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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

    魔道卧底 作者:莲中来

    第30节

    “那就好。这些日子以来,娘看得出那姓池的对你很上心,还怕他放不下呢。”燕母握着他的手道,“过两天娘帮你寻门亲事,以后在家安生过日子,不要再去江湖上招惹是是非非了。”

    燕不离脸上一白:“娘,儿子不想成亲。”

    “这是什么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虽然你名声不好,但媳妇总归还是娶得上的。正好趁天未黑,我去媒人那里走一趟,保证给你寻么个好的……”

    “娘!您别去啊娘……”燕母小脚飞快的溜走,燕不离急得皱眉头,“爹,您快劝劝娘,我都有儿子了,何必再成亲呢?”

    燕濯云抬眼看了看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离,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对池月有什么心思?”

    卧槽,这都能看出来?!

    燕不离苦胆一颤,露出无辜的表情:“这自然没有啊,您也知道儿子不好男风……”

    “既然如此,娶个女人不是正当的事吗?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毛手毛脚的,哪儿有女儿家心思细?给重锦找个娘亲也是当务之急。”

    “可是……”

    “哪儿有什么可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此事我和你娘定就行了。”

    徐真卿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对燕不离道:“徒儿啊,按理说江莫愁是你杀的,又以她的身份卧底在鬼门,按照池月的性格,只怕早在得知真相时杀了你。可后来为师听说他甚宠夫人,平内乱时更为你屠了不少门人,如今又追到了这里,真的只是为了孩子吗?”

    “师父,您在清玄山……哪儿来这么多八卦消息啊?”

    对方掏出了一本《江湖八卦录》:“为师订了整一年的,嘿嘿,才一百二十文就能窥探天道、解密红尘,可惜就是小广告多了点……”

    燕不离深吸了口气,准备有机会和花楼主谈一谈人生。

    “无论池月存了什么心思,不离你都不能再和他来往了。”燕濯云站起身,脸上肃穆得和棺材板一样,“你随为父到祠堂来。”

    燕家先祖燕无方,生于草莽,起于微末,随开国太祖征伐天下,最后封侯拜将,位极人臣,可谓无限风光。其子燕凌舒文武双全,也曾官至二品,光耀门楣,承继清贵世家。其孙燕斐然才华横溢,国考连中三元,得垂公主青眼……

    满满望去一排灵位,无一不是荣华富贵。只是百年之后,皆成烟云。

    “爹,您带我来这儿做什么?”燕不离望着先辈们有点羞愧,感觉以后自己的牌位会特别拿不出手。除非写上“鬼门宗第十四任宗主夫人”,没准还能在这群祖宗面前抬起头来。如果再添一句“睡服了魔头还能生娃的男人”,估计他都能被祖宗们膜拜……

    “儿子,燕家乃士族之后,当初从商是蛰伏之举。新皇并不像先帝那般多疑,早有启用没落清贵的想法,在十多年前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同你爷爷相交不浅。只不过我们燕家出离朝堂太久,为父也不愿再入仕途,是以送你习武练剑,但求远离庙堂,逍遥江湖。”

    燕濯云凝视着香案上的灵位,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过的。新帝登基后便下了密旨要一统武林,想将江湖势力也握在朝廷手中。所以我才会送你去正阳宫,以期接触到武林盟和其他核心的江湖组织。”

    “不离,你不是正道安插在魔门的卧底,而是朝廷安插在江湖的暗桩。”

    燕不离表示受到了惊吓:“皇帝他老人家莫不是有病?干嘛选我啊!”

    “因为你出身世族,又刚好自小习武,既不着调也不靠谱,没人会想到你是卧底。”

    燕不离:“……”

    “也怪为父一时心迷答应了皇上。没办法,他开的条件太诱人了,若日后江湖一统,便由燕家出面统管武林,那可是大把的银子啊……”

    燕不离:“……”

    “但为父没想到你刚入正阳宫没多久,还未来得及交代给你,你就……”

    燕不离:“挂了。”

    燕濯云:“……= =”

    “那这和池月有什么关系?”

    “魔道横行乡野,动摇了朝廷的根基,早晚也是灭亡的下场。皇上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为让武林盟与鬼门宗互相消耗,等时机一到再一举拿下。池月身为魔首,是首当其冲要被拿来开刀的,你若和他走得近,难免不受牵连。”

    燕不离反驳道:“可我现在还是武林盟的长老呢,到时候就不会被牵连?”

    “皇上也是刚知道你死而复生,所以改变了计划。他原打算将武林盟与鬼门宗一同铲除,重建一个新势力,现在反倒不如借力打力,只不过还未安排下来就闹起了尸潮。赏金盟此时跳出来无疑是在警告新皇:江湖事江湖了,朝廷不要插手。”

    “原来赏金盟这么逆天?皇帝的脸都敢打?”

    “江湖三大势力有两个都在明处,却唯独赏金盟深藏不露、实力难测。再加上尸潮闹得人心惶惶,皇上现在也有些忌惮,暂时没有下一步动作。”燕濯云说完这些便转过头,目光灼灼,“儿子,我再问你一遍,你究竟对姓池的有没有心思?”

    “我……”某人垂下了头,“有那么……一丁点吧……”

    “哼,就知道你嘴里没实话!”燕濯云道,“你若不想让他死得快,就不要和他见面。否则若被皇帝知道了你们的关系,极有可能利用你去对付池月。”

    “啊?不会又让我卧底吧?”

    “卧底还是好的,就怕他把你和重锦关起来钓鱼。”

    燕不离顿时寒毛耸立,皇帝若真这么干,池月百分百会上钩……

    燕濯云后面的话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连回到房里时都是神情恍惚、脸白如纸。

    原以为他们之间隔的是正邪两道和师门血仇,却没料到这背后还有更深的水。如今棋局已开,杀机已现,自己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子。究竟要如何走出下一步,才能保全他,保全他们?

    师父曾说,手中执剑,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可他现在却成了别人手里的剑,只为对付身后之人。说矫情点是情何以堪,说直接点是老子不干,说粗暴点是去他妈的,总之这活儿他是不接了,还是早点带着粑粑跑路吧。

    里间却突然传来了儿子的哭声,燕不离骤然惊醒,慌忙奔了进去,竟见到一个陌生男人正抱着粑粑。

    对方穿着一身银色乌丝蛛纹劲装,脸上戴着一张鬼脸银面具,眼部的黑洞中透射出两道精湛的光芒,如同黑夜里燃烧的太阳。

    “阁下何人?快放下孩子!”燕不离拔……擦,剑还在门上呢!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位客人下了订单,付一万两零一个铜子买你和这个孩子。在下也只是接了这单生意而已。”那人不疾不徐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显得沙哑而深沉。

    “一万两零一个铜子?”燕不离瞅着他道,“还有零有整的,一个铜子是手续费?”

    “这倒不是,赏金盟从不收手续费。”对方似乎笑了笑,“一万两是买孩子,一个铜子是买你。”

    第92章

    “赏金盟?!”燕不离心中一惊,随即怒道,“敢不敢说是哪个王八羔子买老子这么便宜?!”

    “不敢。”

    “……”

    “客户信息不便透露,不然会被差评投诉。”

    燕不离自袖中摸出钱来:“那我先用两个铜子把自己赎了行不行?”

    面具男倨傲的一抬下巴:“我们可是诚信组织,接单必出货,从不接受猎物行贿。”

    他话音刚落,燕不离已经猛地一抖腕子,将铜钱甩了过去。趁那人闪避的瞬间,燕不离飞扑而上,直奔对方怀里的儿子。可这一动作就突觉菊花剧痛,身形便在半空中便滞了几分。面具男反应极快的撤身倒步,将孩子挟在腋下,抬起右掌随手一击。

    觉察到那股猛烈的劲力如骤风般袭来,燕不离连忙一个鹞子翻身躲了过去,脚下那张红木脚凳在顷刻间碎裂成渣。他心中顿骇,此人的内力绝不亚于池月,没想到赏金盟居然还有这样的绝世高手!

    而对方此时已经跳向了窗户,燕不离不禁惊喊道:“粑粑?!”

    面具男身子一歪,差点被窗棱卡着裆,扭头道:“你叫谁?”

    “儿子!”

    “擦,到底是爹还是儿子?”

    “关你屁事?把孩子还我!”见那人已跃下了窗头,燕不离清啸一声,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整个燕府都被浣春院的动静惊动了,而匆匆赶来的人只看到一张碎裂的凳子。

    徐真卿望了望窗户,对燕父燕母道:“不离应当是遇到高手了,不过对方并没有杀人的打算。”

    “重锦也不见了,不会出什么事吧?”燕母焦虑的道。

    “容贫道算算。”徐真卿掐起手指,闭着眼动了动唇,“空亡受殃,大凶之兆啊!”

    “啊?!”燕母正要晕,便听对方又道:“诶,等等,算错了……”

    “……”

    门外走进一红一绿两道身影,燕红星和柳惊风也赶了过来。一个是来看热闹的,一个是被拉来看热闹的。

    这两位早就相识,正坐在屋中人手一壶酒的吐槽吹牛呢,没聊几句就听见浣春院里一声警喝。燕红星巴不得那院子出事,再加上晓得大表哥实际是池月的禁脔,便上赶着来看笑话。柳惊风却怕再撞上那魔头,所以迟疑了半天,最后还是被燕红星一句胆小鬼才激了过来。

    谁料池月不见了,燕不离也不见了,连孩子都不见了。

    燕红星忍不住来了一句:“他们不会私奔了吧?”

    燕濯云蹙起了眉头。

    他才同儿子说完真相对方就消失了。按照不离的性情,是有可能同池月联手演戏借此脱身的。如是想着,心中反倒安定了些。只要儿子一直不出现,皇上自然无法再逼他做什么,也未尝不是幸事。

    “大安无恙,位主青龙。他往东去了,你们不用太担心,贫道这就去寻他……”徐真卿睁开眼道。

    燕母这才稍稍安心:“多谢道长,犬子向来多灾多难,劳您费心了。”

    “自家徒儿,还谈什么费不费心的。”

    柳惊风道:“道长,我也去!”哼,正阳宫大仇未报,岂容你们这对奸夫淫夫逍遥自在?

    燕红星道:“我也去!”老子要看表哥被魔头暴虐的现场!

    徐真卿看着这一红一绿两个小鬼儿,怎么瞧怎么不顺眼,当下耷拉着眼皮道:“好啊,只不过这城外还有游荡的僵尸呢。”

    柳、燕:“呵呵呵……和您开个玩笑。”

    徐真卿叹了口气:“唉,贫道年事已高,本想将打僵尸的独门绝技传授下去,如今看来是要遗憾终生了……”

    柳、燕:“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都是乖孩子,起来吧。为师送你们点见面礼,绑在头上可以趋避僵尸。”徐真卿从道袍里掏出两条疑似裹脚布的玩意儿。

    两人接过来,顿时闻到一股骚臭的味道,表情复杂的道:“师父,这是什么啊?”

    “纯阳真液,集天地之正气,人脉之精华。可驱邪避害,防治百病,非有缘者不可得。”

    柳惊风和燕红星见对方说得一本正经,只好忍着气味戴在了头上。

    “不容易啊。”徐真卿满意的笑了,“为师珍藏了七十年的童子尿终于派上用场了!”

    ……

    东江码头,人烟稠密,舟舫云集。

    连绵宽阔的河道当中,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载客卸货。一座飞如长虹的黑木拱桥横跨于河面之上,桥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桥下一只恢弘巨大的方艄正待经过,船夫们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这艘即将出海的商船顺利通过。

    舷窗之外日光晃晃,沉睡的人被愈渐明亮的光线刺得睁开了眼,然后立刻坐起身来:“粑粑?粑粑?!”

    “哟,刚醒就叫爸爸?”舱门一开,面具男探了个头进来,“乖,爸爸在这儿。”

    一只鞋甩在了他脸上。

    “我儿子在哪儿?!”燕不离想冲过去,却被脖子上的铁链抻得差点呕出来。他像狗一样被锁在了墙角,活动的范围仅限于舱室当中,不超过方圆一丈的地方。

    “放心,你儿子很好。客户要求见活的,所以我不会让他死了的。”对方将鞋丢回给他,“看你这么有力气,今天应该就不用吃饭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他明明记得自己缀着此人追出去了,怎么会突然就失去了意识?

    “不好意思,昨夜忘告诉你了,你一进门就中了我的蛛丝梦,追那么久才昏过去也算坚♂挺了。”面具男笑出了声来,“至于去哪里……送你东瀛免费七日游怎么样?”

    “这船要出海?”燕不离望了望窗外,讶然道,“东瀛?我靠,老子什么时候有那么远的仇家了?!”

    “那是你的事,我只认银子。”

    “呵呵,看出来了。”燕不离扫了眼他的银衣银面,“浑身上下都是淫荡……”

    “……”

    面具男从怀里掏出了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默默的翻着,嘴里还念念有词:“猎人守则第三百二十四条,如猎物在货运途中出现伤病疯残死等状况,赏金盟赔偿双倍赏金;如猎物以绝食、自尽等行为致使任务失败,则赏金盟无责。”

    对方念完抬起头道:“喂,你有兴趣绝食或自杀吗?”

    “没有!老子饿着呢,快上菜!不然见到客户投诉你们虐待!”

    “……”为什么有种抓个大爷的感觉?

    面具男呼了口气,冲门外招了招手,一个东瀛女子便端着矮脚小几,踏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那女人面如满月,唇如红樱,眉目低垂,看上去正是桃李年华。她身着浅藕锦缎和服,头挽丸髻,攒着金簪玲花,笑容满面的来了个深鞠躬:“狗哈腰!”

    “狗……”燕不离愕然一愣,“挺漂亮一姑娘干嘛作践自己?”

    对方放下饭食,眨了眨羽睫,用娴熟的汉语道:“早安,燕公子。”

    “哦,早、早……”托盘里的菜式很简单,一碟萝卜酱菜,一条熏咸鱼,一碗海带豆腐汤,外加三个紫菜饭团。

    燕不离倒也不挑食,拿起来就吃,边吃还边套近乎,“姑娘是东瀛人?不知芳名为何?”

    “奴家步川内伊。”

    “不穿内……咳咳咳……没事、没事……我吃的急,喝口汤就好了。”燕不离拿起红釉碗灌了一口,然后“噗”的一声喷了出去,“我靠,这打死卖盐的了?”

    步川掩口笑道:“味增汤就是偏咸,一会儿奴家给您送茶来。”

    面具男靠在门上冷哼:“阶下囚还那么多事。”

    “怎么着,信不信老子投诉伙食不好?给你零分差评!”

    “……”

    “是奴家考虑不周,燕公子可能不习惯和食,午膳我会吩咐厨子给您按中原的口味做。”步川垂着头道,“您是我们主人的贵客,主人交代过不可怠慢。”

    “一个铜子的贵客?狗一样拴着的贵客?”燕不离彻底迷惑了,“能否告知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到底和我有多大仇?”

    “主人的姓名我也不知,还请公子稍安勿躁,待见了主人一切都会知晓。”步川看了一眼面具男,低声道,“这链子等到了外海便为公子解开,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哼,老子就是条水沟,海涵不了!”燕不离愤然的嚼着咸鱼道。

    “那……请公子明示,我等该如何做您才能消气?”

    “再给老子添条鱼,就原谅你了。”

    “……”

    大海茫茫,风平浪静。航行三日之后,燕不离终于恢复了自由,却也没什么卵用。站在宽阔的甲板上举目四望,水天一色,尽为湛蓝,除了这条船,他哪里也去不了。

    这片海,是世间最广阔的牢狱。

    “喂,你儿子又哭了,赶紧去哄。”身后传来了一个讨厌的声音。

    燕不离咬着牙回头:“总给他喝米汤能不哭吗?!他要喝奶!”

    “你没奶怪我咯?”对方瞄着他的胸看。

    “船上这么多人,就没有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吗?”

    “女人上船是不吉之事,很少有女人出海的。”

    “步川不就是女人吗?”

    “她是这条船的船主。”

    “……”

    “大哥……”步川双手捂腹,踩着小碎步从船尾走了过来,“船夫们钓到一头母豚,刚好有奶,不知道能不能给那个孩子喝?”

    坐在舱室的竹榻上,燕不离头疼的喂着儿子。

    也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命苦,从生下来起就没喝过一天人奶,除了羊就是驴,现在鱼奶都整上来了,还喝得有滋有味的,一看就是某个禽兽的后代。

    唉,不知道家里急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池月晓不晓得他失踪的消息,更不知道那个遥远的岛屿要何时到达,等待自己和粑粑的又是什么……

    面具男抱着双臂靠在舱壁上,默默端详着这个抱着孩子的男人。

    燕不离,一个世家少爷、风流侠客、正道弟子,究竟是怎么和鬼门的宗主搅到一起的?而且这孩子明明是池月和江莫愁的血脉,为何此人会爱若珍宝、视如己出?

    “喂,燕大侠,这真是你儿子吗?别再喜当爹了。”

    “废话,不是我儿子难道是你儿子?”

    “那还真没准。”

    “别逗了,像你这种天天把脸遮起来的丑八怪能生出这么帅的儿子?”燕不离冷笑一声。

    “呵呵,那不如咱们来试试。”对方也同样冷笑一声,“滴血认亲怎么样?看看他究竟是认你还是认我?”

    燕不离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有上赶着认儿子的?滴血认亲他当然玩不了,毕竟这孩子和他没有血亲关系,只是这个戴面具的货更不可能,也不知道丫哪里来的自信……

    正捉摸着措辞,舱门外忽然传来了喧哗之声,随即有人打开了门。步川内伊脸上带着一丝惊慌,走进来对面具男道:“大哥,屯部家的海盗来了。”

    对方闻言一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是火器船吗?”

    “是。”

    “那不能硬碰,升满帆,避开他们。”

    “是,我再带些人下水,试试凿船。”步川点头应完,便当着两个男人的面将身上的和服猛地一脱,吓得燕不离差点把奶喂到粑粑鼻子里。

    她居然真的没穿内衣。

    第93章

    和服之下是一件藻绿的贴身水靠,勾勒出女人凹凸紧致的线条,如同一条褪去了尾巴的美人鱼。她从头发里取下伪装成簪子的匕首,牢牢绑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原本一张羞涩温柔的面容,此时也变得肃冷如冬。羽睫微微一眨,幽黑的眸里便闪露出一丝慑人的杀意。

    燕不离咕噜一声,立马将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就是再瞎也看得出这东瀛女人同样是赏金盟的杀手,而且还是防不胜防的那种。相比之下,面具兄就坦诚多了,一眼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就在这儿呆着,别出来。”面具男撂下一句就和步川走出了舱室。

    然而两个人离开没多久,船身便突然猛烈的一震,奶碗顿时倾洒了满桌,粑粑惊吓得哭了起来。燕不离一边哄着他一边走到舷窗旁,望着远方那艘黑色的巨舰,心头也有些惴惴不安。

    甲板上已经乱作一团,不少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出来,随即又被一颗颗从天而降的火炮砸了回去。

    悬着骷髅黑旗的战舰如同一只滑翔在水上的巨大蜈蚣,七桅扬帆,下设炮铳,两舷的槽口飞快的摇着几十枝橹,正从商船的船尾飞速追来。

    “不行,他们船速太快,你们凿不了。”面具男拦住正欲下水的步川,“这样下去会被咬上的,转舵去魔渊海,屯部家的人一定不敢再追。”

    “可是魔渊海风骤浪急,很容易触礁,万一……”

    对方打断她道:“那也比被烧了船强,快去!”

    “是,大哥。”

    海盗船越追越近了,近到几乎可以看清站在船上的人。门外传来了一声声锐物嵌入木板的声音,燕不离抱着粑粑闪身避开了舷窗,随即一枝火箭嗖的射入了窗户,瞬间点燃了榻上的棉褥。

    好不容易将腾起的火苗扑灭,又有几枝箭飞了进来,舱室里顿时升起滚滚黑烟,呛得粑粑快喘不过气了。燕不离心急如焚,只好发力撞开门,顶着张桌子跑了出去。

    外面早已经箭飞如雨,哭声震天。

    船夫和客商们纷纷弓着身寻找遮挡,舷壁上跳动着一簇簇黑红的火苗,甲板被炮弹砸得坑坑洼洼,偶尔还能撞见几具血肉模糊的横尸。

    燕不离头顶方桌,手抱儿子,一路左躲右闪,运着轻功蹿到了船头。面具男一见他便冷声喝道:“你出来做什么?”

    “老子要是不出来,你就只能送客户两头烤乳猪了!”

    “……”

    “大哥,我们到了,前面就是魔渊海!”步川在旁边惊喜的喊道。

    燕不离顺着她的手指抬头一看,吓得差点把孩子掉下去。尼玛,这女人惊喜个鬼啊?!

    前方的海域上空笼罩着一团狂躁的乌云,暴风肆虐,云层翻滚。交织如网的雷电映照出波涛汹涌的水面,如同一片阴森凶险的鬼蜮。

    面具男似乎笑了笑:“太好了,全速向前,冲进去!”

    “你疯了?”燕不离脸都白了,“想死也别拉上一船的人啊!”

    “进魔渊海是九死一生,被屯部居烈追上是死无葬身,你选哪个?”

    燕不离脸色更白了:“我……我不要菊裂……”

    方艄在风中如箭一般疾驰,在被海盗船堪堪追上的时刻终于冲入了暴风雨中。对方果然不敢再跟,只停留在魔渊海的边缘不断飞射着炮弹。

    鬼渊之中,天阴海暗。狂风卷着疾浪,整只船像一片翻滚在沸水上的叶子,起伏不定,颠簸飘摇。湿冷的雨水如天河倒灌般倾注而下,将所有人淋成了落汤鸡,同时也浇灭了船上的火。

    燕不离将粑粑护在身下,扶着舷栏勉强维持着平衡,在震耳欲聋的风浪中冲面具男喊道:“这鬼地方要多……卧槽!”

    一颗流弹当空打来,击碎了身侧的木栏,他被一个巨浪瞬间抛出了船外,如折翼的鸟一般坠下了深海。

    “燕不离!”

    面具男飞快的冲到船舷边,只看到水面上溅起了一朵白色浪花。他刚要跳下去就被步川拽住:“大哥,这里的海下全是漩涡,会水的人也游不动的!”

    犹豫之间,船外几丈远的地方突然冒出一个人头,燕不离冲他们大声喊道:“接着!”

    一个东西被高高抛了上来,面具男急忙接在怀里,正是哭得厉害的粑粑。

    再一抬头,只见暴雨之中海翻浪涌。一片昏茫的水面上,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水下的世界,仿佛是地狱里最黑暗的深渊。

    眼前的光在渐渐消逝,四肢乱无目的抓挠着,却抵不过那股向下扯去的力量。燕不离被迫喝了几口腥咸的海水,耳中听到的是咕噜噜的泡沫声。肺部正在火辣辣的烧,头上开始剧烈的疼痛。

    这一次,真的要死了吗?可千万别又穿到一只王八身上……池月那个吃货会炖了他的。

    时间一点点流逝,意识渐渐模糊。水中的人终于放弃了挣扎,如同一块落入水中的石头,冰冷而僵硬,直直沉向了海底。

    燕不离在昏过去的瞬间做了一个决定:下辈子,他一定要学会游泳。

    腰间忽然一紧,唇上传来温暖的触感。有空气顺过口腔灌了进来,给快要死去的人补充了一丝生机。

    燕不离费尽全身的力气才撑开睫毛,苦咸的海水蛰得眼疼,却还是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池月……你来了?

    ……

    坐在席上的人猛然睁开了眼。

    拂去额上的冷汗,池月缓缓舒了口气,收功下地。

    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做梦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在入定的时候睡了过去。算算日子,也不过才离开那家伙三天而已……唉,姓燕的小子绝对有毒。

    离开房间,行至楼下,池月刚跨出客栈的门便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他侧过头,看见一个老道带着两个红衣绿衫的年轻小子招摇过市,一路走来臭飘百米,惹得周围行人纷纷躲避,正是徐真卿率领的打僵尸三人组。

    “师父,表哥他都失踪三天了,不太可能在这种闹市里现身吧?”燕红星吊着一只爪子,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柳惊风在一旁道:“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搞不好那两个人就躲在这里……”

    “为师有说是来这里找不离的吗?”徐真卿挑了挑眉毛,指着路边的馄炖摊道,“贫道是饿了。”

    “……”

    馄炖摊老板捏着鼻子表示不接待:“几位客官,你们还是上别的地方吧,其他客人都被你们熏跑了,俺还要做生意呢。”

    “骨碌碌。”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滚到了他脚底下,棚子外传来一个淡漠的声音:“你这摊子我包了。”

    “靠,有钱了不起啊!老子也……我滴个娘……”燕红星扭过头要骂,一看清来人就给跪了,“表嫂万福金安!”

    池月捏着鼻子退后了一步:“你这是……掉茅房里了?”

    另两人转过身,见到池月也是一惊,柳惊风吓得立马躲到了师父身后。徐真卿则是冷声喝道:“姓池的,你将我徒儿拐到哪儿去了?!”

    池月莫名其妙:“他还没回家吗?”那蠢货不会现在还呆在塔顶上呢吧?

    “你装什么傻?不是你那夜将他和孩子从房中带走的吗?”

    “什么?!”池月脸色剧变,“有人带走了他和孩子?”

    对面三个人面面相觑,徐真卿见他惊怒的样子不像作伪,便将当晚的事叙述了一遍,末了又道:“贫道掐算着他奔东来了,你又刚好出现在这里,所以才当是你掳走了他……”

    池月无辜的眨了眨眼:“本宗三日前就走了,准备回碧落谷的。”

    “你就和贫道扯淡吧!碧落谷在西面,你跑东都的东边来干嘛?”

    “这边不是西吗?”池月指着东道。

    徐真卿:“……”无量天尊,原来鬼门的宗主是他妈路盲。

    燕红星格外想将西边的落日一把拽过来,好全了他表嫂碎在地上的颜面。当下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笑呵呵道:“表嫂说的对,这边就是西,太阳今天迷路了。”

    池月:“……”

    四人坐在馄炖摊里,暂时搁置仇恨,共同吃着混沌,顺便合计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先到各处打探一下。毕竟一个大男人带着婴儿还是很扎眼的,说不定能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没想到几人刚走到东江口就打听着了,有人在三日前看到一个戴面具的扛着个男人上了船,还有个东瀛女人抱着孩子跟在身边。

    “那艘船是出海去东瀛的,一年总共才走三趟,你们要去的话就得等春天了。”码头的艄公一边系着船一边答道。

    池月皱起了眉头:“只有那条船才能去吗?”

    “这倒不是,只不过外海风浪高,大船才抗得住,咱这里多是跑河道的货船,能出海的也就是那些打渔的了。”

    “你这就是渔船吧?开个价,我买了。”

    “爷,您听我说完呐!渔船确实能出海,但是补给不够,风帆小速度慢,到不了扶桑岛那么远……”

    “这你不用管,将船卖我就是。”池月扭过头问,“你们谁认识路?”

    徐真卿举手道:“说来惭愧,贫道年轻时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曾远渡东洋去扶桑寻仙问药,虽然年头久了点,但方向还是识得的。”

    池月瞄了一眼他的老脸:“买的假药吧?”

    徐真卿:“……”

    柳惊风和燕红星哭着喊着不肯去,最后是被池月捆成一团扔进的船舱。

    徐真卿毕竟是出家人,看着两人哭爹嚎娘的心肠子发软,便开口劝道:“这两个孩子若不想去就罢了,你何苦为难他们?”

    “没听人家说补给可能不够吗?”池月解着船头的缆绳道,“要是没得吃了就吃他们。”

    柳、燕:“……t t t t”

    徐真卿捏着鼻子道:“你吃得下去吗?”

    “也对……这俩儿身上的味儿太恶心了……”池月托着下巴沉思道。

    柳惊风和燕红星四只眼同时一亮,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接着就听对方慢悠悠来了句:“还是剁成饵料钓鱼好了。”

    两人泪流满面的看向徐真卿:“师父,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徐真卿干咳了一声道:“这鱼也不傻啊,一闻就有毒的饵肯定不上钩。”

    柳、燕:“师父您真好,师父么么哒!”

    池月冷哼一声:“既然这么没用,不如现在就杀了。”

    “别介!有用,肯定有用,我徐真卿的徒弟就是废物也能利用……”徐真卿琢磨了片刻,随即一拍大腿道:“贫道知道了!来鲨鱼的时候把他俩放水里,一准儿能熏走!”

    第94章

    澎潮落汀沙,矶石碎礁硖。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

    “哗!哗!”云点沧海,浪击礁岩。耳边传来一阵针浪花的声响和鸥鸟的鸣叫,燕不离艰难的支起身子,吐出了一嘴沙子,又从舌头上拽下一只张钳舞爪的小寄居蟹。

    看来自己是掉到海里没淹死,反而被浪头冲到了岸上,真他妈命比脸大啊……

    他伏着身又咳出了几口水,扭过头看到旁边还趴着一个脸埋在坑里的货。

    对方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披散开来,银色的劲装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屁股上还吸附着一只猥琐的八爪鱼,正是那个人见人厌的面具兄。

    这人也落水了?

    燕不离四肢酸软的爬过去,将那人翻了个身,随即便骇了一跳:“卧槽,什么鬼?!”

    对方的面具掉了,脸上却糊了只硕大的红色海星,冷不丁一瞅惊悚异常,还以为此人满脸是血。

    然而等他把那只海星扒开,燕不离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和水下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池月?!这是怎么回事?快给老子醒醒!”他用力拍着那张脸,某人却毫无苏醒的迹象,最后只好按了下对方的肚子。

    “噗!”燕不离躲闪不及,顿时被喷了一脸水。

    “咳咳咳……”对方睁开眼,迷迷糊糊的笑了,“看来咱俩命都够硬的,呵呵呵……”

    “呵呵你妈!”燕不离怒声道,“池月你是不是没吃药?跟老子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某人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的面具不见了,叹了口气望着他道:“我不是池月。”

    “啥?!”

    “我叫池日。”

    “日?!”

    “……”

    燕不离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疑惑的道:“你们俩怎么会长得一模一样?”

    “我是他的同胞哥哥。”

    “啊?!”

    “池月没见过我,应该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池日轻轻扯起嘴角,“当然,他也不需要知道。”

    “你既然是他的兄弟为何还要为赏金盟卖命?还抓我和粑粑干什么?”

    对方笑意微凉:“我是赏金盟的带头大哥,他是鬼门宗的宗主,从一开始就是注定对立的,就算是兄弟又能怎样?而你是我接下的任务,就算只值一铜也不能砸了我赏金盟的招牌。”

    燕不离磨了磨牙道:“就算我只是猎物,粑粑也是你亲侄子,你把他放哪儿了?!”

    “交给步川了。放心吧,她会将孩子安全送到客户手中的。”

    “王八蛋,你他妈敢不敢说出钱的是谁?!他要我儿子到底想做什么?!”他直接揪住了池日的领子吼道。

    “等见到他你自己问吧。”对方扫开他的手坐起身来,然后就听到屁股下“噗”的一声。

    一滩墨汁从沙子里渗了出来,那只章鱼被他坐扁了,臀部顿时染得一片漆黑……

    燕不离嘿嘿笑了:“真污。”

    池日向来有洁癖,哪儿受得了这个?当下褪了衣服跳到海里洗澡。燕不离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默默地转过了头。

    妈的,长得和池月一样,身材也那么像,这孤岛之上孤男寡男的,太特么折磨人了。

    然而池日根本没意识到男人之间看个身体有什么,作为一个纯洁而笔♂直的爷们,他到现在也不懂姓燕的和他弟弟是怎么勾搭上的……

    在水里洗罢,他连裤子也不要了,直接披着外裳上了岸。湿透的衣袂在阳光下银光闪闪,轻薄的下摆随风而飘,时不时露出两条修长有力的腿,简直是湿身诱惑。

    燕不离痛苦的合上了眼。

    池老魔你在哪儿啊?快把你哥牵回家行不行?丫这是在犯罪!╰_╯池日向周围望了望,发现这是座荒芜的小岛,裸石遍野、杂草稀疏。滩涂之上是光秃秃的山包,不见绿荫高树,亦无走兽流泉,显然也不会有人烟。

    远处的天空依然乌蒙蒙的,云层之中隐约打着亮白的闪电,他便知海底的那个漩涡没有将他们卷出魔渊海。等那片乌云飘到了这里,照样是天昏地暗、暴雨倾盆,所以必须尽快找到避雨的地方。

    然而一转过身来,就见某人正在沙滩上挖来翻去的寻着什么。池日纳闷的问道:“你在找什么?”

    燕不离头也不抬的哒:“你的面具。”

    “反正你也看到了,不戴也罢。”

    “就是因为老子看到了你才得戴上!”

    “……”

    眼看风云降至,池日将他拽起来道:“快走,暴雨要来了。”

    “来就来呗,我正渴着呢。”

    池日深吸了口气道:“海上的风暴很厉害,会飞沙走石的糊你一脸,喝泥浆子啊?!”

    燕不离觉得若是狂风来了,对方这件破衣服一定兜不住下面,到时候必定走光,搞不好就风中裸奔了。那画面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惊悚,遂点了点头,跟着池日往岛屿的另一面行去。

    孤岛不大,未走多久便绕到了山包的背阴处。这里生着几丛低矮粗壮的灌木,青黄的枝杈间缀着尖刺,却结了不少红色的野枣。

    燕不离龇牙咧嘴的忍着刺扎摘了几颗,枣肉酸溜溜的,含在嘴里倒也解了几分渴。他用衣服兜了不少,冲站在山石前的某人喊道:“喂,日哥,你要不要来点儿?”

    “不要。”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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