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耽美 >红楼小地主 > 红楼小地主
错误举报

正文 第2节

    红楼小地主 作者:八爷党

    第2节

    一句话未落,厅上其乐融融的气氛立刻凝滞下来。所有人都有些担心的打量着赖瑾和宝玉两个。贾母略微不安的皱了皱眉,王夫人、凤姐儿、李纨和几位姑娘乃至赖嬷嬷也都屏息凝神,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唯有邢夫人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旋即一脸兴致勃勃的看过来。

    赖瑾沉默之间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只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问道:“早就听人说起过宝玉身上有块玉,是世间极难得的宝贝。我人小位卑,之前倒是不曾见过。不知今日可有这等福分,瞧一瞧这块美玉?”

    贾宝玉闻言,立刻笑着说道:“这有什么?不过是个摆设用的哑巴物件,值得什么?弟弟想要看,自拿去看了便是。”

    说着,将通灵玉从项上摘下,递到赖瑾手里。

    赖瑾托在掌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其型大如鹅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上面还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以及“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等字样。

    贾宝玉在一旁催促道:“弟弟可有玉?”

    赖瑾闻言,勾了勾嘴角,冲着宝玉问道:“这通灵宝玉乃是你生下之时便衔在你的口中,你可知道这宝玉的来由?”

    贾宝玉一听,倒是把先前的话给忘了。立刻笑着问道:“我也不知这物件有个什么缘由?难不成瑾弟弟是知道的?”

    赖瑾微微一笑,随口说道:“宝玉可曾知晓女娲补天的故事?”

    贾宝玉点头说道:“自然听过。不过这与我的玉又有什么牵连?”

    “牵连可大着呢!”赖瑾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要知道当年女娲氏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高经十二丈,方经二十四丈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结果女娲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

    赖瑾说着,一面细细打量贾宝玉的神色。只见贾宝玉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却也没有什么感触之情,想来果真是前尘尽忘,或者就像游戏攻略一般,只等见到了林黛玉才能触动他的记忆也未可知。

    而这厢贾宝玉老老实实的听完了赖瑾的讲古,恍然大悟的说道:“瑾弟弟的意思,我这块通灵玉便是女娲氏补天时候剩下的那一块顽石?”

    赖瑾含笑点头。

    却见贾宝玉叹息一声,开口说道:“若真是如此,别的顽石都有用处,单只留了我这一块在世间晃荡,终究也没什么意趣。”

    赖瑾闻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是一块无才补天的顽石。但到底是当年女娲娘娘都看中了的宝贝。虽然最后因为数量足够而未能用上,但想来仙人讲究机缘,也许这也是那块顽石的机缘也未可知。”

    贾宝玉沉吟半晌,突然开口轻笑道:“瑾弟弟真是。我不过是问一问你有没有玉,你竟牵扯出这么一车的话来。还和我说的有条有理恍惚真事儿似的。罢了,我也不问你了,免得你等会子又杜撰出更多的秘闻来。”

    赖瑾接口笑道:“杜撰又怎么了?除《四书》外杜撰的也太多,偏只是我杜撰不成?”

    贾宝玉闻言,立刻笑的眼都不见,连连点头应道:“这句话我爱听。除《四书》之外又有多少东西都是世人杜撰的。难不成只兴他们信口胡诌,就不许我们有两个典故不成?”

    说着,兴致盎然的将通灵玉又挂回自己的脖子上。再次拉着赖瑾的手神秘兮兮的说道:“你跟我来,我又好东西给你瞧。”

    一旁的贾母见向来都要惹一场风波的“问玉”事件竟然被赖家信口给破解了,越发喜欢赖瑾的机灵和变通。又见时候已经不早了,立刻笑着说道:“今后你们两个相处的时间多得是,不在乎这一刻也腻腻歪歪的。况且时候也不早了,该摆饭了。”

    又冲着赖嬷嬷笑道:“你们早起便过来问安,想来这会子也饿了。就在府上吃中饭罢。”

    赖嬷嬷自然是再三的推辞,贾母又再四的相请,赖嬷嬷最终赔笑应了。

    一时间凤姐儿和李纨张罗着众丫鬟婆子们安设桌椅,摆了杯盘。贾母邀赖嬷嬷在自己的下首坐了。赖嬷嬷再四推辞终究逆不过贾母的意思方告了座,也只是半个身子悬在椅子外面侧侧的虚坐,贾母又将贾宝玉和赖瑾招过自己身边吃饭。其余人等王夫人邢夫人一桌,三春姊妹一桌,凤姐儿和李纨站着伺候。

    寂然饭毕,众人又喝过了茶水,赖嬷嬷便向贾母告辞。贾宝玉还念念不忘要拉着赖瑾去自己屋里给他瞧“好东西”,被赖瑾以“明日去学上进学,家中还得多拾掇准备”一番借口给辞了。贾宝玉恋恋不舍的将人一直送到了荣庆堂外,直至看着赖嬷嬷和赖瑾的身影瞧不见了,方才郁郁的回屋。如何张罗丫头给置备东西,如何期待明日上学不消细说。

    且说赖瑾跟着赖嬷嬷一路闲话回了赖家,早有赖家一干上下都等得急切难安,得知赖家机变灵活十分讨得贾母和宝玉的喜欢,众人也算是略略放下了心。除了赖尚荣还有些心疼自家捧在手心儿里的儿子还要去讨好别人而郁郁之外,其余人都有些无可无不可了。

    毕竟这赖家自祖上起就开始服侍荣宁二府内的主子们,因此包括赖嬷嬷、赖大、赖二在内的众家人对于赖瑾去陪宝玉读书都觉得并没什么,甚至心理还有一种“我家孙子果然是好的,连主子都瞧上了眼”的秘而不宣的得意之情。自然也就没有赖尚荣这般自落草就自成主子,又凭自己的努力考中了举人还信誓旦旦要考进士做官,可自己儿子却还要去服侍别人的羞辱和难堪。

    一时间众人都各自散了去睡中觉,唯有赖瑾注意到了赖尚荣的郁郁,当下体贴的走上前去保住赖尚荣的大腿说道:“爹爹放心,荣国府上的人对我都很好,宝玉也是个平和宽厚的性子,又有太祖母和爷爷奶奶的面子,我不会受委屈的。”

    赖尚荣听了自家儿子的劝慰,只觉得越发纠结。从小他的祖母、他的爹娘、二叔婶娘都给他贯穿了要效忠主子,精忠报国的思想。须知他所用的一针一线,一草一木都是贾家的恩典。及至年岁大了,赖尚荣开始读书识字,也越发明白了贾府众人待他们家是有多亲厚,越发了解了一个奴才的后辈有机会读书科举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儿。后来又是贾母拿着自己的名帖去岳父家中帮他求亲,让他越发名正言顺的走上官场之路。如今贾母又帮他牵上了姑老爷林如海的一条线,赖尚荣若是凭借此番机遇得了林如海的青眼,想来科举高中平步青云就在眼前。

    对于荣国府的感情,赖尚荣只能说他着实感激府上的大恩大德。没有贾府的宽厚提拔,就没有他赖尚荣今日的风光得意。甚至他胸中自有一股努力读书,来日功成名就任凭主子驱使的意气。可这种效忠并不代表赖尚荣可以任由儿子去给别人伏低做小,曲意逢迎。毕竟做父母的都想把最好的东西送给儿女,哪里有眼睁睁的看着儿女为了自己的前程去讨好别人,逢迎别人的道理?

    然则为今之计,赖尚荣却什么都做不到,看着赖瑾乖巧懂事的模样,赖尚荣心中发狠,只想着自己来年一定要考中进士,此番前去扬州一定要得到林如海的青眼,将来一定要有自己的实力保护自己的儿子不受委屈……

    赖尚荣想着,越发用力的将赖瑾搂在怀中,向来平和清亮的星目也染上了一层浓浓的赤红。赖尚荣睁大了眼睛,狠狠逼住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只觉得心中一阵挫败不堪。

    这盛世之大,若没有绝对的实力,竟然连做父母的尊严和权利都护不住。

    枉他只是个举人就自命清高,得意非凡。如今还不是人家一句话,他捧在手心儿里的儿子就要给别人去当侍读,当玩意儿……

    赖尚荣死死握着拳头,将脑袋埋在自家儿子的颈窝里。

    权力!权力!

    第7章 为孙益嬷嬷巧安排

    且说上一回中赖尚荣自感于势力微弱,不能保护幼儿恣意玩笑,继而心生挫败。赖瑾这厢好容易劝好了老爹,又看着他在劝学斋睡了午觉,这才蹑手蹑脚的退出来。

    彼时已至七月盛夏,午后晴朗,空气炎热的只剩知了不停鸣叫,阖府上下鸦雀无闻,就连赖嬷嬷养的一只雪猫都蜷缩在廊下困觉。赖瑾顺着游廊先去了厨房,将早起吩咐厨房余出来的饭菜从灶上端出来,又操刀切了半个用井水灞过的西瓜,用黑漆填金的茶盘托了径自去往后院儿,悄悄的开了角门,果然瞧见沈二蜷缩着身子坐在阶矶上,脑袋还一点一点的。

    赖瑾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侧着身子迈出角门,然后静静的坐在沈二身边。沈二只觉得身边恍惚有黑影一扫而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着赖瑾一边举着托盘,一边抿嘴浅笑。

    “等了多久了。”

    “不久。”沈二开口应答,结果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不免龇牙咧嘴的抽了抽声。

    赖瑾这才注意到沈二满脸的紫青,以及裸露在外的胳膊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一片伤痕,明显是被人棍棒加身毒打过的。赖瑾心下一惊,忙将手上的托盘放在地上,扳过沈二的脸细细打量,气急败坏的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沈二憨憨的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儿,不过寻个借口随意打骂两句,我都习惯了。”

    “小老婆养的怂货,只会欺负小孩儿。”赖瑾满心火气的咬了咬下唇,开口说道:“你暂且等我两日,我寻个空闲将你的事情和府上的老太君说说。那荣国府的老太君最是个怜老惜贫,慈爱和气的人,只要我把你的事情同她讲了,她定然能帮你的。”

    沈二不抱希望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世事如此,恐怕那老太君也不会为了我这个奴才得罪御史大人。再者那御史夫人还是二品大员李大人的嫡长女,身份家世非比一般……还是算了吧!”

    赖瑾听了这话不免心下一凉。以荣国府的势力,倘或只有个从四品的御史大人也不算什么,可当中若还牵连一个掌控实权的二品大员……

    赖瑾心下一叹,不要抱怨荣国府是否趋吉避凶趋利避害,又有多少人家愿意为个不相干的奴才得罪蒸蒸日上的官员老爷?自家长辈不也是借着荣府的势去那御史府问了两回,被严词拒绝后也不再多管了?

    当下,赖瑾不由得郁郁起来。半日,方才勉强笑着说道:“井水刚刚灞过的西瓜,清凉的很,你快尝尝吧。”

    沈二应了一声,拿起托盘上的西瓜默默吃起来。

    赖瑾这厢嘟嘟囔囔的说道:“自明儿起我要去荣府上陪宝玉读书,兴许以后都不能给你送饭了。不过我已经吩咐我屋里的丫鬟锦香,叫她每日把饭菜给你送到西角门上,你记得过来吃。”

    沈二闻言一滞,半日,方才闷闷的说道:“那是不是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赖瑾知道沈二心里难受,摸着脑袋笑道:“也不尽然。不过是中午不能陪你吃饭罢了。日后晚间下学了,我还过来给你送瓜果点心吃。”

    沈二沉默半晌,方闷闷的点了点头。

    一时间两个伙伴都有些落寞的安静下来。沈二也没心思吃西瓜了,随手将啃了一半儿的西瓜瓣儿放在托盘之上,一双手环住膝盖,坐在赖瑾身边默默不语。过了半日,方才叹息一声,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不然等会子晚了,恐又出事故。”

    赖瑾不甘不愿的应了一声,沈二起身下了阶矶站住,拍了拍身上的浮灰,留意到赖瑾郁郁寡欢的模样,不由得开口笑道:“既然要去贾家私塾上念学了,你要好好读书。倘或可以的话,回来也教我认两个字可好?”

    赖瑾眼睛一亮,立刻开口应道:“你若喜欢读书认字,我现在教你也好。”

    沈二闻言,扯了扯嘴角笑道:“这会子不行,或许等晚上,我干完活儿来找你的时候教我可好?”

    赖瑾闻言,立刻点头应道:“好,我晚上在这儿等你。”

    沈二也憨憨的咧嘴一笑,转身跑开了。

    赖瑾独自站在角门的阶矶之上,看着沈二的身影渐渐远去不见,次后又低头看了看只吃了半块儿的西瓜和原封未动的饭菜,心里一阵上火。不知怎么地,心里竟然恍恍惚惚还升起一丝不安来。

    赖瑾深吸一口气,晃晃脑袋将满腔的烦乱丢开去,蹲下身子端起茶盘,转身进了后院儿。

    去厨房还东西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刚刚从娘家回来的孙氏。孙氏打量着赖瑾一脸落寞的形状,不由开口问道:“可是又去给御史家的小子送饭去了?”

    赖瑾闷闷的点了点头。

    孙氏轻叹道:“那也是个可怜见儿的。我们府上没能力救他出火海,你时常给他送些吃食衣物也是好的。”

    说着,接过赖瑾手上的托盘轻声吩咐道:“才刚太婆婆传话,说你明日就要进府陪着宝二爷读书,一应吃穿用度切不可疏忽。正吩咐绣娘要给你新裁一件儿衣裳,你快过去罢。”

    赖瑾惊奇说道:“这会子大晌午的,太祖母不睡中觉,张罗这个做什么?”

    孙氏神色不明的扯了扯嘴角,轻飘飘说道:“府上出了这么大事儿,谁还有心思睡觉呢?”

    赖瑾一愣,方察觉他进府陪宝玉读书的事儿孙氏不是不怨,只是她一则身为人妻,二则身为人子,三则身为人家附庸,没立场说话罢了。

    想到这里,赖瑾只得故作不知,上前一把搂住孙氏轻柔细软的腰肢嘻嘻笑道:“娘都不知道,我今儿随着太祖母去荣府上给老太太请安,荣府里头可大了……”

    孙氏听着赖瑾用天真烂漫的童音跟自己诉说早上进府的种种事宜,说老太君对他如何如何好,宝玉如何如何随和好相处,慢慢的心里芥蒂倒也不那么重了。随手将托盘交给身后的丫鬟,低身将赖瑾抱起,轻柔笑道:“左右无事,母亲抱着你一同去给太婆婆请安吧!”

    一路叽叽喳喳的到了赖嬷嬷所住的院子,守门的小丫头子刚刚进去通报,赖嬷嬷便径自走了出来,接过孙氏手中的赖瑾,哄笑道:“我的重孙孙中午也不睡一觉。这大热的天儿,仔细下午没有精神。”

    孙氏有些担忧的看着赖嬷嬷,口中不住说道:“太婆婆快将承恩放下吧。他虽然身子小,到底是个男娃,莫累着了太婆婆。”

    赖嬷嬷闻言,随口将贾母给赖瑾赐名的缘故说了,并祝福道:“今后就叫瑾儿吧!既然是老太太的恩典,我们应着就是了。”

    孙氏闻言也是一愣,倒没想到自家儿子进了荣府一趟还有这样的好处、又听赖嬷嬷说贾母是将自家儿子当正经晚辈看待,府上大大小小的太太奶奶们也都正儿八经的送了表礼,心里倒也好受多了。

    一时间赖嬷嬷又吩咐绣娘过来给赖瑾量了身段,然后将贾母赏下的一匹大红蜀锦的尺头交给绣娘去裁衣裳。还特特的吩咐了绣娘一定要将新衣服在明早赶制出来。看着孙氏颇有些疑惑的面容,赖嬷嬷笑着解释道:“老太太的喜好,向来喜欢家中的晚辈打扮的明艳鲜亮一些。何况这尺头又是老太太今儿刚送的,明儿个瑾儿穿上新衣服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见了,必然十分欢喜——在荣府上走动,只要得了老太太的欢心,下面又有你公公婆婆照应着,断然委屈不了瑾儿。”

    孙氏恍然大悟,虽然对于赖嬷嬷在瑾儿入府之初便巴巴儿地站了队很不以为然,但一想到自家儿子就要进府里生活,那荣国府又惯会捧高踩低跟红踩白,遂也不在意了。

    赖嬷嬷一手拍打着怀里的宝贝重孙子,一面打量着自家孙媳妇。瞧见她眉宇间一闪而过的不以为然,只是摇了摇头,却并未解释。

    孙媳妇虽然出身官宦之家,但到底年岁太轻,经历的也少。又哪里知道国公府里头的龌龊水深。别说瑾儿出身赖家便已然站了队,也不差这明晃晃的一个举动。即便不是出身赖家,想要在深宅大院的国公府站住脚,也是需要站队的。因为不站队的人便不是自己人,既然于己无意,即便是死了……也没人可惜的。

    赖嬷嬷眨了眨眼睛,低头冲着怀里的乖重孙嘱咐道:“瑾儿进了荣府之后,要听老太太的话。有什么事情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就直接跟老太太说,老太太喜欢你,你多在她跟前儿说笑两句,她就更欢心了。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多和宝玉在老太太那里坐坐,时常将你们上学的事情讲给老太太听,就像你往常和太祖母聊天儿一般。老太太也是喜欢的……”

    赖瑾听着赖嬷嬷少见的唠叨嘱咐,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又眨,方才乖乖的点头应道:“太祖母放心,瑾儿一定谨记太祖母的教诲。”

    赖嬷嬷看着自家越发懂事的乖重孙,含笑摩挲着赖瑾的头顶。看来从今以后,她去府里的次数须得再勤一些,左右老太太平日无事,也只爱同他们几个老嬷嬷闲话儿摸骨牌……

    作者有话要说:看原著晴雯之死那一段儿,某八就觉得晴雯死的太冤本来长得就好,也挺得宝玉喜欢,尤其还是老太太看重给宝玉做姨娘的人就被王夫人不清不楚的一句话给撵出去了究其原因,还是晴雯只懂得一味的插尖,却忘了抱大腿她要是跟袭人似的,时不时去贾母跟前儿谈天一番,想必贾母死之前,晴雯也未必会死~~~╮(╯_╰)╭小剧场——沈二:你教我认字吧?赖瑾:认字就认字,不要动手动脚!!

    第8章 上义学瑾玉始读书

    至晚间,赖瑾一直在后角门等到了戌时初刻(晚上八点多),阖府上下都掌灯许久了,也没瞧见沈二的身影。

    赖瑾站在后角门的阶矶上,踮起脚打量着前面黑黢黢的胡同,心中慢慢升起一丝不安,正要寻个人去前街御史家里打听打听,还是随后赶来的锦香给劝住了。

    “大爷这会子去那御史府上打听,倘或有些个事儿还好,若是并无什么事情,只是做活儿晚了耽搁了。大爷这么一去,岂不是给了那御史夫人一个顶好的借口,届时又要闹得大家不安宁了。”

    “可是……”

    “那沈家小子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左不过又被主家罚了,须得做工整个晚上来抵消。大爷莫不如暂且按捺下心思,等到明儿晌午,那沈家小子要是还没过来吃饭的话,奴婢直接吩咐个人儿去御史家打听打听,这样岂不更好?”锦香说着,硬拽着赖瑾进了西角门,口中一叠声的劝道:“大爷还是快些回去休息。你看着天色都这么晚了,明儿一早还得早起呢!”

    赖瑾心中虽然不安,可细细想来锦香的话也有道理,兼之又怕自己行动莽撞了反而给沈二添麻烦,无奈之下,只得回房睡了。只是心中有事,一夜间到底也没怎么合眼,辗转反侧几千次,天也就亮了。

    锦香进来服侍赖瑾起身的时候,瞧见他眼睛下面两片淡淡的黑青,不免心中一叹,开口说道:“等会子奴婢就派人去御史家问问,得了信儿即刻派人告诉大爷。”

    赖瑾胡乱的点点头。

    梳洗已毕,令锦香换上了昨日夜半新裁好的簇新衣裳,依旧是大红色底子,上面绣着彩金勾线的牡丹团花,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底下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越发显出白净的脸面,乌黑的头发。锦香细细打量过后,又在腰间挂了一串的荷包并玉玦,方才笑道:“这回便成了。”

    于是又跟着赖瑾去正堂拜过了赖嬷嬷和家中诸长辈。彼时赖嬷嬷已经吩咐车马在门前等着,众人吃过了早饭,各自散去不提。

    且说赖嬷嬷带着赖瑾一路进了荣国府,先是领着人去荣庆堂给贾母请安。彼时贾宝玉也穿戴好了,正猴儿在贾母身上玩闹,瞧见赖瑾的身影,不免眼前一亮,开口赞道:“瑾弟弟好精致的模样,最是配穿这样大红的颜色。”

    赖瑾冲着贾宝玉抿嘴一笑,然后走到贾母跟前叩头说道:“赖瑾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福寿安康。”

    贾母暗暗打量着赖瑾身上的料子,很是满意的看了赖嬷嬷一眼,方才招手笑道:“好孩子,快过来。”

    赖瑾应了一声,笑嘻嘻的起身走到贾母身边,贾母拉着赖瑾的手嘱咐道:“你家住的虽近,但到底也不若府上方便。或一时寒热饥饱不便,只管住在我这里,不必限定了。进了学里,只和宝玉在一处,别跟着那一起不长进的东西们学。”

    赖瑾一一应了。一旁的贾宝玉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老祖宗,时候不早了,恐怕上学迟晚,我们暂且去了。”

    贾母见贾宝玉猴急的模样,一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闲话嘱咐几句,方才由着贾宝玉拽着赖瑾走了。至于赖嬷嬷则被留下来陪着贾母抹骨牌不提。

    贾宝玉这厢又拉着赖瑾去拜见了王夫人。王夫人少不得也有几句嘱咐的话,贾宝玉一一听了,又出来书房去见贾政。彼时贾政正在书房中与清客相公们闲谈说话。瞧见贾宝玉和赖瑾过来请安,又想到贾宝玉往常那些歪派的理论,不免沉声告诫道:“去了学上,那些《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只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

    贾宝玉仿若耗子见了猫般,无精打采的应了。贾政瞧着他葳蕤丧气的模样,没好气的摇了摇头,也不理会。反而冲着一旁的赖瑾宽颜笑道:“你虽然比宝玉小了一岁,不过家学渊源,耳濡目染,有赖世兄的言传身教,定然比宝玉强了许多。此番进学念书,只希望你能多多引着宝玉读书上进,多读一些圣人先贤之教诲,万万不可让他听些个流言混语,反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

    赖瑾听贾政称自己父亲为世兄,不免有了些诧异。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贾政如此郑重其事的嘱托,不免颔首应道:“二老爷放心,此去进学,晚辈等一定努力读书,光耀门楣。”

    一旁的清客们也都含笑说道:“老世翁不必担心。今日世兄一去,三二年就可显身成名的了。”

    贾政冷着脸又嘱咐了贾宝玉几句,这才放人出来了。

    贾宝玉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地走出了将近三五百步的距离,方才探头探脑的回头打量一番,然后活过来一般雀跃着笑道:“吓死我了。还以为老爷又要训斥呢!”

    赖瑾着实不理解贾宝玉避自家老子如蛇蝎的模样。只得摇头叹道:“我瞧着老爷虽然严肃了一些,但对你也是殷殷期盼,尊尊教诲,你怎么就怕成那副样子?”

    贾宝玉唉声叹气的摇了摇头,摆手说道:“你不知道。老爷对我可严厉着,动辄教训打骂。如今又没老祖宗在跟前儿,我由不得缩手缩脚的忍着,找那个不痛快干嘛?”

    赖瑾十分无语的轻笑一声。父慈子孝做到这步田地,也叫人无话可说。

    一时间相携出了大门,外面早就备好了车马,贾宝玉和赖瑾两人踩着矮凳上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的往义学进发。

    那义学离贾家并不远,也不过一里之遥,众人坐着马车眨眼即到。学里得了消息的熟长、先生一辈竟然都在门口等着,瞧见贾宝玉二人的身影即刻簇拥着进了教室,其阿谀奉承之态看得赖瑾频频摇头。

    闲坐了一会子便开始上课,因为贾政言语在先,贾代儒并未从《诗经》教起,而是直接给众人讲了《论语》。两人因为是第一次上课,一时间倒也听得津津有味。赖瑾也不是第一次听《论语》,对比着贾代儒和自家老爹的不同,赖瑾发现自家老爹在讲书的时候着重联系实际情况,经常以史为例,以当今所施行之朝政为主。而贾代儒却是引章据典,侃侃而谈,颇有一番鸿儒之势。

    想到外间风评贾代儒乃是当今之老儒,赖瑾细细体会一番,只觉得名不虚传。且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学中风气,发现合族子弟虽然也有不爱上进者,不过如前世同学一般上课溜号罢了,但也没有书中那番淫秽不堪之事,心中不免狐疑。

    赖瑾这边径自纳闷,却不晓得此番干净景象皆是赖大一手促成。那赖大心悬乖孙,只觉得家业振兴之旺皆系于子孙之上。况且赖瑾自幼在赖尚荣身边调教,被赖尚荣教养的极好。赖大又怎么会放任自家孙子近墨者黑,被贾府那起子混账子弟挑唆勾坏了去?少不得拨冗抽空严加整治一番,将学中原本的污秽风气一扫而空,又疾言厉色去几个混账子弟家中告诫一番。

    能在贾家义学中念书的子弟,多半都是族中贫穷不能请师者,即入此中肄业。一来是想学学读书认字,二来也是贪图着学中免费的茶饭之类。家世颓败,能力不行,多半仰仗着荣宁二府每年给些抽风打点过活的子弟们自然是不敢得罪府中权势薰天的总管老爷,于是各家各户少不得约束自家晚辈休得胡闹,这也就是赖瑾眼中贾家私塾如何会这般干净的缘故。

    长辈殷切照顾之心,赖瑾此刻自不知晓。念了一上午的书,早有些饥肠辘辘的贾宝玉和赖瑾两个吩咐茗烟儿几个小厮拿出了食盒,随意寻了个柳树底下,铺着席子开吃起来。身后的茗烟儿等人也都各自拿出了各自的食盒,在贾宝玉的吩咐下大伙儿围坐成了一个圈儿、一边伺候着主子们,一边自吃晌饭。

    学上虽然有免费的吃食,可这一伙儿人除了身娇肉贵,娇生惯养的爷儿们,便是在主子跟前得意不屑吃烂东西的“二主子”,学中那只为饱腹的大锅饭自然入不了大家的眼。只见茗烟儿得了贾宝玉的眼色,捧着一碟儿茄胙走到赖瑾跟前,谄媚笑道:“这是府上的特色,老太太最爱吃的茄胙,赖小相公尝尝?”

    赖瑾打量着茗烟儿手里的菜肴,知道这便是后来刘姥姥进大观园,凤姐卖弄的用十几只鸡来配料的菜,不免有些好奇。当下沾着筷子夹了些许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过后,只觉得醇甜细滑,满口余香。不由得点头赞道:“果然好吃。“只是大暑天的吃这些个油腻腻的东西,未免荤腥了一些。是以赖瑾只是意思意思的夹了两口,便不再动筷。一旁的贾宝玉细细留意着赖瑾的口味,发现他每多偏爱一些清淡爽口的菜色,心中暗暗点头,自以为得了真相。凑过脑袋悄悄吩咐茗烟儿道:“以后厨房做菜的时候,吩咐他们多做一些爽口清淡的来。这么大热的天儿,油腻腻的,谁吃得下去。“茗烟儿心中暗笑,面上却郑重其事的应了。

    下午又是两个时辰的课,赖瑾因为心中挂念沈二的事儿,倒也没怎么细听。好容易熬到了下学时分,贾宝玉又拽着赖瑾回荣府上给贾母请安。赖瑾心中焦急,面上却乐呵呵的应了。

    随从贾宝玉一起登上马车的时候,恍惚间瞧见街对面巷口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心下不由一突。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大家都很关心沈二的前途,在这里小小剧透一下沈二会从军,然后~~~乃们懂得嘎嘎~~看到这个图片的时候,让我突然想到了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句话~~

    第9章 闻秘辛沈二欲出逃

    “我突然想起来,有些东西落在学里了。”赖瑾猛地开口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我等会子自己过去。”

    贾宝玉不假思索的摇头说道:“你有什么东西,让茗烟儿替你去取便是了。何苦自己劳累一趟?”

    “那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没的,我今儿去的地方又多又杂,我怕茗烟儿去了一时找不到,反耽搁时间,还是我自己去罢!”说着,也不容贾宝玉反驳,径自撂着车帘子下了马车,身后贾宝玉将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大声说道:“那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着你。”

    赖瑾头也不回的摆摆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进了学里的时候,大半同学都已经收拾东西返家去了。白日间热热闹闹的学舍一时间有些空荡荡的。赖瑾一路不停的走到了后院儿,四处打量了打量,然后走到西北角堆放柴草的地方,爬上柴草垛举臂扳着墙头翻了出去。

    顺着记忆中的方位走到了之前恍惚看到沈二的那个巷口,赖瑾还特意避让开了荣府的马车。探头探脑四下搜寻的时候,只觉得有人在背后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赖瑾回头,果然瞧见伤痕累累的沈二站在避光阴影处。他的身上竟然穿着一套剪裁细致的丝绸衣裳。

    赖瑾悬了一天的心慢慢放下,不由得挑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昨儿晚上我一直在后角门等你到戌时初刻,也没见你过来。”

    沈二摇摇头,对赖瑾的问题避而不答,反而沉声说道:“小少爷,我要跑了,跑之前只想见你最后一面。”

    赖瑾心下一惊,不由自主拽着沈二的衣袖追问道:“你疯了,要知道逃奴被抓到可是死罪。”

    “不跑也是个死。”沈二的眼中陡然射出一抹极强的怨恨,咬牙切齿的说道:“若是这回我有幸活了下来……他日功成名就,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赖瑾和沈二相识一年多,从来没见过沈二这般情绪外露的表现,不由得狐疑问道:“你究竟怎么了?”

    沈二一脸绝望的看着赖瑾,寒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母亲并非是生我之时难产而死。”

    赖瑾闻言一愣,看着沈二没有说话。

    沈二继续说道:“御史夫人记恨我娘长的有几分姿色,颇得老爷的青眼。所以便将我娘早早的打发出去,嫁给府中一个不管事儿的小厮。可是我母亲毕竟是打小儿跟在老爷身边的贴身丫鬟,即便是后来嫁人了,老爷看在从前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也时常照顾着,我爹便是因此得了府中采买的活计。结果却被御史夫人认为是我娘嫁人了也不安分,还和老爷有私情。便趁着母亲临盆之时串通产婆将给孕妇的参汤换成了堕胎药……”

    沈二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抹哀伤和愤恨,痛苦绝望的情绪将脸部撕扯的有些狰狞。

    赖瑾看着如此形状的沈二,手足无措的安慰道:“你别这样。逝者已矣,她定然是想你能好好活下去的。”

    “我也想好好活,可是她们不给我这个机会。”沈二看了赖瑾一眼,如同槁木般的说道:“我娘死后,御史夫人觉得还不出气,便威胁我爹将我掐死,我爹不从,她便使个计策诬陷我爹贪墨府中的采买银子,生生将我爹管事的活计给夺了。我爹因此气病了一场,她又在我爹的汤药中做了手脚,生生将我爹也……”

    沈二说到此处,恨恨的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杀父杀母之仇,我岂能不报?”

    赖瑾听着沈二的话,心中略起了狐疑,不由开口问道:“这样机密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昨儿晚上,夫人不知怎么抽了风,竟然吩咐下人给我烧水梳洗,又给我换了一套金贵的丝绸衣裳,还让我住在厢房里头。我觉得稀奇,便趁着门口的侍卫不查,从后窗跳了出去,寻机摸到了老爷的书房。结果就听到老爷和林管家感叹——”沈二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羞惭极了。

    赖瑾见状,下意识催促道:“怎么了?”

    沈二看着自家好友站在对面一脸好奇的表情,神色越发赧然。原来这御史夫人的娘家不知怎么巴结上了宫里的戴公公,这戴公公没别的毛病,只喜欢清秀姣好的少年。这御史夫人前儿回娘家的时候听家人这么一说,便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而御史大人和林管家感慨的也是御史夫人的手段毒辣,心性阴狠,竟然连个八九岁大的孩子也不放过。

    “她是想从根儿上毁了我。“八九岁大的孩子,一脸怨毒的恨声说道:“若我真的跟了那个太监……这辈子就完了,彻底完了。”

    毕竟世风严谨,谁能接受一个娈童建功立业呢!

    赖瑾听着沈二的娓娓道来,越发觉得惊奇。他也隐隐听说过沈二娘亲和御史大人的一笔烂账,却没想到当中还有这么多阴私在里头。想到这里,赖瑾心下不由一紧,慌忙拽着沈二的衣袖说道:“事已至此,说旁的也无甚用处。你先和我回家——”

    “不行!”沈二断然摇头说道:“如今李大人指着我去献媚讨好戴公公,我又偷偷跑了出来,恐怕他这会子正四处寻我。他一时还不晓得你随着荣国府上的宝二爷来贾家私塾念书,我才敢到这里找你。可是你们家我是万万不敢回了——不是怕别的,那御史夫人的娘家赫赫扬扬至此,恐也不好相与。你父亲又是要科举入仕的,万万不能因为我的事儿牵累了你父亲的前程。”

    赖瑾听到沈二的分析,也不由得为难。若是他自己也还好,可事情牵扯到他爹……赖瑾知晓赖尚荣生平最大的心愿便是科举入仕,这同时也是赖家上下十几口人所奋斗的目标,赖瑾怎能因为自己的缘故,毁了全家上下的希望。

    只听沈二又侃侃说道:“其实我早也准备着今天了。你不必担心,我会想法子逃出去的。”

    赖瑾不由得追问道:“你想怎么办?”

    “听说西北在打仗。我准备一路北上去参军。朝廷不是说了吗?军功犒赏优厚,只要我争气,他日得了功勋,还怕区区一个逃奴的身份?”

    “可是京都离西北那么远,你一个小小孩童怎么过去?”

    “总会有办法的。”沈二咬着下唇发狠的说道:“总比留在这儿等死强。”

    赖瑾脑中灵光一闪,开口说道:“要不这样,你先在城里躲一个晚上。我父亲明日要跟着荣国府的琏二爷下扬州,你不如随着荣国府的车马混出城外。我也趁着这个晚上给你张罗些盘缠——总好过你这么没头没脑的撞出去。”

    沈二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已经求了马贩子王短腿儿,他今儿晚上会想法子将我送出京城。不如我在城外寻个地方等赖大爷,也免得御史夫人迁怒你们家。”

    赖瑾闻言,心下一阵迟疑。

    沈二继续说道:“就这样罢!我今晚会在城外的药王庙凑合一晚,等明儿早立刻离开。”

    赖瑾心下一叹,连忙间腰间的几个荷包解下来,将里头几个赏玩的金锞子倒出来递给沈二说道:“我身上也没别的东西,你先拿着这几个金锞子。等明儿早上我爹出城的时候,叫他再给你送些盘缠去。”

    沈二却将赖瑾手中的荷包抽出一个握在掌心,开口笑道:“给我一个荷包吧!”

    赖瑾一愣,看着沈二神色温柔隐含不舍,微微一叹,点头应了。

    沈二珍而重之的将荷包塞入怀中,又将脖颈上挂着的一个银锁解下来递给赖瑾,“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个物件儿,你若不嫌弃,留个念想吧!”

    赖瑾眼眶儿一热,默默点头,将银锁接了过来挂在自己脖子上,又将之小心翼翼地放入衣襟里头藏起来。温热的触觉是沈二自身的温度,赖瑾有些伤怀的吸了吸鼻子,握着沈二的手嘱咐道:“我没能力救你出火海,也没能力给你出气。只是嘱咐你要珍重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无论何时你首要想着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了才有机会报仇雪恨,给你父母出气。”

    沈二黯然的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眼睛红红的小包子,心中一动,上前两步将小人搂入自己怀中,吻了吻小人儿光滑的额头,轻轻说道:“你也保重。”

    然后飞快的将人放开,转身跑了。

    赖瑾依旧站在原地牢牢看着沈二的背影消失不见。只是这次他知道,自己这个很相契的小伙伴,这次是真的不见了。

    平稳了一番思绪之后,赖瑾特地避开了义学门口的荣府马车绕到后墙,翻墙进了后院儿,顺着原道走回前门。彼时贾宝玉已经等的十分不耐,见到赖瑾的身影立刻扬声问道:“怎么耽搁了这么半天,东西找到了吗?”

    赖瑾故作懊恼的摇头叹道:“没找到,想来是被那个学生捡到了也未可知。”

    贾宝玉不免问道:“究竟是什么没了,瞧你这么着急的模样?”

    赖瑾唉声叹气的说道:“不过是一个荷包罢了,里头还装着老太太和府上奶奶太太们送我的金锞子一类。东西倒是不值什么,难得是府上众人的心意。”

    贾宝玉闻言,不以为然的摆手笑道:“嗨,我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你这般紧张。原来竟是那些个俗气物件儿,想必是学里哪个眼皮子浅的东西贪图里面的金子捡走了也未可知。你若是稀罕,等明儿我回了老太太让她多给你几个便是。”

    说着,伸手拉着赖瑾上了马车。

    “这大热的天儿,瞧你急的满头汗。”

    “我只是怕对不住老太太的心意罢了。”

    “老太太若知道你为了几个不值当的金锞子急成这副模样,才要担心了呢!”

    “回去多喝两碗香薷饮解暑汤,去去暑气才是……”

    第10章 传消息仙草始进京

    因着贾宝玉两人是头一天进学,荣府上大大小小的主子奴才颇有些兴奋不已。吃晚饭的时候贾母首次打破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叠声的冲着贾宝玉问话。诸如“在学上都念了什么书,同窗之间可还相契,先生的品格风骨如何……”

    贾宝玉先时还兴致勃勃的应答着,次后便渐渐觉得有些不耐烦。贾母无法,只得捡着些自以为紧要的话问一旁的赖瑾。赖瑾虽然也有些好笑于贾母翻来覆去的问话以及众人间七嘴八舌的掺言,不过心中更感念贾母对宝玉的一番拳拳关爱之心,遂耐心的答言个遍。贾母方才心满意足的住了嘴。

    欣然饭毕。众人正吃茶的功夫,前头又传话来说二老爷请宝玉和赖小相公去书房问对考校。宝玉听了这话,登时像一只被猫逮到了的耗子一般,吓得六神无主,两眼发直,脸上颜色都变了几回。只晓得猴儿在贾母的身上扭股儿糖似的,寻死觅活的不愿意出去。

    贾母心中好笑,面儿上却耐心安慰道:“好宝贝,你尽管去,有我呢。他不敢委屈了你。况且你今儿又是刚下学回来。想是你老子也惦记着你这学问,不过是随意考校两句罢了。你只要把今儿和祖母的话原封不动的再说一回,你老子听了定然高兴。”

    一面劝着宝玉,一面又唤了两个老嬷嬷来,一叠声的吩咐道:“好好带了宝玉过去,传话给二老爷,叫他说话颜色柔和些,莫吓到了他。”

    两个嬷嬷躬身应了。宝玉没了想头,只得正正衣裳,一脸视死如归的去了。那模样看得赖瑾心中发笑。又怕宝玉见了脸上臊得慌,只得紧紧的绷着一张小脸,向众人告辞过后,方木木的跟着宝玉后头去了。

    到了外间儿贾政的书房,果然贾政不过是随意问两句罢了。虽然面上表情依旧很严肃,但掩不住眸中的关切和期盼。想来这位二老爷虽然对儿子自幼便喜爱淘换脂粉看不过眼,但到底也是个盼子成龙的父亲。次后变得对宝玉完全的不管不问,大抵也是宝玉执意厮混内帏。怎么劝怎么打都拦不住,方才死了心。

    不过应对之间赖瑾对于贾宝玉的好记忆倒也有了三分惊奇。自己是个原装二十多年的老货,又有了赖尚荣之前的授业做铺垫,对于贾夫子所讲解的东西也不过记住了七七八八,还是记了课堂笔记等着回家再温习一番。可贾宝玉上课的时候也没见怎么认真,此时贾政考校课业,却也能照着贾代儒的话原封不动的搬弄出来,虽然未必理解其中的意思,但就看这份天资,果然是聪颖卓越的人物。

    不由便想起原著中林黛玉打趣的“就许你过目成诵,难道我就不能一目十行”。原本还以为是小姑娘的信口胡说,如今看来,恐怕也有七分真情儿在里头。

    想到这里,赖瑾不免有些艳羡的摇头感叹。不愧是连女娲氏都看中了的良材美玉,先别说有用没用,但只这光环闪的,就叫人眼热。

    一时贾政考校完毕,见到小儿如此聪慧伶俐,心中也不免起了几分得意。心下得意,面儿上自然也好看许多。再和贾宝玉说话的时候,语气上自然有了三分的春风如沐。贾宝玉原就是个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的货,见贾政缓了形容,虽然暂且还不敢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举动,但也不像之前那般应对的战战兢兢。贾政这番谆谆告诫,贾宝玉那厢哼哈应着,赖瑾在旁围观,一时间竟体会出两分诡异的父慈子孝来。

    少时,内宅的贾母见宝玉去了这半天也不归,担忧贾政又给贾宝玉脸子瞧。便打发一个婆子过来说时候不早,要梳洗安置云云。贾政虽然晓得这是母亲的托词,但自讨该问的都问了,该嘱咐的都嘱咐了,便挥挥手,将贾宝玉放了出来。

    且不说贾宝玉出来之后是如何的感慨万千,自云大难不死等语。这厢赖瑾见时候果然不早,便辞了宝玉准备家去。

    贾宝玉又是一番恋恋不舍的小儿女姿态,再三央求赖瑾在府上住下,两人可以抵足而眠,掌灯侃谈。赖瑾再四的推辞了,贾宝玉无法,只得吩咐门上备了车轿,将赖瑾妥妥当当的送回赖家。被告知赖家的车马已经在府门外等候多时,一时间又悻悻于自己未能尽心服侍一番。被赖瑾三言两语劝好了,方才展眉回了荣庆堂。

    掌灯时分,在外“工作”一天的赖瑾终于归到家中。彼时合家上下都坐在正堂上等着。瞧见赖瑾归来的身影,一时间全都簇拥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了好一通话。全都是“今儿上学怎么样,和同窗相契否,宝玉好相与吗,出外一天,饮食方面可适应否……”

    赖瑾照着之前回贾母的话又一一的回了一遍。此刻已经是戌末亥初。赖家上下不比寻常,明儿还得早起进府上工,赖瑾不免开口劝道:“这会子夜深了,太祖母和两位祖父、祖母大人明儿还得进府上工,爹爹又要起早跟着琏二爷下维扬,原该歇了。若是晚间歇不好,明儿早上必得头疼,叫瑾儿怎么过意的去?”

    赖家众位长辈见状,越发得意于自家孙子的体贴会疼人。当下各自散去梳洗安置不必细说。赖瑾则拽着赖尚荣的衣袖进了劝学斋。

    七月盛夏。劝学斋前后院儿的花草瓜果开的正盛,一时间芳香弥漫,暗影浮动,颇有两分花前月下的诗情画意。一对父子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赖尚荣不免问道:“什么事情,值得你神神秘秘的,还将我拉到这儿来?”

    赖瑾立刻压低嗓音将下午遇见沈二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赖尚荣不免也气愤那御史夫人的赶尽杀绝,心狠手辣。当下一口应了下来。又悄悄的给沈二换了一百两碎银子,还以自己明日要远游为由吩咐厨房多准备了两包干粮。合府下人虽然对赖尚荣多此一举的要求有些狐疑。但赖家吸取了国公府上的教训,家风甚严,且家下人又都是签了死契的家生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倒也没人有那个闲心打听与己无干的事情。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收拾好行装的赖尚荣在孙氏的服侍下梳洗已毕,又去前堂给祖母爹娘请安过后,方才带着一应下人出了家门。赖瑾也要赶去荣国府汇合宝玉前往贾家私塾,因此这父子两人倒是一道儿去了。

    进了荣府大门,父子两个各自分开,一个往前院儿书房,一个往后宅荣庆堂去了。彼时贾母正用过早饭吃茶,贾宝玉也穿戴整齐了等着赖瑾。

    赖瑾先是按礼数给贾母请了安,又听着贾母嘱咐两句,方跟着贾宝玉一块上学不提。

    一路上,赖瑾因为挂念自家父亲以及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的沈二,颇有一番沉静。贾宝玉看在眼中,自觉明悟,说了两车子的好话趣话逗赖瑾开心。等到了学上的时候,果然瞧见赖瑾展颜微笑,方才自得的住了嘴。却不知道赖瑾是想着自己身在城内,光是担忧也无甚用处,方才无可奈何的撩开了手。

    而另一厢赖尚荣随着贾琏出城后,顺道路过十里之外的药王庙。便机密的派出自己的心腹往内里探了一探,结果却是空无一人,别说是藏匿其中的沈二了,即便是野猫野狗也是不存在的。那心腹无法,将药王庙折腾了三四次方才回来禀报。赖尚荣心中狐疑,担心沈二莫不是被御史家派人搜寻了去。却不知道沈二一经出了京城,果然是在药王庙等了半宿,次后又担心赖尚荣与自己接触未必能避了旁人,万一牵连出来岂不连累了赖家上下?

    他自思下生八载,除了老子娘之外便只有赖家人对他最好。怎可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赖尚荣,况且下午时赖瑾送给自己的金锞子加起来也有一二十两,仔细留着也够他去西北的了。便彻夜跑了开去,从此杳无音讯了。且他自幼被人迫害,早就养成了缜密的心思,那赖瑾送给他的金锞子上头具留着敕造荣国府的字样,沈二未免御史夫人通过这个追究到他,便一路乔装成乞儿讨饭出了京畿辖地,直忍着出了三四省外才将金锞子磨得平平的,又切了两三段儿分别兑换成铜钱,一路机密的到了西北。

    而后赖瑾果然吩咐赖家下人去各当铺秘密的打听一回,也没什么音讯,方才作罢。那御史夫人原也将沈二的消失与赖家人牵连一二,试探两回没有端倪,又想到赖家背后靠着宁荣二府,且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团结非常。并不敢太过得罪,方才悻悻罢手。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赖瑾这厢陪着宝玉在学上念书,日子过得也算是逍遥自在。那贾宝玉原是个不喜功名利禄的性子,向来讨厌治世八股文章,又不耐烦学上各位先生同窗每每奉承阿谀,只为了那一星半点儿的银财好处。如今若不是有赖瑾陪同一二,那贾代儒又姑且算个鸿儒,讲课授业言之有物,只怕贾宝玉早就丢开了手,回内宅厮混去了。

    只是他稍有这些心思和赖瑾提了,赖瑾也不狠劝他,只是说自己前来荣府本就是奉了老太太的命陪他读书,今次贾宝玉若是不耐烦读书了,那他的工作便也没了用处,到时候自请贾母,归家让父亲授课便是。

    贾宝玉好容易得了一个脾性相契的同龄伙伴,两人虽然白日间需要读书念学,可每每放学之后,他缠着贾母挽留赖瑾,倒也三回中留下两回。两人便可以详谈培花弄草,鼓捣胭脂等等,贾宝玉每每思及此处便觉得人生大快。因此权衡利弊之后,纵然不愿意来学上染了些利禄世俗,但更舍不得离开赖瑾,只得委委屈屈,凑凑合合的过起了这“积极钻营”的日子。

    须臾之间两三个月便已过去。这日,贾宝玉和赖瑾两人正在学上念书,陡然瞧见窗外茗烟儿几个小厮叽叽喳喳的讨论开来。贾宝玉心中一动,不免鼓捣起一旁的赖瑾,赖瑾瞪了宝玉一眼,宝玉讪讪的收了轻狂,只等到贾代儒授课已毕,布置了课业下学,方才窜天猴儿一般窜出了学舍,揪着茗烟儿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那么热闹,我恍惚听见什么琏二爷,林姑娘的?”

    茗烟儿闻言,立刻躬身笑道:“回二爷的话,方才荣府门上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是老太太的话。扬州林姑老爷的小姐已经到京了,老太太说只等宝二爷下了课就即刻回府见客,不必等到晚间下学了。”

    贾宝玉闻言大喜,立刻回头冲着赖瑾嚷道:“瑾弟弟快收拾东西,老太太传话叫我们家去呢!”

    赖瑾闻言,知道自家父亲远游归来,也不免心中狂喜。又思及原著中的一些场景,自有计较,立刻招手唤宝玉道:“宝玉你来,我有话同你分说。”

    宝玉见状,狐疑的走上前来,开口问道:“什么好话,值得你这般神秘兮兮的?”

    第11章 怜孤女贾母巧安抚

    赖瑾将心中的话默默整理一番,方才开口笑道:“我想着这位林家姑娘幼年失恃,心下正哀伤彷徨,又被老太太千里迢迢接到京城来,这四下里没一个熟悉的人,定然觉得怯怯不安。你性子又左,可千万别唐突了人家。”

    贾宝玉闻言,漫不经心地摇头笑道:“你也把人看的太低了,我平日里虽然不喜交际往来,但到底外面规矩礼数是不会错的。那林家娘娘乃是外边来做客的客人,我又岂能左了规矩叫人尴尬无措。”

    赖瑾闻言,心中暗笑。这可是未必的事儿,任你外头如何明白事理,可是碰上这命中注定的木石良缘就难说了。况且原著之威就在眼前,赖瑾对贾宝玉可是十万八千个不放心。

    不过赖瑾心里头这么想着,面儿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只是随意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为人,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贾宝玉沉吟片刻,突然凑过来贼兮兮的笑道:“我且问你,我和你相处了两三个月,也不见你对旁的事情有多关心。怎么这位林姑娘一来,还没见面呢,你就这般牵肠挂肚的,还没来由的嘱咐起我来?”

    赖瑾听这话好笑,不由得摇头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倾慕林姑老爷的才华学问,正想着和他求教呢!我当然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儿,方不失了礼数。”

    贾宝玉但笑不语,拽着赖瑾的衣袖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回到荣国府。

    贾宝玉两人先进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贾母照例叫贾宝玉和赖瑾两个去前头荣喜堂见了王夫人。彼时王夫人的神色有些淡淡的,闲谈两句就将人给打发出来了。贾宝玉不耐烦身上的华服美冠,遂拉着赖瑾回屋换了家常衣服。赖瑾思及林黛玉的情形,随口吩咐道:“挑件儿素颜色的衣裳换了罢。”

    贾宝玉愕然,回头问道:“好好儿的,换素衣裳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祖宗的喜好?”

    赖瑾回头笑道:“不过是为了不冲撞林姑娘罢了。人家骤然失恃,如今正在孝中。老太太是长辈也就罢了,若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也不添换一下衣裳,传将出去岂不叫外人笑话国公府礼仪之家,书香门第,反倒失了礼数?”

    贾宝玉了然点头,随口吩咐袭人道:“把前儿新做出来的一套白蟒箭袖拿出来给我穿上。”

    袭人柔声应了是,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两套簇新的素色衣裳来,开口赔笑道:“我想着赖小相公身上那件儿衣裳穿了一天还没换洗,便自作主张拿了一件儿宝玉的衣服来。也是跟着上一批衣裳新做的,还没上身。”

    她心思灵巧,城府颇深,自然明白赖瑾对林姑娘这般在意的缘故。遂投其所好,多拿了一套衣裳出来。果然,赖瑾闻言,很是欣喜的颔首笑道:“多谢袭人姐姐想着我。”

    即便是一旁脱了衣裳的贾宝玉也眼含赞赏的看着袭人。

    袭人见状,立刻掩口笑道:“不值什么,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两位爷不怪我多事就是了。”

    贾宝玉从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瞧了一瞧,不耐烦的催促道:“别呆站着说话了,快点儿给我梳头。等会子晚了,老太太要埋怨。”

    袭人闻言,冲着赖瑾微微一笑,立刻低眉敛目的走到宝玉跟前儿服侍起来。她这会子还没同宝玉行那警幻所训之事,虽然因为是贾母所赐,兼又柔媚娇俏,在宝玉跟前儿比旁的丫头得脸,但也没有后面的轻狂拿捏之举。而赖瑾不光是府上总管赖大之孙,更得了老太太和宝玉的欢喜,父亲又是正大光明的举人,前途无量。袭人哪怕是为了讨老太太和宝玉的欢心,也不得不巴结着这位赖小爷。

    只是她曲意逢迎,讨好献媚,却惹恼了另一个人。只见随后赶过来的晴雯一脸不屑的瞥了那桌上的衣服一眼,面含不屑的嘟囔道:“就你会。”

    说着,随手拿起衣服走到赖瑾跟前儿笑道:“奴婢帮小相公换衣裳。”

    言语间,不免又瞪了袭人一眼。她自恃也是老太太指给宝玉的,奴香拜把子却又比袭人低了一等。及至赖瑾入了荣府,便思虑她当初是从赖嬷嬷手上调教后送给贾母的,更觉得自己同赖瑾的关系要比旁人亲密一些。等到后来赖瑾三不五时的住在宝玉这边,晴雯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忘本便常常主动跑来服侍。结果每每又被袭人抢在前头,她心下不服,平日里说话便拿枪带棒的,那袭人自诩稳重大度,又顾忌赖家之势,寻常并不理会,两人一时间也闹不起来。

    只是这股子火药味儿到底难闻。赖瑾眨了眨眼睛,冲着宝玉调笑道:“这会子又蹭一件儿簇新衣裳,宝二爷可舍得?”

    宝玉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袭人给他编辫子串珠子,听见赖瑾这么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往日里老祖宗留你在家中,你没换洗衣裳的时候少穿我的了?这会子又巴巴儿的问出来,好没意思?何况你又多心,每次从我这儿不得已换了衣裳,来日必定要送些珠玉花草来添补。依我看你栽种出来的花草倒是比这衣服值钱多了,里里外外,你也太过见外了。”

    赖家但笑不语。小儿家五六岁,正是淘气好动撒泼打滚儿的时候。贾宝玉虽然爱好女子娴静天真,但并不代表他不喜疯玩撕闹,间或一时的弄脏了衣裳,贾母便命人给他换了新的来。好在两人身量差不多,一时倒也好添换。只是一次两次的,赖瑾不好意思,便时常拿着自己栽种的盆栽送过来。那些东西都是他精心培植的,若放出去卖虽然不敢说是价值万千但也绝对是被同道中人追捧的好东西。贾母等人看在眼中,虽然每每笑谈赖瑾太过多心,礼数太多,但也不免高看了赖瑾一二分——

    毕竟,上府上打抽丰似的蹭东西,与寻常人家的礼尚往来亲密友好是两个概念。赖瑾如今身份本就敏感,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让人置喙。他可不想等以后爹爹出仕做官了,还被外面人指着脊梁骨鄙夷赖家上下没皮没脸的蹭着国公府的权势富贵。

    这厢贾宝玉可不知道赖瑾心中那点子计较,看这人沉默不语的模样,不免又陈词滥调的哄劝着。

    “依我说,你就该把家常的衣裳都淘换两件儿放在府上,一时间你有事儿不能家去,次日也好添换着。”贾宝玉说着,就被赖瑾截口打趣道:“若如此,怎么好蹭新衣裳穿?”

    宝玉但笑不语,知道赖瑾一直便有些抵触住到荣府上来,遂不再细说。等袭人给他梳过头后,凑过来低声央道:“今儿晚上家里来了新妹妹,你这么欢喜,不如留下来大伙儿一起热闹?”

    赖瑾摇头,含笑应道:“我父亲外头出行两三个月,方才归家。我自然是要家去陪我父亲的。”

    贾宝玉冲着赖瑾撇了撇嘴,待晴雯给他重新疏好头发,便拉着贾母往荣庆堂正堂去了。

    这厢贾母正拉着林黛玉嘘寒问暖,一时瞧见贾宝玉转身回来竟换了衣裳。心中略有差异,不过却也有些得意。又知道以宝玉的粗心大意定然想不到这细碎东西,便眼含赞赏的看了赖瑾一眼,温声笑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宝玉闻言,忙上来作揖厮见,抬眼细看其形容举止,恍惚间竟觉得熟悉异常,不免将之前应承赖瑾的话忘个一干二净,开口便说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话音未落,只听厅上众人轰然笑起来。王熙凤忍俊不住的走上前来,一面搂住黛玉,一面又冲着宝玉调笑道:“当日赖小相公来咱们府上,你便说这一句话。如今林妹妹来了,你又说着一句话。怎么就词穷到了这步田地,我都替你臊得慌。”

    贾宝玉见众人不信,当下有些急切的说道:“这个妹妹我真的见过。”

    贾母不免插嘴笑道:“可又是胡说。”

    贾宝玉便认认真真的说了那一番当做远别重逢的话,众人嘻嘻哈哈的打趣过了。一时又引着赖瑾与林黛玉相见,那林黛玉早在家中以及路上的时候听父亲嘱咐过,知道这赖瑾便是随同接她的赖举人之子。思及一路上赖举人对自己的照顾,不免对赖瑾也亲近了两分。当下面带浅笑的同赖瑾说了几句闲话。这厢贾宝玉又问道:“妹妹读过什么书?”

    黛玉思及前番,低声答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

    一旁的贾母听了,早就在看见贾宝玉换衣裳的时候懊恼自己人老忘事,忘了林黛玉戴孝之身,且那管家的王夫人并凤姐儿两个也粗心大意,竟然让合府上下长辈晚辈主子奴才披红挂绿的相见。又将林黛玉如今应答和先前自己的问对一对比,更心疼外孙女儿的敏感谨慎。不免摩挲着林黛玉的手背含笑嘱咐道:“如今家里头姊妹们也都请了女先生念书进学。林姑老爷书香几代,想必注重这诗词歌赋之道。咱们府上的课业虽然不比你们家,可宝玉瑾儿几个在外头学上也都正念着《四书》,你们闲来多讨论一番,岂不是既解了烦闷,又各有进益?”

    林黛玉冲着贾母抿嘴一笑,低声应了。

    贾母又道:“虽然你几个姊妹们都只略识几个字,但探丫头的字儿,惜春丫头的画儿都很好。时间长了你便知道了。”

    贾母说到这里,也不免有些得意。她虽然口上自谦府上丫头不通文墨,但元春进宫后以德才兼备封妃,探春长于书法且性子机敏筹谋,惜春长于书画性子通透,这也都是她平日里悉心教养之故。并不是她自夸,荣宁二府的闺秀小姐们,即便是拿到了外头也是个顶个的才女聪慧。

    那探春和惜春两个猝不及防被贾母牵出来赞扬,心中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立刻凑到林黛玉跟前拉着林黛玉的手笑道:“是啊。妹妹如今来了,咱们平日间说话学习又多了一个人,岂不更热闹?”

    唯有迎春一个人木头桩子似的依旧坐在远处,连眼皮子都不抬。周身气质疏离淡漠,略带无措,颇不合群的模样。

    赖瑾见状,微微一叹。贾母并不喜欢大老爷夫妇,连带着对迎春也冷冷淡淡的。就连后来王熙凤体弱推事,也只是允了李纨和探春两个协助管家,而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年岁更大又即将出阁的迎春。其中虽然有迎春受父母拖累的缘故,但明知道贾母喜欢伶俐爽快的人,却又非得做出一副木然怯弱的模样,岂能说迎春就没有一点儿不是?

    身处弱势而不知自救,随波逐浪任人宰割就不好怨天尤人,自己都放弃了公平还指望谁能救你于水火。贾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你总不能让上位者去迎合你的喜好吧?

    赖瑾这厢正浮想联翩,陡然听到贾宝玉拽着林黛玉的手问道:“妹妹可有表字?”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小小剧透一下赖瑾的金手指因为上辈子是一个吃穿不愁的小资型宅男,所以赖瑾酷爱鼓捣花草,穿越之后的金手指便是培育出来的花草植物有很大的成活率,且半数以上品质上乘毕竟人家以后是要做地主滴人o(n_n)o~然后贾母,其实看原著的时候一直以为贾母喜欢的是机灵而有才情的晚辈比如大观园姑娘们结诗社等等,贾母其实很高兴,还总是其乐融融的去凑热闹(比如史湘云螃蟹宴,还有芦雪庵赏雪赏梅花等)所以觉得贾母并不是一个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人o(n_n)o~皮个埃斯——说个段子来祭奠我消失不再的纯情岁月!!话说一直看着87版《红楼》来找写文的感觉然后因为看的次数多了,所以并不怎么看画面,而是直接用耳机子听然后听到第二集宝黛相见的时候宝玉问:“表字是?”林黛玉答:“无字。”结果我听成:“婊子是……”当时立马吓了一跳,随后才反应过来←←节操神马滴~~

    第12章 忧爱女林海送孝敬

    上回说道宝玉兴极之时问黛玉有无表字,黛玉低声否了。果然宝玉听了愈发兴奋,立刻拽起书袋要给林妹妹送字。这厢赖瑾冷眼旁观,瞧见宝玉满口杜撰着颦颦蹙蹙,立刻截口笑道:“我听父亲说,这人的表字寓意深刻,乃是关乎一生的大事儿。无论男女,正经儿的表字都要等到成人礼上,求请德才兼备高洁有能者慎重选摘取字以示郑重。你如今才念了几天学,识了几个字,便吵嚷着要给林姑娘起表字。当心扬州的林姑老爷听了生气,抛下官职跑上京都来捶你。”

    贾母等长辈闻言,果然忌惮扬州林如海的威势,同时也怕外面人说荣府晚辈没有礼数,作践亲戚,便摩挲着林黛玉的脖颈温颜解释道:“宝玉童言无忌,不过是见我当日给瑾儿起了名字便有些好奇罢了。你不要理会她。”

    林黛玉冲着贾母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知道表哥是同我玩笑,又岂会怪罪表哥。”

    贾母张口,还要说些什么,陡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不由得朗声问道:“外面什么事儿这么吵闹?”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子立刻扬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是赖大家的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闻言,略微疑惑的皱了皱眉,不免暗想赖大家的这会子过来做什么。面上却立刻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一时帘栊晃动,进来的可不光是一身鲜亮的赖大媳妇,她的后面还跟着四个外院儿的粗使婆子,合力抬着两口漆黑的大木箱子,摇摇晃晃的样子,瞧着很是吃力。

    那赖大媳妇进了荣庆堂正厅,立刻给贾母见礼道:“请老太太安。给各位奶奶和姑娘们请安。”

    贾母打量着已经放在地当中的大木箱子,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林姑老爷的一片心意,托尚荣小子带回来给老太太的。尚荣小子是外男,不好随意进入内宅,便托了奴婢给带进来。尚荣小子还让奴婢给代他向老太太问好,说今儿天晚,他又是外男,不好当面给老太太叩头了。”赖大媳妇说着,又吩咐两个婆子将那两口大木箱子打开,只见一阵珠光闪烁,一只箱子里面摆放的是字画古玩。另一只箱子里头则是堆着整整齐齐的银锭子以及各种名贵的珍珠、玉石、头面,在灯烛的照射下险些晃花了人的眼睛。

    贾母见状,说不清什么心思的沉下脸来,开口问道:“林姑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我这国公府上养不起他家小姐,特地付了住资来?”

    一旁的林黛玉立刻起身见礼道:“启禀外祖母,父亲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多年在维扬地面当差,一直未能给外祖母叩头请安,这次随着我上京给外祖母带些东西,也不过是略尽孝心罢了。且除了一些古玩字画之外,当中的头面玉石和珍珠也都是按照府上的人口给几位姨母、嫂嫂和姐姐妹妹们打造的,只不过是一点子心意,还请外祖母成全。”

    贾母冷淡的面容因为林黛玉的解释慢慢缓和了一二,又扫了一眼箱子里头的银锭子,继续说道:“既然是林姑爷的心意,况又是给府上的太太奶奶姑娘们的,我也就不好推辞了。只是这些个黄白之物,就没必要留下了。”

    没等林黛玉回话,只听一旁的赖大媳妇躬身谄笑道:“这会子东西都已经到了京城了,难不成咱们府上还特特的派人给送回去?尚荣小子说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林姑老爷特地孝敬老太太的。若老太太执意不收,林姑老爷还不得认为您是恼怒了他?

    赖大媳妇说到这里,故作为难的笑道:“再者从京城到维扬地面虽说不甚远,但也有近千里之遥。期间舟车劳顿人马疲乏暂且不说,若真的在路上生出来什么事故,岂不辜负了林姑老爷一片孝心?”

    说着,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一脸有话说不出口的顾忌模样。

    贾母心中一动,不免招手示意赖大媳妇上前。只见赖大媳妇依言走到贾母身侧,低身耳语道:“回老太太的话。尚荣小子刚才和我说了,只说在扬州的时候,林姑老爷特特地嘱咐他,定要将这两万两白银送到公中来。毕竟林姑娘在府上住着,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这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笑道:“林姑老爷说了,按规矩情理,老太太是林姑娘的外祖母,长辈接晚辈到身前教养,他原不该多此一举。但是偌大的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老太太虽然有外孙女,但也有儿子孙子媳妇孙女儿,林姑老爷这也是周全之意,怕老太太为难。还请老太太不要见怪。”

    贾母闻言,心中又是一叹。不免想到了黛玉刚进门时儿媳王夫人弄出来的一番作态。当即下了决定,开口说道:“不论怎么说,林姑爷还是太过见外。既然维扬山迢路远,一时不好回绝。我便先替黛玉收着,等她家去的时候再让她带回去吧!”

    赖大媳妇见贾母这么说,便知她已妥协。自己则算是圆满完成了婆婆交代的任务,心下也是松了口气。不论贾母之后对这笔银子如何处理,她叫人抬着两口大箱子从外院儿赫赫扬扬抬到内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想来荣府上下那起子眼皮浅的媳妇婆娘们不会再说什么打抽丰穷亲戚之类没规矩体统的话。自家上下也算是对林姑老爷对尚荣的提携投桃报李了。

    赖家的那一点子小心思自然被贾母真真切切的看在眼中。不过这也是她执意叫尚荣下扬州的目的之一,如今见赖家为了尚荣的前途着想,果然对外孙女上心许多,贾母自然不会怪罪。况且她也有心借此一事压一压王夫人的气焰,别以为她如今不管家事了,就可以任由她们拿捏胡闹。

    一时又有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果然说出了将宝玉挪出来住套间暖阁儿,将林黛玉安置在碧纱橱里等到来年春天再另寻屋舍的安排。另一厢赖瑾默默打量着众人的神色,却有些惊诧的发现林黛玉的脸上竟然闪过了一丝隐隐约约的安然和放心,默默寻思了半晌,赖瑾也想不明白这当中的猫腻,只得暂且丢开手不作理会。一时间荣庆堂里的丫头婆子们又张罗着给林黛玉捯饬屋舍伺候安置,赖瑾立刻躬身告辞不提。

    且说赖瑾一路跟着自家祖母去了外院,彼时赖尚荣刚好和贾政闲谈完毕,退了出来。瞧见自家白嫩嫩又长了些许个头儿的儿子,赖尚荣脸上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竟然毫不避讳的在书房外头将赖瑾一把抱起来,颠了一颠后故意嘲笑道:“几个月不见,长胖了。“赖瑾一双小手也死死的搂住赖尚荣,将头埋在赖尚荣的颈窝处一叠声的叫道:“爹爹你终于回来了。“一旁赖大媳妇开口笑道:“快些回家吧!家里头可是一顿好等了。”

    赖家父子齐齐点头,登上马车一路叽叽喳喳的回家不提。

    等到了家中的时候,果然赖嬷嬷和赖大、赖二已经等了许久了。正堂上摆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是为了给远归的赖尚荣接风洗尘。孙氏服侍了赖尚荣梳洗过后,一家人和乐融融的吃起晚膳。

    相较于规矩森严的国公府,地位比较低微的赖家自然没有食不言的嗜好。于是赖尚荣便在饭桌上将自己这一路的经历徐徐说来,话里话外对于远在扬州的探花老爷推崇备至。在赖尚荣看来,无论是文采学识,还是为人处世,林如海都是当之无愧的仕宦大家,科第之子。今能得到他的悉心指点,实在是三生有幸。

    当然,间或的言语当中也不免得意于自己投了林老爷的青眼,虽然目下已经回京,不能向林老爷当面讨教。但是林老爷还为自己写了几封荐书,将他引荐给京中几位颇有大儒之名的清流翰林。这也算是为他的将来铺路了。

    第2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