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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断章小说(20)

    嗯。盛闻景将曲谱放在写字台上,动手擦去灰尘。
    如果你想出国,凭你对时洸的影响,其实可以通过顾家的引荐。
    盛闻景:出国学校不是我的本意。
    他并不是一心想出国,而是目前国内的水平,还是无法与国外那些大学想比。他想做的,不光是学习钢琴技巧,他还想将国外的水平带回国内,说不定很多年后,学习钢琴的学生,就不必再花大价钱出国去学了。
    在家门口学习,总比背井离乡更幸福。
    我更担心盛年没办法自理。盛闻景说,我弟弟他还小,不像你弟弟能够飙车随处跑。
    盛闻景极少在顾堂面前提及盛年,但从顾堂的理解来看,盛年应该是极典型的,惹人喜欢的可爱小孩。
    说到这,顾堂不乐意了,道:时洸也是小孩。
    第30章
    是吗?盛闻景掀了掀眼皮。觉得顾堂是在讲天方夜谭。
    让盛闻景决定出国的,不是他的理想,他首先考虑的是周晴。
    如果周晴还有很多年可以陪伴,或许他也不会这么拼命努力地申请学校。
    她随时有可能撒手人寰。
    自然,很多事情都需要从乐观的方面想,但医生已经给周晴下了倒计时,盛闻景不忍心告诉周晴,却也不得不思考未来。
    盛年固然重要,却并不能牵绊盛闻景。
    家中成员,没有一个是依靠在别人身上才能活,盛年支持盛闻景,盛闻景想给弟弟做榜样。
    即使没有父母,他们也能活得越来越好。
    当运气跌至谷底,便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比当下更差,只有缓慢攀升,变得更好的份。
    翌日,顾堂需要赶回学校继续学业。
    盛闻景将人送走,将家中所有窗户打开通风。
    即使还未抵达节气中所描述的盛夏,南方城市的春末,气温也已经极其闷热,根据天气预报的提醒,即将突破三十度。
    暖风裹挟着青草香气,掀起盛闻景额前的碎发,盛闻景对着镜子比划,头发太长可能得剪短些。
    韩左彻底推掉了所有课程,全力帮助盛闻景准备比赛。
    盛闻景不必参与海选,以他获得的奖项,可以拥有直通初赛的权利。
    月初,顾时洸参赛,竟然超水平发挥,抱了铜奖回来。
    顾家全家上下都很高兴,顾时洸本人甚至在家横着走,顾先生这段时间也再未教训他。
    顾夫人特地将好消息告诉顾堂,两人视频时,她甚至将盛闻景拉来,当着顾堂的面大夸特夸。
    盛闻景前一日才收到顾堂的信,面对顾夫人时,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心虚。
    他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顾夫人将话题调转至家常时,忽然好奇道:你最近都没给家里打电话,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顾堂答。
    顾夫人:哪次谈恋爱能瞒得了我,是哪国的女孩子,长得漂亮吗?
    顾堂无奈,真没有。
    如果有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他没把话说死,顾夫人眼前一亮,高兴道:那就是人家还没答应你,女孩子嘛,追的时候用心,人家答应的话,要比之前做得更好。
    知道了。顾堂笑道。
    像是故意让盛闻景听到般,他拉长音调,我会努力。
    文字是很玄妙的东西。
    书面语言能够将所有心情,化作最肉麻,或是最隐晦的比拟。
    盛闻景看着顾堂的信,几乎找不出他所说的努力。
    信中有时是顾堂今天学习了什么课程,他将研究成果写给盛闻景看,盛闻景看不懂,觉得他在卖弄,就像孔雀开屏那样。
    于是他也写顾堂看不懂的东西,一段文字后,往往跟串仿佛加密电报般的音符。
    书店老板新进了一批解密图书,其中有怎样写摩斯密码,盛闻景受此启发,将回信写好,上网翻译成摩斯密码。
    既然顾堂不让他好过,他也没理由写优美的方块字。
    一来二去,盛闻景居然找到了小学时,看解密少儿读物的兴致。
    练习钢琴的时间,随着比赛日期的临近,而逐渐越拉越长,盛闻景的身体也逐渐出现吃不消的状态。
    之前从新闻中,听说过有学生为了高考,学习学至晕厥,最终以吊瓶缓解身体虚亏的事情。但他着实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坐在急诊内,韩左急匆匆去缴费。
    护士来为他注射点滴,盛闻景说:姐姐,请帮我扎在左手。
    他右手还要写谱子。
    比赛之中的自作曲,须得是参赛选手完全独立完成,未经任何人改动过的。倘若有人以此造假,被发现后立即取消比赛资格。
    选手之间,是能通过实力,预料到谁会最终进入决赛。因此,与盛闻景相同的,拥有夺冠野心的选手,在海选开启之初,便开始着手编曲。
    盛闻景所用的,是他第二次发烧那晚,昏沉中灵感迸发的曲谱。
    韩左带着收费单回来时,看到盛闻景低头沉思,手中握着笔在草稿本中写写画画,急了,道:你看输液室内哪个人像你这样,医生说你缺乏睡眠,正好现在补觉。
    盛闻景扬扬下巴,喏,对面那个学生也在写作业。
    准备比赛拖垮身体不划算。
    但我想赢。盛闻景认真道。
    老师,无论是否是直通音乐学院的名额,这场比赛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只允许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参与,三年一届,即代表,每个人只有一次参赛的机会。
    年龄小可以参加,技巧水平却并不能允许演奏者走太远,唯有真正练习数年,抵达二十岁那个临界点,水平才是当下,力所能及的巅峰。
    盛闻景再过两个月便十八岁了,他没有下次。
    等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已经失去参赛资格。
    这不光是直通音乐学院的门票,也是他为自己成年准备的礼物,他要用这场比赛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
    证明一个人的能力,虽有口口相传,却没有真正拿到手中的奖项具有权威性。
    比赛中能够遇到的,是国外钢琴演奏的天才,等到决赛的时候,盛闻景还能保持优势,一骑绝尘吗?
    盛闻景胸有成竹道:老师,我一定能夺冠咳咳咳。
    韩左:你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其他的。
    盛闻景怕周晴担心,回家后并未告诉她,自己又去急诊做客。
    一日中,周晴能够清醒的时间很短,癌症摧残着身体各项机能,即使回家,她想多陪陪盛闻景,往往都是话说到一半便睡了过去。
    盛年很乖,放学回家后主动回屋写作业,只有需要家长考核背诵时,才会坐在盛闻景身边,整个人靠着盛闻景,小声背诵。
    盛年似乎长高不少。
    盛闻景看着盛年的脸颊想,婴儿肉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明显了。
    海选报名截止最后一日,盛闻景从顾家结束课程,准备离开时,看到顾时洸正拿着宣传手册浏览。
    听我妈说,你也要参加蕊金杯。
    嗯。盛闻景回。
    当晚,顾夫人便发消息来,询问盛闻景,以顾时洸的资质,是否能参加蕊金杯。
    顾时洸的演奏水准,与同龄人相比处于中上,倘若参加海选,也不失为一次历练。
    碍于盛闻景与顾时洸同为选手,选曲练习的事情,盛闻景不便再提出意见,顾家临时寻找了其他老师教导顾时洸。
    各个国家设有海选赛区,顾时洸在国内获得名次,也能当作日后的实绩,写进个人简历中。
    赛前紧张准备,是能够逼疯一批参赛选手。
    裴书岑最近也不与盛闻景来往了,两人钻进各自琴房,几乎一整个月都待在同一建筑,甚至是门对门,都很难见面。
    听培训班的同学说,裴书岑为了比赛,似乎也不眠不休,为了练习曲目而晕厥,被急救车送去医院。
    当日便又坚持出院,继续回到琴房。
    韩左心有余悸,叮嘱盛闻景千万不能再进医院,不然没法向他家里人交待。
    这和高考很像,或者说,就是高考。
    属于演奏者的高考。
    每个人拼命想赢得名次,即使付出代价也在所不惜。
    海选轰轰烈烈进行中,居然也涌现了不少,平时默默无闻,比赛时却一鸣惊人的选手。
    盛闻景正浏览着他们的比赛视频,顾堂打来电话。
    在忙吗?顾堂问。
    盛闻景关掉声音,走到窗边说:没有。
    顾堂笑了下,说:还以为你已经把写信这件事忘了。
    闻言,盛闻景扭头去看积攒在书架中的信件。
    他和顾堂来往信件,已经攒了厚厚一叠,几日前,他给顾堂寄去了一本科幻小说。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顾堂主动打电话给盛闻景。盛闻景很少有这种与除家人之外的人,关系比较密切的时候。
    他偶尔学着回电时,总会在拨打前一秒放弃。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头,不知怎么聊天。
    似乎只有顾堂先开口,他才能找到思绪。
    最近钢琴课紧凑,偶尔顾堂打来电话,他也听不到。
    顾堂,你会觉得厌烦吗?
    盛闻景忽然问。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因为他的问题而有明显的停顿,很快,顾堂道:可能有时候需要有人跨出第一步。
    客观评价的话,我这个人,是不是很无趣。盛闻景轻声,大概你身边没有谁,能像我这样但我的生活可能不允许有很多改变。
    最近参赛练琴,我会忽略身边的很多事情。
    互相通话这种小事,排在日程最末,没时间的话,就会直接取消掉。
    盛闻景说了很多,他解释自己练琴时候的状态,也有进医院打点滴的事情,让顾堂意识到,盛闻景好像是在主动和他解释,他为什么最近踪影全无,时常不在线。
    我没有办法因为人际关系,放弃我自己的梦想。
    对不起,顾堂。
    他说。
    第31章
    那么,你是想让我说没关系吗?
    半晌,顾堂才说。
    盛闻景摇头,没有。
    只是想解释,为什么最近没有及时回复的原因。
    他说得很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对顾堂表达些什么。但他知道,如果顾堂想和他聊天,就一定会讲些两个人都能轻易发生辩论的话题。
    可无论是什么人,无数次成为主动方后,总会感到厌倦疲惫。
    盛闻景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对是错,因为没有面对面,他无法观察对方的表情。
    顾堂最近在帮导师策划学术论坛,他的忙碌,似乎与盛闻景不相上下。
    倒也没有盛闻景所道歉的,他永远没有接过顾堂的通讯,只是大洋彼岸的时间差,让他们之间,无论是谁拨打,始终都会有一方处于挂机状态。
    盛闻景打来电话的时候,顾堂也有没办法接通的情况。
    于是顾堂通情达理道:那么等我们都忙完自己手头的事情,再聊也不迟。
    盛闻景答:好。
    那么等我们都忙完再说。
    盛闻景挂断电话,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顾堂的声音。
    他的意思是不忙的时候,我们可以再联系。
    但什么时候才算不忙?
    盛闻景疑惑地挑起窗帘,向左边抻了抻。
    他该和顾堂约定好时间,而不是空泛地听他约定时间。
    但盛闻景又转而一想,倘若他真找到和顾堂沟通的节奏,那他也不会向他道歉。
    良久,直至他站地腿脚发麻后,他才软软缩进转椅中,脑海里浮现的也不再是顾堂的声音,而是那些令他头疼不已的乐谱。
    盛闻景是个脑子里装不进去太多东西的人,往往会选择睡一觉,无论多么忧愁的事情,总能在睡梦清醒后,情绪变得格外镇定。
    他抱着抱枕倒在床边,骨碌滚至最里,扯着毯子盖在腰腹间。
    两小时后。
    按理说,最近困极了的时候,甚至能眼睛一闭,直接昏死过去。
    好不容易有休息的时间,盛闻景却始终无法入睡。
    他睁开眼,仰头去看窗台边放着的花束。那是培训班老师过生日时,大家一起布置教室时,多余闲置的花。生日庆祝结束后,每个人都拿了点回家装饰。
    高考如约而至,结束那天,盛闻景回学校取教科书,当初教他的老师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校园继续学业。
    整个校园仍弥漫着经久不散的紧张氛围,盛闻景走过空荡荡的考场,黑板张贴着考试须知,桌面右上角是学生们的考号信息。
    脚步声在回字形的走廊内分外清晰,似乎每年高考都会下那么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空气湿漉漉的,雨水倾泻如瀑布般,遮盖整片天空。
    但暴雨来得快,离开时也毫不留恋,阳光顺着天井撒向一层,连带着二层的走廊也变得明亮。
    晶亮的黄色将整个教学楼笼罩,盛闻景伸手就能触到这份颜色。
    裴书岑几日前将她存放在琴房的东西,全部带回家。她说,未来的一年里,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她从高二荣升高三,像所有应届生那样,投入早出晚归,被书山淹没的洪流中,永远向前。
    盛闻景紧了紧怀中抱着的课本,他来取高三的课本。
    班主任将复习教材贴心地按科目分类,并找了个无纺布的手提袋装好,以便于盛闻景带走。
    其实盛闻景能感受到,自己在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关爱。这种爱令他心怀感激,也让他更明白,他目前所能支撑,以及接受的平静生活,很有可能一夜之间被彻底打破。
    癌症对周晴身体侵袭,已经到了即使化疗,也无法减缓痛苦的地步。
    她每天都在感受,健康人无法想象的疼痛。
    她从哭得声嘶力竭,再到连呼吸的力气都需人工给氧。
    盛闻景握着她的手,想给她支撑与依靠,然而周晴太瘦了,像是能够稍微用力,便能够将骨头掰折般。
    准高三生会在高三高考结束后的傍晚 纷纷返回学校,并搬直新教学楼。
    也就是盛闻景现在脚踩的这栋。
    教学楼悬挂着红色横幅,刻意制造紧张气氛,让学生迅速收心,将所有精力都投向来年的高考。
    盛闻景也并非没有改变,他正式辞去了顾家的兼职,为了即将到来的蕊金杯。
    第一次说要辞职,其实是为了威胁顾堂,时间太长,盛闻景自己也忘了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
    或许是为了继续获得顾堂的注意。
    他看到顾时洸,偶尔也会感到害怕。
    顾时洸天赋很高,只是不愿意学习。即使他百般不愿,被家人哄着,威胁着,也能优异地完成盛闻景布置给他的作业。
    成果甚至超乎盛闻景意料。
    他看着顾时洸一步步成长,甚至会有种,自己在为自己制造对手的幻觉。
    他倚在栏杆处,伸长手臂,整个人极其舒展地伸了个懒腰。
    去琴房没找到你,培训班的同学说,你去学校领书。
    声音熟悉,盛闻景却不太相信是那个人发出的声音。
    趁他发愣的间隙,顾堂已经走到他身后。
    盛闻景说:居然是你。
    他用了居然这个词。
    顾堂好笑道:怎么不能是我。
    走路没声吗?盛闻景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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