弟的那一辈。
    望着玻璃窗里他们的倒影,她也发起了呆。
    高马尾、小脸、白皮肤,脸是光洁柔嫩的少女的脸蛋,却因为过于沉静的表情显出了成人的老气横秋,这是自己。
    而身边的他,清清爽爽的高中生模样;一头乱毛,耳朵薄薄的,太努力想事情表情也变懵懵,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一股稚气未脱的天真。
    根本就是个小孩子嘛
    她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和她一样经历了这些年雨季的循环吗?
    我想到了!谭尽一拍大腿。
    不能改变未来,我们就观察原来的世界大家在干什么,多听多看总能发现创造财富的办法。要是观察到有人偷偷把宝贝埋在哪里,我们可以旧地重游,将它挖掘出来。
    哦?地下埋了四年的古董,能多卖十块钱还是二十块?
    林诗兰直截了当地泼了冷水。
    太不靠谱了。
    她意兴阑珊,转身打算往车站走。
    回学校吧,我们赶一赶,还能赶上下午的课。
    不回。
    谭尽讲不出道理,索性不讲道理了。
    我想带你在这里玩。
    现在的行为对未来不会有影响,那为什么要回去读书?随便把时间浪费,也比被关在教室里强。
    不等她说话,他一溜烟跑了。
    大概是不自信林诗兰会来追他,他还顺走了她的公交卡。
    事实证明,谭尽那么预测是对的,她确实没有追他的打算。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林诗兰深深地感到:她和谭尽不合。
    其实吧,他俩从以前起就不合。
    只有谭子恒在家时,她去找谭子恒,才会见到谭尽。如此寥寥的见面机会,他们也能时不时地斗上嘴。
    谭尽房间在一楼,每次给她开门,他都会来一句:哟,又来找我哥假学习?
    林诗兰总也不客气地回击:是啊。你鞋架的鞋真多,全是假的吧?
    再次相见,因为遇到相同的怪事成为同伴。他们一时兴奋,忽略了成为同伴的本质。
    结伴是为了两个人一起,解决一个人没法解决的事。
    可是,当两个人想法不同、目标不同,又不合拍,凑在一起能做成什么呢?
    玩?她没有那种心情,也不知道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
    谭尽觉得好玩,林诗兰不觉得,她从没来过花鸟市场,对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不想了解。他的提议,她看来也一点意义和营养都没有。
    他想逛,他想带她玩,她不想。
    辛苦来这儿的一道与谭尽冒失的行为,让林诗兰憋住的不顺心彻底爆发,痛痛快快地撕下了同伴的面具。
    纵使公交卡没了,林诗兰也没去追谭尽。
    她坐在公车站,对着尘土飞扬的大马路,干巴巴地坐着。
    十分钟后,谭尽出现。
    他把她的公交卡还她。
    你怎么不来找我?他说。
    她没回答。
    之后,车来了。
    林诗兰坐在靠前的单人座,谭尽坐到了她后面。
    再转一趟车。
    她下车,他跟着下。
    林诗兰半走半跑地赶到公车站。
    开往学校的巴士一来,她便坐上去。
    谭尽没有赶上这班车。
    林诗兰向来不是好脾气好相处的人。
    她没有朋友,上学这么多年,没遇到一个朋友,只上了学。
    同学们背后说她无趣,是只会学习的机器人,她知道。
    但或许,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她考上了顶尖的大学,她妈妈梦寐以求她考上的大学。
    如果不是倒霉,陷在了出不去的雨季,她会过得很完美,完美得像她妈妈千百万次为她幻想过的未来。
    旧日是毫无意义的,无法结束它,便闭着眼睛数着日子让它过去吧。
    规矩的林诗兰,规规矩矩地回到学校。
    她跟老师补了请假条,如往常,认真上课、做笔记,听讲。
    上完半天的课,林诗兰回到家。
    她本以为,上午的事只是插曲,即便后来没在学校看见谭尽,她的状态完全没受影响。直到吕晓蓉回家,她发现,她放学时把她妈交代的复印材料给忘了。
    得了,复印店关门了,我这材料明早就要用,要知道这样,不叫你弄了。
    交代你做一件事都能忘,我早知道指望你,什么也指望不上。
    楼上楼下不隔音,吕晓蓉骂孩子的声音,邻里都能听得见。
    哭?你有脸哭吗?哭有用吗?哭完打印店能重新开门是吗?真没用,没用的人最爱哭。
    不过说了你两句,就在这儿哭哭啼啼,至于吗?你真让我失望!
    谭尽呆坐在林诗兰家门口。
    他下午买了樱桃,他拿过来给她吃。
    他不是故意过来偷听她妈妈骂她的。
    谭尽没见过林诗兰哭。
    在门外,他也没有听到她的哭声。
    说实话,他很难想象她哭起来什么样。
    因为,那是林诗兰啊。
    她像那种叠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棉被,能无数次利落地把自己抖开,又平平整整摆好。
    她冷着脸,总是妥妥帖帖地处理好所有的事情,看上去聪明得体。
    谭尽想起,自己早晨问她:为什么要回去读书?
    以他的角度,读书无聊又痛苦,再回来,上学也没好处,他绝不会想回学校读书。
    可她不一样,她是林诗兰,常年的学校第一名。
    她对学习的懈怠,会被她妈视作背叛。乃至她一个不经意的失误,都足以让她在妈妈那里变成不再完美的小孩。
    她的穿越,什么都带不来,什么都带不走,除了感受。
    林诗兰最害怕也最不愿意,让她的妈妈失望。
    第6章 是誓言
    林诗兰在哭。
    她哭的时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是自己,又不是自己。耳朵能听见哭声,但脑子不太明白为什么哭。视觉和听觉都变钝了,身体仿佛有半边失去了知觉。
    一边抹眼泪,她一边思考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然后,当她瞥见家中变得半透明的墙壁时,得到了答案:从过去脱离,回到现实,同样是有预兆的。
    如此看来,现实世界的雨停了。
    目光穿透墙壁,林诗兰看到家外面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蹲在那里。
    他两手端着一个竹制的水果筐,宽宽的肩膀背对着她,那么大的个子努力地挤在小小的角落里。
    全然不知自己暴露,谭尽一动不动地听着墙角。
    在这个滑稽的画面中,吕晓蓉骂她的声音渐渐远去。
    林诗兰感到自己被拽了起来,从很高的地方看着高中的自己,五官接收到的信号忽大忽小。
    宛如在梦中被人从背后一推,眼前的画面死机了,她瞬间惊醒。
    再睁眼。
    她出现在人声鼎沸的大学城。
    不远处站着的谭尽。
    看见林诗兰,他手脚都不知道放哪了,慌乱地将怀里揣着的东西递给她递了个空气。
    咦?
    倒抽一口冷气,谭尽眼睛瞪得像铜铃。
    我们又回来了?!
    是啊,你偷听得真够专注。
    林诗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裤子,没什么异样,除了两条腿很酸。她猜测,自己在这儿跟谭尽在这里走了一天一夜的路。
    拉开包,林诗兰找到该吃的药。她吃药已非常熟练,不用配水就能直接咽下。
    当意识回到过去,现实过去的时间里自己做了什么,她不知道。
    根据他人描述的,大致有两种情况:陷入僵直或昏迷,直到她被人发现了,送进医院;也有时,像今天这样,她会跟梦游一样,无知觉无意识地游荡。
    医生告诉她,PTSD病人出现解离症状是很常见的。
    即便如此,对于这种醒来后不知道自己在哪,做了什么的感觉,林诗兰始终感到恐惧。
    旁边的谭尽呱啦呱啦地说着话。
    她没注意听,他都自个儿说了好一阵了。
    你想学习,我跟你一起学习,你怎么乐意都随你,我听你的好了。
    我不是在你家门口偷听,我是去送水果你回到现实了也不跟我说话吗?
    没有,林诗兰对他笑笑:边走边说吧,我想找个饭店吃饭。
    不合拍归不合拍,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他这个病友,真是跟她病到一块儿去了,难得一天一夜过去,他们乱晃还能走不散。
    她主动带路,两人找了间小炒店坐下。
    菜很快上齐了,林诗兰仍旧少话,大多时候都是谭尽在说。
    你的想法没错,过去的东西带不到未来。
    那我们用未来的信息去享受过去怎么样?体验以前没体验过的生活。
    她能看出来他十分地想帮上忙,让他们一起从反复的穿越中收获点什么。
    林诗兰管店家要了两瓶啤酒,给自己满上。
    喝了三杯后,她开口道:你想把那里当作真实的生活过吗?
    她的眼眸里藏着复杂的东西,她直直地望着他,说:幻觉越真实,就越难抽离了。
    他们的分歧在于:林诗兰把他们的穿越当病,可谭尽不是。
    有电话打进来,连带着饭桌都发出嗡嗡的震动。
    手机响个不停。
    她由着它响,没接。
    可能是她的问题太难了,他借着手机的事转移了话题:不接吗?
    林诗兰摇头:不认识的号码。
    烦人。
    这雨刚停,又开始下了。
    几滴雨水打在餐馆支出的塑料棚上,啪嗒啪嗒,跟有人往上面倒豆子似的,吵得很。
    谭尽终究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可是。我能看见,你也能看见。他指向隔壁的空位,外头的雨让桌面开出了一丛黄白色的小花。
    林诗兰夹菜吃饭,没有看他指的地方。
    因为大多数的其他人都看不见,我们看见的,就不是真的了吗?
    谭尽的声音不小,动作幅度也大,惹得其他客人纷纷对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她压低声音,朝他招手:好啦,你过来这边说。
    他依言照做。
    林诗兰其实挺服谭尽的,他是真的一点儿不在乎别人把他当异类。
    心里憋屈。她小口小口抿着酒,不知不觉一瓶都喝见底了。
    脸颊泛着薄粉,林诗兰呼出一口气,散落碎发被她别到耳后。
    平时她这张脸美则美矣,没生气、没表情,像拿黑白两色的画笔画的。喝了酒,露出一点耳朵,连带着她表情也柔和了许多。
    为什么你能对回到过去这么乐观啊?
    指尖点着酒杯,林诗兰没再掩饰她的困惑。
    说实话。谭尽,我真不理解,你这四年怎么过的?
    他难得的沉默。
    过了好久,他似乎还没想好如何开口。
    那我先跟你说我的故事。
    几杯酒下肚,林诗兰开始讲述遇到他之前的经历。
    第一年的雨季,比今年晚
    2019年的5月,阴雨连绵。
    第一次见鬼,是在宿舍。
    滴在脸上的水把林诗兰吵醒,她摸到头顶的床板整块湿了。寝室静悄悄的,她动了动身体,被冷得一激灵,陡然发现,半床都是水,自己的下半身浸在湿漉漉的被子里。而最怪异的是,有个黑黑的影子,正用一种弯腰看东西的姿势,一动不动立于她的床尾。
    林诗兰把宿舍里的全部人吵醒,她的描述却没人相信。睡她上面的女孩听到她说上铺漏水,羞愤地掀开自己的被褥给大家看。
    从那时起,林诗兰意识到,自己看见的东西别人看不见。因为,她头顶的床板是潮的,她手里攥着的被子,明明也是湿的。但宿舍另外七个人摸过之后,全说是干的,毫无异常。
    之后,林诗兰见鬼的次数愈发地多。
    她在学校见到同乡死去的人,跟她微笑打招呼。儿时常去的杂货铺,它横着悬空漂浮在她打暑期工的必经之路诸如此类,数不胜数。怪象不分白天黑夜,随机地出现,消失。
    林诗兰的暑期计划被彻底的打乱。没有办法正常地打工、学习,她白天走神,晚上失眠。她走到哪里,怪东西跟到哪里。舍友也被她间歇性的一惊一乍烦得不轻。以前上课时,林诗兰学习好,她们偶尔还跟她讲讲话,如今她们见她便躲着走。宿舍长隐晦地跟林诗兰讲过几次,希望她自己找辅导员提一提,换个宿舍住。
    有一天,林诗兰打完工回宿舍,发现她的东西被丢在宿舍门口,不知这是人为还是鬼作祟。为了捡起它们,她蹲在地上,心里的难受让她半响没能从地上再站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林诗兰找到和她同城的妈妈曾经的老友曹阿姨帮忙,她好心地暂时收容了她。曹阿姨信教。听说了林诗兰身上发生的事,开始每天带着她,一起去烧香拜神。
    六月底,雨水充沛。诡异的旧日空间大面积地重叠于现实世界。林诗兰游走其中,开始分不清周围是人是鬼。
    袅袅升起的神香飘向雾气弥漫的天空。曹阿姨念念有词,教她将头磕得咚咚响。林诗兰双手合十,目光呆滞地望向蒲团周围散落的香灰。
    在庙宇中的某天,从前彻底吃掉了现实,林诗兰回到了一年前的雁县。
    那个从前的雁县太清晰了,她仿佛是重生了。时而从旧日回到现实,她会跟曹阿姨描述它,从曹阿姨的表情中她知道,自己让她不舒服了。
    林诗兰不知道这一切的出现有什么缘由和规律,但只有她能穿越,只有她在那里知道灾难的日期。
    无法眼睁睁看着大家死去,林诗兰尽了最大的努力,劝所有她遇到的人们,让他们外出避难。
    她被许多人辱骂,被亲友当做精神病,她丢了她妈妈的脸,也让妈妈伤透了心。
    不过,到最后她也确实劝动了一部分的人,她也在灾难发生前,和她妈妈一起逃到外地。
    只是,在灾难的十日中,现实世界的雨停了一日。
    林诗兰短暂地回到现实,等到再下雨,她直接被传送回已经受灾的雁县,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洪水淹死了。
    再醒来,2019年的7月26日,她回到现实世界。
    现实里,什么事都没有改变。
    林诗兰曾劝下的,外出避难的人没有在现实世界中存活。他们如大家知道的那样,死在去年的水灾。
    唯有在她那里,他们死去了两遍。
    这是第一年。
    酒瓶倒不出酒了,她喝得眼神迷离,准备让店家再拿一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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