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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

    王不见王3部全集 作者:樊落

    第2节

    听完那人添油加醋的冗长讲述後,他问:「你确定他是凭空掉下来的?」

    「确定确定,那晚很晚了,门都上了锁,我们大家在摸牌,就听轰隆一声,他就躺在地上了,衣服头发都很奇怪的,我们还以为出了贼。」

    那个人的确是贼没错。

    「後来他就失心疯似的爬起来跑了出去,我们赶紧翻看自己的行李,还好没被偷,没多久他又跑了回来,问了我们好多奇怪的问题,他当时的眼神啊动作啊,就好像被鬼上了身,头发也是青绿青绿的,很可怕,我们也不敢刺激他,就老老实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他都问了什麽?」

    「问我们是什麽人?这是哪里?是公元多少年?我也不懂什麽公元,就告诉他这是民国十六年,他就更傻了,呆在那里好半天没做声,接着又哈哈哈地笑,你说这不是有病是什麽?」

    「他还做了什麽?」

    「他用这颗珠子跟我换了套衣服。」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放了一颗桃型珠子,珠子是粉红色的,被他的手掌捂住後,却散出淡蓝色的光。

    「那家伙说这是夜明珠,哈哈,当我傻子啊,不过它挺好看的,我就换了,拿回去逗儿子。」

    沈玉书要过去仔细看。

    珠子很轻,看不出是什麽做的,但它会发光,应该是表层涂了某种物质,就像夜间看到鬼火,其实是磷产生的。

    他起了好奇心,拿出一个大洋提出交换,那人二话不说就换了,还生怕他反悔,换了後飞快地跑掉了。

    沈玉书拿着桃形珠子反覆细看,发现珠子上下有穿孔,用绳子穿一下的话,可以让吊坠来用,但是除了饰物外,他看不出这东西的用途,便作为证据收了起来。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无意中,沈玉书一贯信奉的座右铭再次跟苏唯重叠了。

    +++++

    虽然没有顺利找到人,但收获还是很大的,沈玉书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在餐厅里喝了下午茶,又拿着画像继续打听。

    在正常人看来,这是很无聊的行为,可沈玉书却不这样想。

    钱丢了是小事,船票也可以加补,他只是想靠自己的能力找出那个小偷,如果说被明目张胆地偷窃让他气愤的话,那打听到的消息则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想知道小偷到底是什麽人,他所谓的连福尔摩斯也推理不出来的身分又是什麽。

    一天时间就在询问中过去了,傍晚沈玉书选了家中式餐厅吃晚餐,他点了餐,拿起图像正观赏着,外面传来嘈杂声。

    透过窗户,他看到一个小孩子飞快地跑过甲板,他身後还跟着几个大人,再後面还有巡捕。

    有热闹看,很多好事者跑出了餐厅,沈玉书也跟了出去。

    小孩没跑多久就被抓住了,为首的是个穿马褂的胖男人,他把孩子堵在船舷的角落里,指着他叫道:「你个小瘪三,皮痒了,敢偷老子的东西!」

    男孩大约七八岁的年纪,头上戴着看不出原有颜色的鸭舌帽,衣服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沾着污渍,不过他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又大又亮,如果洗乾净的话,应该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孩子。

    被一群人堵住,小孩很害怕,拚命往後缩,被胖男人扯着衣领揪过来,又对跟来的巡捕说:「就是这个小瘪三,快抓他!」

    几个巡捕没动,大概觉得没什麽油水,所以比起抓人,他们更乐得看热闹。

    胖子急了,拽着小孩往巡捕那边拉。

    小孩扯不过他,眼看着被拉了过去,忽然胖子嗷地叫起来,就见一个小东西从众人身上窜过来,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接着又飞快地跳上船舷,爬到了缆绳上。

    胖子握着手腕大叫,小孩想趁机逃跑,被他的同伴抓住了不放。

    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到了那个突如其来的物体上。

    原来那是只松鼠,它的个头比普通松鼠要小很多,窜上缆绳後站稳,还故意冲胖男人龇牙,一副嘲笑的样子。

    它的模样太滑稽,众人被逗得哄堂大笑起来。

    难得看到耍把戏的,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胖子的面子过不去了,见巡捕不帮忙,他只好让同伴去抓小松鼠,他则卷起袖子,揪住小孩,扬起巴掌就打。

    小松鼠被追得四处乱窜,顾不得帮孩子,眼看着胖子的巴掌就要打到他脸上,却半路被人拦住了。

    胖子抬头一看,见是个穿西装的男人,个头颇高,手劲也很大,他的手腕先是被松鼠咬伤,接着又被攥住,疼得挤眉弄眼,但就是没办法把手抽出来。

    「你、你他妈……」胖子要骂脏话,但是看看男人的气势,他只好改为,「你想怎样?」

    「有话说话,动粗是不礼貌的行为,尤其是对一个孩子。」沈玉书松开了手,说道。

    他其实不想多管闲事,可是看不过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

    听了他的话,胖子眼睛一瞪,叫嚣,「孩子怎麽了?孩子偷东西就不犯法了吗?」

    「他偷了你什麽?」

    「一块饼乾。」

    胖子说完,周围传来一片嘘声,他急忙又竖起两根手指,「啊不,是两块,两块。」

    沈玉书还没说话,人群里已经有人看不过眼了,纷纷说:「切,两块饼乾而已,至於追着打吗?」

    胖子被说得很没面子,冲他们叫道:「他今天偷饼乾,明天说不定就偷钱包了,不教训的话,你们的东西也会被偷,你们看,他还让他的帮凶咬我。」

    他亮出被松鼠咬过的地方给大家看,但根本没人在意,大家更喜欢看他的同伴上窜下跳地追松鼠的戏码。

    那几个人长得都挺壮实的,但偏偏折腾不过一只小松鼠,眼看着就要抓住它了,被它尾巴一甩,就钻空子跑掉了,大家看到最後,纷纷发出喝彩声。

    胖子更来气了,只好让沈玉书看自己手腕上的伤。

    「我被咬了,看大夫要花很多钱的,你让这小瘪三赔钱,这事就算了。」

    孩子那麽小,怎麽可能有钱赔他?再说伤口最多是蹭掉了一层皮,这摆明了是讹诈。

    沈玉书看看孩子,小孩眼睛泪汪汪的,更显得可怜。

    被胖子怒瞪,他吓得躲去沈玉书身後,结结巴巴地说:「我们不是故意要偷东西的,我饿了,花生也饿了,我看他们要把饼乾丢掉,就偷偷拿了一块……」

    「小瘪三你还敢胡说八道!」

    胖子指着小孩就骂,要不是沈玉书挡着,他大概就直接动手了。

    沈玉书不想跟这种市井无赖浪费时间,他掏出几张钞票递过去,说:「这是医药费,别再为难他了。」

    「就这麽点啊,我这伤要看很久的……」

    沈玉书作势收回,胖子立刻闭了嘴,把钱夺了过去,又去叫他的同伴。

    小松鼠抓在一条缆绳上,冲他们龇牙吱吱叫,胖子气得去晃缆绳,被同伴拦住了。

    他们几个人追一只松鼠追得呼呼直喘,还被大家看笑话,早就不想待了,见钱到手了,就趁机拉着胖子离开。

    附近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他们走得太急,撞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人长得白皙瘦弱,整个一只白斩鸡,胖子欺软怕硬,把所有火气都撒在了他身上,冲他骂骂咧咧了半天,直到那人不断赔礼道歉,他的心情才转好,昂头扬长而去。

    沈玉书担心巡捕找孩子的麻烦,也塞了点钱给他们,那些人原本就懒得管闲事,拿了钱,做个顺水人情,教训了小孩几句後,就离开了。

    看热闹的人也陆续散了,白斩鸡被胖子撞到,又被他大骂,却不生气,还一直低头哈腰地赔礼,直到胖子走了,他才站直身子,混在人群里往前走去。

    背影很熟悉,沈玉书心里微微一动,抬步追了上去。

    小孩子叫他,不见他回应,只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小松鼠看到,立即从缆绳上滑下来,跳到孩子肩上,陪他一起。

    沈玉书没有马上叫住白斩鸡男人,而是保持相同的距离跟着他,就见他慢条斯理地走了一会儿,来到没人的地方,这才靠在船舷上,手向外伸出。

    借着微弱的光亮,沈玉书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东西,他再没有怀疑,跑过去,朗声问道:「你经常玩这招丢东西的把戏吗?」

    男人回过头来。

    他一身青色长袍,头发略长,整体往後梳理,脸上戴着圆形黑框眼镜,鼻子下还留着两撇小胡子,乍看去不认识,但沈玉书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

    「侍应生……」稍微停顿後,他又追加,「小偷。」

    男人左右看看,又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像是在问是不是在叫他。

    沈玉书没好气地说:「就是你,虽然你化了妆,但我记得你的背影,你就算……」

    「不要说我化成灰你也认得出来喔,我跟你可没那麽多深仇大恨。」

    男人开了口,正是清晨沈玉书听过的那个声音,清亮、温和、带了动人的磁性,还有狡诈。

    这果然是个狡猾的家伙,所以抓贼一定要抓脏。

    他的目光落在男人还搭在船舷外的那只手上,扑过去想夺下。

    但还是晚了一步,在他扑上去的同时,男人手一松,沈玉书就见钱包在空中转了个圈,垂直掉了下去。

    他急忙探头往下看,夜黑水深,哪里还能看到钱包的踪迹?

    「啊哈,您在找什麽呢,先生?」

    耳旁传来慵懒的询问声。

    沈玉书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他只顾着抢东西,导致把对方压在身下,还是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

    那人眨眨眼睛看他,眼镜片後的眼眸满是清澈又无辜的神采。

    要不是两次……呃不,算上他自己的那次,该是三次,要不是三次看到这家伙偷东西,沈玉书想他一定会被骗过去的。

    他冷冷道:「当然是钱包,那钱包是胖子的,刚才被你偷来的。」

    「你在说什麽啊?哪里有钱包?」

    刚才还有,只不过现在钱包已经在海里了。

    「比起这个,先生你看是不是先起来?我快被你压得喘不上气来了。」

    好整以暇的话声在耳畔响起,伴随着热热的气息,沈玉书脸颊微红,慌忙站直身子,跟小偷拉开距离。

    「你在同一天里非礼了我两次。」

    苏唯保持靠在船舷上的姿势,嘴角轻轻翘起,「如果你真那麽饥渴的话,我不介意奉献,前提是你出的钱要够多。」

    又败了一局。

    沈玉书气愤的同时,又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机敏,看着小偷脸上无可奈何的笑,他在内心告诫自己不可以急躁,否则就正中这家伙的圈套了。

    「开个价吧。」他平静地说:「不过要先把你的伪装去掉,我讨厌留小胡子的男人。」

    没想到沈玉书会这样说,苏唯微微一愣。

    这次他脸上的苦笑不是装的,站好後,先摘了眼镜,又扯下小胡子,笑道:「这还真有点为难了,毕竟卖身不是我的本职,等我想好了价码再跟你说吧。」

    沈玉书的身後传来轻呼声。

    原来是那个小孩跟了过来,他看到苏唯的变装,惊讶得双手捂住嘴巴,大眼睛不断地眨动,踩在他肩上的松鼠也做出相同的动作,看起来很滑稽。

    他们的反应就是最直接的赞美,苏唯的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笑吟吟地看向沈玉书。

    沈玉书出手相助时,他一直站在人群里观望,沈玉书身上有股正气,这种气场在现下的时代里是很少见的,所以沈玉书会帮孩子,他并没有觉得奇怪,但他没想到沈玉书会认出自己。

    看来还是轻敌了啊。

    「你好像还忘了摘假发。」

    沈玉书歪头查看苏唯的头发,这动作带了点孩子气,放在他身上感觉很不协调。

    苏唯噗嗤笑了,「用这种口气质问别人,好像不太礼貌。」

    「有人会对小偷讲礼貌吗?」

    「那不叫小偷,叫侠盗。」

    苏唯伸出食指在眼前摆了摆,却换来沈玉书不屑的哼声。

    他只好耸耸肩,放弃了解释,说:「头发是真的,我只是染了墨水。」

    「别有新意。」

    「谢谢,不过真相是我找不到更好的替代品。」

    苏唯没有被当场抓包的慌乱反应,他举止谦恭,脸上堆着笑容,却因笑得太完美而流於世故,让沈玉书联想到了狐狸。

    苏唯的长相很出众,不过与其说是英俊,倒不如说是秀美,一些男伶都未必美得过他,但他眉宇间又有股英气,让人不敢僭越,这跟浪迹坊间的那些拆白党注1大不相同。

    所以明知他的笑是做出来的,沈玉书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笑颜很容易讨人欢心,让人卸下心防。

    至少身边这个孩子就被他骗到了,不像最初那麽小心翼翼,仰着头来回看他们,像是在猜想他们是不是朋友。

    看来面对狡猾的狐狸,这种聊天是没办法逼他吐实话的。

    沈玉书有几分佩服苏唯的镇定,也在瞬间想好了对策。

    「相逢不如偶遇,既然我们一见如故,不如我做东,请兄台喝上一杯?」顿了顿,沈玉书又追加道:「也许到时你就想好卖身的价码了。」

    「这、这怎麽好意思呢?」苏唯摸着下巴,很见外地说:「我们还不是很熟,让您破费,实在是让人过意不去啊。」

    「兄台何必客气?你偷我钱包的时候可没有半点过意不去,还是……你不敢?」

    沈玉书绵里藏针,苏唯跟他四目相对,忽然笑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那这孩子……」

    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小毛头,沈玉书的表情稍微舒缓,放轻语调问孩子,「饿了吗?」

    「他不饿就不会偷人家的饼乾了。」

    苏唯笑嘻嘻地解释,沈玉书看着孩子,没理他。

    小孩用力点头,又摸摸肚子,小声说:「我两天没吃东西了……花生也是……」

    「跟我来。」

    沈玉书上前牵住孩子的手,小孩的手脏兮兮的,他却完全没在意,苏唯看在眼中,眉头挑了挑。

    小孩被沈玉书的动作吓了一跳,在弄懂这是要带自己吃饭後,他的眼睛亮了,脆生生地说:「谢谢哥哥!」

    「哥哥?」

    沈玉书微微皱眉。

    他看看自己,虽然他还没有成家,但这个年纪被叫哥哥还是有点怪,不过感觉不坏,这证明他看起来很年轻。

    孩子误会了他的反应,深怕他生气,不请自己吃东西,立刻改了口,连声说:「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这里没大爷,叫哥哥就好了,」苏唯走在他们面前,说:「啊对了,也叫我哥哥,我可不想当大爷。」

    「唔……两个都是哥哥……」

    孩子仰头左右看看他们,有点迷糊,但为了顺利吃到饭,他用力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玉书回到自己刚才用餐的餐厅,侍应生看到脏兮兮的小孩还有他肩上的小松鼠,立即跑了过来。

    没等他开口,苏唯先将一枚大洋亮到了他的面前。

    「这够不够让你闭嘴?」

    侍应生二话不说,接过大洋,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再被要回去。

    「挑几个你们的招牌菜跟点心送过来,还有……」苏唯看看小松鼠,问孩子,「你的小宠物喜欢吃什麽?」

    小宠物?

    沈玉书突然间没听懂,倒是小孩反应快,说:「花生瓜子它都吃的。」

    「那就花生瓜子板栗核桃什麽的都各上一份。」

    苏唯交代完,摆手让侍应生下去了,沈玉书回到原来的座位上,他先前画的人物图像还摆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他先带小孩去洗了手,回来後发现苏唯坐在座位上,手里拿着那几张画稿翻看,嘴里还赞叹连声。

    「啧啧,画得挺不错的,这要是放在现代,虽称不上价值连城,但也算有些收藏价值了。」

    「你说什麽?」

    「喔,我是说这麽好的东西,可惜拿不回去。」

    应该说偷不回去吧?

    沈玉书坐下来,故意说:「这是我为了寻找小偷画的,信手涂鸦,不值钱。」

    「这张有点像我喔。」

    苏唯拿起其中一幅画。

    纸上的人物戴着黑框眼镜,留着胡须,跟他刚才的变装几乎相同,这让他对沈玉书的想像力多了几分佩服,笑嘻嘻地问:「可以把它送给我吗?」

    「可以,反正我已经找到贼了。」

    「先生,你说话可以不要总带刺吗?」

    「会这样感觉,大概是因为你心虚吧。」

    两人都面带笑容,言语中却明枪暗箭。

    小孩听不懂,乖乖坐在一边不说话,还好侍应生及时将茶点送来,苏唯暂时停止跟沈玉书较量,主动为大家斟上茶,做了请用的手势。

    沈玉书冷眼旁观,见他举手投足有礼而自然,愈发怀疑他是那种更高等级的拆白党。

    他道了谢,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孩子那边早就饿了,在得到许可後,抓起饼乾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小松鼠也跳到了桌子上,两只爪子抓着一颗瓜子快速地啃,一边啃一边左看右看,生怕食物被抢走。

    主菜很快就端上了桌,沈玉书也投桃报李,率先夹了一筷子竹笋肉放到苏唯碗里。

    「兄台贵姓?」

    「苏唯,」苏唯堂堂正正地回了他的真名,「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苏,唯我独尊的唯。」

    唯我独尊?还真敢夸口。

    看着苏唯用右手灵活地夹菜,沈玉书揣测他究竟是不是左撇子,颌首敷衍道:「好名字。」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沈玉书。沈园的沈,玉版灵书的玉书。」

    苏唯不知道沈园坐落在绍兴,是宋代着名的园林,他只好不懂装懂地点头,呵呵笑道:「好名字,好名字。」

    「不知兄台从哪里来。」

    「从来的地方来。」

    「到哪里去。」

    「到去的地方去。」

    沈玉书问得快捷,苏唯回得随意,看到沈玉书眼眸微眯,他想这家伙现在心里一定有无数只草泥马在狂奔——靠,耍老子啊,用这种烂台词来混。

    好吧,这些台词的确是他从电视剧里借来的,看来还挺好用的,至少轻易应付了沈玉书的问话。

    苏唯忍住笑,也夹了一块东坡肉递过去,说:「先生请用。」

    沈玉书用筷子挡开了,「太腻,不喜欢。」

    「你可以吃瘦的那边。」

    「瘦的那边被你的筷子碰过了。」

    被筷子夹到就这麽多话,这人是有洁癖吧?

    苏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玉书不想吃,他就偏希望他吃,换了个方向,硬要将肉放去他碗里,沈玉书继续阻挡,两人的筷子在饭桌上你来我往地撞了半天,肉滑了出去,落到了孩子的碗里。

    小孩正在低头吃饭,没注意到两人的争执,还以为是特意夹给他的,道了声谢,拿起另一个盘子里的蒸馍,将肉夹进去吃了起来。

    两个大人对望一眼,同时停下了手,相同的判断浮上脑海——这孩子绝对不是流浪儿。

    孩子洗过脸後,露出了原来的模样。

    他五官精致,皮肤白嫩,如果再换套像样的衣服,说他是富家小公子,也不会有人怀疑,而且孩子虽然吃得又急又快,但吃相很斯文,可见他有接受过良好的家教,不是出身底层社会的人。

    苏唯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重新倒了茶给他,问:「你叫什麽名字?」

    「长生。」听了他们刚才的对答,孩子也学着说:「长生不老的长生。」

    「姓什麽?」

    「嗯……不知道,就记得爷爷这样叫我。」

    「爷爷在哪里?」

    「他不见了。」

    「不见了?」

    「是的,爷爷很凶,不过他会带我去吃好吃的,还给我穿漂亮衣服,後来他带我去一个很大的宅院里,说我以後都会住在那里,等我睡觉醒来,爷爷就不见了,我跑出来找爷爷,谁知被宅院的人发现了,他们很凶地说抓到我就打断我的腿,我躲在一个大柜子里不敢出声,等我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船上了。」

    「那你除了爷爷之外,还有别的亲人吗?」

    「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就记得一醒来,就看到爷爷,他还给我喝一种很难喝很难喝的药,我不想喝,可是不喝就要饿肚子。」

    长生的话说得还算有条理,苏唯跟沈玉书大致都听懂了。

    这孩子应该是被人贩子拐卖出来的,还怕他记得以前的事,不断给他灌药。

    孩子口中的大户人家多半是风月场所,还好他逃了出来,又刚好藏在货柜里,才会被装上船,奇怪的是小孩说话字正腔圆,不像是广州那边的口音,无法猜测他的家乡是哪里。

    「那你的小宠物又是怎麽回事啊?」

    「你说花生?它是我在船上认识的,我们住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食物也一起吃,它很聪明的,非常非常聪明。」

    长生很自豪地说着,又伸手摸摸小松鼠的头。

    苏唯突然发现小松鼠盘子里的食物都消失了,再看到长生的口袋鼓鼓的,原来不知什麽时候它把零食都转移掉了。

    小松鼠的个头才十几公分,从颜色跟身上的花纹来看,应该是花栗鼠。

    小家伙看起来挺机灵的,苏唯摸摸它的尾巴,它大概也知道饭是谁请的,所以不像咬胖子时那麽凶,还冲苏唯摇摇尾巴,做出可爱的样子。

    职业关系,苏唯没有养宠物的经验,他对这种小东西很感兴趣,说:「原来是花生酱啊。」

    「不是花生酱,是花生。」

    「『酱』是我们现代……我的家乡对可爱生物的叫法,不是吃的那个。」

    「所以苏哥哥,有人叫你『苏酱』吗?」

    「你太聪明了,一点就通,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人这样叫过我。」

    他被叫得最多的是混蛋骗子,跟可爱一点都不沾边。

    沈玉书听着他们的对话,又观察苏唯,思索这个小偷的家乡是哪里,有哪个种族的头发是又有绿又有蓝的。

    他想了很久都没找到答案,他留洋两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却没见过这种发色的人,更别说他那些奇怪的举止还有小饰物。

    所以此刻沈玉书心里除了对苏唯的偷窃行为感到厌恶外,还多了几分好奇。

    苏唯问完了,靠在椅背上看沈玉书,意思是问这孩子怎麽办?

    长生也吃完饭了,打了个饱嗝,小心翼翼地注视他们。

    流浪生活让孩子懂得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吃了上顿没下顿还好说,等船到了港口,他连船票都没有,那只能听天由命了。

    沈玉书没说话,迎着苏唯的目光看过去,苏唯两手一摊。

    「这种事你别问我,我不做慈善事业的。」

    「他还是个孩子,既然遇上了,总要想办法送他回家。」

    「你有时间你送啊,我负责他的船票,已经做大善事了。」

    沈玉书又没听懂他在说什麽,但有一句他懂了,苏唯不会帮忙。

    他原本就不该寄希望在一个小偷身上,这种人该送去牢房,而不是任由他无法无天。

    沈玉书对长生一语双关地说:「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偷东西,这世上大家都在自食其力地生活,偷盗者就算一时得逞,最终也会被世人鄙视。」

    对面传来咳嗽声,苏唯正在喝茶,被他的话呛到了,捂着嘴巴咳嗽起来。

    长生看看他,又看看沈玉书,可怜巴巴地说:「对不起,我知道偷东西是不对的,我以後再也不会这样了,哥哥,你救救我吧。」

    苏唯止住咳嗽,正色说:「不,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世上每个人都在偷东西,有人偷名有人偷利,所以一件事一体两面,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端看你偷的是什麽。」

    孩子听不懂,脸上写满了迷惑的表情,沈玉书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谬论。」

    「通常被倡导的都是我这样的言论,尤其是在这个时代里。」

    沈玉书没有再反驳,因为他知道苏唯说的都是实话。

    在这个动荡的年代里,强敌四起,战乱不断,有手段的人飞黄腾达,而正直的人却被打击镇压,这些道理沈玉书都懂,但懂得跟接受是两回事。

    晚饭吃完了,苏唯拿着他中意的自画像起身告辞,沈玉书没挽留他,而是说:「请付钱。」

    「付什麽钱?」

    「饭钱。」

    「欸?我记得刚才好像某人说他做东的。」

    「不错,我做东,你掏钱。」对视苏唯的目光,沈玉书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的钱包在你那里。」

    「你有证据吗?」

    「没有,要说有,大概证据也在海底,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你是贼,这毫无疑问。」

    「说话也是要讲证据的。」

    「我心里清楚就行了,」沈玉书再次说:「所以你掏钱。」

    苏唯耸耸肩,真是个不好说话的男人,而且他不好说话的程度比沈傲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吧,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这次我请,下次记得回请喔。」

    他叫来侍应生付了钱,看长生的目光一直盯着剩下的甜饼,他又让侍应生打了包。

    +++++

    三人出了餐厅,苏唯将点心给了长生,问沈玉书,「你真要收留他?」

    「我是照顾他,到找到他家人为止。」

    「天下这麽大,要找他的家人,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其实苏唯更想说,乱世之中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你都管得过来吗?

    不过想想,沈玉书要做什麽跟他没关系,要是沈玉书跟沈傲真有什麽渊源的话,他对这种事置之不理,反而奇怪。

    沈家的人大概都是这样的个性吧。

    他转身要走,被沈玉书叫住,问道:「兄台的客房是几号?」

    苏唯回头笑道:「你要半夜找我幽会吗?」

    「我只是想了解是不是狡兔都有三窟。」

    「没,我就一间房,不过我的房间不喜欢不熟悉的人光顾。」

    苏唯走回来,因为喝了酒,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上前亲热地搭住沈玉书的肩膀,道:「下次如果你能再顺利抓到我的话,我就答应告诉你我的房号……啊对了,福尔摩斯大人,你又推理错了一件事。」

    他靠得很近,嘴唇几乎贴到了沈玉书的脸颊上,除了吞吐的酒气外,还带着某种香气。

    这举动既暧昧又无礼,充满了调情的味道。

    沈玉书从来没遇到过这麽不检点的人,他的脸红了,厌恶地将苏唯推开,推动时却发现他的身体很软,完全没有成年男子的韧度,那香气也很奇怪,类似古龙水的味道,却又更清新,不由得一愣,就见苏唯随着他的推搡向前栽去,差点跌到甲板上。

    还好苏唯及时扶住了墙,面对沈玉书的粗暴行为,他没在意,哈哈一笑,一摇三晃地离开了。

    沈玉书还在为他的放肆耿耿於怀,掏手帕要擦脸,却摸到了一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那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他被偷的钱包,再打开检查里面,钱币跟船票也都完好无损。

    难怪刚才苏唯说他又推理错了,原来是指这件事,小偷没有把他的钱包丢海里,反而原物奉还了。

    可是,他为什麽要这麽做?要知道偷东西後最先要做的就是销毁赃物,随身携带只会增加危险,假如自己刚才叫来巡捕的话,他就麻烦了。

    钱包原璧归赵了,沈玉书却没有开心,相反的,是浓浓的懊恼。

    因为苏唯算到了他不会报警,可他却没有算到对方的想法。

    所以这一仗他又输了。

    「哇……」

    长生突然叫起来,打断了沈玉书的沉思。

    他低头一看,孩子低头翻动着他的小包包,小手里还抓了一大把钞票,小松鼠被叫声吓到了,两只爪子扬起,蹲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这是怎麽回事啊?多了好多钱哪!」

    沈玉书急忙捂住长生的嘴巴,把他带去一边,检查他的包包,就见里面除了纸钞外,还有好几块大洋。

    看着这些钱,苏唯出现後的一幕幕在沈玉书的脑海中闪过——苏唯偷胖子的钱、扔钱包、跟他们吃饭、帮长生打包、最後还特意凑近了调戏他……

    於是,苏唯的种种行为都得到了解释,长生的钱是胖子的,这大概就是苏唯说的帮他买船票的意思。

    长生还在仰头看他。

    这钱虽然来得不地道,但也无法再还回去,沈玉书便对他说:「这是苏唯给你的,你就好好收着吧。」

    「他为什麽要给我钱啊?」

    他如果知道,就不会被那小偷耍了。

    沈玉书心里恨恨地想,说:「下次遇到了,你自己来问他。」

    「喔。」

    长生应下,还保持着看他的姿势,犹犹豫豫着像是想问什麽,却不敢问出口。

    沈玉书暗自叹了口气。

    他知道孩子是担心被丢下。

    他现在居无定所,回去後还要借住姨丈家里,实在不适合带一个陌生的孩子去叨扰,但要让他置之不理,他也做不到,如果只是管一顿饭的话,那跟苏唯塞钱过去又有什麽不同呢?

    「你就先跟着我吧,」沈玉书说:「之後的事还不知道,但任何事,总有办法解决的。」

    孩子听懂了, 开心地大声叫道:「谢谢沈酱!」

    「叫哥哥,你跟着我,就不要学那家伙说话。」

    「是,谢谢沈哥哥。」

    注1 拆白党:2040年代的上海俚语,指靠色相行骗的男人。

    第三章 圆月观音的诅咒

    「好了,女人和小孩离开,现在只剩下男人了,说话也放得开。」

    洛逍遥给父亲洛正和表哥沈玉书斟上酒,说:「哥你跟陈家小姐有过婚约,我也就不瞒你了,不过我要说的可都是内部机密,你们知道就行了,不要乱传哦。」

    「你哥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

    「我哥没问题,我是信不过爹你,反正这里就我们三个人,要是传出去。就是爹你的问题,记住了?」

    ————

    ——这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所以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要找准时机才能揪出他的狐狸尾巴。

    第一个回合过後,两人在心中对对方做出了相同的评价,他们也是这样执行的,比如暗中调查对方的身分等等,但一切并不顺利。

    了解了苏唯的基本打扮後,沈玉书又画了几张他的画像,向服务生打听他的客房,没想到苏唯狡兔三窟,等沈玉书照着房号找过去时,里面已经人去楼空。

    至於苏唯,他原本以为沈玉书出身世家,会住高级客房,要找他很简单,谁知他也计算错误,沈玉书因为身边多了个小孩跟小动物,临时跟别人换了房间,再加上客轮在第二天午後就靠港了,没时间让苏唯多加寻找。

    所以双方在没有照计划找到目标後,再次认为这个对手城府很深,谁也没往阴差阳错的方面去想。

    直到客轮入港,乘客陆续下船,苏唯才找到了沈玉书,确切地说,是看到了他的背影。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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